《大昆仑之新疆秘符》 第1节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一章 昆仑 魔女湖(1) 跑、快跑,该死的,怎么没个头! 昆仑山脉深处某地,浓浓的黑雾中,微弱的亮光忽明忽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狂奔。他的速度很快,可是诡异的是他却一直没有跑出去多远,似乎只是在原地转圈。 男子全身脏乱不堪,原来碧色的眼睛因为恐惧,发出异样的光芒。他已经跑了很久了,久到两条腿已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可是他不敢有丝毫的停顿。一想到在这个地方的遭遇,他便头皮发麻!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但是,任他多么拼命地跑,这条阴森的路,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他的脸上现出极端惊恐和绝望的神色来。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但是恐惧却驱使着他不敢停下自己沉重的脚步。他害怕一旦停下,就没有勇气再跑起来。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山涧。男子的脸上显出狂喜的表情,哪怕只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也不会放过。他闭眼纵身一跳: 啊—— 一声瘆人的惨叫,回荡在昆仑群山之间。 这一切的唯一目击者是伫立于此冷漠万年的雪峰。如同千万年前一样,它们无知无觉地直指九霄。 五月初的喀什塔什山地区的高山牧场拥有着世间最罕有的美。 经历了残酷冬天的草场苍黄,舒缓又凝重地延伸。苍黄之外,是皑皑白雪,于千万年之间,凝结成阳光下最纯净的美丽。湛蓝天空下,雪山,旷野,彼此对峙,永恒相亲。 在一片苍茫之间,零零星星,跳动着一点点的绿。那是熬过了整整一个冬天之后的一点儿春绿,就像孩子呵在老祖母耳边的一口气,绵绵的,轻轻的,嫩嫩的,叫人心都酥软了。 圈里躲了一冬的牛羊正漫步在草地上, 那姿态看上去也是舒缓又闲散的,但就像生长在茫茫昆仑的任何生物,即便闲散,即便渺小,都带着十足的耐性和耐力。 喀什塔什,在汉语中是“玉石”的意思,这座牧场属于喀拉古塔格村。喀拉古塔格村是个藏在昆仑山褶皱里的村子,按汉人的叫法,叫做黑山村,它坐落在一个很高的土山坡下面,村子的另一侧就是玉龙喀什河,由于交通不便,平时很少有外人来访。 要不是出了大事,武装部主任李玉林也不会急着赶来。 “这次,又失踪了六个。” 一想到这个,李玉林的好奇心又止不住地沸腾起来,他骑在毛驴上,一边急急往前赶路,一边在心里默默回忆着。 “这次是六个人,上次四个人,再上次好像也是四五个人……单单算这两年来自己听说的,已经是第四次了,没听说的,还不知有多少。 “俄罗斯人……非法登山……昆仑……失踪……” 李玉林不明白,这些大鼻子的俄罗斯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一拨接一拨,不远万里赶到昆仑来爬山,然后在这里失踪,甚至死亡。上一拨才被搜索队救回来,下一拨又来了,没完没了。” 魔女湖(2) 李玉林眯了眯眼,前面就是黑山村了,他暂时把这些想法放到脑后。 村子一向宁静,又正值繁忙的接羔季节,人们都在家中忙着为新出生的小羊羔做准备,因此,虽然已经快要中午了,村里的小道上却见不到几个人影。 李玉林略略放慢了速度,沿着小路拐向一户人家。 远远看见站在门前的老人,李玉林眼睛一亮,忙以牧民特有的方式大声招呼: “嘿,玉山江老汉,春天到了,你的草地又比去年绿了多少?你的小母羊们,又给你摘回来了多少颗宝石般的星星?” 他一边招呼着,一边跳下毛驴,迎向老人。 “哈哈!托太阳的福气,我的房子里空气是新鲜的;遵从胡大的旨意,我的生活就是草地上星星一样的羊群,我的朋友,就是像你一样亲切的家伙!”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李玉林,老人也是眼前一亮,行了一个维吾尔抚胸礼之后,赶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真是稀客啊,李主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老人是黑山村的村长玉山江老汉,被风吹得黝黑的肤色,脸上的皱纹就和昆仑山的雪峰一样多。 李玉林从部队转业后,当了乡武装部主任,有一次乡里开会的时候认识了老汉。前年老汉的儿子想参军,老汉刚试着提了个话头,李玉林便一口把事情应了下来。从此,老汉就把他看作了最好的朋友。 “什么风?”李玉林苦笑了一下,“可不是什么好风啊!老哥哥,我今天是向你求援来了。” “求援?”老汉一怔,“出什么事了?” 李玉林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手表,开始说事情的经过。 三天前,有六个俄罗斯游客,在未经中国政府许可的情况下,悄悄进入了昆仑无人区,说是要去玉龙喀什河漂流,结果一去就没有回来。 直到昨天午夜前后,民丰县公安局110中心才接到这几个俄罗斯人打来的求救电话,说他们在山里迷了路,现在的情况很不妙,请求中国政府人道救援。 俄罗斯人在昆仑山脉失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民丰县公安局正在紧急调拨人手,便又接到了北京打来的电话——就在民丰县公安局接到求救电话后不到短短1个小时,俄罗斯大使馆的照会也到了中国外交部,请求人道救援。北京方面考虑到国际影响,指示当地政府一定要尽全力搜救这六名遇险的俄罗斯游客。 层层指令下来,乡政府作为当地基层政府,担子着实不轻。 昆仑山脉地形复杂,冰层之下,峰峦之间,暗伏无数危险。要搜救,熟悉地形地貌的当地人毫无疑问是最有用的助力。 于是,李玉林立刻想到了黑山村——玉龙喀什河就沿着黑山村流过,村民们长期在这一带山区生活,对沿河的情况最是清楚不过。人命关天,他不敢耽误时间,立刻赶了来,要请村民们帮忙上山搜救。 李玉林大致说了说情况,期待地看着玉山江老汉。 魔女湖(3) 当然,至于为什么总有俄罗斯人千里迢迢来这里?为什么他们总是不去已经开发的景区,偏要往本地人都不敢去的深山里跑?这些好奇,李玉林是不会说的,他是乡武装部的部长,大小也代表着政府。 玉山江老汉没有立刻应声,皱着眉头,像是在回忆什么。好一会儿,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三天前,倒是有个小子跟我说,看见六个‘老毛子’打村子西面过去。” 李玉林瞪大了眼,差点没跳起来:“真的?快!快把那小子给我找来。” 民丰县武装部部长张国民是这天傍晚赶到的,不能怪他效率不高,虽然从喀什塔什乡到这里只有五十公里,可这五十公里山路特别不好走,要翻越四五个冰达坂(注释),道路也非常险峻。这么多年来,在这条路上人们能依靠的交通工具只有毛驴,就这样,一路上张国民还看见了不少摔死的毛驴。 张国民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除了一干手下,还有在喀什塔什征集来帮忙的一些当地民众,乌泱泱的一大队人,都是当地的青壮男子。 事实上,为了这次的搜救行动,整个和田地区动员了整整三万百姓。不仅如此,武警、警察、民兵也是统统出动,各级领导亲自带队,兵分十几路,还专门从军分区调来十几部海事卫星电话,要尽一切努力找到失踪者。张国民就是负责喀什塔什这一带搜救的现场指挥。 张国民一到,李玉林马上就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接着又把玉山江老汉和那个看见俄罗斯人的小伙子艾尔肯推到了他面前。 艾尔肯是唯一见过失踪游客的人,他的描述对整个搜救会有方向性的影响。 第2节 “你确实看见过他们?” “我向胡大起誓,我真的看见他们了!” “他们往哪儿去了?” “我也不知道,往西南方向去的,走的是下山的道。” “什么?下山的道?你没弄错?” “向胡大起誓!” 张国民迟疑了,沉默半晌,嘟哝了句什么。 声音低而含混,但站在他旁边的李玉林还是听清了。 他说的是—— “搞什么鬼?” 李玉林明白张国民的意思,因为他也有一样的疑问。 玉龙喀什河在黑山村东面,这些俄罗斯人的行进方向却是西南方,而且走的是下山的道,要说他们是漂流鬼才信,倒像是另有目的…… 张国民转问玉山江老汉:“老人家,您知不知道,西南方向有什么?” 玉山江听了这话迷糊了一阵,然后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西南方向?西南方向?不管是往东往西还是往南全是山,都属于昆仑山脉。除了连绵不绝的山,老汉想不出还有什么。 张国民在心底叹了口气,正要再问,他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的表情立刻变了。 出发前,这十几部紧急从军区调来的卫星电话就被限制为仅能接收到这片山区发出的求救信号。简单来说,现在打通这部电话需要的不是电话号码,而是国际通用的求救号码(例如中国的110之类),而且仅限于这片山区发出的。 魔女湖(4) 因此,现在这部电话响了,说明这片区域有人求救。 来不及思考别的,张国民急切地接通电话,紧紧贴到耳边,电话那头,一片沙沙的噪音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忽高忽低、怪腔怪调的汉语:“……命……救命……救…救…我!” “喂喂?你们在哪个位置?什么情况?……喂?……喂?” 电话断了。 张国民咽了口唾沫,默默放下电话,抬起头,周围人的目光都眼巴巴地盯在他脸上,有的凝重,有的担忧,有的紧张。他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有人在叹气。 张国民没有理会,他忙着和指挥中心连络,通报了刚才收到的求救信息。 很快,卫星定位就查到了这通求救电话的信号来源——距此地西南方向约八十公里的地方。 “玉山江大爷,从这里往西南走八十公里左右,是什么地方?” “西南……八十公里……嗯,让我想想!难道是——嘶——”想到一种可能,老汉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变了。 “是什么?”张国民此时的心情是焦急的,上面对这次的搜救非常重视,要是找不到人,还真是不好交代,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绝对不能错过。 “湖!”老汉目光里有些恐惧,“那个地方有一个湖,我的爸爸曾经跟我说过,绝对不要去那个湖边,那是一个魔女湖。湖里有魔鬼,会吃人的!这是他的爸爸告诉他的,他的爸爸又是他爸爸的爸爸说的。” “总之,他们一定是到了那个魔女湖,被那儿的魔鬼吃了。”老汉苍白着脸断言。 山道崎岖难行,张国民带着人,虽然一路紧赶慢赶,但赶到玉山江所说的那个魔女湖时也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救人要紧,看到一弯碧绿的湖水就在眼前,顾不上喘口气,他马上调派人手,兵分两路,沿着湖寻找遇难人员。 一边吩咐着,他一边把昨天接收到的那个求救信号的定位拿出来仔细比对,结果,越比对,他的脸色越难看。 李玉林看见他脸色铁青,仗着两人私下里交情不错,凑了过来:“怎么了?” “……如果按着这个定位坐标,昨天我接到的求救电话,应该是从湖中心发出来的!” 晚上七点二十三分,北京大学教授楼某户人家的客厅里,电视屏幕上那表情永远一丝不苟的新闻主播正字正腔圆地做着公式化的报道。 “本台消息,四天前在新疆昆仑山区失踪的六名俄罗斯游客目前已有两人获救,三人尸体被找到,尚有一人失踪。据了解,这六名俄罗斯游客是在六天前进入昆仑山区的。据幸存者称,他们进山的目的是为了在玉龙喀什河源头处进行漂流。结果漂流过程中出现意外,导致三人死亡、一人失踪。据悉,他们的行动并未获得当地中国政府的许可,是非法行为……” 北大教授,中国古文字学界泰斗凌茹凯静静地看着屏幕,面沉如水。他看了自己身边的老友——南京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张智平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看向自己。 魔女湖(5) 凌茹凯破天荒第一次在新闻联播还没播完的时候关了电视,打破了自己数十年来的老习惯。 “这件事,你怎么看?” “俄罗斯人似乎有所图啊!” “这样下去不行!”凌茹凯果断地说,声音里有种昂扬又焦虑的味道,“我们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什么都不做了!” 张智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了良久,他叹道:“要是咱们中国人的老祖宗的东西真在那儿,被外国人得了去,我们就真成了不肖子孙了。” “老祖宗?没错,可不光是我们中国人的老祖宗。”凌教授用手指推了推眼镜,“我还是认为,传说中的昆仑神宫,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祖源地!而不是单指我们黄河流域文明。只是……”他顿了顿,“既然这东西目前是在我们的地界内,就万万没有让别人得了去的道理!” 张智平笑起来:“老家伙,几十年了,你还是这么顽固!当年,你坚持传说中的神山昆仑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我勉强同意了;后来,你又认为真有所谓的‘昆仑神宫’,而且传说中的‘天梯’就在神宫里,我也被你说服了。可你说昆仑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祖源地,我实在不能苟同。” “为什么不能?”凌茹凯反问。 “我们都知道,各个传说都说:上古时期,的确存在过一座天梯或者说通天塔,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很可能就是某些人的私欲——天梯被撤了、塔被毁了,所以人类再也到不了天上。这不是我的臆想!对‘天梯’,东西方文明都有确实可信的典籍记载。 第3节 “《山海经》上说,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是百神之所在。黄帝在昆仑山种建木,建木便是连接人间和天庭的天梯,神仙、巫师借着天梯而上下天地。不单《山海经》,《国语》《史记》也有天梯的记载,更明确指出,颛顼帝高阳氏‘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以绝地天通。 “《旧约-创世纪》第11章,耶和华变乱了天下人的口音,使众人分散,毁去了巴别塔——也就是俗称的通天塔。别忘了,同样是《创世纪》,在第28章的10到19节,还记录了另一个著名的传说!” “你是说‘雅各的天梯’?”张智平想了一想,走到凌茹凯的身后书架前,随手便抽出一本已经被翻出毛边的《圣经》来。两位老教授之间一直分工明确,凌教授天赋强些,却不耐烦做些与人打交道及琐碎的具体工作,这方面一直是张教授负责。这种合作模式几十年不变的后果就是,张教授对凌家的熟悉程度不下于主人本人。 他翻开手上那本《圣经》,找到那段,却只断断续续读了一点儿: 28:10雅各出了别是巴,向哈兰走去。…… 28:12 他梦见一个梯子立在地上,梯子的头顶着天,有神的使者在梯子上,上去下来。 28:13 耶和华站在梯子以上…… “and the top of it reached to heaven: and behold the angels of god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 on it……”张智平喃喃着,已完全陷入了思索中。 魔女湖(6) “这么说,其实宗教中的典籍里已经留下了世界文明曾经同源的种种记载,只不过我们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回过神来的张教授眼中坚定了许多. “对啊,既然各个文明的神话中都有人神相交的记载,那它为什么不能是真实的?我认为,《山海经》不是虚幻的,它就是一幅古代世界地形图!我坚信在远古时期确实曾存在一个大同世界,大家用同一种语言,可以互相交流,甚至接受同一个文明传承!”凌茹凯越说越激动. 对他的话,张智平没有立刻作出回应,他默默思考着,苦笑着摇了摇头:“《山海经》的科学性现在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考古实物证明,这点无可非议。但……” 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我们这一代人啊,都是受着马列主义教育长大的,无神论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扎了根了。昆仑神宫、昆仑天梯,这些我能接受,因为那只是名字的不同,本质上都是老祖宗留下的遗址遗迹。可你坚持那段人和神自由交往的历史是真实存在的,坚持整个人类文明都起源于同样的‘神’,这我是不能同意的!” 凌茹凯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 “老张啊,你也迂了!所谓‘神’,就一定是唯心者崇拜的那种神吗?就不能也是一个称呼一个名字吗?现在不管是史前文明说还是地外文明说都能找到自己的依据。以你我接触到的信息,说现代文明在传承上没有接受过外力的影响,你相信吗?” 这倒是! 张智平非常清楚,仅从古文字的发展演变史来看,就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就说古埃及文明吧,它的古文字考古实物大多属于六千年前的产品,是一种图画文字,同印第安人和爱斯基摩人的图画文字铭文有许多相似之处。后来,埃及出现了表词文字,即圣书字。但这种文字是“突然形成”的,尽管它全部来源于图画文字,但这两者之间的飞速变化,使人们觉得它可能是通过模仿别的文字样式形成的。 作为两河流域文明的发端者,苏美尔人就更神奇了!至今,现代考古也没能找到苏美尔人的来历。这个民族不知在何处诞生,从何处而来,从出现之日起就已经拥有了极为成熟的文明。六千年前,苏美尔人突然凭空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他们甚至随身携带着词语文字,并且一千年后,从苏美尔文字中产生了最古老的音节符号。苏美尔人的众多成就被古巴比伦人借用并发展,其中就包括文字。 至于古中国和古印度的文字,统统都托言为某一个人的突然创作,比如中国的仓颉造字神话。但作为古文字专家,张凌二人自然知道,这种说法有多么的不靠谱。 张智平知道,自己这个老搭档一直坚持世界文明有一个共同的祖源地。这个祖源地,实际上就是史前时期,当时的人类共同接受一个先进文明影响的地方!而这个地方,老凌直指古昆仑!跟这位老伙计搭档多年,要说一点没受影响显然是假的,可做了一辈子学问,要大胆假设,也要小心求证,眼下这不是证据不足吗? 魔女湖(7) “老张,我想去新疆一趟,你去搞一个考察的名目如何?”凌茹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证据不足,就去找证据!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了,而俄罗斯人的蠢蠢欲动,让他再也坐不住了。 “呵呵,老伙计,你又偷懒。以你的名义去申请,可是比我出面更好使啊!”张教授开玩笑。 凌教授脸上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老伙计,都几十年了,不是一直都这么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耐烦打这些交道,还是拜托你妥当些!” 张智平苦笑了一下:“好吧,谁叫我已经被你‘剥削’惯了呢!是直接去和田地区的昆仑山吗?” 凌茹凯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怪异的神色:“老张,你不是开玩笑吧?难道连你都忘了,古昆仑和今昆仑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当然知道,今天这延绵两千五百公里的昆仑山脉不过是古昆仑的冰山一角,按古代大昆仑的概念来说,古代昆仑地区应该是北至天山、阿尔泰山,南括整个青藏高原,东达今天的祁连山,西面则涵盖整个帕米尔高原的一个广大地区。但这不是俄罗斯人闹得吗,搞得我也觉得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要不,他们怎么会一直盯着那一片?” “俄罗斯人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说的古昆仑地区看着够大了,可我看来未必就是古昆仑的真实地域。我想去趟楼兰。我总觉得,楼兰应该跟昆仑有什么关系!” 凌茹凯总觉得楼兰的灭亡隐藏着某些秘密。楼兰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作为丝绸之路要津,曾经盛极一时,是著名的“城廓之国”。然而一千六百年前,这个国度却仿佛一夜间就消失了一般,神秘地灭亡了,有人说是因为战争,有人说是因为瘟疫,有人说是因为北丝绸之路的开通,近年来,学术界也有一种比较流行的说法,认为人类活动造成的干旱缺水才是楼兰灭亡的真正原因。 作为这一行的泰山北斗,凌茹凯自然会想到更深层次的原因,不管楼兰到底为何而亡,它都留下了横亘千年的谜团。 英国人说,真相是时间的女儿。 凌茹凯更相信,谎言总与时间相伴而生。 时间如川,真相便如朝露,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漫漫光阴,真相总是最早被隐瞒湮灭,留下谎言滋生昌盛。 公元442年,末代楼兰王比龙在面对外敌侵犯时,明明已经赢得了胜利,却在获胜后莫名其妙地带了国中的四千户居民逃往且末,楼兰国大乱。非但如此,逃亡之前,比龙还留下了一句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说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国事”,所以赶紧跑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躲起来。摆明了是因为不想被人知道楼兰国的国家秘密才逃跑的。而正是他的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楼兰国的灭亡! 凭着专业敏感,凌茹凯觉得楼兰王比龙不惜国灭也要守护的那个秘密很可能跟自己一直在追寻的昆仑有关。 “这——也好!”张教授沉吟了片刻,“不过,你那个得意弟子还不打算揪回来吗?你都放纵他四年了,也该让他回来帮帮你了。” 最后一句,带点儿劝解,语气很是和缓。 听到这话,凌茹凯那略显疲惫的老眼顿时亮了起来:“哼!你说得不错,是该把那个臭小子揪回来了!原本我体谅他大受打击、心情不好,需要时间平复,所以没管他,可四年了,既然他不自觉,就怨不得老头子倚老卖老了!” 桦皮文书(1) 楚风突然打了个寒战。 他抬起头,四下里扫视了一圈。 房间宽敞,布置奢华,一切陈设都令人舒适,中央空调永远是恒温的,但为什么,似乎出于本能,他感觉到被算计了。 看了看眼前宝物格上琳琅满目的玉器,楚风把自己的反应归结于玉器的良好降温作用,他只是多想了。 玉嘛,总是神秘的。那一抹触手而生的凉意,正让人直接感受到玉的魅力。 楚风现在正站在美国纽约的一间私人别墅里。别墅的主人正面带笑容地领着他参观自己的收藏——看看收藏品的数量和质量,可见这个爱好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藏品的主人乔先生是美国华商公认的领头人,人们一般称呼他“乔老”:五十上下年纪,一袭唐装,再配以典型的东方人长相,其模样就像是一位普通的有钱老人。只是他那双眼睛中的神采,闭合之间目光如电,仿佛能直视到人心底。 就在楚风浏览这一屋子的收藏时,乔老也在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第4节 眼前这个男人足有一米八的个头,据说实际年龄已经三十七八了,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刚出头的样子,目前的身份是南京一家小古董店的老板,但又不像一个真正的商人——他望着这些古玩的目光里只有欣赏,没有物欲。 他更像一位绅士,冷静,细致,文雅,杂糅了野蛮者的力度和学者的睿智。 以及,微妙的无动于衷。 这回他可是花了大价钱,又转托中间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个男人从中国请来,为此,压箱底的宝贝都全拿了出来。 只希望这一切都值得。 “收藏简陋,楚先生,可还入得法眼?” “乔老,您这就是客气话了。这还算简陋?看来我们都只能上街要饭去了!您看看,您这都是些什么物件儿啊,等闲我们想淘换个一件两件的,都得打破脑袋,您这儿倒好,整整一屋子!”接话的倒不是楚风,而是美国有名的一位华人玉器商林约翰,乔老有不少藏品来自林家。 “呵呵!林老板过谦了!”乔老笑着摇了摇头。 楚风半转过身,也微微地一笑,慢慢地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架上两件物品:“南唐后主的私人玉印,明万历皇帝的贴身龙佩,乔老好大的手笔!” 据中间人说,这次乔老重金请自己来纽约,是为了鉴定一件“传说中的物件”。酬劳他不在意,但对那东西,却是很期待的。而既然来了,自然要露一露眼力,让人放心。 “见笑了!见笑了!” 乔老看楚风已经点明了自己的用意,也显示了不凡的眼力之,打个哈哈,伸手往外虚让一下,领头便出去了。那意思很明显,刚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现在才去干正活。 从别墅出来,门口等了半天的一个年轻人马上凑到楚风身边:“怎么样?楚大哥!有没有把他们震一下?” 看了这个热情过头的年轻人一眼,楚风嘴角挂了一丝无奈的笑,什么都没说,跟在乔老身后离开。 桦皮文书(2) “臭小子!这事不是你能掺和的,你先回家去!”说话的是林约翰。年轻人是他的独子林威廉,这次要交易的古物林家也有份,为了显示对楚风的重视,林家唯一的嫡子林威廉被他派去亲自接待楚风。还别说,这小子虽然对打理家里的生意不上心,对交朋友倒是很上心。刚开始去接机的时候还有点不情不愿的,几天处下来,就把个楚风黏糊得不行,当老子的都想吃醋了! 美国著名的拍卖公司mg公司总部,在顶层的高端会客室里,总裁乔治正在接待一群特殊的客人。 这些客人全都是黄面孔,为首的是美国当地华商共推的领袖乔老。 来此,目的是为了该公司此前放出去的一个消息。 “乔治总裁,我想,我们的来意您应该很清楚了吧?”乔老看着乔治微微一笑。 乔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从放出消息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些中国人一定会闻风而动来的。只是在商言商,此时吊足胃口,开价的时候不是更有利吗? “噢,亲爱的乔老,您并没有说您是为何而来,我如何能猜到您的来意呢?” 乔老听了,笑骂一声:“老狐狸!别故弄玄虚了。你要是敢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的,我马上掉头就走!行了!快把东西拿出来吧,看见没,我这可是特地从中国请来了专家,只要东西是真的,价钱好说!” 乔治顺着他的眼光看了看旁边神情冷淡的楚风,以目光示意了一下,他身后一个拍卖行职员俯身下来,他叮嘱了几句,那人很快就出去了。 “哦,亲爱的乔,我非常佩服中国专家的专业素养,不过,您身边的这位先生如此年轻,而这件东西实在是存在于传说中远胜于现实中,不知道——” “我相信楚先生的眼力!”乔老一口打断他。 乔治笑了笑,不再说话。 那位职员很快便捧着一个木匣子进来了。在乔治的示意下,他把木匣子放在乔老面前的茶几上,并打开匣子,露出了里面被一段黄绫包裹着的一方玉印。 乔老看也不看,只是定定地望着楚风的眼睛。楚风会意,微一俯身,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这方玉印不算太大,下部是边长8.8厘米的正方体,上部包金,顶部有纯金雕刻而成的五龙钮,印身整体高11厘米,底部刻着八个似篆非篆的字—— “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大概三分钟后,楚风照样用黄绫把玉印包好,放回匣子,并把匣子扣好,往外一推!乔老顿时明白了,双眼猛地一眯,此前挂在脸上的和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乔治!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真品!” 乔治脸上却不见半丝尴尬,只是好奇地望着楚风:“楚先生,您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么?” 楚风极淡漠地笑了笑:“仿得挺像,但假的就是假的,您这玉工是从中国扬州找来的?” 桦皮文书(3) “啊!太神奇了!您是怎么知道我的玉工的籍贯的?”乔治脸上露出惊奇之色。 “很简单,”楚风随意地说,“虽然刻意做旧,但下刀的风格一看就是现代扬州玉工的风格。这件东西的真品是先秦时期的产物,那时的下刀风格,远不如如今这么细腻。” “哦!”乔治听了,恍然地点点头,乔老也得意地笑了笑,满屋子的人,只有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来的林威廉如同鸭子听雷,不明白众人在打什么哑谜。 乔治此时才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慎重,跟大家道了声抱歉,转身去了办公桌后边的一扇小门后边。 很快,他就亲自抱着一个和先头那个一模一样的木匣子出来了。 匣子里的玉印与先前的那个,无论是造型还是刻的字,都一摸一样,可这两件东西放在一起,后拿出来的这个,立即让楚风有了一种历史之风扑面而来的感觉。 传国玉玺!传国玉玺啊!这!这难道真的是那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见真品的时候,楚风还是免不了一阵激动。 在中国数千年王朝历史中,这传国玉玺可以说是最牛的一个存在,没有之一! 据说传国玉玺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委命丞相李斯以和氏璧为原料雕刻而成。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以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之信物,是“国之大宝”。 秦以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是登大位却没有此玺者,则会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楚风想到这儿,定了定心神,仔细鉴别起手中的玉印来,这一看,足足看了有半个钟头。其他人也不催他,也不说话,只屏住呼吸地等着。虽然人不少,此刻却相当地安静。 沉思良久,楚风还是把东西原样包好,放回匣子里。只是这回没有把它往外推,而是把它往乔老跟前推了推。 乔老一看这动作,马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好!好!乔治总裁,现在你可以开价了!” “等等!”楚风出言,“乔老,我还有话说!” 第5节 “哦!好好!楚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乔老怔了怔,但很快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乔老,这件玉玺,应该也不是真品!”楚风语出惊人。 乔老和乔治同时眉头一皱。 楚风似没看见,继续说下去:“但即便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也不会是现代仿品。根据我的判断,这应该是历史上某个时期的皇帝为了得位的合法性而仿造出来的。” “何以见得?”问话的是乔老,但其实满屋子的人都想问这么一句。 “破绽出现在字上。据传,玉玉玺上面刻的字为虫鸟文,当时之人除了丞相李斯无人能识,就连李斯,也只认识这么八个字。我曾经对那些历史中只鳞片爪出现的虫鸟文很感兴趣,这八个字尽管也是接近篆体,可当得上传说中传国玉玺‘似篆非篆’这四个字的形容,但它们没有虫鸟文的特征。应该是没有见过原印的人凭着一些记载和传闻创造的。从它的雕工看,应该是宋元时期的产物。” 桦皮文书(4) “明白了。北宋时,著名的奸臣蔡京曾搞过一次向皇帝敬献假传国玉玺的事。这个搞不好就是那个蔡京搞出来的东西。”乔老也是行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楚风的意思,东西虽不是真品,但也有收藏价值,因此他才将其推向自己。 此时乔治已经对楚风心服口服,抽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楚先生真是厉害。我们那么多鉴定专家都不敢确定的事,被您这么一分析,全对上了。乔老,关于这件玉玺我们还得召开董事会商议一下才能给出一个价。今天就只能抱歉了!不过,我另有一件小事想麻烦楚先生!” 乔老听他这么说,知道价钱肯定会有大幅调整,也就不急于一时,倒对他想麻烦楚风的事有点儿好奇,因此很是爽快地笑了:“哈哈!没有关系,乔治,我们是老交情了,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呢,不过,楚先生只是我请来的客人,我做不得主,你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跟楚先生商量吧!”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收了一件古西域文书,上面的文字没有人能认识,不知道楚先生能否帮忙掌掌眼?”乔治最后一句是对楚风说的,笑容极是诚恳。 乔治说的东西,是一卷桦树皮文书。这件东西一上眼就是一件古物,边角都已经磨破卷起,在那数十张长约60公分、宽不超过30公分,厚度0.1毫米的桦树皮上,写有密密麻麻形状如蝌蚪一般的文字,而且是横排书写的,也不知是时间太久的原因,还是主人保管不善,整卷文书皱皱巴巴,显得残破不堪。 楚风大略看了看,让人打了一盆清水,就着清水把那卷桦皮文书细细冲洗了一遍。 凡是对古西域文化有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这样一段往事。 二十世纪初,英国冒险家奥雷尔?斯坦因三次来到中亚,在西域开展了长达十五年的考古探险活动,趁着垂垂老矣的清王朝自顾不暇,从中国骗购盗走了大量珍贵文物。尤其是敦煌文书的面世,震惊了世界,也让斯坦因声名鹊起,成为了著名的丝路大盗。 新疆是斯坦因探险活动的重要地域,他曾从新疆的罗布泊地区掠走了大量珍贵文物。斯坦因刚到时,新疆的和田地区正风行一种假文书。由于真正的桦树皮文书不知是用什么材料书写的,永远不会褪色,所以当时很多人都用清水冲洗来证明文书的真假。斯坦因就是用这种方法最终在克什米尔地区得到了一部不为人知的古代《吠陀经》桦树皮手抄本。 在清水的细心冲洗下,那卷桦树皮渐渐回复了原貌,变得光滑、舒展,其上的文字没有被洗掉,可见是真品。但令人吃惊的是,文书上竟多了一行汉字! 只有六个字,楚风一眼就认了出来! ——“河图见,昆仑出”! “河图见,昆仑出……” “河图见,昆仑出……” 突然间,楚风的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叫嚣着,奔腾翻涌,像是炸开了锅。一时间他的额头印堂中间突突突地跳,头疼欲裂,连视线都模糊了。就是这片刻的模糊,让楚风错过了乔老和乔治的微妙对视。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十秒钟后,楚风才回过神来,忍着头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很熟悉,楚风神情微妙地变了,随即,他对众人说了声抱歉,一手按住自己的眉头,一手拿着电话往外走:“喂,啊!老师啊!” “是么!您要去新疆考察?……想让我也去?不行啊!我现在在美国呢!……是啊!办点事!什么,让我回国就去?这样啊——嗯——”楚风略一考虑便决定去,因为他对老师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这么些年来,老师一直没有打电话找自己,现在找来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行,老师,我一回国就去找您去,行,乌鲁木齐会合!行!” 这边的凌茹凯在得到弟子肯定的答复后心情大定,突然想到一件事:“楚风啊!你回国后不要直接过来,对对对,你先回家,对!你回家把你们家那个、那个神秘的族谱拿来,对,就是你给我看过的那个。对!然后直接到乌鲁木齐来找我!” 楚风挂掉电话,回到屋里,看见乔治和乔老在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其他人干坐着,威廉那小子杀鸡抹脖子似的给自己使眼色。楚风全当没看见。见他进来,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缓缓走过去,拿起那卷桦树皮文书细看,不知怎么的,他直觉刚才自己的头疼跟这卷文书有关,尤其是和那六个汉字有关。现在他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了,就是不知道这上边的其他内容是不是也这么有意思。 他很快泄气了,这上边的其他文字是用混合梵文书写的,这种混合梵文的翻译困难很大,至少他目前是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破译出来的。 他很遗憾地把这个话告诉了乔治,乔治一愣,很快就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楚先生,就这样您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请楚风坐,同时安排人把那文书收起来。就在那个工作人员要把那卷文书从楚风面前收走之时,楚风心中一动:“慢着!乔治先生,请问这个东西贵公司是否可以转让?” “哦,楚先生有兴趣?”乔治一天这话来精神了。 “是啊!不瞒您说,以前我是搞古文字研究的,看到这种难翻译的东西,难免有点儿手痒。” “这样啊!”乔治略一沉吟,“既然楚先生是从研究的角度想要这件东西,这件东西在我们手里完全无法体现它的价值,倒是在楚先生手中可能用处更大。这样吧,为了楚先生的友谊,我做主了。这件东西我们以收购价转让给楚先生。” 楚风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客气话。乔治开出来的价虽然不高,但他自己也进入古董行业多年了,这东西卖的人是绝对不会有亏吃的。所以,他很利索地付了钱,便带着这卷桦树皮文书与早已在外边等着自己的林威廉一起回去。 羽人奔马(1) “楚大哥,你真神了!刚才在里边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我从头到尾有听没有懂的,但看样子洋鬼子好像在你面前吃了亏,是不是啊?”见他一走出来,林威廉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 面对威廉这个牛皮糖一样自来熟地黏着自己的阳光男孩,楚风前几天已经体验到了他的那过分的热情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此时见他一副求知心切的模样,叹了口气,反正路上还有点时间,说不得给他解释解释。 说实话,楚风的性子是有点冷的,要说林威廉这小伙子还真不错,虽然出声富裕华侨家庭,却一点公子哥儿的脾气也没有,为人乐观开朗,楚风在纽约的这几天,他陪着楚风转了很多地方,看着跳脱阳光的他,楚风都有一种错觉,似乎又回到到了青春年少时。 乔老和林威廉的父亲当然早就离开了,他们都是大忙人,此间事了,都忙着回去处理自己那一摊子事,招呼楚风的任务就又落在了林威廉的头上。 “楚大哥,不是说这家公司手里有一枚咱中国的‘传国玉玺’要私下卖,乔老才专程请你来鉴定的吗?怎么到这儿有两枚了?而且,刚才你说都是假的,这是真的么?” “没错!前面的那个,应该是mg公司自己仿造的,目的也许是想测试测试买家带来的人的眼力,后者应该是北宋年间的仿品。 “史书上有记载,自宋代起,真假传国玺就屡经发现。宋绍圣三年(公元1096年),咸阳人段义称修房舍时从地下掘得的‘色绿如蓝,温润而泽’、‘背螭钮五盘’的玉印,经翰林学士蔡京等13名官员‘考证’,认定是‘真秦制传国玺’的玉印。然而,据后世人考证,这是蔡京等人为欺骗皇帝而玩的把戏。明弘治十三年(公元1500年),户县毛志学在泥河里得所谓传国玉玺,由陕西巡抚熊羽中呈献孝宗皇帝,明孝宗却不认可。又有传说元末由元顺帝带入沙漠的传国玺,曾被后金太宗皇太极访得,皇太极因而改国号‘金’为‘清’。但清初故宫藏玉玺39方,其中被称为传国玺的,却被乾隆皇帝考证为赝品。 “mg公司的这一件从其下刀风格来看很像是宋元时期的,那八个字虽然是臆造出来的,但书写者的书法造诣颇高,有点蔡京的神韵在里头,所以我断定,这东西十有八九是当年蔡京等人搞出来的谄媚皇帝的把戏。” 楚风一口气给林威廉做了详细的解释,因为他知道以这小子刨根问底的劲儿,迟早得说,还不如自己主动点儿。 “哦,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不过,那些美国鬼子真不是东西,手里的本来就是假的,自己又造个假东西出来。我看他们可没安好心,说不定啊,他们就是想卖假货呢,只不过被你戳穿了,才改说是要测试你的眼力来的。你没看见,你说那东西是假的,那个总裁那一脑门子汗呦!” 羽人奔马(2) 楚风听了,笑了笑,没搭腔。 林威廉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楚大哥,你真行,一眼就能看出真的假的来,这次要不是你,我们就得叫那帮美国佬骗了。” “别美国佬、美国佬地叫,你自己还不是美国公民!”楚风指的是威廉持有美国绿卡。 “不,我是中国人。我知道,现在国内很多人都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华侨第二代,说我们是‘香蕉’,可我不是,楚大哥,我是纯正的中国人,从里到外都是。哼!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楚风不禁莞尔。这个刚刚20岁出头的小伙子真的很可爱。 第6节 在纽约曼哈顿乔老的豪宅里,乔老让人把楚风请到自己的书房。 不得不说,乔老的书房里还真是有不少好书,有些善本图书在国内都很难找的。坐在沙发上,楚风只是用眼随意地一扫,便知道这位乔老不是附庸风雅之徒,以人家这个布置和那书架上图书的磨损程度,都可以看出,这房间主人的知识很是渊博。 突然,楚风的视线被书桌上的一个摆件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玉雕,从玉质来看,楚风可以肯定那是昆仑玉:玉雕通体用碧玉雕成,高约8厘米,稍长。造型极为奇特,是为一肋生双翼的女子跨坐在一匹头长独角的骏马上。整件雕塑雕工精美,连人物表情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仅从雕工来看就可称得上是一件艺术精品。 对这种造型的玉雕,楚风觉得有些眼熟,其实这种造型的玉雕在国内并不多,只有多年前自汉元帝渭陵前一座建筑遗址出土的“仙人骑马”玉雕,从造型上跟它很相像。“仙人骑马”玉雕曾被人称作“羽人奔马”,由和田羊脂白玉雕成,以手持灵芝体生双翼的羽人骑于马上为造型。只是那件玉雕因为曾经被埋近两千年而无此玉雕的晶莹通透。这么说,这件东西没有入过土? 这么想着,楚风不自觉地走到了书桌跟前,躬下身子细瞧。 “怎么,楚先生也喜欢玉?”看得入神的楚风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到了自己身后,差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一跳。 他迅速回过身一看,说话的是此间主人乔老。 “哦,是乔老啊!不好意思,失礼了!”楚风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没有得到主人允许这样仔细瞧人家的东西,确实有些失礼。 “呵呵!没事,看来楚先生也是一位爱玉之人啊!” “怎么?这么说,乔老先生是一位爱玉之人喽!” “是啊,君子如玉,玉有九德。孔老夫子甚至说‘君子无故不得离玉’。这是逼着我辈不得不爱啊!” 楚风听了,微微一笑,指着眼前这件玉雕问:“老先生,这东西,您是怎么得来的?” “哦,朋友送的,当时说可能是一件古董,据说是古西域地区出土的,可我看着这造型啊、雕风啊都很新,而且这东西也实在没有入过土的痕迹,就把它当工艺品看待了。” 羽人奔马(3) “西域啊?”楚风嘴里细细琢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怎么?楚先生喜欢这东西?” “没有,只是觉得它的造型别致罢了!”楚风连连摆手。 乔老没有说什么,一笑而过,楚风此行的任务可以说已经圆满完成,他请楚风过来是兑现酬劳来的。对这一点,双方都没有多牵扯,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办,很快谈话就结束了。 临出门,楚风被乔老叫住了:“楚先生请慢!” 乔老先生把那件玉雕托在手上,慢慢走到楚风面前,很是诚恳地说:“楚先生,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我很佩服楚先生的学问人品,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楚先生一定收下。” 楚风看着对方的眼神,想了想,没有拒绝:“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在送楚风去搭乘回国班机的路上,闷了好久的威廉终于忍不住了:“楚大哥,你都要走了,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楚风正惬意地靠在汽车后座坐垫上,听了这话,愕然地看着他,这话怎么说的,像个怨妇一样啊!他有点哭笑不得地感觉:“想什么呢,该说的不都说完了吗?” “楚大哥,你说,为什么你就能懂那么多呢?不瞒你说,这几天跟着你,我觉得我学到的东西比我过去一辈子学的都多。是不是国内的大学都教这些东西啊!” “嗯,差不多吧,我的知识大多也是学校里学的,不过,要想学精,还是得找个好老师!” “好老师!好老师!”林威廉嘴里喃喃地念叨,心思有点不在开车上了。 “想什么呢?安心开车!”楚风觉得这状态实在有点惊险,少不得给他来个当头棒喝。 “哦!”威廉赶紧收回心神。 他这专心了,楚风的思绪倒是一下子扯远了,想到当初在mg公司总部接到的那个电话,想到老师要自己马上赶去的地方——新疆啊! 一想到这个地方,他的眼神一下子便迷离了。那是一个他曾经播撒热血和青春的地方,也是一个令人充满豪情的地方。“男儿何不带吴钩,智取关山五十州”,每一个热血男儿的骨子里不曾有过这样的梦?保家卫国、开疆扩土、万里江山驰骋?只是美梦催得年华老,梦醒后,大多只剩黯然神伤。这个地方也是楚风的伤心地,自从复员后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此间他考上了大学、读硕士、博士,下海经商,一晃16年了。 说实话,其实,楚风对见凌教授也是有点发憷的,这么多年,自己弃了专业去经商,而且经商也没干出什么名堂来,还真是不敢见恩师。但老师在时隔四年后第一次打电话给自己,这次无论如何得听他一次了,得去! 林威廉见楚风半天没有理他,知道楚风又神游物外了,也就闭上嘴,无奈地蒙头开车,不一会,机场就到了,他把楚风送下车,由于行李不多,他们就在此处分手。楚风从随身的皮箱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威廉,相识一场,我也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就把这个送给你当做留念吧!”说完,将盒子抛入威廉的手中,转身走入机场。 威廉呆呆地看着楚风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半天才回过头来,打开手里的盒子一看,一件碧光流转的羽人骑马玉雕——准确的说应该是羽人骑独角兽玉雕正在盒子里对着他微笑。 飞机起飞后,一个黑影在机场外的角落里拨通了电话:“老板,是,他回去了,东西带着!是!”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二章 河图现 父亲(1) 楚风回到国内,马上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朋友也就是这次美国之行的中间人方伟健。 此人是一名资深媒体人,已经50岁出头了,为人急公好义,交游极为广泛。他也喜欢古董,因去过楚风开在南京的古董店而两人认识,后来又接触过几次,两人脾气相投,成为了好朋友。方伟健觉得楚风功力非凡却名声不显很可惜,邀请他去电视台做过几期节目,收视率非常不错,可楚风对此始终不感兴趣,后来再没去了。 “老方,是我!……对!回来了!……接风就不必了,我问你个事!” 从电话里听出来楚风口气很慎重,方伟健心中一惊,莫非出什么事了? “这次我去美国的消息,你除了跟那位乔先生说过以外,还对谁说了?”楚风对方伟健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不会到处宣扬,但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得好。 “没有啊,除了乔老,我谁都没说!”方伟健一头雾水! “那,你是怎么对乔老介绍我的?” “没怎么介绍啊,就是说你是南京某大学副教授,是古董尤其是玉石杂项类古董的鉴定专家,他们刚好托我找这么一个专家,我就向他们推荐了你。这些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这么紧张?美国之行不顺利?” 楚风没有回答方伟健的疑问:“没事,美国之行很顺利,相信乔老很快就会有电话来对你表示感谢的,我只是有点好奇,不知道乔老为什么会这么看重我。好了,挂了啊!” 挂掉电话,楚风迅速飞回南京,在踏入他自己开的那家名为“齐物斋”的古董店时,迎面遇上了他的店长——齐晴芳。齐晴芳是他所挂名的那所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研三那年联系到了他这里实习,后来就一直待在了这里,她是一个非常能干而且有野心的女人,除了把这家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还早就建议楚风开分店,只可惜楚风没这个心思。楚风很感激她,因为如果没有她在,自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空闲到处跑。 齐晴芳一看见他眼睛一亮:“楚总,你回来了!”说着,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旁边的人,收回即将踏出店门的腿,回到店后的茶水间,为他亲手泡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第7节 楚风没有直接上楼,来到了位于一楼的总经理办公室。这间店虽说不大,但上下两层加起来也有六百多平米,这在南京的繁华街道上也算不小的店面了。楚风的店里一共十余名店员倒班,加上店长、财务人员和特聘的一位鉴定师,上上下下也就将近二十名员工。一楼除了店面,还有一间大办公室和一间总经理办公室,二楼是楚风的私人生活空间,他不在的时候,总经理办公室归齐晴芳使用,而他在的时间很少,所以这间总经理室几乎已成了齐晴芳的私人办公室了。 齐晴芳端茶进来,看见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打量桌上的照片,脸上不禁一红,解释说:“这是前几天跟朋友出去玩照的,刚摆上,我马上收起来!” 父亲(2) “别,别收,挺好看的,就这么摆着吧,这间办公室反正我也不常来,你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布置吧!”楚风毫不在意。 桌上的齐晴芳在一片蓝天绿水之间巧笑倩兮,面前的齐晴芳却一脸严肃:“楚总,您此次一走就是一个半月,现在店面的经营情况不太好,你看,是不是采取点办法。”说着,递过来厚厚的一沓文件,“这是这个月的销售情况表,上个月的,等一会儿我给您拿来。” 楚风拿过来看也不看:“小芳,账本你就不用拿来了,我现在没时间看,我马上又要出去。店里的事你全权负责,你自己办就可以了,不用跟我说。” 齐晴芳有点儿忧心忡忡的样子:“楚总,这可不是小事,虽说现在到处兴起古董收藏热,可大多数人还是叶公好龙,那些鱼龙混杂的店倒是生意兴隆,倒是咱们这,由于您坚持必须走真品、精品路线,所以咱们的物件价格全都比较高,除了老主顾,近两个月来几乎没有新主顾登门,我在想,是不是我们也出售一些价格低的!” 楚风想了想:“小芳,我知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别的我不管,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做了这么多年,才积累了良好的声誉,这个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能干自毁声誉的事,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信任你!”说完,他径直走出办公室上了二楼,留下齐晴芳在原地一脸幽怨。 楚风上了二楼就直奔自己的卧室,在卧室的保险箱里,他取出了一个长约一尺雕刻着四个带翼天使的古旧木盒,这个木盒子看起来年代就很久远了,但上面的漆还很新,这是因为每代人接手后都要遵照上代人的吩咐重新刷一遍漆的缘故,最近的一次刷漆,不过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盒子四周分别用镶嵌雕的手法雕刻着四个双手向上虚托的带翼天使,盒面则凸出来一片云纹和一轮太阳,盒底的雕刻则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模模糊糊一片。 看到它,楚风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父亲去世前,用颤抖的双手将此物交给自己时的情景:盒子中是一幅狼皮卷,和一本已经发黄的线装小册子。 楚风从小就知道自己家是一个有很长历史传承的家族,有一套父亲不惜用命保存下来的族谱,那套族谱装了好大一个木箱子,楚风考上大学那年,父亲才允许他翻看族谱。可他后来把所有族谱仔细研究了个透,也没见过这个木盒子里的文字。狼皮文书是原件,经过特制,楚风自己判断,应该是远古时期的东西,因为没有拿去测定,不好判断具体年代。而小册子则可能是不知楚风的哪代祖先为防万一所留的复制品,其上的文字一笔不差地照描狼皮书上的文字。 这本小册子,楚风曾经拿去请教过凌教授,但连凌教授也认不出其上的文字。教授对此很感兴趣,扫描后将这些文字传给国内外的同行与朋友,其结果楚风是没想到:这种文字竟无一人能识!要知道,凌教授本人是享受国家津贴的中科院院士,而他交流的对象也均是世界顶尖的文字学家!这令凌教授很兴奋,他对此专门研究了一年,但还没任何结果,而狼皮书的存在,楚风至今没对任何人提起。 父亲(3) 看着这个木盒,楚风禁不住想起父亲,对于父亲,楚风的感情很复杂。父亲退休以前是一名机电工程师,对任何事都有很严格的要求,他自小就和父亲感情不好,父亲总是逼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他对父亲有很强烈的反抗情绪。 这种情绪被母亲用她的温柔很好地安抚住了。记忆中的母亲虽然很瘦小,但是每次在看见她时,楚风都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仿佛天地之间只要有这个人在,自己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似的。长大以后的楚风有时候觉得荒谬,这种感觉一般应该是父亲提供的吧,怎么母亲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呢?他想不明白,但他的母亲真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这一点不管是她生前的单位同事还是他们的邻居或者他们家人都这么认为。 楚风还清楚地记得,每次他在面对冷酷父亲的高压觉得受不了时,母亲总会到自己房里来,或给做一点好吃的,或默默地抚着自己的头安慰自己,她总是支持自己,变着法地鼓励自己。只有从母亲身上,他才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可惜,12岁那年,一个晴天霹雳把他炸蒙了。母亲因为一次医疗意外去世,在那一刻,尽管还不太明白什么是死亡,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力。 父亲在母亲去世后,对他的态度依然如故,这倒不是他最难受的,最令他难受的是,家里所有跟母亲有关的东西居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而且,父亲从此绝口不提母亲。这使他对父亲产生了强烈的不满情绪。 这种情绪在他18岁、母亲去世6年后父亲准备续娶一个女人时达到顶点。为了表示自己的强烈愤慨,他私自离家出走去万里之外的新疆当兵,一去就是三年,后来他复员,听说父亲没有结婚,就回了家。回家后他发现,那个女人竟然没名没分地住在了家里,他本来想立刻离开,可那个女人苦苦哀求他。他也明白,在这件事情上父亲是向自己妥协了的,后来他在家待了一年,重读高三,考上大学他便再度离家,此后读硕士、博士,10年间他很少回家。 这期间他结过一次婚,也曾把前妻带回去过,那是一个很漂亮、很精明能干的女人,但父亲就是不满意,他回家的次数便更少了。七年后,尽管跟前妻分手了,他却并没有感激父亲的先见之明,直到父亲去世,父子俩的关系都没有得到缓和,而那个女人虽然直到父亲去世都一直未能名正言顺地嫁给父亲,却至今仍住在父亲的老房子里,楚风心里多少有点不敢面对她,因此对此听之任之。 木盒上有一个制作精巧的古代铜锁,楚风从自己贴身内衣里牵出一条丝线来。丝线的一端正拴着一把玉质的钥匙——不知是不是每代楚家人都将它贴身收藏的原因,这把钥匙竟历经数千年还恍然如新! 当初,父亲也是这么从自己脖子上一扯,便把这钥匙从他的贴身内衣里扯出来的吧?!楚风眯着眼睛回忆。当他听说父亲病得很严重时,父亲的胃癌已经到了末期,等他到家时,父亲的神志倒是还很清醒。 父亲(4) “庄成!庄成!你快看看啊!谁回来了?是你儿子小风啊!”当楚风一直叫韩阿姨的女人这样说的时候,楚风站在一旁心中有些别扭,时间疏离了很多东西。不过,那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父亲实在令他太吃惊了,以至于他无法计较这点儿小节。 那个有如裹着皮的骷髅一般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是那个在自己心目中一贯冷漠、威严的父亲?!楚风错愕不已,以至于错过了父亲醒来前那喃喃梦语! 等父亲的眼睛一睁开,楚风就知道错不了,这个人确实是自己那个虎威犹存的父亲,他只是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透露出了一丝狂喜,随后眼神便冷了下来。他张口就问楚风目前是否取得了新的学术成就,似乎他自己的病和儿子的感情生活在他心中都不值一提。 楚风并没有告诉父亲自己早就下海经商了,他憋着气,与父亲对答了几句,强忍着掉头便走的冲动,直到那个女人喜滋滋地去厨房忙活晚饭! 等那个女人一出房门,父亲的神态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楚风从未在他身上发现过的慈爱神态。令楚风目瞪口呆的是,父亲不仅对他慈爱地笑了,还招手令他靠近床铺,很努力地伸手抱了抱他:“小风,儿子!对不起,爸爸平时对你太严厉了!爸爸也很想偶尔纵容一下你,可是不行啊!爸爸一想到你身上担负的使命,就强迫自己把溺爱你的心思抛到脑后,以至于现在——反正也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楚风心想,是因为你要死了!可我呢?我做不到无所谓!不过,等等?什么是我身上的使命? 楚风被一反常态的父亲弄得晕头胀脑,看见他不明所以的眼神,父亲竟然笑得像个孩子:“哈哈,小风,你现在才有些像小时候的你,很可爱!” 楚风听了,无奈地强行把翻白眼的冲动按捺下去:这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父亲,你抹杀了我多少童年乐趣,现在倒来打趣我?! “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怪我!小风,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你去,把那大衣柜里第二个抽屉打开!” 自从18岁以后事事都爱和父亲对着干的楚风此时罕见地听话,他依言打开那个抽屉,空空如也。“那个抽屉有夹层,把上面的木板去掉!”父亲一看他迟疑,下一个指令接踵而至。 等他捧出那个木盒,父亲把那闪着晶莹光芒的小钥匙扯了出来:“给,打开!” 楚风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狼皮卷和小册子。父亲双手接过,轻轻婆娑了一番,转而慎重地交到他手上:“这东西,是我楚家祖传之物,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有此物!小风,你要切记!” 楚风见父亲脸上那强忍着痛苦的神色,连忙点点头,把东西迅速放回原处。等他转身回来,父亲已经疼得满头大汗:“虽然时隔千年,还是会有人记得旧事,这东西千万不可现于世人面前,千万!” 楚风顾不上听清父亲所言,找到床头急救包里的杜冷丁,取出一支给父亲注射上,片刻之后,父亲的疼痛果然减轻。 “小风啊!还记得你上大学后,我给你看的那些族谱吗?” 楚风此时坐在父亲床前,听了此言,默默点头。 “你记住,我们楚家大有来历,你的身上有着非常重要的使命,这是你天生的宿命!如果有选择,爸爸也不想对你这样严厉,也想让你像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可惜——你要细看那些族谱,破解这狼皮卷上的文字,只有你完全破解了,你才能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着的是什么样的使命!记住啊!一定要把它破解出来。你要记住我们的源在西北,那儿有一切的答案!” 楚风心里对这种所谓的使命说嗤之以鼻,有一瞬间,甚至有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掠过:别不是父亲已经病糊涂了,幻想了这么一回事,好让他对自己心安理得吧?!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驱逐。 “小风!我疼啊!疼啊!”最后的时光,父亲疼得满床打滚,就好像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杜冷丁已经不起作用,楚风实在忍不住,一把抱住他那瘦得铬人的身躯,不住地安慰:“不疼了!我给你打了针!打了就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父亲的身体在他的怀里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一如他的心情…… 狼皮书(1) 楚风抬手往自己眼角处一抹,没有,很奇怪,他竟然没有泪!从父亲死去到今天,一年多了他没有为父亲掉一滴泪。也许,父亲也是这么希望的吧,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哭哭啼啼的,一定希望自己坚强地继续进行他希望我进行的那些研究吧!楚风自嘲地想着,没想到从没有父亲怀抱记忆的自己,最后倒是怀抱着父亲送了他最后一程,不知道他到了天国会不会记得还欠我拥抱?! 苦笑了一声,楚风从一旁那个装着族谱的木箱子里拿出一本《源流备考》来。 其他的族谱详细记载着谁生了几个儿子,儿子姓甚名谁,又生了谁,时间详细、准确,生活在何处,地点明确。就连他们娶的媳妇是谁家的女儿都有清晰的记载。唯有这一本,年代不清、地点模糊,只是记载了他们楚家的祖源,可能由于时间太久远,很多事情只能是推测,既是《备考》,恐怕写下它的人,心中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吧! 这已经不是原本了。这套族谱,经历许多代人的翻印,目前已经是光绪三十五年楚家续修家谱时的版本。即便如此,100多年的历史,也使它纸色泛黄。 第8节 翻开这本《源流备考》,楚风一时竟觉得自己走入了上古神话之中。 楚风的家族,来源于公元前223年,楚国被秦国所灭后,原楚国的公侯后代,就以国名为姓。而他家的直系远祖,不仅有与那位历史名人——屈原屈大夫有亲戚关系,而且可以上溯到黄帝。 黄帝孙颛顼帝高阳氏在位时,天和地、人和神本来是相通的,但后来,由于人逐渐无视人和神之间的界限,不再对神存有敬畏之心,因此灾难频仍,颛顼帝高阳氏“乃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以绝地天通。 重、黎早死,其弟弟吴回继承了通天地的使命。吴回的儿子名叫路终,路终生子六人:昆吾、参胡、彭祖、会人、曹姓、季连,后来这个使命传承到了昆吾头上。昆吾兄弟的出生很惨烈,他们是六胞胎,母亲怀胎三年未产,最后是将其母肢解了才得到这六兄弟,所以昆吾对弟弟们的感情很好,尤其疼爱最小的弟弟季连。这个季连就是后来楚国开创者的远祖,也是楚风家谱所列的直系祖先。 合上这本族谱,楚风发出一声轻叹,父亲临终之言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假的,父亲一生没说过假话,何况当时他那么慎重其事;要是真的,怎么这些东西自己已经整整琢磨一年多了,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与使命有关的记载呢? 莫不是?楚风刚一闪念,便把它抛去。那种通天地的神话,纯属无稽之谈,父亲以一名电气工程师的认识,还不至于无知到同那些愚夫蠢妇们一样,去相信这个! 等等,父亲最后不是说,源在西北吗?西北?莫不是跟新疆有关? 这次又应老师之邀要去新疆,难道?这或许是解开一切谜团的机会! 狼皮书(2) 拿出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楚风把这本《源流备考》和盒子里那本小册子一块儿装了进去,狼皮卷的存在目前无人知晓,楚风觉得还是留在家里保险。把木盒子放回保险箱,楚风整理了一番行装,新疆啊!真的又要回去了吗?躲了16年,终于还是躲不过去了吗?! 5月20日,北京时间十一点半,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一架飞机正在着陆,出口处,一群接机的人举着形形色色的接机牌,围在出口通道的两边,焦急地等待着。 楚风一出机场门口就注意到了一块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以及牌子下面那颗戴着一顶红色鸭舌帽的脑袋。一开始,他心里还直嘀咕: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安排这么个小姑娘来接机。 没错,那接机的确实是一个小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看上去像是只有十六七岁,身材倒是挺高挑,正安安静静地举着牌子站着。如果不是那双灵动的双眸时不时射出狡黠智慧之光,人们少不得要称赞她一声:好一个漂亮文静的小姑娘! 小姑娘还在左顾右盼地找寻自己心目中假想的对象,却没注意楚风已经在自己身前站了有一会儿了。 楚风站在这姑娘面前有一阵了,可人家就愣是没有用正眼瞧自己。他心中好气又好笑,这姑娘,就是眼睛近视,也不是这么个近视法的吧? “你好!你是来接我的吗?”楚风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无视,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你就是楚风楚教授吗?——”听听这语气,强烈怀疑啊! 楚风在对方的那种赤裸裸的眼光打量下,回头打量自身,没什么问题啊!这姑娘这是什么表情?! 楚风有点不满,冷声说道:“没错,我就是楚风,你是来接机的吗?走吧!” 说实话,小姑娘凌宁本来挺崇拜楚风的,这位叔爷爷的嫡传弟子,这几年,叔爷爷没少在自己耳边念叨他,说他如何如何有天分啦、怎样怎样刻苦啦等,而且他的成就也很不小,作为世界上仅有的五个能认识佉卢文的专家之一,而且还是南京大学的特聘教授,这样的人原本也有被自己崇拜的本钱。 不过,眼前的这个,长得就算还过得去,这也太年轻了吧!关键!关键的关键,这人怎么穿一身国内小品牌的休闲服啊,这也太不上档次了吧! 作为出生并成长在北京的首都时尚女孩,立刻在心里给了楚风一个不及格。本来就在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差距打击下没有回过神来,再一听楚风这能冰得死人的口气,立马就不服气了:“你?!就你?!你能是楚风教授?!”这次蔑视的姿态半数是故意的。 楚风一愣:“哦,我怎么就不能是楚风啊!”这叫什么事,我是我还得证明了! “人家楚教授是世界上仅有的五个能认识佉卢文的专家之一。而且还是南京大学特聘的教授噢,那所大学的古文字研究在我国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专家怎么也得是学识渊博、风度翩翩的老学者吧,怎么会是你这样的二癞子!” 狼皮书(3) 什么?楚风听出这女孩的刻意成分,气极反笑:“非常荣幸,没看出来,你这么崇拜我!” “谁崇拜你?人家是崇拜……”凌宁刚反应过来,楚风已经掏出手机,看见他拨的那个号码异常熟悉,正是自己的叔爷爷——凌茹凯凌大教授的手机号。 她赶紧拦住:“好了、好了,人家相信你就是楚教授了!就是凌教授让我来接你的,请跟我来吧!” 楚风听了这话,停下了拨号的手指。还是算了,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啊!想到这儿,他挑了挑眉,示意她头前带路。 这个轻慢的动作,让凌宁心中的不满更加剧了。 “老师,您这是怎么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导师,楚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扑到了病床边,抓住凌教授的手,焦急地问道。 “呵呵,没事,就是用脑过度,医生说什么心力交瘁,要求休养,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凌教授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什么没事啊,医生说,您再这么不要命的工作,下一次就不知道能不能醒得过来了。”小姑娘凌宁适时撅着嘴说。 看见楚风疑惑的眼神,凌教授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提这个话茬:“你们在路上已经认识了吧?楚风啊,小宁是我的侄孙女,今年大学毕业,本来想让她考我的研究生,可我没时间带她了,就让她跟着你吧。” 听了这话,楚风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小姑娘怎么看都不过是个中学生,怎么可能已经大学毕业了。这么诧异着,一时忘了拒绝,凌教授见他没吭声,以为他默许了,大喜:“哈哈,楚风,还是你懂事,我这个侄孙女虽说调皮了点儿,可聪明了,才21岁就大学毕业,本来她父母想让她到国外去上一个好大学,是我硬留下来的。她喜欢古文字学,我想,这方面我能教她的,不比国外一流大学少,可现在我这情况,唉,托了几个老朋友,都不肯答应,还是你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 楚风一听只有苦笑,能让凌教授的老朋友都不顾多年交情避之唯恐不及的,能有什么好?可是,导师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了,他再也开不了拒绝的口。突然想起一个理由:“可是,老师,我并没有带硕士研究生的资格啊,这样不行吧。” “谁说你没有?”张智平教授及时出现了。 “张教授,您也来了?”楚风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多年以来,凌教授和他在野外研究时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既然凌教授参加了此次罗布泊大型科考活动,没有理由他不来的。 “嗯,”说实话,张教授对楚风还是很不满的,白在自己学院里挂了个副教授头衔,也不来上课,也不搞研究,却跑去经什么商,要不是看在老朋友凌如凯的分上,早就把他除名了:“今年我们学院甲骨文研究的顾教授退休去加拿大看女儿了,如果没人带研究生,这个硕士点就会被取消,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上边已经批下来,所以今年你秋天得回学院上课,还至少得带两名以上硕士研究生。”张教授对楚风可没有好脸色。 楚风一听头就蒙,用求救的眼光看向老师,可惜凌教授就是愣没看见。 “行了,别让你的老师为难了,这事啊,就这么定了,你的研究生的笔试、面试啊,院里其他老师都帮你做了,这位凌宁就是第一名,以后,她就是你的学生了。”张教授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楚风这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听见张教授有点强行安排的意思,心里的不满也就升起来了,可一抬头,看见导师疲倦的面容和期盼的眼神,一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这边不说话了,人家小姑娘凌宁却不乐意了:“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啊,你平时不是挺崇拜楚风的吗?”凌教授急了,凌宁这孩子脾气拧得很,她要是不同意,说什么也是不成的。 “那是以前,总之,现在我不同意。”凌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死活不同意做楚风的学生,她当初参加的考试,报考的是凌教授的研究生,如果她本人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行把她转为楚风的研究生。 楚风听到她反对,松了一口气,而张教授和凌教授则面面相觑。 凌教授十分清楚自己的这个侄孙女的脾气,只好岔开这个话题:“楚风啊,你知道我叫你来新疆是为什么吗?” 楚风摇了摇头。 凌教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照片来,递给了楚风,楚风一看,呆住了! 第9节 河图(1) “震撼吧!”这时,凌宁走过楚风身边,瞥了一眼照片,显然,她早就看过这张照片。 楚风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照片上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被镶嵌在一个巨大的山包上,背部与山已经结为一体,正面有文字,还有图形,而那文字,楚风看了特别眼熟。他的震惊并不完全来自于这石碑的大,而是这文字,这文字与他家族谱中那份狼皮卷上的一模一样。 “这——”楚风抬头看着凌教授。凌教授看着他点点头,随后交代凌宁:“凌宁啊,你带你张爷爷去咱们住的宾馆,到我的房间把我的公文包拿来。”凌宁应了,与张教授一起出门而去。 “这个是前一阵一个联合考察队在罗布泊地区偶然发现的,没有对外宣布。石碑高33.3米,宽4米,为了拍这张照片,考察队的摄影师独自走出好远,结果刚好遇到黑风暴,差点没回来。你看看上面的文字,是不是很像你家族谱上的那个?” “不是很像,就是!”楚风很肯定,自从父亲去世,将狼皮卷交给自己,这一年多来,自己天天看着这些文字,仔细地琢磨过它们的一笔一划以及起笔收笔的规律,因此,一见石碑上的文字,他就可以肯定,两种文字就是同一种文字。 “这就对了,当初你给我那本族谱,我就与国内外的几位老朋友仔细研究过,这种文字的一笔一划我们都给它肢解了研究,结果发现,它跟楼兰的佉卢文很像。” 楚风听懂了老师的意思,这个很像并不是指字形很像,而是指字源很像。如果把世界上所有的古文字比喻为一棵大树的话,那这棵树从根部就分了叉,一支为象形文字,一支为表音文字。最早的古埃及图形文字也好,中国甲骨文也好,都属于象形文字;而生活在腓尼基的西部闪米特人所创造的纯粹是音素的字母表,则为所有表音文字的祖先。 表音文字这条枝杈又分出去很多枝条,向西分出希腊文、拉丁文;向东则发展出阿拉美文;从阿拉美文又分出古波斯文、古婆罗谜文等;佉卢文属于古波斯文的一支。但楼兰地区使用的佉卢文用了更多的土语,这些土语更接近腓尼基以前的赫梯语。赫梯人是使用象形文字的,这也就是说,楼兰的佉卢文同时具备着表音文字和象形文字特征。 楚风从凌教授的话中听出,自己家族谱里的文字,也应该像佉卢文一样,同时具备象形文字和表音文字的特征。 果然,教授随后接着说:“自从我们几个老家伙一致分析得出,你家的族谱也是同时具备象形文字特征和表音文字特征,只是更偏向象形文字之后,我们就觉得,这种文字和西域尤其是罗布泊地区曾经流行过的佉卢文可能有着某种联系。我之所以对此次罗布泊科考这么感兴趣,也就是为了能在这儿发现点蛛丝马迹,结果也没让我失望!只可惜我的身体不行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凌教授一脸惋惜。 河图(2) 楚风看着自己的导师,已经68岁高龄了,还对科学研究事业如此忘我投入,想想自己,真是觉得惭愧! “楚风啊!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家的这本族谱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凌教授突然话锋一转,“只怕简单不了啊!这可是已经失传了的文字啊。”说完,他笑吟吟地看着楚风。 老实说,这个问题楚风也想过,但破译不出上边的文字,任何猜测都白搭。他听老师这么问,苦笑了一下。 “楚风,“绝地天通”的典故想必你也知道。这段传说不仅在《山海经》、《国语》等书里有记载,还见于司马迁之父司马谈的家族史。而司马迁在《史记》中说:自此后,只有虞、夏、殷、周四朝和宋、郑、齐、楚、赵、魏六个世家之中,有十二个人是‘传天数者’。其余:‘至天道命,不传;传其人,不待告;告非其人,虽言不著。’这就是说,除了重、黎和这12个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完全掌握这个‘天数’的秘密。这个天数是什么?” 楚风当然知道这个神话,也知道《史记?天官书》里的这段记载:“一般学者不都认为,这个‘天数’就是天体运行的规律,传天数者其实就是古代天文学家。” “愚见!”凌茹凯对这个解释嗤之以鼻,“司马迁为了怕人误解,还专门解释了,传天数者不是天官,他们不管什么历法的制定与施行。当然他们也可以伸手管,但他们一伸手似乎就要天地变色似的。这些人看来都是具备大能量者。这个天数,司马迁也没解释,咱们姑且就称之为天道的秘密吧,那些传天数者也就是掌握了天的秘密的人。你们家的族谱上就出现过一个传天数者——你们远祖季连的大哥昆吾。你觉得,这里边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楚风一听就知道,老师这是还不死心。虽然这对师徒相互间感情很好,而且在各自的专业领域都有不小的建树,但对一个问题,师徒俩持有相反的意见,而且互相谁也说服不了谁。这就是针对中国古代神话的问题,凌教授坚持认为神话也是历史,也有一定的历史真实,而楚风对此绝不接受,他坚持认为,神话是后人编造的,完全虚假,不可信。 楚风此时听到凌教授提到这个,就知道,凌教授又要拿神话说话了。他不以为然地说道:“老师,您知道,楚国开国后,王室为了提高自己身价,编造了一套谎话。那本《源流备考》上的记载是不可信的。” 谁知凌教授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继续发问:“你知道季连是路终的儿子,那你知道路终生了几个儿子吗?” “司马迁记‘路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这个记载就不可信,且不说生六胞胎的几率太小,就说路终的妻子,那个鬼方氏的妹妹真的生六胞胎,也不能把人肢解了来生啊。那可不是我们今天的剖腹产,是剖开左肋取三个,剖开右肋取三个,相当于把整个人肢解了。”楚风提到这个还是很清楚的。 河图(3) 凌教授很快就批驳了他:“在古代,怀了六胞胎,三年都没有生,古人没法子了,只好将人剖开来生,这也很正常,就像你说的,古人没有咱们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而且古人一直有肋下生人的传说,因此实在生不下来时手术者剖开患者左右肋下,各取出三个孩子也不是没可能的。” 见楚风没有再出言反驳,凌教授继续说:“这六个孩子中,老大昆吾就是那十二个传天数者之一,而老三彭祖就是许多人传说的那个仙人彭祖。彭祖活了800多岁的传说如果是真的,那么他靠什么活了800岁?这是不是跟那位掌握了‘天数’的哥哥昆吾有关。还有,传说中昆吾最疼爱自己最小的弟弟季连,其次才是老三彭祖。如果老三彭祖都沾光活了800岁,那么你们家那位远祖季连是不是也得到了什么?说不定就是你家那本看不懂的东西哦!” 这个说法倒让楚风一怔,反驳的话到了嘴边也咽了下去。这个不是没有可能啊!老师的眼光太毒辣了,家里的狼皮卷不就是远古的东西吗?狼皮卷的存在自己可是连老师也没告诉过啊!他怎么能猜到这么久远的时代去呢?难道真有这种可能? 很快,凌教授又说出了一番话,让楚风半响不能做声:“我知道你不相信神话,但这些不完全是神话,“《圣经?旧约?创世记》第11章中关于通天塔的记载,与我们中国的绝地天通神话很相似吗? “我就明白给你说了吧,通过这些年的研究,我可以肯定,远古神话传说中的昆仑神山上隐藏了一个人类文明史上的最大秘密,这个秘密牵涉的范围之广、影响之深超乎你的想象。仅仅是守护昆仑的西域诸国,都对整个世界历史产生了不为人知的影响:汉取西域,逼匈奴西迁,罗马帝国解体;唐开安西、北庭,至盛世之兴,万国来朝;蒙元取西域,遂灭宋金而有天下,满清先连西域而后占中原,有清一朝,各朝各代无论如何不放西域。这些,都是因为什么?那个被人拼命隐瞒数千年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秘密,你没兴趣知道吗? “我们已经找到了线索,就要触及这个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秘密的背后真相,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来?” 凌教授说完这番话,看了看楚风,此时的楚风瞠目结舌。 他知道,得留给楚风一点时间让他想想,就示意口渴了,让楚风给他把茶杯端来。 楚风走到病房进门处,看见老师常用的那个不锈钢茶杯,心中涌起一股温情,这个茶杯还是自己送给老师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师还在用它喝茶。杯子里的茶还是温的,看来那个小丫头还挺细心的! “楚风,你是不是觉得老师的观点很荒谬啊。”凌教授喝了茶,显得很平静。 “老师,您的观点不是荒谬,只是不容易找证据证实。”楚风想了想,很中肯地回答。他知道,老师是国内少数几个固执地认为世界文明有一个统一起源的专家之一,他毕生的研究其实都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个观点。“老师,您还是认为,雅士语真的存在过?《圣经》上说的巴别塔真有其事?”楚风明白自己和老师一样固执,尽管老师已经多次试图说服他,但他依然不太相信。 凌教授一直相信,上古时期人类曾经有过统一的语言,可以毫无障碍地互相交流,这种语言在中国被称之为“雅士语”,也就是所谓的“世界通用语”。当时中国的大地上,黄河流域文明和长江流域的文明甚至包括西南地区的文明的发展水平都很高,就是因为大家语言相通,能互相交流,所以共同进步。关于长江流域和西南地区在上古时期有着不逊于黄河流域的文明这一点,今天在河姆渡文化遗址和四川三星堆文化遗址考古发掘后得到的证据已经可以证实。 凌教授认为,颛顼让重、黎绝地天通,就是阻止人们继续掌握这种语言,这跟《圣经》记载中人类建造巴别塔和耶和华变乱口音一样,是被人为地中断了一种语言的传承,这种语言传承的中断导致世界上的各个民族再也不能互相交流,文明的发展脚步也因此缓慢了下来。 “楚风啊,你要知道,我们的先祖很伟大的,这些年,我越研究远古文化,越是震惊于远古人类的智慧。而且他们体格健壮,在靠狩猎的时代,他们中的很多人力大无穷、健步如飞,有很多人的奔跑速度不亚于豹子。在那个时代,虽然没有交通工具,但是以他们的身体素质来看,其活动范围不应该是现代人认为的那么狭小。 “《山海经》就是远古的中国人所绘的一幅远古地形图,这一观点已经得到了世界大多数学者的认可,只不过多数国外学者认为它是一幅远古世界地形图,而大多数中国学者则保守地认为它仅仅描绘了今天中国境内的远古地形。如果,它真是世界地形图,那就说明我国古代先民很早就去过世界各地,他们必然要与其他各族的人交流。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了不少证据表明,古代文字或者语言,是有可能相通的。”说着,凌教授把那张照片再一次递给楚风,“你再好好看看,能看出什么来?” 楚风接过照片,他此前只顾着看石碑上的文字了,这次得到教授的提示,再一次仔细看,发现,石碑上除了有几行那种不明文字之外,还有一幅图,那图尽是坑坑点点。那一个个的石坑并不规则,而且看上去还是两种形状不同的石坑,一时看不出来它是什么图案。 凌教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时看不明白,对他说:“拿支笔来。”楚风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支笔,递给老师。 凌教授用笔把那些相同的石坑先后划线连接起来,然后再把照片递给楚风:“你再看!” 楚风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河图!”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三章 遇故 桑布(1) “什么图啊?”凌宁推门进来,正好听见楚风的惊呼,她凑上前一看,也发出了一声惊呼:“呀,真的是河图诶!” 张教授很显然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他只是趋身上前将凌教授扶起来:“老凌,你悠着点!” 凌教授借力坐了起来,他对楚风说:“你看,这样你还不相信那些远古神话传说?” “《穆天子传》中曾经记载,周穆王要去昆仑神山朝拜黄帝,走到罗布泊地区时,河伯跑来为他‘披图示典’,因此他才得以找到去昆仑神山的路,到达西昆仑。这个‘图’必然是河图,那‘典’既然称之为典,必然是有文字的。现在看来,河伯为周穆王‘披图示典’的‘图’应该不是这块石碑,而是它的拓片。据说河图刚刚出现时,是有文字的,只是因为无人认识,后来人记录河图时,渐渐地就漏掉了图旁边的文字了。 第10节 “这块石碑,经考察队现场测定,年代至少有五千年了,这也印证了《山海经》的记载。它说黄河是发源于昆仑神山,而且‘潜行’流经罗布泊地区,这就与龟驮石碑现河图于黄河之中的传说不谋而合。”张教授不忍见凌教授辛苦,替他解释道。 “不对啊。”说话的是凌宁,“如果传说中‘河出图’的“图”就是这一块碑的话,那么这块石碑是被龟驮出水面的,可这么大的石碑,得多大的乌龟才驮得起啊。再说,黄河的发源地和流经地域,现在不是很清楚了吗?根本就不是什么昆仑山,也没经过罗布泊啊。” “小宁,不错嘛,能发现这么多问题,很有潜力哦。”张教授笑呵呵地说。 “凌宁啊,在古代,黄河改道是很正常的事,谁说它没有可能是从罗布泊这边改道过去的呢?而我也并没有说这块石碑就是那被龟驮出来的那块啊,只说是有可能,再说,如果真的是因为黄河改道,那还真与石碑出现吻合,你想啊,黄河改道,水退旱地出,河底的石碑出现,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至于说那只乌龟,你再看看那张照片,看看那石碑的底部。”凌教授指点给她看,凌宁闻言凑到了楚风跟前,两人一起看那张照片,果然,石碑底部有一个拱起,如果想象力丰富一点,说它是被什么东西驮着也未为不可。 凌宁和楚风此次倒是甚有默契地抬头互看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这一抬头,楚风才发现跟在张教授身后还进来了两个人,只不过刚才大家谈得热闹,一时竟然没有人顾得上介绍。 看见楚风疑惑的目光,张教授忙道:“瞧我!来来来!老凌、楚风,这位就是新疆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的王教授和新疆考古队的桑布队长。上次就是桑布队长带队考察罗布泊时发现的这块石碑。” 王教授是一个个子瘦小的老头,初次见面,双方都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倒是桑布,让楚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桑布(2) 楚风本来觉得自己的身材已可以担当得“魁梧”这两个字,可见了桑布,才明白,自己离“魁梧”还差得远呢,瞧这位真跟铁塔似的! 虽说身高倒比楚风高不了多少,可他的块头起码抵得上一个半楚风。桑布的五官是典型的蒙古族人的长相,一脸黑色的络腮胡,再加上身上穿的传统牧民的骑马装,头上还带着一顶褐色的牛仔帽,活脱脱一位魁梧的西部牛仔。 楚风打量黑大汉的时候,黑大汉也在打量他,等他伸出手来去跟对方握手时,对方那蒲扇大的手一握过来,楚风就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一道铁箍箍住了一样,而且虎口处还有大力传来。楚风心知,这是对方有意考量自己,仗着过去在部队锻炼的基础,楚风也不甘示弱,运劲于手,勉力支撑。 见楚风在自己的手下不落下风,黑大汉脸上的讶色一闪而过,随后迅速收力:“你,不错,这个!”说着,朝楚风竖了竖大拇指,便再不说话。 楚风报以一笑,转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指着照片对凌教授说:“老师,你没放大它看?” “当然放大了,从电脑上看它的放大100倍的图,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底部确实好像是被一个类似龟背的东西驮着。”说着张教授取出一叠照片,递给楚风。楚风细细看了这个 石碑拱起的底部,确实像一只乌龟。 “老师,这个发现为什么不公布呢?”这个一经证实,可是一件可以轰动学术界的事啊!楚风不解地问。 “不行!仅仅一张照片不能成为铁证。”凌教授斩钉截铁地说。 楚风非常了解老师做学问一丝不苟的态度,同时也知道学术界对一个颠覆传统观点的接受有多么困难。他想了想,知道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除非能破解石碑上的文字。他看向凌教授,正好凌教授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一碰,楚风却躲开了,凌教授暗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对于这个弟子,凌茹凯是寄予了厚望的,在古文字学研究上,很多事需要天分。那些已经埋入历史尘埃的文字,要想解读他们,必须找到关键点,也就是辨认最容易、使用频率最高的那些字,只有这样才能掌握破解古文字的密码,而楚风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仿佛天生具备这种寻找密码的嗅觉,所以在跟凌茹凯学习了两年之后就可以自己独立破译古希伯来文、古波斯文、古婆罗谜文和古甲骨文等,后来又破解了古吐火罗语中的佉卢文。 凌教授一直认为,古代楼兰人是掌握过雅士语的,而且有可能就是雅士语的最终守护者。因此他一直重点关注这一地区,而且把破译这个密码的希望寄托在了得意弟子楚风的身上。自从楚风给他看了那种奇怪的文字后,他就有一种预感,自己终身寻找的东西出现了,他希望楚风能提供一点什么,或者再次展示他那天才的破译能力,但楚风明显有心结,他不好强求。 桑布(3) “楚风啊,你有没有兴趣跟桑队长他们再去一趟罗布泊?”凌茹凯问出这句话后,双目紧紧地盯着楚风。 楚风张口就想拒绝,可话到了嘴边,抬头看见老师的殷殷之意,不觉又咽了回去,他对凌教授说:“老师,您让我想想。” 凌茹凯知道,这事强求不得,便对张教授使了个眼色。张教授会意,领着王教授和那位铁塔般的大汉告辞而去,临走前,大汉与楚风交换手机号码,二人约定一定联系。 等他们走后,凌茹凯打发凌宁出去医院食堂打饭,由于乌鲁木齐时间比北京时间晚两个小时,因此,虽然此时已经是北京时间14点了,这里不过才刚刚到午饭时间。 凌宁年纪不大,却也机灵,出门前哼了一声,表达了对这对师徒撇开她说悄悄话的不满。 “楚风啊,我是真想把这块石碑给挖出来,看个清楚啊。可惜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啊!”凌教授一边说,一边懊悔地直捶腿。 楚风赶紧制止他:“老师,您别着急,好好调养,您很快会康复的。” “康复?!”凌教授苦笑,“楚风,你是还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帕金森啊,还好得了么?” “什么?”楚风一直不知道凌教授的病情的具体情况,骤然得知,心里很不好受。但随即,他马上反应过来,温言道:“老师,没事,现代医学昌明,你老保持心情愉悦,适当做练习,一定能……” “不要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凌茹凯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楚风啊,我知道,当年晓如跟你离婚,让你很受打击。但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心结怎么还没解开啊?” 楚风听到老师提到此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当年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他当时沉湎于古文字研究之中,要知道,搞研究肯定是要全身心投入的,而楚风则因为对古文字的痴迷,结果忽略了妻子的感受。 而且,搞科研的人的经济收入,虽说可以温饱,但到底清贫些。楚风的妻子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生活质量不如别人,于是下海经商。不得不说那个女人很有商业头脑,竟然很快让她折腾出来了一个资产百万的小公司,可很快她就经历了商场的寒流,她不甘心失败,四处求助,而此时的楚风毫不知情,一如既往地沉浸在古文字的海洋里。他的妻子最后靠了另一个男人的帮助才渡过难关。 楚风是在妻子对自己提出离婚后才得知这一切的,他当时几近疯狂,坚持不肯离婚,连着醉了几天几夜。但后来,他还是签了离婚协议书,只是很快从研究所里出来,开始下海经商做古董生意。 时过境迁,楚风很清楚,自己心里早已没有了恨,何况,这些年来他不停地反思,觉得首先错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能力给妻子她想要的,并且不关心她所想的,又怎么能怪她离开自己呢? 凌教授见因自己一句话,楚风脸上竟出现了痛苦之色,顿时后悔自己揭了楚风心里的伤疤,忙岔开话题:“楚风啊,你不是说你也有事要找我吗?什么事啊?” 楚风听到凌教授的问话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找老师,只是一下飞机,事情接踵而来,竟然把自己来的目的都给忘掉了。 他连忙从随身带的公文包中拿出装着那件得自美国mg公司的桦树皮文书的盒子,递给凌教授,并把不久前发生在美国的事情对老师说了。 凌茹凯听得很认真,一个细节都不放过,问了楚风很多问题,全是当时现场的细节,包括那枚玉玺的细部特征。听楚风说完以后,他打开盒子,拿出那卷桦树皮文书,仔细看过之后问:“这个,你看了吗?” 楚风点点头:“老师,我很奇怪,我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些美国人是专门找上我的!” “不是找上你,是找上我!”凌茹凯很严肃地说,“上个月,有一个外国人来家里,送来了这个,说是希望我翻译上面的文字,我没有答应,没想到他们会辗转将这东西送到你的手里。” “真的!老师,您确定就是这一件?”楚风大惑。 “没错,除了我以外,他们还找了几个老朋友,国内、国外的都有,但是,很可能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后,他们可能打听到了你是我的得意弟子,竟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凌教授用手婆娑着那卷桦树皮文书说,“他们也真是胆大,竟然把东西交到你手里,难道他们真的这么有把握,可以从我们这儿把破译后的东西拿走?” 这一点也是楚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些人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把破译后的结果告诉他们呢?难道——楚风抬起头来,满脸震惊地看着教授。凌教授看到他的神情,先是一震,而后很快平静下来,摇摇头:“不会的,他们的手段要是这么简单的话,早在当初就可以用在我身上,强迫我给他们破译。”原来,两人刚刚想到了一块儿,都以为那些人可能会用绑架教授身边亲人的手段,到时候强迫自己这方把文书翻译的结果交出去。但凌教授很快就想到了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更令楚风奇怪的是,他一看到那卷桦树皮文书上的“河图见、昆仑出”这六个汉字,头又疼了起来,而且比上次更疼了,尽管他一再强忍,还是被凌茹凯看出不妥来:“怎么了?” 楚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头疼!老师,不早了,您先休息,我去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来看您!” 胖子(1) 从凌教授的病房出来,已经快下午5点了,可楚风并没有直接去找酒店。由于他出门历来不带太多东西,除了随身背一个笔记本包以外,就是手提一个小小的公文箱。东西不多,他才有闲心沿着医院所在的那条繁华的民族街缓慢地走着。 第11节 此时,正是这条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最热闹的时候,两旁的商铺挂满了具备民族特色的商品:英吉沙小刀、维吾尔族小花帽、哈萨克人的马鞭和原生态的皮毛,有的甚至把整张的狐狸皮和黑熊皮复原成了动物生前的模样,挂在店门两旁,看着还真有些骇人! 道路上,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除了包着头巾带着面纱的南疆维吾尔妇女,更多的是外地游客,时不时地还能看见一些外籍人士在摊铺上挑挑拣拣、杀价砍价,看起来对这一切都驾轻就熟。 不时有出租车把车停在人行道上下客。几个年纪只有4、5岁的小男孩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手上提着一小袋一小袋的葵花籽儿,不时地向行人推销:“一块钱一袋!一块钱一袋了!”这吆喝声使他们小小年纪就展现了民族特有的商业头脑。 楚风走了一阵,很快就被周围热闹的氛围所影响,他抬头看看红彤彤的夕阳,感受着金色的阳光对自己的抚摸,心头忽然涌起一种久违的惬意。 突然有风从身后袭来,楚风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矮身、滑肩、转身、伸手,结果顺势抓住了一只大掌,未见其人,先听到响雷般的声音:“哈哈,楚——风,真的是你!” 楚风定睛仔细一看,也不禁展露笑颜,给来人一个熊抱:“胖子,是你!” 来人果然对得起“胖子”这个称呼,膀大腰圆,估计不下两百斤。他那一身圆滚滚的肉,让旁人看着都替他担心!楚风把他的一张圆脸看了又看,才看出昔日的轮廓来。 胖子是楚风的的战友、兄弟,楚风伸臂握着他的双肩,半响不知该说什么。而胖子也明显很激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半天,还是楚风先开口:“胖子,你越来越胖了,该减肥了!” “胖子”名叫齐邵东,原籍是湖南,是楚风当年新兵连的战友,两人在遥远荒凉的大西北见到同乡,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自然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楚风复员回去复读考大学,两人还经常写信联系,可是,到楚风大学毕业那年,却突然接不到胖子的信了,给他写信也不回,两人也就断了联系。 胖子听了楚风的这句话,展颜一笑:“小疯子,羡慕了吧,你想要这么一身肉还要不到呢?” 听了他的话,楚风笑骂着给了他一拳:“去你的!” 胖子也回了一拳。想不到,来新疆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故人,而且还是胖子,楚风真有点喜出望外。 两人找到一家小餐馆,一遍吃一边叙旧。等到烤肉、黄面、啤酒都上来的时候,楚风已经说完了自己相对一帆风顺的简单经历。胖子复员以后不愿意回家,那时候复员军人还包分配工作的,他放弃了,决定留在了新疆。起先他在南疆给人打工:帮哈萨克人放过马、跟维吾尔人贩过羊、餐馆里刷过盘子、工地上挑过沙,还给人当过保镖,后来在南疆实在待不下去了,就来到了北疆,开始时帮人在石河子团场种地,种着种着不愿意干了,就来到了乌鲁木齐,自己做生意。 胖子(2) 听到这里,楚风插口问道:“你现在做什么生意?” “玉!这两年尤其是和田玉,那价格,这几年像疯了一样往上涨,这不,我一开始倒腾了几块石头就发了财,然后我就正儿八经地开了一家玉器店,在友好路上。今天到这儿来是进货的。新疆民街是新疆最大的和田玉原石集散地,和田那边来的玉都是运到这来的。” 正说着,一个维吾尔族男人走了进来,看见胖子眼睛一亮,朝这一桌走了过来:“喂——阿达西(朋友),你怎么在这儿,我那里来货了,你不去看看嘛?” 胖子听到后回了一下头:“今天不去了,我这里有朋友呢,远道而来的!” 那汉子听了后并没有走开,反而直接走到了他们桌子跟前,让老板拿来一杯“卡瓦斯”(一种用蜂蜜酿造的饮料),然后端起来跟楚风碰杯:“远道而来的朋友——欢迎你——来,干杯!”干完,一饮而尽。楚风也举杯示意:“谢谢!” 那人随后离开,走之前对胖子说:“胖子,明天记得早点来啊,要不,好货都没有了。” 楚风待他走远才问:“这位是你的朋友?” 胖子一笑:“算是生意伙伴吧,他的生意做得大,直接从和田进原石,我经常在他那儿进货,一来二去就熟了,是个不错的维吾尔人,豪爽、大方、讲义气。” “哦!”楚风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他在古玉识别上还有一定的造诣,但对原石就没有接触过,现在听胖子这么说,一来不想让胖子错过一个进货的良机,二来自己也想见识一下原石交易,就怂恿胖子带自己一块去。胖子久别遇见故友,谈兴正浓,但到底割舍不下那维吾尔人说的好货,闻言欣然答应。 两人起身准备结账离开,却被告知账已经被人结过了。听见老板这么说,胖子想了想,笑对楚风说:“肯定是刚才的那个阿米提给的钱,没关系,我们走吧!” 楚风有一点不安,他不喜欢欠人的人情,但看见胖子毫不在乎的样子,知道他们之间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也就不再说什么。跟着胖子,从饭馆出来,顺着主街道往前走了不到20米,就见马路的对面有一圈民族建筑,还有一个典型的维吾尔风格的大门,门上边用维、汉两种文字写着“新疆民街”几个大字。 门口左右两边就有一些维吾尔小摊贩,在地上铺了一块布,布上摆了一些青的、白的、黄的小石头。楚风粗粗扫了一眼,见胖子没有丝毫放慢速度的意思,明白他对此看不上。 进入民街,两旁林立着卖民族商品的店铺,各色店铺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卖药材的店直接弄了个山羊头挂在店门上,很有点儿古朴、彪悍之风。 不过,这里最多的还是各色的玉器店,街道两边更是放了大大小小的无数石头,大的直径有一二米,小的也有20厘米,东一堆、西一堆地散放着。这些石头大部分都是外表看上去红褐色、青色、黑色的普通石头,实在很难让人把它们和那些晶莹剔透的玉联系在一起。 胖子(3) 不过,所谓“玉不琢不成器”,玉在刚开采出来时,外层通常会被一层厚厚的石皮包裹着,如果不切开石皮,打磨光滑,玉的晶莹剔透是体现不出来的。很多人在中缅边境上赌石头,就是源于玉的这一特性,当然,缅甸玉是硬玉,也就是俗称的“翡翠”,和田玉是软玉,由于翡翠的价格比玉高,缅甸那边赌石的利润和风险都比较大,这也刺激了许多人对此趋之若鹜。和田也有赌石之风,不过利润和风险相对要小些,即便是这样,据胖子介绍,还是经常有人因赌石一夜暴富或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胖子,你来了!” “胖——子,诶——麦格赖(过来看)!” 不时有人跟胖子打招呼。楚风注意到,卖石头的全都是维吾尔人,买石头的绝大多数是汉人。每个石头摊子旁边都有一台秤,胖子早介绍过,这里的玉石按公斤交易。虽然有一些摊子上摆了一点点玉镯、玉挂件、玉把件等成品,但量很少,这里基本上还是以原石交易为主。 一路上,齐邵东虽然不停地与周围的人打着招呼,脚下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 “胖子,快来快来!帮我看看!”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一把抓住胖子往右前方拽。那人一看就是一名汉族人,长得干干瘦瘦地,可能是在新疆生活时间太长了的缘故,五官长相有点像维吾尔人了,脸颊也呈现一种边疆民族特有的褐红色。穿着也很简朴,看上去有点像影视作品常见的陕北老农,就缺一方白头巾了。 “胖子,你来得正好,你快帮我看看,这块石头怎么样?”说着,那“陕北老农”递了一块石头给胖子。石头不大,直径也就三十厘米的样子,厚度不超过5厘米,是一块不规则的扁圆形石块,外表呈黑褐色。胖子接过石头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手指头稍粗的小强光手电筒,对着这块石头照来照去,半晌,才开口问道:“老七,这个,管你要多少钱?” “20万!”老七马上回答。 楚风站在旁边瞧着,没看出来这块石头哪里可以值这么多。 卖主是一个维吾尔族小伙子,一看这几人的脸色,急忙说:“诶——看看这皮子,这可是羊脂玉籽料,一公斤都要30万的,现在14公斤才要你20万,便宜啦!”他说着,还把石头上石皮薄的地方透出的白光指给三人看。 胖子听他这么说冷笑了一声:“哼,羊脂玉籽料,你哄谁呢?现在你上哪里找羊脂玉籽料去,这就是一块青白玉,不值钱,怎么样,一口价,3000块,给不给?” 卖主一听这话,脸苦了下去:“诶——阿达西,朋友——这个嘛,价不能这么子还的,你嘛,也不能让我吃亏嘛,一万块,一万块给你了!好不好嘛?” 胖子不为所动,领着其他两人转身就走。只听得那个维族小伙子追在后面喊:“喂,阿达西,再谈谈,再谈谈嘛!6000块,6000块!” 胖子(4) 胖子停了一下,回过身喊了一句:“就3000,给不给?”那卖主见胖子坚定得很,无奈之下,挤出一幅忍痛的表情,同意这块石头以3000元成交。 老七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全凭胖子做主。交易完成后,拿着石头就去了街道尽头的一间矮小的房子,门口挂的招牌显示那是一间玉石切割作坊。 “朱师傅,麻烦您帮我切个口子。”老七把石头递给了切割机旁边的一位老头。老头头发花白,身穿工作围裙正在低头干活,听话音连头都没抬,顺手便接过了石头。他一边在老花镜下仔细地观察石头,一边抱怨:“老七啊,你每次能不能仔细点,小心砸着我老头子。”说完,将石头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嘴里“啧啧”有声:“我说,老七,你长进了啊,这块料不错,多少钱拿的?” “3000!”老七得意洋洋。 第12节 这时胖子出声道:“师傅,我带朋友来看您来了。”听见胖子这称谓,楚风吃了一惊。 那老者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两人:“哼,我就知道,老七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光了,准是你这小子又不守规矩了。”说完,也不理他,先把石头稳稳地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工作桌上,然后去干干净净地洗了手,这才恭恭敬敬地拿着石头上了切割机。 看着老者的举动,胖子连忙给楚风小声解释:“这是要开石了,这里头讲究可多了,以前的时候还得上香呢,如今可是简化多了。但也不能怠慢,因为这一开啊,涨了能让一穷小子瞬间成财主,跌了能让一百万富翁瞬间成负翁。所以老玉工在开石的时候,都是虔诚的。 正说着,只听操作台那边“哧”的一声,石头的一端,被切开了一个方圆2厘米的小口子,露出了白白的内里。 老人切开口子以后看都没看一眼就将石头抛给了老七。老七一看,这块可是白玉籽料,一算它的价值,好悬没乐疯了。 胖子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看明白了,说:“老七,你别高兴地太早,你这块石头是买便宜了,可它不完全是白玉,你看下边,全是石浆,而且从中间这块开始颜色就有点青了,这并不是一块白玉料,顶多算它顶级青白玉,也就值个几万块,别太高兴了啊!”。 老七听了,依然不改满脸的笑容:“没事,只要它值回买价就行!”说完“呵呵呵”直乐。 胖子不再理他:“瞧你这点出息!”然后领着楚风绕到老头跟前,“师傅,这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战友——楚风,人家现在可是大有学问的人了,是教授!” 老头听他这么说,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楚风一眼。楚风连忙向老人家行礼:“老人家,您好!” 老头点点头,对胖子说:“嗯,还是读书人识礼。邵东啊,你的这个朋友,可比你强多了。”说完又转过头来对楚风说:“年轻人,对不住了,现在是工作时间,没法招待你,让邵东带你转转,等一会儿天黑了,家去喝酒,啊!” 五月下旬的乌鲁木齐,天黑要9点多了,现在还不到7点,那也就是说要等两个多小时,楚风看老人专注忙着的样子,心知不便打扰,便与胖子一起出了那间小房子。 胖子便领着楚风直奔街道尽头。大马路的旁边停着一辆大货车,货车上装的都是一蛇皮袋一蛇皮袋的石头。工人正往外卸货,有几个人正围着地上的蛇皮袋挑挑选选。 楚风正奇怪,就看先前见过的维吾尔人阿米提冲胖子道:“来了?” “来了!”两人也不多说闲话,直接谈好价格。 原来,这边选石头连蛇皮袋都不打开,石头全按袋计价。胖子买了40蛇皮袋的货,谈好价后,就到车上自己选货去了。楚风在下面看着,暗暗纳罕。 很快,胖子挑好货,交完钱,然后从周围等着拉货的许多小型货车中挑了一辆,雇了两个人把货装车送到自己的仓库中去。 “老七是这里的玩玉的,不是做生意的。他来市场逛了七八年了,爱赌石,眼光却不行,买了一堆没用的石头,我实在看不过去才偶尔帮他一把。 “十年前我到这里拜那位朱师傅为师。他是老玉工了,识玉的眼力一流,却从来不赌石,也不帮人赌石,更给我立了规矩,不许赌石、不许帮人赌石!这也就是老七,师傅知道他不买卖石头,自己收藏着玩的,所以我为了帮他偶尔犯戒师傅还不会发火。要是自己赌石或者帮别的买卖人赌石,师傅肯定要拿大棒子把我打出来。 “阿米提的石头装在蛇皮袋里卖,一袋卖价不算贵,1000块钱一袋,老顾客还给优惠。可是里面经常也能有好东西。这不算赌石,隔着蛇皮袋呢,师傅也不能说我什么,现在从玉矿出来的原矿石,大多这么卖。” 胖子交代完拉货的事后,就一边对楚风解释着,一边带着楚风往出走:“行了,齐活儿了。走,上家去喝酒去!” 往事(1) 楚风跟着胖子来到位于乌鲁木齐友好路的石家园子,胖子把他领到自己住的四楼,刚到门口,门就开了,一个满脑袋黄毛的人很是恭敬地迎出来,点头哈腰的:“大哥,回来了!房子都打扫过了,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胖子 “嗯”了一声,然后一指楚风:“认识认识啊,这是你楚哥,以后见着他,就跟见着我一样,听见没?” “是!是!楚哥好!那您们忙着,我先、我先下去了,嘿嘿!” 胖子挥挥手,那小子如蒙大赦,迅速消失。 楚风疑惑地看了看胖子,有些话还真不好问。 “哈哈,小风,你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说实话,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会找借口不来呢!”胖子一进屋就大笑。 楚风笑笑:“这还用说吗?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可以让你出血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 胖子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很节俭,大家都打趣他,说他小气,曾起哄要他出血请客,可是,大家都知道,胖子家里实在是很困难,那么说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到了临分别的时候,胖子非要出血请大家一顿,还被大家婉拒了,当时就说让胖子把账记着,等以后他发达了,大家再来讨账。此时,楚风把当年的玩笑故事重提,令两个人都仿佛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半响,胖子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抹了下眼眶,然后给了楚风一拳:“好你个小子,16年不见面,见面就向我讨账啊!” 楚风哈哈笑,又想起什么,问:“胖子,当年咱们那些战友你还有联系吗?都怎么样了?” 胖子以为他问的是新兵连的那些人,点点头:“大部分我都知道,混得都还不错,小臭虫和黑皮还在部队,现在都是团长了;老班长复员回家后,包地种成了大户,据说过得也不错;小猴子就在乌市,做买卖,不过他可是挣的老毛子(俄罗斯人)的钱,现在也发了。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楚风听了,好一会儿没做声,然后问:“当年咱们哨所的人呢?” 听到这句话,胖子脸上的肌肉一阵抖动,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说:“小静、小静死了以后,妮子听说回上海了,那个人没被判死刑,十年后就出来了。我,我好恨!” 楚风听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当年他就是受不了这个才走的,并且一离开,就再也不想回来。 当年他所在的部队本来驻守在昆仑山脉的一座山峰脚下。当时,他、胖子,还有一位与胖子同姓的山东大汉大齐以及一位名叫尼加提的维吾尔族兵是一个班的,后来上哨卡也是他们四个一起。那个哨卡很小,也很偏远,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就是排长。有一次,上级派了两名护士上山给战士们检查身体,两名护士都是上海人:小静、妮子。 小静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战士们都很喜欢她。在哨卡,常年见不到一个人影,就是一头老母猪在战士们眼里也赛貂蝉了。排长很清楚这些,所以,在两个姑娘提出要洗澡时,布置了安防,结果,果然抓到了偷窥者,是尼加提。 往事(2) 当时排长大怒,声称要处分尼加提,大家伙儿求情,排长才决定只关他三天禁闭,可三天后,尼加提一出来就把小静杀了,楚风至今清楚地记得小静那张不可置信的脸。 胖子,则在见到小静的第一眼时就暗恋上了人家。后来小静死了,尼加提逃了,他疯了似的跟着搜寻队伍去抓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终于把尼加提抓获。 尼加提对杀死小静供认不讳,最终的判决是无期。楚风和胖子觉得不公平,可排长找他们做工作,说什么证据不足。正好三年时间到了,楚风一气之下选择了复员。可他走了,胖子却没有离开! “胖子,你当年到底怎么想的,听说你很快就下山了,去了阿尔金山打击盗猎?”楚风问。 “没错,我和大齐都去了阿尔金山。那些年,盗猎藏羚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上级调我们去驻守。现在的人看电影、电视看的,一说起藏羚羊只知道个可可西里,却不知道藏羚羊每年要在阿尔金山生活9个月,只在产羔季节到可可西里去,也就在那儿待上不到三个月。可是可可西里的保护工作现在很多人重视,阿尔金山却没人关注。前些年,阿尔金山的盗猎活动真是让人触目惊心啊。那些家伙猖狂的,竟然在碰到我们小队人马时敢主动交火。还反了他们了!”胖子虽说早就不在部队上了,可对于有些东西,还是有感情的。 楚风见胖子回避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他知道,那可能是胖子心中至今还未愈合的伤疤。 “呃,胖子,你这些年就没有遇上一个中意的?” 胖子苦笑,避而不答:“那你呢?还没有结婚?” “结了,又离了!”楚风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 良久,两人都不说话,然后,胖子抬起头来看着楚风:“来,干!”说着,将自己手中的易拉罐与他的碰了一下,喝完。 楚风却面露苦笑,盯着手中的啤酒不语。 第13节 “怎么,不喜欢这个牌子?”胖子诧异地问。 “不是,我已经戒酒好久了,能来杯茶?”楚风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点儿不近人情,说得很小声。 “开什么玩笑!兄弟相逢不喝酒?我还没给你准备白的呢?你小子就该偷笑了,没说的,这酒啊,必须喝!”胖子很不能理解。 楚风为难地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啤酒罐。他突然心一横,以一种破釜沉舟之势端起啤酒仰头往嘴里倒去,结果,倒了半天,滴酒未倒进嘴里,却是胖子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回事?我知道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也不会变,你为什么不喝酒了?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胖子意识到了不对! 楚风摇了摇头:“不完全是。我这里长了点东西!”,楚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见到胖子倒吸一口气,宽心地笑了笑:“没事,小着呢!连手术都不用做!倒是被医生警告过,不能再粘任何含酒精的饮料。不过,你是知道我的,要不是自己确确实实不想喝,也戒不了这酒。” 往事(3) 胖子听了脸上一时没有表情,良久,跑到厨房寻摸了半天,一脸尴尬地走出来:“家里没茶叶了,要不,你喝白开水?” 楚风哑然。 这一晚上,两人就是一人端水,一人端酒,热火朝天地聊了大半宿。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白开水,似乎自己现在连喝白开水也会醉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盖了一条毛毯,他起来一看,一地的易拉罐瓶子。而胖子却不知道那里去了。 “胖子?!邵东?”他轻喊了两声。 胖子应声而出,手里还端着早餐。“你醒了!正好,早餐也好了,快,趁热吃吧!” 楚风看着胖子这一身打扮,越看越觉得滑稽,他身上系了一条绿色围裙,左手端着煎鸡蛋,右手端着牛奶。“没看出来啊,胖子,你还有这一手!” 胖子得意地一笑:“小意思!” “不过我现在不吃,我习惯先洗个澡,胖子,你的浴室在哪儿?”胖子给他指了。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吃早餐,这气氛怎么都觉得别扭,于是两人都没话找话。 “小风,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呃,胖子,说到这个,我倒要问问了,昨天那个小黄毛是怎么回事?” 胖子听了哈哈大笑:“没事,就是以前这里治安不好,有一些小混混,经常打架,我刚来的时候也打过几架,后来打出名了,这里的混混都服了我。” 楚风听到这儿讶然:“胖子,你混黑社会?” “别胡说!我可是有正当职业的良好公民,只不过那些小子被我打怕了,可以支使他们办点儿小事罢了。再说,我还领着不少混混走了正道呢?”说到这儿,他还有点儿得意。 “哦!”楚风心里踏实了,他可不愿见到自己当年最亲密的战友走歪路。 “小风,我也要问问你,你这次来到底是公事还是私事啊?” 楚风自己也没办法分清楚这个:“本来是因为私事来的,现在看来,就要变成公事了。” “呃!”对他这个回答,胖子是一头雾水,而楚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他把自己可能要去一趟罗布泊地区的事对胖子说了。 胖子听了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来,似乎有点愤怒,又有点想笑的意思,让楚风看得莫名其妙。随后,他问:“小风,我能不能跟你一块去?” “为什么?” “你别问了,你就说行不行吧?”胖子并不想解释理由。 楚风想了想,同意了。 昨夜,不止是楚风和胖子在倾谈,位于医院病房的凌教授祖孙俩,也有过一次交心。 “凌宁啊!你告诉爷爷,你为什么不愿意当楚风的学生?爷爷要听真正的理由!” 凌宁一听就知道,自己一直纠结的终于来了。她也不清楚今天怎么反应那么激烈?难道说是因为他人看起来太年轻了? 凌宁想了想说:“爷爷,私下里我就愿意叫您爷爷,有的时候我真觉得跟您比跟我的亲爷爷和父母都要亲。您说,我要学什么东西,是不是得学最好的?” “那当然!”凌教授马上来了精神,“我凌茹凯的孙女,要么不学,要学就学最好的!你这孩子虽然跟我隔了一层,可我和你奶奶这一生没有孩子,你爸爸和你都被当做了我们自己的子孙。就算你不说,爷爷也会让你学到最好的东西。这么说,你是看不上楚风这个老师喽?” 凌教授说到这儿,脸上看不出喜怒,倒是有些沉吟! “那倒也不是!爷爷,我想再看看!如果他真能像您说的那样,成为古文字学方面的泰斗,那我一定跟他学!”凌宁为了让自己的叔爷爷安心,给出了这么一个权益之计。 “这样啊!可你秋天就要入学……好吧!就这么定了!”凌茹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竟同意了凌宁的决定。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四章 火焰山、大峡谷 昙无谶 :“花和尚”?(1) 楚风告别胖子后,由去了医院。经过昨天晚上的思考,他对那卷桦树皮文书和那块石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决定去一趟罗布泊,去发现石碑的现场看看。这毕竟也牵涉到自己家那卷狼皮文书的破译,说他一点也没有好奇心是假的,况且,这也是老师的心愿。 楚风推开病房虚掩的门,看见病房里老师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上工作,凌宁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凌教授工作的时候是那么的专注,以至于楚风走到了病床前喊了他几声他才听见。 “哎哟,是楚风啊,也不出个声,吓我一跳!”凌教授看清了弟子的脸,不由抱怨道。 楚风只好说:“老师,您太专注了,我喊了您好几声呢!” “哦。”凌教授根本就没心思理他,继续盯着电脑,并不停地在键盘上敲着。很快,他就面露喜色:“楚风,快来看,你看这个!” 楚风凑上前去,原来凌教授已经将桦树皮文书扫描到了电脑里,凌教授的电脑能联网了多家大学图书馆的电子书库,这会儿那桦皮文书已经被解构,梵文的基本已经对应翻译出来了,而近似佉卢文的那部分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寻找相同的字。凌教授叫楚风看的,正是找到了相同的好几个字。 楚风对佉卢文的掌握可以说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他一看,便知道这些应该是构成一句咒语的关键成分:“老师,这应该是一句咒语。” “对,你说的没错。”凌教授很兴奋,他继续寻找、对比,很快连线到了另一个图书馆的书库。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楚风深受其感染,也陪同他一起认真对比。 第14节 翻译古文字最难的就是开头,要找出最关键的常用字,破译了这些,才好上下文结合起来一点一点翻译出来。别人可能需要至少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才能翻译出来的文书,在凌教授这里,虽然才几个小时,就掌握了破译这卷文书的关键。 凌教授很满意地点点头,摘下了戴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嗯,果然不出我所料。” 楚风倒还没看出来,闻言不解地问:“老师,您看出什么来了?” “你看,这是一部类似经书,却又不完全是经书的东西。它的年代据我的估计,应该是公元4世纪到5世纪时期,但我还是想对这个桦皮文书做个碳14测定来最终确定,已经叫凌宁把原件送到新疆考古队测定去了。只要确定了它的年代,这件东西就离我的猜想近了。”凌教授显然已经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很是自信地说。 “老师,您有什么猜想?”楚风问。 凌教授又故作神秘了:“楚风,你还记得昙无谶这个和尚?” 楚风就知道,老师这喜欢考人的毛病怎么也改不了,不过,这个生活在北魏时期的西域的著名和尚,他还是知道一点的:“老师,您是说那个花和尚昙无谶?” 凌教授一听就斥他:“什么花和尚?不要轻易相信道听途说,昙无谶还是可以担得起有道高僧的说法的。” 昙无谶 :“花和尚”?(2) 这个昙无谶很有意思,他本来是一位与鸠摩罗什齐名的大德高僧,却被传与人私通,因此虽然他是当时中国五大译经集团之一——凉州集团的首领,其名声却远远不如同时期的鸠摩罗什。 昙无谶是北魏时期的克什米尔人,婆罗门种。从小修习小乘佛学,后来据说因他的师傅传给他一部写在桦树皮上的《涅槃经》而改修大乘。他可以说是楼兰灭国的直接导火索。 北魏主拓跋焘听到昙无谶会种种技术,派人到北凉迎取昙无谶。沮渠蒙逊既怕魏国强大不能拒绝,又怕昙无谶去魏国之后,对他不利,阴谋除昙无谶。恰恰昙无谶当时有再去西域求《涅盘》后分之意。沮渠蒙逊明赞助他出发,却暗中派刺客在路上杀害了他。 随后拓跋焘加兵于沮渠,沮渠氏不敌北魏军队,一支5000人的败兵跨越沙漠去了楼兰。楼兰王比龙,组织了几次抵抗,都胜利了,可不知何故,突然带着4000户楼兰主体居民逃跑。结果就是,他和逃跑的居民不知所终,留下他的儿子真达被人“面缚出降”。 “导师,您怎么想到他身上去了?” “你想啊,这昙无谶是个有名的译经僧人,而且是当时中国最重要的译学重镇武威译经集团的代表,可是关于他的传说最多的却是他会咒术,是当时闻名整个西域的大咒师。从他的译著来看,主要也是强化鬼神系统和禁术咒语,宣讲万物有灵和多神主义。和他一样有名的就是他的那卷桦树皮经书。我一直怀疑,那本被称作《涅槃经》的桦树皮文书实际上根本不是经书,而是一本咒书,或者是二者的结合体。”凌教授越说越激动。楚风赶紧去把茶杯给他端来。 喝了一口茶,平静了一下心情,凌茹凯继续自己的思路:“关于他的死也是一个不小的谜团。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是出名强硬的灭佛君主,他甚至‘令魏境悉坑沙门’——活埋所有北魏境内的和尚。可他为什么对昙无谶这个和尚感兴趣?他派专使去武威接人,肯定不是请昙无谶去讲佛理的,看重的绝不是他那译经大师的身份!那太武帝想从昙无谶身上得到什么呢?” 似乎沉思了一会,凌教授继续说道:“昙无谶身上到底有什么?让这些统治者,一个不惜兵祸加身也要杀死他,而另一个为此不惜妄动刀兵。这里面一定有秘密!楚风啊,这个秘密一定不小啊。” 此时楚风也被凌教授的话勾起兴趣来了:“这的确有些奇怪,有为美人、珍宝亡国的,但是因为和尚,恐怕这是独一份了。要说北魏只是为出师有名,也应该有别的借口。而且,后来拓跋焘攻克武威后,有人查出来沮渠蒙逊在杀昙无谶之前曾经拷讯过他,拓跋焘为此杀了已经投降的沮渠蒙逊全家。这些刚好跟您的怀疑可以相印证。” “是啊,这个昙无谶身上是有秘密的,而这个秘密很有可能与楼兰有关,而且,很可能就藏于他从不离身的那部写在桦树皮上的《涅槃经》中。” 昙无谶 :“花和尚”?(3) 说着师徒二人都紧紧盯着电脑上的桦皮文书扫描件,半响没说话。随后凌教授的电脑上好像连线了什么人,凌教授回头对楚风说:“楚风,我看你昨天头痛病发作,于是连线了国内著名的脑科权威,我的老朋友许教授。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说你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一种强迫性失忆,就是你自己下意识强迫自己把一些东西忘掉,结果却被某些东西刺激到,回忆起了一点,但这个回忆会伤及大脑,因而使你的大脑启动了自动防御能力,也就使你头疼了。不过,他也说了,这只是他的一种猜测,要想确诊,还得经过精密的检查。” 楚风从小就不喜欢医院,此时一听说要做检查,立即敬谢不敏:“不用了,老师,我的身体很好,不用检查了。至于说失忆嘛,也许有可能!”楚风说着,脑海中浮现了一张严肃的脸。那是他的父亲。小的时候,他怕父亲怕得厉害,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去当兵,他就是想在部队里锻炼出自己的力量,好不再害怕父亲,后来他虽然身高比父亲高,拳头也比父亲有力,可不知怎的,每次一站在父亲面前,他就会不自觉地畏惧。后来他也研究过心理学,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父亲对自己做过什么而导致自己产生这种不正常的畏惧心理,如果这么说,在那个时候自己因为什么原因而故意忘掉一些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谁?谁失忆了?” 凌宁正好这时候回来,听到楚风的最后一句话,很是惊奇。 “没谁失忆,我们只不过在讨论有关失忆的话题。”楚风可不想被这个小丫头知道自己的问题,连忙岔过去。 凌教授却是一见凌宁回来,就急着想知道结果:“怎么样,测定结果出来了?” 凌宁扬一扬手中的文书和一份报告,得意的说:“叔爷爷,这次你可是输了哦!” 凌教授闻言一惊:“怎么?这东西不是真的?” “真!怎么不真!,不过,它的年代,要比您推断的早上几百年,诺,这是测定报告,您自己看看吧!” 凌教授接过一看,果然。上面写着经过周密测定,这件文书的参考年代应该在公元前1世纪到公元1世纪之间。 凌教授的吃惊并没有维持很久,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关键:“没错了,这个应该就是曾经到过昙无谶手上的那卷所谓的《涅槃经》。” “呃,叔爷爷,不是年代不对吗?” 凌教授摇摇头:“是我之前想错了,昙无谶20岁时,一次跟他的师父辩论,他的师傅辩不赢他,他说,师父要能把原文拿来给他看,他就同意师父的理论,结果他的师父出示了一卷写在桦树皮上的《涅槃经》,并且把书送给了他。这卷书他的师父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此前一直没有给他看,肯定也是视若珍宝,说不定是从上代人那里传下来的,这样看来,其年代更早才正好对上。” 昙无谶 :“花和尚”?(4) “有阴谋,这里面有阴谋。”凌宁大声嚷道,“说不定这个昙无谶早就知道了他的老师有这卷经书,故意用的激将法,让老师拿出来给他看,然后他便夺了去。这是他精心策划的阴谋。” 楚风和凌教授听到这话对视一眼,心想,绝对有这个可能! “然后呢?”凌宁似乎听故事上瘾了。 “然后他就弃小乘而修大乘了。”楚风接口道,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奇怪!按理说,当时昙无谶在楼兰,而当时的楼兰人是小乘佛教的忠实信徒,他怎么会在此得到大乘佛教的经典,并改修大乘呢?” 凌教授听他这么说,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个问题问得好!还有,他得经之后,很快就成了西域有名的大咒师。关于他的咒术有一个传说——据说当时的楼兰王时而对他恩宠备至、时而又很轻薄。于是他要念咒让天下大旱,等国王请咒时再放龙降雨,让国王看看他的本事,结果这个想法被人告发,国王要逮捕他,他只好先逃龟兹,后逃武威——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他得到的那卷东西不是经书而是咒书。”凌宁快言快语。 “也不完全对,他得到的的确是一部经书,后来他在武威译经,把它翻译成为了汉文。但可惜现在已经找不到了。这说明他的那卷经书,既是经书又有咒术。就如同我国古代经典《易经》一样。这一点,从他译经前要学三年‘土语’可以得到证明,他译经的时候‘手持梵文,口宣秦言’,秦言就是古代陕西地方的方言,用陕西古方言和梵文相对。咒术要起作用,必须发音准确,这几乎已经成了现代巫术研究者的共识。这样的译法足以证明,这卷经书有咒术的存在。这也说明,古梵语的发音与古秦地方言的发音是有相同之处的。”凌教授否认了凌宁的说法,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构想。 此时,不仅仅是楚风,连凌宁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凌教授欣慰地看着专注思索的二人,笑眯眯的,也不出声。 楚风最先回过神来:“老师,您说,世上真有咒术这回事吗?” “在上古时代,医生还没诞生之前,巫是最先出现的,那个时候的人们,有了病或者面对人力所不能解决的灾难时,第一时间都是通过巫来处理。全世界的巫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施法的时候大多要嘴里念念有词,这个通常就被人称之为‘咒’了。至于这个‘咒’能不能起作用,能起多大作用,这个我没有亲眼见过,不好说。不过,古代神话中,巫通常有着和神差不多的地位。他们也可以通过黄帝种下的建木,自由来往于天上人间。”凌教授乘机又向学生兜售了一把自己的观点。 楚风此时对神话传说的抵触情绪没有那么重了,虽然还不完全接受凌教授那些观点,但有些事情他也觉得似乎只能那么解释。 凌宁也是有着自己主见的女孩子,虽说现在学识还不如在场的这两位,但她的分析能力很强。她从凌教授那儿了解了这个昙无谶的生平后,把他和楼兰王国的灭亡串联了起来:“叔爷爷,昙无谶被楼兰人追杀是因为他知道了楼兰人的秘密!所以他只得逃到武威!这个事情不知怎么泄露出去,他被人惦记上了,拓跋焘其实是想要楼兰国的秘密,而不是这个人本身。” “不对!”楚风插话了,“据史书记载,昙无谶是因为与当时楼兰王比龙的妹妹曼头陁林私通的事情败露才出逃的。” “对啊! 我们先假设假设昙无谶确实跟楼兰王妹妹私通了,那么他会不会就是从这位王妹手里得到了这卷桦树皮经书,也就是有关楼兰国的大秘密。为了掩人耳目,他假说是自己的师傅给的。刚开始也没有人发现,后来事情败露,楼兰王追杀他,他才逃到了武威。”凌宁越分析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第15节 “我看你并不适合搞历史研究,适合去写小说!”楚风对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测向来很反感。 “你——”凌教授打断了不服气的凌宁,他对两人说:“你们说的都对,我们做学问的就是要态度严谨,楚风啊,尽信书不如无书,但是凌宁也得记住,什么事情都可以大胆假设是不错,但要注意小心求证!没有证据证明的话可不能乱下结论哦!”两人听了,互相瞪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师徒、师徒!(1) 凌教授此时,突然叹了口气,说:“楚风啊,我老了,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是最有希望完成我的那个课题,证实我的猜想的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帮老师把这个课题做下去?” 楚风此前虽然有所猜测,但老师自始自终没有明确跟他提过:“老师,您的课题是?” 凌茹凯回答:“找到传说中雅士语的存在!找到它,破译它!让世人明白我们的文明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辉煌,或许,还可以找到那让人类文明登上辉煌顶点的钥匙!解开某些奇异殿堂的千古之谜——比如神话中的‘昆仑神宫’!它是否真的存在过?又比如巴别塔,它到底意味着什么?说不定,你们还能证明‘天梯’的存在呢!” 此时的凌教授脸上神采飞扬,远不像一个卧床半月的高龄患者。他对自己的猜想充满信心,只可惜自己的身体和精力已经不允许自己亲自去证明这个论断了。不过,如果楚风答应帮自己把这个课题做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比自己亲自做的还要好呢! 想到这,他扬起手中那卷桦树皮文书,“不管这卷文书是不是昙无谶的那卷,至少它上面的汉字已经揭示了它与昆仑有关,这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我需要回北京去,仔细破解这卷文书,你愿不愿意替我走一趟罗布泊?” 楚风此前就已经决定要去一趟罗布泊,去石碑处看看能不能破解其上的文字,此时听凌教授重提这个要求,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担心教授的身体:“老师,您的身体能不能经得住飞行?” “不妨事,我早就联系了北京的医院,那边的条件比这里好得多,路上不要紧,这边用轮椅送,那边用轮椅接就行了。”凌教授说得很轻松,可楚风听到这位不久前还健步如飞的恩师,现在竟离不开轮椅了,心下一阵凄凉。 “不过,凌宁不跟我一起回去,楚风,我可就把她交给你了啊,替我好好管教她,如果她不听话瞎胡闹的话,给我打电话,我来骂她!”凌教授说是这么说,可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对这个侄孙女的关心和维护。楚风也明白,教授一生无子女,这是把凌宁当成自己的亲孙女来疼爱了。 他有心想拒绝,又不忍让导师失望,转过头,看见凌宁也瞪着一双大眼睛在看他,连忙回过头来,对着教授说:“老师,您回去路上没有人陪您怎么行?” “没事,路上有政府部门派专人送,回去了有老伴呢!总算是把我们的小凌宁解放了,都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半个多月了,还好,她的心愿之一就是想亲自去罗布泊地区看看,现在有机会了。” 楚风一听,原来不只当保姆,还得当保镖:“这怎么行!”他赶紧拒绝,开玩笑,他是不想让老师失望,可是这个任务难度也太高了,罗布泊地区是那么好进的吗?再说,他又不是去玩,在那里考察可能一待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男人都有熬不住的,就别说女孩子了。 师徒、师徒!(2) “为什么不行?”果然,一听这话,小姑娘急了。 “呃,这个——”楚风知道,要当面说出这些理由来,小姑娘绝不会轻易罢休,所以他一边想词回答,一边使眼色向凌教授求救。 岂料凌教授这会子根本不看他。 倒是人家小姑娘自己说出来了:“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女孩子,娇气,怕我受不了苦啊!” 楚风接口:“倒不完全是苦,还很危险,你知道,那里被称为死亡瀚海,没有水,没有动物,没有植物,什么都没有,还时不时地刮一阵绫>褪亲罱继涤腥嗽诶锩媸e伲慊故遣灰チ耍唬龅闶裁词拢颐环u鲜淮遣皇前。鲜Γ 弊詈笳饩渌浅遄帕杞淌谒档摹?br> “不用你交代!”凌宁很是生气,她的脸上瞬间涌上了潮红——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让人无法忍受,但当着生病的叔爷爷的面,凌宁心知自己不能鲁莽。 凌教授看见了她的表情,赶紧说:“凌宁啊,我今天的药护士怎么还没有送来啊,你去帮我催催。”说完,还使劲对她使眼色,意思是一切有我。 凌宁本想开口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遵照叔爷爷的意思出去了。 等她一出门,楚风就大吐苦水,表明自己的难处,总之,就是不能带她一起去。 凌教授等他说完了,就这么看着他,静静地,也不说话。良久,楚风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凌教授开口了:“楚风啊,你知道,我自己没有孩子,我们老兄弟两个,孙字辈的就这么一个女孩儿,我也舍不得她吃苦,不过,要想做学问,首要条件就是要吃得苦、耐得住寂寞!” 楚风听到这里,想起自己半途而废的行为,有点羞愧。 “楚风啊,我知道,当年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你跑去经商,我一个字都没说你,就是因为,我相信,我凌茹凯的学生,不会连这点事都经不起。一个人,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是锦衣富贵?别墅豪车?一呼百应?还是功成名就、众星捧月?人活着,得想明白了。美国人马斯洛曾经把人的需要分为五个层次,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最高层次的需要我认为不对,最高需要,应该是对生命终极意义的追寻。当一个人,他解决了生存、生活问题,什么都不缺的时候,他就会想这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活着的问题!你老师我,现在对自己生命终极意义的追求就是想要完成这个课题,解开这个人类文明史上的最大秘密!我认为,只有做到这个,我的生命才有了存在价值!你呢?你的生命的终极意义又是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楚风心里一凛,一时之间他还真的回答不出来,好在凌教授并不等他回答,继续说着:“凌宁这孩子,虽说不是我的亲孙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亲孙女,所以她要去罗布泊,尽管我知道有危险,但还是同意了!为什么?我是为了她好! 师徒、师徒!(3) “这个孩子我知道,她很聪明,可是也难免会有聪明人都有的通病——骄傲和懒惰。相信你也感觉到了,她身上现在已经有了很重的骄娇二气,但这个孩子的本性是善良的。我让她跟着你,学习具体的知识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希望让她在你身上学会谦虚严谨的治学态度。罗布泊那个地方可不简单,我希望她能在那儿找着自己的生命终极意义。”说完,还特意看着楚风的双眼。 听到这里,楚风感受到了导师的那颗慈心,他忽然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凌教授的择徒条件很严格,那一年,楚风经过笔试考上了凌教授所在学校的研究生,在面试时,他看上了楚风。此后,楚风成了凌教授硕博连读的弟子。凌教授对楚风可以说是倾囊以授,他甚至在出国参加会议时也带着这个弟子,还专门带楚风去过大英博物馆,让他看了收藏在那里的实物,就是因为看到了其中一块同时刻有佉卢文和汉文的木椟,楚风才最终得以掌握佉卢文的翻译。可以说,楚风之所以有今天,与凌教授倾尽心血的教导有很大关系。 楚风很是惭愧:“导师,对不起,跟您教导我比起来,我实在是太差了,这是我的错,当年您教导我们的时候,不厌麻烦、不言辛苦,相比之下,我今天对凌宁实在不应该,等她回来,我向她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让我去就行。”说着,凌宁蹦蹦跳跳地进来,一脸的开心。很显然,她刚才根本没走开,就在门外偷听。看到她这个样子,就连楚风都禁不住嘴角弯弯翘起。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这次应声而进的是张教授。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凌教授的爽朗笑声,进门以后看见楚风和凌宁都是笑容满面,禁不住自己也带出笑容来问道。 “哦,老伙计,你来得正好!我要回北京了,你呢?什么时候回南京?”凌教授见了他,更高兴了。 “我就是来向你辞行的,我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学院那边还有一大堆事呢,现在听说你要转院回北京,我就得回去收拾我那一摊子了。”张教授一边说还一边猛瞧楚风,把楚风搞得莫名其妙。 “张教授,我有什么不对劲?”他看了自己全身上下,没发现不妥的地方啊。 “你身上没有粘灰,不用担心。”张教授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是你的学生,从美国跑来了。” “什么?我的学生?”楚风诧异,自己并没有收过学生啊,还从美国……等等,美国,会不会是—— “他叫什么名字?” “林威廉!” “原来是他!”楚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开朗的笑脸,一丝微笑出现在他的嘴角。 “这个小伙子跑到我们学院来,知道今年招收研究生的硕导中有你的名字,非要做你的学生,可我们的招生考试早就过了,本来他持有美国国籍,汉语还不错,可以作为留学生过来,可他偏偏不愿意,现在天天在学院的招生办里软磨硬泡,把招生办主任搅得头疼。”张教授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楚风知道这事那个小伙子干得出来。既然已经答应了导师带学生,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倒也无所谓,便对张教授说:“您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呀,还没有,不过,这时候,他一定还在我们学院的招生办公室‘值班’呢!”张教授边说,边掏出手机打电话,接通以后就听他说让林威廉接电话,随后,把手机递给了楚风。楚风接过来,耳边就传来那小伙子热情四溢的声音:“楚大哥,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他们不让我当你的学生,怎么办啊?” 楚风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就是让他先以留学生身份办入学手续,明年再参加全国统考,威廉同意了。不过,他的要求是要跟着楚风,并问了楚风现在的地址,要尽快赶过来。楚风劝了劝,见他决心很大,也就把地址给他了。 凌教授把楚风、凌宁要进罗布泊地区,去找那块石碑的事给张教授说了。张教授也很高兴,马上答应替他们安排。两位老教授的能量都很大,很快就搞定了一些事情。好些部门都被打了招呼,答应配合。凌教授出于对他们的安全考虑,要求要新疆考古队的队长桑布带队进去,桑布的领导也同意了。 凌教授对楚风解释:“这个桑布队长别看人长得粗,心可不粗,他有多次塔克拉玛干沙漠里考古的经验,而且,上次找到石碑就是他带的路,由他带队是最好的。” 第16节 楚风点点头:“好,导师,一切听您安排,不过,我有个昔日的战友想跟进去瞧瞧,不知道可不可以?” 凌教授听了这话很惊奇:“哦,有这种事?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对罗布泊感兴趣?” 楚风其实也不是很理解胖子的想法,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走这一趟,但他相信兄弟,胖子没说,他也就没问,面对凌教授的问题,他只好随意编了个答案:“他是做玉生意的,可能就是好奇,想跟着去看看!” 凌教授听到他这么说思索了很久,半晌,才对楚风说:“楚风,这次发现的这块石碑,目前还是完全保密的,你能保证你的朋友不会往外说吗?” 楚风很肯定地为胖子担保。 凌教授最终同意了:“好吧,不过,楚风,你对朋友还是太信任了一点啊!”他若有所指。 楚风却笃定胖子不会辜负当年的兄弟情,对这话并没有往心里去。 吐峪沟大峡谷(1) 当楚风把这个消息告诉胖子,并要胖子保证不泄密时,胖子的神情有点儿奇怪,他似乎没想到,又似乎有点儿忧虑,虽然他挤出了一脸高兴,但楚风还是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胖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没有、没有。”胖子连忙答道,“我只是在感慨,还是当年的兄弟的情谊真啊,这些年来,不管任何事,不问理由答应我的,只有你一个。” 楚风听了,走到胖子身后,手在胖子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胖子,说什么呢?当年咱们可是能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啊。”当年,楚风他们当兵的时候,边境上并不平静,偷袭、摩擦事件时有发生,在战斗中建立的战友情无比牢靠。 胖子听他这么说,也似乎回到了当年,他看着楚风,伸出手去:“好兄弟!”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从胖子家里出来,楚风突然觉得没地方可去,要出发去罗布泊,准备工作起码还要做好几天,凌教授那儿正在专心破译那卷桦树皮文书,自己也不便去打扰,在乌鲁木齐,除了胖子,他也没有熟人,正愁着,忽然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拨通了那位黑塔大汉桑布的电话。 桑布正好要找他呢,接到电话就让楚风直接去他们考古队的办公地点找他。 楚风赶到时,他那间布置简陋的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两人正趴在桌上看地图。 楚风进去时打了声招呼,桑布看见他来了,连句客套话都没说,拽着他就到了桌前。 这是一幅详细的罗布泊地区图,桑布指着图说:“我听说你们这次进去指定我带队,可我这次在鄯善还有一个抢救性挖掘考古的任务,这次请你来,就是想订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案。”说着,他先指着地图上标了黄线的地方,“这次我们要去的那块石碑的所在地,在俗称楼兰古城的西面,也就是罗布泊的西岸,靠近塔里木河的下游,已经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北沿,要到那儿,有很多条道。进罗布泊地区,自古以来无非就是从东边的敦煌、哈密、鄯善进去或者从西边的若羌进,不过比较安全的就只有两三条,从敦煌西出阳关、玉门,过八一泉,到罗布泊镇,在往西,这是一条,穿过沙漠公路到若羌县,再从若羌的阿尔干乡直接往北方走,这是第二条,还有一条,就是从新修的国道235线走,从哈密出发,直接到罗布泊镇,再往西。对于我们来说,最近、最方便的就是这条道。可是——” 楚风听了,知道桑布队长必有什么为难之处,他说:“桑布队长,有什么你就直说,这一次出去,有关路线的问题我都听你的。” 桑布听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还是盯着地图说:“这里,是鄯善,前不久,鄯善吐峪沟乡的村民在修村道的时候,挖出一片古墓来,上级命令我们进行抢救性考古挖掘。现在工程进行了一大半,可还没收工,而且时间紧任务重,就这趟我还是借着一个开会的由头回来的呢!你们又要去罗布泊,还指定我带队,我们人手不够,我就想,要不这样,你们不是还联系了新疆生地所吗,他们的人进去也很有经验,这次行动就让他们的人负责准备,我呢,就给你们带个路,在这几天的准备期间,我先去鄯善,等你们准备好了,到鄯善与我会合,我们走鄯善,翻库木塔格沙漠进去,到了这儿,你看——”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绿点,“这儿有个陷车泉,从这儿往西南方向走,很近,就到了,只是,这条路难走些。” 吐峪沟大峡谷(2) 此时的楚风并不知道,桑布所说的这条道是已经上百年无人走过的罗布泊北道,以前直通楼兰古城和高昌。这条道是目前所有通向罗布泊地区的道路中最危险的一条。他打了个电话给凌教授说了这个事,教授在电话中沉吟良久,同意了。楚风挂断电话,对桑布队长笑着点了点头,桑布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轻松的表情,他低声对身边的年轻人交代了一句什么,然后对楚风说:“那就这样吧,你们准备好了就来鄯善。”说罢就准备出去。 楚风连忙跟上:“桑布队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桑布猛然停步,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事?直说!” 楚风知道跟这样的人不能说客套话:“我想跟你去鄯善!” 桑布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楚风好整以暇,正面迎上他的目光,两眼清澈有神。 桑布看了一阵,扭头就走,嘴里低声说了一句:“要去就跟上!” 楚风之所以这么笃定桑布会带上自己,就是因为,这种考古活动,历来都需要专家的参与,自己虽然不在这一行很久了,但不说以前的名声,就是光顶着凌教授弟子的招牌,也是很多考古活动求之不得的邀请对象。而一般专家参与这类活动,都要考虑这些因素,这就导致了一些小型的考古活动几乎邀请不上真正的专家参与。 楚风之所以想加入到考古队伍中,也是想提前开始适应新疆的野外考古环境。在跟导师、胖子以及还在南京的林威廉交代了一声后,楚风让凌宁和其他两人跟随大部队到鄯善会合后,他就上了桑布队长的三菱越野。 三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现场。在这里楚风见到了上次在凌教授病房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王教授。他上前去跟人家打了个招呼,那老头见到他,眼前一亮,很是兴奋:“怎么,凌教授也认为这里与阿斯塔那古墓群有联系?”他误解了楚风的来意。楚风只好哼哼哈哈地带过这个问题。 “阿斯塔那”是维吾尔语“都城”的意思,古墓群位于吐鲁番市东南约40公里处。阿斯塔那古墓群包括着阿斯塔那、哈喇和卓村北的戈壁,是从西晋(公元3世纪)到唐代(8世纪)高昌都城居民的公共墓地,也是当年高昌城中各民族寻求死后安乐的幽冥世界。整个墓区从高昌城东北一直延伸到城西北,东西长约5公里,南北宽2公里,方圆10平方公里。 从地理位置上看,这片区域离阿斯塔那古墓群倒是不远,但二者有没有联系,仅凭这一点并不足以判断,楚风看到新疆考古队来了四辆车,大概有不到二十名队员,队员们正在组织民工施工,整个现场尘土飞扬。 楚风一到就到处察看地形,这里就在那传说中逼得孙悟空三借芭蕉扇的火焰山的山脚下,只不过不靠近那条开辟了景区的连霍高速路,在国道312的南边,离吐峪沟大峡谷不远。 吐峪沟大峡谷(3) 这里的山体全由红色砂岩构成,从上到下,呈现由浅至深的红色,群山东西走向,宛如一条横卧的赤色巨龙。 此时正是下午5点左右,这些附近的山头在阳光下仿佛流火一般。楚风知道,等再过一阵子,夕阳西下之时,这种山体会发出七彩流光,美丽极了。 不过,他也明白,美丽归美丽,到了夕阳西下后,他们可就该遭罪了。 此时虽说是初夏,可到了火州吐鲁番盆地,尤其是鄯善,最高温度早已经到35摄氏度以上,这里又是火州的中心,虽然是下午,可也让楚风感觉到燥热难当。他随身带了电脑包,却把行李丢在了胖子家,此时还身穿一件休闲夹克,连忙脱了,露出里面的蓝色衬衣来。 这里已经可以算是戈壁滩了,在这里露营,别看现在这么热,晚上会很冷。楚风暗暗后悔,怎么没有买个睡袋带来。 由于已近黄昏,桑布队长显得有点急,他大声地喝喊着队员们,扎帐篷的扎帐篷,收集民工的收集民工,只要谁的动作慢一点儿,都会挨他一顿骂。 吩咐一阵之后,桑布走过来,喊上楚风,一起去了前面民工们已经掘开的一个墓葬。 这一整个墓葬,就出土了一个陶罐,楚风仔细观察这个刚出土的彩陶罐,以他目前的眼力,这个罐子的具体年代还看不出来,因为这种罐子太普通了,就是西域常用的那种窄口圆腹的彩陶罐,从公元3、4世纪到20世纪都有人在用,甚至连现在南疆有些地方的维吾尔族老乡,都还在用这种罐子,也有当工艺品卖的。 这里除了这个罐子外,旁边还挖出了明显是墓道的一条甬道,在出罐子地方的左边,一直延伸进去,不知道有多长,而右边的民工,则挖到了一个直立的墓,好像是一口井一般,阴深深的,80公尺见方,却不知道有多深。 这一切都表明,这里应该存在一个墓葬群,而且是一个有着复杂葬俗的墓葬群。但是,一般古代西域地区的少数民族墓葬,出土文物都很少,一则是没有陪葬的习俗,二则当地物资稀少陪葬不起。 桑布指着那两处墓葬跟楚风分析,直立墓葬通常见于北方少数民族,尤其是古塞种人的葬俗中,而有墓道的那个墓,则很可能墓主人是汉人。 楚风很赞同这个判断,但桑布却没有时间与他多谈,很快就被队员叫走了。 楚风一个人站在墓葬口边,抬头四望,却看到那位王教授上了车,似乎要走的样子,很纳闷,招了招手,走过去问:“王教授,怎么你才来就要走啊?” 王教授尴尬地笑笑:“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起先并没有准备参加这次野外考古活动,所以一些应该带的东西都没有带,现在只有先回去。” 楚风理解地点点头。不过,他不准备回去,既然桑布队长肯带上他,就不会没有准备。 桑布安排好人手之后,突然让人把那个已经打开的直立墓葬的口子给封上了。楚风不知道原因,只好在旁边保持沉默。太阳快要下山了,村长和村民们乘坐着拖拉机要回去,桑布招手把村长叫住,跟村长嘀嘀咕咕一阵,然后指了指楚风。楚风一见如此,心里大致知道桑布正给他安排住处。 第17节 结果不出他的所料。这些村民都来自20多公里以外的麻扎村,维语里“麻扎”就是墓地的意思。这个村里的村民都是维吾尔人,这个村子是世界穆斯林的七大圣地之一——七圣人墓的所在地,是新疆最古老的维吾尔族村落,最为完整地保留了古老的维吾尔族传统和民俗风情。 要到村子里去,就必须经过吐峪沟大峡谷。吐峪沟大峡谷是中国西部最具有神秘色彩的地方。此峡谷长8公里,平均宽度约1公里,从北向南把火焰山纵向切开,火焰山的最高峰就位于峡谷之中。峡谷里既有清真大寺,又有开凿于两晋十六国时代的吐峪沟千佛洞,和建筑布局互相环绕的藏传佛教大寺院遗迹。所以位于峡谷南端河谷的这个村子,既是西北地区穆斯林心目中的“东方小麦加”,也是佛教徒心目中的“圣地”,每年都有不少穆斯林、佛教徒前来朝觐、朝拜。 很快桑布便让考古队员小王开车,送楚风去村长家住。 此时,正是吐峪沟大峡谷在一天当中色彩最绚丽的时候,在夕阳的照射下,楚风虽是见多识广,也不禁为这怪石嶙峋、沟壑纵横的峡谷风光而惊叹!目前,这峡谷只有这西岸的一条“连心路”可通。汽车奔驰在半山腰的“连心路”上,对岸是在夕阳中五彩流光的岩石和山体;下面是蜿蜒的山道、深千尺的峡谷,依稀可见谷底流水潺潺、芳草如茵;远望群山起伏、重峦叠嶂,令人不由得心胸浩然、气息开朗。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五章 楼兰王陵? 麻扎村的小羊倌(1) 阿合买提江今天在放羊的时候看见了很多人进村,麻扎村是一个旅游景点,也是一个圣地,但阿合买提江觉得这些人既不是来朝圣的,也不是来旅游的。他赶着羊儿回羊圈,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阿合买提江今年12岁,上小学六年级,村里的小学放学早,进入夏季以后,他每天下午放学后就多了个任务,就是把家里的那二十多只羊带出去吃草。本来像他们家这样半农半牧的家庭,羊,早已圈养了,不过到了夏季,漫山遍野的青草,不让羊吃也可惜了不是!所以村里的孩子们放学以后几乎都有这个任务。别看阿合买提江年纪小,他可是有7年“牧龄”的羊倌儿了。 进村的这些人是坐汽车来的,坐的还都是大马力的越野车。自从村子里开发旅游以后,阿合买提江的眼光也越来越开阔起来,他的小脑袋瓜里正在分析,而他的羊儿们正乖乖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见那些人进村以后就没出来,就坐在村口的一块大青石上休息,他想等着那些人出来时再看看那车,是不是自己认识的牌子。 “喂——阿合买提江,你坐在这里干啥呢?!”就在这时,楚风他们的车进了村口。 “木合买提大叔,你回来了!我爸爸呢?他回来了没有?”阿合买提江看见村长眼前一亮。 “你爸爸他们在后面,很快也就到了,坐在这儿干啥,快回去,帮你妈妈干活,快回去!”楚风这才知道村长叫木合买提。 车子很快从阿合买提江身边驶过,一会就到了村长家。这是个典型的维吾尔农居:低矮的土胚房,房前有个院子,房后有个羊圈,院子左边还有个晾晒葡萄干的晾房。 进了屋,房子里面还是收拾得挺干净的,地下铺了瓷砖,进门就是大炕,炕上放了一张炕桌,墙壁上挂满了具有维吾尔风格的五颜六色的挂毡、壁毯,炕上铺的也是鲜艳颜色的毯子。虽然有一点微微的腥膻味,但着实漂亮。 没等楚风打量完这房间,一位看上去40多岁的维吾尔族妇女提着一壶奶茶,端着一盘子馕走了进来。 楚风猜想她可能是村长的妻子,一问,果然是。 村长的身材还算苗条,他老婆的腰可就比水桶细一点儿,不过,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容貌。 楚风看见馕和奶茶,就明白这是今天的晚饭了,这里的民俗都是这样,炕上吃饭,吃完了把炕桌一撤,就可睡觉。谢过了村长夫人,他与司机小王两个脱鞋上炕。这时,村长走了进来。 他不知道教授是个什么样的官,但看见今天在现场,那些汉族人听说楚风是教授,都表现得很尊敬的样子,就知道眼前这人来头肯定不小,他很客气地进来说:“呃——尊敬的客人,今天我们没有准备,没有杀羊,刚刚我听说,我弟弟家今天宰羊了,请等一下,我到我弟弟家拿些羊肉回来炖上,今天的晚饭就要晚一点了,客人们要是肚子饿了,就先喝点奶茶、吃点馕吧!” 麻扎村的小羊倌(2) 楚风知道,游牧民族的吃饭很简单,一般就是就着奶茶吃馕,有时候再就一点葡萄干和水果。要是有客人来了,就宰羊招待。自己来得很突然,如果现在宰羊炖上,吃饭可就真的很晚了,他连忙婉拒,说就吃这些很好,不用麻烦了。木合买提不肯,执意要去拿羊肉来炖,说着就去了。 小王对楚风说:“没事,楚教授,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咱们到他们家,就是他们的客人,你不吃,他反倒不高兴了!”说着,给楚风和自己分别倒了一碗奶茶。 楚风其实现在对羊肉不感兴趣,他想吃点水果,不过看来这个愿望有点儿奢侈。现在城里的时新水果有各地一些早熟品种的杏子、草莓,本地没有草莓,杏子可能还没熟。他听了小王的话,没说什么。 小王见楚风端起奶茶便喝,没有一点儿不适应,因此前得到队长的交代知道这位是南方人,现在看楚风的眼神便带着点儿惊奇。楚风回过神来,看见他那眼神,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笑了笑,也不解释。 小王觉得这位教授很奇怪,首先,他很年轻,年轻得不像教授,其次他没有那种文化人的清高和架子,刚才来之前他们就在一起搭帐篷,楚风的动作很熟练,明显是干过这活儿的。再次,他说话也没有那些以前见过的教授那么深奥。但楚风如果不带笑容,面对他的人就会感觉到有压力,这种压力他在桑布队长暴怒的状态下也曾经感受到过,所以他觉得这位很奇怪。 楚风在路上已经知道小王名叫王聪,今年才24岁,当他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时把楚风吓了一跳,因为从外表看来,他怎么也得30多了,由此可见野外考古工作的辛苦。 他大概知道小王心里在想些什么,心里笑笑,并不解释。 小王决定主动点儿,打破这个沉默:“楚教授,您是南方人吗?” 楚风点头:“没错,我是南方人,不过以前曾经在新疆当过兵。” “原来是这样!”小王这才解了疑惑。 两人吃了点东西垫了垫,楚风看看外边天色,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还没黑,就想在村里走走。小王怕他有个闪失,也跟了出来。 村里的主道两旁,都是用黄粘土建造的低矮土胚房,与村长家的差不多。这种建造,保留了传统西域民族传承上千年的建造习惯。也有新一点的砖房,如鹤立鸡群一般,立在一群土建筑中。 才走几步,楚风就看到了一个圆顶的清真寺。这个清真寺不算大,有大概有两三千平方米,不少人在里面做“乃嘛兹”(做礼拜)——新疆的清真寺真可以算得上是世界之最了,大大小小有2万4千多个。听到里面传来的带着节奏的唱经声,楚风不禁加快了脚步。 这唱经,也是一门学问,伊斯兰教徒中经常会开展唱经比赛,这唱得好的,还真是能唱出音乐感来。楚风对伊斯兰教还是有点儿了解的,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唱经者功力非凡,说不定是一位大阿訇,他不想引起误会,所以快速离开清真寺门前。 麻扎村的小羊倌(3) 村长家离村口不远,走了几步就到了村口,楚风看见,他们进村时看到的那个小男孩还坐在那块大青石上。他走过去,看着那男孩笑了笑,男孩却没理他,他专注地盯着村子里的某个角落。 其实阿合买提江正在纳闷:怎么等了这么久那些人还不出来。虽说村子后山有几个千佛洞,可是里面的壁画早就被人撬的撬走,受潮的受潮,搞得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洞窟,有什么好看的,很多人转一圈就出来了,要不了一个小时。可现在那伙人进村三个小时了,也没见出来。 倒是不久前跟村长木合买提大叔一起进村的那两个汉人走出来了,他们一看就是闲得没事到处逛的家伙。“哼,我才不理他呢!”阿合买提江心想。 楚风并不知道小男孩的心理,他迅速爬上了那块至少有好几吨重的大青石,站在大青石上,眺望地势稍稍偏低的村子。此时,太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正照射在村后的山上,那山也是红色的,这会子正发出五彩的霞光,笼罩在村子上空,还真有一点儿神圣的味道。村里正是晚炊时分,袅袅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中升起,房前屋后的杨树、苹果树的叶子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整个村子古朴、宁静。 楚风凝视着这个至少有1700年历史的古村,感受到了迎面吹来的晚风,不由猛地张开双臂想把它抱住。他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喜悦,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阿合买提江被身后楚风的神情动作吓了一跳, “哧溜”滑下大青石,飞奔回家。 楚风看见小男孩的动作,不知是被自己吓的,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楚风在石头上舒展了一下身体,不由心中称赞:这里还真是一个世外圣地啊。 天色渐渐黑了,村长急匆匆招呼他们回去:开饭了! 这顿饭,村长没少下功夫,桌上除了一盆清炖羊肉外,还有一盘子抓饭、两个小菜。维吾尔人自己是不种菜的,小菜要去外边买,而这个村子被那个吐峪沟大峡谷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出去一趟很不容易。这小菜也就格外珍贵。 村长全家也上了炕,楚风知道维吾尔人的习俗,吃饭前要祷告,他入境随俗地跟着这一家人举起了双手,在口念感谢真主之后,双手在脸上虚抚一下,这样就可以开吃了! 还别说,这些饭菜都很可口,让楚风和小王大快朵颐。村长见他们这样,颇为满意,一直笑眯眯的。 楚风知道,维吾尔人吃饭时很喜欢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吃,就问:“木合买提大叔,你们怎么不唱歌了?是不是见我们这些外人在,有些害羞了啊!” 第18节 木合买提听他这么说微微一下:“啊呀!远方来的尊贵的客人啊,实在是对不起,老汉我以为今天辛苦了,你们要早点休息呢!招待不周啊!这样!如果客人不嫌弃,我就给你唱一段木卡姆!”说着,他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都塔尔就开始唱起来。 麻扎村的小羊倌(4) 自从维吾尔十二木卡姆被联合国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后,这十二木卡姆就出了名了。但很少有人知道,十二木卡姆还有一些地域性变体,这吐鲁番木卡姆就很有特色。它的一些曲调与内地汉族曲调十分相似,常常混杂出现陕西、甘肃民间的曲调。 这里木合买提大叔的都塔尔一弹,他的大儿子,一个17岁的小伙子,也回房取来了冬巴鼓和一个小手鼓,跟自己八岁的弟弟一起加入到了父亲的音乐当中。 等鼓点子一想起来,那大婶和她的小女儿就坐不住了,随着节奏欢快地跳了起来。这维吾尔木卡姆全都包含麦西来甫的部分,麦西来甫就是舞会的意思,这个乐段节奏明快,就是让大家欢快地跳起来的。看见大家跳得欢实,小王忍不住也离席跳了起来,楚风也和着节拍使劲鼓着掌。 维吾尔人本来就有串门的习惯,这家的音乐一响起,左邻右舍哪还坐得住,纷纷过来,有的坐下就吃,有的直接跟着音乐起舞,一时之间,这个小院子好不热闹!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等大家散去,入夜该休息时,楚风,这才找到机会问王聪:“小王,有一件事我很纳闷,一直想问你!” 小王道:“什么事?” “那个竖葬口,桑布队长为什么把它填上?他看都没看就知道里面没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小王一下子咬牙切齿起来:“今天填上,明天还要挖开。都是那帮盗墓贼闹的!” “盗墓贼?”楚风知道,在这一行,盗墓成风,国家屡禁不止,却不知道,新疆的盗墓贼已经猖獗至此。 “这算什么!我们新疆的盗墓贼猖狂着呢,这大戈壁摊上,到处是路,你堵没法堵、防也防不住,那些家伙现在专门跟着我们走,他们买来些淘汰的北京吉普,经过改装,在戈壁滩上来去自如,要是我们不理他们,就肆无忌惮地盗墓,报警来抓他们,最多能抓到一辆报废车。” “车?”楚风问,“为什么只有车?人呢?” “人早跑了!这些人滑溜得很,只要看有警察,势头不对,就弃车而逃,那么大的戈壁滩,谁知道他往哪儿躲了?人家警察也是人,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在戈壁滩上来个大搜索吧,所以次次叫他们逃掉。也邪了门了,这些人怎么对戈壁滩这么熟,居然没有迷路的,要不然,渴也得渴死他们。” 楚风心知,这恐怕还是高科技帮的忙:“有个gps就不容易迷路!” 小王看了他一眼,也没反驳,继续说:“也许您说的对!总之,这些人可是把当年毛主席的游击战策略发挥到极致了,我们进,他们就退,我们退,他们就进。那个竖葬口子要是不填上,别看就在我们的营地跟前,那伙人也敢半夜下去偷东西!所以桑头儿只能下令把它填上。 现在,那些人指不定就在我们周围某个地方,对着我们虎视眈眈呢。” 楚风听他这么说,想到罗布泊里的那块石碑,心下一惊:“他们也进罗布泊?” “进——,怎么不进!他们这些人只要能发财,哪里都敢去。只不过,那个地方去的人多,死的也多,很多人不敢去了,而且,每次去那里考察,都是大队伍去,有武警跟着保护,那些人倒也不敢跟着,只能等我们走了以后拣点儿残羹冷饭吃吃!” 楚风想到那块石碑,更担心了!小王也是上次去过石碑处的,他见楚风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来,满不在乎地说:“那块石碑,您就别担心了,我们都带不走,他们就是找见了,也只能干瞪眼!” “我现在只盼着明天能出点儿好东西,那样我们就可以申请武警支援了,要不然,还得被这伙子兔崽子欺负得死死的。” 小王说完,往被窝里一躺,好家伙,5秒钟之后,打开呼噜了。 楚风愕然,倒也有些羡慕他能有如此快的入睡速度,真是个没心机的小伙子。 盗墓贼(1) 楚风是被半夜里的狗叫声吵醒的,新疆农村有养狗的习俗,现在不知怎的,整个村子的狗都在狂吠。楚风起身静静地听了一阵,听到了汽车马达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声音越来越远,看来是出村了。 小王也醒了,他也听到了狗叫声和汽车驶过的声音,惊呼一声:“糟糕!是他们!” 楚风明白了,这就是小王说的那伙嚣张的盗墓贼! 黑暗之中看不见,可小王的脸色必定很难看。 楚风制止他开灯,悄悄说道:“别动,不要打草惊蛇!打电话!” 小王赶紧给桑布和队友们打电话,没想到联系不上!考古队在野外,根本就没有信号。 “怎么办?!”小王心中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开车回去报告队长,让队友们提高防备。 楚风心中暗自分析:桑布肯定早料到会有盗墓贼出现,已经做了防备。可这伙人说不定还在村子里留下了放风的,只要楚风他们一动,那伙人就会知道村里有考古队的人。如果这伙人因此换了下脚之处,还没有地方找去了!有抓贼的,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倒不如,乘现在这伙盗墓贼还不知道他们住在同一个村子里—— 他低声在小王的耳边说着什么,小王渐渐被他说服,小声打了一个报警电话后继续躺回被窝,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楚教授,你说,这伙人会不会早就知道了我们在村里?”小王担心自己下午开车进村时被有心人看见了,再说,后来两人又出去逛了,虽然说逛的地方不大,但看见他俩的人不少。全是维吾尔人的村子突然冒出两个汉人来,傻子也知道不对! 楚风其实心里也没底,他甚至怀疑村长是不是对这伙人藏在村里早就知情,或者就是他们的人。但他还是要给小王信心:“应该不会,这个村里来朝圣、旅游的人多,他们就是看见了咱们,也只会把咱们当做旅游者,应该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小王心下稍安。他很怕明天去到桑队那里见到一片狼藉,而自己眼前却什么也做不了,急得睡不着,又不想再说话,打扰了楚风休息,自顾自地在那里翻来覆去。 楚风其实也睡不着,看他这样,心知两还不如聊聊天呢,就小声地问:“呃,小王,你们以前与这伙人正面遭遇过没?” 小王听出楚风的意思,他巴不得聊聊天好打发时间:“没有,这伙人都是些亡命徒,没有警察配合我们根本不敢追击他们。桑队说他们手里可能有枪,让我们不要去和他们硬碰硬。” “哦,他们还有枪?没伤着你们的人吧?” “没有,他们还知道分寸,从没伤过我们的人。” “这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嗯,有好几年了,我想想,大概六七年了吧!” 楚风听到这里震惊了,一伙盗墓贼这样猖獗了六七年了,竟然还没被打击掉?真是荒谬! “公安机关没打击吗?” “打啦,追缴了好几次,我不是说过了么,最好的结果是捕获辆车。他们一看势头不对,早早弃车四散入戈壁滩,上哪儿找去?” 盗墓贼(2) 楚风在戈壁滩上也值过勤,知道警方在戈壁滩上追人,都是靠辨认轮胎印,如果贼人早早弃车逃跑,倒是不容易找到。 “可以撒网式搜索啊,这样也找不到?” 第19节 小王苦笑了一声:“搜了,搜了两次都没搜到!他们弃车时间早,等我们找到车时,油箱早就冷透了,就是靠两条腿走,这方圆距离也大了去,两次搜索我都配合参加了的,一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这就奇怪了!楚风心想,这伙人莫非能上天入地不成? 眼见这事在小王这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楚风就转移了话题: “小王,你们桑队长人怎么样?” “那没得说!桑队长他……” “我怎么听说他脾气不好?” …… 时光就在这谈话中流逝,慢慢地,天边开始泛白。 楚风两人实在忍不住了,迅速起床,谢绝了村长留下吃早饭的好意,直奔挖掘现场。 到了现场,发现大多数队员还没起来,桑布正在刷牙。 “桑队,你来一下!”小王抢先与桑布队长打招呼,并示意他到旁边的帐篷里去。桑布一看这两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有话说。 等进了帐篷,听小王这么一说,桑布“腾”的一下跳起来了:“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小王可不敢独自面对队长大人的怒火,连忙把半夜楚风出的主意也说了。桑布听了,看了看楚风,楚风也不知道自己的主意到底能不能见效,只得还以一个苦笑。桑布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考古队员不是警察,如果跟这伙亡命徒直接遭遇,后果不堪设想。他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叫小王去发动车。 楚风跟着小王来到车上,远远地看见桑布对着那些队员们交代了几句什么,就朝这边走来。 小王开着的,是一辆三菱越野,可以坐五个人,可是这位桑布队长一上车,其他两人顿时觉得车里头有点儿闷。 小王把车窗放下来一点,开车以这个工地为圆心,一圈一圈绕行起来。果然,在一处背着工地的山丘后面,他们见到了令人愤怒的一幕。 荒凉的戈壁滩上,人骨随处可见,而且大多是身首异处地被人随意地抛洒,大量绘有精美图案的彩棺木板被人随意地劈开,和墓中的干尸一起被当做取暖用的燃料。小山丘底下有好几个被炸药炸开的深深的大洞,看来这些尸骨都是从那些洞中被拖出来的。 整个现场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桑布看着眼前的一切,“腾”的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部! 小王进入了洞中,很快出来。他除了找到一把掉在角落中的牛角篦子和一块从土堆里刨出的彩绘麻布片,一无所获。楚风仔细观察起脚边的尸骨,发现这段手骨的内关节处竟然还粘着一小块织锦残片。 “看来,这尸骨身上应该裹了织锦,被人剥走了。”楚风说出自己的判断,抬头一看,却见桑布脸色铁青,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盗墓贼(3) 王聪此时正打算报告情况,看见队长这个样子,吓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桑布从眼角看到了这小子的表情,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里面已经空了,但从墓室的痕迹看,应该是一座汉墓!” “什么?”这次,连楚风都吃惊了。要知道,这汉墓可不是说的是汉族人的墓,而是汉朝人的墓。汉朝的随葬风俗盛行,一般随葬品很多,这些人随便一挖,就挖到汉墓,怎么不让人吃惊?这伙人是真的运气好,还是有什么高人在其中指点? “有没有随葬坑?”桑布心知不妙,但还是存了一线希望。 “有,也被他们挖开,东西都拿走了!只找到了这些。”小王也恨恨地说,拿出他找到的牛角篦子和那块彩绘麻布片。 桑布接了东西,一声不吭,掉头就往回走。 小王连忙跟上。 从这处墓地的规模看,此墓的主人,一定在当年的西域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如果能确定他的身份和来历,完全可以考察出在他生前所处时代,中原地区对西域地区的统治,到底是个怎样的状态!所不定还能解决一些历史疑难问题呢,可如今,这座墓被这群可恶的盗墓贼破坏成这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因此,也难怪桑布现在一副要吃人的面孔。 等楚风他们回到营地,警察也赶到了。来了两辆车,他们到现场看了看,又在工地上调查了一番,可能是觉得事态严重,便很快派了一辆车回去报告,调派人手去了。 这时候,那些维吾尔族农民和汉族民工都来了,在考古队员的指挥下,多处开挖。民工们干的活儿只是最粗的活儿,等他们挖到一定程度,就得考古队员们亲自来。如果真的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就要拿细刷子轻轻地刷,那时的进度虽然慢了,却是出活的时候,谁都不敢怠慢。 昨天的那个竖葬口已经重又打开,吊了一个个子瘦小的队员下去,很快,他就上来了,向桑布报告:“下不去!队长,有巨石堵住了!” 巨石?桑布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听到这个消息变得更差,下令继续挖。 这个墓葬的主人似乎也存心添堵,那石头一块又一块地出现,都是70厘米见宽、1米多长的样子。要把它们弄出来还是很不容易的,结果,这一天大家就像跟石块耗上了似的,已经弄出来5块石头了,墓底还有石块。 好在那边墓道的挖掘出现了可喜的进展,不然,工地上的所有人,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 前来报讯的那个队员名叫许远文,很文雅的名字,人长得却不文雅。不过也难怪,野外考古,天天在野外风吹日晒,尤其是新疆的戈壁滩、沙漠,紫外线强,这些队员个个都黑黑瘦瘦的,自然也就没人能文雅起来。 他喜滋滋地跑来对桑布说挖到了墓门,桑布连忙跟着他到了那边,楚风也跟了过去。 那是一道石门,石门上刻满了“(十字)”字形符号,在石门的最上端还刻得有字。 楚风一见那符号便脸色一变,惊呼:“这、这不是——” “是,这是楼兰人的符号!”桑布在旁边接口,在新疆干考古这一行这么多年,他没少跟楼兰古国打交道,从楼兰出土的文物看,楼兰人似乎特别喜欢这个符号,他们不仅在岩画上记刻这个“(十字)”符号,而且以它装饰草鞋、毛毯、木雕等等。在斯文赫定发现的那座楼兰古城里,出土了一个全然楚人样式的的漆杯,杯盖上便有这个符号。 “不止,它不仅仅是楼兰人的符号。以前我和老师就研究过它。它除了在楼兰地区出现过之外,在中原地区也曾出现过。甚至西方远古时期也有过这个符号。现在古文字或者字符界已经认定,这是一个巫史符号!”楚风手持放大镜,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跟桑布解释。 “哦,中原地区出土的带有这个符号的东西是不是两个微型蚌雕?”桑布问。 “呵呵!你也知道,没错!”楚风已经没有什么心思说话了。他已经可以确认,那文字因该是佉卢文。 “那蚌雕的人物脸部特征,可不像黄河流域的人。”桑布也不知为什么心情紧张,就是想扯些别的话题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是,那是雕刻的两个有着欧罗巴人种特征的人。我说,桑队长,我现在需要专心!”楚风终于有些不耐。桑布听了顿时讪讪。 楚风此时已经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这里面有他自己做的一份佉卢文字表,是他早些年苦心研究的结果。目前世界上对佉卢文的翻译只有一种办法,先翻译成拉丁文,再转译成别的文字。他已经找到了与近3000个佉卢文字对应的拉丁文字表,这份字表的存在,使他可以迅速破译石门上的那两行佉卢文字。 “这是伟大的楼兰王的安息之地,冒犯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楚风把翻译过来的文字念了一遍,桑布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 “你确定?这真的是楼兰王的陵寝?” 第20节 擒贼(1) 听到这句话的还有周围几个听到消息赶过来看的队员,大家一下子炸开了锅:“怎么可能?” “对啊,楼兰王的陵墓怎么可能在这里?” “从来没有发现过楼兰王的陵墓,怎么会在这里找到?” 据文献记载,楼兰国于公元前77年更名鄯善国后迁都于泥城。迄今为止,关于楼兰国都和更名为鄯善国都的都城地望,学术界仍无定论。当年贝格曼在小河墓地发现了大群墓葬,疑似楼兰王室的墓地,但没有文字表明那里埋葬着的有楼兰王。而此处距离楼兰遗址怕有上千里远,这块石门上,却明明白白地刻上了楼兰王的安息之地的字样,这如果是真的,只怕是本世纪最重要的考古发现之一了。 “闭嘴!”桑布听到队员们的议论,烦躁地吼了一句,他等着楚风的确认。而楚风,现在正忙与凌教授交流:“教授,我们可能发现了楼兰王的陵墓!” 然后,他用电脑上的扫描功能把那石门上的文字扫描了一遍,给教授传了过去。 教授在那头也证实了,楚风对这两行佉卢文字的翻译是准确的。 “太好了,等了多少年,终于找到一座楼兰王陵了!”教授显得很激动。 楚风把遇到盗墓贼的事情告诉了教授,教授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马上申请武警保护!” 桑布一直跟在楚风身边,听到确认了这句话的含义,立即转身去打电话。 这里要真的是楼兰王陵,说不定可以找到当年楼兰神秘消失之谜的一些线索。这可是第一次发现楼兰王陵啊,没有人不激动。在汉文史籍中记载的楼兰王有名有姓的不下20位,可至今一座王陵都没找到,如果在这里能够找到楼兰人隐藏数千年的秘密,那么其可能真是本世纪最有价值的考古发现了。 就连一向冷静自律的楚风,在与教授认真地讨论了这个地方出现楼兰王陵的可能性之后,也禁不住双手微微颤抖! 深吸了一口气!楚风收起电脑,要去再仔细地看看陵墓周围,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按理说,如果这个墓被人盗过的话,在附近应该找得到盗洞,而楚风围着那道墓门方圆一公里处,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哪怕一个耗子洞,那么说,这个墓应该从来没有过访客。他再从地形和考古队员手持洛阳铲得到的结果看,这块墓地所占地下面积,不会小于三亩地。这与一个西域小国国王——楼兰王的身份基本相符。 就在这时,两辆警车开进了工地。楚风一看,从打头的一辆警车上跳下来一个小男孩,仔细一瞧,竟然是昨天黄昏时分在麻扎村村口大青石上遇见的那个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就是阿合买提江,他昨天没有见到那几辆越野车出村,心里很不甘心,今天早上没心思去学校听课,就干脆逃课了,结果守在村口的他,见到了昨天那几辆车和自己的小伙伴艾斯卡…… 擒贼(2) 从楚风等人处获知情况的警察们到了麻扎村,却一无所获,将要撤出时,看到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来:“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快!快去抓坏人!” 警察们跟着小男孩进到峡谷里,与正想逃跑的盗墓贼团伙相遇,一番交火之后,将该团伙一举成擒。 原来,艾斯卡无意之中发现了一条小道可以从村后绕进峡谷,他在鄯善县城有朋友,前几天,那位朋友回来找他,他与之吹牛时不小心说了出来自己知道一条无人知道的小路进峡谷,没想到第二天竟然被这伙人抓住,让他带路进峡谷。小男孩阿合买提江跟在那几辆车后边,看见被绑着双手的艾斯卡,赶紧回村找帮手,正好撞见了前来搜捕的警察。 听了这一番内情,楚风心里暗叫侥幸。要不是小男孩阿合买提江,只怕警察还是抓不到这伙盗墓贼。 楚风细细问完阿合买提江,这才向桑布队长走去。桑布正和一个警察说话,见楚风过来就介绍道: “楚风,楚教授,南京来的,大名鼎鼎的凌茹凯凌教授的弟子。” “老蔡,鄯善县公安局局长。” 桑布还是那个样子,以特别简洁的话向两个人互相介绍。 “楚教授,久仰久仰!”这位蔡局长倒是很热情,抓着楚风的手一顿猛摇。 楚风客套两句,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 蔡局长这边说的,与小阿合买提江说的差不多,总共抓住10人三辆车,这伙盗墓贼的头头并没有和部下在一起,所以这次漏网了。而且,昨天半夜他们从那个汉墓里盗得的大部分陪葬物品也被那位头头和一个叫“黑皮”的开车拉着销赃去了,所以也没有缴获,也就是说,至少漏网了两个人一辆车。 楚风一听,大为遗憾,但蔡局长却是满面喜色。破获了这么大一起盗窃案,而且抓获的还是一个惯犯团伙,这位蔡局长立功受奖已经是可以预想的了。这样的好事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怎不让他喜出忘外?! “楚教授,听说这伙人的线索最早是您发现的,哎呀,太感谢了!还多亏了您没有打草惊蛇啊!要不,这帮家伙换个地方一藏,又不知道上哪儿找去了!”蔡局长对楚风的感谢是真心的。 “哪里,说来惭愧,我什么都没做,没有这个小男孩,只怕我还得落个纵容犯罪的嫌疑!”楚风苦笑道。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蔡局长干笑道。 大部分的犯罪分子已经让蔡局长安排干警押回局里去了,车上只有两个,这两人就是看守艾斯卡的,蔡局长准备自己亲自审讯,所以押解他们的车在最后头。楚风瞥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眼,透过车窗,他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时心头一震! 在他身边的蔡局长注意到了他的异状:“楚教授!楚教授!你怎么了?” 楚风回过神来,看了看蔡局长的神情:“哦,没事!这个人,我好像在乌鲁木齐见过!”他指着车里一位“黄毛”青年说。这就是那天晚上在胖子家出现过的“黄毛”! 擒贼(3) “哦!”蔡局长大感兴趣,“您在哪儿看见过他?您认识他?” “噢不!不认识!”为了胖子,楚风没有完全说实话,“那天我刚到乌鲁木齐,想到朋友家去,在路边看见他跟别人吵架,因为他那一头‘黄毛’太显眼,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在这儿又见到他了。” 蔡局长听了他的解释,没再说什么。不过,楚风的话之所以说得这么半真半假,本就是为了防备他这种专业人士听出什么不妥来,因此,蔡局长一时肯定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黄毛”招供了,那就被动了。不过,这之前楚风一定要找胖子问个清楚。 蔡局长和押送“黄毛”的车走远了,楚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黄毛”在这里出现并被抓,是不是意味着胖子就是那个逃脱的贼首?……楚风甩甩头,似乎想把这样的想法甩出去,不会的,胖子有自己的正当事业,怎么会是这伙人的头? 但“黄毛”出现在这儿并被当做盗墓贼被抓又怎么解释?难道,胖子跟他们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 一想到这儿,楚风恨不得赶紧回到乌市,去找胖子,当面问个清楚。 可惜现在他不能走,楼兰王陵的发现意义不可谓不重大,若是这个墓门打开以后,能确定这确实是一个楼兰王陵,那么,这就是数千年来,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楼兰王陵。这个消息让凌茹凯非常激动,决定马上赶来。楚风好说歹说,才劝得教授在病房先静候消息,楚风答应将现场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他。所以,他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走。 楚风又去墓门跟前看了看,这道石门严丝合缝地堵在了通道的尽头。民工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想要撬松这石门,却是毫无进展。 小王正好是这里的监工,见到楚风过来,便走上前:“楚教授,我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但这道石门好像不止这么一点儿,你看——”他指着旁边挖出的一抹青色,“这也是一块巨石,这石门左右两边都是巨石,我们还没有挖到巨石的边缘,不知道它会有多大。要不,我们爆破吧!” “不行,绝对不能爆破!一定要保证这石门的完整性!”开玩笑。这个石门现在可是唯一能证明这座墓是楼兰王陵的证物,要是炸毁了,里面再无文字资料可证明墓主人的身份,岂不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时,桑布队长也走了进来,小王便把情况又说了一遍。桑布听了,很平静地说了一句:“照楚教授的话做!”说完,仔细看了看那青色的巨石,招手,叫小王过去:“叫人,从地面上的那个位置挖,你们从这里挖,一起动,我就不信了,这块石头还能大得没边了!”他一边比划一边说。指点的地方与现在青石的位置差50厘米。 第21节 小王听了,迅速上地面布置去了。桑布走到楚风身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你真的确定,这就是楼兰王的墓地?” 楚风心知,这位铁塔一般的大汉,别看外表镇定,心中恐怕也早已翻腾开了。他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在这道墓门被打开之前,我什么都不能确定!” 说完,他转身便走,走出了好远,还能听见桑布磨牙的声音。楚风心里暗乐!这位铁塔大汉也有吃瘪的时候,他似乎报了当初握手的一箭之仇! 当晚,天快黑的时候,张教授带着新疆历史研究所的一班子人和一个排的武警战士赶到,张教授本来坐今天的飞机要回南京,听说了发现楼兰王陵这件事后,立即取消行程赶了过来。 昨天下午来过的那位王教授也来了,跟楚风打了个招呼,一脸的懊悔之色。楚风与张教授正在交流这一天当中发生的事,也没顾得上问。 那一个排的武警战士由一位姓毛的连长带领,看来上面对这事还很重视。他们一到,就布置了警戒哨,还把这方圆几公里之内用警戒带围了起来。 鉴于贼首还没有落网,楚风他们再回村子过夜只怕有危险,而张教授他们带来了足够的野外生存用具,因此,楚风与大家一起露营。 别看这里白天有着30多摄氏度的高温,一到了晚上,可就要穿棉大衣了。“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在这里一点儿都不夸张。楚风跟着大家吃了简易晚餐——方便面后,披着张教授给大家人手一件发的军大衣,起身走出帐篷。 抬头看看天上那仿佛触手可及的星空,看着那孩子般地在寂静的夜空中闪烁的群星,楚风叹了口气,为什么这美丽的星空总是只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呢? “因为真正的美丽只能被少数人欣赏!”楚风吓了一跳,不知哪来的声音,仔细一瞧,居然在自己身后出现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的身影。 凌宁穿着军大衣的样子后来被楚风嘲笑了好久,她本来身材就小巧,这下就像包粽子一样,把整个人都给包在了里头。楚风当时可顾不上笑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就像见了鬼一样:“你,你怎么来了?教授呢?教授现在谁照顾?” 凌宁耸了耸肩:“叔爷爷让我来的,放心,我给他请了特护。叔爷爷没关系的。” “不行!”楚风不放心,虽说特护很好,但怎么也不可能有亲人那么细心,他一把抓住凌宁的手,就往外走:“你必须回去,现在,立刻,马上!” “呃——等等,等等——”楚风不顾凌宁的抗议,拖着她就往停车的方向走,凌宁实在忍不住了,大吼了一声:“住手——!” 这一声,据目击者事后称,声音之大,足可以撕天裂地,至少是把楚风的半边耳朵震麻了好长时间。而帐篷里的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跑出来看,这时,楚风的眼睛又瞪圆了:“老师!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六章 启王陵 佉卢文(1) 帐篷前,轮椅上,正笑呵呵看着楚风的,不是应该在病房里躺着的凌茹凯凌大教授又是谁?! 难怪凌宁能出现在这儿,原来是……看着那位导师固执的面孔,再看看朝着自己扮鬼脸的凌宁,楚风真觉得无语问苍天。 第二天,凌教授在帐篷里继续翻译那卷桦树皮文书,进展颇快,而甬道的挖掘进度却不快。现在石门两边的巨石出土部分已经高3米,长6米,但是还没有露出边缘,考古工作队的队员们被这事弄得憋了一股火,非要弄出这石头来不可! 另一边竖葬坑里的石头早就搬出来了,结果让人大呼上当,里面除了一具骸骨外什么都没有,这具尸骨还少了一根食指,这足以证明桑布队长最早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一个古塞种人的墓,塞种人有残指葬的习俗,以前在新疆地区的考古发掘中,曾发现过一群群的残指尸骨。有的没有一根食指,有的两根食指都没有。 现在,盗墓贼团伙已经落网,即便首犯未落网,他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再说,周围有武警布防,安全问题基本不用操心。其他的几个墓穴挖掘基本停了,所有人集中精力都在研究这个楼兰王陵。虽然这次新疆考古所的所长也来了,但张教授却被任命为这次行动的临时总指挥。除了后勤,张教授还组织那些专家查资料,看看楼兰王陵在此地出现的可能性到底有没有。 凌宁这两天除了照料凌教授的生活起居外,就一直跟在楚风身边,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 “‘佉卢文’怎么发现的,为什么这么难破译?” “这个是什么?” “这些字扭来扭去的,好像蝌蚪,是不是古书上说的上古蝌蚪文?” “这些字怎么认,有什么规律没有?” 楚风虽然被她搞得很不耐烦,但一想到凌教授,便只好耐下心来,一一给她解释: “佉卢文是一种死文字。所谓‘死’文字,就是说它曾经流传过,但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失传,灭绝干净。语言文字也像生命,有其发展、延续过程,其特点之一,就是谱系分明。但佉卢文却并未演变蜕化成其他的当行文字。人们最早于18世纪末叶,在中亚的上古希腊化国家巴克特里亚的国家铸币上,见到了这种从来没见过、不可识的文字。开始,人们称它为‘巴克特里亚文’,后来又被称为‘喀布尔文’、‘雅利安文’、‘犍陀罗文’等,后来,一位法国学者在佛经中见到了它的名字——‘佉卢虱叱书’,此后才给它定名为‘佉卢虱叱文’,简称‘佉卢文’。 “它之所以神秘难解,主要是因为它‘死’得太彻底,太干净利索。找不到它与任何‘活’的语言有承继关系,所以破译难度大。这种文字创始于公元前5世纪的古波斯时代,公元5世纪随着楼兰亡国而被完全废弃。出土过这些文字的地方,除了楼兰,在中国,就只有古于阗等塔克拉玛干地区,以及洛阳。 佉卢文(2) “这个是字库,我自己创建的,这里基本上可以找到3000个常用佉卢文字对应的拉丁文。目前要想翻译佉卢文,都得先翻译成拉丁文。当然这些还不够,我们以后还得逐渐充实。 “蝌蚪文,据说西晋时期,出土的战国竹简‘汲冢竹书’就是用蝌蚪文书写的。只不过‘汲冢竹书’流传至今的只有《穆天子传》,原文早找不到了。有些人把佉卢文与古蝌蚪文等同起来。其实,甲骨文六法中提到,当初文字初创时,第六种是虫鸟文,这应该是文字最早的形态,也最有可能就是所谓的‘雅士语’。凌教授就是认为佉卢文与这种虫鸟文有着某种联系,这才不管不顾地要去楼兰,找线索、找证据。 “这些字当然有规律,你看,这、这、这,有什么不同?这、这、这,有什么相同的?这佉卢文与虽说与吐火罗语同源,却与更为古老的古赫梯文字有些接近,有的是得拼的。掌握了这些相当于字母的元素,这样拼,就很容易能拼出字、词来。” 楚风指着自己的电脑,一点一滴地给凌宁讲解,他讲得很认真,凌宁听得也很认真,况且凌宁天分很不错,听了一遍,竟掌握了大半。 学习了半天,凌宁已有些累了,一抬头,见楚风小心翼翼地把那墓门处石碑上的“十字”符号扫描收进电脑里保存起来,有些奇怪:“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它很重要么?” “很重要!”楚风一丝不苟地回答,“它的具体含义现在已无人能知,不过,有所共识的是,在世界其它地方,它的出现往往伴随着一些巫祝事件,它是世界公认的一个巫史符号。但是,在楼兰人这里,它又不完全像一个巫史符号了。楼兰人将其广泛地运用于自己的生活中。草鞋或者窗子的图案里都有这个符号。” “那么它出现在这儿就是正常的喽,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小心地将其收藏起来?”凌宁更不解了。 “你看!”楚风把自己手头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转向凌宁,“你从这里能看出什么问题?” 凌宁一看,电脑上是几个字符的对比,其中,汉字“癸”的甲骨文,跟这个符号最像,只不过那个字是交叉的一个“乘法符号”加四段短横。而楼兰的“兰”字,有一种古文变体“兰 ”也与这个字有些相像。 “‘癸’字的甲骨文体跟这个符号最像,‘兰’字却最符合它的特征!你是想说,这就是楼兰的‘兰’字?”凌宁撇了撇嘴,这个发现不怎么重要嘛,“要我说,这个符号倒像西方某些地方的十字架!” “哦!”听了这话,楚风意外地看了看她,“没想到你还挺有慧根的嘛!” 说着,他又调出另一个字符,这是一个“十”字,外边再加一个方框“□”,这个字是“甲”字的古文基本型状。 楚风一边指着电脑一边给凌宁讲解:“这个字符在古代特指一个人,那就是商代先祖上甲微,‘微’是名,‘上甲’是庙号。据说他是成汤的六世祖。他的父亲王亥去一个叫‘有易’的地方贩牛,却去调戏人家部落首领的妻子,结果被‘有易’部落的首领所杀,上甲借河伯之兵讨伐有易氏,灭了这个部落,为父报了仇。从此,商部落的人就非常崇拜他,每每隆重祭祀他!有历史学家认为:希伯来人以十字架代表上帝,约始于公元前8世纪,而中国殷人以十字架(即上甲)代表上帝,则远在公元前15世纪之前。以此推论,希伯来人的上帝崇拜可能源于中国的殷商先民。” 佉卢文(3) “真的!”凌宁一听兴奋了,“这不是有力地证明了我叔爷爷‘世界文明同源’的观点么?” “只怕未必,这个推论多少有些牵强,哎!还是证据不足啊!”楚风有些感叹。 “这么说,你还是不同意我叔爷爷的观点诺?”凌宁敏锐地指出。 第22节 “也不是,只不过做学术,一定要有端正的态度。”说到这里,楚风想起是该好好给这个小丫头上第一课了。 “这个端正的态度,首先就是要虚心,虚心认为别人说的都有道理,但不能人云亦云,要证明,找到考古证据或史料证据,证明这个观点是正确的或是错误的,这才是基本态度。导师的观点就目前而言,只有《山海经》、《穆天子传》、《神仙传》这一类不被承认为信史的资料上能找到一些只鳞片爪的记载,这不足以做可以让人信服的证据,所以在找到考古实物证据之前,我不能说这个观点是正确还是不正确,只能承认它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会努力去帮导师证明。” 听了他这套长篇大论,凌宁撇了撇嘴:“哪儿这么麻烦啊,难怪搞学术研究的,一个个老古董似的,看你还年轻点儿,没想到说起话来也是这么老气横秋的。” 这也是交往次数多了,渐渐熟悉起来,凌宁虽然很有主见,但毕竟是一个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因此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顽皮本性露了出来。她说出此话后,看见楚风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心知得意忘了形,吐了吐舌头,借口去看凌教授,赶紧溜走了。 楚风只有苦笑,这是21岁的大姑娘吗?原本自己还觉得她挺稳重的呢,没想到没过两天就原形毕露了,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啊! 回头看看电脑里那扇静静守候千年的墓门,以及墓门上那一个个醒目的“十字”符号,楚风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个符号,倒地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不得不说,凌宁这个小丫头还真挺聪明的,她很会举一反三,学会楚风交给的那些字母元素和拼写方式后,很快就掌握了几个常用佉卢文字的拼写。她去了石门处,自己试探着把石门上的佉卢文字抄写下来翻译,结果得出了与楚风不同的结论。 “快看!快看!这是我翻译出来的!”因为她执意不肯叫楚风导师,而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索性把称呼省去了,每次见楚风都直来直去。 楚风接过她递过来的字条一看,上面写着:“这是伟大的楼兰王子的安息之地,冒犯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她把那个词翻译成了楼兰王子。 虽说是一字之差,但二者的重要性可千差万别。楚风一见,连忙把自己电脑当中扫描的那两句话调了出来,仔细辨认。 “没错,这个词有问题!”他拿着电脑,大步走进了凌教授的帐篷。 “教授,您看看,这个词!”他把电脑拿到凌教授跟前,对教授说,“这个词,不是只指楼兰王的专用词。这个词既有楼兰王的词义,也可指没有即位的楼兰王子。”楚风此时的心情有点儿复杂,离开这一行多年,他以为自己并没有退步,没想到老话说得好 “三天不练手生”啊,这一下子,出了差错了吧! 佉卢文(4) 凌教授看了,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个,我早知道了!” “导师,您早知道,为什么还同意我的判断,说这是楼兰王陵?!”楚风很惊讶! “这么说也并没有错,那个专指楼兰王的词其实出现的频率很低,有些佉卢文书中也用这个词来指称楼兰王,你翻译的本来没有错,我为什么不同意?”凌教授很平静地反问。 不要说在场的人,就是全中国,认识佉卢文书的也寥寥无几。他们师徒俩说这是楼兰王陵,那这个可信度是非常高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上级会第一时间派出一个排的武警前来执勤的原因。可是,现在,楚风自己底气不足了。 凌教授说的也许很有道理,楚风自己这些年下海经商,对古董的研究倒是加深了,但对近几年来世界学术领域新翻译出的佉卢文书的关注度不够,也许在新翻译的文书中,有用这个词指称楼兰王的呢!楚风相信,凌教授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疏忽,他接受了这一说法,心中稍安。就在这时,胖子的电话打了过来:“小疯子,你在哪儿呢?” “我在鄯善,怎么了?” “去罗布泊的事,什么时候出发?” “得等两天了,这边有点事,脱不开身!” “哦,那好,什么时候走吱一声!啊!” “放心吧,你就!” 他收起手机,看见凌教授已经低头对着电脑,继续破译桦树皮文书,就自觉地退了出去。凌宁也跟了出来。 楚风虽说接受了这一说法,但心里开始焦急起来,如果说先前他还能克制住自己对楼兰王陵的好奇心,还能保持镇定的话,那么现在,他因为对自己的判断心中忐忑,从而恨不能马上进入陵墓中一看。 想到这,他直奔那正在施工的甬道,没有留意到身边凌宁,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甬道里,民工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挖土,那石门左右两边的青石已经露出全貌,全部高3米,宽7.8米,大家正在石头的底部挖土,好撬动这石头。 桑布这天一直守在这,几乎寸步不离。楚风见他双眼熬得通红,心中更是有点儿心虚。 桑布见到楚风进来,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不管他了。楚风也不介意,只围着两个大青石看来看去,又到地面上去看了看,下来,便阻止桑布他们继续撬松石头:“不能这么干!” “怎么?”桑布不解。 “这样,顶上的沙土会倒灌而下,说不定把墓穴全掩埋住了。”楚风的看法应该说很有道理。 桑布上地面看了看,也同意。 “那怎么办?”如果直接从地面挖开,把陵墓上部的土沙全部清掉,可是这是一个土丘,从上到下挖,工程量太大!此时,看似最简单的石门通不过,要是因为撬松了大青石,让上部的泥沙倾斜而下,那么,还是得从上挖起,这些天的功夫白费不说,陵墓本身也会因泥沙的冲击而受到损失。 “从这下边挖个洞。”楚风指着左边大青石的中间地下说。意思就是从地下绕过青石挖个通道过去陵墓里面。 佉卢文(5) 桑布一点就透,想了想,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同意了。这个洞挖起来还真快,不过两个小时的功夫,就挖通了。 这个隧道是通了,但暂时还不能进去人,因为通风问题。 桑布早就分出了人手从地面向预定墓穴的主墓室位置打通风孔,同时打了两个,现在也差不多要完工了。楚风跟着他去看了看,通风孔是从山丘底部斜着向下打的,已经打下去将近十五米,应该已经接近目前石门顶部的位置。只要这两个通风孔能打通,就可以进去人了。 了解情况后,楚风连忙向凌教授报告这个好消息。 凌教授听了果然很激动:“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您可不能进去!”楚风想也不想先把这个可能性掐死在摇篮里。“等通风孔一通,我就进去看看!” 凌教授此次倒出奇地没有争着要进去。他只是把自己的手提电脑给了楚风:“进去的时候带上这个,我这台电脑有夜视和自动摄像功能!带着它,我可以在这里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楚风接过,并把自己的那台电脑与这台联网后留给了教授。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弥补教授不能亲临现场的遗憾。 “哦,对了,我听凌宁那丫头说,你现在正在头疼那个‘十字’符号?”凌茹凯教授一句话留住了楚风正往外迈的步子。 “是啊!尽管这个符号在楼兰地区已经出现多次了,可我还是没明白它倒地代表什么含义,楼兰人又为什么如此亲睐它。”楚风摊了摊手,向老师坦承自己一无所获的实际。 “你来看看这个!”凌教授给他看了一张图片,那是一幅岩画,上边正好有这个符号。 “这是哪儿照的?”楚风看见这张明显具备数千年前游牧民族岩画特征的照片,很是惊讶。 “这是昆仑山深处,20多年前我在一次考察中发现的。这个符号的意义远比你想的要深远得多。”凌教授说完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任楚风说什么,他也没再透露一个字。 到这天的黄昏时分,通风孔终于打通了,从孔洞中插了一根直径10公分粗的钢筋管子进去,明显感觉到另一头的空洞。 第23节 这时,里面污浊空气的排放也该差不多了。桑布带着强光手电和另外两名考古队员,第一个钻过那个坑洞,进入了石门之后。 楚风本来也想跟过去,可是被总指挥张教授拦住了,理由是他并非专业考古队员,面对突发情况不能及时处理,只能让专业的人先进去。好在里面没有什么机关暗器,很快,桑布队长就出来了。 他给等在外边的专家们一个肯定的眼神后,介绍里面的情况:“里面没有什么危险,除了主墓室外,有左右两个耳室,主墓室是用巨石砌成的,这是西域地区罕见的长墓道、有壁画的洞室墓,以这个墓的结构和壁画的风格手法来看,是一个延续了汉墓风格的魏晋时期的墓。” 听了他的介绍,楚风心中一动,与这个情况、时代以及与那个佉卢文字的意思相符的人只有一个,莫非,这是那个人的陵墓? 墓主人是谁?(1) 他对张教授说了自己的猜想,张教授点点头,这时,已经没有了危险,在场的专家们都准备进去。 楚风跟在桑布的身后,率先进入那个坑洞,猫着腰,下到坑洞底部之后,他们又向上爬,很快,他进入到了一个异常沉闷的空间。 如果不是墙上挂着的高强光手电筒的照射,这里应该是一片绝对黑暗。石门后,是长长的墓道,墓道两边有着色彩鲜艳的壁画,那栩栩如生的姿态,不像是已经埋藏在地下千余年。 左边的壁画上画有骆驼,各种各样的骆驼。这些骆驼明显分为两个阵营,中间是一头金色的骆驼和一头银色的骆驼在相互对咬。 而右边是形形色色的人,都面朝主墓室方向,身体略微前倾端坐着,看其衣着,似乎是很有身份的一群人,绘画者的技艺非常高超,不仅把这些人的衣服褶皱都画出来了,而且把壁画上的人物神情都描绘得清清楚楚——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点谦恭、有点儿羡慕,有些则很肃穆。 在主墓室外边,楚风看到,整个石室都与外边那个石门一样,刻满了“(十字符号)”字形符号。这石室看上去像四块巨大的石块直接拼成,楚风仔细找了,没有人工砌成的痕迹,也就根本没有门。这么看来,这石室,只怕要用爆破手段才能打开了。 楚风退出主墓道,到左右两边的墓门封死处看了看,可能是年久风化的原因,其中一道土墙已经塌了一角,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 张教授他们一行也进来了,这里面的空气质量显得更加糟糕,楚风建议,出去一些人,大家都不愿意出去,只好让桑布出去组织民工,换两个地方再打两个通风孔下来。桑布出去很快回来,此时,张教授已经命令考古队员们亲自动手,把那面塌了的土墙扒了。 这面土墙并不大,3米宽,1.8米高而已,三两个人动手,一下子就扒拉完了。只不过墓室里的粉层指数大增,只听一片咳嗽声。 “咳、咳、咳!”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一群老头子的咳嗽声中异常突出,楚风一听就知道,凌宁那丫头也跟进来了。此时不是说她的时候,主墓室暂时打不开,这右耳室开了,里面到底会有什么呢?大家都很期待。 “看,是青铜鼎!这是彩陶!” “这,这是玉器!” “这些发黑的是什么?好像是丝绸!” 两个考古队的队员一左一右,在那间耳室的两旁往外拿东西,一边拿,一边惊呼,刺激着在场这群老头子们的神经。在楼兰地区的考古活动中,还从来没有发现过青铜鼎,这次居然发现了青铜鼎,这可是填补了西域考古的空白啊! 后边的发掘工作楚风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有了这些东西,还有那些壁画,就算他说这座陵墓不是一座王陵都不会有人相信。不是王陵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随葬物品?而且,壁画上面出现了金驼和银驼,这在古楼兰国可是权力至高无上的象征,而那幅群臣端坐图,更是明白无误地表明了墓主人的王者身份。 墓主人是谁?(2) 所以,他觉得继续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不大。不过,出去之前,他悄悄地在桑布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桑布听了,很快转身,找到一个瘦小的人影,一把把她拖出了地道。 “你干什么?我不——唔——”这是嘴被堵住了。 以桑布的力气,这场较量毫无悬念。 但是等楚风出去时,这位凌大小姐正气鼓鼓地等在地道口,看那眼神,似乎要把他吃了。 楚风下意识地摸摸了鼻子,没有理她,想从她身边绕过去,可小姑娘身子一转,又堵住了他的去路! 凌教授在轮椅上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凌宁,自己的侄孙女气鼓鼓的,时不时瞪楚风一眼,意见颇大,而楚风,这位他的得意弟子,则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这里头没他什么事。 “呵呵呵!”他其实通过电脑视频已经了解了个大概,现在就等当事人自己把事情的缘由说个明白。 凌宁这是知道某人充当了一回可耻的告密者啊! 在老师的目光下,楚风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老师,那里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去凑热闹的地方!现在才刚刚打开墓门,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实在想进去观摩学习,可以等到确定没有危险了再去嘛!” “你们都能进去,为什么就偏偏我不能进去?”凌宁倒有满腹委屈,“还不是因为我是女孩子就看不起我,你们、你们这是性别歧视!”说着,小姑娘眼圈都红了。她本来在北京待得好好地,考研结果已经知晓,毕业论文又提前交了。正是可以肆意挥霍青春的时候,没想到接到叔爷爷病重于乌鲁木齐的消息。 一接到电话她就赶来了,她一个年轻女孩子,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城市里照顾亲人,为了不让家里的奶奶着急,还得帮着叔爷爷隐瞒家里,这段日子她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可她依然硬挺了过来。叔爷爷要来这里,她也是苦劝过的,只是他老人家不听,她也没有办法。没想到这么着竟然被人看作了任性不懂事! 到地底去看看是她的心愿,因为秋天她就要成为古文字学的研究生了,这样能到现场观摩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她想不通! 见自己疼爱的孙女大有抹眼泪的架势,凌茹凯首先慌了手脚:“哎、哎,乖宁宁、宁宁乖,别哭、别哭,没有人歧视你,楚风也是怕你遇上危险,是关心你!是好意!是好意!” 凌宁头一抬,猛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肚里:“什么好意,分明就是把我看成了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刁蛮女!” 凌教授听了直皱眉头:“楚风,你这么说过凌宁?!” “没有啊!”楚风心里大呼冤枉,“我从没有这么说过‘凌小姐’!”这后边“凌小姐”三个字还咬得特别重,他不知道这小姑娘今天这么就跟自己过不去了! 凌教授一听就明白了,找了个借口支使开凌宁。对着楚风解释了凌宁这些日子的辛苦和压力,以及她的识大体:“不是我老头子自己夸自己的孙女,我们家凌宁真不是那小肚鸡肠、不识好歹的女孩子。你的考虑本来也没错,那个场合确实挺危险的,但你的处理方式有点儿问题。有点儿简单粗暴了吧!这样吧,等会儿我帮着你跟凌宁解释一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怎么样?” 墓主人是谁?(3) 楚风听了导师的述说,心中对那小姑娘的观感还真有了一个比较大的转变,也因此就有些后悔自己叫桑布扔她出来确实失之草率。原本他以为这个小姑娘任性不讲理,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现在看来,自己完全可以用商量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不过,楚风转念一想,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都是凌教授误导了自己,什么“调皮了点儿”、“几个老朋友都不愿意收”之类的话,再加上机场的冲突,和她不懂事地陪同重病的凌教授来到这野外戈壁;不告诉任何人就混进刚刚打开墓门的陵墓……这样的行为,想不让人误解都难。 回到自己的帐篷,收回心神的楚风将那巨石墓室上刻着的字纹拿来研究,没想到,竟还真的给他找到了蹊跷之处。 他把电脑自动扫描的画面仔仔细细过了一遍,他不相信这巨石真能无缝,否则那墓主人的尸体是怎么进去的?还是应该有门,只是很隐蔽,不容易发现罢了! 他仔仔细细地对那些字纹,经过一轮对应之后,他心中有底了。 楚风走进凌教授的帐篷时,正好碰见凌宁,她正在帮教授打针。经过在医院几天的学习,凌宁把肌肉注射学会了,拿着医生开好的药水,她可以确保凌教授的治疗不会中断,这也是凌教授敢离开医院前来这里的原因。 一针打完,凌宁眼皮子都不抬就走了出去,楚风现在正兴奋着自己的发现,没顾上道歉的事!对她那不太客气的态度也就没往心里去:“导师,我找到了!”楚风示意教授打开与自己电脑的共享。教授一点,也看到了那些布满整块巨石的字纹。 “您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字纹有一点斜,衔接不上!是不是?” “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凌教授仔细一看,确实如此。 第24节 “这里肯定有机关,这儿应该是个门!”楚风很肯定自己的判断。 凌教授听了他的判断不说话,盯着电脑仔仔细细看过来查过去,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有可能!” 不过,凌教授并没有显示出激动之色,他指了指自己躺的行军床,示意楚风坐下。楚风不可能在那么窄的行军床上与教授抢地方,于是找了个箱子坐了。 “楚风啊,听说你对墓主人身份有了想法?” 楚风一听,这肯定是张教授说的,“是啊,我怀疑这是末代楼兰王比龙的儿子,真达的墓。” “有什么根据?” “根据当然有,就是墓门上的那个词,那个词本来是指楼兰王子的,可老师您不是说,它偶尔也用来指楼兰王吗。称了王却不大被承认的楼兰王只有一个,那就是末代楼兰王比龙的儿子真达!” 《魏书-西域传》记载,公元442年,末代楼兰王比龙为避战沮渠氏西奔且末,比龙的儿子真达率剩余楼兰人投降,沮渠氏却没有为难真达,而是很快就去了高昌;公元445年,北魏君主拓跋焘亲征楼兰,面对北魏大将万度归的轻骑,楼兰王真达再度‘面缚’出降,随后被带到北魏的都城——山西平城。由于真达长相俊美,拓跋焘见之大悦,不仅没有为难他,还连连加封他的官职。 “你仅凭这一点来判断?”凌教授有些不满了,“要知道,真达降了北魏以后,是被带到了当时北魏的京城,今天的大同去了,怎么可能他死后会葬在这儿呢?” “导师,当然不是只有这一点。”楚风听出了凌教授的意思,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首先,这个墓的墓制在魏晋时期较为流行,这与真达生活在北魏年代的时间相符。 “其次,包括比龙在内,前数任或者说数十任楼兰王都是汉族人。公元512年,北魏境内曾发现一块石刻,上面刻着最后的楼兰王的世系,说楼兰王比龙这一系都是河南洛阳洛滨里人,真达被带到北魏京城后,被魏帝封为‘平西将军’、‘青平凉三州刺史’、‘临泽怀侯’,如果他死后,归葬于此处的话,那么,墓的规模和他的身份就相符了。而且这样也可以解释他的墓葬当中为何会有青铜器,西域出土的墓葬当中,还没有人随葬青铜器,尤其是青铜鼎,这个肯定是他在汉地做官,皇帝赐予的,他死后,皇帝让其随葬。” 凌教授听了楚风的分析,还是有疑问:“那么,为什么他不葬在祖籍河南洛阳?不葬在楼兰古都,而是要葬在此处呢?” “只有一个解释,他的官职,‘平西将军’、‘青平凉三州刺史’、‘临泽怀侯’,如果他真的就任了‘青平凉三州刺史’之职,那么他就应该生活在武威,临死之前怀念故国,要求归葬故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要知道,他们虽然祖籍河南,但‘自祖以上,世君西夏’这个‘世君’就是不知道多少代人都在楼兰为王,怎么会到了真达这一代,还对所谓的祖籍有感情,只会对他们家族世代为君的楼兰有感情。只可惜他最后想回去的梦想没有实现,或者是出了什么变故病故在途中,所以就葬在了这里,而埋葬他的人采用了当时凉州一带的流行葬制,就形成了这个奇怪的墓葬。” 凌教授反驳说:“既然如此,公元449年,北魏帝拓跋焘派了一位交趾公韩拔前往楼兰,为鄯善王,怎么就没有可能是这位鄯善王在就国或者回乡的途中经过这里,病逝于此,从而归葬于此呢?” “那么葬俗就不对了!”楚风也想过这个可能,“韩拔是南方人,不会采用这种北方流行的葬俗。”他很肯定地说。 凌教授听了,既没说赞同,也没说反对。 倒是躲在帐篷外边的凌宁听得连连点头。 主墓室被打开(1) 墓穴里,主墓室外,向来一脸从容的桑布也有忐忑不安的时候。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对楚风这个人的感觉不错,有学问,还没有架子,最重要的是,他在楚风身上看到了男人的勇气、担当。楚风也觉得这个大汉虽说面冷,但心还是热的。他们两人经过这几天共同挖掘这陵墓,倒产生了些惺惺相惜之情。 此次就是楚风说服了桑布,要证实他所找到的机关,能不能打开墓室。 “你行不行啊?”桑布还是心中没底。 “你就等着看好吧!”楚风经过仔细比对,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为了安全,他们并没有惊动别人,但凌宁不知怎么的,硬要跟来。她倒是理由充分,之前楚风既然承认自己做错了,就应该弥补,是他把自己从墓道里带出来的,这次也要他再带自己进去。楚风无奈,只好把她带上。 楚风找准了位置,让桑布和凌宁退后到一个安全距离,上前跨出一大步,伸手向自己判断的机关处用力摁去—— 1秒,2秒……10秒……30秒…… 没动静! 真是考验人的神经!三个人一脸紧张地等着,却半天没反应。 楚风纳闷:难道自己的判断失误了,不可能啊!他改摁为扭,再试! 半响,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楚风心中也稍微有些着急了,怎么会这样?他朝左扭、朝右扭,都没扭动。仔细看,那个石块上微微凸起的地方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用来扭的机关。 楚风稍稍冷静了一下,想了一想,把手掌放上去仔细感觉了一下那石块微凸之处,眼中精光一闪,他猛地一提,异变突起。 “咔、咔、咔!”这声音在这寂静、黑暗的墓穴中听着真瘆人!可在楚风耳朵里听来,却有如天籁。他心中暗道:成了!一种久违的狂喜和成就感席卷全身!看来自己还真是干这行的材料! 为了防备主墓穴安装了对付盗墓者的攻击性机关,楚风已经退到了墓门处,与桑布和凌宁在一起。三个人紧张地盯着那发出声音之处,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眨,生怕漏过什么。 随着那声音,巨石正中离地面一米多高之处,缓缓地往外推出一个宽60厘米、高1.1米左右的石门。在矿灯的照射下,这石门背后是深深的黑暗。似乎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有一个黑影正缓缓地推开这道石门。 胆小的凌宁几乎要叫出来。楚风看到她脸上的惊骇之色,一时心疼,伸出一只手去,把她那有些颤抖的小手一把抓住,嘴里低声说:“别怕!” 手被楚风一握,凌宁的心里顿时就踏实了,眼前这阴森的一幕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不好!快出去!”眼尖的桑布发现从墓室里冒出一股浓烟,准是毒烟。话音未落,他已经拽了身边的楚风一把就往外跑。楚风得他提醒,正好抓住凌宁跟着一起跑出墓穴。 外边的人这会子正要往里头进呢,见到这三人面色惊慌的从坑洞里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主墓室被打开(2) “怎么了?队长?” “你们在里面看见什么了?”这七嘴八舌的,桑布根本就没心思回答:“快走,有毒烟!” “啊!”听他这么一说,围着的这七八个人迅速往地面跑,幸亏当初打的是想把大青石搬动的主意,所以这条甬道挖得很宽,这会子一堆人逃起命来,倒不显拥挤。 楚风半抱着凌宁跑到地面,在见到阳光的一刹那,才放松下来。他回头看看那墓道,对身边的桑布使了个眼色。桑布也正在歇气,见到他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大声喊道:“所有人散开!快散开!墓室里的毒烟外泄了,不想死的就给我有多远躲多远,等毒烟散尽再回来!快点!”他喊到最后就是用吼的了。 在墓穴左近干活的民工不少听到他这么一吼,顿时作鸟兽散。楚风也知道,目前还没到安全距离,带了凌宁跑到凌教授的帐篷里,推着凌教授的轮椅就走,把凌教授搞了个措手不及。 “怎、怎么了?楚风,你怎么回事?要把我推到哪儿去?” “教授,等会儿再给你解释,这里现在不安全!”楚风一边走一边看着身边的凌宁,看到凌宁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就冲她努力努嘴。凌宁顺着他的方向,刚好看到张教授的帐篷,会意,进去一把就把张教授拖了出来。 这时候,其他的专家也得到了消息,纷纷从帐篷里出来,往警戒线外跑。 楚风推着凌教授和凌宁、张教授他们也都在警戒线外停住了。这时候,楚风才有机会把刚才墓穴里发生的事告诉给众人。 “什么?主墓室打开了?”本来对这一片混乱心怀不满的众人听说了这件事,个个都面带喜色。 “嗯,没错,只要等这股毒烟散尽,我们就可以进去看看了!”楚风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第25节 “不行!”张教授反对,“你怎么知道墓室里不会再有别的机关了?这次是你们幸运,要是再有什么机关,这么冒冒失失地,出了事怎么办?” 虽说张教授声色俱厉地数落着自己,楚风却觉得很温暖,因为他知道,这是人家真心地关心自己等人的安危。为了这份出自真心的关怀,他也得诚心认错。 大家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那毒烟散尽了没有。 此次考察队没有想到会遇上带机关的墓葬,所以没有带测量毒气的装备,只好用笨办法,等! 不过,这毒烟的出现,也更进一步证实了楚风的判断,这墓主人一定是汉族人,而且是盗墓成风的南北朝时期人。只有这个时期的人,因为盗墓之风盛行,对自己死后的墓葬很不放心,通常都会布置几个机关,以防盗墓贼光顾。在以前发掘的西域少数民族的墓葬中,这类机关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为了检测宿营地的空气质量,大家只好从村里牵来一条土狗。 在把土狗放进去很长一段时间,那条狗都活蹦乱跳之后,张教授才同意众人回到营区。 主墓室被打开(3) 即便这样楚风还是不放心,他交代凌宁推着凌教授等在原地,自己跟着众人回到营区。呆了一阵,确实没感觉到任何异样后,才又跑过去,把凌教授接了回来。 凌教授在这个过程中自始自终一言不发,凌宁也出奇地没有与他唱反调,楚风就知道不对劲了。 “教授!您,您生气了?”楚风小心翼翼地问。 凌教授还是不说话。 这下,楚风可以肯定,教授生气了,气得还不轻。 他连忙承认错误,保证下次再也不这么轻率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凌教授的脸上才绷得不是很紧了:“楚风啊,我一直以为你为人很稳重,所以才放心把自己的课题交给你,还把宝贝侄孙女也交给了你,可你呢?这样冒冒失失!这要是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啊!”老头子痛心疾首的样子看得楚风自责不已。 “老师,您放心,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小心再小心,哦不,没有下次了!”楚风就差拍胸脯保证。 “叔爷爷,这次不怪人家,是我自己悄悄跟进去的。”凌宁知道,其实与其说凌教授是在气楚风,倒不如说是在生她的气。她不承认错误,这一关怎么都过不去。 果然,她一说自己错了,并保证以后不再任性,听楚风的话,不再私下行动等等之类的,凌教授的脸色才渐渐缓了过来。 楚风送了凌教授爷孙两回去之后,就来到墓穴甬道跟前,桑布正在用绳子牵着那条狗,准备让它再次充当一下先锋。可那条狗死活不听话,就是不愿意进入甬道。 “桑布队长,这不是个办法,也许这墓穴里的毒烟还没有散尽,这畜生也知道,所以才不愿意进去。”楚风上前制止。 桑布也知道墓穴里通风不好,毒烟要散尽没那么容易,可眼睁睁见到墓室已经打开,却无法进去的感觉真如猫爪挠心。此时听楚风一劝,知道心急不得,就把狗交给了带它来的村民,通知在场的人,封锁现场,明天再探墓室。 第二天,那条狗痛痛快快地就下去了,等它出来,没见有什么异状,桑布带着两名考古队员也跟着进去。很快,传来下边一切正常的讯息。 这次,楚风是被严重警告,不得踏入墓穴一步,警告者为张教授,同时被警告的还有凌宁小姑娘。 桑布带人来到主墓室外,看见那扇门已经打开约有30厘米宽的一个豁口,他拿手电往里照了照,漆黑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墓室中央有一团浓浓的黑雾。在手电强光地照射下也看不清楚黑雾中到底有什么。不仅如此,在那光圈稍暗淡一点的地方,那黑雾似乎有生命似的,好像一个狰狞的恶魔,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定了定神,桑布把门拉得更开了一些,感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桑布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他的右侧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桑布一惊,手电光立马照了过去,随即松了口气,是楚风! “不是说不让你来吗!怎么进来的?”桑布禁不住小声埋怨一句。 楚风没做声,眼睛紧紧地盯住那墓室的中央。桑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张似笑非笑地脸正直面着他们两个呢!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七章 大漠枪声 鄯善王印(1) “为什么鄯善王印代表的是楼兰国王的身份呢?” “在汉文文献中明确记载,楼兰国于公元前77年更名鄯善国后迁都于泥城。《魏书-西域传》里也说‘鄯善国,都于泥城,古楼兰国也’。现在,史学界对此还是有两种观点,坚持原则的一部分史学家们只承认公元前77年以前的为楼兰国,其后的为鄯善国。而大部分人为了称呼方便,一律称其为楼兰,只是公元前77年后中原王朝对其统治者的册封,正式称呼是鄯善王!” 楚风给凌宁解释清楚了她心中的疑问,自己心中的疑问却无从解起。他本来寄希望于在主墓室里找到证明墓主人身份的证据,可主墓室里他们只找到一具精美的彩棺。令人奇怪的是这具彩棺是直立着的,而且棺盖并没有合上,戴着一张碧玉面具的墓主人正直挺挺地站着,一开始还真的把楚风和桑布吓得够戗。 等惊魂稍定,这二人便开始仔细寻找随葬品。可任凭两人如何搜寻,就只在棺内找到了一枚刻着“鄯善王印”四个汉字的金印。 除此之外,这具彩棺保存得非常完好,它无论从规格、做工还是色彩上都可以说是西域地区考古发现的彩棺之最。棺中成年男子的尸骨裹在层层织锦和丝绸中,却没有只言片语标明男子身份。那枚金印只能证实墓主人是楼兰王,却不能证实他是谁。 如果他是真达,那么当年他的父王比龙为什么要跑?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他?真达又知不知道自己父亲拼命保守的那个楼兰国的国家机密呢?这些疑问,楚风本来都想在主墓室里获得解答,结果全泡汤了! 还有一件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上个世纪初,斯文?赫定和斯坦因在到达楼兰地区时发现了大量文字资料,木椟、木简、皮革文书多得数不清,就好像在楼兰国,人人都会识字、都藏书一般,甚至在马厩里,他们都找到了各种材料的文书。可今天,在这已被证明的楼兰王的陵墓里,怎会找不到片纸文字呢? 难道在左墓室当中?看来这个疑问他暂时是得不到答案了。由于此次墓葬考古发掘成绩斐然,上级领导知道之后,决定加大发掘力度,把墓室上面压着的沙土丘整个搬开。工地上出现了热火朝天的上百坎土曼(新疆铁锨)齐扬的工作景象,墓穴却进不去了。因为考古工作组从各方面综合因素考虑,此时最好把那个坑洞封住,等从上而下把沙土搬开后,再全面考察这处墓葬。 楚风只好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查看从右耳室中挖掘出的随葬品。 存放随葬品的帐篷一直有武警执勤,楚风走进去时,工作人员正在对这些东西进行登记造册,张教授也在。 这里已经有了一个青铜鼎,一个玉玦,两个彩釉陶罐,四小捆黄色丝绸——在墓道里太昏暗,考古队员把它看成黑色的了。还有一些木制的碗、汤匙、筷子,全都刷过彩漆,可惜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看不出原貌。还有大量铜制的盘子、茶壶、酒具等,除此之外,就是大量让人不明用途的尖头“标签”,方头的一边有孔,边缘下凹,可能用于穿线,做成甲胄的鳞片。 鄯善王印(2) 楚风拿起一小捆丝绸看了看,这丝绸已经被测量过,贴上了考古工作特有的标签,上面写着这捆丝绸为黄色,宽50厘米,长10米,这个宽度说明它的生产年代应该在后汉时期之后,晋代至公元6世纪左右,这个时期的丝绸标准宽度就是50厘米,到了隋唐时期,这个标准宽度有所扩大,敦煌出土的丝帛画就证明了这一点。楚风对自己的判断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张教授早就看见他进来了,此时见他手持丝绸,面带微笑,哪还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楚风啊,你的设想我与凌教授和几个老专家讨论过了,我个人还是同意你的看法的,不过,还是有不同意见啊!” 楚风听了微微一哂,他既不争名,又何必非要人家认可自己,没成想,此行居然能发现这么重要的墓葬。他知道,那些老头子只怕眼睛都要羡慕得红了。现在无论自己提出什么样的观点,都会有人反对。当然,有些人不是因为反对而反对,考古活动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一切都有可能。 倒是张教授手里的两样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一个是墓主人脸上覆盖着的那张碧玉面具,另一个是一串白玉手链。面具他看到过,这手链倒是有些特别:“这个是?!” “哦!这是在墓主人腰际发现的,除了那枚已经送往乌鲁木齐的金印,彩棺里的随葬品就只有这个了。”张教授举着那串白玉手链递到楚风眼前,“这七颗玉珠本来是散着的,棺中珠子底下压着有腐朽的麻绳,看来原本是用麻绳穿的。只是这些玉珠有些奇怪。” 楚风接过这串临时用尼龙绳穿起来的手链细看,这些玉珠真是古怪,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玉珠。因为它们全都是圆柱形的,而且长短不一,从1.5厘米到3.5厘米不等,这么一串手链还真是奇怪。 直觉告诉楚风,这串手链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能被墓主人特意带到棺里的东西,怎样也得有跟那枚金印相等的地位吧,但他左看右看,一时也看不出端倪,也许这是楼兰国特有的手链制作方式。 第26节 楚风把手链还回去,又接过碧玉面具细看,这副面具制作精良,面具上的表情惟妙惟肖,如果这张面具是比照那位墓主人的真实长相制作的,那么这位墓主人的长相即使按照现代人的标准也可称得上英俊了。 “那位墓主人的长相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呢?” “眉目之间有点像,不过,干尸的相貌跟他生前会有很大区别,要想还原,得等到回去找专业人士绘制电脑三维图。”张教授知道,历史上关于真达王子的相貌有很多推测。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外貌,后来他被带到了北魏君主拓跋焘面前,那位可以称得上残暴的君主见了他竟然大喜,此后赏赐有加,还不停地为他加官。 如此的一些反常行为,引得人们对真达的外貌纷纷猜测,声音最大的就是他的外貌应该是“柔弱的俊美型”,甚至有些人推测他可能“我见犹怜”,这才得以在乱世、在国破之后没有得以保全自身。要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他的这个例子实在太特殊了,特殊到别人不产生其他的想法都不行! 鄯善王印(3) 楚风好笑地想,就是按照这种理论,也可以证明墓主人是真达!他随意与张教授交流了几句,就准备退出帐篷。就在他刚刚一只脚踏出帐篷的一刹那,一种汗毛倒卷的感觉席卷全身。多年前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感觉告诉他:“不好,有危险!”他大喊一声,一个侧翻,往左侧滚出去3米远。这时,只听“咻”的一声,一颗子弹顺着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射了过去,“扑”的一声,不知道击中了哪里。 楚风躲在一个装器材的大木箱后面,猫着腰,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啪”的一声,又一颗子弹冲他而来,打到了木箱的一角。 “该死,这是冲我来的?!”楚风看出来了,这子弹是长了眼睛的。可怎么会?自己没有得罪人啊! 两声枪响,那些警戒的武警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是傻子了。他们已经就地找了隐蔽物,一边大声喊着,让工作人员和民工:“隐蔽!有敌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向枪响之处包抄而去,那是800米以外的一个小山丘。 楚风这下躲在箱子后边连头都不敢往外冒了,他小心地向身后看了看,那个藏随葬品的帐篷没动静,张教授他们可能是隐蔽起来了。可凌教授该怎么办?他行动不便,能躲到哪里去? 想到这一点,楚风脸色一变,可是,自己说不定就是枪手的目标,如果自己进入那个帐篷,说不定反倒会给教授带来灾难!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一个娇小的身影悍不畏死地向那个帐篷扑去,楚风看得心中一紧,想也不想,朝着相反的方向露出身影,一扑。 “啪!”的一声,枪响了! “呃!”一声闷哼表示有人中弹。 “不许动!”一群武警战士包围了那个小山丘,冲上去一看,空无一人,不过现场留下的三枚弹壳还有余温! 毛连长带人,用塑料袋装走了那三枚弹壳。 楚风中弹了!这真不幸!更不幸的是,他中弹的部位还有点说不出口,哪儿?屁股!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中弹部位不深,甚至可以说子弹是擦着皮过去的,所以除了少了一块皮,他身上并没有多出来什么子弹头什么的,也就不需要手术,只需随队医生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可以了。 等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那随队医生所在的帐篷,却见凌宁红肿着一双大眼睛正等着他。 他吃了一惊,在这里还会有谁给这丫头委屈受? “凌宁,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对了,刚才,你没事吧?教授没事吧?” 小丫头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开了! 楚风被她这么一抱,着实有点儿手足无措,他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没有来得及学会哄孩子的本事。 好不容易,这小丫头自己收住了眼泪,抬起头,看见了楚风那湿掉的前襟,又有点不好意思! “小丫头,你哭够了吗?哭够了就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楚风有点儿不耐烦了。没想到刚才还扑到他怀里大哭的凌宁听了这句话,二话不说,瞪了他一眼,掉头就跑。 鄯善王印(4) 楚风莫名其妙,“真是,不可理喻是女人啊!”他感慨一声,决定去凌教授那儿看看。 还没等他走到凌教授的帐篷外,就被人拦住了。拦住他的是一名武警战士:“楚教授,有个人,他自称是您的朋友,要进来,您看——” “哦?”楚风心里纳闷,这是谁啊? 他跟在战士后边,一瘸一拐走到工地边上,果然,一个人被挡在了警戒带外边,正焦急地往里面张望。 那弥勒佛的身材,不是胖子齐邵东还是哪个。 “胖子,真是你,你怎么来了?”楚风大感意外。 “小风,听说你出事了?怎么样?无大碍吧?”胖子原本焦急神情,在看到楚风后稍定。倒是楚风又被他诧异了一回:“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刚才听着两个小战士聊起的。我说是来找你的,他们说你刚刚中弹了,不知道情况怎样,可把我急的,还好你没事?”楚风面色古怪地看着那两个小战士。果然,那两个小战士的脸红了,那脸上是憋不住的笑意。楚风心里暗叹:原来军人也八卦啊! 楚风把胖子领回自己住的帐篷,帐篷里还有几个考古队员,由于下午的枪击事件,考古工程都停了,大家一见楚风进来,都围上来,打听情况。楚风见不是个事,就借口要去张教授那里为胖子登记一下,领着胖子又出来了。 虽说是个借口,但于情于理楚风都要为胖子在张教授那儿报备一声,他们便去了临时指挥部所在的那个帐篷。 楚风一进去,发现除了张教授在,凌教授也在,还有那位毛连长。他见着凌教授没事,心里很是欣喜:“老师,您没事?!太好了!” 凌教授已经知道他那一枪是怎么中的,对他心里也很是感激。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正在谈论要紧的事。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马上出去!” “不用了,这件事与你有关,我们正想找你呢?”说话的是那位毛连长,口气还很客气。 张教授也点头认可他的话。 楚风只好留下,看了看身后的胖子,又看了看在场的三个人,他只好低声交代胖子稍等。 胖子应了,转身出去。 楚风回过身来,看着这三人:“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经过鉴定,这三枚弹壳应该是从一把俄式狙击步枪的枪膛里射出来的。你真是幸运,没有被射中要害!”毛连长带着钦佩的口吻说。 “楚风啊,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你得罪过什么人没有?尤其是俄罗斯人?”凌教授的语气里满是担心。 “也有可能不是俄罗斯人,下手之人是被雇佣的,但能雇佣俄罗斯雇佣军的,一定是国际势力,你得罪过这样的人吗?”张教授分析。 楚风苦笑:“除了这趟出国与美国一个什么公司打了交道,这些年,我根本没接触过外国人!” “哦!”张教授和毛连长的感兴趣了,纷纷追问事情经过。楚风就详详细细与他们讲了,两人听完,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人追杀楚风。从那些美国人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是有求于楚风或凌教授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杀手。 第27节 楚风倒是从这三人的态度中看出来了:“这么说,你们都肯定这个枪手就是冲着我来的喽?” “不错,从现场留下的弹痕和我们战士当时对这名枪手射击方向的判断来看,他的目标就只有你一个,这个人甚至没有瞄准第二个目标。”毛连长对此很肯定。 “那会不会是,那群盗墓贼的头子知道了他的部下被抓的消息,为了报复,买通的国际杀手?”楚风提出这个猜想,自己也觉得很扯。 “那不可能,不说这小小盗墓贼怎么可能会与国际杀手有什么联系,就算是他们花钱请的,那个团伙被抓才几天?这个杀手要想潜入我国境内,你以为那么容易呢?没有半个月以上的准备根本不行,这两个,时间对不上!”毛连长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这下,楚风也没辙了。他实在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了什么国际组织。 出发:罗布泊(1) “不可能啊!我是临时决定想去楼兰地区看石碑找河图的,俄罗斯人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找人来杀我?”楚风怎么都不相信。再说,如果这名杀手是至少半个月前派出的,自己那时候根本就还没有回国,也不知道要来新疆,更不会去找什么线索好寻找那传说中的昆仑神山,怎么可能被人追杀呢? 他提出来的问题确实把在场的人问住了,是啊,半个多月前,楚风还在美国,怎么会那个时候起就有人安排好了杀他呢? 毛连长对今天到来的胖子很是有一点意见,在这种情况下胖子的到来确实确实颇为玄妙。不过,因为这件事楚风早就跟凌教授打过招呼并获得了凌教授的首肯,所以他也不能说什么,就是希望他们的罗布泊之行能尽早成行。 这话不用他说,楚风也想早点儿走。他在张教授和毛连长都出去了以后,与凌教授密谈了很久。俄罗斯人的行动,虽然不能说他们就一定掌握了什么,但存在这个可能就逼得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凌茹凯决定第二天,便让楚风他们出发,而他自己,则让张教授派人护送回北京。 “楚风啊,这里交给张教授,我们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你去罗布泊可得担心啊!我申请一下,争取派一队武警战士保护你们,不然,要是那名杀手再来,可就不得了了。”经过今天下午的枪击事件,凌教授很不放心楚风的安全。 楚风笑着安慰凌教授:“老师,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把您的宝贝侄孙女安全带回来的!” “不仅仅是安全把凌宁带回来,你们所有人都要安全啊!”凌教授不满意他的不够严肃。 “是,长官!”楚风难得地插科打诨,就是想让这位白发苍苍的恩师少操点心。 他的苦心没有白费,凌教授果然被他逗乐了:“去,臭小子!呵呵!” 但是,事情总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第二天一早发生的事,证明了这个辩证法的观点无比正确。 第二天一早,工地上突然开来了七八辆车,还有两辆大卡车。其中一辆装着笨重的仪器设备,另一辆是军车,上边有一个班的武警战士。 这是内地某电视台要去罗布泊拍一个题为《寻找彭加木》的节目,其节目策划人准备出发时听说了鄯善吐峪沟这里考古发掘有了重大发现的消息,临时决定,到这儿来个现场直播。 从打头的一辆三菱越野车上,下来一位30岁左右的大眼睛美女,上身穿一件时尚的宝蓝色蝙蝠衫,下身穿紧身牛仔裤,头戴一顶鸭舌帽,鼻子上还架着一副眼下时髦的大框太阳镜——她就是这次节目的策划人杜欣。 从杜欣身边窜出来一个年轻小伙子,一身运动装束,打扮得很像美国街头的黑人rap歌手,他老远看见了楚风,立即露出了自己那一口白牙,张嘴便喊:“楚大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是的,林威廉,这个出生在美国的华人富商后代,竟然万里迢迢地追到这个位于中国大西部的戈壁滩来了。 出发:罗布泊(2) 他跑到楚风面前,热情地来了个大拥抱,楚风反身也抱住了他。 “耶,楚大哥,你变了哦!”林威廉第一时间感受到楚风的不同,虽然才过去半个多月,这个楚风已经与在美国的时候不一样了。 那是在美国纽约接机时,林威廉同样给了第一次见面的楚风一个热情的拥抱,没想到却被楚风推开了。他嚷嚷着自己幼小纯洁的心受到了伤害。嚷嚷了很久,换来的只是楚风一个白眼。 “臭小子,欠揍,是不是?!”楚风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心中也有点惊异自己的变化,不过想起上次跟那位蔡局长握手时,自己还是下意识抽回手。 “对了,你怎么跟他们混到一起的?”楚风对这小子能跟电视台的人一起出现还是很好奇的。 “哦,楚大哥,这个事啊,说来就话长了……不过我给你说,那里有美女哦!”唠唠叨叨地,楚风总算是听明白,原来这小子是看见了美女去搭讪,没想到双方一聊,居然目的地一致,这样他就死皮赖脸地搭了人家的顺风车啦! 林威廉的大声嚷嚷早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美女犹豫了大约0.1秒的时间,迈步向着这边走来。 “小风,这位是?”胖子看见林威廉像个大马猴一样吊在楚风身上,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楚风把热情过度的林威廉的双手从自己身上掰下来。然后转过身对胖子介绍:“美国认识的,林威廉,现在是我的学生!”然后对林威廉说:“这位是我的战友,好兄弟,齐邵东先生,外号胖子,不过这个外号你可不能叫!” 得事先给这小子打预防针,要不然等会他就该与胖子称兄道弟了。 林威廉刚想给胖子也来个熊抱,却被一位美女出声打断了。 “请问,您就是第一个发现这楼兰王陵的楚教授吗?”说话的正是那位电视台的美女策划。 楚风心头一跳,这是谁?怎么给自己安这么个名头,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 “我是姓楚,不过这座陵墓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不但不是第一个,我连发现者都称不上。你要是想了解这里边的情况,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说着,楚风给她指了指桑布队长所在的帐篷,“那里有这支考古队的队长,你找他,可以了解得比较清楚。”楚风对女士向来彬彬有礼,凌宁那个小丫头除外。 “是吗?那能不能有劳楚先生,帮我——通传一下?”美女也很有礼貌。 “这个——”楚风一窒,好厉害,这个都能看出来,楚风当然不敢真的帮她去找桑老大,那还不是撞到枪口上。桑老大肯定不会喜欢接待记者,直接领过去,不是送到枪口挨轰吗?这可不能去,楚风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了眼前的弟子林威廉身上。对啊,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威廉,过来,你领着这位女士到那顶帐篷去,你进去找一个叫桑布的人,就说——” 出发:罗布泊(3) “就说电视台来采访他!”威廉迅速接口,这种事在美国他常做,便咧着嘴就给美女带路去了。 事情的结果既在楚风的意料之中,又出乎他的意料。桑布果然不接受采访,不但他不接受,这个采访还整个地泡了汤,上级指示:本次发掘行动要保密,所以所有人员都得封口,电视台的人也得马上撤走。但是,很遗憾,楚风他们得跟着一块儿走。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简称新疆生地所)为楚风一行准备的人和车,被电视台这位女主持三两下就撬走了。生地所以人手有限为由,建议他们两队合成一队,一起走! 一起就一起吧,楚风倒没什么想法,可到桑布这儿又出了岔子。 “不行,绝对不行!这么多人,不能走那条路!”桑布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大家一起走原定那条线路。 “为什么?你们原定的线路不就是这么走的吗,你们能走为什么我们不能走?”美女杜欣的嗓门可不是盖的,那家伙,能坚持在她身边三米以内的人不多。 桑布却不为所动:“你们要去的地方和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在一个方向,你们去的是彭加木的衣冠冢,沿国道235一直到罗中,就在罗中附近,而我们要去的地方在罗布泊西北面,已经进到塔克拉玛干沙漠,两地别看都属于罗布泊地区,可直线距离都有好几百公里,这怎么一起走,不是开玩笑呢吗!” 在地图上,两地的标记确实有点儿远。可是杜欣信不过给电视台带路的那两位司机,她来之前就听说过桑布的名头,人家跟她介绍时也说要进罗布泊最好得是桑布队长带路。本来以她的跋扈,也不是不想直接撬人,但很显然,除了楚风他们的考察由于有两位院士的出面而备受重视外,桑布本人也不愿意去带那个随都能带的路。为此,杜欣才想着要跟他们一起走,只是目的地相差这么多,怎么同路啊! 第28节 楚风没辙,这二位,哪一位都不听劝,他只好随他们自己闹去,抽空去了趟乌鲁木齐机场送凌教授上飞机,等他回来,这二位还没有达成协议。眼看天都要黑了,今天无论如何是走不成了。楚风叹了口气,跑到桑布的帐篷里嘀嘀咕咕一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把这位桑队搞定,同意明天一起按预定线路出发。等他回到住处,已经是深夜,可见这工作之难做! 第二天,大家起床后,正准备听“美女与野兽”续集呢,没想到两人竟然没吵起来,而是宣布了上路的命令,大家连忙七手八脚地收拾好,上车、出发。 车队开始行进,而在上千公里之外的某边境口岸的市场上,却有人对他们的行踪很感兴趣。 “行动已经开始!科瓦列夫第一次刺杀失手。”有人一边假装挑军刀一边随意地说了一句。 那卖军刀的俄罗斯商人听了,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用俄语不停地夸着这刀的锋利耐用。 出发:罗布泊(4) 那人拿着一把军刀打量了半天,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这笔交易以双方价钱谈不拢而告吹。 车队沿着国道312线一路向东,这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庞大的车队了。电视台的21名工作人员一共分乘4辆越野车和一辆拉运大型器材的大卡车。楚风、凌宁、林威廉和胖子以那位考古队员王聪为司机单独乘坐一辆丰田4050,而桑布坐着一辆拉运给养的车和那位美女策划兼主播一起跑在最前边带路。车队的最后,还有一辆兵车,上面有8位武警战士和一部分给养。除此之外,每辆车的后备箱里都塞满了矿泉水和干粮以及充足的汽车备胎等沙漠出行必备物品。 胖子见到这庞大的车队,禁不住调侃楚风:“小疯子,你现在了不得了嘛!随随便便搞一次科考行动,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电视台随行,又是武警保护的。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小疯子”是当年楚风在战友们当中的绰号,因为他当年最疯:训练疯、上战场疯、大家玩起来也属他疯。 楚风苦笑,这不是赶到一块儿了!他也不想搞成这样,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他长叹一口气,没说话。 按照楚风原本的预想,组织上两辆越野车,带上身边这几位,外加桑布和他的一两个队员,进出一趟,利利索索的,哪儿想到会像现在这样麻烦,光出发点人数都得花上半个多小时。 这次新疆生地所还专门给电视台配备了两名多次进出过罗布泊的司机,他们完全可以把电视台的人带到原定的目的地——彭加木衣冠冢。并且那条新修好的从哈密通向罗布泊镇的公路又好走又安全。可不知道那位杜欣吃错了什么药,非得跟着他们走。 由于上午出发时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车队到达鄯善县城时,已经快中午了。桑布率先停下车,建议大家提前吃午饭,吃了饭再走。 这个建议大家都接受,于是才上路没多久的众人又嘻嘻哈哈地下车,到餐厅里聊天、打屁,各自根据自己的圈子坐在一起,等着吃饭。 毛连长从那辆改装过的东风大卡车驾驶室上下来时,楚风刚好抬头看见,倒吃了一惊:“毛连长,你怎么来了?” “呵呵,不来不行啊,有人不放心你的安全!” 楚风一听,想到了那两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心中一暖。 “那王陵那边怎么办?”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的指导员在那儿呢!” 毛连长本来就很欣赏楚风躲抢时的身手,也钦佩他为了救人故意暴露自己的勇气和担当,后来又听说,楚风也在新疆当过兵,更添亲切感。一来二去,两人已经成了朋友。 楚风把他引荐到自己这桌,介绍了威廉和胖子。凌宁不用介绍,他们早就熟识了。当介绍到胖子时,楚风笑谈:“你别看他现在这一身的肉,当年我们在昆仑山上当兵的时候,他可是一个人斗过一只高原雪狼的。” “哦!”毛连长一听就来了兴趣,高原雪狼可不是一般的狼,它的个头和力度都比一般的草原或沙漠成年狼要大,尤其是独狼,凶狠、狡诈。能与一匹独狼相斗,本身就很了不起,而能与一匹高原雪狼相斗,则更是说明此人身手不凡。 毛连长看向胖子的眼光顿时不同,搞得胖子很不好意思:“哎呀,都过去快20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好汉不提当年勇!” 众人看着他故意显示的一身肥肉,都善意地笑了。只是无意中听到了这事的桑布,眼中精光一闪。 沙海冲浪(1) 吃饭的时候,这个临时团队一下子就泾渭分明了。电视台的人分坐了三桌,宁可挤一点,也不愿意分开;武警战士们在一起;毛连长、楚风、凌宁、新疆生地所的两位年轻司机、桑布、王聪和胖子这几人一桌。只有林威廉一个,是个自来熟,他本来就跟电视台这般子人蹭过一段车,现在又在一个团队里,还不窜来窜去,四处交朋友,很快就和大家都打成一片。 楚风与毛连长和桑布聊起晚上宿营的事。桑布的意见吃了饭出发的话,今天得往前赶赶,争取天黑前到达陷车泉宿营。两位新疆生地所的司机脸上都出现了畏惧的神色,其中叫梁武是我小伙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风便问道:“小梁,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小梁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了:“陷车泉不能去,那儿周围全是流沙,一旦陷进去,就麻烦了!” “哦!”楚风听了这话,转过头看着桑布。桑布点点头:“没错,陷车泉周围全是流沙,但还是有一条安全的小道可以通过,只是——”他指指外边电视台那辆拉着大型器材的车说,“这个无论如何过不去!” 楚风一听,明白了。不能与电视台同路,根子恐怕就在这儿。 这个流沙,可不是泛指沙漠的意思。在沙漠里,有一些特殊的地方,那里的沙子外表看上去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可是,一旦人或动物不小心踏入进去,就会越陷越深,直到被那沙完全吞没。而后,那沙丘恢复原样,一点看不出这是一个吞没生命的可怕的所在。这些区域被常常来往于沙漠的人称之为流沙区。 楚风把正与电视台的美女打屁正欢的林威廉拉到一边,很严肃地低声与杜欣说了两句话,就看见那位美女策划跟着他走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凌宁小姑娘对这位美女很不感冒,此时见她过来,干脆转过身去,与那些武警战士们闲聊去了。 楚风顾不上她的小动作。他把杜欣请过来,把刚才桑布队长和小梁的话都对她说了,还让小梁着重强调了一下陷车泉边的危险。此时杜欣也已经想通了,她决定听从桑布队长的建议,走国道235线到罗中,也就是现在的罗布泊镇。 听说了这个消息,林威廉露出了满脸遗憾。楚风倒是轻呼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重新分配车辆和物资。楚风这边,除了威廉、凌宁、胖子和他自己以外,还有桑布队长是必须跟着去的,现在加上毛连长也要带两名战士跟着。加上司机和给养,还有一名专业的考古摄影摄像人员——现代考古,留下现场第一手影像资料很重要,因此各考古队大多会带上这么一位兼职考古与摄像的人。这边怎么都得三辆车。 那边的路因为好走些,那两位新疆生地所的司机带路的经验也很丰富,而且他们已经与位于罗中的罗布泊钾盐基地打过招呼,可以在那里补充给养。所以,那一路把物资尽量多的留给了楚风他们。而他们坐不下的人,就只能在兵车里挤一挤。 沙海冲浪(2) 看着电台的人绝尘而去,楚风还特特地跟桑布确认:“这样的车,可以过你说的那条小道了吧?”刚刚,临走前,那位司机小梁还一再劝说他们,不要走陷车泉那边,说那条路太危险,让他们宁可绕路也得走大部队走的那条路,安全! 桑布没同意,楚风当时虽说没吭声,那是对桑布的尊重,但这毕竟关系到这么多人的生死,他不得不要桑布一个准话。 桑布重重地嗯了一声,多没说什么,楚风也不再问,跟着他上了那辆三菱越野。 三辆车同时发动,王聪开着车头前带路,凌宁和那位姓王的摄像以及林威廉坐的车居中,毛连长的第三辆车殿后。 鄯善县城号称是全世界离沙漠最近的城市,库木塔格沙漠就在城市边缘,离城市中心仅有2公里。沙漠旅游兴起之后,县城干脆把进入城里的沙山围起来,搞了个沙山旅游公园。时不时地弄些大型沙雕在那儿吸引游客。 路过县城,三辆车没有停留,一头扎进了库木塔格沙漠。 库木塔格沙漠是新疆海拔最高的沙漠,金黄色的细软沙粒受气候和风向的影响堆积成高大的金字塔形状,绵延起伏的沙丘重重叠叠,一直向南面的天际线延伸,使人产生沙漠与蓝天融为一体的错觉。这个被称为彩色沙漠的库木塔格,是世界上唯一出产五彩颜色沙子的沙漠,还盛产风凌石。目前随着奇石市场上风凌石的价格一路走高,闯进沙漠中寻找风凌石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三辆车的司机都是老手,不肯好好地走沙梁,而是对着沙丘“冲浪”。 楚风以前在新疆当兵时,还没有这样的玩法,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起先看小王开车慢腾腾地爬沙丘时,他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走沙梁省劲啊,这怎么对着沙丘直上了? 第29节 可很快,等上了沙丘顶之后,那车的速度就不再是令人难受的慢,而是快得惊人!从沙山上直冲而下,能不快吗?起初楚风还以为汽车刹车失灵了呢,那种完全地失重、以及眼前的巨大沙山扑面而来,楚风心里暗道一声:“完了!” 就在这时,王聪把方向一打,一个急转弯,汽车险险地擦着沙山过去! “哈哈!哈哈!”耳边传来小王放肆地笑声,和那几个年轻人地惊呼声。楚风才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在玩?! 王聪有心卖弄:“楚教授,怎么样?你们在海边冲那海浪,也没有冲这沙浪过瘾吧!” 楚风“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还好自己多年培养的沉稳性格起了作用,刚才没有太丢脸! 王聪得到肯定,心中更得意了,卖弄得更厉害,汽车一次比一次惊险,后边的司机有样学样,刺激得那车上的小姑娘凌宁惊呼连连,林威廉大呼过瘾,老远都能听得到他的怪叫声。只有那位抱着机器的摄影摄像师,深怕自己的宝贝疙瘩磕着碰着,因此倒是担足了心事,没顾得上跟他们一起疯。 沙海冲浪(3) 连毛连长和他的战士都玩得很投入,也是叫声连连。这里的人除了楚风、胖子和桑布等几个之外,大多是第一次进入沙漠,本来对这个传说中充满死亡气息的不毛之地多少有点儿恐惧心理,被三位司机这么一冲一闹,把这恐惧倒是抛开了,好奇心和玩性却是大起。 桑布是老进沙漠的人,有时候甚至觉得沙漠中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他一见着漫天黄沙就觉得亲切。沙漠并不是人们想象的不毛之地,很多顽强的沙生植物牢牢地扎根在这里,在满眼黄沙之中妆点出一丝绿来。而那火热的红柳则没这么含蓄,即使是在生态条件极其恶劣的沙漠里,它也依然活得那么张狂、那么奔放!每每一看见它们,桑布就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在人世间遇到的一切烦恼,在它们面前都不值一提。只剩下那涌到胸口的豪迈,逼得自己很想放声高歌! 为此桑布能理解那些小伙子们发泄的欲望。所以一开始放任他们玩,后来发现他们有点玩过头了,才对着王聪喝了一声:“你小子好好开车,少在这儿卖弄!” 王聪被他一声喝,立时老老实实起来。这三辆车一不玩了,后边的一条尾巴就出来了。 桑布早就在倒车镜中发现了它的存在。这个车队从乌鲁木齐出发时配备了两部海事电话、每辆车上都有一套gps定位系统和车载对讲机。分开时,两部海事电话一边队伍给了一台,这边这台就装在桑布的这辆车上。 桑布看后边的那辆车似乎来者不善,联想到上次对楚风的枪击事件,面沉如水。他通过对讲机交代其他两辆车暂时分开,从三个方向分头走,看那辆车跟哪个! 毛连长听说了这个情况后,也同意这个方案,但提出大家不能分开太远,10公里以后必须会合。 在这茫茫的沙漠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分开得太远真有可能出事。正好第二辆车上的司机也认得去陷车泉的路,桑布决定自己诱敌,让其他两辆车会合后,去预定宿营地所在流沙区的外围等自己。 三辆车在对讲机里商量完毕,后面那辆车已经追近。 三辆车“刷”的一声,霎时向三个方向分开,迅速扬尘而去。 那辆追踪的车犹疑了一下,不知道该追哪一辆,正在这时,楚风从中间的车窗上往外探了探头。 那辆车,直直冲着中间这辆追去! 王聪在沙漠中的驾驶技术还真不是白给的,他竟然能在这里开到了100码的时速,要知道,这可是在沙漠中,摩擦系数大,地表温度高,在平时最多只能跑20—30码的时速,否则就会爆胎或出问题。 这王聪为了逃命什么都不顾,开到了最高时速,可就是这样,还是甩不掉后边的那辆212。 “妈的,212什么时候这么老到了,这辆车肯定经过改装!”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汽车追逐战当中,王聪还是不改他那满不在乎的表情。 “你给老子开快点!”桑布几乎是用吼的。 那辆车把他们咬得死死的,距离还在不断地拉近。 按道理来说,在沙漠里是不能开这么快的,楚风他们在车里不停地被抛起来,头都顶到了车顶。这样的速度极容易翻车,他们这辆车本身就是经过改装,加固了底盘的,可看来还是没有对方的车改装得彻底。 “坐稳了!”王聪一看不是个事,也激出了他骨子里那股劲:“妈的,老子还不信了,沙漠里还有人飙车飙得过老子!”他此时正在一道沙梁上,一打方向盘,加着油门开着车向下冲。 那速度,真是,与蹦极差不多! 当时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这一下要是控制不好,跟自杀差不多。结果,那小子不慌不忙,又来了个大转弯,竟然一把绕过了前面阻路的大沙梁,把后面的追车甩到了视线之外。 就在大家想要松口气时,“咻”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了驾驶室旁边的车窗沿上。 “妈的!”王聪二话不说,继续加速,而且不再敢走直线。开玩笑,对方有枪,要是打爆了自己车的轮胎,那就麻烦了。 “楚风,你到底得罪谁了?怎么这些人铁了心的要你的命!”这个问题是胖子问的,看桑布的脸色,他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楚风觉得心里特别窝火。这种莫名其妙被追杀的感觉摊到谁身上都受不了。 “这样下去不行!”桑布铁青着脸,大家都没想到,在这沙漠中会出现这种只在警匪片中出现过的镜头。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沙漠中特别容易爆胎,尤其是走罗布泊,爆胎更是家常便饭。所有的车,进来前车顶上都带了两个以上的备胎,就是为了防备爆胎后,汽车在沙漠里变成废物,那样人就危险了。这枪手要是这么追击下去,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车的轮胎打爆,这样即使有备胎也不行,既不够他打的,他也不会老老实实给你时间等你换好胎。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八章 传说中的西域大盗 致命的杀机(1) 就在这时,身后又响起了枪声,“啪、啪、啪”连着三下。 “这声音不对!”楚风转过身向后看,却见那辆追着自己的车后也出现了一辆追逐的车。 “是毛连长他们!”王聪看了一下倒车镜,就把那辆车认出来了。 确实是毛连长不放心,在分头开出去没多远,发现自己身后没人追着,暗道坏了。他们是来保护人的,可不能只顾着自己逃。于是他让那位战士掉头,顺着当时桑布他们走的路线前来追,没想到还真让他们追上了。眼见那辆212上冒出一个狙击步枪的枪口,对着前边桑布的车开枪,毛连长急了,也不管还没有进入有效射程,从副驾驶位子上伸出半个身子,对着那车就连扣扳机。 三发子弹都打空了。那位狙击手似乎想先干掉后边咬着的毛连长,再回头对付楚风他们。回过身对着毛连长就是一枪,幸亏开车的战士机警,迅速滑了一下方向,把这枚子弹躲了过去。 另一位战士获得命令,从左边窗户探出头来,抬枪便打:“啪、啪、啪”也是三声,其中一枪打到了那辆汽车的底座上,擦出一溜火花。 “原来底座包了钢皮,这家伙可真是大手笔,硬是把一辆212改装成了装甲车!”王聪一边保持着车的高速行驶,一边还抽空看看后边的战况。 桑布忍不住,一个爆栗就上去了:“让你小子不安心开车!” 小王没脾气了,再也不敢吭声了。 这楚风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形势越来越明显,杀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却拖累了这么多人在沙漠中奔命。他本是一人做事一人担的性子,受不了这个,可是到如今也没有办法,窝了一肚子的火! 也许是认为自己寡不敌众,也许是不熟悉地形,也可能弹药没准备充足,那辆212在与毛连长他们对开几枪后,向西远遁。毛连长惊异于那家伙的精准枪法,也不敢去追,这边王聪见那车去得远了,便慢慢地把车停了下来。 毛连长他们也停了车,下来一看,楚风才发现毛连长额角竟然有一道血痕:“怎么?你负伤了?” “没事,擦破点皮!不过,那家伙,枪法可真准!”毛连长别看外表镇定,心里也直后怕。要不是开车的战士手快,打偏了方向,这一枪可真能要了自己的命! 第30节 楚风心中的愧疚更深了。更令他难过的是,他至今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追杀自己! “毛连长,趁现在还没深入沙漠,你们回去吧!”楚风建议,然后,他对着桑布说:“桑布队长,带着你的人也回去!帮我把那小丫头也带回去!”他回过身问胖子:“胖子,当年教官教的沙漠生存知识,你没有还回去吧?” 胖子哈哈一笑:“当然没有,还很熟悉呢,就怕你倒是还回去了!” 楚风一听就清楚了胖子的心意,如果可能,他也不想让胖子留下,但他知道,如果这时候他开口让胖子走,就是对他们当年兄弟情的一种侮辱!胖子要跟他共同对敌! 致命的杀机(2) 楚风重重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好兄弟!” 毛连长此时的脸色极其难看:“那你是看不起我咯!难不成我们不配做你兄弟?!” 楚风脸上浮现尴尬的表情:“不是,我是说现在我们人多,目标大,这样我们在明,那杀手在暗,虽然他逃了,但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冒出来下手,而且他的枪法奇准。我们很被动!” 听了他的话,其他人都不做声,因为楚风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肯定还会再来。依我看,杀手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我们当今唯有继续前进和撤回去两种选择。刚才我看见,那辆车里有一个本地人,那肯定是给他带路的,尽管遭遇这种事,我们往回撤的可能性依然不大,所以杀手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堵人的可能性也不大。这样,你们撤回去就没有什么危险。而我和胖子当年是经过沙漠生存训练的,我们俩躲在这沙漠里,正好化明为暗,说不定能给这家伙一下黑的。” 楚风详细解释了自己的计划,可毛连长和桑布的脸色依然不好看。 “队长!这儿离那里不是不远了吗?咱们干嘛不这样……”王聪在桑布耳边出了个主意,桑布听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这次的事,虽然大家都知道,对方是冲楚风来的,但西北汉子最不缺的就是血性。这个杀手对大家肆无忌惮地追杀,这已经惹火了包括王聪、桑布、毛连长和他的战士在内的这些西北壮汉。大家都想着这么在自己家门口被人欺负,要是不找回这个场子来,真是没脸活了。所以对楚风的建议,没人考虑。 桑布听了王聪的点子后,先回车上,用对讲机联系那辆拉着小姑娘凌宁和林威廉的车,还好那车也没有跑远,正在向这边赶来,一会儿就到了。 等他们到了后,楚风等人很有默契地什么都没说,林威廉这小子机灵,看出不妥来,死活要上这边的车。凌宁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有些不对劲。看见这些大男人严肃的样子,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就算自己问出口,这些人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接下来,还是楚风他们的车走在头里,不过开车的司机换成了桑布。在其后,王聪开着毛连长他们的车距离一公里,远远地吊着,最后才是凌宁乘坐的那辆车。 三辆车用正常速度在沙漠里行驶着。下午进沙漠时时间还尚早,可经过这么一折腾,此时已近黄昏,金色的阳光照在五彩的沙子上,令整个沙漠都散发出绚丽的色彩。可是,谁又能想象得到,在这令人痴迷的绚丽景色之后,居然会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如果是平时,只怕一群人都会沉醉在这样的美景中如痴如迷,可现在,这灿烂美景就在面前,所有的人却无心欣赏。 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一片只有矮小沙丘的沙地。 如果不是事先听了桑布介绍,楚风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一片除了沙丘小一点,比起其他处毫无差别的沙区,竟然是一片令所有沙漠老司机都闻言色变的流沙区域。 致命的杀机(3) 这个流沙并不是说沙子是流动的,而是指这里的沙子没有承重能力,简单地说,就是只要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落在了这片区域,就会沉下去,就好像在沼泽地一样,汽车只要一开进这片区域,就出不来了。 这流沙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沙子不下沉,人上去了就下沉呢?它的原理是什么?这些问题统统是个谜,无人能解。 现在,桑布带着其他两辆车,就是直直地往这里面开!难道他不要命了? “02、03!注意!注意!跟着我的车辙印走,不能偏一点儿!”桑布一入这片区域就用对讲机呼叫其他两辆车的司机。 这个代号是刚才商量定的,三辆车开进去没多远就停了,随后,楚风、胖子、林威廉和毛连长及他的两个战士都下了车。 这就是王聪的计划,有桑布队长的带路,他们可以安全地开进流沙区,但害怕那杀手跟在后头,所以,必须有人下车把车辙印给清除掉。 “小心点,不要离开车辙印10厘米之外!”桑布从车窗上探出头来交代。 “知道了!”大家回了一声,就开始打扫车辙印。 本来在起风的时候,不用人来清除,一会儿风就能把这印记消除得干干净净。可惜此时怪得很,竟然一丝风都没有。大家怕那家伙追上来,在流沙区跑都没地方跑,只好自己动手,消除印记。 就在大家缓缓地一边前行,一边消除车辙印的时候,远远地一个大沙丘顶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一直在警戒的武警战士一看变了脸色:“快上车,那杀手来了!” 大家闻言迅速上车,桑布开始加速,同时不忘叮嘱其他两位司机:“跟紧我,不要慌,一定要沿着我的车辙印走,不能偏!记着,千万别慌!” 王聪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另一名老成点儿的司机冯祥也是桑布的老下属,他稳稳地回答了一声。桑布放心了。 三辆车有惊无险地陆续通过大约5公里的流沙区,到达了陷车泉边。这片流沙区像是一个不规则的椭圆,而陷车泉则是一个碗口大小的泉眼,接近于这个椭圆的近圆点。 桑布安排人带着凌宁先去扎营。 他和楚风、毛连长等人则爬上靠近泉眼的一个比较高的金字塔型沙丘,看着远处正接近流沙区边缘的那辆212. 这片沙漠沙丘很矮,视线不受阻挡,大家可以清晰地见到,那辆212犹豫了一下,在流沙区边停了下来,后来便有一个人下了车,他似乎与车上的人起了争执,执意不上车,随后,那辆车启动。大约是那杀手见到了楚风等人,毫不犹豫地开着车直冲过来。 大概开出10米,车就陷住不动了,车中人拼命踩油门,那轮胎只是空转,车子就是不动,还渐渐地向着沙子里陷。 车中人慌了神,此时才相信向导说的果然没错,这片流沙区确实就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庞然巨兽。这辆经过精心改装的汽车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下沉一半儿了。 致命的杀机(4) 他连忙爬上车顶,向留在边上的向导求救! 可是向导对他也爱莫能助,那向导在流沙区边上转来转去,就是不敢跨越雷池一步。杀手所在的区域离他已经有十多米远,他虽然身上围了一条绳子,却不够长。 眼看着,车子已经完全沉入沙丘之中,唯有车顶与沙面平齐,那位杀手不再犹豫,对着向导所在位置发足狂奔。奔出去五米,双足陷入沙中,再也跑不动了,就在他绝望之际,那位本地向导解下腰中缠绕的绳子,就这么一套,套住了他的双手。 这边的楚风见了,向胖子使个眼色,胖子会意,错步到毛连长身后,一个手刀,毛连长应声而倒,胖子就势把他接住,并顺手接过了他的枪! 旁边的两个武警战士大惊,纷纷抬枪上拴,指着楚风和胖子:“干什么?!” 楚风摊开双手:“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他指了指那两个小黑点,“没有人会在被莫名其妙被追杀后无动于衷的。我也一样,只是不想把你们卷进来。所以才出此下策,等毛连长醒来,请向他表示我的歉意!” 是的,楚风不想连累毛连长和他的战士们,这件事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先前战士们有保护自己一行人的任务在身,拖累他们还有情可原,现在是自己要去追查真相,怎么也不能把他们牵扯进去了。再说,他们当兵的,纪律多,这一点同样穿过军装的楚风心里非常清楚,因此他只有示意胖子打晕毛连长。 此时两名战士投鼠忌器,他上前把两人的枪卸了,然后把枪放到了500米以外:“等我们走了,再把拿枪捡回来,我们很快会回来。”说着,楚风接过胖子手里的毛连长,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其中一位战士的怀里。 “对不起了。兄弟!”他喃喃地道,然后抬起头,满怀歉意地对那两名战士和桑布他们笑笑,转身就走。 第31节 “胖子,我们得赶快了!” 胖子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慢着!”出声的是桑布,“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楚风朝着那快要看不见的两个小黑影努力努嘴:“去看看,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 “你们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说话的是其中一位战士。 看着他眼中的怒意,楚风没有解释,头也不回往前便走。 “慢着!”那位战士错身挡在了楚风身前! 楚风双眼一眯,一丝危险地光芒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口气很和缓地对这位战士说:“我记得你是姓肖对吧?小肖,我也是当过兵的人,我知道部队的规矩,如果我不把毛连长打晕,他肯定要跟着去的,那样他就犯纪律了!我向你保证,我这位同伴绝对没有伤害他!” 小肖依然不让开道路,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半响,就在楚风快没耐心时,他从裤腿处抽出一把短匕首:“给,私人收藏,借给你的,记得还!”说完转身去看毛连长。 楚风没有客气,接过匕首就走。 “站住!我跟你们一块去!”桑布什么都没说,带头进入了流沙区。 楚风心存感激,虽然这边还有车辙印,刚进来的那段路他也用心记了,但怎么也没有桑布带路来得牢靠。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便一声不吭地跟着桑布往回走,胖子紧随其后。 黑喇嘛丹毕(1) 凌宁自从扎营后就没见过楚风,不仅楚风不见了,和他总在一起的那个胖子和桑布队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营区里的气氛怪怪的。毛连长原来见了她常常会取笑几句的,可现在一张脸臭臭的,谁都不理,他身边那两名战士也一样,好像谁欠了他们几百万似的,他们把自己的营帐扎好,换班警戒时,都是一脸臭臭的表情。 那司机王聪,原本挺活泼的一个人,现在也板着一张脸,光干活,谁都不理。 凌宁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别不是楚风和桑布队长出什么事了吧?下午,他们把自己这辆车支开,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管她问谁,都说没事!这个样子还没事发生?骗鬼呢吧! 这一路,凌宁虽然看不惯林威廉那见了美女就像苍蝇见了腐肉一样的兴奋德行,但不得不说,从小接受美式教育长大的林威廉确实在女士面前很有绅士风度。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如果说谁最有可能对他们说出下午的真相,那一定就是林威廉了。 她把林威廉叫过来,没说几句,威廉就把下午他听到见到的事都说了。 凌宁从他的话中推测出楚风被追杀的消息,一时有些惊慌失措:这么说,楚风他们不是有危险?! 小丫头心中着急,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好在不久以后,楚风、胖子和桑布都回来了,这时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可以看到这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楚风领着胖子走进了毛连长的帐篷,很久才出来。 匕首没见血,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找到目标。毛连长一边接过匕首一边想,这么说,对方那名向导,除了不知道这条通过流沙区的小道以外,对这片沙漠的熟悉程度不在桑布之下。 刚才他虽然没有给楚风好脸色,但心里并没有怨恨他们,他知道,要是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做的。只是他生气,既气自己不小心,中了暗算,丢了面子,也气楚风,在经过这么多事后,还没把自己当朋友。 他此趟出来的职责是保护这一行人,结果出了事,让被保护的人自己去解决,原本应当是保护者的自己却被保护起来了,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 大家晚饭吃的是方便面,所以很快就解决了。这次出行的装备,有些是新疆生地所的人代为准备的,到吐峪沟工地上时,那位名叫冯祥的司机兼考古队员在桑布的交代下又检查了一遍。 冯祥这人是天生的谨慎人,他仔仔细细的检查完之后,把该添的添了些,该减的减了些,没有什么错漏之处。此时大家过夜和御寒的物资都分发到了个人的手里,没有缺少的。 帐篷外,为了御寒,也为了驱赶野兽,冯祥带着林威廉、王聪他们点起了一堆篝火。楚风过来时,王聪正对着火堆发呆,林威廉则缠着冯祥问东问西的。 “冯大哥,你说,这流沙区还会有野兽来吗?它们就不怕掉进沙子里去?” 黑喇嘛丹毕(2) “你还别说,这沙漠里有的畜生精明着呢,它们就躲在这流沙区里头,平时不出动,就等着有别的动物陷进去时,上前去吃现成的!”冯祥说的是这片流沙区特产的一种沙蜥。这种沙蜥个头有大有小,大的有小牛犊子那么大,小的也就尺把长。它们有特殊的蹼,不会陷入沙中,平时躲在沙子底下睡觉,晚上才出来活动。不过,这种沙蜥很懒,一般不主动攻击,多是捕食陷入沙中无法动弹的猎物。 无论何种野生动物,多是怕火的,因此在宿营地外边点上一堆火,既可帮助抵挡沙漠之夜的酷寒,又可吓退野兽,保障安全。 王聪听到两人的谈话,眼神闪了闪,看见楚风过来,连忙偏过头去。 “楚大哥,你们刚才去哪儿了?”林威廉虽说马上就要成为楚风的学生,但这称呼还一时改不过来。 “哦,我们去追那个俄罗斯人去了!” “确定他是俄罗斯人?” “看他那长相,就一定错不了!”王聪终于忍不住,答话了。 “哦,你没有变哑巴呀!我还说呢,平时咱们队里的小八哥今儿怎么哑巴了!还以为你变了性子呢!看来还是没有变啊!”冯祥调侃半天没说话的王聪。 这王聪啊,平时在考古队里简直就是个“话唠”。这人是个热闹性格,却偏偏干上了这个跟戈壁沙滩打交道的职业——考古,这样一来,寂寞荒凉成了常客,热闹那更是极其稀缺,小王就养成了好说话的习惯,见谁都好说道说道,也因此得了个“小八哥”的外号。 他今天不满于楚风他们行动不带上自己,在闹脾气,刚刚故意不答林威廉的话,偏偏林威廉这小子就是要撩拨他说话,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这要在平时,爱卖弄的小王绝对早就滔滔不绝了,可今天他忍住了。等楚风过来,他也非常想知道下午他们前去追踪的结果,所以没忍住。 王聪听了冯祥调侃自己的话,脸上讪讪,却把一双眼睛盯住了楚风身后。 楚风一回头,原来是桑布过来了。 这时,毛连长也走出了帐篷来到火堆跟前。他故意坐在了离楚风比较远的位置,以示自己的气还没消,耳朵却支愣着,他也很想知道下午的追踪结果。 楚风苦笑了一下,用求救的眼光看着桑布,桑布视若无睹,却回答了刚才林威廉的问题:“不错,那肯定是一个俄罗斯人,我们看清了他的长相,还听到他与向导说话用的就是俄语。” 这时候,胖子也走了过来。他可没有什么顾忌,一屁股坐在毛连长身边,把个毛连长弄得浑身不自在。 “那个向导绝对不简单,我们明明都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转过去一看,影子都没了!”胖子还很欣赏那人,沙漠追踪虽然自己很久没玩了,但能这么轻松地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玩失踪,还真得需要一定本事。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介绍一下库木塔格沙漠的奇特景观。库木塔格沙漠主要位于罗布泊以东至甘肃玉门关之间,由于风力长期刻蚀岩土、河湖堆积层,使地面凹凸不平,形成边坡极陡的一系列平行的丘岗、垄脊、沟槽,长数米、数十米甚至数百米,形似游龙,被称为龙堆。在罗布泊东面,上覆白色盐咸壳的,被称为白龙堆,这个名称在汉文史料中两千多年没变过。还有许多高出地面25—40米的方山、岩塔和土柱。边坡露出岩土层,有似城墙,远望如废墟古堡,叫风城、龙城。形态还有的像教堂、宝塔、蘑菇(叫石蘑菇)。长长的沟槽内流沙堆积,有的成链状。 黑喇嘛丹毕(3) 第32节 只有从鄯善方向往南的沙山高大,沙细而五彩,到了东面,就有大量被斯文?赫定命名的雅丹地貌。那两个人从流沙区脱险之后,就是往东面逃去,那里地形错综复杂,跟丢个把两个人,是很正常的事。 听到这句话,桑布的脸色有点不正常,他以前一直自认为对这片沙漠的熟悉,自己要认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没想到这次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逃了,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王聪正想细问,无意间看到了桑大队长的脸色,话到嘴边马上变成了:“那有什么?沙漠这么大,藏个人还不容易?要论对这片沙漠的熟悉,那还得论咱们队长,没见那人就是不敢进这片流沙区吗?” 他自认为这马屁拍得不错,没想到却拍到了马腿上,桑布更觉刺耳,脸色愈加深沉,交代了一句:“明早6:30起床,7:00出发。”便起身离去。 他走了,那边凌宁却睡不着,披衣出来,看见这么多人围着火堆,也凑了过来。 林威廉很好奇:“呃,我很想知道,这个流沙区的路这么隐蔽,桑布队长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认出来呢?” 王聪嗤笑一声:“这个,能让你知道么!我们桑队,那是,有渊源的——”他这个关子,卖得十足,惹得大家都忍不住,催他赶紧说。 王聪这回可得了意,卖足了关子,享受够了众人的注目礼之后,才开口说道:“你们不知道,我们桑队长啊,祖上可有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就是当年的西域大盗——黑喇嘛丹毕!” “是他!?”楚风喃喃自语。 凌宁耳朵尖,听到他的话,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楚大哥,你知道这个人?” 楚风刚一听到她的称呼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又矮了一辈?不过想到林威廉也是这么叫,想着以后有时间,还真得教教他们,什么是尊师重教! “这个黑喇嘛丹毕啊,上个世纪初,在丝绸之路上很有名气,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一个丝路大盗。有人说他是藏族,有人说他是汉化的蒙古人,还有人说他是藏蒙混血儿,他也长得好像一尊黑塔似的。斯文?赫定的游记里就曾写过他,据说,他本来是一个天生神力的牧民,娶亲那天,他和他的新娘遭遇了马匪,不知怎的,马匪没杀他,他逃了出来,后来他就在丝路途经的漠北荒漠之黑戈壁的中心建立了一个一个要塞“碉堡山”,抢劫过往的商旅和到西藏朝圣的信徒。1924年,为了解决他,外蒙古军警与前苏联克格勃还专门组成了一支远征军。” 楚风本不欲多说,却看到众人都是一副你快说的表情,只好清清嗓子,继续讲故事:“这些可都是传说啊,你们听听就算,有人说,这位西域大盗有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来去如风。他在大漠之中,劫富济贫,官府几次调动大队人马想剿灭他都没有得逞。后来,那支远征军成功地暗算了他,把他的头割了下来,他的堡垒被人攻破,一把火夷为平地。有的人说他死了,有的人活灵活现地说他没死,而是去北京救自己的妻子去了。哦对了,有人说,他的妻子,被人掳走卖到了北京,也有人说那被卖到北京的是他的妹妹。他是为了凑赎金才当上丝路大盗的。后来钱凑够,就走了。” 黑喇嘛丹毕(4) “啊,原来是这样啊!”凌宁双眼冒着小星星,只捡自己愿意听的相信,“好浪漫啊!美女落难,心上人不离不弃,筹钱相救,还顺便成就了一段丝路传奇。” “浪漫你个头!”楚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楚风发现,自己现在跟这小姑娘亲近了不少。他把这归因于离开凌教授之后,自己对凌宁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并自动升格为长辈,亲近一些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小姑娘凌宁对他不再像刺猬一样扎刺了,而是有意地配合他的亲近,就比如这次,凌姑娘被他瞪了,竟然反常地没有瞪回来,只是揉了揉头,脸还红了,很是一副小女儿娇态,倒让楚风多看了她两眼。 “那大盗在丝绸之路上劫掠过往的客商,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确实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毛连长也禁不住插嘴。 “不过,他的活动区域在今天内蒙、外蒙、新疆和俄罗斯的交界地带。怎么会跟这库木塔格沙漠有联系?”楚风有点疑惑,“啊!上个世纪90年代后期有一年,是哪一年呢?”楚风想不起来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总之就是他死了70年后,发生了一件事,有人在他当年的堡垒下边的斜坡处用黑色的砾石镶嵌了四个大字——‘敦煌天杰’。说不定,他还真跟这片沙漠有关系。”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又释怀了。 “喂,楚教授,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王聪虽然因为下午的事生楚风的气,但也佩服他的博学,对自己的风头被人抢走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也许他本来想得到的就是大家热热闹闹围在一起讲古,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可别人却不愿意放过他,林威廉听到精彩之处没了下文,心痒难耐,敲了他一记:“少废话,你还不赶快说,桑布怎么跟那个黑喇嘛搭上的?” “什么搭上?人家桑布队长正经是黑喇嘛的后代,不知道是他的孙子还是曾孙子,反正他们是一家人。”王聪很不满林威廉的措辞。但看到众人没有一个支持他,都是一副少废话,你快说的表情,只好忿忿地把这笔账记下。 “这是几年前,我们考古队一位搞后勤的老大爷告诉我的,他姓高,就是他,把桑布队长的一手带大,又供他上学,直到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当时的考古研究所工作。 桑布队长的户籍上写的是蒙古族,但不会说一句蒙语也不会写蒙文。要说,桑队长也很孝顺,但高大爷自己闲不住,非要出来工作,这才没办法,给他谋了个搞后勤的活!”他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所谓搞后勤,也就是搞搞卫生、清洁什么的。 “高大爷把桑布队长养大,却一直不居功,也不要桑布队长认他为养父。桑布队长参加工作后,他甚至不怎么爱见他。我参加工作后,因为爱和人谝闲传(新疆土语:聊天),就和这位高大爷谈得来。这位高大爷没别的嗜好,就是爱喝几两酒,有一次,喝醉了,无意之中说,桑布队长的祖上来头可大呢?是黑喇嘛丹毕。还说,他对这罗布泊沙漠,就像对自己的家一样熟悉。” 王聪越说越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身边异乎寻常的沉静。他还得意呢,以为大家都被他说的秘辛震住了,却没看见,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怎么,吓傻了?怎么都不说话了?”他终于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了。站起身来,回过头一看,桑布就站在他身后! 桑布失踪?(1) “桑、桑、桑布队长?!”这小伙子受刺激太大,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桑布阴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拿一双眼睛对着众人一个个地看过去。楚风第一个潇洒的站起身来,抬头看看天空:“嘿,沙漠里的星空真是美啊,怎么都看不够,不过明天七点就要起床,我要去睡了,可惜这灿烂的星空啊!嘿!无人欣赏!”说完,拍拍屁股上的灰,看也没看这边一眼,一脸遗憾,摇头晃脑地走了。 小姑娘凌宁也不慢,对着大家一欠身,说了声晚安,也走了。 毛连长脑筋动得快,对着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岗加入这个听故事团,听得正起劲的一个战士一声大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换岗去?”推着他便走。 这位冤的,才换岗下来,又得去上岗。 林威廉那小子见势不妙早就扯着胖子一起溜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围着火堆的一群人,就剩了冯祥还在原地陪着冷汗直流的王聪。 王聪心里好歹有点安慰,还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好啊,关键时刻,不像那些没义气的家伙,一个个只顾自己溜,连个陪陪自己的人都没有。看人家冯祥,就知道留下来,哪怕不帮我向桑队求求情,只要陪着站这儿,也好啊! 这时,冯祥围着火堆转了一圈,然后走到桑布跟前说:“桑队,这火完全可以烧到明天天亮,而且周围没有易燃物质,我已经检查完毕,您看——” “你回去睡去吧!”桑布沉着嗓子说,冯祥若获大赦,赶紧一溜烟地跑了,剩下王聪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欲哭无泪! 他等了半天,没有听到桑布队长的雷霆之怒,心里想,完了!完了!桑队今儿这火,肯定小不了,我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按照惯例,桑队的酝酿期越长,发作力度就会越大。结果,等他实在忍不住抬头看时,眼前哪有人在,桑布早走不知多久了。他一下子愣了! 第二天一早,王聪在听到闹钟响时就飞快地爬起来,开玩笑,昨天他犯了桑队那么大的忌讳,虽然桑队当时没发火,但肯定给他记下来了,要是他还不认真点做事,被抓住小辫子,会死得很惨!新疆这个时候大约北京时间7:00左右日出,此时刚过去几分钟,天才刚刚亮。 昨天很没义气的那些人,看他没事,又都聚过来:“喂,小王,你昨天没事吧?” 这是毛连长! “是啊是啊!我们为你担心了一夜!”这是凌宁。 “好兄弟,昨天辛苦你了!”这是跟他勾肩搭背的林威廉。 “去去去,谁跟你是兄弟。我可没你们这么没义气的兄弟!”王聪一看到这群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听说有八卦的时候,一个个眼睛亮的跟什么一样,一旦被当事人发现了,就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剩下他一个去面对桑队的怒火,哼,这帮没义气的家伙,再也不给他们透露内幕消息了!小王恨恨地想。 楚风这时候走出来,拍拍王聪的肩膀:“别怪他们,要不是大家都走光了,你以为下不来台的桑布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桑布失踪?(2) 说完他不理一头雾水的王聪,走向正在不远处收拾东西的冯祥。 毛连长的两个战士一个在高处站岗,一个在泉边洗脸。 为了安全,他们昨天的宿营地并没有紧靠在泉边,而是在离泉眼有五六十米远的一个背风之处。那泉说是泉,其实还不到碗口大小了。这是进入罗布泊地区最后的一口淡水泉,但由于干旱和盐碱侵蚀,水已经略微带点儿咸味。现在人类虽不喝这泉水,沙漠中的动物却不嫌弃它的口感略差。昨晚一夜,帐篷外老有声音,估计光顾这泉的“访客”不在少数。 “咦,桑布哪里去了?”楚风看来看去,没找到桑布,说不得只好问昨天跟他住一个帐篷的冯祥,“小冯,见着桑队长了?” 第33节 “没有啊,昨天我回去就睡了,那时桑队还没回来。今早起来,帐篷里已经没人了!”冯祥、王聪、桑布住一个帐篷,昨天冯祥回去时,桑布正准备与王聪算账呢,当然没回去。 王聪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老远的,不等人问就急急地说:“昨晚,我以为桑队要训我,没想到我抬头看时,他已经不见了,回到帐篷,也没见到他,今天早上也没见人!” 就在大家都在为桑布队长的去向疑惑不已的时候,胖子从老远的沙丘后头现出身形来。 “胖子,你到哪里去了?看见桑队长没有?”楚风不抱希望地问。因为胖子加入这支考察队可以说名不正言不顺,是靠走“后门”才进来的,王聪他们表面上看着楚风的面子对胖子客客气气,但却不愿与之深交。所以,到现在,胖子在整个队伍中,也就跟楚风和林威廉两个还有点聊,对其他人,几乎没什么话说。楚风也不相信,桑布会对他说出去向,之所以这么问,只不过是顺嘴罢了! 没想到胖子却点点头:“桑队说他有点事要办,出发前会回来,让你们正常准备出发。” “他去办事?在这茫茫大漠?”楚风的脸色有点儿怪异,“胖子,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桑队长?” “昨晚啊!我也不知道他要办什么事?”胖子说他昨晚睡觉前,想去方便一下,没想到遇到了桑队长,桑布对他交代了这两句就走了。他指了指西北方向:“往这边走的!” 就在楚风为桑布的去向焦心不已的时候,林威廉又来报告了一个更让人着急的消息:跟他住一个帐篷那位摄影摄像的小王,病了! 楚风听了,赶紧来到林威廉他们的那顶帐篷,走进去,那位小王正躺在睡袋里,脸色潮红。楚风伸手一探他的额头:“哎呀!好烫!”,再伸手进去摸摸他身上,衣服都湿透了,看来昨天晚上就发烧了。难怪昨晚大家说的那么热闹,就是不见他的人影。 “让开!让开!”学过不少护理知识的凌宁这时派上了用场。她拿着医疗箱挤进了帐篷。本来像这样的科考活动需要配备至少一名专业的随队医生,杜欣她们从乌鲁木齐出发时是带了两个,后来在吐峪沟,因为那里人多,一名医生不够,就留下了一个。本来想这支队伍是一起走的,有一名随队医生也就够了。没想到这些人中途分了手,那边人多,且多数人没有沙漠生存经验,只好把医生留给了他们。桑布当时考虑,这边的考古队员和楚风他们,多少都知道些医药常识,还有凌宁这位半吊子在,觉得问题也不大。医生虽没有,药品倒是准备得很充分。 桑布失踪?(3) 凌宁给小王量了体温:“39度5,是高烧!”说着,她一边拿手电看小王的喉咙,一边拿出医用酒精,给小王降温。 “扁桃体都肿了,可能是有炎症,怎么办?”她看着楚风,虽然她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护理工作,但她毕竟不是医生,不能随意下药。 楚风可管不了这么多,在沙漠中,人体本来就容易失水,再发高烧,就很容易造成严重脱水,这可会危及生命。他示意凌宁让开。结过凌宁手中的手电,他看了看小王的喉咙,下了决定。拿出医药箱中的药水,取出一次性注射器,划开针剂的口子,吸水,打针,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一样。 这是一种特效的消炎药。在沙漠中,很可能一点点小病就会致命,时间拖不得,所以大家准备的都是见效最快的好药。 打了针后不久,小王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凌宁再测其体温,已经下降到了38度多一点。大家松了口气。 楚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吩咐凌宁小心照料病人,走出帐篷,与毛连长商量:“这样不行,他必须回去!” 毛连长也是一位对沙漠认识丰富的军人:“没错,这种情况,必须把人送回去!” “桑队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你带着你的人,让冯祥开车,桑队带路先出去,原路返回鄯善。” 毛连长一听就急了:“你让我们回去?不行!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们的安全,尤其是你的安全,现在你们不回去,我们绝对不能回去!” “回去的路上不安全,你不护送,难道想病人出事吗?”楚风声色俱厉。 毛连长听他这么说,想起了来路上还有一位神出鬼没的杀手,单独一辆车回去,不派人护送肯定不行,但让他们都回去,他也不干。 “这样吧,我让一个战士护送他回去!那个杀手没了车,在沙漠中自保都成问题,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一个人带枪护送,足够了!” 楚风还想坚持,眼见毛连长一提就要发火,只得算了。不过,这样一来,剩下的人,两辆车就不够了。 现在剩下的人有:楚风、胖子、林威廉、凌宁、桑布、王聪和毛连长及一名战士。两辆车要是光坐人倒是够了,可还要带着那么多的物资给养,否则在这沙漠中不啻于找死。这样,两辆车无论如何都不够。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毛连长眼珠一转,看到了正在不远处收起帐篷的胖子:“楚风,你的那位朋友,能不能商量一下,让个位置出来?” 楚风闻言皱起了眉头,他虽然不知道胖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跟他去罗布泊,但他答应了,就不想失信于朋友,尤其是曾经共过患难的兄弟。 出乎楚风的意料之外,等他和毛连长把情况一说,还没等开口,胖子第一个说了:“这好办,我和那位兄弟一起护送这个小王回去!” 楚风心中诧异,当时没说话,等众人无异议纷纷去拆帐篷、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时,他把胖子拉到了一边。 “邵东!你怎么回事?”楚风这是多年的习惯了,他一对人不满,就会叫人的大名。 胖子假装不懂:“怎么了?什么怎么回事?” “我是说,你不是跟我说要进罗布泊去吗?怎么到了这儿了,你自己倒主动要求回去?” 胖子似乎不在意楚风的语气:“哦,你说这个啊,我本来进去也没什么事,就是听人把那里说得很玄乎,好奇,想去见识见识罢了,比不得你们都是有正事的。再说,那名杀手没有抓到,说不定会埋伏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来个守株待兔。如果他真的出现,就凭那位毛连长手下的兵,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我去,也保险一点。” 楚风盯着胖子的眼睛,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他不能说什么。但他转身之前,还是拍了拍齐邵东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兄弟!” 胖子脸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地说着一个词:“兄弟!兄弟!” 就在大家把东西拆的拆,搬的搬,快要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桑布从一个小沙丘后边走了出来! “桑队!你去哪儿了?” “桑布队长!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 “桑队,你不在的时候,出事了!” 正在把东西往车上搬的众人看见桑布回来了,都丢下了手中的活,围在他身边,或询问、或指责、或报告。 楚风没有过去,他看着双眼通红、一脸疲倦之色的桑布,突然发现,前边一肚子要向他询问的话,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桑布没有理会众人,直直地走到楚风跟前:“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有人生病了,我们已经分配好了人手送他回去,就等你来带路。”楚风说着,把情况向他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桑布听了,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把人抬上车!” 大家七手八脚把病人抬上了一辆车,车上的物资基本已经清到另外两辆车上。随后胖子和一名名叫小魏的武警战士也坐了上去。桑布坐上副驾驶室,给司机冯祥带路,原路返回。 王聪启动了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桑布只把人带出流沙区,后边的路冯祥自己认得,桑布到时候得坐王聪的车回来。 等两辆车开出,这时候天早已大亮。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忙乱了一早上,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 楚风这时候才想起来,上路的人都没有吃早饭,不过好在车上还有干粮,而且,要是顺利的话,五、六个小时以后,他们就可以到达鄯善县城了。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九章险象环生 兽潮与地震(1) 第34节 大家掰着干馕,就着清水迅速解决早餐,正吃着,地面传来了不同寻常的震动。 “这是——这是什么?”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触目所及,这哪还是沙漠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沙蜥向这边跑过来!起先是小一点,巴掌大小,接着是一尺来长的,越往后个头越大。楚风极目远望,目力的尽头处居然出现了公牛大小的沙蜥! 面对铺天盖地的沙蜥,楚风第一个反应过来,拉了一把身边吓傻了的凌宁,拽着她就往旁边的沙丘上跑。不管怎么说,先占据个有利地形。 其他人愣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也纷纷跟着他跑,沙蜥单个的时候不可怕,就是个头最大的也不可怕,因为它们几乎从来不主动攻击人类。可是,现在是一群沙蜥,一群身披土黄色斑驳皮肤,丑陋的沙蜥气势汹涌地向你冲过来,那场面真是非同一般的壮观,而且,需要一定的心里素质才能承受住这种壮观。 那沙蜥由于脚底有蹼,这在平时是保障它们不陷入流沙的保命技能,此时一跑起来就成了累赘,一摇一摆地,跑也跑不快。 这沙蜥密密麻麻满地都是,众人躲之不及,一脚踩下去,常常踩到一个滑不留丢的玩意,有时候还少不得血肉横飞,那叫一个恶心。就连楚风,也是勉强才忍住没吐。 就在这时,“嗷”的一声,就见一头小牛犊大小的沙蜥冲着凌宁张开了涎水滴答的恶心大嘴!而凌宁正跳来跳去,躲避脚下无数的沙蜥,全然不知,正往那大沙蜥的嘴里送。 说时迟,那时快,楚风顾不得多想,一把抱住凌宁,脚下发力,向着沙丘跑去。 大家登上那个沙丘才发现,那沙蜥群真是巍巍壮观。 “这,这是兽潮?!”楚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新疆是地震多发地带,野生动物对天灾有着天然的感应,以前楚风在昆仑哨所时,就见过地震前的兽潮,不过,规模远远没有眼前这么宏大! 旁边脸都被骇白的凌宁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盯着眼前一批一批跑过去的沙蜥浑身发抖。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个个脸色苍白。 “不好!”楚风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兽潮的出现,通常会伴有大型天灾,不是地震就是火山喷发。此处没有火山,恐怕会有地震。而且,以这兽潮的规模,只怕这个地震级数小不了。现在大家都在沙丘上,是个不安全的所在。但是现在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沙蜥,而且此处正是流沙区,真不知可有躲避之处? 不容他们多想,地震就来了!一阵地动山摇,众人站立不稳,跟滚葫芦似的滚下沙丘,而后,被细沙掩埋。 楚风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大手抓住,狠狠地抛向天空,而后又被重重地压下。他只下意识地一把抱住凌宁,似乎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最后的保护。在重重的黑暗袭来之前,他还有意识地把怀里的凌宁用力往上一推,“希望她能逃过这一劫吧!”这是楚风的脑中最后的意识! 兽潮与地震(2) 楚风感觉自己仿佛走入了一个橘黄色的世界,前、后、左、右、上、下,到处是橘黄色。有光,很亮,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模模糊糊、混混沌沌,似乎是被一团橘黄色的光包围着。渐渐地,楚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俺、不、泥、吧、奈!” “错了!是俺、都、泥、吧、奈!教了你几遍了,怎么还没记住,快!把手伸出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是谁?怎么这么熟悉? 楚风迫不及待地想找到那声音的主人,却听到一阵“啪!啪!啪!”木板打在手掌上的响声。随后,一个孩子的哭声在他脑海里响起,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楚大哥、楚大哥!你醒醒!你醒醒!” 楚风睁开眼睑,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张小花脸。那张脸实在是太脏了,除了一双清亮的眸子还有点熟悉外,那红红的眼圈和一道白一道黄的脸蛋,实在是看不出来,不久前这张脸的主人还可称得上是一位清秀小佳人。 “你是?!凌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楚风的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对刚才发生的事没有印象。 “楚大哥,你醒了,太好了!哇!——”这小姑娘又笑又哭的。 这时,又一阵大地颤动让楚风的脑子回复清明,想起来了:刚才他们遭遇地震了啊!他一把抓过凌宁:“凌宁,别哭了,其他人呢,就剩你一个了吗?” “楚大哥,我在这儿!”是林威廉那小子的声音。楚风循声望去,被大自然的神威震得目瞪口呆! 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触目所及之地,所有的沙丘全不见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成了方圆几十里的最高点。除了一道沙梁与这边地面平齐,东西方向延伸之外,其他的,全部塌陷了下去,而原来泉眼的所在,已经出现了一个一亩大小的水潭。等于说,他们此时身处一个大约两平方公里大小的孤立高台上! 林威廉在凌宁的身后,凌宁是被他从沙子里刨出来的。地震发生时,大家都被震下了沙丘。他和凌宁算是幸运的,落在他们身上的沙子没有多少,很快就清醒过来。随后,凌宁用手疯狂地刨,才把楚风刨出来。 其他人呢? 虽然楚风觉得过了很久,但一看表才知道,此时距离刚才大地震的发生不过才过去了10多分钟。 “毛连长、小肖,你们在哪里?”脚下的震动一直没有停歇,楚风不敢喊得太大声,心一直揪着,小肖今年可才19岁! 楚风一边喊,一边四处寻找。幸亏,那辆车还没有掉落沙陷区,虽然被沙子埋了大半,但里边的东西估计无恙。 战士小肖很快被找到,他也没有被埋很深,威廉看到了一片绿军装,一刨便把他刨出来了,倒是他清醒之后没看到毛连长很是着急:“连长呢?我们连长呢?”急得差点儿哭了。 “咳!咳!咳!呸!老子在这儿,老子的腿只怕断了!哎呦!”远远地传来了毛连长的声音。 兽潮与地震(3) 原来他在地震时滚落得太远,就在沙陷区的边缘,他倒没有被沙子埋住,也没有失去意识,还保持着清醒。他亲眼看见在大地的抖动下,那大片的沙丘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迅速下陷。眼看他就要随着下落,危急关头,他下意识地攀住身边没有下陷的沙土不敢松手。可是那沙土怎好着力?他还是很快下落,就在他以为自己得交待在这儿的时候,他的腿竟然落到了实地,只是冲击力太大,当时就听到了“咔嚓”一声,先落地的右腿传来一阵剧痛,只怕是断了。 只是这时还不是哀叹断腿的时候,腿虽然断了,但他的下落之势只是稍缓,那地势很倾斜,他的身体眼见就要滚落,他只好忍着剧痛,伸着双手努力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好不容易攀住了一个东西才把自己的身体稳住。 此时,听到楚风的呼喊,他赶紧答应,只是嘴里、喉咙里堵满了沙子,只好先吐出来才说话。 楚风并没有听见他的答应,他爬上了这片高台的最高点,想居高临下,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他极目远眺,现在这一片,已没有任何可以阻挡他视线的东西,突然,他的目光一滞:那是?! 在东北面,有两个黑点,黑点旁,几个更小的黑点在沙陷区旁边走来走去!是桑布队长他们!他们没事!他们在想办法救援我们! 楚风喜极,要不是现在还时不时有余震,他真想长啸一声,抒发自己心中的喜悦! 凌宁在他身后,也看见了那边的情景,虽然她平时跟那些人都不太亲近,但此时见了,却如同见了最亲的亲人一般,眼中已经落下泪来! 楚风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众人,大家也都激动地爬上了这座地震后仅剩的沙丘。 这时,风中隐隐传来声音,楚风似乎听到了什么:“嘘!”他示意身后其他人放轻脚步,仔细听,可惜现在风声实在是太大,他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点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毛连长实在忍不住,在那儿破口大骂:“奶奶个熊,楚风,你耳朵聋了?!老子就在这儿,这么大声音你竟然就是听不到?!” 楚风听到了,不仅听到,还听得很清楚,一丝尴尬的笑就此凝固在他脸上。 不管怎么说,只要人没事,就值得高兴! 第35节 楚风来到高台的西面,他匍匐在地,慢慢爬到边缘,往下一看——底下10多米处竟然有一座塔! 准确地来说,下面应该是一座塔的上半部,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塔顶的石尖,和已经残破了的最上头两层塔檐。毛连长则正挂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二层塔檐那儿荡秋千。 楚风目测,毛连长离他们至少有二十米的直线距离。他再看看那二十多米的悬崖壁,笔直的,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他回过身来,建议大家先去把汽车挖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绳子,找到绳子再来救人。 大家都回到汽车被埋处,这车并没有被完全埋住,虽然没有工具,仅靠一双手,但好在人多,连凌宁都拼命地挖。很快,车身就显露了出来。楚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车门完全露出来了,上去用力一拉,还好车门没锁,应声而开。这也是惯例,进入了沙漠之后,车门都不会锁。 楚风在车的后座和后备箱里翻了许久,没有找到绳子,却听林威廉一声欢呼:“我找到了!”原来一捆特制的尼龙绳和两个备胎一起,被绑在了汽车顶上。大家都着急救人,竟都疏忽了想要找的东西往往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个道理。 楚风拆下绳子测量了一下,应该够长了,拿着就来到了发现毛连长的高台边缘。 楚风一把把绳子的一端系到了自己的身上,把另一端交给战士小肖和林威廉:“慢慢放!等我到了下边,把毛连长系好,你们就一起用力拉,好吧?!” 林威廉不接,抢他身上的那段绳子:“楚大哥,要下去也是我下去!你留在上面拉我!” 不止他,战士小肖也抢着下去救连长。楚风不容争辩地把绳子缠到了自己身上:“好了,你们都别争了,这里我最年长,救人首先是我的责任!你们在上边,帮我们看着点儿,等我准备好,用力地一拉绳子,你们就把我们往上拉!”说完,他也不管林威廉等人的反应,把另一端绳子往地下一扔,大步便往悬崖边走去。 林威廉无奈,只好捡起绳子,将绳子的这一端绕过自己的腰,剩下的扔给小肖。由于这上面一棵树也没有,更无半点可以起固定作用的东西,他只好把自己当做树桩来用。 小肖与林威廉两个,牢牢地抓住绳子,慢慢地往下放。 此时,凌宁也不顾自己的安危,匍匐在那高台边缘,往下看着楚风的救人行动。 突然,林威廉觉得手上一松,“他到底了!”与此同时,凌宁的话音里也透着隐隐的兴奋。但很快,这兴奋就被惊恐所代替! “啊!” 林威廉手中一紧,随后腰上一股大力传来,把他拖得一个踉跄。他赶紧稳住,同时向战士小肖喝道:“快用力,快!” 小肖反应过来,用力扯住绳子,楚风被吊在了半空。 营救毛连长(1) 原来楚风双脚刚刚踏上地面,地面那些沙子就往下倾泻,他的双脚一下子腾空往下坠落,幸亏楚风反应得快,没跌多远便停在了半空中。 楚风努力地平衡自己的身子,好容易,他才像一只壁虎一般在悬崖壁边暂时获得了安全。他回头看去,刚刚他落脚的哪是什么地面啊,是那座佛塔倒数第二层的檐和那悬崖壁暂时卡住了部分沙子。等他一落脚,他的体重立即就打破了原有的微妙平衡,沙子下落,他的身体也就腾空了。 还好,毛连长没受此影响,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拽住那塔檐的边沿,只是已经没有力气骂人。 这样一来,楚风就落在了毛连长的下方,而且,那佛塔的檐离着悬崖壁至少还有四米远,那檐45厘米左右的宽度,而且是向下倾斜的。 楚风此时看见毛连长就在自己头顶不远,冲着上边喊:“往上拉一点!往上拉一点!” 凌宁帮着传话,小肖和威廉两人一起用力,慢慢地把绳子往后拉。 “好了!”凌宁看到楚风基本上已经与毛连长比肩,赶紧通知他们停下。 楚风用力扣着悬崖壁的缝隙,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刚刚的目测并不准确,此处距毛连长的位置至少有五米远,他得怎么过去呢? 楚风用脚踢着悬崖壁上的黄沙土,他得找个可以着力的地方。踢着踢着,居然让他踢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他顾不上看到底是什么,着力点有了,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绳扣。此时毛连长那双手已经泛白,看来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只有一次机会,楚风想,得一次就成功! 他准备好,深吸一口气,双脚在刚才感觉到的着力点上用力一蹬,双手扑出,以一个青蛙跳水的姿势,向着那道檐扑去。 结果,落空了!他的双手离那塔檐至少还差30厘米。 林威廉猝不及防,这一扑楚风又下落了半米。 楚风费了半天劲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他冲着上边的凌宁喊:“等一会儿你喊‘一二三’,我会在你数到三时往那边扑,你让他们在那时一起用力。注意力道,不能过火,过火了就把人拉过头了,你们得给我一个向上的借力,好让我扑远一点,力道不能太大,就跟刚才把我往上拉时的力道差不多!” “预备!数数,大声点!”楚风命令,同时自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等着! “一、二——三!”凌宁三字刚落,楚风便狠劲一扑——果然,这次成功了,他的双手已经搭在了那塔檐的边缘,但他的心并没有随着这一搭而落下,反而因此更加悬起来了。 因为他一搭手,塔檐上的浮沙纷纷下落,触手而及的竟然是木质结构。一个木头的塔檐能有多结实?现在已经承受了一个毛连长的重量,再加一个自己,它还能撑多久? “挺能的啊!”毛连长一见他过来,尽管疼得呲牙咧嘴的,还是忍不住冲他笑了笑。 楚风此时顾不上多想,一手攀住那木檐,一手迅速解下腰间的备用绳索,把毛连长系住。果然,就在他给毛连长系绳索的过程中,那檐与塔身的结合处传来“咔!咔!”的声音,木檐的倾斜角度更大了。楚风不敢怠慢,迅速把毛连长固定在自己背上,然后,向探出了头的凌宁喊了一声:“好了!往上拉!” 营救毛连长(2) “好了!往上拉!”随着凌宁转述的话音一落,林威廉他们就开始使劲往上收绳子。凌宁此时也奔了过来,贡献她的力量。 林威廉小声地喊着号子,让大家有节奏的用力拉。很快,两个绑在一起的人就被拉了上来。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抬到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咔!咔!轰!”的声音从崖下传来,原来那木檐终于断裂了,掉落到不知道有多深的沙谷之中。 此时没有时间后怕,毛连长此时已被解下。楚风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同意他自己的判断,应该是骨折了! 车上虽然还有些急救药品,但对这种骨折伤,必须要去医院处理,而且要快! 楚风抬头,看向东北方向,正好看见三个人影在向这边飞奔。 来人正是桑布、王聪和胖子。 胖子一看到楚风没事,脸上顿时现出喜色:“小风,你没事!太好了!” 楚风重重地锤了胖子一拳:“还是你小子跑得快!” “那是,咱是谁啊!向来是有利益冲第一,有危险跑最后!”胖子也顺着楚风调侃自己。 桑布早就绕过两人,奔向了地上的毛连长! “哦,对了,我在上边看见,”楚风指了指那仅存的沙丘,“那道沙梁都断了几十米,你们怎么过来的?” 胖子听了这话,面色古怪地看向桑布。 第36节 桑布此时正和王聪一起,在利用从车上拆下来的东西制作简易担架。人虽可以过去,但这辆车是无论如何不能过去了,车既已没有用,大家也就不再客气。 没多久,大家就利用拆下来的一扇车门,上面铺了一个睡袋,两端系上绳索,做成了一副简易担架,大家把毛连长抬上担架,桑布和王聪两人抬着,回身就走。 楚风和其他的人,见状纷纷拿上地上堆着的物资,跟在他们身后,往东北方向行去。 桑布走在头里,他来到那硕果仅存的大沙丘的北面,不知在一个什么地方动了手脚。那沙丘地下,居然开了一扇门,现出一个向下延伸,有着无数台阶的密道来。 楚风等人惊得目瞪口呆,但看胖子、王聪脸色均无异常。胖子附在他耳边说:“刚才,桑老大就是带着我们走这条密道过来的!” 桑布虽然抬了一个人,却走得飞快,楚风等人拼命跟上。密道里漆黑,只有桑布带了一个手电照路,其他人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谁也没有带那玩意。楚风隐隐约约感觉到,密道两边的墙壁上似乎有什么,但光线实在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桑布带着大家一直向下,不知走了多深,才走的平路。一到了平路上,密道就不只一条了,分出了很多岔道口,桑布显然非常熟悉,他带着大家左弯右绕的,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子,很快,又开始向上上台阶,大约一刻钟后,接近了出口。 大家从出口出来,看到熟悉的洒满阳光的沙山,禁不住欢呼!从地震发生至此,才不过过去两个多小时,可所有人却都有两世为人的感觉。 营救毛连长(3) 来到两辆车所在的位置,冯祥也迎了过来:“这是?——毛连长?”他和另一个战士一直守着那位摄像,他的烧基本上已经退了,睡得沉沉的,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毛连长自从被救上来心情一下子放松就有些迷糊,此时被抬着走了一大段路,也睡着了! 桑布没有跟他多说,抬着毛连长到了车前,把毛连长抱上车,回头就瞪了冯祥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开车!” 冯祥见状不敢多问,跳上驾驶室就点火发动车子。他的车上已有伤员毛连长、病人小王和一名武警战士,因为毛连长必须躺着,因此车上还有点儿挤。桑布过去交代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送医院,要是鄯善县医院不行,就送乌鲁木齐去。”冯祥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桑布挥挥手让他先走。 然后他面对众人后退了一步,那意思很明显:只剩下一辆车了,车上座位不够,留下的人得分两批走,而只要有一个人没有出去,他这个带队的人就不能走。 战士小肖没有说话,学他的样子也往后退了一步,很明显,队伍中的军人现在只剩他一个了,他脸上的表情告诉大家,他得是最后一个撤离的。 林威廉和凌宁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楚风打断了:“这样好了,我和桑布队长留下,你们先走,等会儿再回来接我们。” 他看那几人还犹犹豫豫地,急了:“快走,别浪费时间了,你们早点出发,车就能早点回来接我们!快,上车!上车!” 说着就把凌宁一把推上了车,其他人无奈,纷纷上车。王聪把刚才他们拿来的一些物资留下,一来车上拉不下,二来,怕留下的人需要,除此之外,他还把自己车上的矿泉水和方便面各拿下来两箱留下。 桑布抬头看天,时间已近正午:“王聪,你小子给我好好开车,把人安全地带出去。如果天色黑了,就先别进来,明天再进来接我们!”王聪应了,正要发动车子,凌宁却又跳了下来。 “我真搞不明白,我们进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还没有达到目的,为什么要出去?这一走,不就等于这次考察活动失败了吗?”凌宁质问道。 是啊,那辆车上有伤员,有病人,所以必须出去,剩下的这些人都好好的,虽然经历了一次地震只有楚风擦破了一点皮,其他人都活蹦乱跳的,给养也没有损失,为什么要出去?其他人一想,也转过弯来了。威廉和胖子相继跳下了车,也不肯走了。 “快走!谁说从这儿出去我们的考察活动就失败了?!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我们得绕路走235国道,所以必须出去。再说,这里余震不断,还很危险!”桑布队长可没有好声气。 凌宁却丝毫不退让:“如果是有大的余震,就算我们在回去的途中,也难免被沙埋的命运。你看这一路的沙山,那么高大,要是一旦崩塌下来,把人埋住的话就不是刚才那么浅了。要说危险,回去也一样危险。那边崖下,我们发现了一座佛塔,说不定这里有古西域某个国家的遗址,面对这么重大的发现,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空手而返,这像话吗?” 林威廉早就对那佛塔心痒难耐了,可惜刚才只顾救人,竟来不及看上一眼,此时听凌宁说的有道理,频频点头:“是啊,是啊!说不定,我们能在这里找到一个震惊世界的发现哩!” 楚风见他帮腔,瞪了他一眼,他顿时诺诺。 楚风何尝不想去考察一下崖下的佛塔,他还对那密道感兴趣呢,可是,眼见桑布对此讳莫如深,他不想强人所难。 “什么佛塔?”这次是桑布愕然,他对这一片区域非常熟悉,就是不知道,还有一座佛塔。 “你不知道?”连楚风都意外,看见桑布打开密道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了前一天晚上桑布的去向。他以为佛塔和密道是一体的,也属于桑布想要保守的秘密之一,因此他一直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告诉自己要回避,如果是桑布自己的家族秘密,那么人家就有保留的权利。 桑布听到这句话,被人刺中心事,以为楚风故意讽刺自己,老脸一红,居然沉默了。 楚风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把刚才营救毛连长所经历的事,告诉了桑布。 地下密道(1) 桑布一听,低头转了几个弯,然后猛地一跺脚,下了决心:“好,都不走了,我们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说完,他上车去用对讲机呼叫冯祥,冯祥还没有走远,一呼叫就联系上了,桑布让他出沙漠后先把伤员和病人安顿好,然后就与张教授等人联系,报告自己等人在这边发现了一处遗址,然后再回来接人。 冯祥虽然不知道计划怎么又起了变化,但却什么都没问,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这一下,剩下的这七个人都不出去了。大家先检查了一下装备、给养、车子的性能各方面都没有问题。时已近午,太阳底下能把人烤出一层油来。现在虽然只是5月下旬,但沙漠中正午的地表最高温度,已经达到了60摄氏度。沙子滚烫滚烫地,站不住脚。 桑布让王聪把车停到一个背阴的地方,然后安排众人,手提肩扛,把必备的物资搬到密道里去。 这一次大家是有备而来,都准备了照明设备,把个密道照得如同白昼。楚风注意到,这密道不是一个时期开凿的。密道的四周都是黄粘胚土,经过夯实,显得非常牢固。但在有些地方,却隐隐地透出些艳丽的颜色来,虽被厚厚的黄土遮着,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 桑布这次没有带大家走老路直接去那片高台,而是三转两转之后,带大家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场地。 等桑布用打火机把位于四周墙壁的油灯点燃,众人才真正看清这大厅的面貌。待得众人看清之后,却又面面相觑。 原来这大厅中什么都没有。众人原本心中所想,这桑布既然死守着这里的秘密,如此神秘,总不外乎有什么宝藏之类,结果却是一间除了四周壁上八盏看上去有点年头的油灯之外,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空屋子,不免有些失望。 楚风却是个例外,他放下手中东西后,走到那油灯底下,把它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油灯只是普通样式,不过大了点儿,有人们日常所用的塑料桶大小,却只有那一半深,而且上宽下窄,目前,灯中之油还有一多半。他看完一盏再去看下一盏,如此不慌不忙地一盏灯一盏灯看过去,桑布也不管他,收拾起大家放下的东西来。 其他人见他看得仔细,以为真有什么玄机,也跟在他身后。 楚风环顾这大厅,与密道一样,有些地方也隐隐透出些色彩来。他摇了摇头! “觉得暴殄天物?”桑布不知何时,也走到他身后。 楚风点了点头:“此处如果不出我的所料,应该是一处古迹,却被近代的人破坏掉了,他修复了此处的工程,却抹杀了原有的珍贵遗存,确有暴殄天物之嫌!” “这是我爷爷干的!”桑布坦承,“他就是你们所说的黑喇嘛丹毕,狡兔三窟,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黑戈壁的碉堡山的时候,又有谁知道,他在此处修了一座地下堡垒?!” 桑布的语气中有自豪,也难怪,这黑喇嘛丹毕虽说有人批评他残暴,但对蒙人来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在崇尚英雄的蒙古人看来,有这样一位英雄的祖先,确是值得自豪的事。 地下密道(2) 看见楚风等人疑惑的目光,桑布知道人家是觉得这辈分对不上:“我爷爷53岁才有的我阿爸,他去世的时候,我阿爸还小呢!这里原是一处古代墓葬,被我爷爷发现后,觉得可以利用它错综复杂的墓道,就改建了它,此前墓葬里的东西全被他扔了,没想到,不久之后,这里又做了他的安息之所。”桑布有些无奈地说,此时的他,对考古事业非常的热爱,也不能接受当年自己祖父的所作所为,但却不好说什么。 “他死后,留下了地图,阿爸、我,从小就要认这地图,要来这里认路。”桑布的话,解释了他之所以对此处十分熟悉的原因。他走到一盏油灯下,指着油灯说:“这盏灯就是去爷爷墓室的机关。那里只有他的棺木,我知道他身前为人毁誉参半,但人都已经死了,我只想老人可以安静地休息,不被打扰,所以从不对人说起这些,还希望你们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第37节 说着,他举起手中手电筒,碰了碰那油灯底座,大厅西面一面墙响起了机关开启的声音,仅容一人通过的一个小门打了开来。 且不说,楚风他们在地底到底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就说此时在美国纽约,mg公司的总部,正有人谈论着楚风的名字。 “老板!那位楚教授目前可以确定是失踪了!” “哦?!怎么回事?” “他们进入了罗布泊地区,正好该地区发生了里氏6.4级地震,他们三辆车进去,只有一辆车载着两名伤员出来,其他人均失踪!”这个弯着腰,说话语气毕恭毕敬的人,如果楚风在这,一定可以认出,这位竟然是mg公司总裁乔治! 另一位说话之人,脸总是躲在帷幕之后,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样貌,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是一个年轻男人。 “哦,呵呵,他还真倒霉啊!”那男子似乎毫不在意。 “还有……” “还有什么?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跟老板说话也敢吞吞吐吐的!”那男子身边站着一位白发老头,看上去与乔治有点像。他对乔治的态度就像训小孩子。 “是!老板,在他们失踪之前,曾经遭遇谢廖夫的人的追杀。” “哦,那老头还是这么毛糙!结果怎样?” “杀手两次失手,后来也在同一地区失踪!” “哦,这下有趣了!没有了吧?!” “没有了!属下告退!” 等乔治出门而去,那老者才开口:“老板,既然那人对我们很重要,为什么我们不派人保护他?” 那男子笑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挥了挥:“没事,要是他那么容易就被干掉了,自然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游戏!” 老者忧心忡忡:“老板,这可不是游戏……” “好了!好了!老乔治,就知道你爱唠叨,本少爷自有分寸,那位楚风,没这么容易挂的。再说了,那谢廖夫之所以派人追杀楚风,还不是他自认为自己两年前得到的,就是完整的地图,所以不想看到有第二个破译地图的人存在。不过,谢廖夫就算再猪头,现在也该知道他两年前得到的那些,是我故意放给他的,这样一来,他不但不会再派人去杀我们的那位楚教授,反倒会把他当宝贝哩!呵呵呵!”男子笑得很得意,似乎对自己能轻易地玩弄对手与股掌之上非常满意 “老板,您可不能大意,这谢廖夫的组织与我们斗了上百年,从来是有输有赢,他们不会白吃这个哑巴亏的!”老者深怕自己的这位天才主子大意失荆州。 “呵呵!”一提到这个男子就乐,“这位谢廖夫还真是长着猪脑子,少爷我略施小计,他就乖乖地替我在新疆探了两年的路。唉,还真是!”他边笑边摇头,似乎想不明白这位老对手的智商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低下! 那位老乔治还是忧心忡忡的劝说一番,什么不可大意啊,小心反击啊,等等,没有什么新意,男子听得不耐烦,挥挥手让他也退下。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哼,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男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来到被幕幔遮得严严实实的阳台上:“嗨!乔,你都听见了,你怎么看?” 从幕幔后头慢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当初邀请楚风远赴美国的华商首领乔老! 回到茫茫的沙漠之中,楚风现在正自顾无暇。原因无他,他现在正被绑成个粽子。 就在桑布开启那扇门的同时,一群黑衣蒙面人持枪闯进了这个地下大厅。 一开始,大家都愣住了!这是在拍电影吗?在这沙漠深处,沙山之下,无数错综复杂的密道之内的地下大厅,突然闯进来一群蒙面的持枪歹徒,拍电影都没这么桥吧! 桑布是里面唯一一个有思想准备的人。他对匪首说:“看来,你的手下还真多啊!” 那人也不答话,却走到楚风跟前,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久。 楚风总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人盯着楚风,却回头冲着胖子忽的一笑:“嘿,胖子,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好样的,回去,一定好好赏你!” 胖、胖子? 楚风一脸震惊地转头看向胖子,却见到桑布一脸的了然,胖子则一脸羞愧:“小风,对不起!” 与这声对不起一起来到的还有后脑勺上的一记猛击,楚风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十章 “找宝” 救兵(1) 楚风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那大厅之中,只是除了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塞了不知道是臭袜子还是破抹布。他微微一挣,身上的绳子绑得结结实实,挣是挣不脱的。随后他心中一惊:其他人呢? 四处一看,凌宁、威廉、王聪、战士小肖都在,唯独少了桑布和胖子。一想到胖子,楚风心里五味杂陈。尽管事实已在眼前,他却依然不相信,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今日会背叛自己! 其他人现在依然昏迷不醒,楚风挣扎着站起来,一跳一跳地,先来到凌宁的身边。 “唔——”他想出声唤醒凌宁,却忘了自己的嘴已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来。 好在凌宁似乎跟他有心电感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一眼看见楚风,心中一喜:“唔、唔、唔!”这可真叫打哑谜! 楚风见她醒了,背过身去,将绑在身后的绳结对着她,那意思就是让她帮忙解开绳子。凌宁这小丫头多聪明啊,一看就知道他的意图,自己也挣扎着坐起来,把身子背对着楚风,用还可以有限活动的双手,去解楚风手腕上绑着的绳结。 这绳结系得并不死,很快就被她解开。 “呸!呸!呸!”楚风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第一时间帮凌宁拿下了她嘴里的臭袜子。 “嘘!”楚风一边帮其他人解开绳子,一边示意她动静小些。 小门开着,大厅的地面脚印凌乱,看上去好像有不少人从这儿经过。为了大家的安全,楚风决定,先带大家退到密道中去。 楚风有一个本事,那就是无论多么复杂难明的路,他只要走了一遍,就可以记下来。桑布带大家从高台到外边沙漠的路此时正在他脑子里印着,他决定,反其道而行,带大家避到高台去。 一进密道他们,就听见前边有错乱的脚步声,还间隔着有枪声,隔着黄粘土壁,闷闷地传来。楚风止住了众人,仔细听了听脚步声传来的方位,正是自己想要去的高台方向。怎么办? 他们现在身处的这条密道,也有许多岔道。楚风安排其余的人躲进另一条岔道中,不要出声,自己则躲在那条连接高台的密道旁边,一探究竟。 密道中没有照明,漆黑一片,即使贼人们还没有离去,在这种复杂而又黑暗的地形中,想要找到大家的藏身之处也不容易。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接近了他,他一惊,本能地用出一招擒拿,擒住了对方的喉咙!这是当年他在部队上学会的,这么多年一直坚持训练,并没有丢下。 第38节 他一出手就知道自己错了!“啊!”的一声女子轻呼,更是告诉了他这位的身份。 “你又不听话!”楚风虽是责怪的语气,却忘了这话有多么暧昧! 黑暗中看不清凌宁的脸,但从她那细如蚊蝇的回答来看,这话起到了某种楚风想象不到的作用,她顺势抱住楚风从自己脖子上撤走的手臂,低声说:“人家、人家害怕!” 救兵(2) 楚风听了,心不由得一软,毕竟还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在这种环境下,会害怕也正常。 这一次前去罗布泊西岸考察,之所以从出行起就变故不断,楚风总觉得大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尤其是刚才在大厅中见到胖子对自己道歉,他更落实了这种想法:凌宁和队里其他人都是受了他的池鱼之殃。到现在,小丫头没有对此口出恶言,他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真的板下脸来教训她?! 因此,这次凌宁的擅自行动又过关了。 正当二人各怀心思之时,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向着这个方向而来,楚风悄悄抽出胳膊,小声嘱咐道:“老实待着,不许乱跑!”说完,他听声辩位,伸腿一绊,黑暗中一个物体应声而倒。 听着这声音,感受到这股震动,楚风眉头皱了皱,这体型可不小啊,别不是——,就在他一犹豫的工夫,地上的那位,爬起来就麻利地向前奔跑,明显对这密道很熟悉。 楚风更加怀疑,心中天人交战,是追还是不追?他这一犹豫不要紧,人已经跑得远了,眼看追之不及。 就在这时,从那头又传来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非常轻盈,楚风只好定下心来解决这位。 还是那一绊,却没起到刚才的效果,这位好像长了一双夜视眼似的,跳过了他的腿。楚风立知对方实力不弱,上手就是军体擒拿拳。交手不过两招,对方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小风,是我!” 是胖子!楚风一听这声音,手上不觉就慢了下来,说实话,尽管胖子很可能已经背叛了他,但他还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胖子,所以,出手就有点犹豫。 他犹豫,对手却不犹豫,乘他防守的空挡,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呃——”这一拳可不好消化,楚风抱着肚子倒了下去。胖子听见后边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只留下一声:“对不起!”便抽身远遁。 凌宁在密道口听见声音不对,摸黑出来,扶起楚风:“哼!什么人嘛!出卖兄弟,却还要假惺惺地说什么对不起!难道杀人犯杀了人后,说声对不起就没罪了吗?” “闭嘴!”楚风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暴喝。凌宁虽觉得委屈,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且不说凌宁的小心思,就说后边的大队人马,此时已经接近了楚风他们所在的位置,与先前的两人不同的是,这些人头上都带有明晃晃的强光手电。 “前面是楚风楚教授吗?”。 楚风没有迟疑:“没错,是我!” “太好了,总算找到您了!”来人此时已到近前,却是一名身穿迷彩服的战士。 他身上的这种军装楚风从没见过,是一种以土黄色为基色的迷彩军装,但从他身上的制式装备和他那标准的军礼来看,确是军人无疑,但楚风就是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楚教授,请您跟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对了,其他人呢,都跟你在一起吗?” 救兵(3) “哼!”凌宁不满自己被人视而不见,从楚风的身后故意走了出来。 楚风没有立即答应那位战士的话,而是给他们说了刚才的情况,并把连续两人逃离的方向指给战士们。 那为首之人看来是这群战士的首领。他低声吩咐身旁的战士几句,便带着大半战士朝着楚风所指方向追去。 剩下的两名战士再一次提出要楚风跟他们走。 楚风领着两位战士去找到了躲在不远处的林威廉和王聪和那位小战士。 林威廉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要不是王聪拖着他,他早就跳出来了。 林威廉一见楚风,便摩拳擦掌地说:“楚大哥,你真是的,有事也不知道叫我,要是我跟你一起去,还能叫那两人跑了吗!”说着,他还摆了几下花架子,学着李小龙怪叫了几声。 “行了,你小子,你上,你上能顶用吗?”王聪很是不耻他的马后炮。 “好了!别废话!赶紧跟着人家解放军战士走!”楚风知道,这小子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型。 两名战士带的路,出乎楚风的预料,很熟悉,就是去高台的路。 等到了出口处,两名战士也知道开启机关的方法,密道门很快打开。还没适应眼前光亮的楚风迅即就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小风啊,这次你可糗了吧!” 说着,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了自己。 楚风偏了偏脑袋:“大齐,怎么是你?”居然是自己十几年没见的另一位战友——绰号“大齐”的齐治国。尽管多年不见,他除了显出成熟来,五官倒是没什么变化,楚风一眼便认了出来。 “怎么不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是我?”那位大齐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楚风,眼神还在他的两边转悠。 楚风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胳膊上又挂了一个人。凌宁正挽着他,而且一点儿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楚风略显尴尬地把她的手掰下去,回身见了大齐那表情觉得刺眼,一拳打过去,打得那位大齐呲牙咧嘴的。 “我说,你这个小疯子,手上功夫没落下啊,怎么?恼羞成怒?想跟哥哥打一架?”说着,还捏了捏拳头,把手指关节捏得“咯吱、咯吱”响。 “你想干什么?”凌宁小丫头一下子护在了前头。 楚风觉得自己的脸都叫她丢尽了,赶紧拉她回来:“你回来!小姑奶奶,你少给我添点乱行不行啊?!” 楚风把她交给林威廉照顾,走到大齐跟前。他现在一肚子的疑惑,而刚才战友重逢的激情又被凌宁搅乱,此时也没有心情玩什么虚的,开门见山:“大齐,你们怎么能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前来营救我们?” 这时,一队人又从那大沙丘后边钻了出来,领头的赫然是桑布。 大齐看见桑布过来“呵呵”一笑,“这可得说是你们这位队长机警啊! 桑布走过来,大齐伸出手去,两人的大手在半空中紧握,一看就像是熟识。 “你们?你们认识?” “那当然,我是基地的人,任何人要进入罗布泊禁区,都要向我们报备,这位桑布队长几乎每年要进两三次,有时候十几次,我们打过多次交道了。”自从见面,大齐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昨天晚上,桑布队长通过海事电话向我基地报警,说是有一伙匪徒跟着考察队,意图不轨。我一听说这支考察队里有你,说不得只好亲自来了。”大齐脸上不无得意之色。 第39节 楚风知道,罗布泊中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军事基地,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都是在此试爆成功。只是没想到,自己昔日的战友大齐会驻守在这儿。 其实基地离这儿还很远,大齐昨晚接到电话,今天一大早就出发,紧赶慢赶地好悬没赶上。不过早在楚风他们遇袭前,大齐的人就到了。他们坠在匪徒身后,跟着进了密道,不过没有进大厅。当时,楚风等人被擒,匪徒们进入桑布打开的那道墓室门,发现里面除了一口棺材什么都没有,不死心,押着桑布带路找宝藏,正好迎头撞上了大齐他们。匪徒们边打边退,到了高台上与他们对峙,不过这种局面很快就被打破。正规军就是正规军,要不是想全歼他们,大齐早就结束战斗了! 桑布身后是一队身着野战服的战士,其中一名战士走到大齐跟前“啪”的一个立正:“报告首长,战斗结束!匪徒一共十四人,俘虏十二人,逃脱两人,请指示!” 大齐的眉毛挑了挑:“哦,还走脱了两人,回去自己领罚吧!” 那战士虽说没带衔,但很明显是个军官,听了大齐的话,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 是的,楚风现在知道自己的那种古怪感觉从哪儿来的了。这些人的军装上都没有挂军衔,就连大齐身上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尼加提(1) 这个问题,曾经是军人的楚风知道有纪律,不好问。只是,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看见胖子了吧?” “看见了,没想到十几年没见,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大齐遗憾地摇摇头,当年,他们四个中,虽属楚风和胖子的感情最好,但大齐与胖子由于同姓,又比别人亲密几分! 楚风和胖子从新兵连开始就是朋友,后来,他俩因新兵训练成绩优异被选入沙漠训练营,后来在训练营里遇见大齐和尼加提,四人就此结为好友。在长达半年的严酷训练中,四人多次互相救援、互相扶持,最终都以优秀成绩毕业。 本来想着,经过这么严苛的训练,国家一定会委以重用。没想到此后,他们就好像被人遗忘了似的,分配到昆仑山守哨卡,直到出了事,楚风走了,尼加提囚了! “我倒是听谁说过,胖子复员以后,一度日子不好过。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他居然会跟尼加提搞在一起!”大齐很是不能理解! “什么?!”楚风失声惊呼,“你是说,刚刚那名匪首,是尼加提?!这、这怎么可能?!” 刚才抓楚风就是他们的老战友——尼加提!而这群盗贼之所以要蒙面出现在楚风等人面前,并不是为了耍酷,而是怕遇故知,避免节外生枝! 风吹狂沙,漫卷过库木塔格沙漠之中一片不起眼的龙堆,这片龙堆从外表看上去,与这2.8万平方公里的沙漠之中的其他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尼加提现在有点狼狈,他已经逃回到大本营附近。此处他经营多年,只要到这附近,他脱身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他很久没有遭遇这样的挫折了,连续两次失手,使他折损了不少人。 说起来,尼加提真是一倒霉孩子,他当年是被人冤枉的,不仅偷窥是冤枉,就连杀人都是冤枉。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两个护士在洗澡,他去营房后头,只不过是去见哥哥赛米提! 尼加提从小父母双亡,与唯一的哥哥相依为命。没想到,他哥哥赛米提会在没有走正规程序的情况下,忽然来到哨所找他。他知道,这要是被发现了,在当时要是严格追究的话,可以叛国罪论处的,所以他只好承认自己偷窥。不就是三天紧闭嘛,比起哥哥的叛国罪来,他当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没想到的是,他从紧闭室出来,刚见到躲在附近的哥哥,哥哥赛米提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把那娘们杀了!”他当时就傻了!小静,多好的姑娘啊,他怎么就下得去手? 在他的愤怒质问下,哥哥讪讪地告诉他,原本没想杀她的,只不过想教训一下她,谁让她让自己的弟弟受了冤枉呢,结果那姑娘一看到他就要喊,他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哼,好一个不得已!他知道,这个解释在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面前是那么的苍白!可他又能怎么办?把相依为命的哥哥交出去?他做不到,于是,他让哥哥先逃。而哥哥却说出让他震惊的一番话来。 尼加提(2) 原来,这赛米提从小就不安分,长大后一直没有找正式职业。他偶然听人说起,猎杀藏羚羊可以迅速发财致富,而且,那些有杆猎枪的人,确实有不少发财的。赛米提看着眼红想起自己兄弟在昆仑山上当兵,肯定有枪。他脑袋一热,就悄悄潜上山来! 尼加提简直哭笑不得,他斥责哥哥头脑已经发昏,坚决不同意!两兄弟不欢而散,赛米提下山。尼加提知道此事闹大了,便佯装逃走,在逃亡途中有意暴露自己的行踪,果然,没几天他就被抓了回去! 尼加提一口承认自己是杀害小静的凶手,除了想保护哥哥外,也是对小静心怀歉意。他当时心里存着就算是要枪毙自己给小静偿命,他也无怨无悔。可后来不知怎的,没判他死刑,而是无期。他在狱中表现很好,又是救人又是举报的,一连串减刑,让他服刑十年就出来了。 出狱的那一天,哥哥赛米提开着一辆宝马车去接的他。他很吃惊,后来才知道,哥哥最终还是干上了盗猎的行当。 新疆的阿尔金山,是藏羚羊的长期栖居地。在一年中,长达九个月的时间里,藏羚羊都生活在这片雄伟、美丽的大山之中,只有到了产羔季节才长途跋涉到可可西里产羔。十几年前由于羊羔绒贵,很多人跑到可可西里去猎杀藏羚羊。后来,随着国家对可可西里的保护力度加大,很多人转为跑到阿尔金山来了,这里羊羔绒虽然不多,却因为藏羚羊要过冬,会在过冬前换上比平时更厚的绒,在此时猎杀,效益也颇为不错。他的哥哥赛米提就是这样发财的,并在这一行干出了名声,有了几十个人和枪。就是遇到了森林武警,也有一拼之力,成了最大的盗猎团伙头目。 尼加提出狱后,赛米提要求他跟着自己一块干,尼加提不愿意,他不喜欢挣血淋淋的钱。这时,赛米提说,那好吧,你去找宝吧! 找宝,是一百多年以来,南疆农民对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和罗布泊地区搜寻古老的遗迹遗存的一种说法,当然,现在被官方称为“盗墓”。但南疆的老百姓不这么看,他们认为沙漠中的宝贝都是无主之物,谁得了就是谁的!而且,南疆一带有很多很多沙埋古城的传说,至今还有很多老百姓相信,一座一座黄金打造的古城堡就被埋在滚滚黄沙底下,等待有缘之人!因为这种心理,在一百年前找宝成风时,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找着了宝贝一夜暴富,还有更多的人葬身沙漠,尸骨无存!著名瑞士考古学家斯文?赫定当年在新疆和田地区,第一次组织人找宝时,数十人的队伍进入沙漠,仅有他一人生还。至今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游客,还能时不时见到黄沙底下的累累白骨。 尼加提一是出狱后实在找不到工作,二是对这找宝也确实没有心理障碍,就借了哥哥几个人,干了起来。 尼加提(3) 这其中,哥哥赛米提派给他一位名叫“黑皮”的助手。此人非常厉害,身手好、枪法准不说,对这里的地形更是熟悉。他们一开始就把目光投向了吐鲁番地区。吐鲁番地区有高昌古城、阿斯塔那古墓群、吐峪沟遗址等一系列很集中的遗址群,而且这里的环境也比塔克拉玛干沙漠和罗布泊地区好得多。为此,尼加提接受了“黑皮”的建议,在库木塔格沙漠靠近鄯善处,建立了这个基地。 胖子的找上门来让尼加提也很惊讶,作为当年四兄弟之一,他也知道胖子对小静的感情,更知道胖子对自己恨之入骨,怎么会主动找上自己?但胖子的理由让他无法拒绝,胖子来见他,第一句话就是:“你哥哥赛米提在哪里?” 尼加提很吃惊,他以为当年的事没有人知道,胖子怎么会知道真相? “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就是知道小静实际上是他杀死的,对不对?”胖子虽然说的是问句,却一点疑问的语气都没有,尼加提只好默不做声。 “我要为小静报仇!你说,怎么样才肯把赛米提的行踪告诉我?我保证,给他公平决斗的机会!” 尼加提还是不做声,他最不想见到的一幕终于发生了。他心知胖子说得到做得到,说是公平决斗,就一定会跟哥哥公平决斗,但他放心不下的却是胖子,哥哥是绝对不会跟他公平决斗的。他想起哥哥身边跟着的那几十名亡命徒,说什么都不肯把哥哥的行踪告诉胖子。 还是“黑皮”出的主意:要胖子“找宝”。承诺胖子只要找到了一处大的宝藏之地,就给他一个跟赛米提公平决斗的机会。尼加提以为胖子绝做不到,他只不过想使拖延之计,没想到胖子很快就传来消息,他找到了! 由于此前“黑皮”带着一帮手下,在吐峪沟麻扎村失手,一部分兄弟被抓,而“黑皮”本人又接受哥哥赛米提委派的任务,给一名俄罗斯人带路未归,他只好自己带着10几名兄弟前往。没想到这次去,他不仅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战友楚风,还遇到了那位老对手桑布,人家早有防范,把他的人一网打尽,剩下他只身一个逃了回来。他此时还不知道,胖子也跟在他身后逃了。 “什么人?”尼加提终于发现身后有人! “是我!”胖子显出身形来。 “是你?!”尼加提咬牙切齿,上前一步抓住胖子的衣领,“你好啊,竟然给我下套!下了套还敢回来,你不要命了!” “我没有给你下套,我要下也会给赛米提下!在没有见到赛米提之前,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胖子脸色很坦然。 “你?!”尼加提气急,却偏偏无从发作。正在这时,从胖子身后闪出一个人和一把枪来,枪顶在胖子脑袋上,正是“黑皮”。 尼加提一看清是他,提起的枪又放下了:“是你啊!怎么样?那个俄罗斯人呢?” “死了!”“黑皮”面无表情地说,他的外号叫“黑皮”,人长得也确实很黑,五官看着有点像维吾尔人,实际上却是百分之百的汉人。 “什么?怎么死的?”尼加提很意外。那俄罗斯人刚来时非常傲慢,尼加提的手下有人不服气,与他交过手,尼加提自认就是自己上也没有把握赢他。更绝的是他的枪法,出枪快,枪法准!这样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干的!”“黑皮”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头儿交代,无论他成功与否,这个人都不能让他回去,何况他失手两次,被人盯住了!盯我们的人很厉害,带着他我没把握安全回来。”他口中的“头儿”就是赛米提。 第40节 赛米提的手下,什么民族的都有,维、汉、蒙、回,最受重用的还都是汉人,这位“黑皮”就是他的左膀右臂。要不是赛米提实在对这个心肠软的弟弟不放心,他也不会把“黑皮”派离身边,就这样,还经常有活儿交给他做,尼加提只做不知道! 胖子一听就精神了,“黑皮”刚跟赛米提联系过,说不定就知道赛米提在哪儿,忍不住身子一动! “别动!动就打死你!”说着,“黑皮”“咔”的一下打开枪栓,就待把胖子击毙当场! 父与子(1) 考察队正在做一些调整:桑布和王聪都没说要退出的话,凌宁和威廉也不肯回去,考察行动继续。大齐打发战士小肖回去了,自己却带着一队人留下来。 送走小肖等人后,楚风和桑布把装在车上的海事电话给卸了下来,他觉得,发生了这么多事,是该跟教授联系一下了。 在这沙漠腹地,无线网络根本覆盖不到,尤其是进入罗布泊腹地之后,连gps都有可能失效,只有这海事电话管用。 楚风把设备搬到高台最高处的沙丘上,拨通了教授的电话。 “喂!”虽说才分开了两天,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楚风感觉好像自己与教授两辈子没见了似的,一听到这声音他就有些激动。 “老师,是我!”他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与老师打招呼! “是楚风啊!怎么?你们现在在哪儿?听说库木塔格沙漠腹地发生了6.4级地震,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都没事!大家都很好!”楚风不想刺激教授的心脏,捡能说的给教授报告了一下,关键是,在此处发现佛塔的事! “什么?你们在库木塔格沙漠的偏北方向发现了佛塔?!”教授一听就兴奋了,“探查了没有?不可能只有座佛塔吧,再仔细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城郭的痕迹?”教授不能不兴奋,多少年来,楼兰地区还有很多城没有找到,要是楚风他们在此处找到了城郭遗址,那么很可能就是又一座古城在掩埋千年以后,重新与世人见面。这也是一项不弱于楼兰王陵面世的大发现!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这个弟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多少人毕生想有这么一处发现都不可得,没想到他一来,就是两处。 “是!”楚风应了。此时天色就快黑了,想要探查,肯定不可能,但明天一早,自己就可以带人下到高台的悬崖下边,去看看那到底是一座怎样的佛塔。 “哦,对了,这件桦树皮文书的翻译,我有了新进展!”教授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爱! “这本经书,据我了解,不应该是大乘佛教的经典,它有着小乘教经文的特征,里面有一些《阿含经》的内容。你知道,佛教之中目前划分大小乘就是凭借《阿含经》,坚持《阿含经》原有教义的即为小乘。在那个时期,小乘佛教的根据地主要就在楼兰、龟兹地区。这样看来,它出自楼兰、龟兹地区应该是毫无疑义的。 “同时,经书上还有一些十二生肖、二十八星宿的内容,但令人奇怪的是,它也有人人都可成佛的著述,这又明显有着大乘教经典的内容。这很矛盾。但其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和史籍记载中昙无谶在武威所译的那本《涅槃经》相符。目前,只有那些咒语,还没有翻译出来,这些咒语的翻译困难很大,只怕——”凌教授也没有信心,因为咒语不同于其他的文字翻译,如果不懂他的意思和正确发音,即便翻译出来对应的汉字,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父与子(2) “没关系,教授,一步一步来吧。哦,对了,导师,您觉得它有没有可能是小乘佛教法藏部的经典,不是说,小乘佛教的法藏部是第一个利用陀罗尼咒语简化佛法的部派。他们的经典中,出现类似咒术和经文合一的情况再正常不过。再说,楼兰地区曾一度是小乘佛教法藏部的聚集地,经书若真是出自楼兰地区,属于法藏部的可能性比较大!”楚风建议。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茅塞顿开的凌教授连电话都没挂断,就离开去进行研究了。 “喂!喂喂!”楚风喊了几声没人答话,只好苦笑收线。 因为专家断定,此次地震后不会出现强烈的余震,大家干脆就选了地下大厅宿营。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地下大厅里扎帐篷,留在高台上的人不多,楚风收线,看见大齐就在自己身后。 “咦!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齐下巴抬了抬,示意:“在你打电话的时候!” 楚风一看他的表情,好像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样子,正好他也有一些疑问,想找大齐解答。,两人到了沙丘之上,这里视线好,空气也不错,此时更是一丝风也没有,正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你的人,把这下边都搜索干净了吧?!”楚风还是很关心大家的安全。 “那当然,我可以保证,这里面除了咱们的人,连只耗子都不会有!”大齐这点还是有自信的。这下边的密道中,还真是与桑布说的一样,除了那具棺木以外,还真的什么都没有。 楚风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还很感慨,这位黑喇嘛还真是不一般的人物,身前威风赫赫,劫掠了无数财宝,死前居然看得开,什么都不带走。不过,这也留下来一个谜团:他的那些财宝呢?都到哪儿去了?难道他真的是去北京赎人花光了?这不可能,当年的黑喇嘛丹毕不仅是丝路大盗,他还自己编设了一个旗,喀尔喀蒙古人视他如神明。他以其超常的感召力,控制喀尔喀蒙古长达三十年。他当年控制的区域,据俄罗斯东方学家列里赫说“从阿斯特拉罕到北京,从库伦到印度的整个亚洲,都是他的活动舞台”。这样一个人,其积累的财富,又怎么可能是赎回一个人就能用完的呢?他要么就是另外藏起了财宝,要么就是具备了大智慧,死前“千金散尽”! 但是,在流沙之地,这么隐蔽的地方都没有藏宝,那么,他真的藏匿了财宝吗? 不管怎么说,这人还真是具备一般人所没有的智慧。 只是可惜,这座古墓葬的规模之大,密道之多都为西域罕见,这要是没有被黑喇嘛破坏,可能又增添西域考古史上一则传说。现在,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楚风在这儿想东想西的,那大齐却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啪“地给楚风行了一个军礼,倒把楚风吓一跳:“楚教授,上校团长齐治国,向您报到!” 楚风下意识地还了一个军礼,手刚举上去,就回过神来,自己早已不是军人了。他有点尴尬:“大齐,你到底在搞什么?” 父与子(3) “我和我的部下一共九人,现在正式隶属于你的考察队,接受你的领导!”大齐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 楚风对此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考察行动,确实是因为他才成行,可却不是他自己主动组织的。他本来是受了导师凌教授之托,去罗布泊西岸,石碑出现处,去看看那疑是河图的石碑。后来跟着桑布到了吐峪沟,发现了楼兰王陵,到了这里,也完全是因为桑布建议走近路,才把这里设为第一天的宿营地,结果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总觉得自从上了美国之行以后,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试图操纵自己的命运。 本来是一次简单的科考活动,却来了特种部队的团长,率部加入保护,这样的反常情况,要是楚风还觉不出其中的味儿来,那他的智商就等于零了。 楚风紧着眉头问:“大齐,要是不违反你的纪律,把你能说的都说出来!”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最近,国家的相关部门发现,美国和俄罗斯各有一个有名的国际涉黑组织纷纷派人潜入新疆,我们有关部门盯了他们一段时间后,发现他们的目标居然都是你,这才引起国家的重视。考虑来考虑去,觉得或许是你的这次科考行动牵动了那些人的注意力,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能让俄罗斯谢廖夫集团不惜派出世界排名第十的金牌杀手,肯定不是小事,所以,有关领导紧急决定,让我带队来保护你们这一支科考队,直到你们找到最后结果!” 大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清楚,停了停又说:“话又说回来了,现在你一点都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为什么对你的这次科考行动感兴趣?” 楚风想了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就算自己在石碑处找到了线索,那也只不过是方便找到传说中的昆仑神山,那对人类的历史和文明研究或许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但是,这些国际组织,怎么会对此如此感兴趣呢?再加上,如果有美国人的话,那么这些人可就是在美国就把自己算计上了,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 “这么说,我身边除了有俄罗斯人追杀,还有美国人跟踪?!”楚风自言自语,自己的警惕性降低了嘛。 “别郁闷,你到底离开军队多年了,说实话,最初我接到消息,说你被那位金牌杀手科瓦列夫追杀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只怕这回要给小风收尸了。没想到你小子还行,竟然在他的枪下两次死里逃生,这么说,你的退化也不是很严重嘛!”大齐半真半假地说。 “去你的,你就取笑吧!”楚风何尝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真是挺佩服你们家老爷子的。他还真有眼光,料定你不是吃军队饭的料,通过关系硬是让部队通过了你的复员申请,要不然,你小子能有今天?”大齐随后说出的这话,让楚风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说什么?我、我的复员,不是兵役到期了?怎么跟我们家老爷子又挂上了勾?”楚风疑惑不解。 “怎么?你还不知道?我听说你家老爷子去年去世了吧!怎么?他到死也没告诉你?”这下倒是大齐吃惊了。 他看看楚风的表情,知道自己猜想的不错。他叹了口气,把自己在楚风复员数年后才了解到的真相,说了出来。 第41节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十一章西域古城 楼兰美女(1) 楚风一个人坐在沙丘顶上,望着群星璀璨的星空,目光中却没有焦距。 他此时脑海中全是大齐的话:“你以为,像我们这样,进了沙漠训练营又通过所有训练成功毕业的,国家能这么轻易地让我们复员,不再管了? “你知不知道,当年进入沙漠训练营的是从当时整个新疆军区表现最为优异的战士中挑出来的,进去1000人,合格出来的只有60人。尼加提是没办法,谁让他杀了人呢。可你那么轻松就回了家,没觉得不对劲? “在好几年后,我有资格进入一些特殊场合接触到领导层之后才知道,当年,是你的父亲,起码找到了当时任新疆军区司令、政委那一级别的领导关说,才能让你走正常程序复员回家,还能持有咱们部队开具的证明参加高考!” 他还记得自己的反驳:“那不可能。我父亲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机电工程师,他怎么可能认识那么高层的领导?再说了,邵东还不是自己复员的?!” “普通的机电工程师?”大齐当时好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至今留在他的脑海里。“我们基地的功勋榜上至今还有你父亲的名字,说他是两弹元勋都不为过,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机电工程师!” “啊!”楚风当时张着的嘴里能塞下两个鸭蛋。他被大齐的话震得脑袋嗡嗡响! 父子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来就没有关注过,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做过什么?这是不是很滑稽? 楚风在心里这么嘲讽自己,却一点也滑稽不起来。他不知道父亲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心里有了一种明悟,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父亲,他能为自己做这种事,那就说明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虽然他从来没当面问过,关心过自己,但背地里,他一定做了不少事! 想到这里,楚风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热。多年的父子隔阂,让楚风有意识地把一丝愧疚深深地隐藏起来,拼命地去想父亲平时对自己的冷漠。结果却发现,父亲的样子在自己脑海里越来越慈祥起来。他摇摇头,要把这些想法通通甩开。 就在此时,一件军大衣披上了他的肩头。 是凌宁,现在气温已经很低了,除了楚风还是一件单夹克,其他人,都披上了军大衣。凌宁就是给他送衣服来的。 凌宁便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也双眼望向天空。说实话,沙漠里就算有千般不好,也有一好,那就是那璀璨迷人的星空,无论什么时候都看不够! 楚风很感激这时候的凌宁,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陪坐着,却让楚风的心里觉得温暖。 “走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凌宁听了,抬着头看着他,伸出一只右手,意思是要他拉。楚风伸出手,把她拉起来,给她把衣服整了整,扣上领口的扣子:“沙漠里风沙大,一般都要把最上边的扣子扣好,不然,沙子就会吹进去!” 楼兰美女(2) “嗯!”凌宁的伶牙俐齿似乎都丢到爪哇国去了,脸红红的,然后跟着楚风走下沙丘,走回地下大厅的宿营地。 到进了自己的帐篷,凌宁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因为这个队伍里只有她一个女孩,所以单独给她分配了一顶小帐篷,就在楚风的旁边。凌宁此时半点没有想睡的欲望! 她的心里有无数的念头:今天的事怎么回事?为什么看着他孤单地坐在那儿,自己的心里竟会生出心疼的感觉来?什么时候起对他的印象从差变好的?她想起机场的初次见面,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后来,她想起两人的针尖对锋芒,想起自己每每与他抬杠,想起在危险时刻,楚风对她的保护,她的心里甜甜的,有个声音冒出来:“不是说,不是冤家不聚首嘛!” “哎呀!”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真是没羞,可手一打上脸颊,便发现触手可及的是一团滚烫,“小妮子,你思春了!”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她想起大学里的那些死党,要是她们知道,说不定会鄙视死她。 可是她经不住去想:“可是他是怎么想的呢?他全心全意地把所学都交给我,对自己好,这是真的,而且危险的时候,总是拼命保护我的安全,可见那人的心里是有我的,只是……”凌宁的心里又有些忐忑,“可是,如果那人这么做只是为了报答叔爷爷对他的教诲之恩。他自始自终只把自己当做晚辈、学生来看待,难道,自己就真的一点儿魅力也没有吗?” 想到这里,凌宁赶紧从自己随身的小背包中掏出一面镜子,对着自己照来照去。“不管怎么照,就是像个小姑娘。”她放下镜子,泄气地想。不过,想到了一处,她偷偷一笑:“嘿,本姑娘还是蛮有料的嘛——” 不说凌宁的胡思乱想,回到帐篷的楚风没有想到,居然有一位客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看着对方的眼睛,楚风自我嘲笑了一番:“怎么?还特特地来看看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桑布不知道楚风身上刚刚发生的事,他以为楚风在生他的气:明明发现了有人跟踪这支队伍,却隐瞒所有队友。他心中一紧,就是担心楚风不理解自己先前的作为,他这才特意过来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相信朋友是好事!只是……” “没事!你做得对!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的!算了!我没别的想法,刚才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往心里去!”楚风意识到自己刚才多少有点迁怒的成分。 “哦!那就好!那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桑布看来不擅长跟人做这种程度的交流,想到那两个睡不着觉的小伙子还没回来,决定出去找找! “等一下,我跟你一块去!”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年轻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差,别出点什么问题。尽管楚风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想到威廉还是自己的学生,他也坐不住。 楼兰美女(3) 两人从地道里出来,刚转过沙丘背面,就看见一对燃烧的篝火,红红地火苗映得那两个年轻人的脸都是红彤彤的。 “怎么?睡不着?”楚风走过去,坐在威廉身边! “嗯!”威廉的情绪不怎么好。这短短的一天,小伙子经历了太多的事,先是地震、然后救人、密道被俘,最后还来了个警匪枪战。这些平时只能在好莱坞大片中才能看到的场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威廉心里真的是不适应。 “想家了?” “有点!”威廉实话实说。在他们对面,王聪的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好像是要哭的样子。桑布见状,快步走过去,扶着他的肩,狠狠地拍了几下:“好小子!你今天表现不错,临了可别孬!” 这几掌把小王到了眼眶里的眼泪又给吓了回去。他都出来大半个月了,一想到今天自己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老爹老娘,心里就泛酸。尤其是一想到早晨那沙蜥,顿时觉得自己的脚底怎么好像还是粘糊糊地。 “咳咳!我宣布,我们距离一个伟大的发现不远了!”为了转移这两小伙子的注意力,楚风决定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果然,听到这话,不仅那两个,就连桑布的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伟大的发现?”没心没肺地林威廉第一个忘掉自己刚才的那些自怜情绪,马上追问道。 “这个嘛——”楚风本来觉得这个观点还不成熟,不过看见小王那泛红的双眼和桑布像要吃人的眼神,楚风还是决定讲出来,就当讲故事了:“就是千年古国楼兰国的灭亡之谜!我们似乎距离这个谜底越来越近了!” “真的!”这下,差点跳起来的人换成了王聪。 “是!”说到专业,楚风可是一丝不苟的,“此前我在美国得到了一卷桦树皮文书,经过我的老师凌茹凯教授推断,它很有可能就是导致楼兰国灭的线索人物——著名译经专家昙无谶手中的那本《涅槃经》原本。最初,凌宁推断说,昙无谶是因为得到了这卷经书,知道了楼兰国的国家机密才被追杀的,那时我还对她的这个推论嗤之以鼻,现在看来,大有道理啊!” 凌宁不在,她要在,听了这话,怕不要高兴得跳起来。 “为什么呢?”威廉和王聪异口同声地问。 楚风对这个问题暂时避而不答,却反问桑布:“桑布队长,你们一直在新疆的考古一线,对昙无谶这个人物有什么看法?” 桑布这时候已在王聪身旁坐了下来,听楚风发问,他想了想:“昙无谶?这个人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在佛经译著方面,他的成就很大,据说他翻译出来的《涅槃经》,在当时几乎没有一个中国知识僧侣不修习!但我对他了解不多,只是知道这个人算是一个很有胆识的人。” 第42节 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脑海里的东西,桑布决定把自己偶尔在一本书里看到的那个小故事说出来:“据说昙无谶的表哥被国王杀了,国王说,谁要敢看一眼就夷灭三族。没有亲友敢看,昙无谶却亲自为表哥送葬。国王大怒,要杀他。他说:‘国王以法杀我哥哥,我以亲情葬我哥哥,这样做不违背大义,为什么发怒?’国王听了,十分震惊于他的胆气,就把他收留供养起来。——我当时看到这个故事,也佩服这个人的胆气!” 楼兰美女(4) 听着桑布说的这些,楚风的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昙无谶的哥哥不会也是涉及到楼兰国的秘密而被杀的吧?他的尸体为什么不让人看?昙无谶看了,被国王收留供养,是不是变相地软禁?想到这里,他又自嘲地摇了摇头,真是阴谋论看多了,居然毫无根据地怀疑起来。但不管怎么样,昙无谶死于谋杀确是一个事实。 “后来呢?后来呢?”林威廉听故事上了瘾。 “后来?!后来这个和尚跟国王的妹妹私通,被楼兰王追杀,逃到了武威,在那里译经。完了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北魏的国王知道他,要把他接到北魏国都去,可当时武威也就是凉州的统治者舍不得,但北魏国力强啊,而且人家说了,不给人就打战。这一下,这个凉州统治者出了个馊主意——他派人假装刺客把这个和尚给杀了!”王聪还是知道一些东西的,他三两下就把后边发生的事都给讲清楚了。 “啊!这真是个蠢家伙!他以为这样人家就不找他麻烦了吗?”威廉听了,皱了皱眉头,。 “没错,人家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北魏发兵打凉州,凉州败兵逃楼兰。完了不知道那个楼兰王发什么神经,人家只有5000败兵,他有3000常驻兵。人虽少点,但他有城啊!未必守不住,而且头前几战他都赢了,结果他居然带着4000户居民跑了,他自己下落不明不说,楼兰国就此灭国了!”几次去过楼兰古城考察的王聪,也很想不通那个末代楼兰王的举动。 “史学界一直对楼兰国灭亡的真正原因争论不休,但末代楼兰王比龙带着半数居民逃跑从而导致楼兰国灭的事有正史记载,这个应该不用去怀疑。值得怀疑的是,比龙为什么要逃走?他自己说是为了不让楼兰国的国家秘密被北魏人知道,那么,楼兰国到底有什么秘密这就很关键。”楚风接着说:“我怀疑我们发现的那座楼兰王陵实际上是楼兰末代王子真达的墓。真达墓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是为什么?我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隐瞒,什么都不留下,证明他害怕有人会在他死后到他的安息之地来找东西——找他父亲拼命藏起来的那个楼兰国的秘密。” “哦!”这是三个人同时发出的声音。 “那昙无谶私通楼兰王妹妹的事有没有呢?”看来,这王聪平时功课没少做。 “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不过,也许他就是通过私通的王妹得到了楼兰国的国家秘密呢?!”楚风提出当日凌宁的猜想。 “对啊!有这个可能!牛!这哥们真牛!人财两得、啊不、是人“秘”两得啊!”林威廉这小子眼睛一亮,一看就知道不定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一脸猪哥样,就差没流口水了:“嘿嘿!老听说楼兰美女、楼兰美女,喂,小王,你们在这地方见了不少吧?” “美什么啊!几千年前倒是挺美的呢!可现在都成了干尸了有什么可美的!”王聪撇撇嘴,“倒是有一具被叫做‘小河公主’的,那刚挖出来的时候,跟活人一样!眼睫毛还在微微跳呢!确实很美,啧啧,我在现实生活里就没见过比她漂亮的,可惜挖出来以后没多久就全干了,现在也谈不上美不美了!” “是吗?真可惜!”林威廉一脸地遗憾,“我说,老天为什么不让楼兰美女活到现代呢?又美又骚的话,那真是,啧啧——” “你还别说,这历史上楼兰美女还真是又美又骚,你说是吧!楚教授!” 楚风没想到王聪抛了这么个话题给自己,稍微有点尴尬。 桑布听到这两小子扯得越来越不像话,“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楚风也想跟着走,却被那两个小子拽住,非要跟他探讨探讨那楼兰美女骚不骚的问题。 “这个,刚才小王不是说了么,这个,史书说到楼兰美女时,一边是贬义地说她们妖艳、淫乱;一边又说敦煌、龟兹、焉耆等国家的王侯们,都哭着喊着要娶楼兰女人为妻……” 空中之城(1) 这一天终于过去,因为宿营地在地下,大家第二天一早都是被闹钟吵醒的,出去一看,红彤彤的太阳正从沙漠中抬起头,朝霞的光辉遍洒在金黄色的沙子上,顿时连人也显得圣洁了起来。 楚风一出来,就见凌宁顶着一双熊猫眼,在跟大齐打招呼。要说大齐还真是可以。安排了人在密道两头轮流值岗,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正常轮值。 “怎么样?没什么情况吧!”楚风迎着大齐,随口问。 大齐摇了摇头:“哼,现在哪个兔崽子敢来,正好拿他试试手!”他身为这队战士主官,执勤的时候,主动给自己加了双倍时间,眼下也是一副睡眠不足心情欠佳的表情。 楚风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什么都没说。 由于现在队伍里除了军人,只有五名考察队员,大家收拾起来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收拾停当并解决了早餐。 楚风带路,一行人来到上次楚风营救毛连长的地方。在悬崖边,楚风目测,这座塔,塔身高至少35米,目前能看到的有三层,顶上两层,下边有一个穹庐似的顶。塔顶距离崖顶有10米多的距离,也就是说,这里离塔基处,有将近50米。 楚风对大齐说了自己的看法,大齐也在崖边望了望,确定他的判断大致没有错。这些战士似乎平时就对攀爬崖壁很有经验,很迅速地,两个人一组,就吊了4个人下去。不过几分钟,下方就传来喊声:“下方无危险,实际距离45米!” 楚风看了看众人,除了凌宁可能下不去之外,其他人几乎没什么麻烦。林威廉早就跃跃欲试了。他在美国玩过攀岩,不过比起人家这特种兵战士来,那肯定差得远了! 留下四个战士在上边警戒,其他人,包括凌宁,都下到了崖底。因为先前下去的战士们在下吊的过程中,不知怎么弄的,绳索两两相扣,结成了两副简易的绳梯,所以,凌宁也没费什么劲就下去了。楚风在最后,他在下到崖底的过程中,留心看了看自己当初找到的那个借力点,他当时觉得脚底好像触及了什么东西,但救人要紧,没来得及探查,这次正好仔细看看。 在接近佛塔倒数第二层的时候,楚风注意到,与之对应的崖壁上,确实有一个东西,在一片黄土中现出不一样的青色。楚风吊在那儿一拨拉,土块纷纷落下,露出一块大青石来。 楚风想细细查看一下,不过林威廉那小子吵吵的声音离着这么远都觉得震耳,楚风只好决定,先下去再说。 等他一到,林威廉便兴奋地扑过来:“楚大哥!楚大哥快来,惊人的美丽,太漂亮了!太漂亮了!我们是发现了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啦?” “空中花园?”楚风的疑惑在他顺着威廉手指的方向看去之后,倒吸了一口气,饶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切震得头一蒙! “这、这怎么可能?!” 空中之城(2) 楚风在大概半分钟的时间内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是这么的不可思议!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这、这不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心绪。 环顾众人,除了林威廉那个没心机、神经粗大的家伙在那里咋呼以外,其他人都如同自己一样呆立当场的。 这世界不缺奇迹,关键是看你有没有运气发现它! 楚风以为自己已经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没想王聪一句话又把他打回原形。王聪说话时还带着颤音:“我们这、这真的是在新疆吗?!” 眼前的这一切,真的容易让人产生时空错位的感觉,因为这一切,与传说中的那座巴比伦空中花园无比相似。就好像楚风等人错乱时空,来到了古代的巴比伦城一般! 楚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仿佛他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让他想膜拜,想歌颂!这股激情来得即突然又自然,就好像一直隐藏在他的血脉之中,只等此时爆发出来。这是一股大力,好像就要推着他的后背,一直把他推过眼前的深渊去一般! 在楚风等人身前不足十米的的地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的那面,矗立着一座高台,一条长长的阶梯绕着高台,远远望去,仿佛随时有人会拾阶而上。那高台眺望着沙漠上碧蓝的天空,天空中浮着祥云。冥冥之中,似乎能听到有人在吟颂圣歌。 高台以下,是一片建筑物,依稀可见是城郭的样子。在这座巨大城堡底部,是一片巨型石柱林,仿佛是被凿在了山壁上。那明显的希腊罗马风格的犍陀罗艺术雕刻,令人几乎以为自己转换了时空,来到了远古的希腊罗马时代。 那已经枯死、却仍然屹立的胡杨林,正像卫士一样守护着王宫。宫殿的穹顶上,那罕见的绿色釉彩,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不止一座的冒出尖的穹顶,那绿色的釉彩彩砖幻花了众人的眼。 虽然有很多的断瓦残垣,以及黄沙的掩盖,这颗沙漠蒙尘之珠,仿佛是面纱之下的少女,正散发着既奔放又羞涩、既奢华又圣洁的美丽。 她镶嵌在悬崖上,仿佛正在半空之中,是名副其实的“空中之城”。 第43节 高大的巨型石柱、扑面而来的犍陀罗文化;那熠熠生辉的绿色彩砖,只在古巴比伦城传说中才出现过;还有那典型的西域风格、或立或倒的胡杨木……诸多的风格在这里和谐统一,真正的鬼斧神工! 所有人都在震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尽管新疆环塔里木地区有很多关于沙埋古城的传说,甚至还有史料记载,仅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掩埋的有名字的古城堡就多达19个还未找到。在场的人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些传说或说法,只是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可以亲眼看见一座这样的沙底古城。 良久,众人中终于又有人说话了。桑布:“这!这可怎么过去!” 空中之城(3) 这边与对岸高台整个剥离,中间的巨大鸿沟恐怕就是这次地震才能造成的。 可是成也鸿沟、败也鸿沟,没有这场地震,没有这道鸿沟容纳了诸多的流沙,这城和这塔都不可能再见天日,但如今,这道鸿沟却也挡住了楚风他们到空中之城的去路。 这边没有借力之处,对岸也没有,就算大齐他们带了飞索也没有地方固定啊,怎么办? 现场的人,包括那几名战士,都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摩拳擦掌地,准备来个空中飞人。 楚风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机动,镇定地说:“等等,那边咱们肯定是要过去的,但眼前这座高塔,不看看吗?” 他说着,冲那塔努力努嘴。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就是,何必舍易求难,反正那城放在那儿也不会跑掉,先看看,这座明显与传统西域佛塔建筑风格不一样的高塔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好了。 在古西域,曾经流行过印度传过来的一种佛塔建筑形式——窣堵波。窣堵波是古代佛教特有的建筑类型之一,主要用于供奉和安置佛祖及圣僧的遗骨(舍利)、经文和法物,外形是一座圆冢的样子。公元前3世纪时流行于印度孔雀王朝,是当时重要的建筑,在古楼兰遗址中时有发现。 “这个,这个是窣堵波?”凌宁只在书上见过这种古建筑的介绍,没有见过实物。 “不太像!”王聪撇撇嘴,“下边像,那上边石塔部分不属于传统窣堵波的建筑风格。” 小王眼力不错:这座塔中心部分为石制,塔高七层,刚才从上边看只看到顶上两层,现在才可看到全貌。底部和西域地区常见的圆冢形窣堵波一样,黄粘土制作,高达十多米,没有明显分层,但仔细看,似乎也是按照三层来区分的。底下一层最大,占地千平方米左右,往上一层比一层小。 上次毛连长被救后,被压得脱落的那塔檐就在楚风他们的脚旁,楚风过去一看,这塔檐确实是木制结构的,而且其饰纹也是楼兰地区常见的纹路,看来,这座塔应该是属于楼兰时期的建筑无疑。 整座塔虽然有点儿残破,但大致没有什么缺损,塔门为木制,朽掉了一半,大家不费吹灰之力便依次进入到了塔里。 塔内并没有被黄沙侵袭,除了入口处有一些黄沙堆积之外,其他地方很干净,只有一些灰尘,这也省去了大家的一番工夫。 一进门,大家就被那色彩艳丽的壁画迷住。而正对塔门处,高高站立着的那尊将近十米的泥像也使大家惊叹于古人的塑造艺术品时的大气。 就算再对佛教不了解的人,都不能把他看成是一尊佛像。泥像头戴素冠,双眼微睁,身上的服饰怎么看怎么像汉代王侯的服饰,更重要的是,这尊像的背后有一双翅膀。 “这,这是天使?!”林威廉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是天使,没见他是汉人打扮吗?”这次连王聪都有点受不了他的无知。 空中之城(4) “那他是谁?为什么会被被塑成一尊这么高大的像,供奉在这么高大的佛塔里?”凌宁也忍不住喃喃自语。 “装束是汉人没错,但长相就有点像东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桑布仔细观察了他身上的服饰特征和他的长相,很肯定地说。 从泥像的相貌上看,这位不知身份的“神”,长得有点儿清瘦,这尊神像的表情也很严肃,这与楼兰地区,尤其是跟100多年前,斯坦因在新疆米兰地区米兰大寺中强行剥走的“带翼天使”壁画形象很不一致。 “这个应该是汉族人神话中的神。”楚风不是很肯定地说,楼兰地区发现的壁画也好、佛像也好,全是面部饱满、线条柔和的形象,人物都有些略胖。就是不久前他们在吐峪沟发现的那座王陵之中壁画上的人物也是如此。从来没有发现这样风格的神像。 这神像被正正地竖立在塔的正中央,如果没有上面的七成石塔,他的头上就应该是穹顶。此时,却有四根木柱在他的身前身后立着,用以支撑他头顶的石塔。 任何人,当面对着这么巨大的神像,总会感觉到一丝威压,而奇怪的是,楚风觉得,自己面对这神像,却觉得,与其说他在散发神的威严,倒不如说他更具备一位王侯的威严。 经过初期的心理调整之后,大家迅速镇定下来,分工合作。 楚风围着神像打转,想从他身上看出些蛛丝马迹,好查证他的身份。凌宁打开笔记本电脑扫描这里的一切。王聪手拿着照相机和测量工具以及笔记本,一边拍照,一边测量,记录下来以后还得给各处标明编号。 由于泥像身前并没有可供朝拜的案几之类的,桑布费了老大的劲才跳上他脚下那近1.8米高的基座。 林威廉则拿着自带的相机一通乱照,很快,他就对周围墙壁上的壁画感了兴趣。 墙上画满了一些佛教故事话,其色彩之艳丽,人物形态之逼真,为楚风生平罕见。置身于这壁画群中,就仿佛那些墙上的人物,随时可以走下来一般。 “快来看!这是‘太子须大拿’的故事!”凌宁首先认出了壁画中的一位主角。楚风走过去一看,确实,壁画上有一头白象,一个印度太子装扮的人牵着它,把它送给另一个人,旁边的壁画上,画着一个人贩子一样的人,牵着两个孩子在闹市上,似乎在叫卖。远远的,一位印度国王正在看着这边。楚风看到这里,再到塔门边缘处一看,那里的壁画上是四个婆罗门教徒模样的人正在向这位送人白象的人请求施舍。他同意了她的判断:“这确实是‘太子须大拿’的故事壁画,看来这里是小乘佛教教徒们修建的!” “怎么说?这个须大拿是什么人,楚大哥你怎么就能判断这里是小乘佛教的教徒们修的呢?”好学好问是我们林威廉同学的美德。 “这个须大拿啊,他的事迹出于《佛本生故事》,这个《佛本生故事》,又称《佛本生经》,是专门讲佛祖释迦摩尼的前世故事的。须大拿是印度叶波国的王子,不知是佛的第几世前世。一心向佛,他把家产全部分给了乞丐,又把具有神力的白象送给了家族的敌人。因为施舍无度,他的父亲把他赶出王宫,他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走进森林。” 空中之城(5) 说着,楚风走到另一边,指着壁画上面与自己所说情节一模一样的背景继续说,“有四个婆罗门试探他,想要他的妻子和孩子,结果他也施舍了出去,后来,这些婆罗门被他感动,决定帮他,带着他的孩子到闹市区叫卖,引得他的父亲后悔,把他们都接回王宫,而须大拿也经受住了佛的考验。”楚风把这个著名的佛本生故事娓娓道来,配合那墙上的壁画,众人觉得似乎走入了一个神话世界。 “须大拿故事出自佛本生故事,而礼拜佛本生故事画是小乘佛教教义中的重要内容。米兰古城遗址中也发现了须大拿的故事壁画,不过那些壁画由于遭受斯坦因的破坏性劫掠,没有保存得这么完整。米兰寺院,已经被学术界确认是小乘教的寺院。所以以此可以推断,此处应该也是由小乘佛教教徒修建的。”后边这段是凌宁解释的,由于家学渊源,她从小就涉猎极广,这佛教之中,大小乘的区分还是知道一些的。 林威廉刚开始听得两眼直冒星星,后来又脸色一黯,没精打彩起来。 楚风纳闷:“怎么啦?” “楚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的东西,我都不知道!” 楚风一笑,给他解释了一下凌宁的身份:“没关系,威廉,你知不知道中国有个词叫‘家学渊源’。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中,她的起点比你高是正常的。你也可以努力啊,你要是努力,超过她并不困难!别灰心!”楚风说这话纯粹是为了安慰威廉,不想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被打击得像根蔫了的茄子。没想到,他低估这位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下一瞬,这位就又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欢呼雀跃着去了。 墙上的壁画,再往上一点,“舍生饲虎”、“割肉喂鹰”的故事画均有出现,这些故事均出自佛本生故事。 到了最顶上,却是一群与那神像相似的人——肋生双翼之人。这些人男女都有,非常年轻,男子俊美、女子美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不像是宗教画,倒像是一副年轻男女春游图。 这样的图一共有六幅,呈弧形,围绕在那穹顶的塔口周围。其中四幅是真人大小的,长着翅膀的男人和女人的像。靠西北方向,则有着两幅露着异常美艳的带翼女子头部的弧形壁画。 楚风盯着头顶发呆,这些“带翼天使”的形象在楼兰地区并不是第一次出现,100多年前,斯坦因就在米兰大寺盗走了12位男性“带翼天使”的壁画像和一位女性“带翼天使”的壁画像。那名女子也美艳非常,但绝不类似敦煌的飞天形象。现在这些壁画被收藏在印度国家博物馆里,楚风虽没见过那些壁画原作,却看过很精致的印刷图版。当初第一次见到,他就深受震撼,觉得这不像是人想象出来的形象,有点像有原型的真实的素描记录。此次在此地见到这些年轻的“带翼天使”,他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凌宁也在他身后仰着头看着这些“美人”,男子的兴高采烈和女子那含蓄的幸福被制作者描画得非常清楚。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时代久了,壁画上有厚厚的灰尘阻挡,说不定这些人会一时兴起跳将下来。 第44节 桑布发现了很不一般的线索,他面色深沉地从基座上跳下来:“这里,被人盗过!” 说着,他指点泥像的身上:“这座神像虽然是泥塑的,但身上原本应该有很多装饰品,现在都不见了。你们看这里,这里照汉人的装扮,应该是有一套玉饰用以压裙摆的,这泥像身上有一个压痕,证明原来确实存在过这样的东西,刚才,我走到泥像的侧后方,远远看见,他头上的素冠之中,有一个簪孔,很显然,那里原本应该是有一根簪子的,也不见了。所以这里肯定是被人盗过,取走了泥像身上值钱的物品。”桑布说着,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他自从干上考古这一行之后,就对文物盗窃分子深恶痛绝。现在,眼见自己迎来了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发现,却被盗墓贼捷足先登,是个人都会不痛快! 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这场地震,无论是谁,也不可能能找到这里,如果不是桑布熟悉进入流沙区的路,想要进入这里的人更是早就被流沙吞噬。怎么会有人在他们之前到过这里,并盗走了泥像身上的饰物?况且,这里的壁画和泥像并没有遭受毁坏,这不像是一般盗墓分子或者说“找宝人”通常的所作所为。 地下堡垒(1) 楚风仔细一看,桑布说的有道理。楚风站在基座上,这个压痕就在他额头的高度,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觉得那不应该是一个压痕,因为如果是压痕的话,就只有在泥像未干时便将东西挂上去,才可能造成如此深的痕迹,如果是泥像完全干了之后再挂上的饰物,那么痕迹绝不会这么深,这应该是建造神像之人有意留下的凹槽,而且凹槽之上灰尘很厚,证明东西被取走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他用手丈量了一下凹槽的大小,不过巴掌大,这么小的东西,跟这么巨大的神像之间不相配啊,是什么呢? 他又走到神像的侧后方,确实看见了桑布所说的那个簪洞,这么高的高度,要想不损伤这泥塑的神像,不留痕迹地拿到,很不容易,而神像身上并没有被人攀爬的痕迹,这个又是谁,是怎么取走的呢? 楚风把这些地方全都摄进电脑里,等待进一步的研究。他跳下基座,盯着那几乎看不见的凹槽,脑子里却在飞速打转:以这个大小,若是单独取下来放在手上看,可能还不觉得小,可在这净高已经达到8米的巨大神像身上,就好像一粒芝麻之于大饼,很微小。这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呢? 而且,一位带翅膀的神,身上为什么要饰以这么微小的饰物?这些,怎么都让人想不通啊。大齐一直在警戒,他虽然也被这些惊人的历史文化遗迹所震撼,但他还没忘自己的职责,除了留下两人在外边警戒之外,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那神像的基座就是经过他的检查,确认没有问题,才允许那两人跳上跳下。 此时,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带翅膀的人身上,整个塔中并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他的紧张神经也渐渐松弛了下来,想到网络流行的一句话,觉得跟眼前所见很贴切:“难怪人家说啊,不是所有带翅膀的都是天使,他有可能是鸟人!” 楚风听了这句话,连头都没回,倒是林威廉接了下一句:“对啊,不是所有骑白马的都是王子,他有可能是唐僧。这话我也在网上见过!” 大家看看眼前壁画上的人物,想想他们说的话,不禁莞尔。楚风忽然心中一动,好像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努力想、仔细想,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呢?他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他没有灰心,在脑海中倒带一样,把刚才经历的事一一重现,直到想到大齐说的那句话时他才恍然大悟:鸟人,对,就是鸟人! 他精神一振,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美国遇到的那个玉雕。“威廉,我送你的那件玉雕,现在在哪儿?” “就在我背包里啊!楚大哥,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我带在身上一直想还给你,可是见面以后事情一件接一件,我居然没有机会拿给你!诺,你看!”说着,威廉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一个盒子。 地下堡垒(2) 盒子一打开,果然,那件玉雕好好地躺在那儿。 楚风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拿出玉雕,在手掌上量了一下,果然,与那痕迹的尺寸一样。他的心“咚咚咚”跳得更厉害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没有被盗的迹象。而且这个地方建造得非常隐秘,那流沙区的形成绝不是最近几百年的事,如果在这个地方兴建之初就有这一片流沙区域,那么能到达这里的人很少。再加上这里一直是被黄沙掩埋着的,而且从现场痕迹很看来这里很可能在原住民离去之后,自己等人是第一批造访者。 如果自己的猜想没错,这神像身上的东西并不是被什么人盗走了,而是建造者自己取下的,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故意将神像身上的物件带走?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也许,只要把这件东西往那痕迹上一放,要是两者吻合,说不定谜底就出来了。 大家在他向威廉索要玉雕时就觉出不对劲,已经纷纷围拢过来,楚风把自己的猜测对大家一说,桑布第一个表示反对:“不行,这样做太危险了,如果这个机关是伤人的怎么办?不行,我看,还是等我们回去报告之后,下次带更专业的设备来再说。” 大齐也表示了他的担心,他刚才查探了四周的地形,可以说,大家现在所处的地方就像是一个万丈悬崖半空中的一个悬空小平台,这个地势很不稳定,如果机关真的触动,就算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只要造成了较大的震动,也有可能对大家立足的这片平台产生危险,从而危及所有人的安全。 剩下的人当中,战士们是一言不发,林威廉的性子很急,他是主张马上试验的人,而王聪也支持他,只不过被桑布瞪了一眼之后,这个支持的力度有待商榷。 楚风想了想,建议大家退出塔外,最好是先攀上绳梯,上到崖顶,直到下边安全了再下来,他独自一个人把这东西放入进去,看看有什么动静。 这个建议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凌宁不用说,怎么也不肯离开,其他人觉得楚风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当成了胆小鬼,很是有点意见。楚风无奈,只好同意,大家都退到塔门处,一有变故好及时撤出,而他自己,则去安放这玉雕。凌宁、大齐和桑布继续抗议,但楚风铁了心,所有人抗议无效。 且不说楚风等人又会遭遇什么,就说在此时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有一人正在恨不得他从此消失在这世间,再也不要出现。 “赛米提,你的人怎么回事?你的人带路的,把人带到哪里去了?怎么你的人回来了,我们的人却没有回来?”说话的是一名俄罗斯人,名叫伊瓦诺夫,他是谢廖夫的人,与新疆一些盗猎组织有些往来。此次俄罗斯杀手进入中国境内追杀中国人,没有人接应不成,他早就听说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有一支名叫“灰狼”的组织,人强马壮,屡次与中国军队交手也没占下风。他可不知道,这与之交手的所谓“中国军队”不过就是一小队巡山的林警罢了,真要是碰上大部队,这个所谓的“灰狼”早就成“狼灰”了。不过,这些人熟悉地形那是一等的,所以他才会在中间人买买提明的介绍下,找上赛米提。 地下堡垒(3) 此处是赛米提的老巢,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小绿洲里,其实,说是绿洲,只不过是有一个碗口大小淡水泉。赛米提一伙将此处地下几乎挖空,建立了一座无比坚固的地下堡垒。就是直升飞机在上空飞过,也发现不了下面的玄机。 此时赛米提就在自己的地下堡垒中接见这两人。 赛米提根本不想理这俄罗斯人,但没办法,现在要想买到军械不容易,俄罗斯人是最方便的路子。 这赛米提心狠手辣,带着手下人枪杀藏羚羊,不论老少一只都不放过,而且,与巡山民警遭遇时,他还敢下令跟对方枪战。至今在公安部的通缉令中还有他的大名。只不过,此人特别反对什么分裂的那一套,尤其是对投靠外国人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因此,他对俄罗斯人毫不客气:“好了,我都说了几遍了。你的人不听劝,非要去那流沙区找死,连人带车都陷了进去,你现在让我到哪里给你找人去?” 俄罗斯人非不信这说法,就是要赛米提给出一个交代。赛米提烦了:“你爱信不信!那流沙区是好去的吗?你们的人在新疆,失踪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了,怎么就跟我这耗上了呢?那个傻帽,还什么金牌杀手呢,我的人告诉了他不能去,他非要开车往死路上冲,这我有什么办法?还白白搭上了我的一辆改装车,喂,你知道,我把那车改装的跟一辆装甲都不相上下了,我容易吗我!” 俄罗斯人还要说什么,赛米提把眼一瞪:“你不要给脸不要啊!” 这时候,买买提明是中间人,此时立刻赶紧上前打圆场:“诶、诶,赛米提,有话好好说啊!” “满唉(去、滚)!都是你牵的好线!”赛米提见到买买提明也没好气。 买买提明陪上小心:“我这也不是想着让你能有个方便渠道买枪嘛!一片好心!一片好心!”说着,使了个眼色给他,说开维吾尔语:“赛米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上次的建议,到时候,要钱有钱,要枪有枪,俄罗斯人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不比现在强?” 赛米提冷笑:“哼,我脑子还没进水。你们要干的事,摆明不会成功,这是让我的弟兄们去送死,我可不会干,行了,你别说了,赶紧把这个俄罗斯人带走,老子看见他就烦!” 买买提明被他骂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实在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你、你、好你个赛米提,你等着!”说完,拉着伊瓦诺夫灰溜溜地走了。 这时候,从赛米提背后,闪出一个人来。 “军师,你看这事?”别看赛米提刚才粗鄙无比,现在却蛮有礼貌。 这位走出来的也是一位汉人,他在组织里外号叫“黑军师”,人如其名,为人阴险狡诈无比。他与“黑皮”、蒙古人“黑豹”、回族“黑狈”四个,号称“灰狼”组织中的四尊“黑天神”,也就是赛米提最为倚重的人物。 “老大,你刚才没答应那家伙真英明!”“黑军师”这个绰号是说他的心肠黑,人倒是长得挺白的。他此时的表情有点儿古怪,赛米提一看,嗤笑一声:“行了!不会说恭维话就不要说,我听惯了你那些黑心肠子的话,这么一句‘英明’让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黑军师”听了这话长出了一口气:“老大,你这话我爱听!我就是怕你一下子钻牛角尖,非要跟着那些人杀这个灭那个,那咱们兄弟就危险了!” 赛米提一听这话,笑了:“吆喝,你以为我脑子进水了?就凭他们那百十号人?去他的吧!”他不屑地掉过脸去,“这些家伙,也就只能骗骗那些没见过市面的人,想在我面前卖弄,差远了!不说别的,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不杀人不放火,就干个打猎的活儿,还得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什么啊?还不是为了图个能活得长一点吗,这些家伙,纯粹就是找死!”他狠狠地说。 “黑军师”本名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大家也经常猜测,因为这人似乎是经历过什么事的,但他本人闭口不谈,也就没人问他。 “老大,这伙人真是!为了那点钱,什么都肯干,倒比咱们还下作!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还都有人上当!” 第45节 “那是,‘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我记得还是你对我说的,你们汉人人人都知道传销害人,这不是还有人天天上赶着搞传销吗?”说着,赛米提摇了摇头。“哦,对了,我弟弟那里情况怎么样?” “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呐,老二两次失手,抓进去20多号人。老二还说,他那儿来了一个胖子,说是跟你有仇,尼加提还不许老二杀他!”这个“老二”就是“黑皮”,他们自己排的行,他为老大,“黑豹”老三,“黑狈”老四。 “哦,有这事?”赛米提是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对自己有二心人。那他为什么会收留一个自己的仇家,难道,跟当年的事有关? 他没想到,自己随意一猜,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十二章 昆仑神山 来自中原的神(1) 楚风当天晚上又与教授通了电话。 “什么,你说你们发现了一座巴比伦空中花园式的城?”凌教授在电话那头非常激动。 “是,从我们目前看到的情形看,与古籍中描述的空中花园非常相似,不过,这种空中效果,可能是这次地震造成的。”说着,楚风又把当地的地理情况描述了一遍。并强调自己等人并没有找到去那边实地考察的路。 凌教授听了他的陈述有片刻的沉默:“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必须等实地考察之后才能下结论!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提到这个问题楚风则摸着鼻子苦笑了一下,他把在那座塔中发现的神像和壁画向教授进行了详细介绍。 “什么?你们怎么能这么鲁莽?!”教授听说他再一次自作主张,主动去触发有可能的机关时声调提高了不止一倍。“这是很危险的!这是在拿你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开玩笑!你这么做太不负责任了!”他难得大声呵斥楚风。 楚风点头应是,等教授的火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替自己辩解了一声:“那我也是想到,这个饰物既是有意取下,那他就不会在后来者放回原处后设定什么攻击性机关。所以才……” “所以什么所以!以后绝不允许再做这样的决定,万一呢?若是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啊!”在这沙漠中,尤其是罗布泊地区,还有很多神秘未解之处,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不敲打敲打楚风不行啊! “是,老师,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楚风对这位老师那是一点脾气没有,只有低头认错的份儿。 凌教授的火气稍稍平息,他想到一个问题:“然后呢?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就是楚风最尴尬的地方,他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找到了机关,结果,那玉雕放到凹槽里,倒确实严丝合缝,但整座塔里静悄悄的,大家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 通这个电话的时候,大家都围在一起,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有很多谜团,希望能从教授那儿得到解答。此时凌宁正在楚风对面,看见楚风这难得的老脸一红的表情就想笑。 “嗯,带羽翼的神像,装束很像汉人王侯,有点儿瘦。这样的一个人或者是神?嗯——”凌教授思索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却问了楚风一个问题:“你知道‘黄金之丘’吗?” “‘黄金之丘’?”楚风一下子明白过来,“导师,你是说?这个神像就像‘黄金之丘’里的大月氏王一样,是一位原本跟中原地区有关的王者?” “还不止,如果仅仅是一位王者,怎会给他塑造这样高的神像?哦,对了,你说那神像是泥塑的对吧,什么风格?”凌教授追问。 “泥像使用了粘土混合草铸成,与斯坦因在米兰古城中发现的一样,壁画所用的颜料中发现了蛋白质,也就是说,这种颜料用鸡蛋调和过。还有,这壁画的画风不会晚于魏晋时期,应该比那要早。”楚风把今天大家考察得到的结果告诉教授。 “那么,楚风,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神像会不会是少昊?”凌教授终于说出了自己对神像身份的猜想。 “少昊!”“少昊!!!”这个猜想引起惊呼声一片。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楚风更是不能理解。 来自中原的神(2) “老师,您有什么根据?我知道,传说中少昊建立了百鸟之国,他的部族也确立了百鸟崇拜,但这不能说,鸟的崇拜能和鸟人的存在划等号吧。”楚风有点不满教授的武断,“我觉得另一个说法更容易让人接受,这个‘带翼天使’的出现很可能与祆教有关,那么这尊神像也许会是祆教中的某位神在东传的过程中被汉化了!” 祆教又称拜火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之一,创始人琐罗亚斯德,中东地区在基督教诞生之前全是他的天下。它传入中国后就成了金庸小说里那个张无忌当教主的明教。这个宗教除了崇拜火之外,好像也很喜欢翅膀,它的宗教雕像的特点就是喜欢把人和动物都是做成带翅膀的。祆教里善神的随从是天使,恶神的随从是魔鬼,以及末日审判等理论都被后来的基督教吸收借用。 “这么说,你断定这座塔与祆教有关了?!”凌教授没有急着反驳他,“那么,等你找到进一步有关祆教的证据时,我们再讨论吧!” 楚风也认可,此时说什么都是猜测,还不如等明天有更进一步的线索时再说。 等他们一收线,桑布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冯祥打来的。冯祥为人老成,看毛连长的伤势比较重,根本就没去鄯善县医院,直接把人送到了乌鲁木齐的大医院。医院马上实施了抢救,可是毛连长的伤势实在太严重,右腿骨折不说,肝、脾等脏器都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幸亏出血不大,否则根本挨不到进医院。经过医院长达12小时的抢救,他的命虽然暂时保住了,但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冯祥转述医生的话说就是“不容乐观”。 目前,毛连长所在的部队领导已经派人接手了照顾伤者的工作,因此冯祥请示桑布,是不是立即回来! 桑布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不,你在那儿再守几天,如果他的情况好转就立即归队,若是……那你也好歹在那儿帮大家尽尽心!” 冯祥应了。考察队众人回到地下大厅,想起生死未卜的毛连长,心里都沉甸甸的,没有人有心思去睡。 还是林威廉首先打破这种沉闷:“呃,楚大哥,反正大家都睡不着,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黄金之丘’?” 楚风当下席地讲解:“‘黄金之丘’是位于今天阿富汗喀布尔西北340公里处的席巴尔甘的墓葬群,一共埋有一个男人、5个女人,其中那个男子的身份被确认为当时的大月氏王。因为其出土文物中仅黄金饰品就达到了2万多件,被称为‘黄金之丘’。在其中出土的一件圆形金饰上,有这位王的生前形象,就跟一位中国士大夫的打扮一模一样。他身着汉服,坐在双轮伞车上。这种伞车与汉代画像石的马车颇为相像,但拉车的不是马,而是狮形兽。而且还有记载说‘墓主人佩戴的玉石胸饰上雕刻的人头像,也戴着与中国王一样的头盔’。教授这是在提醒我,既然行走之国大月氏的王能出现汉人士大夫形象,那么这位汉人王侯装扮的神是不是与汉人有关的某个国家之王。” 来自中原的神(3) “不过,少昊,这,怎么可能?”楚风一想到教授的推测就摇头。 “那也不一定噢!”凌宁有点儿不服气,她从小就崇拜自己的叔爷爷,此时见楚风对叔爷爷的意见这么贬低,很是想要争一争,“我听叔爷爷说过,任何崇拜都有其偶像来源,楼兰的羽人崇拜如果不是来自于鸟儿,尤其是大鸟,又是什么呢? “我国上古神话中说,少昊,姓姬名鸷,是一只鸷鸟,传说他用百鸟来统治自己的国家。黄帝之孙颛顼还曾经到他的国度中去玩过。后来少昊的国家被海水淹没,成了东海之外的‘大壑’。再后来,神话中他成了掌管西方的金帝,与神蓐收一起,成了掌管西方少数民族的神。在这儿,出现少昊的神像,不是也很正常吗?” 凌宁到底了解的史实不够多,只能拿神话传说来说事,她说的,虽然在《山海经》里都有记载,但楚风向来是不看重这些未被承认的神话记载的。 他很耐心地给凌宁解释:“很早以前,中亚就有一支希腊移民来到,有的史料说他们在3800年前就来到中亚,后来生活在帕米尔高原、兴都库什山和喀喇昆仑山一带并建立了一个国家,西方称之为希腊——巴克特里亚国,汉译为‘大夏’国。 “大夏国的文明,据今天考古学证明已经有至少4000年历史,受这些希腊移民的影响,公元1世纪时,印度河上游到中亚腹地一带,出现了以希腊风格来描述佛教精神与经典,全部是石刻雕塑的艺术流派,即所谓‘犍陀罗’艺术,新疆的许多历史遗迹都发现了犍陀罗艺术的遗存。说楼兰地区‘带翼天使’的形象是受犍陀罗艺术的影响,来源就在这里。古希腊神话中有许多神是带翅膀的,比方那个叫丘比特的,就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光屁股小孩。 “大夏国是祆教的发源地之一,后来大月氏人攻占了大夏国,保留原住民的艺术传统很正常,在‘黄金之丘’中出土的艺术品中,就有许多希腊神像、甚至动物都加上了翅膀。大月氏人后来有一部分回迁到了楼兰地区,楼兰人就是受他们的影响才使用佉卢文,楼兰人的神在他们的影响下加上了翅膀,这种可能性是不是比楼兰人崇拜‘少昊’要大些?” 这些话深奥了些,很多人有听没有懂,凌宁听了若有所思,桑布听得是连连点头,王聪还好一点,似懂非懂,林威廉和大齐以及一旁的几名战士则统统是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 为了让人好理解,楚风已经尽量说得浅显易懂了,否则的话林威廉这种水平的就更是鸭子听雷了。但他的话全部是有确凿的史料证据可以证明的,比那些不靠谱的神话传说来得扎实,所以他提起自己的理论来也是理直气壮。 来自中原的神(4) 就在楚风还在享受身为人师的那一丁点优越感时,一旁的威廉又发问了:“楚大哥,你说,楼兰人的有翼崇拜来源于祆教或者希腊神话,那祆教或者希腊神话之中的有翼崇拜又来自于哪里呢?” 刚刚有点得意的楚风听了这话不由得一窒,他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要回答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希腊神话中的有翼崇拜,都有好几种说法,而祆教之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崇拜,更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第46节 刚刚被楚风的思路牵着走的凌宁这一下眼睛亮了,希腊神话和祆教的有翼崇拜凭什么不可能来自于少昊族的鸟崇拜呢?这个少昊族崇拜的可不是普通的鸟,他崇拜的是一种巨型鸟,后来又发展为凤凰。这个凤凰最后在中国神话里,虽然保留了鸟的外形,却被人性化兼神性化了,那么有没有可能西方人或是中亚人把它的外形也人性化了呢? 凌宁对自己叔爷爷的信心那不是一般的强大,她觉得已经掌握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正要与楚风辩驳,忽然想起楚风对她说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搞学术研究要注意态度的那番话,立时改变了主意,她要找到真凭实据再说话! 就在楚风还在为威廉的问题而伤神的时候,一旁的桑布也加入了这场讨论:“这座塔,没有任何的祆教特征。” “对啊!楚大哥,你不是说,从壁画内容可以判断,这座塔的建造者是小乘佛教教徒吗,这个祆教的教义什么的我不知道,但一般来说,宗教之间不会有这么强的包容性吧?”威廉也觉得不对劲。 楚风一听也有道理,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古时候的西域,是有多种宗教形式并存,但这不能意味着,小乘佛教的神像上会出现带有祆教特征双翼?如果仅仅是壁画上出现“带翼天使”,还能有这种可能,但是在整个塔里唯一供奉的神像身上出现,这怎么说都不通啊! 那么,如果说只是来自于希腊移民的影响,楚风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但转念一想,这些远古时期的希腊移民曾经的活动区已经到达了塔里木盆地,这一点是已经被考古发掘实物证明了的。况且在楼兰地区发现的其他小乘佛教寺院遗址中也有很明显的“犍陀罗”艺术风格。也许,这尊神像只不过是某个“犍陀罗”风格的艺术品呢! 这天晚上,带着无尽疑惑,大家匆匆进入了梦乡。 飞桥(1) 第二天一早,大家来到崖下,继续昨天的工作。 楚风却在那道鸿沟之前,来回转悠,他很想找到一条路,一条通向对面古城的路。 由于他们仅仅是一支简易考察队,所以要对整个遗址进行全面发掘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地收集数据,尽可能找到文字资料,好为下一步大规模发掘奠定基础。这一次,崖上只留了两名战士留守,为的就是腾出人手来,做各项简单的收取数据的工作。 此时,凌宁在塔里细心搜寻,期待找到文字性的东西。桑布和王聪带着四名战士围绕着塔内塔外收集数据,大齐则跟楚风一起,在找路。 他们昨天的发现,经过上报以后,引起上边极大的关注。要不是楼兰王陵那边的发掘工作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候,张教授都想马上赶过来。现在,基地领导接通知后,下给大齐的命令除了口头嘉奖之外,就是要求他全力配合楚风等人的考察行动。 大齐虽然不大懂这些东西的价值,但摆在眼前的场景这么壮观,是个人都知道这次发现不简单,不用说也会积极配合。所以他今天对人手进行了重新分配,而他自己,则寸步不离楚风身边。 这条鸿沟,往下看,深不见底,往对岸看,由于对岸高台比这边要高上50厘米左右如果不是鸿沟太宽,给人的错觉是,只要一步,就可以跨上这台阶,登上对岸那座“空中古城”。 由于鸿沟最窄处也有近十米,就连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战士对此也毫无办法,要是两边都有固定物还好说,可这两岸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怎么过去呢? 楚风转来转去没有什么好办法,要是手头有工具可以架桥就好了!他盯着那道鸿沟目不转睛。新中国伟人毛泽东曾在诗中写过“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诗句。眼下天堑是有了,怎么变成通途呢? 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一桥飞架南北!飞架南北!”嗯,等等!桥! 他的双眼一亮,眼光放在了对岸可以一眼看见的那几株枯树上。那树或倒或躺,也有一棵还直立着,树身怀抱大约需要两人以上。这是新疆沙漠里特有的树种,胡杨,有传说称,新疆的胡杨,三千年不死,死了三千年不倒,倒了三千年不朽。这种说法就算有点儿夸张,但胡杨木在沙漠中存活,其生长极其缓慢,因此木质也就十分坚硬,也的确不易腐朽。楚风目测那枯木不仅宽,而且高度大约也超过了10米。 他招手让大齐过来。两人一通嘀咕之后,大齐仔细想了想,同意了。他上到崖上,取了工具,带着留守的两名战士一起下来。 楚风的目标是那还立着的胡杨。怎么说,它还没倒不是? 大齐取来的是他们常备的一种装备——飞索枪!这是射程近的,将将15米,一般小分队都会装备这么一把。 来到这边的最佳位置,大齐目测,自己与那颗胡杨的距离大约也就15米。他亲自端枪瞄准,“咻”的一声,枪头的铁爪飞出去,可惜!差了一点点,不是因为准头,而是因为绳索不够长,铁爪与树干以毫厘之差失之交臂。 大齐一见,把枪头收回来,自己再往前走了走,这一走,一只脚的半边已悬空,脚下一滑,他的身子晃了晃。楚风忙抓住他的胳膊:“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没事!你抓着我!”大齐对楚风充分信任,他伸出左胳膊,右手持枪,身子向前倾,再次瞄准,发射! 这一次,枪头的铁爪已经牢牢地抓住了对岸那颗胡杨的树干。 楚风大喜,赶紧招呼众人:“桑布队长、威廉,大家快过来,快过来帮忙!” 众人一听招呼,纷纷放下手头工作跑过来,立即就上前,抱着楚风和大齐往后拖。 但这样不方便使力,大齐急叫“拿绳子来!” 桑布赶紧另外找了一根绳子让大齐接上,让后大家再像拔河似的,分布在绳索的两边,听大齐喊口号,以两紧一松的节奏,使劲拉那棵树试图将其拉倒,架在这鸿沟之上,成为树桥。 这胡杨树要在沙漠地区生存,根系十分发达,一般地面长一米的高度,地下就会有十几米甚至是几十米的根,而且四通八达,这也是胡杨树号称死了三千年不倒的原因。对面那颗胡杨的根还很有力度。这边十几个人齐心拉动,却只是把它拉得晃动了一下,并没有倒下。 大家没有气馁,继续使劲拉,这铁爪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牢,竟渐渐松了。 “等等!”大齐首先喊停,这么下去,铁爪一松,大家非得跌个滚葫芦不可,在平时没事,可这里地势太险,要是一不注意,跌下悬崖就坏了。 他把铁爪收回,再一次射出,这回,铁爪似乎抓得比较牢,大家再次拽住绳子,齐心用力。 飞桥(2) 这回,连凌宁也使出了吃奶的劲,那胡杨在一阵晃动之后,终于顶不住了。 “哗!”的一声,胡杨树倒了,大家得到大齐的通知,在手上感到一松时,再猛使一把劲,然后纷纷后退躲避。 随着树的倒下一阵黄沙漫天而起。 “咳、咳!”猝不及防之下,大家被沙子攻进口鼻之中,咳嗽之声此起彼伏。 尘埃落定之后,楚风暗道侥幸! 只见眼前这棵树,树身不到十米,这胡杨本来就不是高大型的乔木,好在这棵树还有很多枝桠留在主干上,这增加了树的长度。再说,大齐让大家在树倒之时还猛使一把劲,就是害怕树的长度不够,要用它的根来抵。这一招果然管用,眼前这这座树桥之所以能搭建成功,就是靠了树根和树枝加起来的长度。 这桥是架好了,可牢靠不牢靠却不敢保证,因为在对岸,起主要支撑作用的是树根,在大家的合力下,树根被连泥带起了好大一块,正搭在对岸的边缘,因为对岸高、这边低,大家那最后一使劲,拉得有点儿过了,树干完全悬空,只剩树根在那边支撑。而搭到这边的是这株胡杨生前枝桠的根部,主干部分离着崖岸大约还有30厘米。 这样一座左支右绌的树桥,虽然造好,却不知能不能过人。 大齐收起飞索枪,这黄沙结构没有粘性,要是粘土的话,用飞索还能加一层保障,但对岸这种黄沙土,铁爪无着力处,就是用飞索也不成。 楚风看了看眼前这座晃晃悠悠的树桥,再瞧瞧身后众人,决定自己先试试。他踏了一只脚在胡杨木上,用力地跺了跺。胡杨没有任何动静! 大齐见他的动作,就知道他的心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不行,你不能去!” 楚风错愕地回过头:“为什么?” “这很危险,万一掉下去了,那可真是尸骨无存,真要去,也得我探路,没有危险了你再过去!”大齐很坚持,抓住他的肩头的手如同铁箍一般,牢牢地,似乎怕楚风会逃掉一样。 楚风看了看他抓住自己肩头的手,苦笑了一下。大齐没松手:“你这人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虽然十多年没见了,但我们好歹一个锅里吃过饭,一个被窝里睡过觉!” 第47节 “哦!咳、咳、咳!”林威廉有意插科打诨,“哦——一个被窝里睡觉?!楚大哥,你们——啊!我不要!” “去、去、去!你小子一边玩儿去!”大齐被他这么打趣,有点儿恼羞成怒。 “我先来!”凌宁从后边走上前来:“我的个子小,身子轻,我上去应该危险性最小了,我先上,要是没事的话,你们再上!” 大齐听了这话,面色古怪地看了看楚风。楚风老脸一红,随后板着脸,以前所未有的语气说:“去,去完成你自己的任务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开玩笑,一帮大老爷们,要是让这么个女孩子打头阵,还不得羞死。 大齐是怪楚风,怎么带弟子的,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楚风明白大齐看自己那一眼的含义,他其实觉得凌宁并没有错,只是这么说会伤害在场一帮大老爷们的面子。所以他既对大齐的无声指责毫无反驳之力,也无法对凌宁说出实情!只好临时拿出导师的架子来,训凌宁。 凌宁不知道这里的曲折,觉得自己完全是一片好心,没想到挨了一顿前所未有的严厉的训斥。被训之后,她实在觉得委屈,将身子一扭,头也不回地跑了。 在这个地方,倒也不怕她跑到哪儿去!楚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塔门之内,心想! 好不容易,大家商量好了,由一位身材瘦小、而且非常敏捷的战士打头阵,过这独木桥。这位战士平时外号就叫“瘦猴”,他出发前,大齐在他身上缠了两根保险绳,长度足够让他到对岸自己解下。 在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装备,尤其是绳子的牢固程度之后,“瘦猴”轻巧地跳上独木桥。这桥虽然是这头低那头高,但好在倾斜的角度不大,而且,实际上至少得三人合抱,也足够宽。 小战士一上去就迅速低着头向对岸奔去,很快,就顺利地到达了对岸。他在对岸解下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在附近找了一个固定物,先试了试其结实程度,然后才把绳子绑上,绑好后,给了这边一个手势:“一切ok”! 楚风等人一直紧张地望着他,眼见他安全过去了,心里齐齐地松了一口气。桑布带的绳子多,他将绳索接起来,延长到那塔里,栓在了塔柱子上。他们昨天已经查明,这四根塔柱,不是木制的,而是熟铜浇铸之后,漆的一层木漆。把绳子绑在这儿,是最好的固定之处。 现在,安全措施都到位了,这次,大齐不再反对楚风打头阵,不过,他严令留守的两位战士,不允许凌宁踏上木桥一步。 凌宁在塔里,蹲在一角,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桑布去固定保险绳时,她居然连头都没抬,桑布以为她还在使小性子,便没有理她。 楚风踏上这木桥之后才知道,那小战士过去得多不容易。这桥看上去虽宽,但有角度,而且这沙漠风大,在这鸿沟之上,那风就更大了。这木桥被风吹得晃来晃去,人要在上边保持平衡还真不容易。他双手拉着那两根保险绳,尽量让自己保持平衡,好像有无数双手一会儿把自己往左推、一会儿往右推,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哗哗”作响,前面的风直灌进嘴里,他只好把头低下,将嘴埋进衣领里。 好不容易走过,楚风喘了一口气,冲着把守在那安全绳固定之处的“瘦猴”竖了一根大拇指:好样的! 巨富(1) “怎么?他真的这么说?”莫斯科,在一间高楼大厦的豪华办公室里,伊瓦诺夫正在向一个中年男子汇报这次中国之行。那中年男子听他说了赛米提的说法后,明显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错!他确实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坚持说是科瓦列夫自己找死,把汽车开进流沙区里去了。不过,我们的朋友在那里也有情报,确实没见那辆车再出现!”伊瓦诺夫还做了一番调查工作。 “嗯,好了,你去吧!”那中年男子听了,沉思了一会儿,挥挥手,打发他走了。等此人一出去,他赶紧从另一扇门出去,下了电梯,走向楼后。在这群高楼大厦的中间,竟然有一片极为宽广的草地,在草地的那一边,一栋宫殿式别墅的门前,这位中年男子很是小心地去问门卫:“ 老板在做什么呢?” “在游泳!”门卫回答。 他一听,知道老板这时心情还不错,想了一想,进去了。 谢廖夫是一个典型的俄罗斯老头:胖胖的圆圆的脸上,一个红红的酒糟鼻,使他看上去挺像马戏团的小丑。 中年男人等在游泳池旁大气也不敢出,一直等他兴尽上岸之后,接过一旁守候的白俄罗斯少女手中的毛巾,亲手为老头披了上去。 老头子头也不回:“伊瓦诺夫回来了?” “是,老板!他说——”中年男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好让老板的好心情不要受到太大的影响。 “是不是科瓦列夫失手了?”老头不用回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的,而且,我们的中国伙伴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哦!”老头终于回过身来,“怎么?他说了什么吗?” 那位中年人把伊瓦诺夫的话转述了一遍。老头听了,挑了挑眉:“这样啊!不能让我们的中国小朋友吃亏嘛,你去安排一下,给那边发些军火过去,捡好的让他们挑!” “老板,我不明白,那个中国小组织怎么得您这么看重?”中年男子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那个所谓的“灰狼”不过才几十号人,这要是在俄罗斯,不过是最不入流的小组织。敢这么跟我们的人说话!捏死他们还不跟捏死一只臭虫差不多!” “你知道什么!”老头浑不在意,“至于那个科瓦列夫,这么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死了也就死了!倒是那个逃脱的中国人,我很有兴趣!” 老头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对了,老板,那我们是不是再派个人去,解决掉这个人?”中年男子见老头不介意他的失败,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派倒是要派人,不过,不是去杀他,要跟着他,把他给我盯紧了,必要时,还得保护他!”说到这件事,老头很是严肃。 “是!”中年男子看来十分不理解这道与此前大相径庭的命令,但长期在组织中培养的生存经验告诉他,这时候最好不要问为什么。 “你去吧!”老头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转身走进了换衣间。 在美国纽约,此时正是深夜,mg公司总部大楼的顶层办公室里,正在和儿子乔治商议事情的老乔治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父亲大人,您是不是感冒了?”乔治忙表示自己的关心。 “没事!可能是对什么东西过敏!”老乔治揉了揉鼻子,心中也有点犯嘀咕:这是不是谁又在背后惦记着我呢? “父亲,我总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老板那么轻易地透露自己的计划给我们知道,让我有点儿毛骨悚然的感觉。”乔治说到那位老板时,有意把声音放得极低,看来对那位年轻老板的行事手段极为忌惮。 老乔治何尝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有点儿不对劲,但他没办法,已经无法回头了。他只好说:“乔治,这次的行动,如果成功的话,获得的财富足以让我们家族成为世界首富,我也是不得不搏呀!” 乔治听得意动神摇:“父亲,到底是什么财富,能让您都那么心动?” 老乔治看了看儿子一眼:“现在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有了这笔钱,就算你再能败家,也能败个三五百年的。” 乔治被父亲训斥惯了,见他这么说,也就不问了,两父子又密谋了一些事情,然后,老乔治施施然离去。 等他走了,乔治盯着父亲的背影,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呸,老东西,口口声声为了家族,其实还不是为了你自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任,哼!你不告诉我,我不会自己查?”说着,他伸手在自己的办公桌下一摁,墙上豁然打开了一扇门。他闪身进去,门很快就关上了。 夜色深沉,在这个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的办公室,等乔治的身形一没,就寂静如天上的夜空一般,然而,就像天空中总会有云遮住月光一样,这里也有阴影一闪而过。 巨富(2) 几天后,位于英国伦敦郊外的欧洲老牌贵族——奥雷尔家族的老宅里,一位年轻人扶着一个拄着拐杖、慢慢悠悠挪着步子的华人老头在院子里散步。 第48节 “华爷爷,实在对不住,又要麻烦您了!” “少爷,这可不敢当,折杀老朽了!” “华爷爷,现在我的计划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老头打断他:“少爷,您先和我说说,您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等这位少爷在他耳边一阵低语之后,华姓老者一笑:“少爷,你要想弄明白,还得从头听起。” “当然是从头来喽!” “您的家族起源于哪里,您知道吗?” “知道,说实话,父亲刚一告诉我的时候,我还真的吓了一跳,不可思议,我们奥雷尔家族竟然起源于中国!” “你知道,奥雷尔家族是正经的炎黄子孙,您的祖上,是可以直接上溯到黄帝的。黄帝的孙子颛顼帝在位的时候干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绝地天通。被派去执行这件事的人是他的孙子重和黎,这重和黎就是绝地天通后掌握这“天数”秘密的人,一个司天、一个司地。但可惜他们死得早,他们弟弟吴回的儿子接替了他们,再之后,这个司天地的神通或者秘密就传到了这位继位者的儿子、您家族的始祖昆吾的手中。这位昆吾有六兄弟,为一胎所生。他很疼爱自己的弟弟们,最后竟然把这个神通传给了最小的弟弟季连。季连的子孙后来建立了楚国,而您家族这一支则在昆吾舅舅鬼方氏的提携之下成了鬼方族里的贵族。这个鬼方氏部落成了后来的匈奴。 “到了公元前2世纪时,中原出了个汉武大帝,他逼得匈奴西迁,来到中东欧建立了奥匈帝国,奥雷尔家族也就随之迁到了欧洲。 “家族之中历来对始祖昆吾把这个神通或秘密传弟不传子很是心存芥蒂,数千年来不忘打听这个秘密。但是,这个秘密数千年来据说只有十二个人知道,他们在司马迁的《史记》中有明确记载:尧舜禹时期的羲、和;夏朝的昆吾;殷商的巫咸,西周,史佚、苌弘;春秋战国时期,则有宋国的子伟;郑国的裨灶;齐国的甘公;楚国的唐昧;赵国的尹皋和魏国的石申。这些人,其后的传承都很隐晦。 “族研究千年之后才发现,要想传承这个神通或者说秘密,有很多的限制条件,而且,同一时代不能超过两个“传天数”者。但是,后来随着资料收集得越多,家族就越舍不得放弃这个秘密。只是,必须取得另一位“传天数”者的配合,才可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绝地天通之处,也就是传说中的昆仑神山和天梯。” 老人这么一通秘辛说下来,早已经是口干舌燥。他这一停下来找水喝,听得入迷的奥雷尔马上把桌上的茶给他端到嘴边。 “有一位,美国华商领袖乔老,您知道他?”年轻人突然发问。 “知道,这个小家伙还光屁股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了。他是楚国唐昧的后人,他们的传承也很早就传到外姓中去了。不过他们家族一直生活在中国国内,掌握的情况要比我们多得多。经过这么多年的查探,他们说不定已经找到了‘天数者’的传承规律,也就很可能找到这一代的‘传天数者’从而找到昆仑神山和‘天梯’。” 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仅仅是虚无缥缈的神山?神?‘天梯’?这些东西不会让我们奥雷尔家族的先祖花费这么多的心血来追踪这个秘密吧?”奥雷尔家族是典型的无信仰家族,他们既没有皈依天主教,也没有皈依伊斯兰或别的任何宗教,家族中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装模作样的偶尔去去教堂。 “传说那里聚集了世间最多的财富,多到你无法想象!那些并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作为奥雷尔家族的人,每一个都深信这一点。而且,传说中的昆仑神山还有不死药!” “不死药!真有这种东西?”奥雷尔不相信。 “千真万确,不然你以为你始祖昆吾的另一个兄弟彭祖凭什么活八百岁?” “那件事是真的?”奥雷尔撇撇嘴,“我还以为纯粹是瞎编的!” 华老先生可能是说得过多,精神有点儿不济,只是指了指奥雷尔:“这个事情,你到家族图书馆,在第34架第二排的中间,取出一本名叫《罗马帝国衰亡史》的书,那书里有证据!” 说着,他又喝了一口茶,休息了片刻:“传说中的昆仑集齐了全世界的财富。对了,你透露给乔治父子的消息中有关大月氏人宝藏的部分是那位乔先生告诉你的吧?” “是,我认为这宝藏之说根本就是他故意丢出来的诱饵,所以我就原样丢给老乔治他们去狗咬狗了。” “你错了!乔先生给你的资料中所说的大月氏人的藏宝确有其事,不止这些,还有古于阗国王室积累了1300年的财富,和古楼兰国的举国财富,全在那里!”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十三章 被遗弃的黄金之城 怪笑的黄金面具(1) “这是大月氏人的藏宝?” 楚风等人此时已经被满眼的黄金耀花了眼。楚风在眼睛好容易适应了这闪烁的金光之后,看着这些纯黄金打造的工艺品,首先想到了那个历史上出名酷爱黄金的民族——大月氏。 刚一踏上这片沙土地,楚风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古代的废窑:到处是碎陶片——有着不同的绿色釉彩的碎陶片。这些陶片虽然大半埋在沙里,但还是有不少裸露在地面。 楚风捡起其中的一些,拼了拼,很奇怪,这些碎陶片明显是从一个整体上分裂开的,拼起来的容器非常巨大,巨大到装两三个人都没有问题。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盛水用的水缸?”林威廉捡起一块脸盆大的碎陶片比划了一下。 “也许是米缸!”大齐在旁边插话。 “得了吧!看看这个——”王聪捡到缸底,“这底下全是手指粗的洞,能盛水或者是米吗?”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好奇起来,仔仔细细查看了那块碎片!的确是缸底没错,可是为什么缸底有洞呢?这个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楚风一路走,一路仔细观察。这碎陶片到处都是,散落在整个古城的外围。 古城的这一边,城垣已经坍塌,但其他三面还基本可以见到轮廓。 古城曾经被黄沙整体掩埋,可能直到最近的地震才把覆盖其上的沙粒震落了下去,所以,很多大型建筑的顶都坍塌了。唯有城西北角一个高达七八米的小型尖塔还耸立在那儿。尖塔的附近就有一些用彩色砖块修成的建筑,即便是如今,也还有四五米高的墙,耀映在阳光之下,依稀可见当初的雄伟壮观。 楚风等人在进入城堡区域后就分开了:王聪带着两名战士前去丈量城墙,好取得这城的最基本数据;楚风和桑布以及大齐,冲着那尖塔而去;威廉则被安排带着其余四名战士四处查探,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楚风等人在到达距离尖塔百米左右的地上有重大发现。那是一片散落的黄金物品,有黄金饰品、金壶、金盆、金杯等。金灿灿的一片,着实炫人眼目。 楚风赶紧把其他人把那些半埋在沙里的宝贝挖了出来。一边挖黄金,一边还时不时有一些古钱币冒出头来。 “这是佉——汉二体钱。”这种钱币在塔里木盆地、楼兰地区和洛阳都有出土。 “看,我捡到了半两钱。”这么兴奋的是林威廉。顺着这一路散落的黄金杯、盏、灯架等饰物,楚风等人来到了在远处就看到的闪闪发光的彩色砖墙处。这处圆形建筑的左右两边都有两处类似建筑,只不过小一点,不过大约都占地2000平米左右。剩下的墙高不足5米,所用的砖是上了釉的大型彩砖,每一块都有30厘米高、90厘米长,50厘米后。这种彩砖型建筑从没在楼兰地区出现过,这只有传说为古巴比伦城出土的宫殿建筑中有过类似彩砖。 楚风有意地四处寻找,没有发现有文字记载的碑铭、文书等物。他仔细围绕着这很可能是一处皇宫的遗址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这些。 桑布指挥战士们继续发掘这宫殿遗址,楚风和大齐则来到了尖塔之下。这尖塔很高但占地很小,楚风探了探,内里是实心的,就好像是用一块巨石整体雕刻而成。 整座塔为六面体三角形,塔身雕刻着一个又一个肋生双翼的小天使。这群小天使像的脸部表情,也跟对岸那座塔中壁画上的一样,生动,兴奋、快乐之情跃然画外,站在塔下,仿佛可以听见他们的轻笑。 “一、二、三、四……”楚风一面一面地数,这塔身上竟刻得有600名小天使像,而且男孩女孩各一半。可惜,他想发现铭文的愿望又落空了,整个塔身无一文字。 “这是什么意思?”楚风暗想,这座塔莫不是祭祀用的?那它身上雕刻这么多的带翼儿童像是做什么? 而且,这些带翼儿童像这么看怎么眼熟。 “喂,小风,你说,这些孩子们怎么看着像活的一样?”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齐,在面对这些逼真的儿童雕像时,竟然被那些孩子们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第49节 “这里是有点邪行!”楚风也点点头。这些儿童雕像并不像一般的宗教像,宗教中的带翼天使像总是给人一种祥和、圣洁之感。对岸那塔里的壁画上的带翼天使,给人感觉,那表情就很家常,对,就是“家常”!没有经过加工的,正常生活中的人物表情就是这个样儿! 还有,楚风想起来了,自己家的那个匣子,四边底座上双手向上托着的那四个小天使像,不也是这种表情吗? 那边桑布早就把人员又做了重新分工:王聪带人去查找有没有能表明这座城市身份的东西;威廉则负责顺着那条散落黄金饰品和古钱币的道路去寻找它消失的方向,因为这条“黄金之路”的源头明显就来自于这宫殿建筑之中;桑布自己则带了剩下的两名战士顺着这五座宫殿的遗址考察,期待发现更多东西。 这座城里迄今为止没有发现一具人的骨骼,这说明城里没有人,而城里的古钱币没有晚于魏晋时期的,这说明她很有可能在隋唐以前就被遗弃了,而且遗弃者走得非常匆忙,这一点,从这满地散落的黄金饰品就可以看得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里的居民匆忙到连黄金也来不及捡起就走了呢? 楚风想不明白,但这在楼兰地区却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因为,早在100多年前,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第一次造访1500多年前的楼兰城的时候,楼兰古城也是这么一副被慌乱遗弃的状态,所以楼兰又被称为“东方的庞贝”。而隶属于古楼兰的附属国——精绝国,其国都所在尼雅城被发现时,也是如此,甚至在人家的锅里还有半熟的粟米,这一切造成了楼兰的神秘与千古之谜。 怪笑的黄金面具(2) 果然,很快王聪就来报告,在一间类似普通民居的屋子里,他们发现了锅里有半熟的粟米。而且那屋里还有一个完整的陶瓮。 楚风等人接到消息,赶到城东边这间外表看着比较完整的土胚结构的屋子。大家一走进去,入眼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陶瓮,这个陶瓮几乎占掉了屋子一半的空间,众人当中身材最为高大魁梧的桑布走到它跟前也略显矮小,而它的颜色与外边四处散乱的碎陶片的颜色别无二致。 此陶瓮为圆腹窄口形状,大家看着这个绿色彩釉陶瓮发呆,这么大的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啊? 王聪和战士们走上前去,把这陶瓮放倒。陶瓮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一放倒才发现,这陶瓮的底部也一样有很多小指粗细的孔洞,密密麻麻,布满整个瓮底。 就在这陶瓮旁边,一个看上去好像是灶台的东西,那上面有一个罐形陶器,里面盛有半罐粟米。 楚风走过去,把那罐口打开,拿出里面的粟米用两个手指头捏了捏,这些粟米被丢弃时应该已经有八成熟了。是什么原因,让这里的人连即将到嘴的食物都顾不上吃了呢? 在屋里四处搜寻了一遍,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楚风走出来,就见王聪等人在围着一个东西嘀嘀咕咕,这是这间屋子屋后外边的墙上挂着的一个东西,似乎像是一个木头轮子。 “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一位战士实在忍不住。可惜,面对这个连楚风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东西,一时间没有人回答。 就在大家都失望了时,桑布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又在那地上仔细观察了一番,很肯定地说:“这是古代的压水机!” “压水机?”大家都很纳闷,古代的压水机就是这么一个轮子?! 桑布似乎知道大家的疑惑,他从地上捡起一段链子:“看,就是这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的地下一层有一个水房,水房里一定有很多木桶。其实这个东西的使用原理与我们今天南方农村还在使用的链泵是一致的,它把几个水桶系在一个链带上与这个轮子相连,轮子转动一圈,水桶就跟着转动,完成提水和倒水的工作。不信,你们看,这地上有水槽的痕迹!”说着,他把地上的沙子扒拉开,露出一个槽型的口子来。 “瘦猴”听他这么说,就在附近的沙里扒拉,果然叫他找到一个已经残破的木桶:“呃,真的啊!桑大哥,这你都知道,太有才了!” 桑布白了他一眼,“有才”这个词现在是夸人的么?!就在他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远处传来威廉的惊呼:“哇!ma god! 天呐!神呐!救命!要死了!”完了就是死命的尖叫。 大家一听,心中都吃了一惊,难道他遇见什么危险了? 赶到地头一看,所有人的眼都花了。 没错,都被黄金晃花了! 这里就在西面城墙的墙根底下,那城墙已经塌了一半了。那墙下有一个箱子刚刚被林威廉他们挖出来。 这小子带着两个战士听从桑布队长的吩咐,顺着那条洒满黄金和古钱的道路一直向前搜寻,直到来到了这个墙根。在这里,一直不停地挖挖捡捡的威廉发现了坍塌的城墙黄土下似乎掩埋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一扒拉,一个大木箱的一角露了出来。这个箱子的雕工之精细,图案之精美令人叹为观止,这还不算,好奇的林威廉在挖出它来之后随即就把它打了开来。 这一打开不要紧,下一秒,那两位战士就见略一愣神的威廉马上像发了疯一般惊叫狂跳起来。 那箱子成长条形,箱中是满满一箱的黄金饰品,而且其工艺的精美程度要远远大于他们刚才从地上捡到的那些。就在箱子的正中央,一张巨大的深目高鼻的黄金面具,正面朝上的躺在那里,面对着众人,它嘴角噙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笑,此时正对着众人,似乎在朝大家冷笑。 这张面具的大小可以遮住两个桑布的脸都有余,什么人的脸有这么大?这不是给人戴的,难道是戴在神像脸上的?没听说哪种文明有给神像戴黄金面具的传统啊?! “这应该是大月氏人的藏宝!”楚风就在此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随即就被他自己纠正:“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们遗弃的宝藏!” 这里是城墙边,可能当时的人们在仓皇逃离城市之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遗弃掉了这些宝藏。此前他们捡到的失落在路上的黄金饰品已经可以充分说明,这城里的主人当时走的有多么匆忙了。在这里又出了什么意外,从而把这一箱宝藏失落也是很有可能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楚风赶紧吩咐:“快!快在四周挖挖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听到他的提醒,大家也都想起来,这失落的遗宝,不一定只有这一箱东西,赶紧再找找,看还能找到点什么没有! 很遗憾,似乎当初留下这些东西的人确实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把它落下了,在它周围15米的地方,都被大家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到一两件黄金耳饰和几枚铜钱以外,再没找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略微有些失望的众人,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休息了一阵,吃了点干馕,喝了点随身带的矿泉水权当午餐。吃饱喝足之后,看着那箱子敞开的黄金饰品,大家的心又热了起来。 由于这支小考察队本来的考察目的不是此处,而是罗布泊深处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石碑之处,所带给养也全部是按照那个路程安排的。按照大家所带的给养,在此处再停留几天也不是不可以,但那石碑处可就去不得了。而且,此处这么大的一座古城遗址,也不是这几个人短时间内能考察完的。 最重要的是,这次考察的收获之丰,已经大大超出了众人的想象,也超出了众人的携带能力。目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得把这些东西安全迅速地带回去,至不济,也得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就是典型的地主思维,有钱有粮了,就怕贼惦记!更何况这贼惦记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而且,这批宝藏数量之多、制作之精美,为西域地区考古史上所罕见,这些东西怎么运过那独木桥。运过去之后,又存放在哪里也是个问题,商议来商议去,楚风决定听取大齐的意见。把东西存放在他们基地、补充完给养之后再去石碑处。 这个方案获得了大家的一致通过,不过这样一来,继续留在这里时间就不多了,大家决定,先由王聪把东西登记一遍,然后化整为零,大家分散把这些东西分批带过独木桥去,然后在那边集合。如果天色晚了,就在对岸那地下大厅再住一夜,明天再出发。 法老人像与打不开的石匣(1) 唯一对这个决定有些不满的是林威廉,他总觉得这里还有很多的宝藏等着他去发现,此时就回,很是让他有点满腔力气找不到发泄之处的感觉。但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他也不好反驳。 楚风见了他听到大家决定返回的决议后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哪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乘着小王登记这些东西还要些时间,我们到地下几层去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更惊人的发现!” 威廉听了眼睛一亮:“楚大哥,这里还有地下密室?!那不是会有更多的藏宝?在哪里?快!快带我去!” 楚风听了他这孩子气的话一笑:“这里是有地下层没错,不过是不是密室就不知道了,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不是看见那边有台阶吗?那就是通下地下层的了。” 威廉一听,这么明显的台阶,他在对岸的时候老早就看见了,肯定没什么秘密可言,也就没什么兴趣,但转念一想,这一箱黄金财宝不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现的吗?那地下室说不定也有了不得的宝贝就这么躺在那儿,等着自己去拿呢?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又热了。 先不说楚风、威廉和大齐能在地下层发现什么,就是桑布,也带着人在宫殿遗址附近继续发掘,只有王聪和两名战士,在那里统计箱子里的东西。 这次他们的收获真可谓丰富,箱子是长1.8米、宽50厘米、高近一米的一个长条形箱子,里面除了最上面的一层是黄金艺术品之外,下面还有各式各样的珠宝、丝绸、金币、小型的青铜礼器、玻璃、铜镜等等。经过王聪的一一整理,竟然达到惊人的2070件之多,加上此前他们在沿途捡到的11件金器,一共是2081件。得到这个数字之初,王聪愣神了好长时间。然后,他实在忍不住,惊喜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发了、发了!这回咱们可是发达了。这么多好东西,上面还不知道给多少奖励下来呢!” 旁边帮着他统计的战士,其中之一就是“瘦猴”,他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呃,我说,兄弟,那个这些东西要是上交给国家,咱们能得到多少奖励?” “那可不一定!这要看这批东西的价值,而且,在国际上,各个国家的标准都不一样,有的国家会跟发现者平分发现的宝藏,有的国家则会把所发现物品价值的百分之十奖励给发现者,但咱们国家一般不这么执行,有文物价值的或者历史价值的,也有可能奖励得高。像咱们今天发现的这些,都是硬通货,我估计,那奖励怎么也少不了。有些东西,比如说荣誉啊,职务上升的机会啊,这些东西可不是拿钱就能买来的!”王聪有点不确定地猜测。 “哦——这样啊!”那“瘦猴”有点失望! “嘿!我说你小子,别打什么歪算盘啊!这么多东西,就算国家只奖励百分之一,那咱们也吃喝不尽了,你可别想着自己干点什么小动作,到时候,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出个国法不容来!”王聪可是很清醒,他虽然比人家也大不了多少,考古发掘过程中收获这么多东西也是第一次,但他毕竟经过见过,在最初的意动之后,很明智地选择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见“瘦猴”似乎有点儿把持不住自己的样子,忙当头一棒,企图打消他的小心思。 “瘦猴”听闻此言,神色一清,忙唯唯称是:“那啥,王大哥,你给我们说说,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特别的!” 第50节 这下可把王聪难住了,他虽然进考古工作队三年了,可平时参加的大型发掘工作少,见识毕竟不多,再说,眼前的这些东西包罗万象,还真不是他能认得全的。少不得打起精神,他捡着自己大概能看明白的给面前的这两小战士“谝谝”:“这是中国的丝绸,这你们该知道吧,那个好像是希腊的神像,这个青铜器,肯定是中国的,这些玻璃器皿,应该是波斯的!哎呀妈呀,这金币上的头像,肯定不是中国人,这是哪国的呢?这不成了一个联合国总部了吗?”越清点,王聪心越惊,这些东西竟然具备这么多国家的古文明特征,自己等人不会真的发掘了一个古代的联合国总部了吧? 这边的统计工作,不知不觉就用了两个多小时,那边桑布的发掘也接近尾声,由于他们人手有限,五个宫殿遗址,只是简单地挖掘了一下,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倒是那些建筑宫墙的彩砖,本身就非常具有考古、历史和文物价值,只可惜,跟他们今天的其他发现比起来,这彩砖又笨重又不好运输,首先那独木桥就过不去,否则的话,桑布说什么也要搬一块走。正可惜呢,一位正在主宫殿遗址中间靠后位置发掘的战士,他手里的小型方便铲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啊!桑布队长,快来,这里有发现!” 桑布闻言精神一振,快步赶到他的位置:“我看看,是什么?” 他跳下那战士挖出的大坑,仔细观察刚刚那小方便铲所接触到的东西,在把表面的黄沙清掉以后,一个长条形的石匣子露了出来。那石匣子上有着一个直立的人像,他的形象有点像古埃及的法老,头上的上方还站立着一只鹦鹉,脚下踏着云端,手里持一根法杖。 一看见这人像,颇有西域考古经验的桑布就知道,自己找着大家伙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激动地伸出双手去,想把那匣子抱起来,结果,一下没抱动! “咦!”桑布不由得小声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疑惑之情!他气沉丹田,伸出双臂抱住石匣子的两端,吐气开声:“起!” 法老人像与打不开的石匣(2) 还是没起来。桑布纳闷了。这看上去不大的石匣子怎么这么重,这就算是一块整石头,自己也给它抱起来了呀,这是怎么回事? 桑布又试了两把,实在是抱不起来,只好招呼旁边的战士也来。两人一人一头,一起发力把这石匣子往上抬,两人把手搭在石匣子底部,同时吐气开声:“起!” 结果很让人意外,两个壮汉竟然没把这个看上去只有一个方枕那么大的石匣子抬起来,它还是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 这时桑布警觉了,别不是什么机关枢纽吧!他拿起方便铲,把周围的沙子小心翼翼地铲开,就见那石匣子底下果然有东西。 是巨石,青色的巨石,在石匣子下方,与其连同一体,似乎是有人把巨石的上端用什么方法造就了一只石匣子,并没有把它同底部分开,而是连着的,这样,底下重达数吨的巨石就使桑布他们无功而返。 桑布一看,这巨石还不知道有多大,因为到目前还没有挖到它的边缘,这真是“一力降十会”,没有大的起重机,这块石头出不来,石头出不来,那石匣子也就别想带走。面对不知多少年前的古人想出的这个防盗法子,桑布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以这里目前的情况,别说起重机那样的大型器械,就是一辆微型车都过不来。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不行!绝对不行!桑布的心里火辣辣的,他知道,越是这样用特殊手段收藏的东西越是好东西,说不定能直接解开这座城市潜埋沙下千余年之谜。这个石匣子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可是,这块巨石也不是目前他们这点人力能解决的,况且,他们临来之前,也没有带电锯这样的切割设备。 那石匣子之上有一把锁,也是石制的,那把小石锁的制作之精令人惊叹!桑布仔细研究来研究去,没有看出门道。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快,注意边边角角,看看有没有钥匙,石头什么的!” 旁边围着他看那石匣子的四名战士一听这话,连忙在自己的脚下仔细查找起来。令人遗憾的是,直到大家把这座宫殿遗址上的沙子整体挖掉了40厘米,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渐渐向西方倾斜,如果这个时候不开始往对岸运东西,那一大箱黄金珠宝只怕在天黑前运不完。桑布很明白这一点,但他就是不死心,这时王聪走了过来:“桑队,该收队了!” “嗯,你领着他们两个先分批往对岸运,记着,一次别拿太多,怕那桥承受不起,要是桥出了问题,麻烦就大了,别贪心,一点一点地带过去!” “呃!”王聪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完了他又回头:“桑队,你们也得快一点儿,这么多东西。就凭我们几个,运不过来!” “知道了!”桑布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也心急了! 太阳西斜,阳光照射到了对岸的崖壁上,那土黄色的悬崖壁在夕阳的余晖中染上了橘色的、红色的光芒。要在往常,绝对要封杀不少菲林的,可惜眼下,没有一个人有心思抬头看一眼。 “那!那是什么?!” 无意之中一抬头的一名战士,看着对岸那高高的崖壁上一抹碧色失声叫了起来! 桑布等人闻声,回头看见他那惊讶的表情,再顺着他的目光朝对岸望去,果然,那对岸的黄土崖上射出一道绿光。 这段绿光直直朝着这边射过来,落脚点在桑布等人的身后,现在这情景就好像有人在他们头上斜斜地牵了一条绿光闪闪的荧光带。他们的目光跟着这条带子,落在了中间三座宫殿遗址的稍前方。 桑布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道光,但这并不妨碍他下达在那光点的位置开挖的命令。这种只有影视作品中才看到过的镜头同时也提醒了他们,按照那些常见的寻宝故事的既定发展路线行事应该没错。 但他们没有收获,挖下去两米还是什么都没有,桑布有点儿泄气,依然没有停止挖掘。但忽然,他一拍脑门:“哎呀!真是猪脑子!快住手!住手!别挖了!错了!错了!” 大家带着纳闷的眼神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他那张黑脸,反正也看不出什么来,只不过听语气有点儿不好意思:“嘿,辛苦大家白忙活了!那地震造成这块地方抬高了大约50厘米,因此那条光带照的地方应该已经往前靠了大约60多厘米,我们要往后一点挖。” 大家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继续开挖,这一回没过多久揪出来状况。桑布首先觉得手下一沉,他忙停下来一看,一个小小的木头匣子露了出来。 这个木头匣子与前一个石匣子上的雕纹一模一样,这一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两者之间的关系,那里面肯定有一把打开那狭长石匣子的钥匙。 木头匣子没有上锁,桑布把它报到手里,轻轻地掀开上面的盖,在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一吹气,那里头的钥匙就会被吹走似的。 匣子盖被打开了,一抹亮眼的黄色刺得众人都禁不住眯了一下眼睛——那是一把黄金打造的钥匙,静静地躺在匣子里。似乎想向人们述说些什么。 桑布用颤抖的手拿起了那把钥匙,他原本想着石匣子上的是石锁,应该会是一把石头钥匙与之配套,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发现一把黄金钥匙,那钥匙的形状与西域地区曾经出土过的铜钥匙、木钥匙都差不多,但尺寸要大上一倍。 桑布一手拿着黄金钥匙,一手抱着那木头匣子,疾步走到了石匣子的所在,他拿钥匙的手抖得厉害,实在忍不住,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容易才镇静点儿。虽然此时他的表现与平日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没人会笑他,因为不要说他了,就连那些对历史、考古什么都不懂的战士们在这种情形下也是一副激动不已的神色。 此次发现,在桑布来说,是可以留名史册的壮举,在这些战士们来说,虽然他们还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多大的价值和意义,但任何人,只要见了这么多古老的、有着独特魅力的黄金艺术品,都会为之目眩神迷的。 桑布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后,用比较稳定的右手,握着那把黄金钥匙,插向那石锁的锁眼! 就在此时,一声枪响,打断了桑布接下来要做的事! 连环机关与枪响(1) 凌宁的气早就消了,她只是刚开始没转过弯来,后来转过头一想,凭她的聪明劲儿早就想明白了,轻轻地啐了一口:“哼!大男子主义!”只不过女孩子固有的矜持让她一时拉不下脸来去示好。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外边那群男人已经做出了不让她跟过去的决定。 这边一头扎进古塔之后,她本来也是出于赌气的心理,对着一面墙上的壁画发呆想心事,这一下把心事想通,她忽然觉得自己呆呆盯着的那壁画有点儿不对。 到底是哪儿不对她一时半会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面墙正对着她的壁画内容是太子须大拿带着妻儿走进森林的内容。凌宁仔仔细细把这幅壁画里的人物看了一遍,终于发现问题在哪儿了? 是手,太子须大拿的手。他虽然牵着自己的妻儿向森林走去,一只手却背在身后,而且,四指蜷起,食指伸出,这种处理方式与其他任何一处“太子须大拿”故事壁画中的完全不一样。凌宁看过这种故事壁画的影印本,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种细节,直到这次长时间对着壁画发呆无意中发现了不对。 顺着壁画中人手指的方向,凌宁找过去,那幅壁画是四名婆罗门教徒在向太子须大拿请求施舍的内容。这次凌宁学乖了,她专门找壁画中人物的细节差异,很快在最左边第一个婆罗门教徒的身上,她找到了线索。 这时候,桑布正好进来固定那安全绳,凌宁正专注于自己的新发现,没工夫跟他打招呼,却被桑布理解为还在使小性子。等桑布在铜柱上固定好绳索出去时,凌宁的心思都在这壁画上,这壁画中的秘密勾得她心痒难耐。 那左边第一个婆罗门教徒的眼睛是斜着的,他看的不是自己正在请求施舍的对象——须大拿太子,而是另一边,其他三人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那位恩主的。 那眼神所指,却是第二层的壁画,是“割肉喂鹰”故事里的那只鹰。凌宁马上发现,那鹰的翅膀也有问题,它的翅膀似乎有点一高一低,没有平衡,只不过这种不平衡很轻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再往下,凌宁就找不出什么来了,那只老鹰的翅膀,不论是高的那只还是低的那只都没有什么明确的所指。 难道线索到这儿就断了?凌宁不甘心。她觉得古人不会那么无聊,留下一些不明所谓的线索,难道这些是暗示? 这么一想,凌宁的心重又兴奋起来,她回到最初那幅壁画跟前,再次确认,除了那位太子的手,确实没有其他的特殊之处。 第51节 “食指?”难道这个“食指”不是仅仅用来指方向的,而是确有所指吗?凌宁苦思冥想,她总觉得这里头似乎有什么关键之处自己没抓到,有时候隐隐约约好像有点眉目了,但一瞬间却又消失。 她再次把这三幅被她认定有着某种联系的壁画连起来看了一遍,然后,她再环顾整座古塔的四周,“四个人,四根铜柱,食指、翅膀,莫非?”凌宁对应这古塔里的铜柱和那神像,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各种念头。 她决定先从最近的铜柱开始检查。这四根铜柱,昨天大家都围着仔细看过了,是熟铜浇铸包以树皮的四根光溜溜的柱子,凌宁用手一寸寸地去摸那外面刷了树漆的铜柱,重点放在了左手第一根铜柱之上。 但很可惜,她逐一摸了个遍,却没有任何发现,凌宁并没有气馁,抬头盯着那神像若有所思,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很快,她就想定了什么,转身走出去,把留守在桥边的一名战士叫了进来。本来按照大齐的意思,至少得留下四个人,两人看守这独木桥,两人在崖上放哨。可惜他们这次真的是人手不够,楚风和桑布都认为过去的人应该多一些,最后只好在桥边和崖上各留下了一个人。这名战士本来是死都不肯擅离职守的,可是禁不住凌宁的软磨硬泡,再加上,对她所说的那新发现也有点好奇,最终同意帮她一把。 接受过特种训练的战士身手果然不凡,他三两下就爬到了神像那几乎八米高的肩头,他伸手去拌神像两边的翅膀,可是使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有搬动分毫。 战士不干了,由于职责在身,他不能离开太久,毕竟那桥关系着对岸数人的生死,可丝毫儿戏不得。 凌宁的内心深处其实比他更担心对岸那些人的安全,她不是不知道那桥的关系重大,但她还想试一把。 “你等我一分钟!”她对那战士哀求,然后自己迅速跳上神像的基座,找到了神像的右手食指,果然,这神像的右手在身侧略略偏后一点的地方,手指微张自然垂下,但仔细看可以发现,它的食指与别的手指的距离更开些。 凌宁看到这里,心“嘭嘭嘭”的一通乱跳,她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她拉了拉那跟食指,半天没反应,再仔细一看,那食指的根部似乎可以活动,她想了想,按照折断一根食指粗的竹竿的力道,握住那根食指用力一掰! 静!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有风的,这一会儿竟然一丝风都没有,就在凌宁掰断那根神像的食指的一瞬间,坐在神像肩头的小战士和凌宁同时心里一冷!两个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怎么回事?大热天的沙漠中,怎么会冷? 那一瞬间,可能连几秒钟都不到,但两人似乎都过了很久,神像的食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爬坐在神像肩头的小战士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沉,慌得他赶紧稳住自己的身体。只听“咔!咔!咔!”的声音传出,神像右边肩头的翅膀往下一沉,露出一个小盒子来,小战士见了一喜,伸手便想去取,被凌宁喝住:“慢着!” 连环机关与枪响(2) “怎么?”那位战士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只听“咔咔咔”的声音又起,那左边第一根铜柱竟然动了起来! 没错,是在动,整个铜柱都在旋转,而且是渐渐往上升高的旋转。 这高达15米直径30厘米的熟铜浇铸的铜柱,每根怕不有上万公斤,就这么一个上万公斤的“巨无霸”就这么在你的眼前动起来,想一想,那会是什么感觉? 尖叫! 一声高昂入云的尖叫证明,其人受惊匪浅。 尖叫当然不会是战士发出的,可是凌宁的这声尖叫让小战士吓了一跳,转而很不好意思。为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把她怎么了呢? 此时的凌宁根本顾不上想那些有的没的,最初的震撼过去之后,她的脸上现出狂喜的表情。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她找到了这塔里的机关,这个机关是一个联动装置,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 大约10分钟之后,就在小战士已经不耐,准备拿了那神像肩头的盒子便下来时,这铜柱的旋转终于停止了。 这铜柱大概整体是空心的,这一通上旋,露出了底部一个立柱体的基座来。 这个立柱体的基座外边并没有包上树漆,那原铜裸露在空气之中,或许是因为被掩埋的时间长了,带了点褚红色。 这是铜制品在沙漠中会出现的一种特殊颜色变异。一般时间长的古代铜制藏品,都会或多或少生出点绿色的锈来,唯有在沙漠中,这东西能变出褚红色,同时,这种颜色也往往意味着,这东西在地下的时间不会短,少说得两千年。 此时,凌宁两人并不知道,这机关到底有没有伤人的企图,如果说有的话,凌宁毫不怀疑它的力量。她制止小高直接去取那神像肩部露出来的盒子,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直觉。她直觉地认为,既然壁画上有三幅图预示了这个机关,那么没有理由这么快就出现机关的关键。而且,她总觉得这个神像肩上的机关有点儿不对劲。这种直觉救了她们两个,这是后来凌宁才知道的。 她跳下神像的基座,走向那铜柱,铜柱从地底升起的立柱体基座并不高,大约只有60厘米。侧对着塔门的一面有个门,门上却没有锁,而且严丝合缝,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凌宁的聪明还真不是盖的,她马上就想到了这个连环机关的关键处——那件玉雕! 那件玉雕肯定应该是这连环机关触发的一个关键,但它触发的不是刚开始那两个机关,而是这个开门的机关,此时前面的机关已经触发完毕,那么,该是那玉雕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幸亏,凌宁昨天见那玉雕造型可爱,便向威廉借过来把玩。威廉慷慨地借给了她,此时正在凌宁手边! 凌宁想到就做,她从背上的背包里取出那独角兽造型的玉雕,再次爬上神像基座,举着它放在了昨天楚风放过的那个位置! 果然,这一次的放置起了作用,只听机关之声响起,那神像肩上的洞渐渐合上,神像的翅膀也渐渐恢复原位。小战士早就得了凌宁的提醒,没有冒失地去拿那盒子,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眼前。 就在小战士还在为有可能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宝藏惋惜不已的时候,异变又起,听得一阵“轧轧”声响,神像另一边的翅膀以一种很奇特的角度微微下沉了一点儿,这次神像肩部没有露出什么盒子来,倒是跳下基座快步赶到那铜柱跟前的凌宁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只不过这声惊呼短暂明快,很是含有些喜悦的成分在里头。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对岸飞快地通过了那连接在天堑之上的独木桥。他见桥边没有人警戒显得有些意外,但却没有停留,迅速向绳梯的位置奔去。就在他上到崖中间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对岸,他看见这边岸边没有人显得很是惊讶,再一看,前面的那道黑影已经快到崖顶了,大惊之下脱口暴喝:“‘瘦猴’!你要干什么?” 说时迟那是快,就在他这一声暴喝出口的半秒钟之后,“啪”的一声枪响,划破了这个午后宁静的天空。 在这静谧的黄沙深处,这一声枪响显得是那么地突兀,桑布心中虽然很是惊异这枪响的原因,但他心中的狂热已经让他停不下来了,伸向石锁的手只有片刻的停顿,然后继续他的开锁之旅。倒是他身边的战士纷纷色变,其中一人在向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之后,迅速抽身离去。 神像肩上的小战士差点没被这声枪响震下地来,这回,他什么也没说,迅速从神像身上下来,头也没回,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奔去。 对岸的那人一听枪响,心神震动,好悬没从独木桥上掉下去,他手抓保险绳,迅速稳住自己的身体,通过独木桥后,恨恨地瞪了一眼匆匆从塔里赶来的小战士一眼,随后把自己手里一个背包交给他:“你守在这儿,看好东西,我上去看看!可别再擅离职守了!” 被自己战友埋怨的小战士此时就是有满腹的委屈也开不了口,他沉声应了一声“是”,便眼也不眨地盯着桥面警戒起来。 那位口出埋怨的战士名叫张国柱,是这批战士中军龄较老的一个。他迅速爬上高崖之后,很快传来他撕心裂肺地声音:“满子!满子!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十四章 城崩 冒犯众神之地(1) 枪声响起之时,大齐和楚风正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没有听到,否则的话,以大齐的警觉性早已经冲出去了。不过,也有可能这个没听到并不是因为地底的隔音效果好,而是因为他们当时正处于绝对的震撼当中! 可能是因为地震的损毁,也许是黄沙长年的侵袭,这台阶残缺不全。三人中,身手最好的自然是大齐,他便当先探路。楚风和威廉两人给他身上栓了一截不太长的保险绳,这一端固定住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个台阶地下去,大约下了六米左右,他发现自己脚下出现了一个入口。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便挥手让楚风和威廉下去。 楚风招呼了威廉一声,便往下走。那条绳索已经被大齐固定在了悬崖边,楚风告诫威廉,为了保证安全,一定要把自己身上的保险绳勾牢牢地勾住那绳索。 两人很快下到了入口处。这个入口一看就是很古旧的了,已经坍塌了半边,但猫着腰的话,人还是能够通过的。大齐试了试里面的通风,在确认通风效果良好之后,掏出自己身上的小强光手电,带头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楚风就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当年大学的集体宿舍。那房子全都是同样大小的,被黄粘土胚砌成的墙分割成对称的左右两排。他们走进第一间房子看到的景象和第十间的一模一样:都是6平方米左右的长方形屋子,里面空空如也。直到他们走入西面的第六间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间小屋中有一口开了四个水槽的水井。那水槽对应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各一个,都呈正方形。 “这应该是水房!”楚风看到眼前的这些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片建筑的形态与德国人在100多年前在巴比伦城遗址中发现的简直一模一样,那片遗址一直被人怀疑是巴比伦城那著名的新巴比伦时期空中花园的遗址,只是因为当时德国人发掘的地层被证明是新巴比伦时期后地层,时间有差异而争议颇多。那片类似此地的奇异建筑则被证明是水房。 楚风目测了一下,这片水房的面积应该不比巴比伦人的水房小,巴比伦人建的水房大约是1200多平米,那是他们用来浇花的。这么说,此处城堡中的人有着特殊的用水需求。 第52节 这片建筑如果算上被黄沙掩埋掉的部分的话,在当年只能算是半地下室。在逐一看过这些小屋之后,没有发现通往下一层的通道,看来还得走外边那台阶。 清楚了这一点,楚风等人没有停留,迅速下往第二层。 这一层就不太好下,台阶残缺不全,大齐的脚踩上去就簌簌地往下掉土,楚风等人带的绳索在固定独木桥时已基本用得差不多了,只有一截不到十米的绳索捆在大齐的身上。大齐双手紧贴悬崖壁,身体像壁虎一样,小心翼翼地踩实了,才敢一步一步往下走。楚风和威廉跟他拉开距离,一步一步跟着他的脚印走。 如果说上一层是水房的话,那么这一层应该是牢房。这牢房的演变是最没有新意的了,几千年来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都是一件密不透风的黑房子,外加结实的栅栏。 台阶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楚风等人苦笑,也许他们找错了地方,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不过,能发现楼兰人的牢房也是填补了一项空白。楚风自嘲地想,确实,到目前为止,楼兰地区还没有发现过保存这么完整的古遗址,至于牢房更是仅此一处。 三人一直走到了最里面,这一层好像与上面的水房面积不一般大,这层牢房的面积似乎更大些。三人越走越不抱希望,就在这时,楚风突然停步:“不对!不对!” 他这一停不要紧,跟在他身后的威廉直接撞上了他的背,“哎哟!”威廉捂着自己的鼻子哀号:“我的鼻子!我说楚大哥,你没事搞什么突然暂停啊!完了完了,这这高耸的鼻子,这下算是毁喽!” 楚风听出这小子的语气中没有多少疼痛之意,也就没有理他:“不对,你们不觉得,就这个小城来说,这牢房有点儿太大了吗?” 这么一说,那两人也觉出了不对劲,刚刚王聪在上面的时候,丈量城垣的总长为610米,据此推断,整座城的面积大约会超过2万平方米,地下第一层的水房面积几乎有1200平米,这已经够夸张了,但考虑到这里特殊的干燥环境,这里的人重视水是情有可原的,可是牢房造得比这还大,这就不正常了。根据正常估计,这里生活的人口大约也就是1000人左右,怎么会需要这么大的牢房呢? 听完楚风的解释,林威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楚大哥,这里有秘密!”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最头里的一间牢房,重新开始一间一间地仔细查探。楚风看着他那股雀跃劲,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跟上。在他想来,前面的这些如果真是牢房的话,那么,这牢房之所以造得这么大,目的可能根本就不是关押犯人,而是别有用途。这一点,从他们经过的十几间牢房里都没有发现尸骸可以得到证明,因为没有人会在大家都急着逃命的时候还会想到关押在地底的犯人。如果这牢房里真的关押有犯人,在发生危及全城安全大家都匆忙逃离的时候,牢里总是最容易被人遗忘的地方。 这么想着,楚风脚下不停,一直向着最里面的一间走去。由于里面很黑暗,不到跟前看不清,这一到跟前,马上就觉出这间屋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它绝不是一间牢房!那雕有小天使和花纹的胡桃木门有着明显的希腊风格,在这地底的牢房深处,怎么会出现这样一间屋子? 冒犯众神之地(2) 楚风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召唤威廉过来,把手搭在那门的木头把手上,轻轻一推,门开了! 这么轻易就打开这扇门,让三人都感到一丝意外。林威廉嘴里唠叨着些什么,楚风听出好像是“这么没有挑战性,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之类的。他微微一哂,这小子纯粹是探险小说看多了! 这门一推开,三人都有点失望,因为这间屋子里也跟外边的牢房一样,空空如也,所不同的是,四周墙上有一些木头架子,原本似乎是放有一些东西的,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楚风走过去,敲了敲那木头架子,木制还很坚硬,看来有可能是胡杨木的。看这里的摆设,楚风不知怎的就想起来博物馆这个词,这些架子还真像博物馆里的陈列架。 他逐一对着那些木头架子推推敲敲地,他心中有点儿古怪,好像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对他而言重要的东西似的,有点儿心神不宁。 大齐和威廉两人早就有些不耐,这屋子并不大,方方正正的,一眼就可以看光,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这么浪费时间在这里,他们觉得有点儿不值,可这里楚风才是专业人士,他们也不好出言催促。 就在楚风敲打到了西面墙上木架子的第二格木板时,他发现了一个眼熟的符号,这个符号他见过,在鄯善那个楼兰王陵之内,两处都有这个符号“* ”,一处是在墓门,一处是在主墓室外边的巨石上。这个符号当时还成为了楚风找到开启主墓室墓门机关的关键。 “机关?”楚风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当时自己找对墓门时,是因为主墓室的巨石椁外边画的“ ”符号纹路斜了。这里这个符号是个木头的浮雕,它是不是也是一处机关呢? 想到这,楚风伸手把这个浮雕往右一拧,“咦!”没有动静! 再往下摁,也没动静。楚风想起那日自己和凌宁对这个符号的讨论,以及后来凌教授给自己看的那幅昆仑山岩画图。他恍惚记得,那岩画上的符号,似乎向左倾斜了一些。 难道?这个符号真的跟昆仑山岩画中出现的那个是一致的吗?楼兰人与昆仑真的像老师所猜的那样,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么?楚风心如电闪,手上却不停着,他按照对那岩画中符号的印象往左一拧!异变发生了! 地上传来了一阵怪声,机关开启。就见房子正中偏西处,地面在不停地震动,那表面的黄土簌簌地往下掉。等震动停止,楚风等人走过去一看,原本的石块收了进去,露出一个旋转向下的台阶密道来。 大齐首先丢了一根荧光棒下去,很可惜,由于这台阶的旋转角度很奇特,这荧光棒没有掉落多远,根本测试不出来这地道有多深。 三人用外边牢房的现成木头制作了几根火把,大齐还提前丢了一根火把下去,测试底下的空气情况,结果显示很好,他这才带头走了下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楚风边走边暗暗心惊,这密道一直在向下,都走了这么远了,不知道已经深入地底多少。这城中的人没事修建这么隐秘的地道是为什么?难道跟楼兰王国的秘密有关? 末代楼兰王比龙为什么在打了胜仗之后依然选择逃跑,并带走了楼兰的半数居民,这一点一直是个谜。在《魏书-西域记》中,明确记载了比龙西逃之前说的原文:“唇亡齿寒,自然之道也。今武威为魏所灭,次及我也。若通其使人,知我国事,取亡必近,不如绝之,可以支久。” 这一“国事”说,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楼兰有秘密,而且,知道这个秘密的其他国家一定会选择灭亡它。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千百年来无数人猜测、找寻。可就是没有丝毫的线索。难道大家一开始就找错了地方,那秘密并不在楼兰国都之中,而是深埋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地底? 史书中说比龙“西奔且末”了,可事实上比龙后来确并没有去且末,而是不知所终,比龙誓要“绝之”,就是要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个地方绝不可能是当时的且末。因为当时的且末绿洲条件太差,只能容纳一两百户居民生存,比龙身处其地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肯定是去的一个既能容纳他手下这么多居民,又能与世隔绝的地方。 4000户人口按当时的家庭组成情况来看,至少2万人,这在中原地区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这西域地区,可是了不得的庞大人群了。而且,西域盛行豢养奴隶,而奴隶人口是没数的,而比龙带走的这4000户是楼兰的核心、主体居民,其中肯定大多数是大户。这样算下来,当时逃亡的人口甚至可能超过2万的倍数。以当时的自然条件,能容纳这么多人生存的地方,只有南边的和田绿洲。比龙南去和田的可能性,比“西奔且末”的要大得多,那为什么史书上会这么记载?难道比龙当时还玩了一手“声东击西”? 楚风一边紧跟大齐的脚步,一边脑海中如电般闪过这些念头。如果楼兰国里真的隐藏有什么惊天大秘密的话,把秘密藏在这个离王城差不多有200多公里,位于罗布泊北岸,库木塔格沙漠南缘的小城之中,还真是一个合适的选择。这里也是古楼兰国的统治范围,而且位置比较偏远,不容易引人注意。而它所处的位置离那条今天早已不为人知的贯通罗布泊连接高昌国和楼兰城的古道不远,也就是说,在当年,这座城的交通并没有像今天这么不便利,可也不容易被发现。这么个既隐蔽又方便的地方,最适合用来做秘密基地一类的用途。 冒犯众神之地(3) 就在楚风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大齐在前头停住了,楚风一不注意,差点成了林威廉第二,幸亏大齐及时向旁边一闪,楚风才好悬没有出丑。 这里是一个圆拱形的出口,火光照耀之下,前方的光线虽然不足,但依然可以看出这个空间的阔大! 此时楚风等人的位置在这个开阔空间的上面一层侧出口处,这里一共两层,是一个具备很浓烈的古希腊罗马建筑风格的双层石宫。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此处应该在那悬崖的半中腰上,这里的修建顺序应该是先掏出石窟,然后在石窟的基础上,用巨大的石块、石柱和彩砖修建而成的宫殿。 楚风等人举着火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巧夺天工的建筑。在这沙漠之中,哪儿来的这么多巨大石块? 他们已经找到了下楼的台阶,来到底层,在这里,看整座宫殿更是雄伟。底层有8根直径为2米的石柱支撑前殿,上层有8根石柱紧紧依托在山壁上。石柱上,是美艳的带翼女子和孩子的雕像。在石宫的顶部,有着一位怒目而视的天神像,依其面目,有些像对面山崖的塔中神像,但此处的神像并没有肋生双翅,而且面朝下方,以一种即将爆发雷霆之怒的神态俯视着这里。 尽管整座宫殿可能高达30米以上,但楚风等人在下面看着他的时候,还是觉得他的愤怒似乎随时有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 前殿的石柱之间,还有不少雕像,有带翅膀的老虎、长着坚硬犀牛角的马,肋生双翼的武士等等。这些雕像造型奇特、左右对称、线条粗犷,一直铺陈到了后殿之所在。 后殿与上层是相通的,由于此前楚风他们的视线受阻,此时才看清,后殿那左右对称的八根石柱中间,有着一个高大的人首蛇身像。 “女娲?!”“伏羲?”三人失声惊呼,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这石像的头部到底是男是女,但有着这形象的人,最有名的不外乎这两位。 火把举到了山壁上,那石像的头部依然看不清,它太高了,至少有20米高,底下的蟒尾倒是雕刻得惟妙惟肖,似乎真的有一条巨蟒盘踞在山壁上一般。 威廉性急,等不得,他连忙顺着原路上到二层,并喊:“楚大哥,你们的火把尽量举高点儿,我在上边看看。这到底是谁?”楚风和大齐依言把火把尽量举高:“看清了没?” 上边过了很久才传来林威廉不无遗憾的声音:“没有看清!太高了,火把照不到,头部模模糊糊的,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楚风抬头看着山壁,这个高度,要是攀爬上去的话,难度并不高,不过,眼下这并不是当务之急。他回头招呼了一声:“威廉!赶紧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桑队他们说不定该着急了!” 这么说完,他把目光先撤了回来,就在他眼睛不经意一扫间,似乎看见壁上自己头顶的位置有文字。 第53节 楚风揉了揉眼睛,没有看花!他又把火把举高,果然,在山壁离地面约2米高处有一行竖着写的佉卢文字 如果是复杂一点句子,可能楚风还一时现场辨认不出来,但这句话他恰好知道:“这里是冒犯众神之地!” “冒犯众神之地”?什么意思?楚风在看到这座城堡似乎与传说中的古巴比伦城有些关联,曾经调过古巴比伦城的资料,他清楚地知道,古巴比伦城被称为“冒犯上帝之城”。亦因此还专门查过“冒犯”一词的佉卢文发音。没想到现在竟然刚好用上。 他举着火把又仔细看了三遍,把墙上的那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这都是因为他把电脑借给了王聪登记那些黄金艺术品,否则就可以直接扫描了。不过,他突然想起来了,威廉不是有带相机的吗。 “威廉!赶快下来!把你的相机给我!”想到这,他扬声催促威廉。 威廉得他一催,连忙跑下来,看到他举着的火把照到的文字,不用他说便把相机调到闪光功能“卡擦咔嚓”照了一通。 楚风见他按照自己的意思把墙上的文字已经照下,也不再多说,举着火把绕着山壁赶紧再找找,看还能不能有所发现! 林威廉在这儿不分东南西北的一通乱照,他也知道这次自己等人时间紧张,人手也不够,没办法详细探查,只有多照些照片,日后还可拿出来细看。 他端着相机走来走去,在走到后殿中央位置时,由于脚下慌张,没注意,被绊了一跤:“哎呦!” 楚风听他这么一声大叫,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赶紧走过去把他扶起来:“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这儿幸亏没有机关什么的,要是有,说不定你都玩完了!” 这话音未落,不知刚才是楚风有着一张乌鸦嘴还是林威廉实在太幸运了,他再次中奖,这一跤成功摔出一个机关来。 黄金权杖(1) 高崖之上,刚才匆忙赶上崖的战士张国柱怀抱着倒在血泊里的战友悲呼:“满子、满子,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 倒在血泊里的满子,是被队长大齐留在山崖上警戒的战士,他和张国柱平时感情就比较要好,而且还同是山东老乡。此时张国柱见满子浑身是血,胸部中弹,只道他凶多吉少,而且还是被自己人“瘦猴”打的冷枪,又悲痛又愤怒,胸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就在此时,他怀里的满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嗯!” 这一声“嗯”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听在张国柱耳里如同一声响雷,他迅速清醒,看着双眼微睁的满子惊喜交加:“满子,你没死?太好了!别说话,现在千万别说话!” 他用手捂住了满子即将张开的嘴,他知道,这时候,满子千万说不得话,松不得气,否则只怕——,他来不及多想,此时救满子要紧,想必就是队长在这儿也会是这么处理吧! 他冲着崖下喊了一嗓子:“混账小和尚,你给老子听着!我带满子先回去抢救,满子活回来还罢了,要是、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饶不了你这个擅离职守的家伙!队长回来你告诉他一声,还有,小心‘瘦猴’那王八蛋!” 说完,他抱着战友,头也不回地离去。 崖下守着独木桥的“小和尚”,就是被凌宁央求着擅离职守的那位战士,听了前边的枪声已经心知不妙,但多少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此时听战友这么一吼,心中的难受劲儿那就别提了。 塔中的凌宁没有出来,一来,她也帮不上忙,而来此刻她的面前,是一个已经打开的洞门。 这个门就在那铜柱刚刚露出的基座下方,并不大,也就30厘米高,里面黑漆漆的,凌宁用随身带着的小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发现这个洞不仅不大,还不深,里面似乎有东西。她伸手进去一掏,是一卷帛书。她把帛书展开,里面一些贝叶经书掉了下来,洒满一地,凌宁慌忙蹲下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捡拾起来。 这贝叶的保存很是完好,但它毕竟经历了太久的时间,凌宁深知这种历史遗物的脆弱,所以捡拾的时候万分小心,总算一片也没有破损,全部又捡起放在了帛书之上。此时,凌宁才有工夫展开那帛书细看一番,却发现,这卷帛书应该称之为帛画更为准确。因为它上边正是一幅这塔中神像的画像,只不过,这幅画的画中人少了神像身上的那一对翅膀。 见帛画上看不出什么玄机,凌宁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手中刚刚捡拾起来的贝叶经文上,既然是贝叶经书,那么很可能上面写着的是梵文,这一点,凌宁心中早已有所准备。但很令她意外的是,这上面的文字,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梵文,而是一种她不认识的古文字。 她知一时半会也不能看懂这文字,加上,她也实在想知道他人的状况,便赶紧用那韧性还十分好的帛画包起所有贝叶,匆匆奔出塔去。 就在她出塔门的那一瞬间,地底传来了轰隆隆的震动。 此时的桑布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涌上了头顶,愣是把一张黑脸涨得黑中透出红来,他身前的长条形石匣子已经打开,一根金光灿灿的权杖正躺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黄金权杖,它全长1.63米,直径为3厘米,金杖的一端,刻有图案,共分三组。靠近端头的是两个前后对称,头戴五齿高冠,耳垂三角形耳坠,面带微笑的人头像。另两种图案相同,上方是两支两头相对的鸟,下方是两条互相纠缠的蟒蛇。它们的颈部,都叠压着一根似箭翎的图案。 在见到这根黄金权杖的那一瞬,不止是桑布,就连还在他身后已经因为那一声枪响而心浮气躁的三名战士,此时也都摒弃了一切其他念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前所未见瑰宝。 桑布伸出颤抖的双手,把那权杖小心翼翼地端出来,这才发现,这权杖并不是纯金打造,而是用捶打好的金箔,包卷在一根木杆上。木杆早已碳化,只剩完整的金箔。不过,这金箔的厚度也很是可观,因为就这样,桑布感觉自己双手上的重量,最少超过两千克。 从石匣的匣面上那个人像看,其形象很像埃及的法老王,可这权杖上的图案,明显与古埃及挂不上边,这是怎么回事? 古代中国并没有使用权杖的传统,而至今为止,整个中国,除了良渚曾出土过的玉杖外,就只有四川三星堆曾出土过唯一的一根黄金权杖。而且,那根黄金权杖也是用金箔包裹木杆所造,难道说,二者有什么联系,这座古城和四川古蜀国还有什么交集吗? 那个狭长的石匣子应该就是为了装这根黄金权杖而存在的,黄金权杖取出后,石匣子中空空如也,既没有附属之物,也没有片言只语的介绍。 桑布的眼睛已经不能从这根几乎与一个小个子等高的权杖身上移开了,连此时王聪跑过来跟他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楚。倒是他身后的三名战士一听王聪所言,纷纷变了脸色,也不等桑布的吩咐,纷纷向独木桥的位置跑去! 王聪把自己的背包装满之后,是运输宝藏的第三人,他的前边已经有“瘦猴”、小张带着两个背包的财宝先过去了,可他过了独木桥,就听见桥边留守的哨兵告诉他,出事了! “瘦猴”见财起意,带着那一包黄金艺术品逃了,而且临走还打伤了崖上警戒的哨兵满子。他得了消息,不敢怠慢,赶紧奔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桑布,结果,桑布的心神此时完全被那根黄金权杖所夺,愣是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等他把话说了三遍,桑布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出事了?” 黄金权杖(2) “是啊!那个‘瘦猴’,您还记得吧,就是第一个过桥的那个,他带着一背包黄金工艺品跑了。当时装的时候,他还说他的个子小,可以多运点东西,不怕压垮桥,我以为他是出于好心,还真的给他多装了不少,而且,还把一些比较重的装在了他的背包里。没想到……唉!”王聪很是惋惜那些好东西,尤其是那张黄金面具,也在“瘦猴”的手上,这样一来,只怕自己等人这一趟的收获会大打折扣。 “什么?那张黄金面具也在他手上?”桑布一听就急了,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黄金权杖握得更紧,“剩下的东西还多不多?”他忽然又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一名队长该有的思维能力。 “还有不少,要是现在的人一人一包的话,差不多一趟可以运完!”王聪早就计算好了。独木桥的承重极限不知道是多少,为了保险起见,他每包不敢装太多,黄金太重,万一出了问题把桥压塌了,只怕剩下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尽量多装一点,现在就让人往对岸运,呃,人呢?” 王聪少不得就告诉他,那几名战士的去向。 正说着,其中的两人又回来了。 年纪稍大的战士姓邢,他奔到桑布面前:“桑队,时间紧急,我们的一位战友负伤了,战士张国柱先行带他回去医治,战士肖林去找大齐队长他们了,我们回来听候调遣,队长走之前说过要我们听您的命令,可我们来不及与您商量就自作了主张,特向你请罪!”说着,“啪”地给桑布敬了一个军礼。 桑布双手捧着那根黄金权杖,没手制止他,连忙摇头:“不用了,你做得很对,救人要紧,这些虚的就不要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东西运过桥去。你看,”他用嘴角示意那遥远的西边天际,“沙暴要来了!” 其他人顺着他的示意看向那边,果然看见天边有一抹黄黑色。王聪可是知道,在这沙漠中遇到沙暴是家常便饭,但只要沙暴起来前,天边只有黄色,没黑色,那就证明这规模不会太大,还不要紧,那要是带了黑色,那就十有八九要玩完。此时一见天边的黑色,他吓得赶紧招呼那两位:“快快!咱们得抓紧时间,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哎呦!糟了!” 桑布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老是一惊一咋的!” 王聪苦着脸着急地说:“不是,队长,楚教授他们——” “对了!你,你赶紧顺着那条台阶下去,去找你们团长和楚教授他们,让他们赶紧撤!沙暴马上就会到!” “是!”那位被点名的战士马上转身离去。 第54节 拜林威廉同志的那一跤所赐,此时,楚风三人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倒不是他们胆小,受不得刺激,别人不说,就是大齐楚风二人,当年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见过死人无数,一般的小儿科还真不放在两人眼里。不过就眼前这状况,也把两人惊得够戗! 无论是谁,相信在面对一条一口就能生吞下自己的巨蟒血盆大口时都不能比他们表现得更好了。 就在刚才,楚风刚把林威廉扶起来,那高达30米的山壁突然打开,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对着三人直冲过来,直把三人惊了个汗流浃背。就连最爱咋呼的威廉,也暂时失声了。 等了一会儿,三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久经战阵的大齐首先回过神来,他悄悄移动自己的身体,见那巨蟒没有反应,胆子渐渐大了,走到蛇的侧面一看,却原来这是一条死蛇。虽然头还高昂着,嘴也大张着,身上的皮肉却已干瘪下去,只剩下一条脊椎骨在失去光泽的皮下被凹凸不平地包裹着。 大齐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冷汗,想想刚才自己的反应,自嘲道:“嘿!没想到,我大齐也有被一条死蛇吓到的一天!” 楚风和威廉此时才明白过来,都松了口气,这蛇不知已经死去多少年了,只不过当年一直保持着这种姿态,时至今日才会因为惯性扑到楚风等人面前。 “乖乖!这家伙生前可是不小啊!”威廉此时刚一回过魂来,就围着这条大蛇打转转。这条蛇虽然已经死去多年,但腰身依然有现在家庭常用的那种小水桶粗细。这要是这条蛇生前,指不定有多粗。 楚风没有去啧啧称叹它的巨大,而是注意到了地上。这地上刚才把威廉绊倒的竟然是一根白骨。他上前去把这根白骨捡起来,仔细观察,这根骨头如果不论它的大小和长度的话,应该是一根人类的股骨,只是,它有点太大了,要真是一根人类的股骨,这根骨头的拥有者身高怕不有2.5米以上?这怎么可能? 大齐的目标也很快被这根骨头吸引,他顺着那地上的痕迹,扒拉开一层黄沙,底下果然露出了一个人形的下半身骨骼。 大腿骨、小腿骨都在,脚掌也在,可就是上半身找不到了,楚风和大齐在附近仔细找了找,也没有发现这具骨骼的上半身。不过,仅从那脚掌来看,此人活着的时候,身高一定不会低于2.5米。 “啊!楚大哥!楚大哥!快来!”威廉围着那条巨蟒转了两个圈,终于发现了什么,“这条蛇怎么只有一半?” 什么?楚风和大齐闻言马上奔过去看,只见那条蛇的身子果然不全,它的身体没有按照蟒蛇常有的那种盘着的姿势,而是稍有些弯曲,尾巴是半截断面,此时威廉已经掀开覆盖其上的一层蛇皮,森森白骨就这么露在楚风的眼前。 楚风只觉得头脑一懵,半截人骨,半截蛇尸,这是怎么回事? 黑风暴(1) 凌宁从那塔里抱着自己找到的战利品出来,就见那位战士“小和尚”脚边多了两个背包,他人却依然眼也不眨地盯着对岸,就在她刚刚走到“小和尚”身边,准备赔个笑脸顺便打听听一下刚才的枪响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见对岸突然黄烟弥漫,而且,那独木桥也开始“哒哒哒”地颤抖了起来。 凌宁大惊,顾不上计较小战士对自己的无视,焦急地向对岸大喊:“楚大哥、桑队长,你们快过来,桥要出问题了!” 小战士比她还要紧张,凌宁没经验,看不出来这是因为对岸在抖带起的桥抖,他可是在这沙漠中战斗了多次,如何看不出来?这种不同寻常的颤抖,只能说明一件事,对岸出事了! 但他的职责在这儿,有过一次经验教训的他很明白这个道理。他绝对不能再次离开自己的岗位了。幸好,没让他着急多久,对岸就有人影出现。 很快,战士小邢通过了独木桥,紧跟其后的是王聪和桑布。其中三人背上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只有桑布背着一根用衣服包裹着的古怪的棍子。 凌宁顾不上这么多,等他们在这边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就你们回来了?楚风他们呢?” 桑布苦笑着摇摇头,这给了凌宁极坏的一个暗示:“楚风出事了”!小姑娘没有来得及多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就在她快要踏上独木桥的时候,小和尚一把把她拽住:“别捣乱!快看!” 凌宁闻言放眼望去,果然,对面又跑过来四个人影,很快就到了跟前,前边的是一名战士和林威廉,后边是楚风和那位齐团长。 “咔拉!卡啦!”林威廉一上独木桥,那桥抖得更厉害了。他吓得腿一滑,差点掉出去! “啊——呃!”一声惨叫中途被打断,楚风从后边一把拽住了他,把他拖得坐在了桥身上:“别怕,稳住!” 威廉很想自己站起来过桥,可是越着急,两条腿就越使不上劲。楚风一看没办法,让大齐先过去,然后自己蹿到威廉身前,把身子一蹲:“快上来!” 林威廉还想犹豫,楚风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往背上一背,就要往桥那头跑。 可怜这颗老胡杨,不知枯死多少年了,到如今还要被人踩来踏去,本来就抖得厉害,搭在桥头的枝桠已经松了,这一下两个人的重量同时压上,只听“咵!”的一声,木桥搭在崖头的枝桠断了,整座木桥带着两个人影一起向着深渊掉了下去! “不——”凌宁撕心裂肺地一声喊,整个人就要向前扑出,却因为身子被“小和尚”牢牢拽住,动弹不得,只留两只手臂徒劳地在空气中划拉。 正在这时,大齐戏虐地声音响起:“小疯子,没想到啊!你还挺有人缘的,你看,你的女学生多惦记你啊,可怜啊!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我!”一边说着,他一边使劲地拽着手中的绳子,崖下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呸呸呸!我说,大齐,你使点劲行不行!还磨蹭什么?赶紧拉呀!”这不是楚风的声音么?凌宁先是一喜,然后脸一红:自己关心则乱,忘了桥上早就接好保险绳了! 没过多久,楚风和林威廉都被拉了上来。凌宁知道自己失态的样子已经落入大家眼中,正要想办法打破这种尴尬,就听见楚风在催她:“东西都拿上没有,拿上了赶紧走,黑风暴来了!”说完带头往绳梯那边跑。 等大家都撤了,“小和尚”才有机会向大齐汇报刚才发生的事,就见前一秒还是满面笑容的大齐在下一秒成了怒目金刚。他脸色铁青,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再仔仔细细地给老子说一遍!” “小和尚”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自己的擅离职守。大齐在听到张国柱已经带满子回去施救后,脸色稍稍好看了点,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见楚风带着凌宁都要爬到崖顶了,身后黄沙漫天飞舞。大齐手一挥:“走,先回营地!” 那风沙已经很大了,不仅打在人的脸上,把脸打得生疼,还直往人口鼻里面钻。楚风带着凌宁攀爬绳梯,告诫过小丫头不要回头,没想到凌宁倒是没回头,威廉却回头了:“啊!快看,那座城塌了!” 楚风听了这话,心中一震,也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果然,那边高台原有的位置上,漫起了满天黄沙,那平台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慢慢向深壑中倾斜,慢慢地,整个高台,连同那城一起,塌陷了进去。高台上空,腾起更大的一股黄烟。 “快走!快走!别看了!等一下黑风暴来了要是还没有躲入地下营地的话,你们的下场比它好不了多少!”这是赶上来的大齐。楚风听了,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赶紧催促威廉和凌宁二人,迅速上爬。几人好像葫芦串一样逐一爬上了崖顶。风暴的前端已经到了,大家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大风吹上天,不敢怠慢,赶紧手牵着手往密道方向跑。最后,大齐还不忘招呼“小和尚”把绳梯收起来,然后大家似乎是被一个大手使劲推着一般赶在呼啸的黑风暴中心到来之前进入了地道。 在回身关上地道门的那一瞬,即使是沉稳的大齐,也禁不住在这大自然的威势面前变了脸色!罗布泊地区的黑风暴是很有名的,但大齐在此生活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黑风暴,它似乎有撕裂天地的力量,那远处的沙丘,被它一只手撕裂成两半,又用另一只手合拢起来,它肆意地揉捏着这些平时看上去不可一世的家伙们,玩得似乎很开心。 黑风暴(2) 待在地底的人们现在可开心不起来,就连海事电话现在也打不通了,此处完全成了与世隔绝的一处孤岛。而且,即使是在地底,也能感受到这黑风暴的威力,大厅的顶部一直在簌簌地往下掉土,好在掉落的程度还不是很大。那墙壁上的油灯也时不时地舞动,照得人的脸时明时暗,就好像人们现在的心情。 大齐进入地下大厅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呃,大家都怎么了?放心,我刚才都检查过了,这里很坚固应该能扛过这次的黑风暴。”他以为大家是怕出事。没想到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根本就没见识到那黑风暴的真正威力,也根本就不是为此而担心。 战士们是在为自己生死未卜的战友担心,楚风等人则在为那消失的古城而难过。不过,楚风还算是一个豁达之人,听到大齐的话后,虽然知道大齐是理解错了,但他还是很快把失落感抛掉,转而安慰那些挂念战友的战士们:“你们也别太担心了,那位满子兄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大齐听他这么说,才反应过来,对啊,自己还有“家务事”没处理完呢。 且不说他会怎么处理那“小和尚”,就说凌宁吧,作为在场唯一没有过去对岸的她,此时真是一肚子的遗憾,可是,遗憾也没有用,那座城这次消失只怕是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她只有从众人的叙述中想象它的模样了。 因此,她很快就开始缠着众人要求大家讲述各自在那城中的经历。桑布首先把背上背着的黄金权杖解了下来,双手捧着,慢慢取下了包着它的衣服。 “呀!”就算是第二次见的王聪等人都忍不住惊叹于它的美丽,就别说初次见面的凌宁、威廉了。两个人都一脸兴奋地跑到了桑布跟前,伸出双手,去轻轻触摸这美丽地权杖。 王聪则是把在对岸借楚风的笔记本电脑打了开来,把他在整理过程中输入电脑的那些艺术品图像调了出来,一一点给大家看。幸亏楚风的电脑既有扫描功能还能超长时间待机,否则还真是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凌宁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他们一时打量着黄金权杖身上的雕纹,一时又跑去看看那箱中的精美艺术品图像。耳朵里面听着桑布等人的讲述,真是越听,心中就越升腾起一股子酸味来,我也不赖啊!为什么不让我过去?要是让我去了,说不定我能有更重大的发现呢,那塔里的秘密不就是我一个人发现的吗? 她这么想着,心中的不忿之气越来越重,忍不住就把自己收着的那卷帛画和贝叶经书拿了出来。楚风眼尖,一眼就看中了那贝叶经上的文字很特别,他一把蹿过去,拿起一片看了:“这是古婆罗谜文字,你这是哪儿来的?” 凌宁听得他能认这种文字,竟比他还激动:“你真认得这文字?” 第55节 等她一五一十地把发现这些东西的过程告诉大家之后,楚风沉思良久,他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凌宁手中所有的贝叶:“这是梵文的前身——古婆罗谜文字没错,虽然现在我还不能准确翻译出这些贝叶经文,不过,它很可能与古印度教的圣书《吠陀经》有关,我怀疑它就是《摩柯婆罗多》。” 一提《吠陀经》,凌宁就明白了,可现场还有不少没明白的,少不得就得有人在这里进行即兴演讲。 雅利安人中的大祭司,也就是婆罗门,在主持祭祀活动时要唱颂神诗,《吠陀经》就是这么一本颂神诗歌集。它有许多部,自公元前14世纪开始,经历了上千年的创造,分为“本集”、“梵书”、“森林书”和“奥义书”四种。《摩柯婆罗多》是古印度两大著名梵文史诗之一,另一部是《罗摩衍那》。它们都隶属于“本集”。 《摩柯婆罗多》长达10万颂,是古代世界绝无仅有的长诗。 等凌宁同学的讲座进行完后,她有些得意地看向楚风,很有些邀功的意味。没想到她的目光一投过去,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楚风根本就没往这边看上一眼,他正盯着手中的贝叶,双眉越皱越紧。 威廉同学发挥他一贯好学好问的精神:“既然是古印度的经书,为什么它不用梵文而是用古婆罗谜文记载呢?” “你可以把古婆罗谜文看成是梵文的祖宗,这么说吧,如果梵文是隶书的话,那么古婆罗谜文就相当于中国的篆体字。这下明白了吧?”凌宁没好气地解释。 “哦!这么说,如果发现的是古婆罗谜文,就可以证明它的时代比较早,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威廉还真是挺会举一反三的。 凌宁虽然已有些不耐,但还是肯定了他的想法。楚风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桑布此时依然紧抱着那根黄金权杖不松手,但人却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他插了一句嘴:“《摩柯婆罗多》以前在楼兰地区的尼雅遗址曾出土过用佉卢文拼写的残片。” 凌宁一听,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她以为桑布是想说明,她的发现意义不大,却忽略了楚风的双眼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一亮!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十五章 石碑 贝叶经书 桑布提到尼雅,给了楚风很大的启发。尼雅遗址,是楼兰国的属国——精绝古国的国都所在,而精绝国,一般认为是楼兰国的藏书之处。它出土的文书数量非常多,多到20世纪初被称为“丝路强盗”的英属匈牙利人斯坦因到那儿挖掘时,以为自己挖到的是一座书山。木椟、纸、贝叶、桦树皮、帛,各种载体的各种文字的文书应有尽有,似乎这里的人们人人都是语言学博士。 尼雅既然出土过以佉卢文转写的《摩柯婆罗多》,那么,证明当时的楼兰人对此非常重视,此处出现的贝叶经书,极有可能是楼兰人用某种文字转写了一部分。因为他刚才在仔细观察时,发现有些贝叶上书写的文字并不是婆罗谜文,而是非常像一种古波斯的死文字。这一点让他非常困惑,不过桑布的一句话又为他解决了这个困惑。 听了楚风的说法,凌宁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桑布,但好在她并没有发作,所以此时倒很容易掩饰过去。只是在她暗自庆幸时,无意之中一回头,发现威廉正在冲自己很有深意的微笑,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脸如同火烧一般滚烫。 在大家都叙述完自己对这座城的发现之后都陷入了沉思之中。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座城与楼兰人有关;城中居民至少有一部分是东归的大月氏人;城中居民信奉小乘佛教或祆教;古城的废弃时间最晚不会晚于隋唐;在被废弃之前,古城的文明程度已经非常发达。 大月氏人与楼兰人早就被人证明有着某种亲缘关系,因此两者共存于一座城市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令人难以理解的是,那神像是谁?地底石宫中的人首蛇身像又是怎么回事?会是伏羲、女娲之一吗?或者根本与他们无关?这座城到底叫什么名字?生活其中的居民为什么那么匆忙地将其抛弃?那地宫中的巨蟒和巨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哪儿去了?那黄金权杖的主人是谁?他是否大月氏人的国王?或者是楼兰的某位王者……这些统统都是难解之谜! 等到大厅里不再往下掉土,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原本楚风还想原路回去,看看那古塔的情况,结果却发现,通往高台的密道竟然坍塌了大半,眼见是无法通过了。就连出去的密道,也有多处被掉下的沙土堵塞,大家费了好大劲才从地下密道的另一端钻出地面。不过,这一出来就收获了一个惊喜,冯祥回来了!他带来了毛连长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大家为之欢欣雀跃的同时也默默祝福昨天受伤的那名特种兵战士!希望他也能有这样的好消息传来! 由于张国柱开走了大齐他们来时乘坐的车,此时虽然冯祥的车回来了,但要把大家都拉上,车还是不够。即便是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把东西保存起来,然后大家再出发去找那河图石碑,那也得好几十公里!不是靠双腿就能走到的,只有两辆车来回运了! 此时,刚刚归队的冯祥倒是出了个主意:“桑队,刚刚我来时,在那边沙丘底下发现一辆车。那里面有两个人,是来找风凌石的,昨晚上遇见黑风暴,还算幸运,没有被沙埋,可是昨晚上为了取暖,他们把汽油都烧光了。此时咱们要是能有多余的汽油给他们,让他们帮咱们运一运货和人,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桑布一听:“咦!你小子,怎么见死不救啊!你小子车上也该有多余的油啊,怎么不给人家一点儿?” 冯祥“嘿嘿”一笑:“有沙管所的人找他们罚款呢!沙管所的车过一阵就会进来巡视,迟早也会找着这两人。反正他们就是要罚款,也得把人先救回去不是?我就不想多事了!” 桑布这才算明白,那俩是偷偷进来盗采风凌石的。不过,眼下倒是可以用一下他们,他瞪了一眼冯祥:“还等什么?赶紧带路!” 冯祥开车把桑布、大齐两人拉上,很快,就带了一辆双排座的皮卡车回来。 楚风早已把人员分配好,他、威廉、凌宁和一名战士坐王聪开的那辆车,其余三名战士在冯祥车上,桑布和大齐以及另外三名战士押运那辆皮卡车。 为了安全,那些文物并没有都装在皮卡车上,三辆车都分装了一些。外边用衣服包着的黄金权杖因为太长却只能由皮卡车来运。桑布说什么也不愿意坐在车里,他坚持和大齐以及另外两名战士一起在车斗子上看着东西,大齐无奈,也只得依他。 那两名一看就是老在沙漠里泡着的人,脸被晒得泛着红黑色,年纪都有40多了,说话之间遮遮掩掩。大家对他们都不太放心,因此走的时候,楚风等人走头里,把皮卡车押在中间,冯祥车上的三名战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它。 一个多小时之后,到了地了,等把东西都卸下,打发那辆皮卡走了之后,大齐才舒了一口气,安排好人照顾楚风他们,他自己则匆匆找领导汇报去了。 这一汇报就是大半天,楚风等人在战士小邢的安排下吃了午饭,仍没有见他回转。楚风在招待所待得无聊,漫步走出来,知道有很多规矩,就找了一位门口执勤的小战士问路,看看这里有没有像他这样的外来者能去参观的地方。 小战士听了他的要求,想了想:“倒有一个专门供外来人参观的光荣陈列室,不知道您是不是有兴趣去那里看一下?” 楚风一听陈列室这个词,心中一跳,他想起大齐对自己说过的话,父亲的相片据说就在这个陈列室里挂着,是不是要去看看?楚风很快回过神来:“哦,好的,我就去那里看看,谢谢!” 说完,楚风就待离去,却被小战士拦住:“怎么?” 小战士说:“您等等,我给您找个人带路,不然您很难找得到地方!” 话说间,一位干事打扮的人从不远处的操场上过。小战士连忙叫住他:“王干事!王干事!您来一下!” 等小战士把事情的原委一说,这位王干事很是爽快地答应了,领着楚风直奔那基地光荣历史陈列馆。 还没进大门,楚风就看见了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的二三十张照片中,那高居第二排第三名位置的不正是自己的父亲?! 他一下子怔住了,虽然也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的时候,心中的汹涌确实实控制不住。这位自己从未试图了解过的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怎么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对自己唯一的儿子都瞒得这么死?楚风不能理解。但他同时也知道,当年自己能顺利复员回家,并获得考大学的资格,应该离不开父亲在背后的努力。这一点,大齐没对自己撒谎。 不说楚风此时的百感交集。就说刚才那两位被临时征召的奇石贩子,此时正在尼加提的老巢中,面对着尼加提汇报着什么。 “你们能肯定他们在那儿找到了不少宝贝?”尼加提听完以后沉吟不已。 “肯定错不了,那根长棍子,虽然他们用衣服包住了,但我悄悄掀开一角看了,是黄金啊!乖乖,这么大一根纯金棍子,得值多少钱!”说这话的那位年纪小些,此时一脸的贪婪之色。 “看汽车底盘的受力程度,三辆车加起来,他们的人除外,东西得有将近300公斤的重量。”年纪稍长的那人补充道。 “黑皮”一听,顺手就是一个‘磕篓子’(爆栗)打过去:“你们俩怎么不早报告,要是在路上抢还有机会,现在进了基地,真正是没指望喽!白忙乎一场!” 这话说的,那两个人真是一肚子委屈没处诉,那几名押运的家伙那是好对付的?他们何尝不想抢人家的金子,那不是实在抢不到么! 尼加提倒是一个明理的人,没有难为他们,挥挥手让他俩休息去了。 “这东西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了,倒是那地方,这么仓促的时间,他们不可能把所有宝贝都拿光了。我们再去一次,说不定还有收获。”说这话的是胖子。他依然还在这里待着。 尼加提拿他很头痛,胖子的能力和脑子那都是没得说的,可他偏偏就是死脑筋,非要找哥哥复仇,这真是让尼加提左右为难。要依着“黑皮”,早就把胖子杀了,可尼加提就是下不去手,当年,胖子可是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 此时胖子的建议,就连对他横竖看不过眼的“黑皮”也不得不点头。这些人都是沙漠中找宝的老手了,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再细致的人,也不可能一次把一个地方的宝藏都清空。 楚庄成(1) 楚风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年轻,穿着一身老式军装,显得很神气,在楚风的印象里,从没见过父亲这么神气过。照片下有几行小字介绍:楚庄成,1921年生,核原子能专家,有鉴于其对祖国国防事业的突出贡献,被授予少将军衔。 第56节 很奇怪,他的父亲是一名少将,可他到了今天才知道。而且,比起其他人的介绍来说,父亲的介绍实在是少得可怜。就连他到底做过什么事,后来又去向何方都没有介绍。看来,对自己来说,父亲才是最急需解答的谜啊! “你就是庄成的那个老来子?”看守这个陈列馆的一位老人在楚风站立在门口20分钟后出来把他上上下下一打量,脱口而出这句话。 楚风这才将自己的视线从父亲的照片上移开:“您是?” “果然跟庄成长得很像!你真是他的老儿子?啧啧,长得比你老子还要帅!哦!我是他当年的同事!”老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围着他细细品评,口中还啧啧有声。 楚风一听他是父亲当年的同事,心一下子热了起来,现在的他太想了解当年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做过哪些事?虽说现在才了解,已经为时过晚。 老人年轻时身体一定很好,因为现在的他还声如洪钟:“好小子!看这身板就知道,你比你老子要有出息!” 楚风听了这话啼笑皆非,只好和老人慢慢闲聊起来。 原来,这位老人最早的时候是一位炊事员,与楚风的父亲很要好,但他也不知道楚庄成当年到底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的学问很好,好到基地首长都对其非常客气。 “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子别看长得文文弱弱的,可蔫坏了,打起架来下得了黑手,别看他是技术人员,可就是战斗人员,也没几个敢跟他单挑的。小子,这是你们家的家学吧,你学了几成啊!能不能让我老头子开开眼?”楚风听了只有苦笑,什么家学啊,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有这一面。 老头子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跟人聊了,这一打开话匣子,那是收都收不住:“行了,你也别谦虚,这事你别想糊弄我,我可是你父母的证婚人呢?!” 这也是楚庄成怪异的地方,要说以他的身份,要结婚了,怎么也得基地司令或政委当他的证婚人,可人家偏偏就找了一位炊事员来当。而且这头一年结婚,第二年他就离开了基地,转业回了地方,说是去搞电气工程去了,老人也不明白什么叫电气工程,只知道也是一个有学问的活儿。 “你爸爸可是一个好人哪!”得知楚庄成已经去世一年多的消息后,老人的双眼瞬间就红了,“他可是救了我全家的命啊!” 楚庄成当年结婚晚,老人娃娃都有了好几个,他还是单身。那时国家经济困难,又恰逢三年自然灾害,全国饿死人无数,这里的供应也几度中断,老人当时已经把老婆孩子接了过来,一家人就靠他的口粮过活。要不是楚庄成省下自己的口粮救济他们,他们一家子都得饿死!“有一次,供应又中断了,说是三天之后后方才能送粮食来,当时给每个人发了两块豆饼,那还是从牲口嘴里省出来的。就这两块豆饼,我一家五口怎么维持三天啊!你爸爸他把他的两块豆饼全都给了我,还骗我说,他是高级技术人员,国家的宝贝,基地领导给他们每人多发了两块!,后来我才知道,哪儿有多发啊,他硬是靠喝凉水硬撑过这三天!”老人越想越伤心。 楚风听得哑口无言,这是自己的父亲吗?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无比冷酷,一年到头都看不见笑容的父亲吗? 他觉得自己脑海中的那个父亲的形象在被颠覆。他试探地问了一句:“老人家,我父亲他,是不是不苟言笑,不喜欢小孩子?” “怎么可能?你爸爸平时可爱笑了。他是个性格豪爽的好汉子。而且,他对我的那几个孩子非常疼爱,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比我更像那群兔崽子的老子!”老人回想起当年的温馨情景,嘴角又慢慢扯高。 什么?温和、慈爱?这两个词也能用到他的身上?楚风更是不能想象。 老人的眼角看到了他的表情:“小子,你别不相信,就你出生的时候,你爸爸当时已经回了口里,但他打了电话过来。你知不知道在当时用从地方上打一个电话到这个基地有多少程序?他费了老鼻子劲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他有了你这么个儿子?那还不是兴奋的!我从他滔滔不绝、语无伦次的话中就能听得出来,他对你的出生是多么的高兴!当时,我们都替他高兴,毕竟,他都47岁了才有了你这么个宝贝儿子!那之后,他每隔几年就会打个电话回来,话里话外都透着他为有你这么个聪明儿子的自豪,把老子的眼睛都羡慕红了。” 楚风听了这些话整个人都木掉了,他今天受到的震撼太多、太强烈,他已经分不清哪是真实,哪儿是虚幻,别不是自己还在做梦吧!他想,但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掌之后,那疼痛感又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这一切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失魂落魄的楚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老人告的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招待所,更没弄明白大齐回来后叽里哇啦地对自己说着什么,他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一早车队出发之后。车上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没人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此次出发,依然是三辆车组成一个小型车队。领导在接到大齐的汇报后十分重视,除了重新给他们准备好给养之外,还给派了三辆经过特殊改装的路虎越野车。不得不说,这车的性能就是好,好到开车的王聪直呼过瘾。 楚庄成(2) 不仅如此,这三辆车全都安装了卫星信号接收系统,不论他们在哪儿,都可以与外界联系。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的楚风此时根本不知道,伴随着他在神秘古城的发现泄露,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多么巨大的轰动。国内有份知道消息的就不说了,只说新疆的首府乌鲁木齐,一天之内突然多了不少洋面孔。 乌鲁木齐喜来登酒店最顶层的豪华套间里,乔先生乔老正一脸严肃地听着一位西装男子的汇报:“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这支小分队找到的实际上是大月氏人来不及带走的那部分遗宝,而且,其中最精华的部分还被他们其中的一位见财起意,给拐跑了!” “这么说,大月氏人真正的藏宝并没有被找到?”奥雷尔听了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早知道是这样,并不值得自己亲自跑这一趟。 乔老很显然不这么认为:“那个带走一部分黄金工艺品的特种兵现在在哪里?” “他们的人一直在找他,他一直向南逃了,可能去了云南,也许他想从那儿出境。” “尽全力找到他,给他最好的价钱把他手里的东西买下来,必要时可以带他出境!”乔先生乔老直接下了指令,看来这名西装男子是他的人。 果然,那人领命而去之后,一个不无吃味的声音说:“噢,亲爱的乔,我真是羡慕你有这么能干的手下,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不知道您能不能为我解惑?” “当然!尊敬的客人,虽然我所知道的东西在您的智慧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我很乐意为您效劳!”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滑。 “我所不知道的是,那位逃走的特种兵,对您这么重要?”那个声音假装不经意地问。 “他的人对我不重要,不过,他手上的东西就不一定了。”乔老此时也顾不上那些虚伪的客套了:“大月氏人的藏宝与昆仑神宫有关,而且大月氏人对黄金有着莫名的狂热,这部分财宝的被放弃实在是很令人意外,我认为,这其中可能有他们故意留下来的线索,寻找真正宝藏和昆仑的线索。” 那个声音不再响起。 在位于同一条街上的乌鲁木齐凯宾斯基酒店,同样的对话在俄罗斯人中间也上演了一遍。他们知道得更多,由于有中间人的牵线,他们从尼加提那儿得到的消息是,大批黄金被运进了沙漠深处。 就像尼加提等人不敢打那批黄金的主意一样,俄罗斯人也同样把目标放在了逃走的“瘦猴”身上。与此同时,他们还派人盯紧了正在向着罗布泊西岸而去的那支考察小分队的一举一动。 楚风的游魂状态最终被凌茹凯的电话打断,他是仅有的获权动用这个卫星电话的人之一。接到教授的电话,楚风整个人就好像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一样:“哦,老师!是您啊!” 凌教授的声音非常激动,激动到楚风不得不担心他的健康:“楚风!太好了!太伟大了!我看了你传回来的图片!你们这次真是一个惊世大发现啊!那些黄金工艺品的艺术价值太高了!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你知道吗?那张黄金面具,我们拿它与亚历山大大帝的像进行了比较,竟然有七分相似!太不可思议了!” “呃!”楚风心说,传图片?我什么时候传的?我怎么不知道?他手拿电话,眼睛瞟了车内众人一眼,发现王聪的侧脸都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便明白,肯定是这小子干下的好事!本来你传图片也没什么,我还得感激你,可你为什么把那些丢失的宝物图片也给传过去了啊!楚风不知该怎么给老师交代那张面具之事,只得在电话里支支吾吾。 “更绝的是你们还找到了黄金权杖!”凌茹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我们查过了,这根黄金权杖的长度在我国的出土权杖中位列第一,就是世界范围内,这么长、这么重的权杖也很少见。根据黄金面具和权杖所代表的意义,完全可以推断,那座古城中有一位国王,那个地理位置,不是楼兰国王就是大月氏国王,以大月氏国王的可能性更大!” 其实楚风心中也是这么推断的,因为古城中有着明显是宫殿的建筑。但是,又怎么解释地底石宫的存在呢? 电话中不方便详细讨论,楚风硬着头皮把黄金面具被窃的事告诉了教授。教授沉默了一阵之后,告诉了楚风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消息:“我们对最近收集归国的一些古代文书的翻译,在昆仑山区极有可能藏有大月氏人的藏宝,你们这次的发现更是佐证了这一猜测。如果这是真的,说不定找到大月氏人藏宝的线索就藏在这批宝藏里头,尤其是藏在面具和权杖里的可能性最大!” “什么?大月氏人还有藏宝?”楚风觉得不可思议。大月氏人是一个行走的民族,历史上有确切记载地就有他们东西迁移数万公里的记录,如果他们要藏宝,怎么会藏到昆仑山区去呢? “没错,大月氏人的老家就是昆仑,他们两次西迁,而后又两次东迁,每次东迁回来都会带回来大量的财宝,这些财宝要是你,不藏在自己的老家藏在哪里?” “不对啊,大月氏人的老家不是在敦煌吗?怎么又到昆仑山区了?”楚风不解。 “呵呵!你那是老黄历了,现在史学界已经证实,大月氏人就是曾经被称为“文明的毁灭者”的欧洲古提人。6000年前,古提人在黑海北岸出现,然后西迁进入欧洲,直到3000多年前他们第一次东归迁入中亚和新疆以及敦煌地区。公元前2世纪时被匈奴人又赶往西方。张骞出使西域就是去找他们,那时他们正打算在印度河上游建立贵霜帝国。后来贵霜帝国解体,他们又回来了。” 楚风对教授说的大月氏人的第二次东归没有疑义,那是明确见于史书的。而第一次的古提人说法就不太相信,以前也有人这么提过,却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证据。只不过现在不是争论此事的时候。以大月氏人那著名的黄金狂热,要说他们东归时没有带回自己一路劫掠和收集的财宝,这个打死楚风也不相信。所以,即使他认为教授的说法有些还有待商榷,但那笔财宝的存在还是很有可能的。 想一想“黄金之丘”的规模,那只不过是一位大月氏王的陵墓,就有如此多的陪葬品。而自己在那神秘古城随意的发现,就有如许多的收获,以此来看,那大月氏人的宝藏将丰富到一个如何令人乍舌的程度! 等他回过神来,教授的电话早就挂了,车内的人都一脸怪异地看着他,楚风一惊:不会刚才自己得意忘形——流口水了吧,伸手在嘴边一抹,没有啊!正奇怪间,就见凌宁带头大笑了起来。大齐也很不给他面子,狠狠地笑,威廉这小子笑得更是抱着肚子在车上打滚,只有王聪为了开车,还勉强能撑得住,不过看他那颤抖的肩头,估计撑得也很辛苦。 第57节 彭加木墓地(1) 罗布泊腹地,罗中附近,杜欣和她手下的人正紧张地完成纪录片《寻找彭加木》的收尾工作,她们这一队人自从和楚风等人的考察队分手后,就赶到了这里。尽管那次地震使大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惊吓,但他们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 这里是彭加木的衣冠冢,墓碑前是许许多多前来罗布泊地区考察或探险的人们留下的矿泉水和食物。 这里的食物都是不容易腐坏变质的,是大家有心为后来人留下的救命水和粮。刚开始电视台的导演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含义,因为影响画面,差一点让人把这些东西都丢掉。 是新疆生地所的梁武阻止了他。 在罗布泊,考察或者探险的人们经常会遇到意外,如果这时候他们找到了彭加木的墓地,就等于找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因为这里有前人留下的这些水和食物。这些东西,是先行者为后来者留下的生的希望。怎么能丢掉呢? 梁武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不进入罗布泊的人根本就不会明白,在这一片一望无际比沙漠更死寂的盐碱荒漠,这些水和食物到底代表的是什么? 这个曾经牛马成群、绿林环绕、河流清澈的生命绿洲,现已成为一望无际的盐碱荒滩,没有一棵草,一条溪,夏季气温高达70c,没有任何飞禽敢于穿越它,没有任何活的生命敢于生活其中,即使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也时常可见的沙生植物,甚至连号称最顽强的生命——胡杨,在此处也完全找不到踪迹。这里已经成了一个令人惊悚的完全的死亡绝地。有人曾这么形容:这是地球上唯一一处比月球背面还荒凉的地方! 绝地之中有生机!此处虽然仅仅是一座衣冠冢,但在经常进出罗布泊地区的人心目中,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圣地;一个传递生的希望、传递爱与奉献的圣地!是人们心中的绿洲! 电视台的人听了他说的话,想想自己一路走来看到的无边死寂,再看看眼前这有着五颜六色塑料包装的食物和水,集体沉默了好一阵! 杜欣,在听说了这个典故后,都对自己此前的行为产生了羞愧之情。她一直没有太过重视这次的节目,因为她以为,彭加木已经是一个老得掉牙的话题了,怎么拍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可没想到,就是这个老掉牙的话题和这种老掉牙的精神,让她这个自觉已经很不容易被感动的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随后发生的事,更是使大家受到了触动。 三天的拍摄即将结束,所有人也筋疲力尽,却在这时远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那个黑点似乎有些不对劲,踉踉跄跄的,却似乎在为着这个地方绕圈圈。梁武第一个发现,他仔细一看,立马脸色大变地飞奔了出去! 杜欣也注意到了这一切,她很快喊停了拍摄。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拍摄的众人都停了下来,面朝那边望去,很快,几个小伙子便跑出去帮忙。 “水!水!”梁武此时已经到了跟前,这个小黑点确实是一个人,看装备应该是一个徒步穿越者,此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只知道无意识地吐出“水”这么一个单词。 “快快!拿水来!”梁武大喊,杜欣马上反应过来,从墓碑前拿了一瓶矿泉水便跑了过去,看见那人在一整瓶水的滋润下很快陷入沉睡当中。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随队医生赶了过来,给他做了一下检查——身体失水严重。给他注射了一针补充营养的针剂后,医生向大家表示,此人已无大碍。 “这个人应该是陷入迷幻之中了,所以才会绕着咱们的营地打圈圈,在罗布泊地区,常有这样的事,有的尸体,被发现时离水源地不过几米远,但留下的痕迹却是一直在绕圈。很多人就在只差一步便可以得到生天的地方永远地倒下了!”看着他被抬到车上,梁武下意识地跟身边人解释。 他身周的人默默地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徒步者,良久,没有一个人发声! 拍摄工作终于完成了。此时电视台的人已经把所有的机器设备收好装车。除了那位还没有清醒的徒步者留在车上,所有人自发地走到彭加木的墓碑前,把墓碑跟前的食物和水进行了整理,把过期的或即将过期的食物带走,放下了等量的新鲜的食物。以杜欣和导演为首,大家又自发地给彭加木先生三鞠躬,然后才默默地上车离去。 与他们的方向相反,楚风等人已经来到了离曾经震惊世界的古楼兰城不远的地方,这座古城被当年的斯坦因标注。 围绕着这座古城周围,近100多年来,人们找到了许多与楼兰古国有关的古城遗址,其中就有在它西北9公里处的被称为lb的古城和距其24公里在其东北面的le古城,有学者认为这才是楼兰王都。西南面48公里处有一座lk古城,这座古城又被称为海头,曾经是汉军的屯城,在这里曾出土过汉朝所派遣的西域长史的家书。如果楚风等人发现的那座神秘古城确实是隶属于楼兰王国的,那么史书上记载的楼兰国统治区域就能够得到确证——它疆域的最北,确实已经与古高昌国(即吐鲁番)接壤。 此时,楚风等人已经到了lb古城,这座城的名称还没有完全考证出来,因此一直沿用斯坦因当年的标注。这里目前还保留有许多的塔形建筑、寺院和住宅群建筑的遗迹,令林威廉最为兴奋的是,他在这里也看到了与那神秘古城地底石宫有着相同建筑风格的一处立柱式建筑遗迹。只不过此处是黄粘土结构,而那地底的是石制结构罢了! 彭加木墓地(2) 看见这个,就连威廉这样的西域历史小白,也知道,二者必定有联系了:“楚大哥,咱们先前到过的那座古城一定跟楼兰国有关系,是不是?” 楚风点点头,那座古城一定是古楼兰人所建造,这一点从一开始他和桑布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此处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不仅如此,连赫赫有名的楼兰城他们也不打算去。就在此处,他们要改变方向,朝西北方走,直奔塔里木河下游、塔克拉玛干沙漠东北源。 其实凌教授他们发现的那块疑是古河图的石碑,其位置离那著名的小河墓地并不远。只是大家从这个方向过去,倒是没希望途经小河墓地了。 得知这一点的威廉和凌宁很是失望。威廉是对楼兰城神交已久,而凌宁则更想看看出产楼兰美女的地方。只是大家现在都有心事,没有心思再去旁生枝节。 但楚风拗不过林威廉的苦苦哀求,在此处稍做了一下停留,可以让威廉从远处眺望那楼兰古城的高塔,稍稍安慰一下他那颗脆弱的受伤心灵。 古楼兰城是整个楼兰地区曝光率最高的古城,它的那座高大的土胚佛塔、大栅栏、三间房,几乎已经成了古楼兰国的标志,在许多影视作品尤其是纪录片中都有大特写。此处虽然离那儿还有9公里,但好在地势平坦,站在高处眺望,还是能够看到一点点佛塔的影子的。 在司机王聪的催促下,威廉恋恋不舍地上车离开,坐在车上还连连回头,对自己与心目中仰慕已久的楼兰古城失之交臂耿耿于怀。 王聪可没工夫理他这小心思。进入罗布泊湖盆区后,这路说好走也,说难走也难走。说它好走是这里地势平坦,没有障碍物,到处是路,可以随便走,难走则是因为这里土壤的盐碱含量实在太大,形成了厚厚的一层碱壳子。这碱壳子坚硬无比,汽车轮胎一旦开上去,爆胎就成了家常便饭,所以开车进罗布泊一定要备足轮胎是每个进入的司机的共识。这里到处都是这种碱壳子,有经验的司机都会顺着前人的车辙印开,一旦发现前边的车辙印没有了,就得立即掉头回去,重新找车辙印。今天一天,他们已经在这个湖盆边几上几下了,就连王聪、冯祥这样的老闯罗布泊的司机,也迷路了两次。 说也奇怪,在外面百试百灵的gps系统,只要一进入罗布泊地区就靠不住了,时灵时不灵。在这里,什么都靠不住,甚至连你自己的眼睛都有可能欺骗你。这儿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存在偏磁现象的地区。比如明明你的眼睛告诉你,你走的是一条直线,可实际上,你的方向已经与刚出发时偏了十几二十度了,这就是偏磁现象,在这儿,相信指南针就是找死的行为之一。 而且,这里几位多次进入罗布泊地区的考古队员都有这样的经历,有时候车子明明停在那儿,大家就在附近收集一些文物线索,等过一会儿回来一看,车不见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因为可能一两个小时,或者三四个小时之后,车子又会被发现好好地在那儿,完全没有动过。这种事王聪碰到过不止一次,有一次他本人就在车里,而且车也好好地停在那儿动都没动一下。在他看来,桑队等人只不过离开了十多分钟,可后来桑队见到他把他一顿臭骂,问他跑哪儿去了,怎么让大家找了两个多小时,当时他心里那个委屈啊,就别提了! 这个地方真是有点儿邪门!王聪跟别人说起的时候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因此,他对威廉那种不怕死的小资情调嗤之以鼻,他一边开车,一边对车中众人说着自己的亲身经历,但车上的人除了楚风和大齐,都把它当故事听了。王聪从倒车镜里看到了威廉和凌宁脸上的不以为然,也不计较,心中却想:哼!不相信我!到时候有你们吃苦头的时候! 除了容易迷路和这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以外,罗布泊最为凶险的还得属那黑风暴!不久前才经历了一次的威廉一听到这个,脸色立即为之一变。这个罗布泊地区每年只有5月和10月两个月份适合进入。尤其是10月份,相对来说这个时候进入的安全系数比较高,5月份还可以,不过风比较大。其他时候,尤其是6、7月份,进入其中多半是找死!由于这支考察小分队一路耽搁,本来出发时就已经是5月底了,现在更是已经进入了6月。如果不能在几天之内结束考察出去,那危险指数就大大增加了。因此大家最初的计划就是,争取一天赶到地头,考察三天,完后迅速撤出。 但即使这样,6月初在罗布泊地区遭遇黑风暴的可能性也不小,所以大家都要对此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前一次那毁天灭地一般的风暴实在是让众人都心有余悸。 因此,一听说在此处停留时间过长,有可能遭遇黑风暴,上了车后一直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威廉再也不吭声了。 楚风现在禁不住怀疑桑布队长是不是有着罗布人的血统,不是他突然八卦,而是桑布的方向感实在太强悍!强悍到楚风不由自主地就把他和那号称史上方向感最强悍的罗布人联系了起来。 罗布人,据说不管你把他丢在沙漠或者罗布荒原的哪个角落,他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就是靠着这种强悍的方向感,罗布人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向导,100多年前,也才有了古楼兰城和精绝古国的重见天日。 不知道是老天爷故意要给他们添点难度还是王聪确实有一张乌鸦嘴,此时天边远远地出现了一团模糊地灰色影子,正在缓慢地向着这边移动。 彭加木墓地(3) “不好,黑风暴来了!”手把方向盘的王聪一眼见到那天像,脸色瞬间白了! 这可是举世著名的黑风暴,是罗布泊的黑风暴,号称死亡风暴的黑风暴! 据说,数千年来,凡是遭遇黑风暴的人,生还概率很小很小!当年东晋高僧法显西行取经时,就成形容过它的可怕:“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者则死,无一全者……” 王聪跟着队长桑布已经遭遇过一次黑风暴了,当时的经历他至今心有余悸,不过那一次虽然很是狼狈,但他们毕竟活了下来。这一回?——相信桑布队长,他会带大家躲过去的!王聪此时心里就剩下对队长的完全信任了。 第58节 “02、03注意,前方有黑风暴,我们必须改变行进方向,你们一定要跟紧,再重复一遍,跟紧!”桑布的声音很沉稳。他似乎没把那黑风暴的威胁放在眼里。 风暴的中心有着摧毁一切的强大威能,硬抗是抗不过去的。桑布预测了风暴中心的行走路线,决定带着车队避开风暴中心可能经过之地,尽全力避开它。 只见他的车迅速转向,现在也不能按照前人的车辙印走了,爆胎的危险性大大增加,而风暴就在身后,一旦爆胎也没有时间让人换胎,桑布只好打点十二万分精神,努力避开那坚硬的盐碱壳,尽快把大家带离风暴中心。 黑风暴来得比大家想象中的快,才不过过去了几分钟,那风暴的边缘就已经追上来了。楚风坐在后座上,感觉那汽车的后半部好像被人抬起来了,使自己身体向前倾斜,而且左右晃动得很厉害。 王聪觉得自己手里的方向盘越来越不受控制,似乎它已经活了过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尽跟自己捣乱。 “快点!快点!再快点!”王聪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前头的桑布队长已经走远了,他紧张得手指泛白,双眼紧紧盯着前面桑布车的车辙印,尽量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凌宁早就想吐了,但她死死忍住。这时候自己可不能添乱,大家本来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很照顾她了,要想不被人“歧视”,自己首先得争气!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乒乓球,被时不时地抛向半空!风越来越大,汽车似乎随时有可能被掀翻!她的胃翻腾得很厉害,实在忍不住,她匆忙拿出一个塑料袋,大吐特吐起来。 从发现黑风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5分钟,本来车队是向着西边走的,为了避开从西南方向来的风暴,桑布掉头往北开,只是北边没有可以避风的大龙堆或沙丘啊,该怎么办? 桑布一边努力保持车的平衡,一边迅速思索着可以利用来避风的地形,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生的希望! 有了目的地,速度就更快了,桑布回头看了看后边的两辆车,冯祥还好,跟得比较紧,那王聪怎么搞的,竟渐渐有掉队的趋势! “02、02,加快速度,加快速度。”本来王聪的车应该在中间的,由于林威廉在lb城的耽搁,让他们落在了最后。此时王聪那经验不足、心理素质不过硬的毛病便暴露了出来。他越是落后越着急,越着急那速度就越是快不起来。就在桑布催促加速的这会工夫,他的车竟差点被掀翻。 “啊!”林威廉心头狂跳,此时他们的车就好像大海中遭遇狂风大浪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之中身不由己。刚才那次倾斜已达45度角的侧翻,差点让他以为自己的一条小命就此休矣! 好在桑布想到的地方并不远,那是一条大地沟,可能也是某次大地震留下的。地沟很深,不过从这个方向过去,却有一小截窄窄的土坡从地面伸入,可以容车队躲在那里。那里在地面以下,应该能躲过这场风暴去! 桑布把车停好后,马上跳下车,果然此处风要小很多,冯祥的车此时也歪歪斜斜地开了进来。可他露出半个头向地面上望了半天,愣是没见到王聪那辆车的影子。 王聪此时真觉得举步维艰,他由于落后了几步,被风暴边缘扫中,汽车竟然横向飞出去好几米远,幸亏车上人比较多,重量不轻,落地时车没有翻,大家在虚惊一场之后不再催促他,可他自己的脸却瞬间涨得通红。 “妈的,拼了!”王聪此时不再恐惧,也不再管汽车的平衡,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大家带到队长身边去,带到安全地方去! 这么一想,汽车速度起来了,奇怪的是,倒很稳当,再没有出过险情,顺顺当当地看到了桑布努力在风中站直的身影。 王聪把车停稳,等到大家纷纷下车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桑布走了过来,王聪一看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中打鼓,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差劲透了,不知道队长怎么骂自己呢。 “嗯!还不错,能把人安全带出来就能给你记一功!”没想到,从桑布嘴里说出的竟然是这样的话,顿时让王聪喜懵了! “队长!我、我不好!”他回过神来倒是还了这么一句回去。 “你这次的表现虽然差些,但以你的年纪和经验,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桑布以为他还在内疚自己掉队的事。居然又说了一句安慰人的话。 “不是,队长,我的腿软了,动、动不了了!”王聪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实情! “什么?!你小子!”桑布听了,哑口无言! 那令人闻之变色的黑风暴果然没有给躲在地沟中的众人带来太大的麻烦,只不过风平浪静之后,所有人都成了如秦始皇兵马俑一般的“泥人”。 桑布看了看天色,今天是赶不到地头了。还不如就在此处扎营。等明天再说。 彭加木墓地(4) 其他人没有疑义,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 夜深了,楚风身披军大衣走出帐篷,无意之中看见桑布正静静地站在那儿仰头看天空。 “怎么?明天还会有什么坏天气?”楚风看他眉头紧锁,以为他在为明天的天气担忧。谁承想桑布摇了摇头:“明天的天气倒是不会坏,只是,我怕明天找不到那地方了!” 楚风听了一惊:“为什么?” “这么大的风暴,只怕会改变一些地表地貌,我记的路只怕会有出入。甚至那石碑所在的土山也有可能被风暴带到了另一个地方!”桑布很清楚沙漠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这样啊——”楚风当年也是在沙漠中生存过的,很清楚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不用管它,如果真的找不到了,就当是我们这次和它没缘分吧!”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整装出发。进入沙漠区后车队没有迷路,竟比预想的顺利。 “就在这儿了!翻过这个山丘就是,那边车子过不去,得劳动两条腿了。”王聪一边挂档一边让大家下车。 此处已经离开罗布泊湖盆区有一定距离,翻过这座山丘就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大沙漠,这里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一处很有意思的地方,被当地老乡称为迷魂沙漠,据说时常可以看见美丽的海市蜃楼!据说这里居住着一位美丽迷人的女神(也有人说是女妖),她最喜欢留人陪她。据说人一进去就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把魂都丢在里面。 好在,昨晚桑布的担心并没有成为事实。车队从南面绕过山丘,抬头便看到了那块巨大的石碑! 在这儿现场看,其震撼程度要比看照片大多了,将近30米高的石碑,背部半嵌在来时看见的那个大山包上。山包位于盐碱荒漠与沙漠的交界处。狂风卷着黄沙不停地向着山包进攻,不知过了多少年,使得这座小山被消磨了大半,如今只剩下半边山崖,与那石碑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由于时间有限,大家在短暂的适应了这高大的石碑带来的震撼之后,马上分头行动,楚风和大齐爬上山包,准备从上而下把自己吊在半空,仔细地看看那石碑上的文字和图案,其他的人则齐心合力开始挖那石碑底部的拱形土包。 此时,太阳偏西,温度还高,楚风在半空中吊了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不过他的辛苦没有白费,近距离看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喂!威廉,你看看能不能把我的电脑递下来!”楚风发现了石碑的特别之处,很是兴奋地冲着林威廉大喊。威廉一听,撂下手中抓着的铁锨就往山包上爬,爬上来把楚风留在山崖上的笔记本打开用绳子绑着,一点一点地给楚风吊下去。 大齐在崖壁旁边固定住吊楚风下去的绳索,看到下方楚风够了两次,都没有够上那台笔记本,摇了摇头:“让开,我来!”他“刷刷刷”顺着那根绳索爬下去,抓住那台笔记本递给了荡来荡去的楚风:“你这空中飞人还玩得蛮好的嘛!” 楚风知道他是讽刺自己,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掌握住平衡,但他顾不上回击,有所发现的他连忙把电脑对着那石碑一通扫描,然后用一条腿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另一条腿盘着,把电脑放在腿上,就这么“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来。那专注的神情,好像他根本不是被吊在20多米高的上空,而是在自己的书桌前一样。浑然不知,地上可有不少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第十六章 大洪水 夺宝(1) 云南弥勒县境内的大黑山并不是很有名的旅游景点,不过这一天不知为什么却来了不少游客,有不少还是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 天色渐黑,山边的小路上,一位佝偻着背的当地彝族老人,背着一个竹篓子,低头朝着山里走着,似乎是赶完集准备回家,脚下有点儿急。 这老人眼看就要钻入那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中,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在那林子边仔细听了听,犹豫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冲着密林深处喊到:“是哪方的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真是奇怪,这林子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他在跟空气讲话?更奇怪的是,这位黎族老者的声音,听着可真是年轻。 第59节 等了好一会儿,林中都没有动静,林外那人皱了皱眉,转身便走。 “慢着,朋友!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伴随这句话一同出现的是两中三洋五名大汉,说这话的是一个中国人,30多岁,一身运动装,看上去就像是来游玩的游客。 这跳出来的正是乔先生乔老的手下,而这位乔装成黎族老汉的此时也不再伪装,露出自己那张年轻的脸来,赫然便是那位携宝私逃的“瘦猴”。 “方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对你手中的东西感兴趣,反正这东西你迟早要出手的,怎么样?出个价吧!我们老板很好说话!”那汉子话虽然说得很漂亮,可那架势,五人隐隐已经对“瘦猴”成包围之势。他脸上的笑容也有点那么不是味道。 “瘦猴”的大名叫方少华,此时听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姓,明白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已经无秘密,他眉毛一皱,也不再佝偻背了,站直身子,随意地那么走了几步,把对方惊得立即拉开了拳脚架子。 “别紧张,我倒是很有兴趣,你们的老板能给我出个什么价?”方少华见对方紧张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这一笑,倒显得他的一口牙特别白。 那汉子听他这么说,心中的警惕性稍稍降低了一点儿。他以为,对方已经如丧家之犬,走投无路,自己这样的提议还不是雪中送炭啊!结果他还真把对方曾经的身份忘掉了!方少华突然变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放倒了三个洋人,在一肘打得另一名中国人抱着肚子倒下之后,一把锁住了那汉子的咽喉。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那汉子一见瞬间形势逆转,傻眼之余第一个念头便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幸亏老板就准备了优厚的条件:“你先听听我们的条件,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 “诚意?哼,派这么多人来埋伏,这叫有诚意?”方少华对此嗤之以鼻。 “别、别,你别不信啊!我们老板真说了,只要你把那面具给我们,他可以安排你去美国,还帮你申请美国护照,这样你不就安全了吗?”那汉子一急,抢先把一个有诱惑力的条件抛了出来。 方少华一听,手上的劲道稍稍松了松:“就这?!这也叫有诚意?!” “不止,不止这些,老板说了,你手里的东西他愿意以市价收购,这是免费附赠的!我们老板好交朋友!” “市价?!什么市价!”方少华一时没转过弯来,以为对方以黄金的市场价拉跟自己交易,这可不是文物古董的价钱。 “别,别误会,这东西你到了美国之后可以找人鉴定,该多少是多少,我们老板按照古董价格交易,兄弟,这笔钱可是多到你一辈子都用不玩哪!”汉子生怕办砸了差事,拼命说服对方接受这个条件。要说这个条件对于一个被政府追捕的人来说,那真是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因此方少华也不敢相信会有这等好事! “你不会是骗我吧,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老板说了,他可以先帮你去美国,交易可以到了那边再进行!” 方少华听了这话之后有些意动,他想了想,在对方其他人还没缓过来之前,他先扣着那汉子退到了密林边上,然后手一松,把那汉子往前一送:“还是算了吧!你老板的条件是不错,可惜我不想把东西卖给外国人!” 可下一秒,刚刚飞快遁入密林的方少华以更快的速度又退了出来,而且还一脑门子冷汗。他顾不上自己重又进入那五人的包围圈,身子“腾腾腾”地往后直退!前方的那人给了他太过于强大的感觉,高手,那绝对是高手! 那先前的汉子见刚刚还掐住自己脖子的对手此时竟然把后背卖给了自己,心中暗喜!他缓缓抬起双手,就要乘此机会给对方一个狠的,却不料此时异变又起。 此时从密林方向吹过来了一阵风,当这阵风轻轻吹过,那汉子眼一花,他的四名手下纷纷倒地!来不及发表任何感想,他自己也步了那四人的后尘,只不过在他轰然倒地之前,他的眼角余光中出现了一个一个模糊的黑影! “你是什么人?”对于这黑影,“瘦猴”的心中忽然涌出一丝恐惧!他当了五年的特种兵,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黑影依托密林的绿荫,并没有完全显露自己的身形。他没有回答“瘦猴”的问题,只是冲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瘦猴”方少华明白,这是在向自己要东西,他原以为这人和前面堵住自己的五人是一伙的,没想到他一言不发就把那五人全杀了。这一下让他明白了,眼前这位是真正的煞星。 他缓缓摇了摇头,并高举自己的双手,示意东西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想想也是,那么贵重的东西,一个正在逃亡的人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呢? 夺宝(2) 见了他的表示,黑影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黑影在地上的影子以一个奇特的角度扭曲了,与此同时,“瘦猴”忽然觉得身上凉风嗖嗖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那影子很快又恢复原状,一个一身漆黑的人从林荫之间走了出来。此人一件大黑袍子从头罩到脚,只有两只像老鼠一样的眼睛露在外边。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少华,看得他毛骨悚然:“看来你没说谎,东西确实不在你身上!” “瘦猴”哼了一声,虽然对方身上表现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能力,但他却也不憷。这么多年的战场经历,已经把他的神经锤炼得坚固无比。 “东西在哪儿?”黑影很轻描淡写地问,就好像这个不是多大的事一样。 “瘦猴”听了他的问题,表面上挂着冷笑:“怎么?也有您不知道的事?” 他的心里却在飞快的思索脱身之道。眼前这位已经表现出了非人的速度,和某种特殊的感知能力。看来,要从此人手中脱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黑影没有动怒,依然以非常平静的口气问:“东西在哪儿?” “还在沙漠里,我没带出来!”“瘦猴”可没有因为对方的口气平静就以为对方是个好脾气,他连忙给出了一个答案。而且,他非常迅速地接着说了一个条件:“其实我的条件并不高,有条活路就成,给条活路,我可以把东西的藏处告诉你,只要你能找得到地方!” 黑影听他这么一说,目光闪烁了好一会,似乎也对此很难办。黑影虽冷酷,也不想办砸了老板交代的事。 就在他思索如何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瘦猴”突然发难!谁也没想到,他身上竟然藏有一支轻冲锋枪。他以极快的速度,迅速从背上掏枪,挺枪就射:“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以黑影的身手,在这突如其来的扫射中,也免不了闹了一个手忙脚乱,等他躲过子弹、硝烟散尽之后,原地已经失去了“瘦猴”的身影。 “哼!”虽然看不见,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黑影的脸色此时必定奇差无比。他想也不想,一头扎进密林,纵身追去,却不料在他走后,就在他刚刚立足的那条山间小道旁边,那深可及膝地草丛,做起了波浪形运动。 “瘦猴”根本就没进入密林,他在刚才的观察之中,发现小道旁有一条被草丛掩盖起来的浅沟,他一时之间不能判断这条沟能不能让自己容身,但面前这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厉害,有他在,自己如想进入密林逃跑,只怕十有八九会被追上,因此迫不得已之下,他只有赌了! 幸亏他的运气不错,这一把赌对了,这条山沟为山泉自然冲刷而成,刚刚好藏住一个人,而且,这条山沟之上的草丛茂密,真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他一梭子子弹出去,就往密林方向扔了一个东西,随后轻身一跳,定定地跳入了这沟中,大气也不敢喘! 那黑影不知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厉害还是他那神秘的感知能力对活物失效,竟然被他瞒过,果然追向了密林之中。只不过,很快那密林里就传来一条小狗的哀鸣之声。“瘦猴”听得真切,那正是自己刚刚从背篓中扔出去的那条小狗。 刚刚经过前方小镇时,一条被遗弃的小狗一直跟着他,他看那狗可怜,一时兴起捡起放入了自己为了伪装身份背着的背篓中,没想到用在了此处。 听得这声哀鸣,“瘦猴”心中一禀,他刚才已经把那黑影的速度算得很快了,没想到他的真实速度,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想。如此一来,发现上当的黑影必然会折返。他的动作更加小心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这条沟恰恰就是从密林中延伸出来的,大概是雨季洪水冲刷而成,这两天没有下雨,沟中几乎没什么水,方便他悄悄接近密林深处。 在确定黑影出了密林之后,“瘦猴”腾身从沟中跃起,迅速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后。 而在他消失之后不过5分钟,被他一再戏弄的黑影,也顺着那条浅沟找到了此处。他细细查找,很快找到了“瘦猴”离去的方向。他狞笑了一声,正待往下追去,就见远方的天空忽然升起一颗火红色的信号弹。那黑影一见,顿了顿足,狠狠地盯了“瘦猴”消失的方向一眼,然后转身迅速朝着那个信号弹发射的方向赶去。 “你是说,那小子从三号的手上溜了?”那个声音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是不信,然后露出了一丝兴奋。 “是!不过,三号也是刚好接到了少爷让他撤回的指令,要不然——” “行了!这事不要再提了!这次把你们五大影子全部召来,我要你们马上进入罗布泊地区,去找一个人,并且一定要把他活着带出来,不过,不能让他知道你们的存在!” 影子一号,对此命令没有任何表示,低声应了一声“是!”就马上消失,去找兄弟们办事去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在他出去以后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哼!老狐狸!要不是那小子出了事,你还不肯告诉我,原来那个楚风极有可能是传天数者的传承人!” 不过,此时的他即使得到了这个重要的消息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楚风出了事!准确地说法是失踪了!而且失踪地点在那著名的“死亡之海”,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还真是凶多吉少,难道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又要断绝了吗? 第60节 死亡之海(1) 楚风是怎么失踪的呢?事情还得从昨天下午说起。楚风把自己吊在半空,当他把石碑上的一部分文字扫描入电脑之后,经过电脑的分析,那些文字被解构之后,一些端倪显现了出来。 石碑上的图案和文字,乍一看很像是天然生成的,因为完全找不到凿刻的痕迹,这倒与传说中的古河图相吻合。 但此时近距离观看时,可以发现,图的部分是完全没有凿刻痕迹的,但文字部分则或多或少有一点。楚风拿电脑一分析,那石碑上的图和文字很有可能是用某种腐蚀性材料腐蚀写就的,而且,文字上,有部分文字还被后人追加凿刻了一些东西,所以这样一来,这些文字就变得不伦不类,无人能识。 楚风在半空中越分析越兴奋,他脑海中的灵光一闪,把那些可以看出是后来凿刻的部分去掉,露出的文字便有迹可循。他一见自己的猜想得到越来越多的证实,兴奋地差点手舞足蹈!还好,他还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半空中,没有做过分惊险的动作。 热血沸腾的他此时顾不上再进行过细的分析,靠着大齐与他的默契,一个在半空中慢慢地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地把那石碑上的一切扫描入电脑,另一个恰到好处地移动那绳索,好方便他的行动。 好不容易,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这两人才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地下来。地下桑布众人的挖掘也有了收获。 “楚大哥,快看!这个是不是很像龟壳?!”威廉见楚风下来,很是兴奋地来献宝,他指的地方确实出现一片黑褐色的硬壳,那是这片拱起的最高处,也是桑布确定的最早开挖的地方。但显露的硬壳不过才半个平方大小,而这片拱起的位置至少占地三四亩,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 话虽如此,楚风还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来到威廉所指之处,他先伸手去敲了敲那硬壳,却好似有“扣扣”之声,再把那手指放到嘴里尝了尝,又咸又涩。此时天色已黑,看不清那硬壳上是否有纹路,此时不能排除是坚硬的盐碱壳的可能。 楚风把自己的判断一说,威廉就急了:“楚大哥,这可不是盐碱壳,那上边有龟壳一样的一圈一圈的纹路。我白天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有错!” 楚风疲惫极了,没有跟他争执的精神:“我也没说它就是盐碱壳啊!行了,今天太累,一切等明天再说吧,要是其他地方也有所发现,就可以确证了!” 威廉见了楚风那疲惫的神色,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什么,但却借了他的电脑,把那疑是龟壳的东西扫描了进去。 楚风也不管他,在叮嘱他不要乱动自己电脑里已经保存的文件之后,一头扎进几名战士事先扎好的帐篷里,一动都不想动了。 要说这“瘦猴”的出事,可是对这一小队的战士产生了大影响了。这个小队,在大齐的大队里,有个很可笑的外号——“瞌睡虫”,可是,知道“瞌睡虫”这个名字的国内外大小组织,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可笑。这是一支战功赫赫的小队,可就是在这支小队中,竟然发生了携宝私逃的事情。领导甚至为此动过撤销该小队此项任务的念头,还是大齐力争,并为小队其他成员担保,才使得这支队伍得以继续跟着楚风等人考察。 自从大齐对大家说了这事以后,小队中剩下的那七人,除了还躺在医院没有度过危险期的“满子”以外,人人都憋了一股劲,在做完各自该做的事后,还把宿营等杂事都给包圆了。 在七人之中,心里最难受的莫过于那以为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擅离职守造成的“小和尚”了。“小和尚”本性龙,叫龙尚清,来到这个小队最晚,年纪也最小。战友们觉得这个名字实在太娘娘腔,再加上他一剃光头,那头发好长时间都长不出来,就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小和尚”。说实话,这孩子本来性格就内向,此时一钻了牛角尖,愣是把自己折磨得够戗! 此时,“小和尚”在大家都歇工回去休息之后,既没有休息,也没有去吃方便面,而是不停地在那挥舞着铁锹,一锹一锹地铲着土,根本不让自己停下来。 他的战友们在其身后都用担心的眼光看着他,已经上去过几波人劝说了,可“小和尚”就是不听,那双挥舞铁锹的手,似乎已经机械化了。 大齐一回来就有人给他报告了这件事,他头也不抬:“既然他想干,就让他干呗!” 张国柱本来是对“小和尚”有点看法的,可现在看他这样,也有些不忍,巴巴地跑来向大齐报告,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话,好悬没被噎住! 不过,他看大齐的神色,不像是不关心“小和尚”,倒像是想借此机会让“小和尚”记住教训的意思。也不好再多说,刚好该轮到他站岗了,便离了大齐,去换岗。 威廉把那疑是龟壳的东西扫描进电脑之后,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就地展开分析,不得不说楚风的电脑真的很先进,它居然能分析出那东西的成分里含有蛋白质! 威廉一见这个分析结果欣喜得手舞足蹈,含有蛋白质就足以证明,这个东西的生物性。那它是盐碱壳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他兴奋了一阵之后,抱起电脑就兴冲冲地去找楚风,他要第一时间告诉楚风自己的发现,可走到帐篷外,他一时又犹豫了,刚刚楚风那疲惫不堪的神态又在他眼前浮现,在半空中整整吊了4个小时还多,怎会不累?想了一想!他人已经走到楚风的帐篷外边了,又抱着电脑折转回去,就在他要进入自己的帐篷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死亡之海(2) 这是谁啊?白天大家都累得够戗,有些人甚至连晚饭都没劲吃就睡了,怎么还有人在外边说话? 他转过去一看,正是凌宁对还在挥锹不已的“小和尚”说话。 “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如果当时你在桥头,他也一样会开枪,你不在,只不过让受伤的人从两个变成一个罢了!”凌宁苦口婆心地劝,“小和尚”却根本连眼皮都不抬,依然在挥锹。威廉仔细看他,发现他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焦距,那铁锹也根本就没铲起多少土,他的脑海里似乎只剩下了那个挥锹的动作。 威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把“小和尚”手中的铁锹一夺,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再一看,“小和尚”失去手里的铁锹,身子竟然有一点儿摇摇欲坠。 “小心!”威廉见他差点压在凌宁身上,冲过去一把扶住他的身子,顺手把怀里抱着的笔记本电脑递给凌宁,“帮我拿着!别摔着了!” 说完,他掺起“小和尚”便走,等他把昏迷的“小和尚”送到他的战友们那儿时,早有人过来把人接过。那年纪大点的老邢原本会点儿中医,此时见状过来一把脉,“没事,他是累虚脱了!休息休息就好!”说着谢过威廉、凌宁二人。 离开这顶帐篷,威廉从凌宁手中接过电脑,看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是哥们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多想!已经有一个那样了,我可不想看到你也倒下去!” 凌宁听了,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没事!你放心,我不会倒下的!我就是在想,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 “你没错!”林威廉难得严肃了一回,“错的是那个见财起意的家伙!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好的,但不要强行把别人的错误拉到自己头上,这是愚蠢,我想,你不是愚蠢的人!” 听了这话,诧异地抬头看了威廉一眼,从前她一直认为这位没什么脑子,没想到现在却听到他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来。 威廉被她看得有点儿发毛,回头看看自己身上,左翻右找:“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么?” 凌宁看着他这有意搞怪的动作,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真是!看来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听你说了那些话,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现在看来,还是那样!” 威廉听了,嘻嘻一笑:“那是!我就是我,只要我自己过得快乐又逍遥,何必要为着旁人改?” 凌宁听了这话,倒把笑容一敛:“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的达人,原来竟是我错看了你!” 威廉依然笑眯眯:“没错,我就是当今时代数一数二的时尚‘达人’,你才知道,也太迟钝了些!” 凌宁听他有意误解自己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经这一岔,她的心情已好了很多,跟林威廉互道晚安之后,径自去自己的帐篷睡了! 威廉抱着电脑,睡在自己的睡袋里半宿睡不着,他实在是太兴奋了,那电脑里的分析结果,明天要是跟楚大哥一说,还不知他该高兴成什么样儿呢!他这么想着,渐渐地,思绪有些迷迷糊糊。 就在威廉将睡未睡之际,一串枪响把他从这种状态中惊醒,随后他听见了大喊声:“快起来!发大水了!” 开枪的是站岗的张国柱。他已经守了半夜,本来就要到换岗时间了,由于有此前“小和尚”的教训,即便换岗时间就要到了,他也没敢有丝毫的松懈。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个怪异的声音,像一阵炮响,又像是大力拍岸的海涛声。他刚开始以为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出现了幻听,这地方哪儿来的海涛? 可随后,他在自己的哨位上看到了遥远的东方出现了一条白线,尽管这是黑夜,但在漫天星光的照射下,那道白线还是清晰可见,并正在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朝着宿营地的方向呼啸而来。 张国柱大惊! 为了避风,这宿营地选择的是山包下的低洼之处,此时大水一来,大家凶险万分!而张国柱此时的哨位却在山包顶,那大水瞬间就会到眼前,张国柱来不及多想,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随后他才大喊着往下跑。 大齐一听到枪响,军人的敏感让他第一时间冲出来:“怎么回事?哪儿响枪?”这两个问题在他冲出帐篷之后自己找到了答案,他一看那远方咆哮而来的白线,就什么都明白了:“集合,紧急集合!快点!大家赶紧上车,洪水来了!快点!” 不说他在这儿扯着嗓子大喊,就说威廉,他原本就没睡死,这一听到动静,倒成了继大齐之后第二个跑出来的人。他此时还抱着楚风那台笔记本电脑,而楚风和桑布所在的那顶帐篷却至今还没有动静。 威廉本想第一时间去唤楚风,但想起和自己同一帐篷的王聪和冯祥还没醒来,赶紧奔回去:“快醒醒!快醒醒!发大水了!” 第61节 等他连拉带拽地把王聪、冯祥拉出帐篷,那水眼看就到了近前。 睡眼惺忪的王聪一看那可媲美海啸的大水,一下子吓得瞌睡虫全跑了,此时,那个“瞌睡虫”小队的人已经全部奔出了帐篷,就连昏迷未醒的“小和尚”也被抬出来了。 大齐看着那“小和尚”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快把他扔车上去,再把三辆车都发动了,快!” 王聪、冯祥一听,不敢怠慢,马上去发动自己开的那辆车。 那些战士们把“小和尚”扔到车里后,又跑回来,组织其他人上车。 楚风白天实在是太累了,竟然到此时还未醒来,倒是桑布已经被惊醒,他刚出帐篷,就迎前碰上来拎人的大齐和他的兵。桑布一听那声音,脸色就变了:“发大水了?” 大齐点点头,此时没工夫废话:“赶紧上车,快!什么都不要了!” 说着,他等桑布一出去,和张国柱抬着楚风便走。 楚风迷迷糊糊之间,好像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动,他睁眼一看,自己怎么被人抬着呢!“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出什么事了!我自己会走!” 大齐一见他醒了,也不再和他客气,把他丢下来,指着那离此地不足100米的水线说:“看那儿!亏你还睡得着觉!” 楚风一见,脸色也有点儿发白,二话不说,跟着他们就向停在高处的汽车那儿跑。 跑到地方,那水声已经近在耳边,楚风却发现不对! 凌宁呢?凌宁怎么不在? 他看见抱着电脑的威廉,发动着车的王聪、冯祥,还有刚刚上车的桑布,就差一个凌宁。 威廉一听他提及凌宁,心中一紧,因为他最早出来,确实没看见凌宁:“她还没出来!” 楚风一听这话就急了,那凌宁可是老师家两代人的宝贝,要是真在这儿出了什么事,他回去怎么跟老师交代。 他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回跑,那边大齐已经上车,见这家伙往回跑,吓得立马跳了下来:“怎么了这是?小风!不要回去!危险——” 楚风头也不回,迅速接近了凌宁的帐篷! 回家(1) 凌宁本来早就醒了,她一听外边说发大水了,快跑什么的,心里一急,马上就从睡袋里出来,准备穿了鞋子就往外跑,可就在她穿鞋子的时候,脚底触及的毛茸茸的感觉让她吓了一跳,她收回脚来一看:“啊!老鼠!” 这一地的老鼠,真把凌宁吓得不敢动弹。这些都是沙漠仓鼠,也许它们也知道了即将有大难临头,不知怎的,全都聚到凌宁的帐篷里面来,一只叠一只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凌宁拿着手电筒这么一照,那被照到的仓鼠纷纷回头冲着她呲牙,这一下,吓得她连手电筒都拿不住,身子更是“跐溜”一声缩进了睡袋之中。 幸好,那些仓鼠似乎到她这儿来只是为了避难,对她本人似乎并不感兴趣。看都不看她一眼,全都直着身子头朝东面呆呆地看着。有些还簌簌发抖,似乎都有了灵性,知道此次在劫难逃似的。 当凌宁默默地在睡袋中求遍满天神佛之后,楚风的声音适时出现在帐篷之外:“凌宁,你在里面?” “在!楚大哥,我在这儿!”凌宁一听大喜,赶紧出声。 “快!快出来!发大水了,快点儿,再不就来不及了!”楚风的声音很急。 可凌宁更急,她要是出得去,还用说吗:“楚大哥,我出不去!” 楚风一听就火了,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啊!这时候了还耍小性子!他二话不说,挑起帐篷沿就进来!这一进来还真的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他也明白了凌宁为什么出不去了。 这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老鼠,就连楚风这么个大男人看了心中都发憷,就别说凌宁这么个小姑娘了。 “快出来!我抱你出去!”凌宁听到这句话时,楚风已经来到她身边,她连忙从睡袋里出来,楚风抄手抱着她就往外跑。但很遗憾,太迟了!他们耽搁的时间太久! 就在楚风刚刚踏出帐篷的那一瞬间,他们俩的身影和那些帐篷一起都被那个大浪卷翻,很快不知所终! 追在楚风身后的大齐亲眼见到了这一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但他没有停留,眼前这天地之威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可以抗衡的,他只得迅速上车,追着前面已经开出的那两辆车绝尘而去! 黄昏,乌鲁木齐喜来登酒店顶层,乔先生乔老听到手下的禀报,脸色很难看:“可以确定他失踪了?” “确定,而且我们的人都死了!”前来汇报的还是此前那位年轻人。 “是他干的吗?” “不像!好像是——”年轻人有点儿迟疑。 “好像什么?”乔老不怒而威。 “有点儿像影子干的!” 乔老听他这么一说,眉毛一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此前他接到底下人汇报,知道楚风失踪了,他作为一个追踪天数传承上千年家族的族长,知道很多天数者传承的秘密,因此,他早就把目标放在了几个有可能是传天数者的人身上。 楚风本来还不被他重视,可后来他突破俄国俄罗斯人的追杀,找到大月氏人的遗宝,让他重视起这个人来。就目前来看,楚风是最有可能成为传承那个所谓天数的人。为了确保这个楚风不死,他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一个合作伙伴。不过,这边消息才透过去,那边就传回自己派去追那黄金面具的人,全部被杀的消息。 “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那人都失踪三天了。差不多不下三万人,对他失踪区域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却一无所获。更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物——那块石碑,也荡然无存了!” “好吧,你先下去吧!” 乔老想了想,觉得现在不宜有任何行动,挥挥手让那年轻人出去。那年轻人得了指令出去,顺便把门带关了。 乔老看着他那老成谨慎的做事风格,微微地点了点头。 6月的沙漠,绝对不是一个好去处。 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午后的太阳最是毒辣,延绵不绝的沙海中,高大的沙丘任由太阳照在自己身上,带出亮眼的金黄色光芒。尽管没有旁观者,它们仍犹如尽职的哨兵一样守候在那里。 时而一阵风吹过,带起一片黄沙,沙下的不知名的动物白骨在短暂地透了口气之后,迅速又被另一片沙埋在底下。 如果这个沙漠还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南端,与罗布泊地区的交界处,那么,在这个地表温度超过48摄氏度,而且还很可能时不时遭遇沙暴的月份进去,那真是活受罪。 第62节 来自上海的徐闻既没有脑子坏掉,也不是有自虐倾向,他只不过是没提前打听清楚,看了几本关于沙漠探险的书,一时兴起,就一头扎了进来。 与他同来的还有他的小蜜小许!徐闻是上海一家搞信息产业的公司老总,资产上亿,年纪也不大,只有32岁。他也就这么一个小蜜,处了3年了,老婆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次他组织的探险旅游,路线是从新疆若羌县的阿尔干,租驼队,去楼兰古城。成员除了他和小许以及两名驼工之外,还有一位毛遂自荐的向导——自称85岁的罗布老人奥尔德克! 这位老人与那位100多年前因为丢了一把铁锨,从而帮斯文?赫定找到楼兰城,后来又帮贝格曼找到小河墓地的著名罗布人向导同名。他是在徐闻即将绝望时由女儿陪同找来的。徐闻本来以为在米兰镇可以很轻松地找到罗布人向导,没想到现在米兰镇上的罗布人已经很少了,太年轻的他又信不过。就在这时,奥尔德克老人登门,说自己想回一趟老家,他的老家就在罗布泊深处,顺便可以给他们当向导。 回家(2) 老人说自己已经95岁了,可他的女儿才28岁。徐闻老早就听说罗布人的年龄算法是把吃到一次成熟的杏子当成长了一岁,这个年纪的准确性很值得商榷。在找不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徐闻只得接受这位老人做自己的向导。 被太阳晒得直发晕的徐闻已经开始后悔这次冲动的行为,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头脑发昏的探险旅游,后来竟然会改变自己的一生。 风开始大起来,空气早就骚动了。徐闻坐在高高的骆驼背上,身体随着骆驼的前进前后摇晃着,感觉很不舒服,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下次谁要是再跟他提骑骆驼,他就跟谁急。 老人完全不会讲汉语,徐闻雇的两名维吾尔族驼工倒是会一点蹩脚的汉语,勉强能够交流,但转译老人的话时,往往辞不达意。 刚进沙漠时还没有一丝风,这会子风沙却越来越大,沙子打得人满脸像针扎一样疼痛,小许真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出口抱怨。 徐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学着两位驼工,尽量向前倾斜着身子,此时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一片朦胧的沙和灰。 不多一会儿,风沙已经转成沙暴,进沙漠之前徐闻看了天气预报,本来想着有沙暴绝不进去。没想到这却成了一个笑话,沙漠里的沙暴说来就来,绝不会提前打招呼。 就连小许也没有精力再抱怨,她害怕极了,此时她什么也看不见,又不敢停,停下怕被沙子埋上,继续走,更怕走散。她的心慌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嘴已是彻彻底底张不开了,哪怕只有一丝缝,那些沙也能灌满你一嘴。 那两名驼工还是很尽责的,他们有时会在徐闻和小许的身边偶尔显露一下身形,他们在风沙中尽量地看顾着自己的雇主,有时还冲着他们大喊着什么,但徐闻什么都听不见。 至于那位罗布老人,从进沙漠开始他就没骑骆驼,完全靠自己的双脚,此时那瘦弱干瘪的身影在前方时隐时现,很奇特地,在这令人心慌的沙暴之中,徐闻只要见到那单瘦的身影,心中竟会冒出一丝安定的感觉来。 风暴在半个小时后突然停歇,整个沙漠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宁静得就好像刚才的风暴只不过是徐闻的错觉。 可徐闻知道,这绝不是错觉,因为他身上现在全身黄沙,这些沙子提醒他,刚刚自己确实曾经行走在沙暴中。 刚回过神来,就看见向导奥尔德克老人在前边很远的一个沙丘上喊大家,并招手。徐闻跟着驼队过去,驼工阿不力米提的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老人要求大家不得再往前走,就在此处宿营。 “什么?就宿营,还早呢,不是说一天就能到古楼兰么。我们明天还要回去呢,在这里耽搁不得!”徐闻耐住性子,反对老人的建议。 老人固执地摇头,不停地哇啦哇啦地对阿不力米提说着什么,阿不力米提被他说得连连点头,也不再给徐闻翻译,径直就去卸骆驼身上的东西,一副就在此处露营的神情。 徐闻实在忍无可忍:“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按商量好的行程走?耽误了我的事谁负责?再说,在这么高大的沙丘顶上露营,到底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阿不力米提被他拦住这么一通责问,一下子急得那本来就磕磕巴巴的汉语更不灵光了:“洪水……今天晚上……不能走了……” 最终徐闻也没能在驼工和老人面前摆出老板派头,因为他们都不吃这一套。他只得悻悻然地与小许待在一起。 两个小时后,阿不力米提把宿营的问题解决了,并生起一顿篝火,准备好了晚餐,大家匆匆吃了些,天色便暗了下来。所有人面对火堆坐着,那一跳一跳的火焰映着人的脸时明时暗! 老汉没有理会任何人,独自面对火堆唱起了歌。虽然听不懂歌词,但徐闻感受到了其中的沧桑和凄凉,老人唱着唱着,越来越忧伤,似乎都要哭出来了。徐闻很想让阿不力米提翻译一下歌词,可惜连阿不力米提也不知道歌词大意,因为老人是用罗布人的口语唱的,不是维吾尔语,他也一样听不懂。不过他倒是知道,这是一首古歌,这首歌是罗布人专门在回罗布泊的时候唱的。 已经坐了起来的小许撇了撇嘴:“不就是一个鸟不生蛋的‘死亡之海’嘛,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阿不力米提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塔克拉玛干可不是‘死亡之海’,它是我们的家园!在我们维吾尔语里,‘塔克拉玛干’是‘老家、过去的家’这个意思!请你们不要再说那个错的意思了!” 小许没想到他的方应会这么激烈,看着那张认真的脸,心中有点儿害怕:“好好!不说就是了嘛!” 这一晚,徐闻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可能是因为白天很劳累的关系,晚上睡得死死的,只是做的梦有点儿奇怪,他似乎在海上睡了一夜,耳边听了一夜的浪涛声。 第二天早上7点,徐闻被老汉在被窝里读《古兰经》的声音唤醒。他睁开眼时正看见两个驼工起床出去找骆驼。他也跟着一骨碌爬起来,站到了火堆旁边烤火,可把他冻坏了,觉着手脚都僵了呢! 就在这时,他听见阿不力米提的惊呼声:“啊!这儿有人!” 他快步走到沙丘的边缘一看,果然就在这座沙丘的半中腰上,一男一女浑身湿漉漉地匍匐在干燥得不见一丝水汽的沙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神秘罗布泊 为揭开罗布泊的真面目,古往今来,无数探险者舍生忘死深入其中,不乏悲壮的故事,更为罗布泊披上神秘的面纱。有人称罗布泊地区是亚洲大陆上的一块“魔鬼三角区”,古丝绸之路就从中穿过,古往今来很多孤魂野鬼在此游荡,枯骨到处皆是。东晋高僧法显西行取经路过此地时,曾写到“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者则死,无一全者……”。许多人竟渴死在距泉水不远的地方,不可思议的事时有发生。 1949年,从重庆飞往迪化(乌鲁木齐)的一架飞机,在鄯善县上空失踪。1958年却在罗布泊东部发现了它,机上人员全部死亡,令人不解的是,飞机本来是西北方向飞行,为什么突然改变航线飞向正南? 1950年,解放军剿匪部队一名警卫员失踪,事隔30余年后,地质队竟在远离出事地点百余公里的罗布泊南岸红柳沟中发现了他的遗体。 1980年6月17日,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国家出动了飞机、军队、警犬,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地毯式搜索,却一无所获。 1990年,哈密有7人乘一辆客货小汽车去罗布泊找水晶矿,一去不返。两年后,人们在一陡坡下发现3具卧干尸。汽车距离死者30公里,其他人下落不明。 1995年夏,米兰农场职工3人乘一辆北京吉普车去罗布泊探宝而失踪。后来的探险家在距楼兰17公里处发现了其中2人的尸体,死因不明,另一人下落不明,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汽车完好,水、汽油都不缺。 1996年6月,中国探险家余纯顺在罗布泊徒步孤身探险中失踪。当直升飞机发现他的尸体时,法医鉴定已死亡5天,原因是由于偏离原定轨迹15多公里,找不到水源,最终干渴而死。死后,人们发现他的头部朝着上海的方向。 1997年,一家3口在父亲的带领下,前往楼兰附近寻宝,结果一去不复返,最后3人尸体被人发现。 1997年,昌吉有4个人开着大卡车,到罗布泊南岸的红柳沟找金矿,结果没有了消息。1998年,有人在红柳沟附近找到了4具尸体和一部烂车。 2005年末,有人在罗布泊内发现一具无名男性尸体,当时据推测该男子是名“驴友”,法医鉴定其并未遇害。这具尸体被发现后,也引起了国内数十万名“驴友”的关注,更有人在互联网上发出了寻找其身份的倡议,最后在众人的努力下,终于确定了该男子的身份,并最终使其遗骸归回故里。经查明,该男子是2005年自行到罗布泊内探险,但为何死亡,却一直是个谜…… 2009年2月,鄯善县委的一个司机,开车载着三名客人进入罗布泊,结果三名客人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司机却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引 子 水,滔天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危机关头,楚风拉起凌宁转身欲奔。 多年前的训练,让他本能地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以躲过第一波洪水的强烈冲击。他耳中怦怦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洪水震耳欲聋的咆哮。 第63节 好在,不远处有一块岩石,半掩在沙下,这也许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来不及多想,楚风拉起凌宁狂奔。 此刻的凌宁几乎动弹不得,面对这毁天灭地的巨大洪水,她的脑中只剩一片空白。洪水瞬息将至,而岩石也近在眼前,短短的几步路,楚风却觉得有一个世纪这么漫长。四五米高的滚滚巨浪,携带着飞沙走石,气势汹汹地当头罩下。 生死关头,楚风只觉万籁俱寂,眼前一片惨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好将凌宁紧紧地护在身前……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一章 罗布人村寨 不种五谷,不知游牧,以鱼为食。织野麻为衣,取天鹅绒为裘,卧藉水禽之翼…… ——清代·和宁《回疆通志》中记载罗布人 1. 沙漠中的海子 “亲爱的,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腻味了?” “是啊,在这种地方待着,太不方便了。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再这么下去我可受不了!再说,你不是还得打理公司吗?” “我的公司可不用你操心!只是,这地方确实有些古怪。” “是啊,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年轻人,全是一群老头子。还有咱们雇的那两个人,这几天也不知道死哪去了,怎么也找不到。现在语言又不通,天天只能待在这破地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真的很想回去!” “怎么走?这四周全是沙漠,没有驼队和向导,我们恐怕一走出这里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的正是上海来的徐闻和他的小秘小许。 三天前正是他们从沙漠中救起了湿漉漉的楚风和凌宁。当时,楚风和凌宁昏迷不醒,而楚风身上又受了重伤,向导奥尔德克老人不由分说,指挥两个驼工,带着众人改变方向,七拐八弯之后,当天傍晚就到了这个村子。 刚开始,楚风时而昏睡不醒,时而梦话连篇,还发起高烧,看起来伤势很严重。徐闻他们想送楚风去医院,却被罗布老人拦下。 徐闻知道,楚风的伤势,恐怕还没走出村子,就会一命呜呼。无奈他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任由罗布人在楚风身上涂抹奇奇怪怪的药。 说来神奇,这些药一上去,楚风的烧渐渐退了,呼吸也均匀了许多。他慢慢安静下来,沉沉睡去。老人话不多,只是每天按时上药,期间楚风有几次恢复意识,大概因为疼痛又昏睡过去。不过,他的气色却是一天比一天好。 徐闻和小许的话断断续续传入楚风的耳中,他渐渐恢复意识,却头痛欲裂,身上也好像撕裂开来,除了痛,几乎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无奈,他只好先缓缓睁开眼睛。 好在光线不是很刺眼,让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一层层密密麻麻闪着银光的树叶微微摩挲,从树叶间隙还能看到点点星光闪烁! 这是在哪? 楚风觉得仍在梦中,他稍稍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痛! “哟!醒了!”甜腻的女声传来,随后一个瓜子脸的女子凑到楚风面前,后面还跟着一个青年男子。男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倒是女子脸上有一丝欣喜。 “这……”楚风的嗓子沙哑,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男子倒似知道楚风要问什么,很是冷酷地回答,并示意女子给楚风倒水。 楚风感激地笑笑,就着女子送到嘴边的杯子,慢慢地喝了两口水,虽然吞咽时,揪得全身疼痛,但是,几口水下去,嗓子舒服不少。 女子是个嘴快的人,也不管楚风能不能回答,啪啪说了一堆。 “哇!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浑身湿漉漉地出现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上?要不是刚好碰到我们路过,你们就死定了知道吗!这里是罗布向导带我们来的。刚找到你们时你们都发着高烧,幸亏那罗布老人的药,尽管看着恶心兮兮却很管用!……” 楚风被她这么一吵,渐渐回过神来,顿时一惊:凌宁哪去了?这一想,顿时心中有些害怕起来,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惜,他的身体不允许,胸口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咳咳咳!” 女子还在叽里呱啦地自说自话:“你这人真奇怪,躺了三天,刚刚醒过来,就爬起来,你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 楚风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着急,自己伤成这样,凌宁是个小姑娘,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又想到恩师,更是挣扎得历害。 “她没事!”那男子开口道。 “啊?”女子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打什么哑谜。 “和你一起来的女孩没事,她没有受伤,只是昏睡。”男人显然是对楚风说的。听到这一句,楚风安静下来,但还是没有躺回去。“好了,小许,你先下去吧,我想跟他谈谈!”后面这句是对那女子说的。 那女子还想说点什么,一看身边男人那严肃的表情,没敢再提,转身到门口,还真是“下去”了。 看着她的头越来越矮,直到消失在自己面前,楚风惊讶了一下,想看个究竟,却又牵动伤口。他掀开衣服,才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一道尺许长的伤口,也许是被什么东西刮烂的,皮都往外翻着,不知道给上了什么药,倒也不流血。 那男子赶紧过来扶住他:“你受伤太严重,现在还不能动!” 楚风就势仔细环顾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这屋顶似乎是一棵树的树冠、四周的墙则是红柳、芦苇和树条编成的,尽管制作者的手很巧,但还是有一些红柳枝条冒出来。身下应该是一张简陋的木床,床不高,垫着一张不知什么动物皮拼成的皮褥子,很是柔软。 楚风发觉,自己刚才的挣扎似乎令头顶的树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他心中有些底了。“这里是——罗布人村寨?”他狐疑地问道,声音虽然沙哑,但好歹能开口了。 “应该是吧!语言不通,我也没搞清楚这里到底是哪儿,但是这里人的生活习性跟书上介绍的古罗布人一模一样。”男子看楚风不咳了,将他放平躺下,伸出自己的右手,“介绍一下吧,我叫徐闻,上海人,来这儿旅游的。” 楚风试了试,自己的右手似乎可以动,便伸出来与他相握:“楚风……” 徐闻听了笑笑,忙说:“等你好点了,再细说。”他见楚风一脸焦虑的神情补充道: “放心吧,她没事。发现你们时,你身上的伤十分严重,浑身青肿,单从那罗布老人给你用的药量就可以看出来,你的伤比她重多了,你都没事,那小姑娘更应该没事的。” 楚风听了这话,心下稍安。 徐闻看楚风没有什么睡意,就简单交代了这几天的事情。 他们虽身处沙漠腹地,但是,这里水泊纵横,水草丰美。 徐闻两人早已迷失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们刚刚到这儿的时候也是惊讶非常——怎么沙漠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两天徐闻见了其他人,还和村民们一起上独木舟去打鱼,到了傍晚,也有人邀请他们参加全村烧烤大会。但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人会说汉语,而那两个会说一点汉语的维吾尔族驼工进了这里后就不知所终。他只能跟这里的人比比划划交流个大概意思,却没法得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这个村子里一切都十分原始。除了楚风身处的这间树屋,其他的屋子,如果能称为屋子的话,都是用芦苇糊着湖里的黑泥搭建而成,看着摇摇晃晃,风吹吹就能倒似的。而且那湖泥的腥味直冲鼻,说实话,别说他那位娇气的女伴了,就连徐闻自己也差点受不了这儿。 第64节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村子的异状,好奇心使得他容忍了生活上的些许不便,他一直在等楚风醒来,这样,也许可以多个合作伙伴! “三天?出事那天好像是——7号,那今天是6月10号?”楚风想起刚才小许说他躺了三天,自言自语地在推算日期。 “什么啊,今天是6月11号了!”耳尖的徐闻听到了他的低语,马上笑着纠正他。 楚风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动。 这徐闻和他的小秘小许两个在这儿已经当了三天的哑巴,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交流的对象,本欲跟楚风好好聊聊,可是楚风得知他对此地也一无所知之后,心中大失所望,加上身上伤势确实不轻,脸上就带出疲惫不堪的气色来。 对方一见,想到他是病人,暗道一声惭愧,马上叮嘱他好好休息,便沿着先前小许的路线,“下去”了。 楚风看着他一点一点地矮下去,直到消失,心中不禁胡思乱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和罗布泊地区有一个奇怪特质——沙漠中存在不少大小湖泊,本地人称为“海子”。这在世界其他沙漠地区是非常罕见的。可在新疆的沙漠腹地,即便是荒凉得如同月球背面的罗布泊盐碱荒漠,如今的荒凉也只是最近几十年水消失之后的场景。数十年前有水的时候,即便周边全是死寂的荒漠,海子边缘依然是芦苇飘荡、生机盎然。 罗布人的事楚风自然知道。这些罗布泊地区的土著居民,尽管生活在沙漠腹地——号称死亡瀚海的盐碱荒漠罗布泊的中心,他们依然以打鱼为生。千百年来他们与世隔绝,直到公元1751年才被世人发现。 罗布人一直跟着罗布泊逐水草而生,传说中他们走亲访友既不走路也不骑马,交通工具是特制的“卡盆”(用一根胡杨木凿空而成的独木舟)。他们乘坐“卡盆”在水里来去,靠打鱼为生,颇有些类似威尼斯水乡的韵味。直到罗布泊完全干枯之后,罗布人才不得不迁徙到塔里木河下游栖身! 罗布人虽然早年有着自己的语言文字,但到了民国初年时就已融入了当地维吾尔族。 可是这里怎么会出现完全符合古罗布人生活习性的树屋?难道洪水把自己冲到了尉犁县的那个旅游景点了? 位于库尔勒市东边70公里处的尉犁县墩阔坦乡的塔里木河河畔有一个仿古村寨。那里生活着20多户自称罗布人后裔的人。他们倒是所有的生活习性全都模仿古老的罗布人。难道自己昏迷期间被徐闻的向导带到了几百公里之外? 由于罗布人的生活区域与古楼兰国重合,便有人猜测他们是古楼兰国的遗民。但是,跟考古发掘证实的楼兰人的文明水平相比,当年突然出现在清朝平准格尔叛乱军队面前的罗布人实在是太落后了。当时,罗布人完全处于原始状态,这令人很难相信他们是那个曾经高度发达的沙漠古文明的继承者。 尽管楚风一直在胡思乱想,但是,他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就是罗布人的树屋。也是,世界上也大概只有罗布人建造的树屋,才能让人感受如此自然舒适。现在已经到了一年当中气温最炎热的六月中旬,但是,在这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燥热。那自然的树冠屋顶,不仅能让星光点滴洒在人身上,还能让清风毫不费力地与人亲密接触。 被这清凉的微风包围,楚风觉得很舒适,很放松。不久睡意袭来,他很快便安然入睡,一觉到了大天亮。 显然,第二天他感觉好了很多。醒来后,他试了试自己的腿脚,还好,没有想象中的糟糕,似乎没有骨折。 楚风努力攀着床头的柱子站起来,胸口还是火辣辣地疼,但并没有出现昨天晚上那剧烈的咳嗽。他缓缓地吸气、缓缓地呼出,努力平复自己的动作给胸口的伤带来的牵扯。 此时他才看到,胸口的伤竟然已经有一些愈合的迹象,这么快,好像自己被救才三天吧,这么严重的伤竟然就快愈合了? 楚风努力迈出自己左腿,试图走上那么一步两步。可是双腿绵软得好像泥巴一样,即便他脑子里再怎么下命令,那条腿也迈不出去半分。楚风的心忽地凉了!这腿不会、不会废了吧? “不要着急!小伙子,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你的伤很快就会好,但不是现在!”随着这声音,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出现在楚风的眼前。 2. 罗布人的神奇伤药 “您是?”看到老人进来,楚风用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坐了起来。 “您叫我奥尔德克就行。”老人笑眯眯地说。他就是此前给徐闻驼队当向导的那位罗布老人,也正是他带领大家来到这个沙漠中的神秘村子。 “您好,奥尔德克尊长!”楚风还是略懂一些民族礼仪的,他对着老人躬身行了一个抚胸礼。 “哦,真是不敢当,尊敬的客人、给我们带来好运的使者!”老人连忙谦恭地回了一礼。出于尊敬,他甚至把身子躬到了膝盖以下。 楚风一惊,他深知这样的礼节有多么地隆重:“哦,不,尊敬的奥尔德克长者,您这样太折煞我了!” “尊敬的客人,请直接称呼我奥尔德克。您是给我们全族带来好运的天神使者,请您务必接受我来自内心的敬意。” 奥尔德克老人的话不但没有解开楚风心中的谜团,反而使他更糊涂了。楚风张嘴欲言,老人挥手止住:“尊敬的客人,您的疑惑待时机成熟自然能得到解答,现在,让我来给您换药吧!” 说着,老人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盆,盆里有些藻泥似的东西。 老人一直隐藏在身后的手中竟然抓着一只身长一尺多的沙蜥。只见老人捏住沙蜥上下颚的开合处,扒开沙蜥的嘴,又把一株不知名的小草在沙蜥鼻子上一拂。此时,沙蜥那本来黏在牙齿上令人恶心的唾液便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盆里,即便楚风,此时也不免有些作呕。 老人等唾液分量差不多了,丢下沙蜥,将盆中之物好一阵搅拌。那沙蜥被丢下后就那么老老实实地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楚风强忍着恶心,让老人把那些东西糊到自己的伤口上,曾经军营沙漠训练的经历使他知道罗布老人药方的可信。不过令人惊奇的是,这东西似乎很快就被伤口吸收了,胸口的药眨眼间迅速减少。 老人见他惊讶的目光,笑而不语。 楚风心头一动:“尊敬的长者,不知道我的同伴现在怎么样了?” “哦,那个花朵一般的女孩子啊!她很好,并没有受伤,只是睡觉的时间长了些,等一会儿就会醒来!” 话音刚落,就听外边一阵嘈杂声,尤其响亮的是一个高亢的女声:“楚风!楚风!你在哪里?” 老人对着楚风一笑,转身出去。楚风苦笑,这小丫头,还是这么毛躁。还好,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凌宁此时焦急无比,就在刚才,她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她害怕极了:想逃,却怎么也迈不开双脚;想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有生以来她从没这么害怕过!一双双发绿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只要她一动,它们就会扑上来把她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她不敢动!早在见到这些可怕的绿眼睛妖怪时,她的双腿就已经软了。只是,心里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快!快逃啊!来不及了! 可是她却丝毫动弹不得,正在她急得哭出来的时候,终于,一双宽厚有力的臂膀把她从这可怕的境地中救了出来。 那些可怕的绿眼睛妖怪不见了,眼前却出现了水、很多的水!连天的大水!那巨大的水浪当头压下,就好像一头咆哮着的狰狞巨兽张着大嘴,将他和她一口吞入腹中,这使得她禁不住肝胆俱裂…… 凌宁一下子坐了起来。这里当然没有什么绿眼睛妖怪、滔天洪水,只有重重叠叠的树冠在自己的头顶,没有剥皮的胡杨木柱子密密地排成墙,间隙里还糊着黑糊糊的湖泥。 看着这陌生的景象,凌宁的心从一开始的慌乱变得越发紧张。 眼前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黑塔一般的桑布队长不见了、有点爱现的王聪不见了,就连时不时跟自己斗一下嘴的林威廉也不见了。最最重要的是,楚风不见了。 一起床便冲出木屋的凌宁,根本来不及仔细打量自己身处之地,只是在看到一群面目不同的人后,心中一紧,禁不住放声大叫。 这叫声果然管用,她很快就见到了楚风。她忘了周围的一切,只顾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这个男人因为失血过多又在水里长期浸泡而脸色苍白的模样,让她心疼不已,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第65节 “你没事吧?”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询问对方。 一听楚风的声音,凌宁再也忍不住,扑到楚风床前,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她这模样,让楚风哭笑不得,只好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也没事。你再哭下去,眼泪就要把我的床淹了……” 凌宁破涕为笑,但又板起脸,埋怨道:“一点也不好笑,不会讲笑话就不要讲。”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刻的感觉很奇妙,两人心中突然同时升起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 凌宁天性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女子,就大大方方、仔仔细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 这么一来楚风才注意到,他身上被刮烂、刮伤的地方足足有一二十处,只是其他地方均没有胸口伤得严重罢了。 上药的罗布老人才不过处理了胸口这一处伤口,其余伤口还没有来得及上药,就被凌宁打断。 凌宁这么近距离一看,哪还不知道自己打断了什么?她指了指罗布老人放在地上的木盆:“是这个吗?” 看见楚风点头,她拿过来便试着用手抓着药往楚风伤口上敷,楚风想起刚才那老人放入盆中的恶心之物,“呃——”想要提醒凌宁,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看着越来越熟练地帮自己处理伤口的凌宁,楚风心中冒出一股欣慰:小姑娘长大了啊!想起一个多月前在机场遇到的凌宁,再看看眼前的凌宁,只不过过去短短的一个多月而已,这小姑娘竟然转变这么多!楚风忆及往事,微笑着摇摇头。也亏得这丫头坚持了过来,就这么短短的一个多月,她经历了多少生死关头啊! 凌宁却误解了他的摇头:“怎么?弄疼你了吗?”小脸上满是小心翼翼和愧疚。 “没有!”楚风回过神来看着凌宁越来越小心的动作,心中一叹:还真是难为她了!脸上也露出欣赏的表情。 凌宁虽然不了解眼前之人嘴角突然出现的那丝莫名其妙的笑意,但她却不会误解对方眼中的欣赏之意,这种眼神,让凌宁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略微有些苦涩。她心知楚风此时对自己的观感已全面改观,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但此前他多次救自己很明显不是出于什么浪漫的目的,而是单纯地看在自己叔爷爷的面子上,这让一个爱做梦、爱幻想的花季少女怎一个心碎了得? 3. 身处何地 就在凌宁仔细处理楚风身上伤口的时候,离此地约200公里的罗布泊盐碱荒漠某处,在太阳的直射下,一个黑影狼狈地现出身形来。 这里没有任何遮挡,生命气息比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撒哈拉大沙漠还要少。本来这样也没什么,可不知怎的,也许是偏磁现象的影响,竟然使习惯于生存黑暗中的影子失去了自己最大的凭借,十分实力竟只能发挥出三分来。 此时,飘忽的黑影正在当初曾经爆发洪水的地方仔细寻觅着,那影子十分淡薄,一阵风吹过,黄沙漫起,影子在风中柔弱地飘摇,似乎随时有可能消失。 尽管在此地特有的黑风暴的干扰下,当日洪水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凡是存在的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关键是看你找不找得到。黑影已经找了好几天了,近乎一无所获,但长期的严酷训练使他面对目前这种状况也依然很平静。他双目如鹰,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黑影在找痕迹方面非常擅长,极度的缺水已经使得他嘴唇深度开裂,他却精准地找到了当日楚风出事的地点。 很快,他的手中就多了一丝纤维,这是一根棉布的纤维。看到这个,他眼睛一亮。虽说在此处他的实力被压制,但他还是很有信心完成任务。 经过仔细搜寻,又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放下心来,抬眼而望,似乎看见200公里外楚风等人的笑颜。 相比于黑影的自信,正在几百公里外,且末县“6·6”事件救援行动指挥部的总指挥齐治国就要紧张得多。 齐治国此时正在迅速布置第四波地毯式搜寻行动。自从当日事发到现在,他还没合过眼,一双眼睛已经熬得通红。 在这个地方待了将近20年的齐团长深知这里的恐怖。罗布泊地区和昆仑无人区、百慕大三角等世界有限的几个地方一样,存在奇异的偏磁现象。 所谓偏磁,就是明明你按着指南针走直线往正东方而去,可这却是你的错觉,事实上你已经偏离了正东方向10几度到20几度不等的角度,所以进入其中的人极其容易迷路。这样一来,指南针不仅不能帮助人辨明方向,反倒成为了令人迷路的帮凶。最令人郁闷的是gps定位系统竟然在这里时灵时不灵。 已经第五天了,老天保佑,小风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当日齐团长虽然亲眼见到楚风、凌宁两人被洪水卷走,但他心里依然祈祷奇迹发生。 想到这儿,他不禁想起当日一路奔逃时的遭遇。当时他们所有人在楚风两人被洪水卷走之后,第一反应是去救人,可是洪水势大,他和桑布只好让大家上车后撤。 在奔逃的途中,他们前面出现了一丝昏暗的灯光,三辆车上的人都看见了,看着像是就在不远的前方。三位司机都踩着油门奔那儿去,可就是到不了。时间一长,大家感到很玄乎,威廉在汽车后座上猛画十字。好不容易5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灯光所在,到那一看,居然是几栋农宅。 而就在他们看到房子时,天色突然大亮,就好像他们一下子从黑夜直接到了白天,而且身后一直若有若无的水声也忽然消失。 心急如焚的大齐来不及惊诧这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急忙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这一问才知道,他们慌不择路,竟然向西南方向奔逃了近500公里,来到了且末县城的郊外。 大齐当时什么都顾不上想,连忙联系基地领导和鄯善指挥部的人,双方听闻此消息都大惊失色。纷纷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出人出力全力寻找失踪的楚风、凌宁二人。 凌宁和楚风不知道外边的情况,而且楚风受伤不轻,需要休养,就先安心留下来。 这天,凌宁习惯性地帮楚风上好药,出门碰上罗布老人奥尔德克正端着一大碗鲜香浓郁的骨头汤进来。老人没多说什么,放下碗,吩咐楚风多吃点便又离开。 自打这碗骨头汤一进来,楚风立刻没心思关注别的事情,他的肚子早已咕咕直叫,从他清醒过来之后,只吃了两顿颜色黄黄的粥。不是人家不给吃,是怕他刚刚结束昏迷的身体承受不了。现在可能是觉得他的身体可以承受了,晚餐终于给他端上了肉食。等到老人离开,楚风再也顾及不了什么形象,直接伸手大吃起来。 说是骨头汤,其实是用细嫩的羊羔肉大火清炖而成。吃过新疆清炖羊肉的人都知道,那味道,可真是一绝。要说这罗布人原本是吃鱼的,不怎么吃羊肉,可后来渐渐被维吾尔族同化,不仅信仰改变了,就连饮食习惯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总之,这碗骨头汤还真是地道。那羊肉是鲜、滑、细、嫩,入口即化,还没有一般羊肉很难去除的腥臊之味,好吃得差点让楚风吞下自己的舌头。 很快,这一大碗连汤带肉都进了楚风腹中。 不得不说,这罗布人的伤药还真有其独特的地方。楚风身上多处伤口都挺严重,没想到几天工夫竟然好了大半。 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楚风扶着床周围的木头柱子,一步一步从床边来到这木屋的门口。 这一到门口,楚风整个人就如同石化了一般。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身处的这棵胡杨树,既然能够在其树杈上建成一个这样大的树屋,那么必然不会小了,说不定是一棵千年胡杨王。而现在还生长着千年胡杨王之处一定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水草丰美的地方,但眼前这一切还是大大超过了他的预知。 离树屋不足两米之外,就是一个大湖,一眼望不到边。天空中一群又一群白色的鸟在盘旋,这些鸟儿还时不时发出那类似海鸥一般清脆的叫声。这叫声楚风并不陌生,自从他清醒之后,便时常能听见它们的鸣叫。 湖边长着成片的芦苇,迎着清风摇曳。此时近黄昏,无数的野鸭收起翅膀,在那临近湖岸的水面上静静地待着,随波浮沉,闲适又安逸。 树屋的左右,不远处零零散散坐落着十几间芦苇搭成的房子,房屋低矮、简陋,而且还有着挡不住的青色透出来。按说起来,如果是旅游区,屋子搭建时间应该不长,可为什么会给人一种古朴、深沉的感觉?尤其是此时还有几丝薄雾飘荡在村中,让整个村子虚幻不实起来。 这里绝不会是尉犁的那个旅游景点,那儿的房屋虽然仿古,却都很结实,而且那种“古”味儿一看就是做出来的。不像这里,好像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重!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楚风回过神来,两艘卡盆在两位熟练的罗布人船工的操控下分别从左右两边的芦苇荡中冒出来。眼见卡盆即将靠岸,原本空无一人的岸边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二十人来,待小船停稳之后,大家纷纷上前帮忙固定。似乎此次收获颇丰,船上的船工兴奋地喊个不停,他每喊一句,岸边的人群便爆发一声欢呼! 两艘“卡盆”上的船工并没有让岸边的族人等多久,便各自从自己的船上抱起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来,勇士一般将其高举过头频频示众。 这鱼一拿出来,岸边的气氛暴涨,大家欢呼着、咆哮着、跳跃着。从船上下来的两人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第66节 不过很显然这两艘卡盆的收获并不仅仅只有这两条大鱼,船上的人下来以后,又有几人跳上独木舟,将其他大大小小数十条鱼全都取了出来。 楚风面色怪异地看着岸边的人围着这两位“英雄”呼啸而去。刚把目光收回来便看见脚下有一个人正冲着自己微笑。 说脚下,是真正的脚下。这胡杨木并不是主干高大的树种,它的树冠可以很高很宽大,但主干不高。树屋最多也就离地两米左右,因此身高不足1米80的徐闻正好站在楚风的脚下。如果换一个角度看,搞不好人家会以为楚风踩着人的头呢。 楚风慌忙往后一退。 徐闻也不客气,三两下爬上树屋,一屁股坐在了唯一的一张树墩板凳上。 “楚先生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啊,看来原本的身体底子不错!”徐闻没话找话。 楚风微微一笑,也没答话,而是经过了几秒钟的沉默后,突然直奔主题:“徐先生,多谢你救了我和我的同伴,现在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多余的废话就不说了,你是不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徐闻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闻言愣然,很快便苦笑着回答:“楚先生还真是快人快语,不错,我们来的时间不短了,而且你也没有大碍,按说他们早该把我们带回去,可至今没有动静。” “你说的他们是指?” “我雇用的两位维吾尔驼工、他们的十四峰骆驼和我的老罗布人向导。本来我们约定从若羌县的阿尔干出发,到楼兰古城,再返回阿尔干,一共三天的行程。如今仅仅是在这里我们就耗费了这么多天。这其中尽管有你们需要救助的原因,但我总觉得这里的人有故意留下我们的嫌疑。”徐闻不是笨蛋,他能够年纪轻轻便拥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证明他的观察力和头脑都有着过人的地方。 楚风听了,沉吟片刻才开口:“很抱歉,因为我和我的同伴的缘故,害得你们耽误了行程……”本来楚风下一句是想说自己回到城市后可以补偿对方的损失,可一抬眼看见对方嘴角出现的那一丝讥诮之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心知此人可能身价不菲,这话不能说,说了倒使人小看了自己。 一想到此,楚风马上话锋一转:“却不知徐兄有没有打听出,这儿位于哪里?” “因为语言不通,我至今也没打听出来此处是哪里,只知道是一个罗布人村庄,似乎离若羌县不太远,因为我们在若羌县找到那位老罗布人向导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儿陪着。从阿尔干出发时,他的女儿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可今天,他的女儿也到了这儿,据说他们明天要举行一个婚礼,这老汉的女儿就是新娘!”徐闻虽然不知道此处的具体位置,但从当初到这儿的行程和老汉女儿的脚力来推测,这儿应该还在离若羌县不远的沙漠中,很有可能是塔里木河下游的某处湖泊边。 “这不可能!”楚风听了他的推断,当时便失声否定,“这么大的湖泊,塔河下游怎么可能会出现,我原以为这儿是博斯腾湖岸边。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只有这个顶着我国最大内陆淡水湖头衔的湖泊,可以有我们眼前这股气势。” “其实这个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只有你面对的方向湖面平整、湖水深些,只要你走出这个树屋就可以看见,两边一公里和对面三公里外就几乎全是滩涂了,间或还连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小湖泊或者小水塘,我跟着他们去打过鱼,真是神奇的经历,那鱼竟然会自己蹦上来让你抓。他们管这些统统叫什么?哦,对了!叫‘海子’!”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二章 圣物 “我从塔里木河走来, 那条鱼在水中欢快地畅游, 夜晚, 我无法入睡, 只因为想念你, 我心爱的姑娘……” 跟着乐师的调子,楚风轻轻地用汉语哼着这首罗布人著名的情歌,想起当年…… 1. 圣村阿布旦 “什么?这里是阿布旦?你确定这里是阿布旦?”面对楚风的询问,前来收碗的罗布老人给出了一个让楚风无法置信的答案。 不是他大惊小怪,在新疆考古历史上,这个阿布旦渔村赫赫有名。100多年前,斯文·赫定就是在这个村子获得给养并找到向导,从而找到楼兰古城,使得消失了1300多年的古楼兰文明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在罗布方言里,阿布旦是“水草丰美、适宜人居住之意”。最早发现这个渔村的是俄罗斯人普尔热瓦尔斯基,他于1876年到达这个与世隔绝的渔村,当时的阿布旦处于昆齐康伯克(伯克是清朝时期中央政府分封给少数民族头领的一种官职名称)的统治之下。20年后,斯文·赫定来到这里,并从这里走向了楼兰古文明。 在俄罗斯人普尔热瓦尔斯基的描述中,当时阿布旦的芦苇高达8米,直径有五六厘米,罗布人的一切都来源于它。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丝毫不关心外面是谁在统治。但是,在斯文·赫定的叙述中,随着昆齐康伯克的逝世,阿布旦渔村就被罗布人放弃了。 “这是哪个阿布旦?老阿布旦还是新阿布旦?”楚风知道,老阿布旦被放弃之后,罗布人往西迁移了50公里重建了一个村落,还叫阿布旦,但为了区分有昆齐康伯克的那个,后来这个被称为新阿布旦。尽管如此,时至今日,新阿布旦也早被废弃了。 “这里是最早的阿布旦,是我们的圣地阿布旦。”罗布老人奥尔德克又给了楚风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回答。 “最早的?是昆齐康伯克统治的那个吗?”徐闻第一次知道老人还会说汉语,但他来不及惊讶,只想解除自己心中的疑惑。 “噢,神啊!赞美伟大的昆齐康伯克,让他在神的国度里安息吧!伟大的昆齐康伯克是一个仁慈的好人。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成为这个阿布旦的主人!” “这么说,这个阿布旦就是传说中供奉着罗布人圣物的那个最古老的阿布旦?”楚风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 “哦。尊敬的天神使者,您的睿智真令人吃惊!您竟然知道我们罗布人的圣物?”这一下,那位脸上似乎有着千年不变表情的奥尔德克老人,色变了。 “这么说,传说竟然是真的?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我……”楚风有点局促不安。幸好奥尔德克并没有误会他此说是在觊觎本族圣物,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等老人一离开,满肚子疑问的徐闻就忍不住了:“楚兄!这个阿布旦渔村到底有几个?这个罗布人圣物是什么?” 楚风得他一问,才从自己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啊,不好意思!徐兄,我刚走神了,你想问什么?” 徐闻无奈,又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啊!这个阿布旦啊!谁都不知道到底有几个阿布旦,罗布人似乎在给居住地取名这一点上有着异乎寻常的执著,他们一直管自己居住地叫阿布旦,只要居住地有水、可以打鱼、行船,那个地方就会被称为阿布旦。但在所有的阿布旦渔村中,据说只有最古老的那个存有罗布人的圣物。我刚才就在想,传闻中罗布人可能是楼兰人的后裔,不知道他们的圣物是不是跟楼兰古国有关?”莫名的,楚风觉得眼前这位男子值得信任,因此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真的?”徐闻是个楼兰迷,要不也不会放下生意巴巴地跑进罗布泊去看楼兰古城,这会儿听楚风一说,一下子激动起来。 楚风奇怪他的激动:“这只是我的猜想。罗布人把他们的圣物看得很重,不会轻易示人的。而且,作为陌生人,贸然提出参观人家的圣物,也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奇怪!这个阿布旦消失很多年了,据说自从它消失后从没有人找到过,为什么我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徐闻此时的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此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哦耶!哦耶!” 楚风强撑着来到门口:“他们在干什么?”远处的那群人争先恐后地跳上卡盆,不知要驶向何处。还时不时发出怪叫声。 徐闻也不知道,但他行动自如,很快打听出“新娘”、“婚礼”这两个简单的词语。 听到结果,看着那些人兴高采烈地往卡盆上搬运野麻和鲜花,楚风联想到他们的婚俗,“他们这是要给明天的新人布置洞房呢!” 罗布人婚俗奇特:婚礼当天,新娘的父亲要把两张头巾盖到一对新人头上,由长老颂经祝福。然后新人隶属的两个部落人齐集海子边,燃起篝火,围着海子唱歌跳舞,在一片欢乐声中完成婚礼。 婚礼当晚,新人不能在部落里洞房,而是要隔河或海子找一处地方,由新郎部落里的人提前布置一个用野麻和鲜花做成的洞房。婚礼结束后,要把新人送到那里,再留下两个妇女,其他人回到部落。 新婚夫妇将在鲜花洞房里度过他们的“初夜”。第二天,跟去的两个妇女送来洗漱用水,再把新人带回部落。 第67节 听了楚风的介绍,徐闻的眼睛一亮:“你是说,婚礼过后,部落的所有人都要送新人到海子对面去?” 楚风点了点头,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所有人都要去,包括客人!” “呃!”听了这话,徐闻窃笑,“既然楚兄已看穿我的计划,还请鼎力相助!”徐闻听出楚风已经对他的打算有所察觉,干脆就一口承认并顺便把对方赖上了。 在此地的几天,虽然他没有打听出来那位罗布老人为什么如此紧张楚风二人,但渐渐感到此地诡异,尤其今天听闻此处是圣地之后,他便明白,此行的机缘很深。 再愚笨的人也知道,既然是圣地,那么很显然不是谁都能来的。事实上,传说中除了罗布人先祖,近代以来没有人到过这个所谓“最早的阿布旦”。自己等人能够到这儿,只怕是得益于眼前这个男人。 “呵呵!徐兄倒真是看得起我!”楚风不置可否。他对此处好奇不假,但他毫无兴趣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轻举妄动,“建议徐兄还是少安毋躁为好,罗布人的圣物不是轻易能动的!”看在对方救过自己的分上,他决定给予忠告。 “谁说我要动了?”徐闻一脸笑意,“仅仅是看一眼,就一眼,绝对连碰都不碰!楚兄就帮我满足一下好奇心吧!” “这是一个总人口不到15000人的小族群,真不知道徐兄这样一位大企业家怎么会对他们所谓的圣物如此感兴趣?”楚风疑惑不解。 “哪里!楚兄谬赞了。”他口里谦虚,脸上却颇有自得之色,“尽管我不是搞历史的,可也知道罗布人号称千年以来最神秘的民族。不仅是他们独特的生活习俗,尤其是他们的来历,至今没有人说得清。最大的猜测是,他们很可能是楼兰人的后裔。当年楼兰国神秘灭亡,而天性逐水草而居的罗布人却千年守护这逐渐干涸荒凉的罗布泊,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是没有机缘进入这所谓的圣地倒也罢了,如今进来了,难道楚兄就没有好奇心吗?” “徐兄好口才,我差点被你说服了!”楚风失笑地摇了摇头,“只不过我们是客人,还是遵从主人安排为好!也许这罗布人的圣物说不定会令你失望!” 徐闻听了一呆,难道他没有好奇心吗?不对啊,他说自己是搞古文字学研究的,这样的人不是更容易对那些传说中的东西感兴趣吗? 他很郁闷,但却不想放弃劝说楚风。如果罗布人的婚俗正如楚风所说,那么,明天可能只有这个行动不便的男人可以在大家都去新房后留下,也就是说,只有他有机会在空无一人的村子里拿到那传说中的圣物。 “难道楚兄知道罗布人的圣物是什么?”徐闻还是听出了楚风的言外之意。 “我不知道!”楚风回答得很坚决。但当他看到对面那个男子眼中狂热的光芒时,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谁让此人救过自己和凌宁两条命呢? “罗布人最早的圣物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但后来的我能猜到一点儿!”楚风说起一个不太久远的传说。“古代有六位圣贤带着一条狗从和田来到罗布泊,这些圣贤对昆齐康伯克的一位祖先所行的善事进行褒奖,奖品是一个铜钹和一面旗帜。圣贤们离去的时候被一伙强盗盯上了,强盗们沿着圣贤留下的脚印一路追杀。圣贤们发现之后就砍掉了狗腿,狗变成了一尊化石,强盗们也受到了‘神’的处罚。” “这么说,那个所谓的圣物很可能是那个铜钹或者那面旗帜?”听到这里,徐闻果然冷静了一些,他的好奇针对的是未知而神秘的事物,听说不过是一两件宗教物品,他的想法便淡了很多。 “谁知道呢?也许是那条狗腿也说不定!”楚风小声嘀咕了一句。 “楚大哥,楚大哥,你休息了吗?”正在两个男人僵持不下之时,凌宁风风火火地撞了进来。 “楚大哥,这里的人怪怪的,还不讲理!逼28岁的姑娘嫁给快70岁的老翁!太过分了!”原来凌宁一时好奇,跑去见明天的新娘子去了,结果一看,那位新娘子古丽茹仙只有28岁,而她的新郎虽说号称村里最年轻的“小伙儿”,却已经69岁高龄了。 “嘘!”楚风示意凌宁说话小声些,凌宁此时才看见树屋中还有人,脸一红,声音也低了下来。 等徐闻走后,楚风询问凌宁的发现,三言两语之后,楚风沉默了半晌。 “楚大哥!你怎么不说话?难道咱们就这么看着?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情!我一定要……” “你想干什么?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毛躁!你问明白人家女方是被逼的了吗?”楚风二话不说将她的话头打断,还训斥了一番。 “这个……我们语言不通,但我想她跟我说的大概就是被逼成婚,求救之类的!”此时的凌宁还在被满腔的正义感支配着。 “幼稚!这个女孩的父亲就是救我们的奥尔德克老人,真要是被逼婚,她不向自己的父亲求救,却向你这个陌生人求救,可能吗?”楚风觉得头疼。 “那说不定就是她父亲逼的呢?说不定那位奥尔德克老人欠了人家的钱?”凌宁说着自己都摇了摇头,这么俗套,又不是在拍狗血的肥皂剧! 楚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要不就是别的原因这场婚礼我一定要阻止!没有一个女孩会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凌宁说着又绕回来了。 楚风实在忍不住,手掌重重地拍了床边一下:“胡闹!你凭什么阻止人家的婚礼?你又拿什么来阻止?你看着人家年龄差距大不般配,说不定人家觉得正好呢?实话告诉你,对于罗布人来说,不要说六十多岁的人娶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很正常,就是百岁老人娶个大姑娘也常见。他们的身体情况和你认知里的老人不一样,他们中九十岁的老人还可以当做壮劳力。而那位姑娘既然28岁了,肯定不是初婚,有这么一个新郎,算她嫁得好的了!” 这时候凌宁也想起来,似乎自己也听说过。据说罗布人是个长寿的族群,他们中百岁寿星比比皆是,最奇特的是,即便他们上了年纪,八九十岁甚至一百多岁了,还可以下地干活、打鱼。真正是鹤发童颜、耳聪目明。还真有百岁老人做新郎的呢。为此似乎有过一个追崇罗布麻茶的热潮,因为有人认为罗布人的长寿健康来源于他们常年饮用罗布麻茶。当年凌教授的家里满屋子都是罗布麻茶,全是各地的弟子买来孝敬的。 “尊敬的使者说得不错,古丽茹仙确实是个幸运的孩子!”奥尔德克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树屋外,他手里那个木盆提醒屋里的两人——换药的时间到了。 看见老人,楚风和凌宁都有点不好意思,背后谈论别人总归是不太礼貌的行为。 “对不起,尊敬的奥尔德克长者,我们不是有意……”楚风刚开口道歉就被老人打断了:“没关系,这个姑娘也是一片好心,她关心我的古丽才会这样嘛!”他一边毫不在意地说着,一边如法炮制地从沙蜥嘴里挤出唾液来。 2. 婚礼与阴谋 “噢喝——噢喝!”婚礼的正日子虽然在明天,但临近黄昏时,随着篝火的点燃,整个村子的狂欢已经开始。已经点燃的巨大火堆旁,十几名胡须纯白的老汉在那儿专心致志地烤鱼,而村里其他人则迫不及待地在都塔尔(乐器)的伴奏下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哈哈!真好玩!楚大哥,你快看哪,他们跳得多滑稽!”凌宁站在树屋旁,看见那些老人们时而伏地起身、时而张牙舞爪,跳得那叫一个滑稽。 “这是罗布人有名的狮子舞,看,他们在模仿狮子的动作呢!”楚风站在门口,也被这堪称一绝的舞蹈吸引住了。 “看那儿、看那儿,他是不是在挠痒痒?”凌宁指着一位罗布老人憨态可掬地表现挠虱子的动作笑得前仰后合。 狮子舞是罗布舞蹈的代表作之一,还是咱们中原大地很多地方过年时舞狮子习俗的源头呢。而且高墙大院门前的石狮子,也是源于这种“西域狮”。 “难怪啊!”凌宁听了楚风的解释,恍然大悟,“我说呢,小时候看舞狮子和门前的石狮子,就老是疑惑,这些狮子怎么跟我们在动物园里看到的非洲狮一点都不像?原来它们根本就不是以非洲狮为原型创作出来的!” “没错!‘西域狮’其实是古代中亚地区特有的亚种狮子。它的样子比非洲狮可爱很多,而且‘情商’很高,驯养成熟后还能看家护院。自公元87年,中亚狮子作为安息国的贡品首次进入东汉宫廷,在被命名为‘西域狮’的同时,也被大量模仿造像,成为人们看家护院的祥兽。”楚风一边给凌宁介绍,一边欣赏着眼前难得一见的节目。 在舞场中央,那名罗布老者正在模仿西域狮活泼好动的形态,似乎在拨弄玩耍一个圆球状的东西。翻扑腾跃之间,憨态可掬,使得围观众人不时捧腹大笑。 徐闻和他的女伴也被狂欢的气氛感染,迅速加入手舞足蹈的人群中,小许远远地看着这边,使劲地向凌宁招手。她旁边还有一个身着艳丽民族服饰的女孩,那不是明天的新娘子古丽茹仙吗?看来今夜真是一个狂欢夜!凌宁其实心早都痒痒了,却因不愿丢下楚风一人,而一直在克制。 “去跳舞吧!看着你们跳得高兴,我觉得自己的伤势也好了许多。”楚风看出来小姑娘的心思,鼓励她加入狂欢的人群。 “真的?”听了这话,凌宁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去了。 “呵呵——噢——呵呵,噢喝——噢喝!”狂欢的叫声越来越响亮,明亮的火苗映着火堆旁人们亮堂堂的笑脸,此时此刻,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不再计较民族、语言的不同,你挽起我的手、我挽起他的手,跳在一起、乐在一起。饿了,旁边有刚烤好的鲜美的鱼;渴了,有罗布人特制的饮料——罗布麻茶。 欢乐的笑声直达天际。 良久,大家跳累了、乐醉了,海子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弹着都塔尔的那位乐师手里轻调琴弦,一首节奏舒缓、优美动听的曲子从他的手指下轻轻滑出。 他一边弹一边唱,只不过凌宁等人却如同鸭子听雷,因为他唱的是罗布语。 “我从塔里木河走来, 第68节 那条鱼在水中欢快地畅游, 夜晚, 我无法入睡, 只因为想念你, 我心爱的姑娘……” 随着乐师的调子,楚风轻轻地用汉语哼着这首罗布人著名的情歌,想起当年自己同尼加提在尉犁县罗布人老乡家里一起学唱这首歌的情景,一时竟痴了。 “怎么,你连罗布语也听得懂?”刚刚赶来的徐闻听到他哼的歌,很是惊奇。 “不是,以前当兵时刚好跟驻地老乡学过这首歌!”楚风见了他,忙收拾心情,知道他又是为了罗布人的圣物而来。“怎么,你还是不死心?” “是,我已经打听过了,在村子的西北方向2公里处有一个用芦苇和胡杨木建成的四方形建筑,高约2米,长宽均6米,门朝南开,西边另建有一堵小围墙,据说圣物就埋在围墙内的地底下。”徐闻还真是下了工夫。 “我很好奇,这消息你是从何处打听来的?”楚风并没有对他的消息动心,反倒是对其消息来源产生了怀疑。 “是我雇的维吾尔人告诉我的,他们两个一到这儿就被罗布人赶走了,可我还有尾款没有付,他们俩不甘心,就悄悄跑回来。今天他们找到我,我给了他们一些钱,他们便帮我打听出来这么个消息,毕竟他们之间语言是相通的,总比我这个‘哑巴聋子’强多了!”徐闻得意地说。 听了他的话,楚风沉吟了片刻,他抬起头,直视徐闻:“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样,明天……”徐闻显然早有谋划,得了楚风口风,立即全盘托出。 先不提这两人这般如此地商议,一道黑影正在迅速地接近这个欢乐祥和的村庄。 黑影看上去有些狼狈,没有了一贯的姿态。他听到了从遥远地方传来的音乐声,耳朵动了动,迅速飞身上了一处地势较高之地,定睛一看,远处欢声笑语,而篝火晚会的热闹气氛和烤鱼的香气,似乎也远远地飘了过来。 远方的火光一入眼,此人目光一闪,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按照罗布人传统的婚俗,在结婚的前几天,新郎要到新娘家去干几天活,跟着岳丈下海子捕鱼。而新娘家则需要提供一个海子作为新娘的陪嫁。只是目前罗布泊和塔里木河下游地区水越来越少,已经没有足够的海子供罗布人打鱼了,时至今日,他们连鱼都很难吃上,更别提新娘的陪嫁。这么一来,传统的婚俗多少有些简化。 婚礼进行中,由于此地没有年轻人,新娘子算是特例,而罗布人婚礼中却需要伴郎伴娘,伴郎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汉,而伴娘的重任居然委托给了凌宁。 昨夜的狂欢依然在继续。当长老出来祝福两位新人时,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这个仪式与在基督教教堂结婚的仪式有些类似,只不过长老代替了牧师。长老先念了一长段祝福语,然后问新郎官:“你愿意娶古丽茹仙为妻吗?” “我愿意!” 本来接下来的程序是长老问新娘的代表伴娘,然后由伴娘去咨询新娘的意见,因为新娘子出于害羞和矜持这时候要躲在旁边的房中。 可是,今天的伴娘凌宁既不懂这风俗,也听不懂长老的问话,直到长老问了第三遍,她还站在那儿瞪着一双未知的大眼睛。 “我愿意!”新娘子实在忍不住了,跑出来大声表达自己的意见。这个时候,凌宁才想起新娘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红涨着脸激动地喊了一句:“她说,‘她愿意’!”这一来,大家伙儿差点笑喷! 当新郎和新娘被头巾盖住,接受了所有亲友的祝福之后,被大家拥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卡盆,所有人也纷纷跳上不同的卡盆,准备把新人送到对岸洞房去。 徐闻也早就上了独木舟,整个阿布旦渔村,只有楚风的树屋没有被这喧闹影响,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简易的木床上,微眯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尊敬的客人!客人?”一名罗布老人奔了过来,在树底下用维吾尔语喊着,见到没有动静,忙爬上了树,进屋一看,楚风双眉微皱,似乎睡得很沉,他便没有再出声,悄悄退下。 看来今天奥尔德克老人作为岳父实在是脱不开身啊,楚风等此人走远了才重又睁开双眼,心想。 等喧闹的众人终于离开湖岸,楚风咬着牙,挣扎着站了起来,尽管罗布人的伤药很管用,可毕竟他的伤太重,仅仅这几天时间,他能自己站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家到湖对岸去只是把新人送到就会回转,如果要实施徐闻的计划,必须得抓紧时间。楚风在尽量不撕裂伤口的前提下,满头大汗,终于从树屋下到了地面。下来后,他没有按照徐闻所说,去往村庄的西北方向,而是仔细观察了一番罗布人沿着湖边而建的“萨托玛”(房舍)。这些用芦苇快速扎建而成的“萨托玛”,似乎把什么隐隐围在了中间。 就在楚风艰难迈步前往村庄中心之时,距离阿布旦西北2公里处,果真有那么一个四方形建筑。只是目前这个四方形建筑只能看出一个大概形状,多年的荒废和飞沙侵蚀,已经令其散失了大半。此时,正有两个人在那围墙内哼哧、哼哧地挖着什么。 这两个人便是徐闻雇用的那两位维吾尔族驼工,看来徐闻的计划便是让他们来挖掘所谓罗布人的圣物了,只是不知道,这个计划里又有楚风什么事呢? 楚风缓慢而坚定地走着,开始的几步有点困难,但走了一会儿以后,步子就慢慢顺溜了。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可所有的“萨托玛”都没有锁门。这就是天性自然而纯良的罗布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在这里是很正常的。 楚风拖着两条受伤的腿,他的两边是新建的“萨托玛”,修建它们的很多芦苇还是青色的,很显然,它们建成的日子不算长。楚风一步一步地在平整的黄土路面上踱着步子,却有种错觉,似乎自己正走在一条时光隧道之中!一种古朴而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可是,他左顾右盼,怎么也找不到使自己产生这种感觉的根源,这明明就是一个伴随着这次大洪水偶然出现的新村子,为什么自己却能感觉到一种远古气息呢? 从一开始楚风心里就没有赞同过徐闻的计划,也许罗布人的圣物是个宝贝,但这天底下宝贝多了去了,要是一有机会便想据为己有,还不乱套了?徐闻所说的什么仅仅看一眼的话,楚风根本不信,即便初衷只是好奇,想看一眼,但看到了呢?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欲念? 罗布人救了自己和凌宁,而且,这是一个千百年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族群。楚风敬佩他们坚守千年的执著,也感念他们淳朴善良的心性,所以,他没打算帮助徐闻。至于徐闻安排的后手,他也猜到了,对于那两个维吾尔人能够挖到什么,他早已心中有数,这种幼稚的行为不值一哂! 沉迷于自己内心疑惑的思索,楚风不知不觉行至最中间的“萨托玛”,房门突然开了,门内走出了刚才去树屋的那位罗布老人:“啊,感谢天神,尊敬的客人,您终于来了!快请进!”他的汉语显然是现学的,吐字很不清楚。楚风勉强能听懂个大概。 低着头,拖着两条伤腿,楚风有些艰难地进了屋,才一进去,便愣住了。 这屋子里没有床,地上铺了厚厚的水獭皮子,五位白须白发的老人端坐在地上,都抬头盯着刚刚进来的楚风猛瞧。 楚风知道,这应该就是罗布人的长老们。这几天,奥尔德克老人除了照顾他吃喝,给他换伤药之外,也没忘了向他介绍此地的情况。怨不得奥尔德克对他那么客气,原来此地的出现,居然还跟他有关。 罗布人当年离开自己的家园时,心中笃信湖泊中的水还会回来,家园迟早会恢复原貌,他们总有一天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驾驶卡盆来去。但过了许多年,一个又一个的阿布旦都已经荒凉,眼见回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但谁想得到,就在几天前,一场突降的大洪水,刚好冲进了这早已荒废的旧湖泊里,使得古代罗布人赖以生存的海子几乎完全恢复。圣地居然重现了! 族群里的老人们其实心中一直装着圣地、家园。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一直守在附近,一早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家园回来了,那份欣喜也就可想而知。 其后便是奔走相告,能够来的罗布人都来了。虽说这个偶然造成的湖泊用不了多久就会因水的挥发殆尽而不复存在,但毕竟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了家乡的原貌,他们都知道眼前不过是昙花一现,但对濒临绝望的罗布人来说,这一切依然不啻于给他们绝望的心中注射了一支最有效的强心剂。 而楚风二人在洪水发生之后的离奇出现,经过奥尔德克的汇报之后,罗布长老们一致认为,这两位客人是天神的使者,是带给他们幸运的人。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会面。 片刻之后,居中的一位老人开口了,他说的汉语很流利,仔细听,似乎还带着一点点京味。“尊敬的客人,请不要介意长者的注视!我们这里年纪最小的都已经105岁了,大家都很感激你能够在我们有生之年带来这一场大水,使我们重回了祖先的家乡。” “这场水可不是我带来的,这个古老渔村的恢复也不能把功劳算在我头上。既然长老们都是活过百岁的智者,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楚风苦笑了一声道。被几个百岁老人盯着看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听了他的话,为首的大长老嘿嘿一笑,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这几句是古老的罗布方言,楚风也听不懂对方到底说些什么。这种语言按理说早已失传了才是。 其余五位罗布老人听了大长老的话,突然脸上都显出怪异的表情,就连刚刚开门的那位,此时看向楚风的眼光也变了,那种眼神,就好像饿了半个月的狼,突然看见了一只毫不设防的大肥羊一般。 3. 不明所以的托付 如果说对于先前的好奇、探寻的目光仅仅使楚风有点不适应的话,后来的这种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实在让他一阵恶寒。 第69节 好在,这种目光并没有长久。楚风在走出那间屋子很久后依然摆脱不了那阵恶寒!在走回小木屋的路上,他一边把玩着罗布人大长老交给他的那一根似笛非笛、似箫非箫的白玉管,一边想着大长老的交代。 “当年罗布人先祖离开家园时,曾有预言,50年后水还会回来,大家又可以回归家园。可是一个个阿布旦先后废弃,水一直在减少,我们再也回不了。只有你出现时,带来的大水使我们家园重现,所以你一定是那个我们要等的人!”说这话时大长老脸上的表情很神圣。 楚风肯定不想莫名其妙地跟罗布人所谓的神圣使命有什么瓜葛,可无论他怎么推脱,长老坚持把这个看不出什么来历的东西塞在了他的手里,即便他和盘托出徐闻的计划,也没有改变他们的心意。 罗布人大长老不愧是活了近120年的人精,他听了楚风所言之后,只是笑笑,别有用意地说:“没关系,贵友只是好奇心重了一点,不算什么大错,你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他的。” 楚风听到这里只想骂娘,什么啊,偷盗你们的圣物也没什么大不了?还不是想把老子绑在你们的船上。郁闷啊!人家这么说了,楚风就更没有理由推辞了。 只是,不忿被人套牢的楚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个地方本来就什么也没有,你们才故作大方的吧?” “谁说什么都没有的?”大长老义正词严地呵斥了他一句,随后那一句轻轻的低语,几乎让楚风错过:“那里至少还有……呵呵!” “我们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楚风一想起这话就恨得牙痒痒,这明摆着是推卸责任嘛!也不告诉他要怎么做,也不提示他那根所谓的圣物是什么东西,该怎样使用,就这么把他打发了,临了还给他那么大一个责任:使罗布人重回他们的家乡!也就是说,留住这里的水,让这个阿布旦不再消失!这可能吗? “总之,预言中说,只有踏着洪水前来的使者,才能够揭开罗布泊水消失之谜,只有他能够使千年漂泊的罗布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乡。”大长老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等他离开时,大长老终于说了一句在楚风看来有用的话:“我们千年追逐着罗布泊的水,早已经有所察觉,其实它并没有消失,只是藏起来了。如果你用心寻找,一定可以找到!” 藏起来了?用心寻找?楚风嘴里咀嚼着两句谜语一样的话,走得更慢了。 在这个突然出现、不久之后注定会因缺水而消失的阿布旦渔村的西北部,可怜的驼工变身挖掘工,正在努力使自己的双腿往黄沙里更深一些。 说起来这俩也确实是一对倒霉蛋,好好地带着人进罗布泊旅游,本来就三天行程,拿4000块钱,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买卖,可偏叫人生生给毁了。尾款收不到,两人不甘心,回来找雇主吧,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你没把我们安全领出去,我凭什么给你付尾款? 于是两人又在雇主的指令下,干起了新的工作——间谍兼挖掘工。间谍似乎干得不错,雇主很满意,对他们打听出来的消息给予了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奖励,可这挖掘工的工作不好做啊,挖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挖到。 埋头苦干的两位挖掘工,实在是太敬业了,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道黑影已经在他们头顶停留了好一会儿了。 也许是想看看这两个傻帽到底能挖出个什么来,黑影并没有对他俩出手,只是两人毫无收获,黑影渐渐不耐烦起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嘻嘻哈哈的喧闹声——送新人的队伍要回来了! “呃——”阿不力米提很心慌,他知道必须在村里人回来之前完成任务,否则,被发现的话,自己两人肯定会被当做窃贼抓起来。 “呃,我说,阿不力米提。咱们走吧,这个汉人没安好心,他的钱我们不要了!我们走吧!”同伴阿合买江的胆子更小,听到远远的湖面上传来的动静,差点吓得把手中的坎土曼丢掉。 阿不力米提很犹豫:“再挖挖看吧,那些人没这么快注意到这儿,再说,那汉人只是想看一看这圣物到底是什么。他不是答应咱们了吗,看完还埋回去,绝不拿走!这样咱俩就算不上是‘窃贼’,胡大不会怪罪的!”他还是很想赚这笔钱。 阿合买江听他这么说,又埋头用力地挖起来。倒是那黑影,听到圣物这个词一愣,原本伸出的双手悄悄缩了回去。只是他的动静连丝风都带不起,也就难怪两个慌里慌张的驼工无半点察觉了。 可是声音越来越近,眼看着送新人的队伍就要回村,他们还是一无所获,这次,阿不力米提也急了:“好了,不能再挖了,快把土填回去。咱们得赶紧离开!” 阿合买江早就等着他这句,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土重新填回自己挖出来的坑里,然后慌慌张张地朝着村外跑了。 那黑影却早就躲在了围墙的影子底下。他脑中灵光一闪,放过了这两位驼工,抬眼望了望那用芦苇和胡杨扎成的村落,低头沉思了一阵,消失在了这一片阴影之中。 且不说这个古老村子里发生的稀奇古怪事,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山天池,这天居然也发生了一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这一天,天池的渔政船工老赵,按照惯例巡视天池南岸的时候,居然在南岸发现了几顶被水泡过的帐篷。 要说这天池风光,确实美不胜收。这一路上山,小溪潺潺流动,那半山腰的小龙潭也是一景,清澈的湖水里,五颜六色的冷水鱼儿根本不怕人,径直游到你的面前来。尤其是有月亮的晚上,龙潭映月是天池十大美景之一。在此看着明月出天山,别有一番情致在心头。 上到山顶,群山环绕之中的天池,如同深闺的大家小姐,而那远处的圣峰博格达,则像她的兄长一般,拼命想把绝色的妹妹掩藏在自己的衣摆之下,却没想到她已然长成,丽色早已掩盖不住。 只是这游客游天池,多是在北岸,天池南岸,很少有人涉足。那里有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博格达峰,这条路基本上只有专业登山队员在登顶成功后下撤时才会走,但近年来随着徒步运动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徒步爱好者也纷纷翻越博格达山下的冰达坂,来到这开满雪莲的天池南岸——是的,天池南岸不仅有天然雪莲,近年来甚至有人工培育的雪莲成活,形成了一个雪莲花圃。 原本老赵的巡视,只是看看有没有徒步者来到这里。有些徒步者由于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来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在天池渔政这个岗位上,近两年不知救了多少自不量力的家伙。 等到发现帐篷,老赵心里咯噔一下,这帐篷不是那些徒步者的业余货色,倒像是军用的物品。出了什么事? 这个推测立马引起了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天池渔政一边向上级报告,一边专门组织了人在天池南岸展开了小规模搜救活动。连森林武警都惊动了,可后来部队来人核对了帐篷上的编号后,一切行动马上停止,此事再无人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楚风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遭遇洪水之后,帐篷竟会在离出事地点数百公里、海拔高了近两千米的天山天池岸边出现,以至产生了如此多的事端。 回到罗布人圣地——最古老的阿布旦渔村,楚风还在琢磨长老们的意思。 这个渔村近百年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想到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处处凸显生机。还活着的纯粹罗布人已经不多,年纪也都不小了,也许,目前这个村子里的就是全部了。 楚风四处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得可怜的村落。它只有十几间芦苇扎成的房屋,围在这个不知干涸了多少年、今日昙花一现的湖泊边缘。楚风的目光刚刚落在湖边,脸色一变:那湖边水位已经下去不少,很多地方现出泥沼来。这说明水已被蒸发不少——这也难怪,没有长流水注入此湖,它的消失便会很快! 要怎么样才能保持这里的水不被蒸发完?只要水还在,村落就能继续存在,否则就只能重复罗布人的先祖几百上千年前的老路——抛弃它,搬走! 很显然,大长老的意图就是想让他找到办法留住这湖里的水,留住这个村子生存的根基。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人类的力量再大,面对大自然的威力,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他摩挲着手中的白玉管,这东西的玉质还真好,大概是用传说中的羊脂玉雕刻而成,通身晶莹剔透,圆润无比,就好像一块油脂,要从玉石表面渗透出来一般。它全长11厘米,一头是空的,一头却堵了一半,靠近这端口3厘米处,有一个圆孔,这么看倒像是某种乐器。可楚风将其放入嘴中试图吹响时,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 还没等他走到木屋跟前,送新人入洞房的人们就已经回来了。 “楚大哥、楚大哥,你不知道,他们的风俗可有趣了,竟然让新郎新娘吃盐,还有那鲜花新房,你是没看到,简直太美了——咦,你怎么出来了?哇!太好了,楚大哥,你能走了!”此前还对这桩婚姻有些不满的凌宁在听了新娘子的解释后,带着满心祝福参加了这次婚宴,此时正兴高采烈地要向楚风这个可怜的病号“实况转播”婚礼全过程,却发现楚风竟然自己走出了树屋。 “啊,楚兄,你身体好了?”徐闻二人并没有落后凌宁多少,看见楚风独自一人走在湖边,也是一脸的诧异。 “是啊,我觉得身体好多了,便起来走走、晒晒太阳,不然只怕会发霉喽!”楚风赶紧把白玉管收起来,带着玩笑的口吻说。 正说着,脚下一个踉跄,吓得凌宁赶紧上前扶住:“什么嘛,身体还没好就不要逞强,摔着怎么办?” 徐闻也同时上前,搀住另一边:“是啊,身体要紧,我们还等着你赶紧好了,一同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呢,你还是不要逞强了,扶你回去休息吧!” 楚风刚才的脚下打滑本就是故意的,听了此话就坡下驴,任两人搀着自己回到树屋。凌宁没有注意到,在她喊出“楚大哥”这个称呼时,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地动了一下,由于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轻微了,在场的人都把它当作是一阵清风吹过而忽略了。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三章 河图石碑失踪 传说远古时天和地、人和神本来是相通的,但后来,由于人逐渐无视人和神之间的界限,不再对神存有敬畏之心,因此灾难频至,黄帝之孙颛顼帝高阳氏“乃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以绝地天通。 1. 归队 当楚风再次睁开眼睛时,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地方? 第70节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还有那特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这不是医院吗? “你醒了?”此时,正好一位护士小姐手拿体温计走到他的跟前,看见他睁眼,有些欣喜。 “这、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若羌县医院。今天早晨你昏迷不醒地被人扔在我们医院门口,值班医生看你浑身是伤,一时好心,先把你收治了进来。既然你醒了,赶紧打电话给你的家人,让他们送医药费来吧!”小护士嘴很快,三两下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什么?我昏迷不醒?怎么回事?我的伤不是在罗布人村落里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会昏迷不醒?难道是一场梦?到底是阿布旦渔村的经历是一场梦还是现在是在做梦呢? 楚风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脑子乱了,他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摸,居然找到了一样东西——那根罗布人大长老交给自己的白玉管。这么说,前几天的经历并不是在梦中? “请问,你们发现我时,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子,大概这么高,很年轻?”楚风马上想起凌宁来。 “没有,就你一个人。”此时护士已经给屋内的四个病人都派发了体温计,说完这句话便出去了。 楚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件事透着蹊跷啊。自己虽说离开部队很多年了,但警觉性不会这么低吧,居然会无知无觉地任由别人把自己带走,还丢在了医院门口?楚风不相信自己的警觉性已经退化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自己遭人暗算了。这暗算之人为什么要把自己丢在医院门口呢?还没有拿走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白玉管,这个人所图为何? 想不通啊!想不通!楚风摇了摇脑袋,他决定先抛开这个问题,现在首要的是先跟大齐等人取得联系,那家伙该急坏了吧? 大齐还真是急坏了,救援的黄金时间早已过去,到现在楚风、凌宁二人还是毫无消息,几乎可以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就连直升机也已经围着出事地点飞了无数圈,依然一无所获,时至今日,当日考察队的所有队员都参与了救援行动,也因此所有人心里都一片冰凉,大家都清楚,到了今天,两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就在此时,一个电话打到了桑布的手机上,差点令这位铁塔般的大汉跳起来:“楚风!你小子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你在哪儿?” “是小风打来的?”大齐眼都绿了,一把抢过电话,“该死的,小疯子,你疯到哪里去了?没事怎么不知道早点打个电话来?你知道大家有多么着急吗?什么,你在若羌医院里?伤得严重吗?”听说楚风是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大齐的口气马上从训斥转向了关心。 “真的是楚大哥打来的?他没事?太好了!”此时,还留在指挥部的考察队的队员只有小王和威廉。他们在桑布那声惊呼出口时就已经围在两人身旁,此刻证实楚风没事,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喃喃低声庆祝。 “什么?凌宁那丫头没跟你在一起?”大齐听到这个消息心一沉,虽说两人是同时被洪水卷走的,但确实不会有太大的几率一起被发现,如今楚风有了消息,凌宁丫头却踪迹全无,只怕…… “还有这种事?”电话里,楚风尽量简短地说明了情况,并请大齐最好沿着塔里木河下游去寻找那个村子,说不定还能找到那群罗布老人和凌宁。 大齐觉得不可思议,但老战友楚风信誓旦旦称自己所说是真的,他也不得不安排人员去搜寻那个所谓的阿布旦渔村。还好,目前来看,两名失踪人员都已找到,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快!我们快去若羌!”大齐撤走了搜救队伍,只是安排了一些人手沿塔河下游去找寻那个渔村,自己却迫不及待想赶去若羌。可才刚刚起步,他便一个趔趄,眼前发黑。 “齐团长,你这是太累了!你需要休息!”威廉在旁边顺手扶了他一把,“这样吧,我去若羌接楚大哥,你就先好好休息吧,再说,要找凌宁那丫头,也得你居中指挥呢。” “就是、就是,我也去!给我一辆车就行,我保证把楚教授接回来。”王聪也自告奋勇。 大齐正想说什么,桑布开口了:“我去,小王开车,你接着找人!” 大齐明白,这是大家想让自己休息,找的借口,按照楚风所说,凌宁此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找寻起来也没那么急,况且有一个湖、一个渔村这么明显的目标,总比找一个人轻松许多。 他想了想,同意了。王聪、桑布都是新疆本地人,若羌、且末等地是常去的,很熟悉,让他俩去接人,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大齐这口气一松,眼一黑,便仰面倒下。 此时,正好有一位战士未喊报告便进来,大齐依稀瞧着似“小和尚”模样,心中暗骂:小兔崽子,又不守规矩!他眼睁睁看着那张大惊失色的脸逼近自己,嘴巴一张一合的,自己愣是听不见任何声音,随后便进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等到他醒来,却看见一屋子的人。嗡嗡嗡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很吵!”这一声很大。 “什么?”背对着他的那个人没听清楚,转过头来看他,这一看,竟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大齐!你醒啦!” “你、你、你,你是楚风?”刚刚清醒的齐团长脑袋还有点晕:“你不是还半死不活地躺在若羌医院里吗?怎么会在这儿?” “大齐,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我早已被桑队长他们接来,现在正讨论怎样找小凌宁呢!” 大齐此时终于完全清醒了,起身一看,果然,桑布、小王、威廉都在,看来楚风说的是真的:“我真的睡了一天一夜?”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前我们出任务,回来睡上一两天的事还少吗?”楚风嘴里虽说得轻松,眼神却紧紧盯着大齐,那里有一种叫友谊的情愫。大齐接收到了,一挥手:“好了,回来就好!其他的就别婆婆妈妈了。对了,凌宁小丫头有消息了吗?” “没有!”楚风摇摇头,很奇怪,搜救人员沿着塔里木河最末端寻了一遍,却没找到任何有水的湖泊痕迹。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 还好楚风还有一个线索:“实在不行,我们就派人去米兰镇上守株待兔,据我在村里遇到的那位上海游客讲,他是在米兰镇上找到的向导奥尔德克老人。只要找到这位老人,或者是那两位维吾尔族驼工,就能找到那个阿布旦渔村,找到小凌宁。” 大齐的身体并无大恙,此前是太累睡着了。这一觉没人吵,他便美美地睡了个够。此时人一清醒,立即精神百倍。 “那就立马派人去,对了,先联系镇政府,找起人来还是他们熟悉。”大齐迅速分派起任务来。 就在一位战士领命而出之时,大齐突然想起,前面自己睡着之前不是看见“小和尚”了吗:“咦,小和尚,小和尚?” “到!团长!”“小和尚”应声而出。 “你小子,先前进来为什么不喊报告?越来越没规矩了!说吧,当时你要汇报什么事?”大齐随口发落了几句。 “我也没什么大事,昨天接到上级协查的通报,说天池南岸发现几顶军用帐篷,那编号竟然是我们部队的。我让他们把编号报过来,结果……你看!”说着,“小和尚”拿出一张纸,送到大齐面前。 大齐一看,脸色立马变了:“这、这怎么可能?”他一抬头,看见楚风,把这张纸递给了楚风,“你看看吧!” 楚风接过来一看,见是一份物资名单,其中的一些东西很眼熟:“这是我们上次领出来的物资名单?” 大齐点点头,又指了指那一组帐篷的编号:“你看看这个,再看看‘小和尚’抄的那些个!” 楚风仔细一看,果然,那名单中帐篷编号的后边,是一组手抄的编号,居然一模一样:“这是说,咱们的帐篷当日被洪水卷走,居然出现在了天池南岸?”说完这话,他竟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这怎么可能?”在场的其他人无不知道当时众人遭遇洪水之地。天池?怎么可能,先不说两地相隔数百公里,就说水怎么可能往高处流呢? “看来,这罗布泊的秘密还不少啊!”楚风此时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罗布人大长老对自己所说的“罗布泊的水没有消失,它只是藏起来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不成? 还没等他仔细想这个问题,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哇,桑布队长、小王师傅、威廉!你们都没事,太好了!啊,楚大哥,你也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这个欣喜不已声音的主人正是此前大家打算倾力寻找的凌宁姑娘。 “凌宁!你没事!太好了!” “凌宁,我们刚还想去找你呢!” 第71节 “小丫头,欢迎你回来!”见到她平安出现,大家也很激动,就连平时话不多的桑布,也忍不住开口。 “楚大哥,你怎么回事?当日你一声不响地失踪,可把我们急坏了。还好大长老说不用急,还让茹仙把我们带到这儿来,说是在这里可以找到你,嘿,真是神了!他怎么知道你在这儿呢?”凌宁刚说了一句我们,徐闻和他的女伴便在她的身后出现了。 徐闻进来只跟楚风打了招呼:“楚兄,真是让我们好找。怎么当日走时也不跟大家打个招呼!”这一句明显是调侃了,当日楚风要真是自己走的话,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同伴丢下。 楚风听了这话,只能摸鼻子苦笑,他至今也不知道,当日是谁把自己带出村的,也不知道此人有什么目的。而徐闻这个“救命恩人”,确实有资格调侃自己,谁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那么像“忘恩负义”呢! 他这里安之若素,旁边有人不愿意了:“小风,这位是?”大齐护短之心极盛。 “哦,这位是上海来旅游的徐闻、徐总,他可是救了我和凌宁两条小命的恩人!当日是他正好带着雇用的驼队经过,才救下了昏迷不醒的我们。”楚风深知自己战友的秉性,忙把话说开。 “哦,非常感谢!”大齐听他这么一说才释然。 “对了,不是还有个领路的古丽茹仙吗?她人呢?”楚风突然想起凌宁刚才说的,可是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并没有人啊! 凌宁听了愣了一下,她这几天已经和温柔可亲的古丽茹仙交成了朋友,刚刚两人还说笑来着,尽管茹仙的汉语不是很流利,但并不妨碍两个女孩子说悄悄话。 这会子听楚风这么一说,她连忙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茹仙、古丽茹仙!” 良久,她垂头丧气地回来,看她的样子大家便知道,人没有找到。 “算了,她父亲可能有交代,他们这样子神神秘秘的也不会太长久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她又找你来了呢!再说,人家还算是新娘子,当然急着回去了!”楚风见凌宁很沮丧,说不得只好安慰她一下。 2. 石碑秘密 把徐闻等人打发走,自大洪水之后,考察队的成员总算是聚齐了。 休息一天之后,楚风提议大家开个会。 这是此次考察河图石碑小队头一次人员齐整地开会。 威廉首先把自己保管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楚大哥,完璧归赵了!” 楚风打开一看,自己当日扫描进去的那些图案都还在,松了一口气。他伤愈归来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石碑不见了,如果这里面的资料也出了问题,那么此次考察便只能无功而返。要是出现这个结局,对刚刚历经生死的他来说,简直无法接受。 “还有一个消息,当日我们在石碑底下挖出的一小块黑色东西,经初步检测,含有蛋白质成分!”威廉把当日没来得及说的检测结果说了出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楚风听了一喜。蛋白质是生命体的特征之一,这是否说明,石碑底下确实有一个生命体呢?那样的话,离传说中的河图便更近了些。 “嗯,没错,根据我们当日的挖掘,石碑底下确有可能存在一个龟状的生命体,当然如今肯定不会是活体了。”桑布多年的考古经验足以令他判断出,地底没有挖掘出的部分,大概是个什么形状。 “这么说,这块石碑还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那块河图石碑啊?”凌宁此前便有这种想法。 楚风打开自己的电脑,调出当日扫描的文字:“不管它是不是那块传说中的河图石碑,这上边的文字也得破译。根据我当时的观察,这些文字根本就是两种文字被人为地杂糅到一起的,难怪无人能识!” “什么?两种文字杂糅?怎样的人为?”林威廉听不懂。 楚风把电脑转向大家:“你们看,这些文字中,每个字符的一部分好像是生成在石碑上的,没有任何雕凿而成的痕迹,而另一部分却明显有雕凿的痕迹。很显然,原本的石碑出土后,有人在原来的字符上加了一些东西,使这些文字四不像,因而无人能识。”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纷纷凑近电脑仔细观察,楚风已经把那些痕迹放大数倍,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某些凿刻痕迹。 楚风继续分析:“这些凿刻上去的字符我把它单独拿下来,发现全是甲骨文的偏旁部首,而石碑上原有的文字,尽管也是由图形表示,却与甲骨文不是一个体系,倒与当年两河流域苏美尔人的文字有几分相似。 而且它们也不是所谓天生在石碑上的,我分析了那些笔画的生成原因,应当是用某种腐蚀性的东西写上去的,因此毫无凿刻痕迹却入石三分,宛若天成。” 此时,大家已经纷纷坐回到位置上,“楚大哥,太专业的词您就别说了,反正我们也听不懂,您只要告诉我们结果就好!”林威廉是个性子急的,第一个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凌宁。没有听到凌宁的出言相讥,也没有看到她任何鄙视的表情,这反倒让他有点不习惯。 其他人也是直愣愣地盯着楚风。看来大家都想知道结果。 楚风看着大家迫切的眼神,苦笑了一声:“结果?暂时没有结果,这些文字的破译是需要时间的,你们不会认为我一天之内就能完成这个活儿吧。不过……” “不过什么?”还是性急的威廉同学。 “不过,以此刻的考察资料显示,这块石碑几乎可以肯定是史前文明的遗迹,它的年代至少是我国夏商时期之前。可能与6000多年以前的苏美尔人有关,或者更在其之前。”楚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真的?”这回,激动的就不止是林威廉了,就连桑布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如此说来,这块石碑不就可以肯定是那块传说中的‘河图’碑?” “现在看来有很大的可能,只可惜……”楚风可惜的是,当日那场大洪水,不仅打断了考察队的考察,卷走了自己和凌宁,更使得那块巨大的石碑也失踪了。没有实物,说服力便大大减弱。 “假如传说不是无稽之谈的话,‘河图’出现于黄帝时期,也有说法,‘河图’出现于黄帝的孙子颛顼帝时期,不管是谁,这年代相差不会大过100年。那么,这个在原字符上加甲骨文偏旁部首的人不是出于黄帝的授意,就是出于颛顼帝的授意,到底会是什么用意呢?”凌宁首先想到这个问题,她觉得这里有阴谋。 “我们假设,此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原本能够认识这些字符的人认不出来,那又说明了什么?”楚风提出问题。 “说明他不想让人知道这上边记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要保守这个秘密。”这回是王聪嘴快。 桑布有些不高兴,瞪了他一眼:“要封锁消息,完全可以把这石碑毁去,何必这么麻烦!” “不对,他的用意是不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却想为自己保留这个秘密。石碑的用处绝不仅仅是这些文字和图案的载体,说不定还有更特殊的用途,令人不能毁去!”林威廉的阴谋论学得也不错,他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失踪的石碑说不定是某项事情的关键,脸上便显出焦急的神色来。 “威廉说得很有道理,凌宁,你还记得凌教授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绝地天通的神话吗?” “记得!”凌宁当然记忆深刻,此时娓娓道来:“传说远古时天和地、人和神本来是相通的,但后来,由于人逐渐无视人和神之间的界限,不再对神存有敬畏之心,因此灾难频至,黄帝之孙颛顼帝高阳氏‘乃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以绝地天通。” “不仅如此,老师每次讲到这段神话时,总会和司马迁在《史记·天官书》中记载的‘传天数者’联系起来。”楚风插话道。 “对对对,叔爷爷总是这么说,继重黎司天地后,他们两人据说死得早,后继者是他们的弟弟吴回,然后传昆吾,后来的传承者,叔爷爷认为就是司马迁记载在《史记》里的那十二个传天数者。” “这么说来,如果把‘河图’出现的年代定位在颛顼帝统治时期,那么这几件事是不是有联系呢?”林威廉虽然底子不好,反应却是很快的。 “你是说咱们先肯定传说中‘河图’的年代就在颛顼帝统治时代,那么这件事就可以解释了。”凌宁自顾自地推理起来,“咱们假设颛顼帝‘绝地天通’的传说是真的,但‘绝地天通’之后,他又留下所谓‘天数者’传承。这说明,他只是不想普通百姓能与神通,却想为自己和自己的后代保留这个能力——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呢!这样,他就只能保留可以‘通地天’的关键物品,为了不让其他人得到‘通地天’的启示,他必须对其伪装,这河图石碑,应该就是‘通地天’的关键物品!”凌宁很快就把几件事串联了起来。 在场的众人有的点头,有的沉思,而楚风苦笑不已,他是这里边最不信所谓“神话”、“传说”的,可如今,传说中的物件货真价实地在自己眼前出现,这又怎么说? “还有一件事,中国有颛顼帝绝地天通神话,《圣经》中有耶和华破坏通天塔的记载,这二者又有什么联系吗?”这话是威廉问的,他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认真表情。 “我叔爷爷认为,这二者一定有联系,说不定就是同一件事,这也是他世界文明同源说的一个核心部分。”凌宁想起自己叔爷爷的观点,心中振奋,目前自己等人的发现和推论不是恰恰可以证明叔爷爷的观点是正确的吗?“还有,楚大哥,你说这些文字或者说图形,在去掉伪装后,与苏美尔文字有点像?” 第72节 “不错!尽管我这台电脑里的资料不全,但也存有一些苏美尔字符,经过我的比对,大约有三、四分相似。”楚风一谈到专业问题总是一丝不苟。 “我记得苏美尔人可不是他们对自己的称呼,他们自己管自己叫‘黑头发的人’。”凌宁似乎还有发现。 “不错,苏美尔人是现代欧洲人对他们的称呼,在出土的苏美尔泥版文书中,他们对自己的称呼确实是‘黑头发的人’,把自己居住的地方称为‘英明君主统治下的地方’。”桑布也不是吃素的,在考古界干了这么多年,对于这个完全依赖考古才得以重现世人面前的远古文明,他也做了不少功课。 “你们没有觉得很奇怪?‘黑头发’,除了非洲人种具备,就应该是蒙古利亚人种具备这种特征,可苏美尔人一般被认为是雅利安人种。还有,他们对自己居住地的称呼,和我们华夏族的先民对自己族群的称呼多么相似啊!” 在场的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有的脸色一变,有的却满头雾水。 “哪里相似了?”威廉就是满头雾水中的一员。 “你看,我们自称炎黄子孙,是吧!史前文明的华夏部落,一般是有个英明领袖叫炎帝的便自称炎帝部落;有个英明领导人叫黄帝的,便自称黄帝部落。翻译成拉丁文就是‘英明君主***统治下的地方’,是不是和苏美尔人对自己的称呼很相似?只不过是文字翻译的习惯不同罢了,要按中国人的翻译习惯,苏美尔人一样也是‘*帝部落’。”凌宁这么仔细一分析,不懂的人也听懂了。 “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王聪也反应了过来。 “再加上咱们这次发现的这些文字和苏美尔人的文字竟有三、四分相似,这说明什么?说明苏美尔人或者说苏美尔文明与华夏文明有关系,而且是不一般的关系。楚大哥,你说是吧?”凌宁最后下了自己的结论。 “不知道!”楚风觉得头痛,这会快开成神话故事研讨会了,“我说,关于这块石碑,咱们现在的任何猜测都仅仅是猜测,一切定论得把这些文字翻译出来再说。好吧,现在我们散会!”他说完便离开了这间简易办公室。 他这一走,凌宁、威廉两人嘟哝着也跟着走了。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大齐根本就没有心思参加这样的会,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叨咕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睡大觉”,也跟着去了宿舍。 很快,会议室里就留下了桑布和王聪两人,桑布的脸上向来是千年不变的黑塔颜色,而王聪似乎有点不适应突然显得有点强势的楚风:“桑队,这楚教授玩了一趟失踪,脾气可见涨!” “哼!”桑布听了,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也转身离开,只剩王聪莫名其妙地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3. 神秘高手 失踪的两个人全都安然归队,救援行动算是圆满完成。而考察的对象——“河图”石碑失踪,使得这次考察只能到此为止。若羌县有个小机场,大齐带着他的队员随直升机回基地复命,楚风和桑布等人则先回乌鲁木齐。 本来大家在乌鲁木齐下了飞机之后,都牵挂着鄯善王陵的挖掘情况,很想去鄯善支援那儿的工作,尤其是桑布,恨不得直接飞到那儿,可是半途中接到总指挥部张教授的电话,让他们就在乌市休整,还有重要任务交代。 “还有任务?什么重要任务啊?能重要得过楼兰王陵吗?”王聪把自己的不解写在了脸上,桑布脸色阴沉,不发一言。 这回他们下飞机是由一名武警战士接的飞机,然后几人便被带到了一个部队招待所。这里名为招待所,内部条件不比四星级酒店差,几人只是不能出去,通讯工具并未被没收,招待所内部也可随意逛逛。 楚风和桑布倒是能想得通这个待遇,他们一行在沙漠和罗布荒原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找到那么些宝贝,却遗失了其中一部分,如果不经过一个审查程序,只怕很多人会不放心。 第一次接触这些的威廉很是愤愤不平。 凌宁倒还好,只是有点不高兴,给远在北京的凌茹凯教授打电话。凌教授听了沉默片刻,倒没说什么,反过来安慰凌宁,少安毋躁,让她听楚风的话。经过这么些事,凌宁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心高气傲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她听了叔爷爷的劝告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好在张教授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两天之后便带着一个大家熟悉的人来了。 “大齐,你小子不是回部队了么?怎么到这儿来了?”楚风见到前几天才分别的战友大喜过望! “哈哈!想我了吧!老子就知道,你小子会想我想得茶不思饭不想,才勉为其难,再来看看你。”大齐开着玩笑,却把手里的图片扬了扬。 这些图片是当日从那座空中之城找到的黄金饰品的照片。当日离开时,为了不影响后面的考察行动,他们把找到的东西全都留在了大齐守卫的那个基地里。大齐回去复命之后,马上受命把这些东西运交国家有关部门。这接手的,便是张教授,因此两人便一起来到了这里。 大齐看望楚风只不过是顺道,他还有别的事情,没过一会儿便告辞而去。 “楚风啊,这里还住得惯吗?”对于楚风,张智平教授虽然不像凌茹凯教授那般呕心沥血,却也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别有一番慈心。 “还行,就是不让出大门!”楚风哈哈笑道。 “呵呵,别不服气,这也是为了你好!”张教授笑呵呵的,一点也没计较楚风不太恭敬的态度。“你可知道,这段时期乌鲁木齐多了多少外国人?” “呃,外国人?”楚风不知道张教授突然转移话题是什么意思。 “有一些和你有关。你还记得那个企图杀你的神枪手吧!”张教授的神色严肃了起来,“那是俄罗斯一个大的黑道集团——谢廖夫集团的金牌杀手。而最近这段时间,谢廖夫集团的一个主事人却一直待在乌鲁木齐,这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啊!”楚风至今对自己被追杀一事莫名其妙,对这个所谓的谢廖夫集团也是半点门道都摸不清,此时听张教授这么一说,有些不知所措。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美国人和欧洲人利用非正常渠道入境,如今也都潜伏起来,虽然我们还没有摸清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但从他们中有人调查你的情况来看,这些人的目的也跟你有关!” 楚风听了,一个头两个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外国人对自己感兴趣,又是跟踪又是追杀,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宝贝? “所以,把你安排在这儿是为了保护你,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你真的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针对你吗?”张教授其实还带着一个任务,有些人怀疑楚风身上可能有什么异宝,希望张教授能动员楚风把东西主动上交国家。 楚风要是真有的话,肯定二话不说交出来。但他真的没有。他仔仔细细想了一遍,自己身上真没有什么值得那些大集团这么垂涎的东西。 “听说你这次被洪水卷走倒因祸得福了?”张教授已经听说了他们在阿布旦渔村那段稀奇古怪的经历。 “是啊,没想到我一睁眼,却是在罗布人失踪多年的圣地——阿布旦醒来,不仅如此,那些神秘兮兮的罗布老人,还给了我这个。”楚风对张教授的感情虽不如凌教授深,但也从没有想过在他面前隐瞒,于是便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还把那根白玉管也递了过去。 张教授一边听着,一边把这根白玉做成的非箫非笛的东西拿在手里翻过来倒过去地看,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半晌,他把这东西交还给楚风:“既然是人家送你的东西,你就收着吧。至于他们要求你帮忙的,可能很快会解决。” 张教授说的是新疆政府马上要实施给塔里木河下游调水的输水工程。据说已经实施了六次,这第七次一旦实施,不仅原来塔河下游干涸的河床会恢复生机,就连原来塔河的尾闾湖——台特玛湖也会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虽然最古老的阿布旦具体在哪里没有任何文字记载,但它一定在塔河下游。如果连台特玛湖都能恢复,那么阿布旦说不定真的能维持住。”楚风表示同意。近两年来,塔河下游脆弱的生态,在新疆人全力的修复下,确实有所好转。 这么一想,他心中松了一口气。那些罗布老人不容推辞地把东西和任务交给他时,他可没少发愁。罗布泊神秘消失的湖水,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找得到?现在听说有政府出面正在解决这水的问题,真是去掉一块心病。 “既然你身上,没有任何可能潜藏巨大价值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隶属于不同国家、不同势力的人对你感兴趣呢?”张教授纠结了。 楚风把自己去美国的经历告诉了张教授,并且说出了自己对那卷桦皮文书的怀疑:“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是南京我那店里的古董全加起来,也值不得这么一个大集团派出一个金牌杀手。可我有种感觉,这一切,似乎都是从我拿到这卷桦皮文书开始的。” 张教授听了他的分析,点头认可:“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根据那名俄罗斯杀手出现的时间来看,根本不是你得到那卷桦皮文书之后才有人想杀你,而是远在那之前。” “我也知道时间对不上,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杀手的出现,肯定和这卷桦皮文书有关。也许他们隶属于不同势力,一方想让我得到,一方却不想让我得到,俄罗斯那个什么谢廖夫集团,很可能就是因为不想让我得到那卷文书知晓其中的秘密而派杀手来杀我的。”楚风不知道,他的分析已经无限接近于事实。 “有这个可能,这么说来,你小子却是把一颗‘定时炸弹’交给了你的老师啊!”张教授一语中的。 “对了,那些人还不知道我已经把文书交给了老师,可他们迟早会知道,那老师不就危险了?”楚风想到这儿,满脸焦急之色。 “没错,凌老头那儿得派些人手!”张教授即说即做,马上打电话安排,临走时很不放心地交代:“楚小子,话虽如此,你自己还是得小心,近期还是不要随便出这个院子。”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没闲着,此趟考察,经历之多、之奇,为众人生平仅有:桑布、王聪忙着写考察报告,估计至少得写几十万字;凌宁则帮着楚风一个个对比翻译那些从石碑上扫描下来的文字。而威廉为了让自己的知识量迅速赶上凌宁,让楚风开了一个书单后,照着书单把那些书全买了回来。每天除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外,就是来看看楚风、凌宁两人翻译的进度。 第73节 只是楚风、凌宁两人折腾了好几天,丝毫却无进展。本来楚风也想过求助于凌教授,可一想到教授手里还有一卷桦皮文书,并且教授的身体……楚风便无法忍心再拿这些琐事去烦他。 不过这些文字即便去掉那些伪装,依然是一种无人能识、前所未发现的文字,要想破译出来,谈何容易。 就在楚风等人绞尽脑汁、一筹莫展之时,同处于该城市的许多人心情也很不好。 乌鲁木齐市友好北路上,喜来登酒店的套房里,刚刚赶回来的影子一号正不得不面对他家少爷的怒火。 “听说那人老早便回来了,什么事竟让你延迟至今才回来?一号,你是他们的头,这种失误,可不像你会犯下的噢。”这位奥雷尔少爷此时的声调虽然不高,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属下该死,当日属下在一个奇怪的小村子里,找到那人时,看到两个维吾尔人在偷什么罗布人的圣物,当时那两人并未得手。属下完成少爷交代后,有意顺手牵羊,将那所谓圣物带来给少爷,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高手。” “高手?有多高?”奥雷尔少爷听到这儿,眉毛微微一动。 “没有交手,不知对方具体搏击能力有多强,但是他的速度……他的速度却比我强过一线。”影子1号,脸上出现了惊悸之色,他们影子训练时便是以速度为长,可这人的速度竟然可以稳稳克制住在影子中速度最快的自己。可见他的速度快到了什么程度。 “搞清楚对方的来历了吗?” “没有!为了摆脱对方,不暴露少爷,我带着他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绕了好几个圈,可始终无法摆脱他,后来此人却自己走了,属下确认无误,这才敢回来。” “哦,这么奇怪!他既然跟了你那么多天,为何又要离去?”奥雷尔有点糊涂了。 “属下不知,不过属下回来时,发现少爷周围有不少人,从他们的眼神来看,这些人很专业。少爷,咱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为妙!”影子1号确实不是吃素的,回来时随意绕了一圈,便看出许多的不正常。 “哦,你是说我被他们盯住了?”奥雷尔虽然不十分意外,心里却稍稍提高了些警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摸清自己的底,并作出应对,看来此地确实藏龙卧虎。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奥雷尔一个眼神过去,影子1号扭了扭身子,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谁啊?” “是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乔老,欢迎!请进、请进!”奥雷尔起身,笑眯眯地把乔先生迎进来。这位可是他的重要合作伙伴,尤其在中国,乔老先生隶属的家族力量要远大于奥雷尔家族的力量。即便大家心知肚明,双方都并没有多少合作的诚意,但此时却还远远不到翻脸的时候。 “奥雷尔少爷,老夫此来是想跟你告个别,老夫得回美国去了。”乔先生也笑眯眯地跟他客套了一番。 果然,这老家伙消息就是比我灵通,奥雷尔腹诽了一句,脸上却笑容不变,“乔先生要回美国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生意上的事,不得不回去处理啊!真是不好意思,是老夫邀请少爷来中国玩的,结果老夫却要先走,真是失礼啊!还望少爷万万包涵一二!”乔先生的解释任谁也挑不出毛病。奥雷尔自己也有离去之心,自然不会说什么。 送走乔,奥雷尔一挥手,影子出来。 “你去安排一下,给他们制造一些小麻烦,咱们事情还没完,不能就这么走了,得乘乱混淆他们的视线,咱们的人还得回到暗处。”想了想,奥雷尔有了主意,他可以回去,影子们却无论如何不能暴露,必须制造机会,让影子们潜伏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同样的命令,也在同一条街的另一个宾馆的套间里发出:“制造机会,让一队人潜藏下来,给我盯紧那个人!”那位来自莫斯科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一张飞回俄罗斯的机票,看似漫不经心地交代着。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四章 街头救美 要说这图瓦人和罗布人还真像,都是死死守着一个湖。如果说喀纳斯湖是一位性情娴静的纯美少女,那罗布泊就是一位性格阴晴不定的刁蛮千金。图瓦人千年守着美丽的喀纳斯湖过着平静安详的日子,而罗布人则被罗布泊折腾得颠沛流离。 1.“瘦猴”被擒 飞机上。 “少爷,一切顺利,还没等我们的人动手,那里便已然乱了。3号已经成功潜藏,一定不负少爷所托。”此时,奥雷尔身前并没有那万年不变的黑影,而是一个看上去和蔼,与圣诞老人有些相像的老头。老头鼻子红红的,一笑嘴角弯弯,惹得隔着一条通道的那位被母亲抱在手里的孩子盯着他“呵呵”直乐。 轰鸣的飞机引擎呼啸而过,刚刚抵达美国纽约的乔先生,看到接机的下属时,一贯沉稳的脸上,透出一丝焦急来。 “确定他来了美国吗?” “确定,他搭上缅甸毒枭塔坦的线,在越南上的船,旧金山下的船。目前还没有查清他具体的落脚点,但只要人在美国,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他。” “好,散开了人手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乔先生的脸上写着志在必得。 此时,就在纽约华人街,一家名叫“意昌隆”的老字号中式快餐馆的后门,老板林祥隆正在吩咐新来的外卖伙计:“阿发啊,地址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板!”这新来的小伙子很勤快,就是不爱说话。 “那好,记得快去快回!店里头还等着呢!”这可不是老板说空话,他这个店生意非常好,尤其是在饭点儿上,几十平方米的店里已经人满为患,服务员根本忙不过来。要求送外卖的电话还在响个不停。这个小伙子虽说是新来纽约的,记路的本事却是非常好,很多地方去过一次便记得清清楚楚。一口粤北口音,让祖籍粤北乐昌地区的老板倍感亲切,便聘下他来做个外卖工。 要说这美国的移民政策确实很严格,老板也是在此地打熬了十几年才得以申请上一张绿卡。在这样劳动强度大,工资又没办法付太高的小餐馆里,有绿卡的工人是雇不起的,大多用的是没有绿卡的黑工,这也是此地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现在通过偷渡,或偷逃,或逾期不归等等各种方式滞留美国的各种黑工,拿着极其低廉的工资,却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艰辛,生活在这个他们向往的自由国度。美国移民局口口声声要把这些人都遣返回去,却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把这些人撵走了,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儿谁来干呢? 阿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偷渡到美国,并悄悄来到纽约,找了这么一份工作,暂时安定下来。 不到半个小时,骑着自行车的阿发便把几份外卖送到。回到店里再取餐时,把装好的餐盒递给他的服务员袁美英乘机递给他一块三明治。“阿发,饿了吧,快垫一点儿,这是我自己做好从家里带来的,吃吧,就是老板看见也不能说什么!” 阿发一愣,一贯冷静的脸上居然显出了几分局促:“不,不行!”他双手一推,拿上餐盒便跑了出去。 这袁美英也是“黑工”,但她却跟阿发不一样,她是留学生。只是美国对留学生有规定,不允许打工,因此便也算“黑工”。七天前,正是阿发来这家“意昌隆”找工作的那天晚上,袁美英下工回学校,在出餐厅不远处的那条小巷子里遭遇了几个黑人混混。 眼见得这位中国女留学生正要遭遇不幸时,正好路过的阿发仗义出手,几下打得那几个小子屁滚尿流,连一个混混刚掏出来的手枪也被阿发顺手缴了。经过这一夜之后,袁美英便待阿发格外不同。 只是阿发却宛如一块木头,以美国男女的恋爱速度,既然人家女方有情,三天下来只怕早都吃干抹净了,可他却至今无丝毫表示。 要说这袁美英长得还算漂亮,家世也不错,性格也称得上一个温柔,怎么这阿发就偏偏不动心呢? 阿发实在是没工夫领人家姑娘的好意,他出去又回来、回来再出去,已经跑了十几趟。这大热的天,汗流浃背还算是轻的,这身上的汗是湿了干、干了湿,只见他那件深蓝色的纯棉t恤上到处是白花花的盐印子。 好容易到了吃饭的时间,阿发也没再和袁美英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快快地把饭吃完,便跟老板告个假,要出去。 这午饭到晚饭之间,员工可以休息两个小时,但一般不能离店,要离开,还是得向老板告假。阿发虽才来七天,手脚勤快、表现又好,老板认为他刚来,需要添些个人用品也是人之常情,便痛快地答应了,临走还好意提醒:“阿发,这里物价贵,不要乱花钱!” 阿发小声地答应了,拿着从老板手里支取的七天的工资,刚走出那餐馆所在的小巷,便觉得有些不对。 头前两个高大的白人,一左一右,背抵着墙,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什么。阿发对危机的感应能力超人一等,此刻,尽管那两个白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他却心中一禀,直觉有事! 第74节 慢慢地又向前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看去,两名华裔男子已经在他的退路上等着了。 既然后路已被人封死,那就只有前进了,他脚下突然发力,想凭借速度冲出这个包围圈。 还没等他冲到那两位白人男子跟前,脑门上就被两管硬东西给顶住了:“方少尉,我们不想开枪!” 阿发听了此话身子一颤,顿时就不敢动了。 “方少尉,千万别误会,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我家主人欲与你会一晤。还请方少尉不要为难我们这些跑腿的。” 后头一位年轻的华人男子上前来慢悠悠地说。阿发——其人正是在空中之城出现后见财起意,打伤自己兄弟仓皇出逃的“瘦猴”。 瘦猴当日在云南九死一生逃出后,很快就越过边境到了缅甸。但他知道,缅甸离中国实在太近,并不安全,就通过以前出任务时认识的一个毒枭,走越南上偷渡船到了美国。 到了美国旧金山他还是不放心,又偷偷地来到这繁华的大都市纽约,本着“大隐隐于市”的想法,指望一头扎进这热闹的人堆里,悄悄安置下来,没料到这么快便被人找上门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主人无论是谁,自己也没有说不见的权利。 这几人把他带到坐落在这唐人街的一栋别墅跟前时,方少华才知道,自己撞进了人家的老窝。 别墅古色古香,那位看上去年过五旬的主人依古礼待客,不说别的,就那壶极品大红袍,只怕一般人喝不上这样的好茶。只是瘦猴此人并不是一个有文化的,那主人的一些俏媚眼恐怕是白费了。 “乔先生,我是一个粗人,这再好的茶也不觉得比白开水好喝多少。我想你今天大费周折地‘请’我来,不仅仅是来喝茶聊天的吧?” 乔先生微微一笑:“方少尉——” “停,老子早已不是什么少尉了,你别再这样喊我!”方少华一听,立即打断他。 “那怎么称呼?‘瘦猴’阁下?只怕不恭吧!”乔先生好涵养,仍旧笑眯眯地,却是绵里藏针。 果然,一听“瘦猴”这个称呼,对面这男子的脸色便是一沉。虽然当日对自己兄弟下了手,但心中还是有愧的。 “那也不必!什么‘阁下’不‘阁下’的,听着就憋气。你就这么说吧,别管这称呼的事儿了!”方少华并不是缺心眼,他看对方这么迁就,便有意在言语上占占上风,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线。 “既然方先生这么爽快,那老夫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实说吧,老夫想要方先生手里的一件东西,方先生尽管开个价。” 方少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些人肯定打的就是当日自己抢走的那一包黄金饰品的主意,却没想到对面那位老者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我可是刚刚才从大陆偷渡来的一个穷光蛋,身上只有刚刚到手的这一个礼拜的工资。莫不是老先生搞错了,我身上怎么会有老先生感兴趣的东西?” “方先生不必过谦,虽然当日中国特种精英小队‘瞌睡虫’里的‘瘦猴’方少华在外界是名气不大,但据知情者排位,这‘瘦猴’的身法之灵巧迅捷,只怕在世界特种军界也可排上前三。半个多月前,在云南,鄙人的5个不争气的手下,还烦劳方先生教训,方先生,有劳了!”乔先生这话真正是威胁恐吓,别看表面说得客气,又是“烦劳”、又是“有劳”的,那意思其实很清楚:“喂,小子,你就别给我打马虎眼了,你的事我都清楚,还有五条人命的账要跟你算哪!” 其实,乔老先生知道那五个手下不是眼前这人杀的,只是这家伙刚才说话太可气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头儿也就要故意仗势欺人一把。 “原来那五位弟兄是您老的人。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还说呢,要是那五位弟兄不死,我还要费这么大事又是跑路又是偷渡的吗?老爷子,您可一定要相信我,那五位弟兄真不是我杀的。”方少华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杀气,明白人家可能知道凶手并不是自己。反正死无对证,此时倒是不妨跟那五位死鬼拉拉关系。 “这么说,方先生当日就曾答应老夫的条件喽?”乔老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答应!怎么没答应?乔先生的条件这么优厚,正是当时我最需要的。那兄弟一提出来,我便一口答应。当时条件中最吸引我的便是安排我来美国,此时我自己已然踏足美国领土,这个……”方少华一阵胡扯。 “那是当然!”乔先生一口打断他,“只是方先生要想高枕无忧,还得一张美国绿卡,此事包在老夫身上。生意归生意,这是老夫奉送的!” 方少华听了此话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就是不答话。乔先生也不催他,却又貌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要说方先生的藏匿之术,天下真是少有人及,若不是七天前先生出手教训了唐人街上的几个黑人混混,只怕老夫就是把头想裂了也想不到,方先生竟然就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 听了这话,方少华脸色一变。他知道,这是乔先生有意讥讽自己,他那次出手被人家看作是冒失之举。可他并不后悔:“有些事,既然当面撞上了,便不得不做!” 2. 大丈夫,当有所为 “有些事,既然当面撞上了,便不得不做!”面对死命阻拦自己的凌宁,楚风撂下了这么一句话。这一天夜里,街上出现了一些不对劲。 门外的情况已经失控,招待所大门紧紧关闭。外边街上的嘈杂声早已消失不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波浪式交替出现的静默和炸锅似的惊声尖叫! 楚风等人并不知道街上发生了什么,他们早已被警告不得跨出大门一步。只是眼见一群人呼啸而来,在大门外围成了一个圈,不知道在干什么,时不时还有惨叫声传来。楚风一看不对,这么下去可不行,说不准会出人命啊! 他约上桑布几个,正要出去看看,却被凌宁一把拉住,小姑娘出生在和平年代,何时看见过如此地狱一般的场景,听到楚风要冲出去救人,竟是死也不放手。 楚风没时间跟她解释,撂下这么一句话,把她的手硬生生掰开,便走了。此时跟着他们出去救人的已经增加到二十几个人。 冲出门去的众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简易盾牌。此时已经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了,那些人眼里已经散发着嗜杀的红芒,状若疯癫,见人便打。楚风等人虽有盾牌护身,还是被打了几下,终于众人都忍不了了,一声发喊,硬生生把面前这些人冲散。这才发现,地上竟然是一群老人和孩子。 楚风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其中一个小姑娘便往回跑。其他人也学着,带着地上的伤者转身就跑。好险,大家伙儿刚一进去,那扇大铁门便立即关上了。凌宁背着急救包迎了上来,她虽不是专业护士,却因护理凌教授,得到了一段时间的专业培训,处理个小病小伤的还行。此时奔到跟前一看,经不住惊叫了一声:“啊!” 楚风怀里的女孩不过十五六岁,此时满脸鲜血,被放到床上依然昏迷不醒。凌宁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血,脸色马上变为苍白! 桑布也把抱着的女孩放到了另一张床上。招待所里有一个医务所,已经有人去叫大夫了。桑布救回来的那个女孩更小些,怕是连十五岁都没有。 此时两个男人的表情都很狰狞。“该死,是两个孩子!”楚风半天才哑着嗓子说出这么一句。桑布眼睛红红的,捏着拳头狠狠地砸向了门框,却没有说话。 此时凌宁强忍着心中不适,用棉签一点点把那女孩脸上的鲜血擦掉。 要说这凌宁,许是经历过生死,已经大不一样。虽然一开始为了楚风的安危阻止过他出去救人,可一旦觉得自己阻止不了,便开始准备给予帮助。伤药啊、纱布啊,全都是现成的,其实小妮子的原想着万一楚风受个伤什么的,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包扎,想不到却派上了大用场。 “咦!”凌宁嘀咕一声,原来,眼前这女孩子虽说因为年纪小,那张脸蛋却有着大美人的特质。但那长而翘的睫毛、深深的眼窝、高而直的鼻梁,这些面貌特征都不会出现在一位汉人女孩的脸上。 “看上去她应该是哈萨克族。”跟凌宁比起来,楚风对于少数民族相貌的区别还是清楚些。桑布仔细看了看那女孩,也赞同楚风的判断。另一名少女脸上血污被清除以后,看上去也很漂亮。 医生终于赶来,简单检查了一下,长出一口气:“还好你们救援及时,两个女孩都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只怕还得等一阵才能清醒过来。” 稍稍放心的楚风二人才出了那间房门,就见威廉奔跑而来:“楚大哥,有一个老人快不行了,大夫在哪?” 闻声而出的医生顾不上多说,马上随着他匆匆赶去。 老人还是咽了气。他的伤势太重,这里又不是正规医院,根本没有急救设施,唯一的医生只是医务所的值班医生,只能处理些小伤小病,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不甘地离去。 当时,楚风就在房门外,他瞧着那位老人无法闭上的双眼,心中一股憋闷之气无法释放,禁不住两只手上青筋暴起。 不仅他如此,整个院子里的人,不论是当时冲出去救人的,还是坚守岗位没去的,全都是哭丧着一张脸,眼睛红红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似乎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克制着什么。 楚风此时没有兴趣去探究别人的心情,刚才紧张的时候没觉着,此时一放松下来竟觉得浑身酸痛,左右看了一下,两条胳膊都肿了!医生很忙,被救回的人,全都带伤,楚风一看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只好退了回来。 路过一间房门的时候,正巧被帮人处理伤口的凌宁看见:“呀!楚大哥,你怎么了?”说着,便跑了出来。这一近看,楚风身上的伤难免落入她的眼中,于是,不由分说,她便把人往屋子里拽。巧了,这间屋子正好是楚风和桑布先前救回的那两个小姑娘的养伤之地。此时那个年纪大一点儿的小丫头已经醒来。 第75节 凌宁一边帮楚风处理他身上的伤,一边对那小丫头说:“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吗?喏——这位叫楚风,是我的老师,就是他救的你!” 小姑娘原先的一头血污已经被洗去,露出一张清丽的小脸。一睁眼,使得她那张小脸越发美丽迷人:她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 她此时没有完全长开的小脸上还有些许的伤痕,却已没有了害怕的神色,只是抿着嘴时不时去低头看看自己还未清醒的妹妹。就连楚风看了,也禁不住赞一声:好一个坚毅的小女孩! 小姑娘此时一听凌宁所说,眼前之人就是自己姐妹的救命恩人,赶忙轻声说了一句:“楚老师,谢谢您了!” 楚风一听她这个称呼,心中倒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收了两位弟子,却没一个叫自己老师的,没想到第一句“老师”,竟是从这么一个小姑娘口中听到。当下对这小丫头生出莫名的好感来,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谢倒不必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怎么会这么晚了还在大街上?” “老师,我叫尼莎,这个是我妹妹巴丽塔。我们都是疆内初中班的学员,我初三,妹妹才初一,我们来自阿勒泰。学校快放假了,我们想趁着今天星期天,上街给家里的阿爸阿妈买些礼物,没想到……我们不是不想回学校,可是八点多街道就被堵上了,我们回不去!”小姑娘说话条理清楚。 这疆内初中班是继国家为了培养新疆青年人才实施内地高中班政策以后,新疆本地政府搞起的补充政策。 新疆地处偏远,教育资源稀缺,因此每年国家出钱,选拔一些偏远地区品学兼优的学生远赴内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去上高中,而在新疆内部,首府乌鲁木齐市的教育资源又远远好于偏远地区。这样,当地政府便选拔边远农牧区的家境贫困、品学兼优的学生来乌市上初中。学员一旦考上这疆内初中班,一切费用由政府买单。能考上这个班的孩子绝对成绩优异。 楚风虽然不太了解这项政策,却也猜到这两个孩子应该是很优秀的:“你的汉话说得不错,是哈萨克族吗?” “不是,我们是图瓦人!” “哦,图瓦人,那你的家在喀纳斯还是禾木?” 图瓦人可是比罗布人还要人数稀缺的种族,他们目前只有两千余人口,分布在西北边境的阿勒泰地区布尔津县禾木喀纳斯乡的两个村子——喀纳斯村和禾木村当中。 “喀纳斯!”小姑娘也不知是太信赖楚风还是根本没有防御心,有问必答。 要说这图瓦人和罗布人还真像,都是死死守着一个湖。如果说喀纳斯湖是一位性情娴静的纯美少女,那罗布泊就是一位性格阴晴不定的刁蛮千金。图瓦人千年守着美丽的喀纳斯湖过着平静安详的日子,而罗布人则被罗布泊折腾得颠沛流离。 楚风不知怎的突然把这两个族群联系在了一起,他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赶出脑去。 他听说过喀纳斯湖的美丽,据说那个地方号称“人间最后的净土”,又称“上帝的调色板”,一年四季美丽无比。只是他当年在新疆当兵,足迹只到过南疆和东疆,却没去过西北最偏远的阿勒泰地区,对这个传说中的绝美的湖,只是闻名而已。 “喀纳斯真的有那么美吗?”这一句,楚风其实是自问,说得声音极低,却还是被对面的图瓦族小姑娘听见了。 “我们喀纳斯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显然尼莎是不忿楚风话中的质疑成分,这一句话竟是吼出来的,不但把专心处理伤口的凌宁吓了一跳,就连旁边她那一直昏迷不醒的妹妹,也被吵得呻吟了一声,似乎有醒过来的迹象。 “妹妹!妹妹!你怎么样了?”小姑娘听见了妹妹的呻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扑到了妹妹的床边。 “阿爸、阿妈!”昏迷不醒的小姑娘一声惊呼,坐了起来!她一睁眼,看见自己的姐姐那张焦急的脸,一下子回想起那令她惊骇的一幕,“哇”的一声,一下子扑入姐姐的怀里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凌宁看着血迹斑斑的两姐妹抱头痛哭,自己心里也发酸,上前去抱住娇小的两姐妹,好一阵安慰。 而楚风悄悄退了出去。在走廊上,看见桑布一个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吸烟。 此时已是黎明,走廊里静悄悄的。 “以前没发现你抽烟啊!”楚风轻轻地说了句,他知道桑布心里不好受。桑布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双目通红交杂着愤怒、悲伤、痛苦,甚至是绝望。 绝望!是的,楚风肯定自己没看错。一看到这样的目光,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安慰会对这位考古队长起作用。想了想,还是悄悄离开,留下空间让他自己平复吧。 3. 冰窟 这天傍晚,在库木塔格沙漠深处,胖子、尼加提和“黑皮”三人正在尼加提的地下堡垒里看电视新闻,三人居然都没出声。 良久,尼加提才开口说了一句话:“这个事,不是我哥哥干的,对吗?”他嗓音嘶哑,虽然没有所指,但在场的其他两人知道,这是问“黑皮”的。 “不是!头儿不会干这样的事!”“黑皮”斩钉截铁地回答。 两人都心情不大好,因此都没有注意到,此时胖子的脸上,表情极其古怪! 当然,此时心情不太好的远不止他们几个。远在美国纽约的那位乔老先生,此时的心情,也远称不上一个“好”字。 “什么?还是没有进展?”老爷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培养得不错。尽管这语气、语调都不很严厉,下边人还是头皮发麻。 “是,不管我们怎么问,连药都用了,那小子还是一口咬定,东西没带出来。我们要,他可以告诉我们地方,让我们自己取,也可以带我们去取,却要我们先给钱!”那具体办事的人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看上去很干练。 “哼!岂有此理!他当咱们是小孩子不成?你去,加大药量,别忘了这小子的出身,他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一般剂量的药对他不起作用。”乔先生根本不相信“瘦猴”方少华那套说辞。 现代刑讯逼供,早就不兴血淋淋那套了,用的都是文明手段,比如给人注射迷幻药剂,然后再问真相。这个法子又省劲又管用,乔先生的手下都做熟了。 “是!”那人刚退下,这宅子的管家却急匆匆走了进来。 “老爷,那mg公司的总裁乔治和他的父亲来访,说是来给老爷送礼的!老爷,见是不见?” 乔老先生听到乔治父子来访,眼皮子微微一跳:“哦,他们来了!有请!”这对父子的来意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多时,乔治父子便引了进来:“哈哈!老乔治,老朋友,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啦!”乔先生的表情,热情洋溢,他伸出双臂跟老乔治拥抱了一下。 “噢,乔!你可想死我了!”两个老家伙,全都是老狐狸,明知对方是做戏,却偏偏也拿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出来。 “快!快请坐!老管家,泡好茶!”乔先生一番客套,依足了礼节,便吩咐老管家上茶。 等老管家上茶退出去,老乔治的话锋突然一变:“得了,乔,你个老狐狸,别演戏了。我们这次可不是为喝你的茶来的!” “那你们是为何而来呀?”乔先生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别废话了,我们是为少爷而来!快说吧,奥雷尔少爷是不是已经有对付我父子的计划了!”小乔治还是嫩了点儿,沉不住气,一开口便漏了底。 “乔治,你父亲与我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怎么不明白,奥雷尔少爷是你们家的少爷,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乔先生依然不动声色。 “得了,老狐狸,你承认你知道我父子和奥雷尔家族的关系,说明你脸皮还没那么厚。别以为我不知道,近年来,奥雷尔少爷的很多主意都是你这头老狐狸帮他出的。上个月你们还一起到中国大陆去了一趟。我没说错吧?”老乔治早知道他的狡猾,又岂会无备而来。 果然,乔先生无声地笑笑:“老乔治,别说我不够朋友,虽然上个月确实去了中国大陆,也在那儿偶遇了你们的奥雷尔少爷,但确确实实跟他不熟。你们找我是找错人了!” “真的只是偶遇吗?那前两天,乔先生的人从唐人街带走了一个名叫阿发的人,也仅仅是偶遇?”乔治很看不惯两个老狐狸你来我去地斗嘴,半天还说不上正题,干脆把杀手锏拿出来。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那位一直神态自若的乔先生变了脸色,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也投来一个责备的眼神? 第76节 “老朋友,别生气,我这个儿子啊,虽然年纪不小,却不是太懂事,我替他给你赔礼了!”老乔治忙弥补儿子的过错。 这个孩子啊,太不懂中国人的心理了。中国人最是死要面子的,像儿子这么说话,撕破脸,只怕两人来的目的绝对达不到。 听了老乔治的道歉,乔先生的脸上表情依然不好看:“怎么?我在自己的地盘上动个人还得向乔治总裁备案?” “呵呵!当然不必。”老乔治用狠狠的眼神制止了儿子再次插嘴。他笑呵呵地打圆场,“听说这个阿发有点来头,不知他怎么得罪了老弟?老弟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此人没有过分得罪老弟的话,还是大事化小为好,否则引起中国大陆某些人误会就不好了,老弟,你说是吧!” 乔先生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好悬没僵住,暗骂一声老狐狸,还得打点精神与这父子周旋。 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老乔治说“中国大陆某些人”误会,其实是指奥雷尔少爷。只不过乔先生抓住“瘦猴”方少华的行为确实不想被那位少爷知道,因此却不得不接受老乔治的威胁,将当日奥雷尔的意图稍稍透露了一点儿。 将心满意足的老乔治父子送出门外,乔先生长舒了一口气:“老狐狸居然生了一头猪,还互相算计,这事儿越来越有趣了呢!” “有趣、有趣!没想到还没等我们找机会搅乱这池水,它自己倒是已经乱了。”奥雷尔坐在位于自家城堡的书房里,看着影子传递回来的信息,抚掌大笑! “少爷,何事如此高兴啊!”拄着拐杖,华老先生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华爷爷,哎!您怎么不说一声,叫个人搀着!自己就这么过来了,摔着您可怎么办?”奥雷尔对这位对自己家忠心耿耿,辅佐了家族三代族长的老管家是真心关怀。 “呵呵,没事!我这把老骨头还没那么脆弱!”老先生虽感动于孩子的孝心,却对他的担心不以为然。 华老先生一直服务于奥雷尔家族。他本是奥雷尔爷爷的好友,却因奥雷尔家族两代族长的早逝,一直操劳不休,导致自己没有后代。从小,他便把奥雷尔姐弟当做自己亲生的孙子一般疼爱,尽管奥雷尔近年来不得不养成心狠手辣的性格,却一直把这位老人当作最亲的亲人来对待。 此刻见他动问,奥雷尔便把影子传递回来的信息交给了老人。他不是不知避讳,实在是这影子组织在交到他手上之前,便是由这位老人管理的。在老人面前,他奥雷尔家族确实没秘密。 “哦!少爷就是为这事而高兴?”老人很不以为然,“少爷,您的眼光不应局限于此啊!” “我知道错了!华爷爷,我是一时得意忘形了!”在老人面前奥雷尔乐于装成一个小孩子。 “嗯,你也知道‘得意忘形’这个词,一得意便容易忘形,一忘形便能让人窥见你的弱点,不可不慎啊!”华老先生告诫了几句,马上话锋一转:“人老了,便喜欢唠叨,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放心!这乔狐狸抓住了那位特种兵,怎么没动静?老乔治父子跟他勾结,对你没妨碍吗?” “华爷爷,您就放心吧!您都操劳一辈子了,现在该好好享受晚年了。这些事情我能处理好。”奥雷尔一边说,一边搀着老人往外走。 “哦,对了,上次我叫你去家族图书馆,你去了没有?该去啊!”老人年轻时可能杀罚决断、干净利索,可老了,便和其他老人没什么两样,都是同样的絮絮叨叨! …… 这个黎明静悄悄! 大齐忍不住心里咒骂了一句:“见鬼,怎么这么静啊!” 他奉命把那些黄金宝藏送到乌鲁木齐后,便接到了新任务,来天池调查军用帐篷神秘出现一事。 他一到便查看了天池渔政的员工收起来的那几顶帐篷,编号没抄错,确实是当日自己从基地领出来的那几顶。这些帐篷在遭遇洪水时因来不及收起,便被抛弃了,当时大家都想着可能会被洪水卷走,后来去寻人时也确实没在原处发现,便将其抛诸脑后,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大齐一大早起来,便命令“瞌睡虫”小队成员乘坐快艇,去到天池南岸发现帐篷之处仔细搜查,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该死!”大齐一口咬掉军用水壶的壶盖,“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几大口水。现在时间已近正午,派出去的小队成员竟一个回来报告的都没有。整个天池南岸如今只有他所在的一艘快艇停着,寂寞的湖水不知疲劳地冲刷着湖岸,千年不变的高山松林只是这么站着、看着,极其吝啬的不肯开口说一个字,他已等不下去。 交代了船工几句,大齐翻身跳离了快艇,沿着清晨某一路队员离去的方向,深入松林而去。 天池南岸连着博格达峰的山腰,不远处便有野生雪莲生长,后来有人意识到此地的好处,竟在此开了一个人工种植雪莲的苗圃。当下正值雪莲开花之季,那些雪白的花儿迎着凛冽的寒风骄傲地绽放,每一朵都有着不逊于皇室公主的芳华。 大齐此时没心思欣赏这些美景,他一路搜寻,前边过去的那个应该就是“小和尚”,他的做记号手法相当有特色,大齐想到“小和尚”的一些趣闻,忍不住会心一笑。随即又想到了当日他在守树桥时的失职,导致“小满”身负重伤,由“小满”的伤想到那个打伤“小满”逃跑的“瘦猴”,忍不住心又是一沉。 丢脸啊!这支名为“瞌睡虫”的特种小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国际国内大大小小的任务出过上百次,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可上次却因为窝里斗一下子损失了两个人手——重伤的“小满”和偷逃的“瘦猴”。小队成员只剩下了六个,原本配合无间,指挥如意的感觉顿时消失。如今就连他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从天池南岸上岸,穿过一个不太大的松林,就是博格达峰下的冰达坂,翻越这个冰达坂,就能到博格达峰山下。此时大齐已经寻到了冰达坂上,前边“小和尚”的记号却忽然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在规定的距离上,大齐没有发现本该有的记号。他很吃惊,仔仔细细围绕这个范围搜寻起来。 难道这小子忘了留记号了?大齐仔细找过,这所谓冰达坂大多是一些冰川下沿造成的,如今全球气候变暖,很多冰川都已融化,大部分冰达坂上并没有冰,而是冰川腐化的碎石和松滑的泥土。大齐的搜寻没有放过任何一寸地方:碎石块上没有!松滑的泥土上没有!就连偶尔一见的雪白冰雪上,大齐也没放过,还是没有! 这小子,到底哪儿去了? 就在大齐弯着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高点!再高点!哎呀!真笨!我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自己小队成员中那个“小和尚”的? 是那小子!大齐一激动,直起腰来,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齐遍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再没听到任何人说话的声音,他回到最初听到声音的地方,陷入沉思:刚才我是怎么听到声音来的? 突然,他想起来了,那声音嗡嗡的,好像是隔着什么,而且当时自己弯着腰正找记号呢。弯腰!对,再弯腰试试!大齐想到就做,他忙把身子伏下去,几乎贴在了地面上。 果然,“还以为你多能呢!还不是不行?”老邢!这是老邢的声音!大齐又听到了! 他干脆全身趴在了地上:“喂!老邢!老张!你们搞什么?你们到底在哪儿?”可是,没人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地下似乎有好几个人,他们在不停地争论着什么,也许是因为此时说话的人太多,他除了嗡嗡的声音其他什么也没听清。 难道,他们真的在地底下,只有他们的声音能传上来,我的声音传不下去?大齐想了一想,贴着地听了又听,找到声音最清楚的位置,搬起一块大石头放在那儿,自己再捡了一块小点的石头,一下一下地敲在那块石头上。 “笃、笃、笃!”这敲击的声音传来,老邢第一个听到,他马上竖起食指在嘴边:“嘘!”地底下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 “笃、笃、笃笃笃!”这个节奏!“是队长!”小和尚惊喜地喊道! “笃、笃笃!”“哈!小和尚,队长听出你的声音了,跟你打招呼呢!”老邢一听,也高兴得很。 “哚哚!”“是老邢!队长在叫老邢呢!”小和尚这么一叫喊,大家都清楚了,大齐这时能清楚地听见众人的说话。既然是特种兵小队,队友们自然会有一套通过声音的节奏联系的密码。这是仿造摩斯密码设定的,小队的每个成员都有个声音代码,只有队友们知道。 既然确定了身份,而且,互相能取得联系,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队长,你在哪里?”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在小和尚留下的最后一个记号附近。 “我们在那个地方10点钟方向,约五百米左右的一个冰窟里,队长,靠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们本来是来救人的,结果全都滑下来了。”这话是老邢说的,他比较稳重:“队长,你最好回船上找一根超过80米长的绳子。在离此地30米以外就要找好固定点,这附近的固定点全都不可靠。”张国柱说完这话还苦笑了一声,看来,他已经有了切身体验。 既然知道位置,也知道了解救方式,大齐便不再着急了。他回去天池北岸,把能弄到的坚固的绳索全都接起来,带上,这才乘坐快艇回到了南岸。 第77节 大齐估摸着,自己带的绳索起码得有一百多米,保险起见,他在离张国柱所说之处50米的地方找到一棵一人合抱粗的松树,把绳子的一端牢牢系上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往那个方向走。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小心绝不是多余,这条冰窟应该存在很多年了,好像是两个相对着的漏斗组成,上边大,中间小,下边也大。他走了没到十米,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这一滑就滑到了底,“小和尚”、老邢、张国柱、绰号“老鹰”的林宇祥、“老实人”刘青和整个队伍里最不爱说话的“蔫蛋”王华,六名队员正一名不少地等着他。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五章 昆仑山有水 结果出来了,看见这句话的三人竟然都没了破解难题的喜悦,而是一脸惊愕,呆在了那里。 电脑长时间得不到指令,荧幕一明一暗,一遍一遍地闪现着那句话:“昆仑山有水!” 1. 诡异的事件 天才刚刚亮,四岁的阿尔斯郎便迅速地爬起身来,顾不上搭理睡在身边那条自己最喜欢的小狗乌迪,翻身下炕连鞋都来不及穿,便想往外跑。 可是他没跑成,因为乌迪咬住了他的袍子,小狗那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里全是哀求和不解。小男孩心中着急:“乌迪乖!放开我,阿爸今天要进山,我得快些,要不阿爸就得走了!” 说着,他不禁想起上次随阿爸进山看到的那些小动物。这里隶属于阿勒泰地区布尔津县的禾木喀纳斯乡。阿尔斯郎的阿爸是一位哈萨克族守林员,自从小阿尔斯郎满四岁后,阿爸会在短期巡山时偶尔带上小阿尔斯郎。阿尔斯郎像大多数普通孩子一样喜欢小动物,当他看到那些狐狸、松鼠见了自己也不跑,还傻傻地盯着自己看时,便一下子喜欢上了那片充满野性的原始森林。尤其是阿爸让他骑在马鹿背上跑了一阵之后,跟随阿爸进山,就成了他最最喜欢的事。 小乌迪是一只纯种的哈萨克牧羊犬,它的父母都在外边的羊圈里忠心耿耿地守卫着主人的羊群,只有它得以陪伴在小主人身边,可以躺在柔软的毡毯上。它很喜欢跟小主人一起玩耍,可是入夏以来,小主人已经几次抛下它独自一人出门了。此时,它已知道小主人又一次打算抛弃自己,害怕被抛弃的心情使它紧紧咬住小主人的袍子,说什么也不松口。 “乌迪,快!快松开!”外边已经传来骏马刨蹄的声音,小阿尔斯郎知道阿爸即将出发,着急万分,一边用威胁的眼神狠狠瞪乌迪,一边揪住自己袍子的一角,使劲扯,想从乌迪的嘴下脱身。 “呜呜!”乌迪充分发挥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说什么都不松口。 就在这一人一狗拉扯不清时,毡房外边,小阿尔斯郎的父亲昆别克已经上马。 “干粮和水壶都带上了吗?”他的妻子赛内娅虽然已经帮他检查了无数遍,却还是不放心。 “带上了!带上了!女人,就是啰嗦!“昆别克其实很爱妻子,只是男人吗,嘴上总是不服软的,尤其是从小生活在马背上,身体里流着英雄血液的哈萨克男儿,他们似乎总觉得跟妻子说几句软话便会有损他们的英雄气概。 “唉!阿尔斯郎肯定得伤心了!”知子莫若母,赛内娅又怎会不明白自己唯一儿子的心思。 一提到那个漂亮的小男孩,想到那个软软的、还带着乳香味的身子和他那张粉嫩的苹果脸,等会儿还不知道该怎样伤心呢,就连铁石心肠的父亲也心软了:“没办法,这次去巡山时间、路线都太长了,实在不方便带他去。你好好哄哄他,就说阿爸回来会给他带礼物的!如果他太过分,你就说,堂堂的‘狮子王’怎么可以哭呢?”“阿尔斯郎”在哈萨克语中是“狮子”的意思,昆别克对自己的孩子期望甚高。 说完,昆别克身子一挺,他胯下的马儿听命如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阿爸——”小男孩终于从狗嘴里脱身出来,见到的就是阿爸纵马远去的背影,伤心之下,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他却不知道,哭声似乎预示着某种厄运,使得他在整整一个夏天,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阿爸! “队长!还是你聪明!嘿嘿!”看见大齐神勇地从天而降,“小和尚”笑嘻嘻地上前去帮他解开绳索。 大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他,抬头私下里打量起这里的环境来。 如果说这个洞口上半部分是个漏斗的话,那下半部分就是个倒着的漏斗。从底下往上望去,天空只是很小的一块。这样特殊的地形,难怪掉下来的人不容易出去。 眼下正是盛夏七月,尽管这里海拔不低,但却远远未到雪线,但这下面却是寒气袭人。 “团长,你看那!”张国柱似乎知道他在诧异什么,指着一面冰壁对他说。 原来这一处确确实实是当年冰川尚未退化时形成的冰窟,此时地表冰川虽已退化,因为深入地表以下50米,地形又特殊,倒得以保持一个相对低温,类似古代人挖的冰窖,也不知道这些冰保存了几百几千年了? 齐治国越看越心惊,这里真好像一个天然冰窖,战士们幸亏掉下来的时间短,发现不对后,便集中在洞口处,一则那里温度最高,二则想办法出去。幸好还没有人有很强烈的不适,但时间长了,不冻死也会冻伤个胳膊腿什么的。 既然知道这里环境恶劣,大齐也就不想浪费时间,他把刚才从自己身上解下来的绳索往身边的“小和尚”身上一绕:“老规矩,一个一个来,我在最后!” “等等!”“小和尚”大喊,“队长,不着急,还有个好东西您没看着呢!”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大齐一听这话倒是纳闷了,莫非他们几个因祸得福,找着什么宝贝了? 不能怪他这么想,自从一个月前他们接了保护楚风等人考察的任务,大家看到只会在小说或电影里出现的事接二连三在现实中出现,宝贝也找到了不少,所以对这些事已经免疫,见怪不怪了。 只是,他很快便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而他的神经远没有强韧到自己以为的程度,至少面对眼前这件庞然大物时,他无法使自己脸色不变! 这个天然冰窖尽管温度很低,但对于刚刚进来的大齐来说,短时间内还可以忍受。队员们活动了一番身子后,也都没什么大问题。他们显然早就看过了那个庞然大物,熟门熟路地带着大齐钻入毫无一点光线的冰洞腹部。 七拐八拐之后,在前头带路的“小和尚”突然把随身带的小手电照向右前方:“小心,那边有个水潭,估计水浅不了!” 这里有水潭实在太正常了,大齐心想。这里的温度只怕并不是常年不变的,外边天气热到一定程度,里面肯定会受影响,总会有冰融化成水,长年累月便积成水潭了。只是他并不认为这水潭能深到哪儿去。 他的心神很快被水潭边手电光照到的庞然大物所吸引:“这是……” “是的,团长,这石碑就是我们上个月在罗布泊里看到的那块!当时我们在碑底开挖,我一不小心把根部这儿碰掉了一小块儿,你看,就是这儿!”张国柱指着石碑根部那一小块缺口给大齐看。 大齐被这个消息震迷糊了,这是怎么回事?先是考察队被洪水冲走的帐篷出现在海拔高于原地2000米左右的天池岸边,然后这块笨重的足有数十吨的石碑竟然会出现在博格达峰的山腰上?今天是不是在做梦?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疑惑,他掐了身边的“小和尚”一下。 “哎呦!队长,你干吗掐我!”“小和尚”一脸委屈。 “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行了,现在我知道我没做梦!”大齐不耐烦地随口答着,一边围着这石碑绕圈。 “想要知道做没做梦,您不会掐自己吗?”“小和尚”的声音就好像一位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引得其他人“嗤嗤”直笑,大齐直接无视。 这石碑在这里依然是立着的,刚才大齐为什么可以在地面上听到“小和尚”和老邢的声音?那就是因为他们爬到了石碑顶上说话。整个洞不过30米高,这石碑差不多能到洞顶了。 寒气袭来,大齐意识到,他们在这个大冰窖中待的时间过久。这石碑为什么会凭空从原处消失?又为什么出现在这儿?这些事他一时想不通,想不通就先不想了!先把人带出去,否则体温过低,会出麻烦的。 想到这里,大齐手一挥:“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咱们先出去再说。”便领着众人顺着绳索挨个爬了出来。 回到北岸,大齐等人匆匆跟天池渔政的负责人交代了一声,要求南岸暂时不要放人过去,自己则带着队员们迅速下山。今天发现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他必须向上级领导汇报。 “我说,你最近都快要掉到书堆里了!怎么样?有些收获没有?”说这话的人是凌宁,她在威廉的房间里,看到满床的书便问威廉:“你这都看的什么书啊?” 凌宁捡起一本《众神起源》,扔掉;再捡起一本《图说美洲图腾 》又扔;再捡起《 第十二个天体》再扔……?“哟!还有詹姆斯·乔治·弗雷泽的《金枝》,你这打算当巫师还是神棍啊?”凌宁原以为林威廉这会子肯定会捧着有关楼兰、西域历史的书在恶补,没想到他尽看这些不相干的。 威廉一看她的表情,扬了扬手中的《亚洲腹地旅行记》:“看,斯文·赫定!还有斯坦因,这两人的书我都看了。他们俩可是近代西域考古界公认的权威!我这辈子是没指望超越这二位前辈了,不过我有我的优势。”说着,威廉捡起被凌宁丢掉的那本《图说美洲图腾》,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有惊人大发现噢!” 第78节 这一句话逗得凌宁“扑哧”一笑:“得了吧你,才翻了几本书啊,就好意思说自己有惊人大发现!” “嘿!你还别不信!给你看这个!”威廉翻开那书,把它翻到讲玛雅文明的那几页,“找到了!你看!”凌宁半信半疑地凑过去。 这个玛雅人神话她也听说过,玛雅文明里有五个世界日的传说。前四个世界日都会在“洪水时期”陨落,尤其是第四个世界纪年的最后一天是2012年12月31日。玛雅历上的这个记载还一度引起了全球性的末日恐慌,大家都觉得那是预言地球将在2012年遭遇毁灭性灾难。 而这本《图说美洲图腾》中,作为新一轮轮回开始的第五个世界日,其图腾形象最重要的是蛙人!在玛雅神话中,蛙人是平治水害拯救世界的英雄。 “你看看蛙人,有没有觉得眼熟?”威廉看凌宁一时呆住,少不得提醒一下。 “你这么说还真是!是有点儿眼熟。”凌宁刚一看见这蛙人图腾的形象,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再听威廉一提醒,顿时大悟,那确实是眼熟的感觉。 可自己到底是在哪儿看到过这个类似的形象的呢?凌宁自觉自己的经历很简单,除了跟楚风参加过一次考察行动外,就是在学校待着。学校?不可能,自己绝对没有在学校里看见这个。印象这么深,应该是在某处见过实物。 “是那棺材上的!”凌宁把自己的经历好好想了一遍,想起了自己看到的一个类似图案。 “没错!就是那口楼兰人的彩棺!不管他是楼兰国王、还是楼兰王子,他是楼兰人这总没错吧。楼兰人的彩棺上有跟玛雅人的救世主形象几乎一致的图案,这是怎么回事?”林威廉口里说的是疑问句,神情却越来越兴奋,似乎他一点都不在乎答案,而是在享受这个发现的过程。 “像!真是像!”凌宁口中喃喃地道。她和凌教授在楚风刚刚确认那陵墓是楼兰王陵的时候就赶去了,后来主墓室的打开她也有参与,彩棺出土后,她也曾细细观察过。 目前那座陵墓已基本上被确认为楼兰王陵,只是因为墓中没有片言出土,还不能确定墓主人是哪位王者。而楚风则坚持认为,那应该是末代楼兰王比龙的儿子——真达的墓。作为楚风的学生,凌宁和林威廉当然力挺自己老师的观点,所以并不承认目前所谓的“官方说法”。 凌宁还清楚地记得,那彩棺的两头,靠近底部的地方,确确实实有两个直立着的蛙人形象,一边一个,当时她还纳闷来着。彩棺顶部饰满了拥有美丽尾翎、头戴凤冠的鸟儿,当时就被在场专家一致判定为凤鸟。楼兰人受汉文化影响很深,崇拜汉人的图腾“凤”,并把它刻画在王者安息的棺木上,这倒说得过去。可是青蛙凭什么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当然,专家们也给出了很多解释。比如楼兰人当时居住罗布泊湖边,水里很多青蛙,而他们的庄稼可能遭遇过很多次蝗灾、虫灾之类的,很可能楼兰人发现了青蛙是蝗虫的天敌,因此崇拜起了青蛙。 对此说法,凌宁还记得当时楚风是嗤之以鼻的。楚风认为,作为有着数千年农业文明传承的华夏民族,都没有崇拜上青蛙这个“农民伯伯的好帮手”,那些说楼兰人是因为青蛙吃害虫而崇拜它的说法简直很可笑。 “是挺可笑的!”看着玛雅人的蛙人图腾,想起当时那些专家所给的解释,凌宁不自觉地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什么事情可笑?”刚刚迈进门的楚风刚好听见了这句。 2. 孔子与2000年前的邦德 “楚大哥,你怎么出来了?”凌宁看见他,一脸的惊喜。不是她大惊小怪,主要是这几天楚风除了吃饭几乎不出房门。 “嗯,那文字的翻译遇到困难了,只好先放下,出来透透气。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挺可笑啊?”楚风一脸的疲惫,显然这些天过得并不好。 目前他们没有得到可以随意出入的指令,暂时还是不自由的,郁闷之下只好把自己关在房里搞研究。只不过那些古怪文字似乎在跟他捉迷藏,当他兴奋的时候,它们便躲起来;当他泄气的时候,它们又扔点线索诱惑他。那一点灵光似乎就在眼前,可他偏偏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出来透透气! “什么?那些石碑怪文这么难破译吗?”林威廉这小子是楚风的忠实崇拜者,在他心里,似乎就没有楚风不会的,此刻一听楚风说自己遭遇难题,还颇有些不相信呢。 楚风苦笑。 还是凌宁有眼色,一见楚风明显不想谈论那个话题,赶忙转开:“你看,楚大哥,我们刚才在讨论这个呢!”她把那蛙人形象拿给楚风看。 楚风毕竟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蛙人与当日鄯善彩棺上的相似。“这不是玛雅文明中的蛙人崇拜吗?”他合上书,看了看书皮,“呃,《图说美洲图腾》?嗯,让我猜猜,你们是不是发现了它与真达彩棺上的蛙人很相似?因而觉得当日那些专家给出的解释很可笑?”楚风一语中的。 “真神了!楚大哥,你怎么好像我们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林威廉一听,诧异地瞪大眼睛。 凌宁听了什么“肚子里蛔虫”之类的话,恨不得唾他一口,“不会说话不要乱说,你才是那恶心虫子呢!” 楚风不理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书:“你们的心思并不难猜!但不要随意嘲笑人家的推论。历史的真相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任何可能性都会有,更何况当初专家们给出的解释是最合理的。至少他们可以自圆其说,这就很不容易了。”其实楚风也不赞同那种说法,只是在教两个年轻人一点做学问的基本态度。 这两人当中,凌宁是挨过这种训的,威廉则是对楚风所说无不听从。因此,对他的话都没反驳。 凌宁倒是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楚大哥,上次我找到的贝叶经文现在在哪儿?你在破解石碑怪文,我叔爷爷在破解那卷桦皮经书,这些贝叶经是不是没人管了?” 当日楚风等人去那空中之城探寻的时候,凌宁没能跟去,楚风一是担心她的安全,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她当时在塔里有了独特的发现。靠着自己的细心和扎实的知识功底,最后凌宁连破三道机关,拿到了一幅帛画和一些贝叶经书。对于自己独立发现的东西,凌宁多少有些执著,她不想那些东西被丢弃在博物馆的角落独自蒙尘。 “怎么可能?张教授已经找破解婆罗谜文字的专家了。你就放心吧。”对这事,张教授曾经交代过楚风,因此楚风倒是很清楚那些贝叶经书的下落。 “楚大哥,你不是就能破译婆罗谜文字吗?为什么要交给别人去翻译?”林威廉记得当时看到这些贝叶经书时,楚风一口便叫破它的来历,这说明他是认识这种文字的,为什么他不自己翻译呢? 楚风摇了摇头:“你们啊,什么事都给我揽上,不怕累死我吗?”他现在对石碑怪文更感兴趣,因为他家里还有一卷狼皮文书是用这种文字书写的,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先把这些文字或是字符破译出来。 “楚大哥,我有一个问题!”林威廉刚听了楚风的解释,才把前头的疑问放下,马上就想起自己看书时发现的一个问题,“你看,这本杂志上说,塔克拉玛干沙漠地底下有丰富的水资源。据说要是把这些水全部抽出地面的话,可以使面积22.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变成一个水深36米的大海。既然有这么多的水,那还能叫沙漠吗?这些水是不是跟当年罗布泊的水神秘消失有关?”一边说,威廉一边把手中的一本《新疆人文地理》递给楚风。 楚风看了,那上边用详实的数据说明了塔克拉玛干沙漠地下确实有着丰富的水资源:“你说的这些,我暂时不知道答案。可能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地下水层比较深吧。至于罗布泊的水去哪儿了,有一种猜测就是渗入了地下——”楚风一边随口回答,一边翻着手中的杂志。说实话这些问题不是他一个古文字学家能解答的,他只能给出这似是而非的答案。 突然,他看到威廉手边有一篇文章,标题是《古印度〈吠陀〉的密写方式》,这篇文章详细写了《吠陀经》形成的1000多年中,那些祭师都用了怎样的方式密写经文,以保证经文的传承。 他一看到那标题,心中便一跳,翻着翻着,眼睛越来越亮:“密写、密写,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完,他一个转身,快步回自己房间去了,丢下凌宁和威廉两个面面相觑。 他们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楚风房里很快传来一声大笑:“哈哈!我找到了!” 凌宁和威廉顾不得规矩,连忙冲进他的房间,却见楚风正一脸兴奋地在电脑跟前工作着,手指如飞。 “楚大哥,你发现什么了吗?”凌宁和威廉两个你捅我、我推你的“谦让”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凌宁胆子大些,硬着头皮发问。 楚风头也不回:“你们看,这些后添上去的甲骨文偏旁部首。原本我以为它们仅仅是后来者别有用心刻上去掩饰石碑怪文的,使其无人能解,可刚才凌宁提到你发现的那些贝叶经文,当时我就判断出来可能是《摩柯婆罗多》。这《摩柯婆罗多》是记载在古印度伟大经典《吠陀》“本集”当中的一部伟大史诗。而威廉桌上的那篇文章提醒了我,既然古印度的大祭祀喜欢用密写方式记录经典,那么,古黄河文明的巫者们是不是也会用某种密写方式记录什么。” “我还以为那些所谓的密码、密写信件等等只在谍战片中看得到呢,难道远古人就有做间谍的潜质吗?”林威廉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些,目瞪口呆。 “这个我知道!”凌宁倒是清楚一二,“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古人们喜欢用某种类似密码的密语写下一些事情。这其中最著名的人是孔子。” “孔子?你是说,孔子有可能是位2000多年前的‘007邦德’?”威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连专心于工作的楚风听到此话也禁不住停下了下来,转过头来。 “是,就是孔子。孔子死后,当时有人曾感慨‘孔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后人在理解这个‘微言’的时候因为受‘大义’的影响,一直把它连起来理解‘微言大义’,即以身边小事反应大道理。”凌宁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 性急的威廉等不得:“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凌宁白了他一眼,“‘微言’就是一种密写方式,当时感慨的人是知情者。孔子应该是以某种密写方式的一位传人,传人死了,这种‘微言’就再也没有人能掌握和破解了。当时跟在孔子身边的弟子们都清楚这一点,他们都想得到孔子的‘微言’传承,可是孔子到死也没说出是谁得了这个传承。他死后,弟子们互相猜忌,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其中一个出了主意,要大家在给孔子守孝期间,把各自跟在老师身边的所记所闻汇集在一起编成一个类似孔子文集的篇章,这就是《论语》的雏形。”凌宁一口气说完。完全无视目瞪口呆的威廉,眼睛直直地盯着楚风,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是不是能接受这些言论。 “凌宁,你这是从哪儿看来的?”楚风听了并没表态。 “从叔爷爷写的《论语的由来》一书中看到些大概。有些是我自己的推论。”凌宁心中有些忐忑。 第79节 “呃,等过几天这边的事结束了,我跟老师说一声,你最好还是去国外念书吧,国内的教育体制目前不适合你。”楚风听完,愣了一会儿,忽然别有感触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谁料凌宁一听这话便急了:“楚大哥,你要赶我走?”说着,眼眶立马就红了。 “没有的事!”楚风倒真是没有太多哄女孩子的经验,一看这位要掉金豆,顿时有些手脚无措,“我的意思是,凭你的聪明和牢固的知识功底,如果在国外念书,只要你自己别骄傲,扎扎实实学下去,我敢保证,不出两年,你就能拿到博士学位。可如果在国内,即便硕博连读,你也得花五年。我这是为你着想!”说完这些,看着凌宁的脸色由阴转晴,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凌宁低头想了又想,才悠悠开口:“谢谢楚大哥为我考虑,只是我现在还差得远,等我在这里的实践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就是您不赶我,我也会走的!” “呃!”楚风吃了她这么个软钉子,倒是无话可说,只好转移注意力:“你们来看,我用了最简单的顶针密写方式,这些甲骨文偏旁部首似乎有些意思了。” 所谓顶针密写法,就是书写之时,为了保护自己想隐藏的内容,会让一个字同前一个字和后一个字各拼一次,如:a、b、c、d代表四个字,可以拼成ab、bc、cd、da。 凌宁和威廉凑过去,电脑里的排列已经有结果了。那些剥离出来的石碑上有雕刻痕迹部分确实是一个个甲骨文的偏旁部首,如今这么一拼,虽然有些还是形不成文字,但有些已经可以辨认:“这个我认识,是‘山’字!”凌宁首先兴奋地叫道。 “没错!那确实是山字!”楚风又尝试把那些明显拼不起来的偏旁部首跳过,把那些可以拼的字,再一次用顶针密写法拼了一次。 结果出来了,看见这句话的三人竟然都没了破解难题的喜悦,而是一脸惊愕,呆在了那里。 电脑长时间得不到指令,荧幕一明一暗,一遍一遍地闪现着那句话:“昆仑山有水!” 3. 巨人国疑踪 “昆仑山有水?这是什么意思?”凌茹凯接到弟子的电话后,连自己手头的工作也顾不上了,嘴里翻来覆去咀嚼着这一句楚风传递过来的话。就算经验丰富、知识渊博的他,一时也难以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老师,《山海经》上有记载,昆仑山、四水出焉!又说,河出昆仑东北角,即黄河是发源于昆仑山的。是不是这句话也是相似的意思?”凌茹凯想起楚风刚才在电话里对这句话的解释,似乎无可挑剔,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对、不对!应该没这么简单!” 凌茹凯觉得,古人苦心积虑用尽办法,将想隐藏起来的秘密用这种密写方式流传后人,不会说一句显而易见的话。这句话一定有所指,但它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就在凌茹凯苦思冥想企图破解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背后的玄机时,楚风等人也没闲着,他们正在整理行装,准备出发。 去哪儿?暂时保密。 飞机在阿尔泰山的上空盘旋,底下那茂密的寒带原始森林令到过北欧多个国家的林威廉也不禁惊叹:“咱中国还有这样的地方?要不是提前说明,我还以为到瑞典或挪威这样的北欧国家了呢!” 飞机在布尔津机场降落,他们一行共五人,包括桑布和王聪,一踏出机舱,就看见了前来迎接的人里,竟然有熟人——大齐! “大齐!你小子怎么走在我们前头了?”楚风走过去狠狠地拥抱了他一下,很是不解地问。 “唉!这事儿说来话长啊!这次,哥哥我可是见到怪事了……”大齐带着他们边往机场外走,边给他们介绍自己小队在天池上的遭遇。 “什么?那块石碑到了天池上?还是在半山腰的冰窟窿里?”楚风听了,面色古怪,一言不发,可林威廉早就忍不住嚷嚷着,“你们在那儿丢下的探测器,居然在喀纳斯湖被发现?你不是在说天方夜谭吧!”说着,他还把手放到大齐的额头上,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没发烧啊!”林威廉的嘀咕还没完呢,大齐早已忍不住,一把拍掉他的手:“你小子,皮痒了啊!” 一句话,吓得威廉赶紧缩到了楚风身后。 一路无话,很快众人就跟着大齐来到了一处似乎是军营的地方,一直到大齐安排好大家的住宿问题,带着大家又来到一个会议室一样的地方,楚风都不发一言。 “小风!你的表情很不对劲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大齐看楚风居然一直不说话,仔细一看,却发现了他那古怪的表情!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件事,当时我还嗤之以鼻,以为这样的事正儿八经地记载在档案里是当时记录的人糊涂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可能那事也是真的。”楚风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判断,觉得有些脸红。 “什么事?”大家一听就来精神。 “1961年,当时还是苏联,派了科考小组探查巴尔喀什湖,他们乘坐潜水探测仪探测湖底的两位科研人员,从巴尔喀什湖下水后失去了联系,最后居然是中国人在新疆的赛里木湖岸边找到那两名苏联人员。当时我看档案的时候,还以为这是胡编的,没想到你居然遇到了这样的事!” 楚风这些话一说完,就听到身边响起一连串叹气声,这算什么?神异故事? 他没顾上照顾身边人的情绪,马上发问:“你说探测器从喀纳斯湖出来,难道这次叫我们过来就是为探查这件事吗?这事不该找我们啊,应该找专业搞地质研究的啊!” “不是这事,这事已经交给别人去头疼了,找你们过来是因为一件需要借助你们专业知识的事!”大齐走过去,拉下一块荧幕,指挥一名战士打开投影仪。一张照片被放大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林威廉什么都没看明白。 “是某个古建筑遗址。”桑布很快就看出来一丝端倪。 “巨石古建筑在新疆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就这也值得十万火急地把我们叫来?”楚风不解地问,他的心思还在那些神秘文字上,任何人在即将有突破曙光的情况下突然被打断都不会高兴的。 “你别着急,再看看这个!”大齐一抬手,又换了一张图片。这张图上仍有刚才那些巨石建筑,只不过是作为背景出现的,近处是一张木头桌子和几把方凳。 “这是?……”楚风一开始看见这张图片时的漫不经心很快便被一脸凝重所取代。因为他看到了参照物,那木头桌子的桌面是用一棵树的横切面做的,年轮清晰可见。这密密麻麻的年轮告诉大家,这棵树活着的时候只怕不小于两千岁。而且,根据那桌面的大小,可以推测出照片上凳子的大小,那凳子太高大了,大到似乎不是给人坐的,仅仅是目测,也能知道坐在这凳子上的人,身高至少得是他们中最高的桑布身高的1.5倍。 楚风看着照片上这不成比例的家具,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自己在那神秘地宫里发现的那半截人骨,以及一个盛传于阿尔泰山区的神话:“巨人国?” 当初楚风等人在那座被黄沙掩埋千年的神秘古城地下石宫里,因为威廉一不小心误触机关,弹出来的巨蛇尸体差点把他们吓死。而后又发现了半具人骨,只是这人骨的大小长短令人吃惊,据目测,至少得有2.5米以上。这巨人是怎样被困死在地宫中的,他的另外半具尸骨又到哪里去了?这些至今是个谜! 在刚刚脱困之后,楚风就为了这巨人腿骨的事情查阅过一些资料。他发现,远在西北边境的阿尔泰山一带,居然有个很久远的传说。传说在山的深处,有一个巨人王国,这里曾经生活过一群平均身高超过2.5米的巨人。而上个世纪80年代,阿尔泰山深处出土过巨大的车轱辘,以其比例,使用者应该身材高大,与巨人国传说不谋而合,使得这个传说流传范围越来越广。 楚风如今看到这明显过于巨大的家具照片,马上联想到了巨人之事。 大齐没有想到他的反应如此迅速,听了他的话,反倒愣了一下:“怎么?楚风,此前有人跟你透露过让你们来这的目的?”话虽如此,他心中暗自嘀咕:这是谁啊!这么干可不符合纪律! 楚风听了便知自己的猜测没错,微微一笑:“没有人告诉我,我只是刚好前几天对巨人国的事感兴趣罢了!”当下便把自己对那神秘古城的地下石宫中巨人尸骨的怀疑和听到的阿尔泰山传说叙说了一遍,当日,大齐和威廉与他同探地宫,一听,顿时兴趣大增! “楚大哥,这么说那神秘石宫里的巨人,可能就是从阿尔泰山里的巨人国中跑过去的喽!”林威廉只是欠缺一些知识积累,脑子并不笨! “也许是被抓过去的,说不定就是楼兰人干的!”凌宁什么时候都是最不乏想象力的一个。 这句看似无心之语,倒让楚风心中一动:“你是说,楼兰人千里迢迢跑到这阿尔泰山中来抓巨人?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这个?”凌宁一惊,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这巨人国要是真的存在,说不定会引人好奇呢?当时楼兰是西域最强大的国家,也许就是因为好奇才抓了个巨人回去研究呢!” “对对!就好像今天我们的科学家知道哪儿有一个新物种,非要把他搞回去研究研究一样!”林威廉纯属瞎起哄。 “不对!这片区域从来没有属于过楼兰国,这里前有匈奴、后有乌孙,高车、丁宁、柔然,从始至终都由具备强大武力的游牧民族占领,楼兰国对此地根本无能为力。那个地宫里的巨人根本不可能是他们从这里抓去的。”桑布觉得那两个年轻人有些胡闹了,板起脸来还真是挺吓人的。 楚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没想到桑布先说了,炯炯目光望向桑布,表示赞同。 “我说,你们不要跑题好吧!我的话还没讲完呢!”大齐一看,会议节奏有失控的危险,赶紧把自己原本要说的话,抓紧时间说出来,“这照片是一个星期前一位摄影爱好者在阿尔泰山深处,也就是咱们国家与蒙古国、哈萨克斯坦交界处的一个原始森林里无意之中拍到的。” 第80节 “照片就只有这两张?”楚风首先打破沉默。 “当然不是,这位摄影爱好者围绕这片古遗址照了不少,各个角度都有,你们看!”大齐又陆续把其他角度的照片放了出来。 “等一下!”楚风看到一张照片脸色一变,急忙喊停。 这是一张在古遗迹前立着许多木柱子的照片。每一根木柱子的顶端好像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只是这木柱子太高了,摄影师角度不好,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最前头的两根柱子身上却分别有一行竖着写的字符,楚风就是看见这个色变的。 “这个跟楚大哥电脑里那几个排列组合起来的字很像哦!是什么意思啊?楚大哥!”林威廉想起看到过的那些字符,顿时觉得眼熟。 “不错,这几个是甲骨文!”楚风面色还是不太好。 “什么?甲骨文?”桑布一听,皱起了眉头,甲骨文的使用主要是殷商时期或者更早,这片遗迹难道有这么久的年代了?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阿尔泰山深处曾经存在过神秘古文明呢? “这么说,这个遗址很可能是殷商时期甚至更早时候的了?”凌宁觉得不对劲,甲骨文应该没错,楚大哥不可能认错的,但为什么她看着那些木柱子觉得很不对头,根本不像在那里立了几千年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古旧的气息,反倒是很新!对了,很新!就是这个!凌宁再仔仔细细看了看那张照片,发现了一个情况:“你们看,这些木柱子不是同一时期立上去的,有些旧,有些新!” 大家听得一震,围拢来凑近了一看,果然,那些木柱子仔细区别,似乎确有凌宁说的那个情况,越往跟前的木柱子,似乎年代就越新,最前边那两根刻字的木柱子,连刻痕都清晰可见,其刻字年代距今绝不会超过百年。 楚风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的脑袋此时要炸开了,嗡嗡的,似乎有许多小人在他脑海里说话,却又一句也听不清楚。 凌宁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劲,赶紧上前来抓住他那双握得紧紧的拳头:“楚大哥!你怎么了?” 被凌宁这么一嚷,其他人马上掉转头来看楚风。楚风一抬头,迎着众人担心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没事!这柱子上的文字是一个古老的咒语,这里有巫的存在!活着的巫!”说完这句话,楚风突然觉得脑袋一轻,刚才的不适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活着的巫?小风,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吗?怎么现在——”作为在场最了解楚风的人——大齐很不解。 楚风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只是当时看见那张照片,尤其是那木柱上的文字后,他的状态就很不正常,好像看到了一幅熟悉无比的图像,但问题是这张照片上的景象他从来没见过,随后脑子里似乎有人打架一般,头疼得几乎要炸开,这句话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更奇怪的是,一说完,自己的状态又马上恢复了,头不疼,耳朵也不嗡嗡响了。 楚风摇了摇头,再一次仔细盯着那照片看,奇怪,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在场的众人仍用一幅不解的神情看着他,他几乎以为刚才不过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六章 出发,阿尔泰原始森林 这阔孜别克还真是在12年前看见过湖怪,“那一年,时节比现在早多了,大概6月初的时候,有一天,我骑着马在湖边放羊,忽然——”这汉子一说到这儿,脸色都变了,目光中透着恐惧,“我得赶紧跑啊!可我的马儿吓呆了,催了两次催不动,我只好跳下马儿逃命。那家伙,追上来一口就把那马儿给吞了!” 1. 湖怪与羊耳朵 “这儿就是你们在天池丢下的那个探测器出现的地方?”楚风站在喀纳斯湖边望着脸色不太好的大齐问道。 由于古遗迹所在之处位于边境上,上级要求大齐带队考察。此行会顺路经过喀纳斯湖,他便被要求顺便也考察一下探测器莫名其妙跑到喀纳斯湖中的事。 大齐一看到那照片就觉得,这样的考察没有专业人士参与是不行的,于是向上级请求楚风几人协助。 “小风,这回是哥哥我拖累你了,没办法,一看到那照片我直觉这个地方不简单。对于这种事,我是外行。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大齐有些歉意地说。 “说什么呢!”楚风摆手道,“还当不当我是你兄弟,来都来了,还说这些!不过——” “不过什么?”大齐着急地追问。 “对于照片那事,或许我能给你点儿帮助,对那个探测器莫名其妙出现在这湖边的事,我可是爱莫能助了。即便我们的猜测是真的,这些高山湖泊在地底有相通的通道,那也得有相应的仪器设备探查才行,就这么在湖边看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个我知道。关于喀纳斯湖怪的传说也不是一两天了,科考行动也不知组织了多少次,到现在不还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有些专家说这湖怪是巨大的大红鱼,据说能有100多米长。可目前最长的鲸鱼才不过30米。说他们扯吧,人家还有照片为证!据说有一次还出动了潜水设备,准备探个究竟,却只下潜了30米就下不去了!”大齐对这个著名的有着湖怪传说的湖,曾做过一番详细了解。 “还有这事?为什么呢?”楚风诧异。 “因为水温太低!下潜30米就相当于深海数千米的水温。水温太低,潜水员和设备都受不了!” 楚风听了,若有所思! 话说当日会议一结束,大家就乘汽车来到喀纳斯村安顿下来。 此时已近黄昏,他们明天将从这儿出发,乘船穿过喀纳斯湖,从对面的原始森林一路横穿,一直到边境,也就是那位摄影家发现古遗迹的地方。此前把给那位摄影家带路的向导也找了来,一并安排在村子里休息。 从村子到湖边还有几公里,楚风和大齐的离开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凌宁刚把自己满脸的尘土洗净,从自己住的小木屋走出来,来到隔壁一看,已经不见楚风的身影了。 “跑得倒挺快!”凌宁小声嘀咕着,抬眼四望,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因为这里太美了。 在他们抵达之前,这里刚下过小雨。空气中散发着细雨混合泥土的清新和鲜花的芳香。远处,白雪皑皑的奎屯山与其主峰友谊峰相得益彰。近处葱翠的松林连绵起伏,触目可及的野花灿烂又极具芳华。 村子里的房子全部是由原木建成的一栋栋独立的小木屋。正是准备晚餐的时候,袅袅升起的炊烟丝丝上升到一碧如洗的天空,向着四周散落,不一会儿便使这个古朴的小村笼罩在一片薄雾当中,透出一种神秘。 凌宁漫步在村中,她刚到的时候便听说,这里是为了旅游需要而修建的新村。这个新村离著名的喀纳斯湖不算远,想着吃饭还早,她有意顺着村外的喀纳斯河而上,沿着河边小道去看那神往已久的喀纳斯湖。 “去哪儿呢?”威廉一出门,便看见凌宁正往村外走去。 “没什么!我想沿着河边走走!”凌宁随口一答。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那著名的喀纳斯湖怪是不是真有其事,我们一起吧!”威廉一听,正中下怀! “那好吧!”凌宁虽然第一反应是不愿,但也没有拒绝。两人便一同出了村子。 “呃,你说,湖怪的事是不是真的?”看着碧绿的河水汹涌澎湃,两岸不时地出现一棵棵倒下的合抱粗的枯木,林威廉想起了自己在美国便一直牵挂的问题。 呼吸着清新甜美的空气,凌宁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不知道,不是说科学家考证了,喀纳斯湖怪其实是大红鱼吗?” “嗯,我在美国时,看到一本杂志上说,有人亲眼看到过喀纳斯湖怪,据说有100多米长!历史上最大的恐龙也才42米长,什么样的鱼能够长到100多米长?如果真有这么长的鱼,这也不正常啊!”威廉平时对这些神秘事情最关注了,此时身临其境,还真是兴奋。 “嗯嗯。”凌宁平时不喜欢关注这些,只好哼哼两声带过。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四下张望,一下子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喜笑颜开:“小松鼠!”边喊边用手指着离身边不远的一棵松树。 威廉抬头一看,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林间的小精灵。称它为小精灵一点儿不为过,它竟是非常罕见的红松鼠,身上披着一件红褐色的外衣不说,那条尾巴也是艳丽的大红色。凌宁威廉两人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松鼠,一时看呆了。 那松鼠似乎也发现了两人,眼珠滴溜溜直转,只不过它并不怎么怕人,还往两人方向走近了几步。它仿佛一位骄傲的公主,高贵地踱着舞步,很快,它决定表演一些更惊险的动作。它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头微微一抬,似乎在说:“认真看着点,我要表演绝活了。”而后纵身一跳! “啊!”一下轻呼被凌宁自己迅速地用手挡了一半,她的惊在下一秒就变成了喜。 只见那蓬松漂亮的尾巴在小松鼠腾空的瞬间“嗖”地打开,就好像一件艳红的斗篷,护着它安全地落在了另一棵树的树枝上。 这棵树离凌宁二人更近。两人看得也更清楚,小松鼠的一双黑眼珠好像一对黑色宝石,明亮且狡黠。许是它表演累了,许是觉得没意思,片刻之后,这只原本似乎很亲善的松鼠突然改变了态度,背过身去,再也不看两人一眼,蹦蹦跳跳,三两下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第81节 直到它完全消失,凌宁也没回过神来。 “怎么了?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下意识地往嘴边一抹,没有啊?一回头,对上了大齐那戏谑的眼神。她不予计较地眼神一瞥,看到了他身边毫无表情的楚风。 “啊!楚大哥!你到哪里去了?刚才我们看见了一只红色的松鼠!它好漂亮!可惜你没早点来,要不你也能看见了!”凌宁说着,遗憾地嘟了嘟小嘴。 “是啊,楚大哥,它太美了,简直就是这林中精灵,哦不,是精灵公主!用任何华丽的词语都形容不了它真正的美!”威廉回过神来,兴奋不已、语无伦次地给楚风等人介绍刚才的小松鼠是多么的美丽与不凡。 看着两人孩子一样为一只小松鼠欢呼雀跃的样子,大齐和楚风的脸上也柔软了下来。 “好了,赶紧回去吃饭吧,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咱们还要赶路呢!”等了一阵,楚风不得不出言打断这两人叽叽喳喳的描述。 “对啊,明天可是要步行爬山走60公里呢,你们还不赶快回去吃饭休息!”大齐也插话道。 “可、可是我们还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喀纳斯湖呢!”凌宁不想就这么回去! “那有什么,明天早上我们要坐船横穿整个喀纳斯湖,到时候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任你看个够!”大齐满不在乎地说。 “这样啊!”凌宁两人原本的满心不愿,听了这话之后有些意动,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两人便点头同意,随着楚风二人回去。 即将走到村口的时候,他们遇见一位前来河边取水的图瓦少女,刚开始大家没在意,直到擦身而过之时,就听那位少女“呀!”的一声,竟扔下了水桶,差点扑到凌宁的身上:“凌宁姐姐、楚大叔!是你们,你们怎么来啦?” 楚风定睛一看,咦,这小姑娘是谁啊?天真无邪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 “你是尼莎?”凌宁记起来了,前些天楚风他们不是在街头救下了一些人嘛,其中有一对图瓦人姐妹,这个好像是姐姐尼莎。 “不是啦,我是妹妹巴丽塔,尼莎是我姐姐!”少女娇笑着回答,她当日满脸血污,而今换上这身民族服饰,成熟漂亮了许多,难怪分手没多久,凌宁也会认错。 “啊,你是巴丽塔,那你姐姐尼莎呢?”凌宁作为考察队里唯一的女性早就寂寞了,如今遇见这个小姑娘真是兴奋不已。 “我姐姐在家呢!”说着,小姑娘马上扯着嗓子开始喊,“姐、姐——你快出来看啊!看谁来了!” 听见喊声,一个穿着图瓦民族服装,扎满了小辫戴着头饰的少女急急地从十几米外的一扇房门里奔出:“巴丽塔,你就会咋呼!到底有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姐!你看这是谁?”巴丽塔看来是被她唠叨惯了,也不答话,直把凌宁往她跟前带。 “凌姐姐!是你,你怎么来了!楚大叔呢?他们也来了吗?”尼莎见了凌宁也是惊喜交集。 “咚咚咚咚——咚!姐,你再看这边!”巴丽塔偏会搞怪,这时候才隆重地把楚风等人露出来。 “楚大叔也来了!快!快请进!巴丽塔,你快去告诉阿爸阿妈,咱们的大恩人来了,今儿晚上可得好好招待!” “是!”巴丽塔调皮地敬了一个礼,转身钻进屋里:“阿爸——阿妈——” “楚大叔、凌宁姐,你们怎么不进来啊,怎么,嫌弃我们图瓦人的屋子不干净?”尼莎让了几遍请楚风等人进屋,楚风都以有要事婉拒,到最后,小姑娘急了,不仅说话呛人,眼泪也在眼框里打转转! 楚风见他这样,无奈地向大齐使了个眼色,“好吧,尼莎,我们就在你家喝杯奶茶,可别搞杀鸡宰羊的啊,我们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不回去吃也浪费!” “好嘞——”尼莎嘴上脆生生地应了,心里却想,只要你们进来,就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们不吃饭就出了这个屋子的! 图瓦人有说是成吉思汗当年征西时留在阿尔泰山区的一支后裔,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和哈萨克人混居在一起,渐渐地,很多习俗都跟哈萨克人相通了,不过,与哈萨克人喜欢住毡房不同,图瓦人喜欢住木头房子。 进了家门,这里头的摆设却与哈萨克毡房里差不多,一样的大炕,一样的毡毯。大家都脱了鞋子,盘腿坐在炕上。 尼莎和巴丽塔二人的父母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牧民,他们都不善言辞,一听说是当日救下两个女儿性命的大恩人,均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们的阿妈,只露了一面就出去了,姐妹俩的阿爸倒是多说了几句,无非就是“感谢啊”、“一定要留下来吃饭”、“不吃就是看不起我们图瓦人”之类的话,说完,抽出一把锋利的宰羊刀就去宰羊,楚风和大齐拦都拦不住。 “唉!怎么样?就在这吃吧?”这一会的工夫,大齐已经从威廉的嘴里知道了当日的事情。他知道,这样的情况要是自己等人不吃饭就走,那就等于是硬生生地打这家男主人的脸,这对图瓦人来说是一种很大的侮辱。 “嗯,只有这样了!不过,我说,巴丽塔,你们家有几只羊啊?”楚风也知道这些,但他担心给巴丽塔家里造成负担。 “放心吧,楚叔叔。我们家有二百多只羊呢!你们吃不垮我们家的!”巴丽塔边说,边得意地仰着小脸摇了摇。 “嗯,你们这是放暑假了吗?” “是啊!一放了暑假,我和姐姐就赶紧回了家!”尼莎早就去给妈妈打下手去了,只留下巴丽塔一个陪客人闲聊。 很快,尼莎双手端着奶酪、馕等食物进来,因为东西太多,胳臂上还挂着一把奶茶壶,巴丽塔一看:“哎呀!姐姐,这么多东西,你拿不了,叫我帮忙嘛!”说着就从炕上跳了下来。 “行了!你去阿妈那儿把奶茶碗拿来吧!”尼莎很能干,她一会儿就把东西布置好了。她转头吩咐巴丽塔,巴丽塔像只百灵鸟儿,答应着去了。 “尼莎,这喀纳斯湖里真有湖怪吗?”威廉对这湖怪很好奇。 “真有!我阿爸亲眼看见过呢!头有那么大,能把这房子盛下呢!”尼莎给大家倒着奶茶,头也不抬地答道。 “真的?” “咦——那还有假?你是说我尼莎会说谎还是我阿爸会说谎?” 尼莎眼一瞪,威廉就投降:“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尼莎的父亲阔孜别克就宰好了羊,交给老婆,自己进来陪客人。楚风觉得大齐想调查的那个问题正好可以问问这位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老哥,向你打听个事成吗?”楚风说话时,看了一眼大齐,大齐知道他的意思,可这事他已经跟好多当地人打听过了,见楚风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成啊,你是我两个闺女的救命恩人,别说打听个事,就是要我的命也成啊!”阔孜别克豪爽地说。 “呵呵,老哥说笑了!是这样,我们这次来想搞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湖——”楚风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阔孜别克打断:“呵呵!老弟,你也是想知道这湖里有没有湖怪的吧?要是别人我都懒得说了,看在你老弟是我两个闺女的救命恩人的分上,我再说一遍:这湖里啊,真有湖怪,还能上岸呢!”阔孜别克斩钉截铁地说。 “呃!”楚风本来不是冲着湖怪的问题来的,他压根就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见眼前这位淳朴的牧人说得这么肯定,也起了一丝好奇:“老哥,你怎么这么肯定就一定有湖怪?不是连着几次科学考察都没考察到吗?” “我知道,那几次科学考察队,在这儿考察了几次都没见着湖怪,很多人就猜测说咱们这儿的湖怪就是大红鱼,其实啊!哼!我也知道你们不信,很多人还说是我们图瓦人瞎编的湖怪传说,目的就是吸引游客。这把我们图瓦人看成什么了?湖怪的传说这几百年咱们这儿不管是图瓦人还是哈萨克人都代代相传,那个时候就有人旅游了?”这位40多岁的中年汉子,提起这茬来脸红脖子粗的。 “这么说,大叔您真的见过湖怪?”威廉听得两眼直放光。 “唉,见过,要不是见过,我也不会窝到这儿搞什么农家乐旅游接待了。天天在湖边放羊,不知道多舒服,哪像现在这么累!” 这阔孜别克还真是在12年前看见过湖怪,“那一年,时节比现在早多了,大概6月初的时候,有一天,我骑着马在湖边放羊,忽然——”这汉子一说到这儿,脸色都变了,目光中透着恐惧,“我得赶紧跑啊!可我的马儿吓呆了,催了两次催不动,我只好跳下马儿逃命。那家伙,追上来一口就把那马儿给吞了!” 第82节 阔孜别克想到当初那一幕至今还心有余悸,那怪兽只是露出个头,就足足有整栋屋子那么大,一口就吞下了那匹健壮的马! “那您快说说,那湖怪到底长得什么样?”威廉越听越兴奋。 “我只看到它的一个头,那家伙,可大了,比我这屋子还大,方方正正的,眼睛,那叫一个大!总之,样子很可怕!”正说着,阔孜别克看见自己的两个女儿不知什么时候挤在了凌宁身边,三个女孩子抱做一团,脸上露出又害怕又想听的神情。“其实当时我也没敢仔细看,就知道它的嘴很大,一张嘴一股大风,身子就动不了了,好像有人在把我往后扯!要不是我那马儿在我身后,我就掉到它嘴里去了!” 好在阔孜别克脸上的恐惧很快就消失了:“当时我都吓蒙了,一直拼命往前跑,很快那扯我的劲儿就没了。我跑啊跑啊,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一回头,就见到了我的小尼莎!” “啊!尼莎跑那么远做什么?”凌宁不禁讶然问出声来。 显然,在场的众人都是第一次听说。此前有关喀纳斯湖怪的消息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可眼前这位是真正的目击者啊。 “嗯,嗯,尼莎懂事咧!来寻我!”阔孜别克脸上有一丝慌张,支支吾吾的。 “大叔,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威廉掏出一个本子,想把这位说的记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是真的呢?我要不是被这湖怪吓住了,我能不敢再去湖边放羊吗?12年了,整整12年,我都不敢再去湖边!因此人家都笑话我叫阔孜别克这个名字,胆子也跟绵羊一样小了!(‘阔孜别克’即‘绵羊别克’的意思。)”阔孜别克忽然伤心了,伸手在自己眼角抹了一下,“嘿嘿!你们可别笑话我胆小!” “不是,阿爸你才不是胆小呢!你是心疼那匹黑娃,舍不得咱家的羊再被湖怪吃!”巴丽塔生怕众人真的误会自己阿爸是个胆小鬼,赶紧出言解释。 原来,被湖怪吞掉的那匹马还是匹赛马,阔孜别克花大价钱买了来,是准备在赛马会上一举夺魁的。草原风俗,每年都会举行盛大的赛马大会,在大会上获胜的牧民,不仅能得到草原汉子最为重视的荣誉,还能得到一大笔奖金。这使得草原上的牧人只要家里有几个钱的都会想方设法买好马,去参加赛马大会。没想到这匹重金买来的赛马还没来得及帮阔孜别克赢钱就被湖怪一口吞了,导致这个家的经济状况也大受打击。阔孜别克不得不放弃了原来的放牧生活,改在村子里搞农家乐接待游客挣点钱补贴家用。好在两个女儿都争气,考上了疆内初中班,不用家里负担。 “说也奇怪,这湖怪的传说有年头咧!可以前从没听说它能上岸啊!自从我那次在岸上遇着湖怪之后啊,这些年好多村民都在岸上遇见了。好在它不伤人,顶多吃几只羊便会走掉!要不我们这一村子的人都没法活了!最近几年倒好,很多内地人就冲着这湖怪来,在家里一吃一住好多天,这个倒是让村里人赚了不少钱!”阔孜别克提起那湖怪一阵咬牙切齿,一阵眉开眼笑。 楚风和大齐对视一眼,马上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老哥,不是说这湖是堰塞湖吗?你说说看,这湖水有多深?它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湖怪呢?” “我不懂你们说的那些个,我只知道,我阿爸说,这湖深得很,跟海眼相通!”阔孜别克说完,出门去看那手抓肉好了没有。 “大齐,你听说过没有?天池也有传说与海眼相通!”楚风一见他出门,马上问大齐。 “我听说过这个说法,只是一直没办法证实,天池的水温太冷了,潜水设备下到水下30米处就下不去。这个喀纳斯湖也是这样。无法深入探查啊!” “楚大哥,你说,会不会天池的湖底和这喀纳斯湖的湖底都通到同一个地方?”威廉大胆猜测,“不是说,新疆这地方上古时期是一个古海吗?说不定这海眼,就是指这个古海!” “这件事没有科学依据,仅凭猜测是不行的。算了,咱们不讨论这个事了。等会儿快点吃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好嘞!” 不多时,阔孜别克端着一只羊头进来。他把盛着羊头的盘子放到桌子中间,自己先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了一番,然后才手持锋利的割肉刀,开始为在座的诸位分肉。 楚风和大齐都知道哈萨克人、图瓦人饭桌上的礼节。他俩对视一眼,居然都默契地看向凌宁,眼含笑意! 在新疆很多游牧民族的饭桌礼节中,献羊头是最尊贵的一种,主人端着羊头上桌,要把第一刀切下的肉敬给桌上最尊贵的客人,然后以客人身份的尊贵程度为序,一一敬献一块羊头肉,最后,要把羊耳朵给予桌上年龄最小的客人,寓意最小的要“听话”。在座的客人当中凌宁的年龄最小,她必将得到一只羊耳朵。 “在这个仪式中,只要是主人敬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客人必须要一口咽下!”楚风强忍笑意,悄声给凌宁解释,“否则就是对主人的侮辱!主人是要生气的!”然后不出意外,凌宁的笑脸在看到自己盘中那个毛茸茸的羊耳朵之后一下子垮了下来。 “这个,这个,我不是年纪最小的,尼莎她们比我小得多!”凌宁一眼看见来上手抓肉的尼莎姐妹,眼睛一亮。 “呵呵,姑娘,我们图瓦人的习俗,自家的姑娘是不能上桌的!”阔孜别克给大家分完羊头肉,接着开始分手抓肉和羊肠子。 凌宁见了殷勤笑意的阔孜别克,再看看自己盘中的那只耳朵,一咬牙一闭眼,抓着就塞到自己嘴里,连嚼都不敢,想囫囵咽下,却没想到自己的嗓子实在太小,一时卡住,把个小脸噎得通红! “哈哈哈!小姑娘,这羊耳朵你吃一口意思意思就行了!谁让你全吃了?哈哈哈!”阔孜别克一看,赶紧过来轻拍凌宁的背,让她吐出来。 “咳咳咳!”凌宁好不容易把那只耳朵吐了,听了阔孜别克的话,知道自己上了当,恶狠狠地瞪了楚风一眼。 楚风却和大齐相视一笑! 2. 间接接吻 “走快些!要不,天黑前就到不了宿营地了!”大齐一脸焦急,不停地催促,这支队伍比上次出发去罗布泊少了一些人。“瞌睡虫”小队的成员现在只剩下六人,而且冯祥由于妻子在那个骚乱的晚上受到惊吓,摔伤了腿,使得他也没办法来到布尔津。 一想到还躺在重症病房没有脱离危险的“满子”,大齐就不得不连带想起打伤他的“瘦猴”。一番咬牙之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再度望向身后的众人。 昨天一大早,包括楚风等人在内的这支考察小分队就上路了,大家没有一个想要退出的,尤其是林威廉,兴奋得很,嘴里一直哼着连歌词都听不出来的什么“呼呼哈伊!”隐隐约约还有什么“仁者无敌”之类。只是这里毕竟是高纬度山区,他的兴奋劲只持续了不到半天,就被疲劳、缺氧等症状抹去了。 凌宁作为女孩子,本来楚风是不太愿意让她跟来的。但上次在石塔里,她的表现可圈可点,大齐接到上级指定的名单中就有她,因此,这次谁也说不出不让她去的话。只是这女孩子的体力实在够呛,出发两天以来,一直在拖小队的后腿。 小队正走在阿尔泰山的高寒带原始森林中,照片上那个地方处于三国交界之处,是中国最西北边缘,他们昨天便乘坐汽艇横穿了整个喀纳斯湖,一头扎进了连绵起伏的大山里。从这里再往西北走,就全得靠两条腿了。最初大齐还想租马,可向导阻止了他。这条路有一段很陡峭,尤其是刚离开喀纳斯湖那一段,坡度很陡,快笔直了,大家必须手脚并用才能对付,别说马了,恐怕就连南疆惯走山路的毛驴也爬不上来。 七八月份的喀纳斯就好像是仙人一不小心落在人间的一块瑰宝。湖边山坡上连绵的白桦和红桦林,就好像一群群少女,羞涩却又娇俏不已地望着来客。那高耸入云的云杉和高山落叶松犬牙交错,就好像是一对对情侣、友人、姐妹、兄弟,既彼此相依相伴,又坚强地独立生长。此时的喀纳斯湖,湖水颜色从绿蓝到墨绿不停地变幻,薄雾袭来,树木挺拔的身影若隐若现,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被缥缈的白雾半遮住,如梦似幻,真是一幅人间仙境! 传说中,喀纳斯湖是西天仙女下凡沐浴的地方,幽雅、静谧、美丽。它是王母娘娘的掌上明珠,是养在深闺人不识的绝色天仙! 凌宁早已忘了自己刚刚看到那独一无二美景时的雀跃心情了,此时的她,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从昨天开始,每天60公里的行路,对于身边扶着自己的“小和尚”和他的队友们应该不算什么。凌宁看了一眼连气都不喘一口的“小和尚”,心中不由得暗恨起自己这娇弱的身子骨来。 大齐这趟出来,带的警卫力量只有原“瞌睡虫”小队的几个人。此时张国柱带着一人在前探路,“小和尚”和另一人殿后。只是凌宁每每会成为拉后腿的人,于是“小和尚”就多了一个任务——在她体力不支时帮她一把。 与西藏高原地区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还时有人烟相比,阿尔泰山因为地处高纬度地区,气温低,外加上这山陡峭难行,海拔1400米以上的地区就几乎无人居住了。目前大家所处的森林海拔高度虽仅有1500米,却是一片真正的无人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纬度的缘故,尽管这里并没到会发生缺氧等高山反应的海拔高度,大家普遍觉得在这儿爬山似乎比别的地方更累些,哪怕身无一物,却怎么都觉得身上似乎有着千斤重担似的。 尤其在这高寒带原始森林里,坡陡不说,山里的松树也不知长了几百几千年了,那落下的松叶积得足有半米多厚,人一踩上去不是往里陷就是往下滑,走一步退三步。 “爬这个山可真累啊!我在美国爬海拔五、六千米的山,也没有这么累!”林威廉再也没有大声嚷嚷的力气了,只好微微抱怨两声。 “是啊,这里其实海拔并不高!也许是大气压强的不同吧!”楚风就在他身后,此时也停下擦了一把汗。 大齐看着凌宁,即便是在“小和尚”的搀扶下也可媲美龟爬的速度,两道剑眉已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楚风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望,也是眉头一皱:“真不知道你上头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居然非要这么个小姑娘参加!”对于此次行动让凌宁参加,他还是颇有微词。 大齐忍了又忍,还是一声长叹:“算了吧,先休息一下!”尽管他知道,今天的目的地还很远,如果此时休息,今天天黑之前到达预定目的地的可能性将会微乎其微,可眼前的人,除了自己的手下和楚风还算可以,其他人的体力都有所不支,就更别提那娇弱的凌宁了。 一听说可以休息了,累得不行了的王聪赶紧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了!这爬山可比沙漠里考察累多了,沙漠里是热、是渴,可这儿是全身没力、乏、累!” 楚风本也想坐下休息片刻,一回头,看见步履艰难的凌宁,少不得叹口气,回去把她一搀,与“小和尚”一左一右,半抬着她来到了大家休整的地方。 凌宁头埋得低低的,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楚风有些奇怪,这丫头,平时不是这样的啊!一想到这一路的辛苦,随即释怀,也许是太累了吧。 第83节 却不知,此时凌宁那双大眼睛里已经蕴满了眼泪,那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就差一点儿便会倾泻而下。为什么?委屈的呗! 为了自己的尊严,凌宁还是拼命把眼泪咽了回去。她心知,这两天是自己拖了大家后腿,本来大家就在包容她,如果此时自己一掉泪,更坐实了娇娇小姐的名声,大家就会更看不起自己了。 其实,凌宁的委屈并不是针对队友中的哪一个,而是针对自己,她很后悔为什么上大学的时候不加强一些运动,要是当时自己天天锻炼,眼下也就不会这么丢人了吧!她这么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馕饼。 这烤馕是新疆维吾尔族的特色食物,味道香不说,它还便于携带和储存,当日去罗布泊考察,她就爱上了这东西,可如今,送到嘴边的馕饼似乎也失去了它应有的香味,她往外推了推:“我不饿!” “吃点儿吧!多吃些东西,你才能有力气,才能走得动路!”说话的是瘫坐在旁边的王聪。他其实很佩服凌宁的,他一个小伙子都快不行了,凌宁一个小姑娘却坚持到现在,还不喊苦不喊累,真是不容易! 听了这句“吃了才能走得动路”,凌宁心中一动,抬头四望,包括齐团长在内,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吃东西、喝水,补充体力。 “我要吃,我再也不要成为大家的负担了!”凌宁在心里狠狠地对自己说,然后接过王聪手里的馕饼便拼命啃起来,不料这干东西极容易把人噎住:“嗯——” “快喝口水!”楚风看她噎着了,赶紧把手中的水递给她,一边让她喝水,一边帮她拍背顺气。凌宁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来便喝:“咳咳——咳咳!”一时喝得猛了又呛住,不住地咳嗽。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突然发现,楚风递给自己的那瓶矿泉水是开过瓶的:“难道他喝过?这算不算间接接吻?”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又咳起来,脸也瞬间变得通红,好在有前头的咳嗽打底,大家都没觉得异样。 楚风却免不了啰嗦几句:“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噎着就是呛着!这……”话还没说完,手里被塞了一瓶水,就是刚才给那瓶,他顿时哑住——这水貌似自己喝过一口,刚才见凌宁噎着,没多想就递给了她,女孩子大多是有洁癖的,会不会?即便洒脱如他,也禁不住有些尴尬。 他接过水,转身走到大齐身边低声交谈起来。 向导是位哈萨克族人,名叫布黑巴依,正如其名,他在山林里跑得跟鹿一样快。40多岁,由于常年高原紫外线照射,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很多。此时,他也不说话,一个人坐得远远的,一边啃着馕一边盯着下方的那些人。他的汉话是在跟汉族游客打交道的时候慢慢学的,目前虽说大部分的交流难不倒他,却也无法理解眼前这支奇怪的队伍。这旅游不像旅游、考察不像考察的,他们是什么人? 他回过头看见正向自己走来的大齐,立即把自己刚才的思绪丢开:管他们是什么人,这位可是部队上的大人物,据说是一位团长,有部队的人保驾,这些人的来头肯定小不了。自己只管带路,别的什么也别管! 刚刚下定决心,齐团长便走到他的近前:“哎,布黑巴依老哥,从这儿到你上次带人照相的地方还有多远?” 布黑巴依一见他,有些拘束地马上站起来,用手比划:“那边——翻过那个山头就到了!” 大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叹了口气。那座山看起来就不近,更何况,山区里望山跑死马。要靠这群人的双腿翻过那座山,只怕还得走两天以上。 “哎,老哥,你说咱们明天能到吗?”大齐不抱太大希望地问道。 布黑巴依看了看凌宁的方向:“要是没有那个小姑娘,后天夜里差不多了。可是,有这么个小丫头,再多两天都够呛!” 大齐一听,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刚刚赶上来的楚风,发现他似乎有话要说:“怎么?有事?” “嗯,这样走不行!如此高强度的赶路,我们倒还无所谓,凌宁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可受不了。我不知道你的上级为什么非要她参加这次行动,可既然让她参加了,就得考虑周全。这儿不知道有没有人家,如果有,最好能雇一匹马。”楚风知道,这里要真有人家,一定是喜欢住高山的哈萨克族或者人口稀少的图瓦人。他们都喜欢养马,而且,这高山里养的马跟平原里养的不一样,爬山也是能手。要能雇一匹马将小姑娘驼上,队伍的前进速度将会快上不少。 大齐其实是心里最着急的那个,此时听了楚风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便把希望的目光投在了向导布黑巴依身上。 布黑巴依听懂了两人的交谈,他想了想:“这附近倒是有一户人家,是哈萨克族,他们家或许有马,离这儿还有十几公里山路,要不我们去他们家?” “顺路吗?”大齐目前想的是可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顺路!就在我们要去的同一个方向,从他们家门口过还近些,就是路更难走些!”布黑巴依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 “那好吧,出发!”大齐这一声“出发”很响,是说给底下休息的队员们听的。正坐在地上休憩的众人一听这个命令,马上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拔腿就走! “咕嘟、咕嘟!”铁锅里的奶茶翻滚着,一边冒着浓浓的甜香,一边随着女主人赛内娅手里的长勺不断扬起、落下!虽说自己男人不在家,女主人也尽到了身为一个哈萨克女人的本分——她把远方来的客人迎进家中,并烧煮滚烫的奶茶招待他们。 赛内娅一边注意奶茶的成色,一边注意炉中的火,如今山下人早都烧煤了,可她家由于住得高,离村子远,每次买回的煤运上来相当困难,而且她男人是护林员,时常不在家,她不得不常常用原始的燃料——牛羊粪便取代煤来烧饭煮奶茶。 往炉子里又添了几块牛粪之后,很快,随着她的手不停地扬动,奶茶好了!她用铁瓢舀入一个大铁壶中,然后提着它和一叠碗来到隔壁毡房的门前。 在毡房门口,她将儿子那条不听话的小狗踢了一脚,“嗷呜”小狗乌迪受痛,嚎叫着跑远。她定了定神,喊了一声:“做啥呢?快回屋去!”话音刚落,一个小脑袋从毡房后边冒了出来,怯懦地喊了一声:“阿妈!我——”赛内娅没理孩子,继续往里走:“快回去!饭好了!”尽管她的口气严厉,可话里话外透着的都是关心。 四岁的阿尔斯郎很聪明,他从阿妈的话里听出来阿妈其实并没有生气,赶紧用上了缠字诀:“阿妈——阿妈——我就想跟布黑巴依大爷说说话,真的!” “不行!”赛内娅斩钉截铁地拒绝他,说着,一撩毡房的门帘,进去! “呀!赛内娅!奶茶好了?你怎么了?怎么对孩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布黑巴依那张脸就在赛内娅撩起门帘的时候出现了,赛内娅猝不及防之下,连忙退了一步。布黑巴依听到了赛内娅语气僵硬地拒绝小阿尔斯郎的话,不知道一直挺温柔的赛内娅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有些不高兴,哈萨克人什么时候对上门来的客人甩过脸子?他不理赛内娅,抱起小阿尔斯郎就转开了圈圈:“哈哈,我的小狮子,想大爷了没?嗯,长高了、也重了!哈哈,小狮子要长大了!怎么,你要对着大爷耍你的狮子王威风了吗?”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赛内娅听的。 赛内娅没吭气,一低头,绕进毡房,进去之后她也没抬头,将奶茶壶和碗扔下便又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布黑巴依对她的表现莫名其妙,转头问小阿尔斯郎:“阿尔斯郎,你阿妈怎么了?”他跟小阿尔斯郎一家有着点儿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小阿尔斯郎得管他叫大爷,赛内娅算是他的兄弟媳妇,这么对他,怎么都有点儿不礼貌,赛内娅平时不是这样,她这是怎么了? 阿尔斯郎还没来得及回答,大齐和楚风就先后走了出来,他们也感觉到了女主人的态度绝称不上友善,大齐以为是自己等人刚好赶在晚饭口的时候来打扰人家,惹人嫌了。见着布黑巴依就说:“唉,布黑巴依老哥,我们在这儿太打扰人家了,租了马还是快走吧!”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来:“把这些给主人家,替我们谢谢她!” 布黑巴依一看,脸色都变了,把手往外一推:“我们哈萨克人不是这样的人,你把钱收起来!赛内娅绝不会把客人往外推的!” 楚风则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来递给小阿尔斯郎:“小朋友,给你!” 不管任何民族、任何地区的小孩子,对于糖都是没有抵抗力的。阿尔斯郎看了看布黑巴依大爷的脸色,见他表示同意,接过那颗糖就剥了丢进嘴里。 “好吃吗?”楚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 “嗯,好吃!”阿尔斯郎含糊不清地回答。 “你阿妈这几天心情不好吗?”与大齐不同的是,楚风觉得这家的女主人不像是因为自己这一队不速之客心情不好的,他从凌教授那儿得知凌宁有低血糖的毛病后,便买了一些糖果装在身上,为的是以防万一凌宁因为低血糖而晕倒。没想到,凌宁没用着,先贿赂了这位小阿尔斯郎。 “嗯,阿爸出门好多天了,也没回来,阿妈这几天心情都不好!”阿尔斯郎有糖吃,什么都往外说。 “阿爸经常出门吗?” “嗯,阿爸是护林员,经常进山,不过平时很快就回来了,这次好久都没回来!”说着说着,阿尔斯郎似乎觉得嘴里的糖也不香甜了,“我想阿爸!阿爸,你啥时候回来!呜——”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前一秒还高高兴兴,后一秒说哭就哭了。 就在楚风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时,赛内娅出现了,她一把接过阿尔斯郎:“没出息!还男子汉呢,动不动就哭!” 阿尔斯郎一进妈妈的怀里,立即止住了哭声,献宝似的从嘴里掏出已经融化了一半的糖来:“阿妈,这个汉人叔叔给我糖吃,可好吃了,阿妈,给你!你吃!你吃!” 赛内娅别过头去:“阿妈不吃,阿妈不爱吃糖,阿尔斯郎自己吃吧!” 阿尔斯郎一听阿妈不爱吃糖,笑眯眯地将那半块糖又扔进自己嘴里,再不哭了。 “对不住,尊敬的客人,因为我男人巡山去了好多天也没回来,我心里着急,没招待好客人,是我的不是,请客人们别生气!”赛内娅脸上挤出几丝笑容,对着大齐和楚风说完这几句,回头又对着布黑巴依说:“布黑巴依大哥,昆别克不在家,就请您帮我宰羊招待客人吧!” “啊!不不不!既然你家里有事,我们怎么能麻烦你呢,如果家里有合适的马,租给我们一匹,租金我们一定不少你的,如果没有就算了,我们还要赶路呢!”大齐连忙拒绝她的待客之意。 第84节 “马儿倒还有一匹,就是年纪太大了,平时在家里也干不了重活,只怕不合用!”听说这些客人是租马来的,赛内娅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家里本来还有两匹儿马,却都叫丈夫昆别克带走了。本来说是短则10天,长则半个月就会回来。如今已过半个月,人影都没见一个。其实以前这种情况也常有,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赛内娅就是心惊肉跳的,实在是没精神招待客人。 听到这里楚风心中一动,“你男人是往哪个方向出发的?” 赛内娅往西北方向一指:“往那边!” “布黑巴依大哥,你上次看的那个有大房子、桌子凳子的地方在哪个方向?” “就是那边!” 得到布黑巴依的肯定,楚风再一盘算:“从这儿到你说的那个地方骑马得走几天?” “快的话,一天,慢的话,一天半两天都是有的!”布黑巴依知道,其实在这山里头走,马跑不起来,脚下还打滑,走得并不快。像这支队伍里的一些人,放开速度的话,比马儿还快些。 3. 向导脱队 到底,这支队伍还是在赛内娅家住下了。尽管天还没黑,但赛内娅家后头的那片山涧十分危险,白天通过都有失足的风险,何况这时已近黄昏。布黑巴依一再劝说,还说如果安然通过这道山涧,几乎可以节约一天的路程。这句话终于令大齐改变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大家牵着赛内娅家的那匹老马,告别了心事重重的女主人,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那道山涧。 临出发时,赛内娅交代凌宁,以她的体重,老马驮着走三四个小时,就得自己下来走一段,让马儿休息休息,然后再上马。这马儿不仅岁数确实太老了,还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凌宁怎么都不忍心骑它,再加上过这道据说连老鹰见了都怕的山涧,必须用双腿走,因此,马儿便被“小和尚”牵在了手里。 从这道山涧直通过去,便是这座山峰的另一边,如果从山顶翻过去,路程增加两倍不说,由于此山的山峰已经将近4000米,峰顶终年白雪皑皑,以凌宁的体力,只怕翻不过去。两相比较,冒一点儿险,走这条悬崖中的小路,倒是更好的选择。 这道山涧也不知形成了多少年月,山下溪水潺潺,两边悬崖峭立,相距并不远,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山突然裂开一道缝似的。西边巨大的怪石林立,并没有道路。在经过一道并不太吃力的斜坡之后,众人走在东边悬崖中间的一条小路上。 这条小路最窄处1尺有余,有些地方甚至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顺着右边的崖壁,地势一路走高。凌宁侧着身子,贴着崖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往上望,天空中闪闪的金雕正在不住地盘旋,就是不敢下落到山涧里;往下望,上百米的高度一时令她有些目眩。 “小心!”随着“刺啦”一声,凌宁脚下一块石头往下滑落,她身后的楚风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了她一把,小姑娘才避免了滑落深涧的命运。 “呼!”凌宁身子站稳之后,惊魂未定地长出了一口气,她回头看见楚风一脸铁青,赶紧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哦,对了,谢谢!”说完,脖子一缩,身子滑得像条鱼一般躲过楚风的“魔爪”,向前赶路去了。搞得楚风有脾气也发不出来,禁不住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哎呀!总算是过来了!”尽管这条路很难走又危险,但在大家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走了三个小时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与刚才那边的险峻相比,山涧出口这一端简直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山涧中那宛如脱缰野马一般的小溪不见了!潺潺的溪水到了这儿如同娴静的大家闺秀缓缓流着,溪边是两片开满了无数不知名的红的、黄的野花的草地,草地更远处是一片一片不见尽头的杂生林海。里面白桦、红桦、云杉、高山松等树种彼此互不侵犯地共存着。林海边上是一群白桦,树龄至少上百年,依然像少女一般亭亭玉立。一阵清风吹过,树叶“沙沙”响起,那随风轻摆的枝条就好像少女伸出的手臂,正在用无比优雅的姿势欢迎远方而来的客人。 进山三天没有洗脚的凌宁实在忍不住那清澈溪水的诱惑,脱了袜子将脚伸进水里:“哎呀!好凉!”缩脚不及的她没注意,旁边的桑布脸色一变,粗鲁地一把把她拎起来:“笨蛋,谁让你在山溪里洗脚的!” 以桑布的身高,提溜着凌宁就好像老鹰捉小鸡,他把她一把抓到了楚风跟前:“把你的学生看好。冰川下的溪水是能随便洗脚的吗?这山溪水,有些温度低得能把人冻成冰坨子!” 楚风一看,又是凌宁!头疼得一拍脑门,他知道桑布没有危言耸听,一般人总认为只要不结冰的河水,温度再低也不会低于零摄氏度,可偏偏雪山冰河里的水,很多低于零摄氏度的都不结冰。在圣峰博格达峰脚下,就有一条小溪,看着貌不惊人,人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瞬间就会被冻住,而且内里完全冻成冰人了外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谢了!把她交给我吧!”说着,楚风不理嘴巴撅得老高的凌宁抗议,一把把她安放在了那匹老马的背上,继续赶路。 说也奇怪,这匹老马在那么惊险狭窄的小道上居然没有什么事,稳稳当当地就过来了,可现在马上就要走出山道到平地了,它反倒是不肯走了。 好半天,大齐看见身后的众人居然没人跟上,心头火起,回头一看,正是凌宁大小姐坐在马上原地打转转,导致其他人也无法通过,赶紧折回:“怎么回事?”语气奇差无比。 “这马儿怎么都不肯走!”凌宁此时也顾不上生气,不时地夹紧双腿,催促马儿前行,可那匹老马就是不听话。 “笨蛋!”大齐暗自腹诽这个女孩子连一匹马儿都搞不定,他二话不说,伸手牵过老马的缰绳,转身就走。不走是吧,那我就用拽的! 我拽!怎么拽不动?大齐纳闷了,自己已经很用力了,怎么这匹老马还是纹丝不动? 回头一看,那匹老马打了个毫不在乎的响鼻,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眼光看着他,脚下纹丝不动,似乎在说:“小子!你还差得远呢!” “轰”的一下,大齐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我就不信,我还奈何不了你这么一头畜生!” 就在他要跟这匹老马狠狠较劲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我能让老花儿听话!” 听着这句,大家伙儿的脸色都变了!如果说大齐此前的脸色有点儿像红脸关公,此时就像极了黑脸包公。 向导布黑巴依在前边久等不到众人,跑回来看看情况,一见这声音的主人顿时惊呼:“天呐,小阿尔斯郎,你怎么跟来了!你阿妈还不得急死喽!” “我要去找阿爸!阿爸以前老跟我说,阿尔斯郎是小狮子王,要勇敢。我要跟大爷走,去找阿爸!阿尔斯郎是男子汉了,不怕!”小阿尔斯郎说着,还特意挺了挺他的小胸脯,旁边突然冒出了一条小狗,“旺、旺”两声,表示支持。 “哎呀,连乌迪也跟来了,这真是、这真是……”布黑巴依已经急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一下,赛内娅应该已经知道阿尔斯郎不见了吧,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呢!这个阿尔斯郎啊,真会添乱,这些汉人本来就很着急,想方设法地要早点赶到,阿尔斯郎这么一闹,肯定得送他回去,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齐团长,我得把这孩子送回去!”布黑巴依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得把阿尔斯郎送回去,哪怕齐团长不愿意他也得送。赛内娅已经够苦的了,昆别克没回来,要是阿尔斯郎再给丢了,那个可怜的女人还活不活了? 大齐阴沉着脸:“送,当然要把孩子送回去!这样,布黑巴依老哥,你去送孩子,我们继续往前走,你给我们指个方向就行。反正你脚程快,等你送完孩子再来追我们。” 布黑巴依想想,也只得如此:“那好吧,正好从这儿换了方向后就不用再换了,你们一直往那个方向走!”他指着正北方,大齐抬头望去,那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翻过那座雪峰就到了吗?” 布黑巴依摇了摇头:“不用翻过去,那山峰的左边山谷里有一条道可以通过!如果我回来得快,今天晚上可以追上你们。那个山谷很古怪,你们如果提前赶到了,一定等我回来再进去!” 大齐闻言,再仔细估算了一下自己等人的速度,估计天黑前自己等人要赶到山峰跟前都有点儿够呛,觉得没什么问题,与向导约好沿途标记之后,布黑巴依一手抱着阿尔斯郎、一手捞起那条名叫乌迪的小狗,回身便往山涧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布黑巴依大爷,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阿爸!去找阿爸——”走出老远,大家都能听得到山涧里那脆生生的童音在大声地抗议。 “旺、旺,旺旺旺!”等小狗乌迪表示不满的声音传来,大家已经走远了。 说也奇怪,阿尔斯郎一被带走,那匹老马就听话了,虽然走得慢悠悠,但相对于马儿的速度,对凌宁来说,比她自己爬山的速度可要快多了。 “旺——旺”等到大家穿过草地,即将进入那片杂生密林时,小狗的叫声还清晰可闻。 “不对!”大齐和桑布几乎同时发声,并立时停住前进的步伐。 “这不是狗叫!”大齐警觉到,手一挥,两名战士采取警戒位置,上前侦察。 “是狗熊!”桑布以前来过阿尔泰山地区考古,知道这里有一种很著名的野生动物十分凶猛。那就是当地人称之为“哈熊”的高大熊类,因为其发出的声音很像狗叫,又被称为“狗熊”。但和动物园里的“狗熊”不一样,这种“哈熊”成年后身高可达3米以上。体型巨大,动作却一点不笨拙。每年春季,时常会有个别饿得发晕的“哈熊”闯到村子里祸害山民,那动作,甚至可以用迅捷如风来形容。 林威廉这一路可是拍摄了不少照片,这里绝美的风光乐得他合不拢嘴,此时他还在不停地拿着自己的相机“咔嚓”,完全没有发觉队伍早已经停了下来。 镜头对准,按下快门。镜头对准,按下快门。这一大早出了那家哈萨克族人的毡房之后,威廉都不知道自己照了多少张照片了,连他按快门的手都有些发酸。可他还是照不够,他可仅仅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要是一位专业摄影爱好者来到这里还不得乐疯了?难怪喀纳斯地区被称为摄影家的天堂!威廉觉得这个称号一点儿都没夸张。 “这是什么?”镜头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披着棕黄色毛发的巨大身影,它刚开始还在缓缓靠近,突然一个扑跃,到了近前。它直立起身子,足足有3米多高。转过头,它对着威廉的镜头一龇牙,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这一下惊得威廉差点把照相机丢掉,幸亏旁边桑布拽了他一下:“还愣着干什么!我们闯入了一头‘哈熊’的领地,还是一头护犊子的母熊,再不走,你想给它当午餐吗?”说着,不由分说,拽上他就跟在楚风后边转向东边绕行。 第85节 如果是布黑巴依在,他对这一片地形了如指掌,肯定会带他们绕过这头母熊的领地,要知道,母爱泛滥的野生动物是最凶狠最不讲道理的。要放在平时,他们这么多人,说不定早把熊惊走了,可现在母熊怀里有一只好像还没满月的小熊,这就把它的凶性激发了。它不仅不退,还在步步逼近。 整支队伍都在向东转移,大齐命令老邢和张国柱断后,但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到紧要关头不能开枪。不说保护动物,就说在这神秘的大山里,枪声一响,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变故? 很是奇怪,那头母熊扑到林威廉的镜头前时动作十分迅速,此时见众人往后跑,却并没有迅速向前扑,而是慢慢腾腾地逼近,那态度,与其说是一位捕食者,倒不如说像是一位脾气不太好的大婶,在向外赶着那些不请自来的讨厌的客人。 老邢和张国柱端着枪瞄准它,一边慢慢后退一边注意着身后众人是否撤到了安全距离之外。不知道那头母熊是不是吃过这种黑漆漆棍子一般的武器的苦头,还是满意于众人迅速地退却。它上前追了几十米,到达刚才众人所站位置之后便停了下来,只是一味地龇牙示威,却没有再近一步。 老邢确认大家都已脱险之后,把枪收起来,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这家伙很有领地观念。不用动枪就能摆脱它,真是万幸!” “不好!”话音刚落之时,楚风突然喊道,“大家快停下!” “怎么回事?”大齐知道楚风向来是有的放矢,“你察觉到什么了?” “不能再往前走了,刚才那头母熊不追过来,是因为这里进入了比它强大的野兽的地盘。如果我们再往前走,只怕会迎头撞上。”楚风知道,野兽之间的地盘观念很浓,如果不是这边有更凶猛的野兽,那头母熊不会连追击的姿态都不摆一下就放弃。 “不会是那头母熊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不追我们的吗?”威廉有点儿不服气。“也许她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刚开始以为我们是有意入侵,要伤害它和它的孩子,所以才抗击我们,后来见我们退走了,它就算了!”他以人的思维去猜测母熊的想法。 “不可能!被激怒的母熊没那么容易放过敌人!”桑布对此还有一定的了解。 “楚教授和桑队长说的没错。你们闻闻,空气里有猛兽特有的腥味!”张国柱的鼻子很灵,他冲着大家前进的方向示意,那猛兽的气味就在那个方位。 话音未落,“嗷!”的一声长啸,不仅令那匹老马腿一软,差点把凌宁摔下来,就连那树上的叶子也似乎被吓得簌簌发抖,随时可能下落。 “这是什么东西的叫声?”威廉害怕了,忙往楚风跟前凑,“既不像老虎叫,也不像狮子吼!” “不知道。这里应该没有老虎狮子。”楚风觉得那声音似乎懒洋洋的,“幸亏它还没有注意到我们,或许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深入它的领地,这吼声并没有敌意!” “那我们往哪儿走?东边不行,北边又被堵住了,南边是退回去,只有往西绕路了?”王聪这一趟几乎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有点儿急躁。 “没关系,小和尚,你来带路!”这点儿困难还难不倒大齐。“小和尚”是苗族人,从小生活在云贵大山里。对于分辨野兽领地有着自己的一套办法。“我们从它们领地的边缘过去!” “是。”“小和尚”龙尚清领命,马上伏地仔细观察。很快,他便招手,示意众人跟着他的脚印走。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七章 勇闯“地狱之门”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就听“轰隆隆”的一串声音在谷中响起,原本连一丝雾气都没有的山谷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团黑云。再一看那只盘羊,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全身焦黑地躺在了地上,看样子是有死无活了。 1. 死亡山谷 美国,纽约,此时正是深夜。 “你确定他们去了吗?” “属下确定!他们一行人正是往那个方向走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他们就该到了!” “嗯。这件事你办得不错!去找老管家领一份赏吧!” “是!” 看着这名属下离去,乔老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事儿一直不太顺利,好在那人走上了自己要他走的那条路。 这时另一名手下又匆匆而来:“老爷,那位瘾犯了!” “哦,那你们问出什么没有?”乔老的脸上依然挂着一丝微笑。 “还是原来说的那些。东西没带出来,他求咱们,要给咱们带路去找。您看?——” “莫非他一早说的是真的?”乔老喃喃自语。自从当日抓住“瘦猴”以后,他用尽了手段,不管怎么问,那家伙就是一口咬定东西没带出来。乔老最后命令手下给他注射海洛因,就是要让他上瘾,然后等他毒瘾发作时,用毒品逼出他的实话。没想到,这么着,那小子说的还是原来那套。 “熬着,再给我熬一熬他,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是!” 欧洲,某一处古堡内,一个黑影悄悄地从一扇打开的窗户翻入。 “哎呀,教了你们多少遍,回家不要翻窗户,要走大门!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黑影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一个戏谑的声音却就在自己头顶响起。 他顺着这声音抬头一看:“啊,少爷!”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奥雷尔少爷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看着眼前这人。 “是,啊,不是,不认识谁都行,怎么能不认识少爷您呢?”黑影马上堆出一个谄媚的笑。 “行了!我说,乔治总裁,这会子你不是应该待在美国主持一场大型拍卖会吗,怎么天色刚黑就急不可耐地爬窗户了?”奥雷尔说这话时,一脸的无奈,就好像是一位邻家少年在亲切地跟你打招呼一般。 那位堂堂跨国大公司的总裁,却被这么一句话激出了一头的冷汗。 “啊!啊——” 万里之外的阿尔泰,也许是“小和尚”辨认野兽领地的本事高强,也许是今天这山里的野兽都吃饱了不饿,一路上,虽说野兽吼叫声一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但这一行人却再也没有遭遇到野兽的袭击。黄昏时分,他们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布黑巴依所指的那个山谷。 根据与向导布黑巴依的约定,大齐决定就在山谷外边宿营,以等待布黑巴依返回。可这位在当地口碑很好的诚实的哈萨克人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失信于人,大家等到深夜,也没见人影。 第二天,一直到日上三竿,向导布黑巴依依然不见身影,大齐急得来回绕圈。 但大齐却不敢在向导没来之前下达出发的命令。因为这个山谷是当地很出名的“死亡谷”,出发前向导布黑巴依对他仔细说过这个山谷的神奇。它会雷击进入的人或牲畜,如果不知深浅地进入,只怕会伤亡惨重,可这支队伍中的哪一位都不能有事,所以大齐只能在这儿干着急。 “这个山谷里真有神秘雷击事件发生过吗?”楚风倒是有点儿不相信,怕不是当地老百姓以讹传讹吧。 “这是事实!”大齐是做过调查的。 桑布也在一旁帮腔:“嗯,我也听说过,有这么回事!” “这么美丽的一片山谷,能有什么危险啊!”那几位在商量的同时,凌宁和威廉这几位年轻人也在小声嘀咕着。 第86节 “哪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危险啊!”威廉拿着照相机一通狂照。这个山谷跟一路走来的别的山谷没什么区别,还更美丽些。此时山谷里阳光普照,没有一丝雾或遮掩视线的东西。谷底的草地上嫩绿嫩绿的,青草夹杂着成片成片的野花,红的、黄的都有,最漂亮的要数一片紫色的花丛,紫色的花儿被绿油油的草地衬托着,越发娇艳、高贵! 这看上去一马平川的谷底,会有什么危险?在场的人心中十有八九是不信的。但此次行动,一路上以大齐为队长,此时他没发话,大家也就没有擅自行动。 “要不,队长,我去探探路?”“小和尚”主动请缨。 大齐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小和尚”山野生存、辨路本领还是不错的,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让他去探探路说也好。这么一想,他便点了头。 “小和尚”早就等着了,见队长点头了,一蹦三尺高:“得嘞!我去了!”说完,三两步就蹿到了山谷跟前。就在这时,威廉手举相机,一步一步向着山谷靠近! “小心点儿!别太靠近了!”“小和尚”禁不住出言提醒。 “怎么?这儿还真有危险?”威廉看着眼前的美景觉得大齐他们的小心谨慎有些过头! “当然,你看那棵树!”“小和尚”指着远处一棵孤零零的半截枯树,“那焦黑的痕迹就是被雷击造成的!”他查探痕迹的本事不小。 威廉仔细一看,那树果然是被雷击断的,他一仔细,还发现了别的痕迹:“咦,前边这草地上好像也有一滩焦黑!” 小和尚此时也发现了,眼前那茂密的花花草草的间隙中,时不时透出一丝丝焦黑来。他情不自禁俯身细看。 就在这时,一股腥风扑鼻而来。“小心!”离他最近的老邢一把把他拽住。 原来是一只盘羊,不知怎的,慌不择路,从“小和尚”身边蹿过,直接入谷去了。那只盘羊的速度非常快,等“小和尚”看清它时,它已经跑过了三分之一的谷底。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就听“轰隆隆”的一串声音在谷中响起,原本连一丝雾气都没有的山谷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团黑云,“轰隆隆”的雷鸣就源自那里。再一看那只盘羊,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全身焦黑地躺在了地上,看样子是有死无活了。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这不是幻觉吧!”威廉为了证明不在梦中,把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哎呦!疼,这是真的!” 那匹老马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慌了,有些不安地尥蹶子。凌宁手劲小,怕自己控制不住,赶紧把缰绳绑到树上,然后她用手抚摸老马的头,让它尽快安定下来。 “看来当地人说的是真的!”大齐虽说此前是最相信这个传说的,但也没有自己亲眼目睹来的震撼。 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此前山谷中一片阳光明媚,没有任何雷电产生的征兆,怎么一眨眼,那羊就被雷轰死了呢? 不光他想不通,楚风也想不通,这雷从哪里来的? “我原来只知道昆仑山里有一个这样的地方,没想到这里也有!”这里头,桑布是最熟悉新疆山山水水的人,他呆了一小会儿之后,说出了一句让大家大感兴趣的话。 “什么?昆仑山里也有这么一个地方?”凌宁第一个跳起来。 威廉和王聪则干脆围在了桑布的旁边。 “没错,前几年我们去昆仑山脉深处考察的时候,曾经也遇到过一个这样的山谷,几乎一模一样。也是这样的草地,这样的天气,一点遮挡雾气的都没有,却有雷硬生生把闯进去的牛羊全都轰死了。当地人一听说那个地方都纷纷色变,他们说那是‘地狱之门’!” “什么!地狱之门?你是说,这也是一个地狱之门?”威廉的脸都白了,他父母是虔诚的基督徒,小的时候他每个礼拜都随父母上教堂,此时一听说“地狱之门”,反应最大。 “什么‘地狱之门’啊,我看是地底可能有什么磁性强的矿脉,从而吸引了雷。瞧瞧你这点出息吧,就这么几道雷,就把你吓成这样!”凌宁皱了皱眉头,很是看不上威廉这没胆气的模样。 楚风很是无奈地瞪了这两个弟子一眼:“你们不能等人家桑布队长说完再插嘴吗?” “哦!”凌宁吐了吐小舌头,乖巧地低下头去。 “桑布队长,那当时你们是怎么通过那个所谓的‘地狱之门’的呢?”大齐满怀希冀地问道。 “我们当时没有通过!”桑布很干脆地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当时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需要穿过那个神秘山谷,只是从它旁边经过,不过……” “不过什么?”性急的威廉又不顾楚风的警告插嘴发问。这次楚风连瞪都懒得瞪他了。 “不过当时我们的考察队里有地质专家,我那时候也曾问过。那位专家说,可能是地底有含量很高的铁矿造成的特殊的雷击现象,要想通过,除了不能携带任何金属或者能引雷的物质之外,还得找到地底矿脉的走向,避开矿脉,然后浑身穿上绝缘装备,那样也许能安然通过!”桑布仔细回忆当时专家给出的建议。 “不能携带金属、避开矿脉、绝缘装备?”大齐眉头皱得紧紧地,他嘴里翻来覆去咀嚼着这三个条件。那向导说有路能通过这个山谷,那条路肯定是避开了地底矿脉的,可惜现在向导不在,谁也不知道那条路到底怎么走! “队长,还是我去试试吧!”“小和尚”再次请缨。自从上次“瘦猴”叛逃的时候,正赶上他擅离职守去帮凌宁的忙,他就把战友“满子”受伤的主要责任背在了自己身上。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很压抑,眼见得人都消瘦许多。这回见到自己可以有用武之地了,他是真着急啊!刚才一时太激动,没顾得上仔细观察,差点成了雷轰焦人!为此大齐一下子又剥夺了他的探路权。他不甘心。 “队长,再让我试试吧,刚才是我没注意,现在注意了,一定不会有事的。那位向导既然说有路可以过去,就肯定有一条路是他平时走过的。只要真有路就一定会有痕迹,我就一定能把它找出来!再让我试试吧,队长!”“小和尚”最后的语气近乎哀求。 大齐考虑良久,终于同意了:“好吧,你再去探探路!但是,一定要小心,刚才的错误不可以犯第二次,听清楚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巨大的狂喜涌上“小和尚”心头,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战友张国柱的视线。张国柱平日里与战士“小满”关系最好,两人还是同乡。“小满”出事后,对“小和尚”意见最大的也是他。此时两人的视线无意中相碰,张国柱便连忙转移了视线。 “小和尚”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战友们,我一定将功赎罪,把你们尽快带过这个山谷!”想着,他大快步地来到了山谷最前沿。 “小和尚”龙尚清把自己少年时跟爷爷在大山里打猎的本事全都拿了出来,一会儿蹲低、一会儿蹿高,仔仔细细对比那些草与草之间、花与花之间的差异。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没有?”威廉不甘寂寞,凑到跟前悄悄问道。 经过上次的库木塔格沙漠的合作以及后来罗布泊的共同探险,众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彼此之间早就没有了平常意义上的分界。 “小和尚”也不会藏私,他见威廉还算警惕,身子稍稍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狠狠用眼神警告了他一下,不可越位。而后悠然开口:“差不多了!你别小看这花花草草,其实它们也是会说话的呢!只是一般人不会听罢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指着不远处茂密的花草丛对威廉说:“千万别靠近那儿,一靠近你准挨雷劈!” “什么?”威廉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那丛花草有什么不一样,“不可能吧,那丛花草除了比别处的更茂盛以外,没别的异样啊,要是那里常常遭雷劈的话,那些花草怎么还能长得这么茂盛?” “你看仔细点!”“小和尚”没好气地指点他,“看到没有?这儿的蚂蚁!其他地方多多少少都有蚂蚁,那丛花草附近却连一个虫蚁都不见,还不明白吗?要说这片花草长得好,那是必然的,我要是把你丢过去,你变成‘雷人’了,明年这地方的花草长得会更好!” 这么一说,威廉还真看出一些不同来。“小和尚”手指的地方确实没有虫子或蚂蚁之类的昆虫。再仔细一看,地面似乎还能看到点儿焦黑的痕迹。 2. 被绑架的向导 “难怪老人们总说,雷雨天气之后,土地会更肥沃。原来这都是真的!”听到这个声音,背对着说话人的“小和尚”脸上先是一喜,后又迅速黯淡下来。 说话的是张国柱,他见“小和尚”不肯回过头来,踌躇了一下,还是一巴掌拍在了“小和尚”肩上:“和尚,满子出事不关你的事,没有人怪你!你可——千万不要逞强!” 这一句话,差点没把“小和尚”的眼泪给说出来:原来,战友们还是关心自己的,他们甚至不舍得责备自己,越是这样,我“小和尚”就越是要做出点样子来! “小和尚”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张国柱却松开他回去自己的岗位——他还得去给众人放哨!这是他们的传统,只要队伍一停下来,在情况不明之地,随时得保证至少有一个哨位。 悄悄地伸手擦了一下眼角,“小和尚”重新审视起自己面前这片土地。不完全是花草长得茂盛的地方就挨雷劈。“小和尚”觉得自己还得再谨慎点儿,他把自己珍贵的绑在腿上的一把军用匕首拿了出来。放在手掌上,轻轻地抚了抚。这一回,就全靠你了!他将匕首奋力地往外一扔,扔的恰恰是先前他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段。 第87节 只听“轰隆隆”雷声又起,这一次更怪异,连一丝云都没有,那匕首所在地却偏偏有被雷击的痕迹。“小和尚”一拍大腿:“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威廉在旁边早已看呆了,此时见“小和尚”一脸的兴奋,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那片花草茂盛的地方才是会遭雷劈的吗?怎么这明明没什么花草的地方也遭雷劈了?你还这么高兴?高兴什么呀?” 他倒是把好奇宝宝的角色扮演得不错,可惜此时的“小和尚”并没有为人师的兴趣。他转身从自己的行军背囊里拿出一件套头的雨衣,再折返刚才众人经过的密林。片刻之后,他拖出来有碗口粗、三四米长的一段枯枝。 “小和尚”仔细检查枯枝,确定它没有水汽之后,借来战友老邢的军刀,劈下三十公分长的两段,绑在了脚下,然后用那件塑料雨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好像过年社戏里头踩高跷的艺人一样,摇摇晃晃地朝着谷口走去。 “龙尚清!你干什么去?”自从刚才雷声又响,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手头的事看着他,大齐也不例外,眼见这位就要不知死活地硬闯这诡异山谷。大齐想也不想一口制止。 “队长!没事,你看!我都绝缘了!哦,对了,这枪交给您保管,要过这山谷啊,连这也不能带!”“小和尚”露出笑容道,看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大齐觉得他似乎有把握。 “你先下来。好好说话!晃得我眼晕!”大齐不客气地让他把那对“高跷”先解下。 “哎!队长,刚才你可是答应了让我先探路的,我这就探路去了,回头再跟您解释!”没想到,素来老实的“小和尚”这回突然变滑了,没有理会大齐这个命令,拿着他前一个命令当幌子,身子一晃,就进入了那个诡异的山谷。 这一下,众人的心都提得高高的。本来大家在看见那只盘羊的下场之后,都以为大齐会等向导回来再有所动作。楚风抓紧时间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分析那些石碑文字,雷声再响之后也停了下来。这一下也“呼”地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凌宁就更不用说,握着双手紧张得不行。 桑布和王聪原本也正趁着大家难得休整的机会完成自己上次考察后的总结报告,此时见这个小战士如此鲁莽地闯了进去,也都一下子站了起来,桑布更是大喊:“不可以进去!” 现在谁想阻拦他都已经迟了,“小和尚”已经来到刚才那只盘羊遇难的地点跟前。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脚底下的“高跷”因为不平的缘故,一脚深一脚浅的,使得他的身子也摇摇晃晃个不停。一步、两步,随着他一步步接近那具焦黑的羊尸,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呼气重了,把那诡异的雷给招了来。 尽管那个身影一摇三晃,似乎马上就要摔倒的样子,可他毕竟没有倒,而且叫他这么晃晃悠悠超过了那具焦黑的羊尸,一步一步向谷中深处走去! 眼见他过了盘羊那焦黑的尸体一段距离,前两次诡异的雷击并没有落下,大齐知道,这小子似乎真的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可没想到,他才将将长出了一口气,异变又起。 就在“小和尚”踩着那怪异的“高跷”走到两倍于那只倒霉盘羊的距离时,谷顶天空忽然出现了一大片乌云。如果说此前轰杀盘羊的那朵乌云就像一块方帕大小的话,此刻这片乌云就如同北方农家那可以罩住整个大炕的棉被一般,大小相差何止数十倍!半个多小时前,那只盘羊的命运犹在眼前,此刻见了这乌云,大家稍稍放松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凌宁更是差点惊呼出声! 好个小和尚,眼见乌云压顶,却浑然不惧,他似乎对自己找到的路线很有信心,没有回头,也没慌了手脚,踩着一双滑稽的“高跷”左晃右晃,竟然直直地走入了乌云底下。 “哗!”一道道惊人的闪电就在众人眼前划过,似乎有一位惊天剑客,手持盖世神剑在那里划出一道道惊天动地的剑招,每一招都使众人心肝儿一颤!如此天地之威,不是小小的一个人类能够硬扛得了的。 奇怪的是,闪电虽一道道看得见,雷声却再无耳闻,“小和尚”的身影还在晃悠。此时没听见雷响,总归是一件好事,大概他有把握!大家有意往好处想着,可这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真该死!这小和尚什么时候也学会抗命不遵了?等他回来,我一定剥了他的皮!”大齐忧心之下,忍不住发火,“那个布黑巴依也是,搞什么名堂?怎么还不来?” 就在大齐和楚风一行人抓耳挠腮,焦急不已等待向导布黑巴依尽快赶到之时,他们的这位老实憨厚的向导,已经做了别人的俘虏多时了。 布黑巴依昨天中午就把小阿尔斯郎送到了赛内娅的身边,赛内娅也不是一个不晓事的,一发现儿子失踪,联系到儿子老早就念叨着去找阿爸、去找阿爸,赛内娅就估计他肯定是悄悄追着昨天那支队伍走了。把家里的事情简单归置归置,她便赶忙出来寻儿子,正好和送人回去的布黑巴依撞个对面。 布黑巴依一看见赛内娅,很是高兴,这小阿尔斯郎死活不愿跟他回去,一路上没少给他出难题,这一下见到赛内娅,就如同老鼠见了猫,顿时老实了。 布黑巴依是个善良的哈萨克人,他知道雇用自己的大齐等人很着急要赶去那个地方,而且那神秘的山谷也着实令他不安,生怕那群人不知深浅,不听自己的话,不等自己赶到就强行通过。到时候要是出了事……他不敢再想,埋头赶路,只想尽量快一点去跟雇主会合。 没想到,就当他快要出那个地势险峻的山涧之时,一根不知什么时候放置的绳索,把他绊了个倒仰。 等他爬起来,就见到一群深眼高鼻的外国人,正拿枪指着自己。其中一个用生硬的哈萨克语通知他,他被俘虏了,要求他带路。目的地竟然也是先前雇主要他带路前去的地方。 就这样,原本一心赶路的布黑巴依,成了最磨磨蹭蹭的一个。大约是看出来他的心不甘情不愿,那个会哈萨克语的大鼻子,一边拿出一沓子花花绿绿的钞票,一边拔出一把军刀,那意思就是不吃敬酒就得吃罚酒。布黑巴依见他们人多势众,不敢再明着反抗,只有老老实实地带路。 只不过,他把这一路的危险加以夸大,而这群人又似乎有所顾忌,不敢随便开枪。这样一来,速度竟比大齐楚风他们慢了许多。就这样,布黑巴依心中还在暗暗叫苦,这拨人显然不是善茬,虽然他们在布黑巴依面前极力隐瞒,但此前布黑巴依接触过外国人,一听他们说话就知道,这是一群外国雇佣军,大概还是偷渡进入国境的。而前雇主则显然是部队上的,这两拨人要是遇见了,能有个好? 布黑巴依可不知道,大齐他们队伍里还有“小和尚”这样的傻大胆,他以为那支队伍还在山谷跟前老老实实地等着自己呢,所以,他一边希望拖延时间,让这帮绑架自己的恶徒不要太快跟前雇主对上,一边又替前雇主着急——等这么久还没等到自己,他们一定焦急万分! 昨晚是在密林里过的夜,今早一起来,布黑巴依就被逼着继续给他们带路,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脱身之法,再不济,也得想办法给前边等着自己的那群人示个警吧,这可是一群有枪的亡命之徒! 布黑巴依善良,并不愚蠢,他还分得清豺狼和朋友。大齐等人一路上“老哥”长“老哥”短的,他虽然看不透那支队伍到底想去那个地方干什么,但他知道,绝对会比现在绑架自己的这群人光明正大得多。 在新疆有很多其他的少数民族老是看不上哈萨克人,觉得哈萨克人很笨。他们跟哈萨克人做生意,常常会占哈萨克人的便宜,而被他们占便宜的哈萨克人却还常常一无所觉的样子。这使得他们产生了一种共识,常常不惧于在公开场合拿一些哈萨克族人愚笨的例子来取笑玩乐。 实际上,哈萨克族恰恰是大智若愚的一个民族,他们表面上似乎笨一点儿,但全新疆水草最丰美、风景最好的地方都叫哈萨克人占据了。比如说瑶池仙境天山天池、塞外江南伊犁大草原、人间天堂喀纳斯等等。他们享受着不要钱的美景、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悠闲地放着牛羊,收取着前来旅游人的钞票,日子过得滋润的很。反倒是那些笑话他们的人,如今不少还在努力地挣扎着生活。 布黑巴依就是典型的大智若愚型的哈萨克人,那群外国人根本没想到,这个一脸忠厚老实的哈萨克人现下正在想办法阻止他们。 “有了!”布黑巴依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眼睛一亮,随即便不动声色地带领着这七八个外国人继续朝前走。这些人不知道是因为太自信了,还是哈萨克人的“声誉”实在太好,好到令他们丧失了警惕。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布黑巴依已经悄悄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咦,奇怪!”布黑巴依朝着有着一家三口三头哈熊的领地里走去,已经深入不少,按照往常的经验,那头护犊子心切的大熊早就该蹦出来了,今天这是? 布黑巴依万般无奈之下,把主意打到了紧邻那个诡异山谷旁边的一条山沟,这条山沟名为“哈熊沟”,顾名思义,这条山沟是哈熊们的天下。一家之主的那头大熊身高至少4米以上,战斗力非常不俗,这也是它能够给自己家庭占据沟口有利位置的原因。 平时不要说进入其中,只要一靠近这沟口,那头高大凶恶的哈熊早就喷着热气扑出来了,今天怎么不见动静?难道它们集体出去觅食去了?不应该啊,已经进入这么深了,这里头的哈熊有不少是在山沟里觅食的,怎么也没见着? 3. 白色哈熊 布黑巴依越往里走越心惊。这条哈熊沟与那有诡异雷击的山谷是同一走向。也就是说,从这儿穿过去,一样可以到达这座山峰的对面。甚至路线还比大齐楚风他们走的那条短些。可是那神秘山谷有一条当地人知道的隐秘小路可以通过,这条哈熊沟里的上百只巨大哈熊可不是吃素的。自从布黑巴依有记忆以来,就被阿爸告诫,千万千万不可靠近这条哈熊沟,更不能走入其中。 眼看着这条沟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还是一只哈熊也没见着。布黑巴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一辈子会有进入哈熊沟的一天。其实这里的路他也从没走过,但他却一点儿异样也没表现出来。逼他带路的那些“大鼻子”并不知道这条看上去幽静美丽的山沟,在过去可以媲美死亡绝地。 转过一个横里伸出来的巨大山石的遮掩,布黑巴依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哆嗦,马上双腿就好像筛糠一样地抖起来。 “怎么了?”他身后那个“高鼻子”,就是会说一点儿僵硬的哈萨克语那个,一看他突然停下,很是不满地用枪托顶了一下他的腰:“快走!” 布黑巴依没说话,眼睛依然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眨都不敢眨一下。被这一枪托顶得他身子一侧,那名“高鼻子”雇佣军马上也看到了眼前的惊人一幕。 前方,令布黑巴依一下子失态的正是平日里这哈熊沟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那群哈熊们。这大概是山沟里最大的一块平地了,平地中央有一块巨石。巨石上面,一头浑身毛色雪白,身高将近5米的巨大哈熊正在不停地转圈,好像一位王者,正在检阅自己的臣民。 而巨石下方,至少100头超过3米高的成年哈熊在围绕着它,有些直立,有些俯身,更有些嘴角撕扯,喉间发出沉闷的低吼,似乎有意挑战台上白熊的权威。 巨石上那头白色王者的权威岂容轻侮,只见它忽然人立而起,双掌捶胸,仰天长啸:“吼——”那雄浑的声音,不仅震得周围树林里的树叶簌簌发抖,就连台下大半哈熊的毛发,也开始抖了起来。 “妈的,好多熊!”那“高鼻子”的家伙倒是不怕,把枪从肩上卸下,变成了端着,一边瞄准,一边叽里呱啦地吩咐后边的人隐蔽瞄准。 白色皮毛的熊极其罕见,尽管腿在抖,布黑巴依却一下子想起爷爷小时候给自己讲的那个传说:“莫非这就是那神熊?”布黑巴依一下子激动起来,如果真的是神熊,那它一定不会伤害自己。 阿尔泰山区的哈萨克牧民中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一支哈萨克牧民的先民在搬迁转场时,曾遇到一头白色的巨大哈熊。这头哈熊居然能口吐人言。它让这些先民跟自己走,原来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能去了。刚开始先民们不相信,可当时部落的老族长力排众议,指挥所有人跟着白熊走,最后来到了这一片水草丰美的“金山”(“阿尔泰山”即“金山”的意思)。 等他们在这儿安顿下来以后派人回去探查才知道,原本他们想要转场去的地方已经被火山喷发的火山灰掩埋殆尽。至此之后,这一支哈萨克先民就留下传说,那头白色的哈熊是天神的使者,是天神派它专门来救哈萨克人的。哈萨克人见了白熊不但不能伤害,还得好吃好喝供着! 布黑巴依活了40多岁,从来没有见过一头白色皮毛的哈熊。他渐渐以为那只是传说,仅仅是老人们编出来哄小孩子的,没想到今日却让自己亲眼见了。 第88节 此时,那头白色巨熊正神情倨傲地昂着头,在这巨石高台的下方,周围黑压压地全是熊,大大小小不下百余只,全都人立而起,头垂下,并围绕着那巨石上的白色巨熊发出低低的咆哮之声。 “吼——”白色巨熊忽然又发出一声巨吼,那天生的威势,令得靠巨石较近的数十头哈熊毛发根根立起,那些熊迅速地伏低了身子,似乎在向这位王者表明自己的臣服之心。 有了带头的,很快,周围大部分的熊全都前肢伏地,一一拜服在这位王者的脚下。可是一头毛色漆黑发亮的哈熊却远远地站立着,不仅没有向这位王者屈服,甚至还发出了挑衅似的吼叫。 那位会一点哈萨克语的男子名叫伊万,俄罗斯人,此次他算是这支队伍里的头儿。见了眼前那上百头大熊,饶是他和他的伙伴早已在国际佣兵界以凶狠著称,此时也禁不住觉得口干。 这哈熊皮糙肉厚的,一下子不容易打死,而且它们的报复心特别强,一旦你伤害了它,它极有可能同归于尽,也不会轻易放过你。这种哈熊几头在一起就极难招惹,面前这少说也有150余头以上,更何况它们还有王。小时候跟父母在新西伯利亚地区生活过的伊万知道,在野生动物种群中,没有王的和有王的,战斗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只不过,似乎这位王的王权,目前出现了挑战者!伊万眼珠子一转,马上吩咐其他人,悄悄地躲起来,不要惊动那群哈熊,更不能开枪。吩咐完后,他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布黑巴依身边:“妈的,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故意领我们到这儿来送死的?” “没有!我向天神起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里会遇到这种事,我难道想自己找死吗!”布黑巴依苦着脸说。他确实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他的本意是领着这群人稍稍靠近哈熊沟,就会惊动沟里的哈熊。这群人见了那么一头两头的哈熊,肯定会开枪。到时候自己就找机会逃跑,即便是没机会逃跑,枪声一响,距离这里不超过一公里地的齐团长他们肯定能听见。能给他们示个警,自己的责任也算尽到了。 可有谁知道今天这哈熊沟居然会有这么一场“熊王争霸赛”?早知道他才不会领着人走到这儿来呢。他是很负责任的向导,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命搭上。就这七八条枪,肯定是对付不了上百头成年哈熊的。到时候枪声一响,自己也肯定会被愤怒的哈熊撕成碎片。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的。 伊万其实也没有真的疑心他,因为眼前这场景稍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必定是偶然事件,他不相信眼前这老实巴交的哈萨克人会有那么缜密的思维。伊万听说过有个笑话说哈萨克人的计算能力差,据说他们连自己家里有多少只羊都数不清楚。 “那好吧,我且相信你一次。现在应该怎么办?”伊万想不出来对目前这种状况的应对之策。往前走?肯定此路不通。往后退?有没有别的路可以通过?或者这些熊会不会发现自己等人,并且追击?这些他都无法判断。在确定这位向导别无选择,为了活命只能与自己等人同进退之后,他觉得或许可以借鉴一下当地人的经验。 “现在可不能动!更不能开枪!我想熊王已经发现咱们了!它之所以还没动,是因为它得先打发掉那个挑战者。”布黑巴依一想起刚才那头白色熊王似有意若无意盯自己的那一眼就浑身发颤。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既然这些人有意咨询自己,他赶紧把自己压箱底的经验都掏了出来。 “咱们现在就是一个字——等!等熊王跟那头黑熊打起来,打到不可开交时。咱们就悄悄撤!”布黑巴依悄悄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伊万。自以为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办法,没想到下一秒钟他就脸色大变:“快跑!”喊完,自己首先不管不顾地撒丫子就往回跑。 伊万抬头一看,也是脸色狂变,眼见已经来不及了,赶紧短枪朝前,同时心中暗暗叫苦! 原来就在他们两人商量对策之时,那头白色的熊王不顾对自己王权的挑战者,居然对所有成年巨熊下达了歼灭这一群人类敌人的命令。说也奇怪,那头原本想挑战熊王的大黑熊发现伊万他们这一群人之后,怒火万丈,居然跑到第一个。看来连哈熊都知道什么是敌我矛盾、什么是人民内部矛盾! 伊万的这一梭子子弹就是一个开火命令。他身后其他的7名成员也随即开火,顿时,整条哈熊沟内,枪声、熊咆声混在一起,时不时还夹杂着人类的叫骂和惨叫声,响作一团。 此时,走在离此不远的山洞里的大齐,忽然停住了脚步:“咦,哪来的枪声?” 正说着,头上似乎又传来一道炸雷,“哪来的枪响,你是不是被雷轰出幻听来了!”楚风在后头没好气地催着他快走。 “小和尚”的探路最后以失败告终。一声炸雷,炸得大家心肝儿乱颤,炸得小和尚应声而倒。还好,老邢有一个套绳的绝活,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盘羊尸体的位置,用绳索套了小和尚,将他拉了回来。 “先别碰他!”尽管大家看见他昏迷不醒的模样都很担心,很想看看他是否无恙,但楚风的话一下止住了众人。他的身体现在确实不能碰,谁碰谁也得倒下。 “就说你不要逞能吧,你看看,你小子现在可好了。可威风了,都成了雷人了!”老邢平时跟“小和尚”关系最好,此时见“小和尚”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双眼含泪,狠狠骂道。 “咳咳咳!”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他骂的,“小和尚”立马有了动静。他咳嗽了几声,似乎吐出一口黑气。睁开了眼睛。 “胡闹!”大齐一看他睁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对、对不起,队长!我、我没事!”“小和尚”其实没挨着雷劈,他是因为左脚下的树枝断了,一下子失去平衡,倒下的时候头刚刚好砸在一块石头上,这才短暂失去了意识。 此时,他一见大家都围着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脸一红,挣扎着站起来,便又想进入山谷继续探路。 “站住!你要去干什么?赶紧给我躺下休息!”大齐把眼一瞪,立马让“小和尚”躺了回去。 “大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山谷怎么形成这么诡异的自然现象,但我知道这样硬闯肯定不对。是不是还有别的路。我看这旁边的山峰也不算太高,要不我们翻山过去?”楚风在旁提出建议。 “对对!翻山也许能过去!再说,就算硬闯能闯出这个山谷,那所有的金属都带不过去,我们不就要手无寸铁了吗?”威廉小子唯恐让他把相机留下,觉得“小和尚”的办法即便成功了也不能支持。 “我同意!”桑布自从参加这支考察队伍之后话更少了。不知是不是他当惯了队长,如今却要听从别人指挥。 “翻山就翻山吧。怎么也比被雷劈强!”王聪是被那雷吓住了,决定打死也不往山谷里靠近一步。 其实先前大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身上不能带任何金属制品,那么他们的武器就全要抛下,这样一来如果目的地那神秘的遗址内有危险,他们又拿什么来抵挡呢? 更何况这一路向导都知道他们带了这些金属武器,如果不能通过这个山谷,他早就会建议大家不要带的,那么一定会有别的通道。当时向导说得很清楚,让他们在这山谷跟前等着,他会回来带领大家通过。是通过,而不是翻山。这么说,一定有通道可以通过这山谷! “小和尚”听了大家这番分析,顿时冷静了下来。也知道自己的方向找错了。这通过山谷的通道绝不会在地面上。 “在底下!一定在地底下!”“小和尚”喃喃地说道。他已亲身体验从地面上通过山谷的难度,尽管他做了充足的准备,都还是无法通过这山谷,那向导凭什么有把握把他们连人带武器全带过去?一定有地下通道!他这一想通,根本顾不上自己那黑猴子的形象以及身上的疼痛。一骨碌就爬起来,去找路去了。 要不说,人一定是要大脑指挥呢。有了思路,这效率就是快。很快,“小和尚”凭借自己从小在大山里锻炼出来的查验痕迹的本领,找到了一个洞。 洞很大,但不是在山谷的正面,它悄悄藏在离山谷口大约有1公里的地方,难怪先前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你确定这个山洞能过人?”大齐看了看这宛如一只猛兽大嘴般的山洞,皱起了眉头。这山洞漆黑一片,不知道多深,怎么能肯定它一定能通到山谷对面去?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八章 巨人国遗址 此时太阳正要落山,夕阳的一丝余晖正正地照在他们面前的笼子上,一张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年轻人的脸狰狞地对着他们笑! 1. 巨石迷宫 “我确定!队长!你瞧,这风多大啊,要是一个密闭的山洞,能有这么大的风吹出来吗?再说,您看这儿!”小和尚指着地上一个明显的鞋印说,“这一定是那个布黑巴依准备带我们走的山洞。这是专业登山鞋的鞋印,山里头是没人穿这个的,只有那些外地游客、登山爱好者或者摄影家什么的,才会穿这么高档的鞋!而且这鞋印这么深,说明这个人背了重物。那个摄影家,他的设备可不轻!” 小和尚觉得,这个鞋印一定是向导上次带来的那位摄影家留下的。这说明,这条通道,他找对了! 可惜啊!布黑巴依没在这儿,他要是在的话,一定会为小和尚的话而大吃一惊! 这些人进入山洞之后,很快那段路就开始弯弯曲曲地深入地下,而且左拐右拐的,似乎来到了那怪异山谷的地底。就在他们感觉到地势似乎在升高的同时,头顶上响起了闷闷的雷声。 既使在地底,又有雷声在头顶轰鸣,远处哈熊沟里的枪声能听清楚才怪!大齐那很微弱的疑心,被楚风一打岔,也就丢开了。 继续向前走。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山洞里没有水汽、绝缘,还是这雷击根本就深入不到地底下,只听头顶轰轰的雷响,走在地道中的众人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提着心、吊着胆,好不容易走出了这个山洞,出口处抬眼就可以望见一片冰川。大家回头看见那神秘山谷果然在自己身后,赶紧都把身上的雨衣脱了,透了口长气——尽管对“小和尚”有信心,但大家的安危要紧,大齐在所有人进入山洞前就要求大家把塑料雨衣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此时,人人热得满头大汗! “这个地方真是古怪!我们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古怪的山谷,也是第一次这么惊险地经过一个地方!”林威廉回头望着这个山谷,心有余悸地说。 刚才那雷就炸在众人头上,说不担心、不害怕那都是假的。连大齐手下的那几个大小伙子都有些双腿发软,可想而知这条路的恐怖! “就是啊!这一条路,真可媲美地狱之路了。”楚风擦了一把汗说道,“比地狱之路还让人心惊肉跳!” 第89节 通过了那个诡异山谷,大齐知道离那照片上的地方不远了。布黑巴依在的时候,不止一次地给他说过路线,顺利通过那个山谷,接下来会有一道由一些巨大石块堆成的围墙,围墙后边再走个几公里就到了那巨大建筑遗址所在地。 大齐跟队友们对了一下方向,觉得没有走错。阿尔泰山区的冰川是我国海拔最低的冰川。在这里,最低的冰川末端海拔不过2400米。因此在夏天,这个地方的人可以感受到赤脚走在冰川上的感觉——尽管走在冰上很冷,但只要阳光明媚,在冰上走几分钟是完全没问题的。 尤其是山下天气炎热,刚刚上来的人身上还被那种燥热包围着,一下子置身于巨大的冰川上,这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很快,大家便来到了对面冰川的冰舌末端。山里昼夜温差大,大家早上出门时都会加件外套,到了中午就只着夏装了。刚才被那不透气的雨衣闷得一身臭汗的众人一下子来到这雪白的冰川上,顿时神气好多! 凌宁骑在老马背上,身上只穿了短袖。老马晃晃悠悠地走着,似乎脚下的冰对它完全没有影响,凌宁就不同了。毕竟只穿了夏装,这冰川上寒风飕飕,刚开始觉得很爽,一会儿之后就觉得冷了。就在她快要打第一个喷嚏之时,楚风已经把一件外套甩上了马背:“赶紧加衣裳,一会该着凉了!” 凌宁把那件还带着楚风体温的男式外套裹在了自己身上,心里暖暖的,顿时觉得瞧什么都顺眼。今天天气热,这太阳威力还挺大,冰川上寒风虽厉害,但人在运动中一件外套足以抵挡。凌宁老是待在马背上反倒更冷,便跳下马背自己走。 本来7月初的太阳就是最毒辣的,这冰川上紫外线又强,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凌宁的小脸就红扑扑的了。 这一片冰川本就不大,再加上这儿的海拔不太高,大家没费什么事就翻过了这道山坡,来到了山的另一边。 翻过山的路一下子变得异常崎岖,不远处又是一片森林,与眼前的青草、野花混杂出一股甜腻腻的味道,直往人的鼻子里头钻。 下了一个斜坡之后,看似平整的地面上竟然藏着沼泽,那郁郁葱葱的草丛下边,居然是一滩黑水。老马花儿似乎知道深浅,对此怡然不惧。事实证明它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因为哪怕它一脚踏进那小沼泽,黑水也只不过刚刚到达它的腹部,可它的自信就令马背上的凌宁忽上忽下起来。 小队成员除凌宁外,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绕开那片小沼泽行进,倒使得原本凌宁这个拖后腿的一下子成了领头的。 通过这片湿地以后,他们一头扎进林子里。这片森林比之前通过的更密,幸好老马识途,一路在前头领着,大家很快到达了布黑巴依所说的“墙”的地方。 以前听说的时候,大家以为不过是一堵普通的墙,可能由巨石垒成,因而高大一些罢了。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不是一堵墙,是由一堆堆一大块一大块巨石组成的类似迷宫的屏障。楚风爬到最近的一个巨石堆顶上眺望。巨石堆的两端都深入了半山上的密林当中,具体长度未知。仅仅摆在眼前的这一段,也少不了数十公里。那宽度却小很多,大约只有300米。而每一个石堆的高度都不一样,有的三四米高,有的几乎能达到近十米的高度。这么看,把它称之为一堵高低不平的超宽阔的“墙”,似乎也挺形象的。 “这到底是什么人建的?”楚风跳下石堆后禁不住喃喃自语。这一条巨石带明显是人工建造,可这样左一堆右一堆的石堆能起什么作用?如果说要起防护作用的话,一堵真正的围墙要有用得多。要说是迷宫,这宽度又太窄了些,有这样明显漏洞的迷宫又怎能困得住人? 大家左一绕右一绕地陆续通过石堆区域,这些巨石虽然把大多数直行的线路堵住了,但只要往旁边一绕,就可以找到别的路通过。大家通过这迷宫完全没费什么劲,也证明这条巨石带实在起不到什么防御作用。 楚风没来由的,就是觉得这条巨石堆成的石带,有着某种特殊的作用。他的心里出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决定在这儿仔细考察一番。 “快走啊!小风!天黑前我们必须赶到那个遗址跟前扎营。你这是怎么了?”大齐领着队伍在前头走出了老远,看见楚风没有跟上,一着急,亲自回来催人。 “大齐。我总觉得这些巨石堆有古怪,但又不知道这古怪具体来源于哪里。我想在这儿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直觉告诉他,这儿肯定有什么隐秘。但楚风却偏偏抓不住脑袋里面那一闪即逝的灵光。 “不行!这儿不能多耽搁。快!快走!”大齐几乎是半强迫地拉着楚风向前赶去。 楚风没有再坚持,顺着大齐的推搡,往前疾走了几步,只是,他依然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些石堆:“到底为什么我会觉得眼熟?难道我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巨石建筑吗?” 没能详细考察这些巨石堆,楚风心底有些遗憾。其实这一路,楚风心里也嘀咕:虽然他不知道大齐的领导是怎么想的,一个神秘遗址的考察活动,按道理是由文化考古部门出头组织才对,怎么会由大齐他们来出头?而且就算大齐出头,考察小组里需要自己这个古文字专家和桑布、王聪这两位考古专业人士情有可原,但为什么会指名要求凌宁参加?而且就连林威廉也能跟来?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大齐肯定没有跟自己说真话。 算了,没说真话就没说吧,这么多年的朋友,他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楚风心里虽然有一丝不舒服,但他也知道,大齐肯定是身不由己。没有深究的必要,只是这巨石堆给他的感觉实在很熟悉,似乎自己真的曾经见过类似建筑一样。可楚风仔仔细细回想过,自己确实没有见过类似的巨石建筑,那些石头如此巨大,石堆如此众多,如果真在哪儿见过,他一定会有印象。 “楚大哥!你看!这张照片上你居高临下的样子好威猛啊!”刚才楚风爬到巨石堆顶上远眺的样子被威廉拍了下来。他此时献宝一样地从机子里调出照片给楚风看。 楚风一看,这小子真有点摄影的天分,这照片不论选光还是取景,甚至包括光影的角度都不错。楚风站在那个有九块巨石堆成的最高石堆上的身影显得十分有型。 看完,楚风笑了笑,顺手把相机还给威廉,就在将要把相机交到威廉手中之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线索:“等等!” 他本是无意中斜视着把相机递过去,意思是防着在交接的过程中相机摔地下,没想到这一瞥倒让他有了一个意外发现。 “这是什么?”威廉见楚风神情严肃地拿着他的相机把焦距调到最大倍数,拉近了看那巨石衔接处的白色粉末。 “三合土!”楚风头都没抬,随口给出一个答案。 “什么是三合土?”威廉还是不懂。 “三合土是……哎呀,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这么说吧,三合土就是古代的水泥!”凌宁倒是知道一点儿。 “三合土没什么稀奇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走在前方的桑布听见了威廉的咋呼,马上回转身来。他刚走到楚风身边,楚风便把那架数码相机递给他:“你看看!” “这些巨石全是人为垒起来的,为了坚固,建造者加一些三合土凝固缝隙也是很正常的事。再说,三合土虽说在南方出现得多,其实很多地方都有,最早的三合土还被古罗马人应用在他们的各式建筑中呢。新疆虽然少见运用了三合土的古建筑,但也不是没有。”桑布一边接过相机,一边随口解释,他以为楚风是因为新疆少见用三合土做凝固剂的古建筑,从而觉得奇怪。 “不是这些三合土奇怪,而是这个图案!”楚风见他半天没看出其中奥妙,忍不住出言提醒。 “这是……这是什么图案?”桑布得他提醒,倒是发现了几分端倪。 “好像是一只鸟儿!”凌宁凑在旁边,倒是第一个看清楚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威廉也拿过去仔细看了看,那画面中巨石与巨石缝隙中由白色粉末组成的巨大图案,还真像一只鸟儿。 这建筑的主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无意,只能感叹大自然的巧合,若是有意,建筑者的巧思还在其次——用石与石之间的缝隙构成一个图案,这是何等地用心奇巧!那意图更令人遐想! 还得亏威廉拍照用心,选取了好的角度拍了这个石堆的全景,要不还真发现不了这石堆上这样大气的“绘图”! 几个人正在这惊叹呢。大齐等得不耐烦了:“我说,咱们还是回头再来研究这个吧,现在赶路要紧!” 听了他这话,楚风和桑布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叮嘱威廉把照片存好后,也跟着上路了。就在队伍要翻越这个山坡,上到山脊边上之时,楚风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眼前这宛如一条长龙一般的巨石堆带。他心中有一个很奇妙的感觉,似乎此行还得跟这些石堆打交道——不浅的交道! 2. 人头桩 “我说,大齐,你既然这么赶时间,为什么不在那个喀纳斯给大家租马,骑马不是比用双腿走要快得多了吗?”楚风一边艰难地拔出自己的右腿,一边不解地问道。 刚从那边山坡翻过来,这支队伍就陷入了一片泥泞之中。所有人中,得以保持正常速度前进的只有骑在老马花儿背上的凌宁。 “你以为我不想租马啊!”大齐一边把自己的另一条腿从泥泞里拔出来,一边没好气地回答楚风,“等你的小丫头能控马走那前半截山道的时候,说不定那个小阿尔斯郎都能娶媳妇了!再说,牧民到这儿来都是步行,一般不愿意骑马。” “为什么啊?”楚风不解。当初跟赛内娅租马不是很顺当吗? “还记得刚才咱们通过的巨石堆没?从那里开始,就是他们的圣地了!”大齐撇撇嘴,“那些牧民本来就有拣石堆崇拜的传统,何况这不知几百几千年前的巨大石堆,早被他们看作是神迹了。如果要来这里朝拜,只能步行过来,不能骑马!这是他们的传统。再说了,我们这支队伍里,能骑马过得了前半段那陡峭的山路的,能有几人?要不就出意外,要不就等他们练好了骑术,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大齐嘴里一边解释,一边不停地咒骂着这难行的泥泞地。 楚风一听,确实。很多人以为玛尼堆是藏民特有的,其实很多游牧民族都有石堆崇拜的习俗,在这片区域内居住的哈萨克牧民有这个习俗并不奇怪。想起前两天爬的那些个山,楚风也叹了一口气,那段山路也真不是新手骑马能通过的,除非是世居于此的老牧民,以其娴熟的控马技巧,也许可以骑马上来,但自己一行人中的大部分,肯定是上不来的。难怪这一路海拔不高,居民却极其罕见,想来赛内娅一家已经是个例外了! 想通了此节,楚风只好认命地努力在泥里跋涉,眼睁睁看着凌宁那丫头轻轻松松走到了最头里。 “啊——!”眼见脱离这片泥泞的沼泽有望,骑着老马花儿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凌宁,忽然惊叫了一声。 第90节 “什么?”楚风一听见这惊惶的叫声,顾不得自己与泥巴交涉了半天的疲惫,马上提气拔脚飞奔过去:“怎么了?” “你、你、你看!”凌宁说话间,已经哆嗦起来。实在没忍住,身子一软,掉下马来,幸亏楚风在旁一把接住她。顾不得说谢,凌宁头一歪“呕——!”竟大吐起来。 楚风抬头望去,忍不住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 眼前这片密林跟刚才众人经过的那一片本是一体,只不过密林中间包裹着一片泥泞的沼泽。本来大家也都看见了,过了这片沼泽就会进入更深更茂密的一片林子。没想到走到跟前一看,远不是那么回事。 林子是有没错,而且一看就是野生林。远处很多合抱粗的大树,在这高寒带的高海拔地区里,要长到这么粗至少需要几百年时间。但正对着队伍前进方向的这一片,却没有什么林子,只有一些不知按照什么顺序排列的高大的木桩,木桩顶上有一个个树枝编成的笼子。 此时太阳正要落山,夕阳的一丝余晖正正地照在他们面前的笼子上,一张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年轻人的脸狰狞地对着他们笑! 大齐一见这年轻人的脸,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随后“小和尚”、老邢等人赶到,一下子双目赤红。 “怎么?是你的人?”楚风到底不比那几个没见过的小年轻,短暂的不适之后,马上反应过来,最前面这木桩上的人头如此新鲜,肯定被害没多久。大齐一路上十分焦虑,总是催促大家赶路,似乎担心着什么!此时见他的脸色,楚风马上猜测到了一点儿! “嗯!虽现在已不是直接属我管辖,但也是老子当年训出来的兵!”大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三米多高的树桩,咬牙切齿地说。 “哇——”“呕——”除了大齐的手下,以及桑布楚风之外,队伍里的那几个年轻人都在那儿大吐,只怕连昨日的存粮都吐出来了。 “队长!我们……”“小和尚”气愤填膺地想说些什么,却被大齐打断:“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传我的命令,从此刻开始,一级戒备!”说完一挥手,意思让“小和尚”去传达命令。 “是!”“小和尚”应声一个敬礼,随后去传达自己的战友去了。 “大齐,你看看这里,是不是很眼熟?”楚风企图分散大齐的注意力。大齐此时的表情很可怕,就好像一头择人欲啮的野兽。他的眼睛渐渐发红,紧紧地盯着面前那根木桩,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齐!你看看,这里你不眼熟吗?”楚风见大齐对自己的话没反应,提高嗓门又说了一遍。 “不错,就是这里!这些木桩就是照片上的那些!”大齐还是没吭声,桑布倒是答话了。 他没有过多关注最前头这两根木桩,而是到了前边的那些木桩跟前仔细考量,“只不过照片上没有最前面的这两根!”桑布不愧是老考古工作者,对于发现线索还是很在行的。当时照片上的木桩顶上虽然可以看出有个笼子的模样,但黑糊糊的,看着就像有一团杂草在上边,要不大家早该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这些木桩不是同一时期立上去的。它们分成了很多批次!”桑布把自己的观察结果拿出来,“从这儿算起,越是外围,木桩就越新,越往里,木桩的年代越久,而且,木桩的年代跨度很大。与这根崭新的木桩相比,年代最近的也有将近百年。还没腐朽的每根木桩上都有一个人头,除了这个以外大多已经化成白骨,但可以肯定,这些木桩的功用都跟眼前这个一样!” “那木桩上有字符吗?”楚风想起在照片上看到的甲骨文字符,很是激动! “不错,都有一模一样的字符!”桑布做事很认真,他已经把那些字符一个个描画下来了,此时见楚风动问,便把自己手中描画了字符的小笔记本递了过去。 “果然!”楚风一见这几个字符,马上就确定了心中所想。 “果然什么?”此时,凌宁和威廉及王聪三人早已吐无可吐,好容易平复了一下心情,惨白着脸走了过来,就听见了楚风的自言自语。 楚风闻声抬头看了看那三个年轻人,见他们脸上似乎都有些惭愧之色,没急着回答,先安慰了他们一下:“嗯,第一次看见这个吧?没事了吧?你们的表现已经算不错了,至少没有吓得尿裤子!” 听了他的话,凌宁的脸色更白了,心中腹诽道:“这叫什么安慰啊!你还不如不说呢!”可这么一打岔,她心里初始看见那人头的恐惧感竟消退了不少! 威廉和王聪听了这话,脸上惭色更重,低下了头去! “好了、好了!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些字符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我讲给你们听!”楚风见自己似乎越安慰越糟糕,马上岔开话题:“这几个字符在当初我们出发前的照片上就显示出来了,我当时看了知道这是一句警告,就是不许人擅闯此地的意思。就是这个符号,看!” 楚风指着笔记本上一个看着有点儿像人头的符号给凌宁和威廉看,“这就是甲古文中砍头的标志。这些木桩上的字符是一句远古时应用广泛的咒语,用意为警告外来者,不要进入,否则难逃被砍头的命运!” “啊!”凌宁听了他的解释,再一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恐怖的人头,心中又不舒服了,想吐。可她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实在是吐无可吐,只是干呕个不停。 “这——唉!”楚风见了她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看仍红着眼站在那根人头桩跟前的大齐,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太阳很快就掉落山边。大齐依然呆立在那,似乎忘了自己队长的职责,楚风叹了口气,没有去劝说大齐,反倒安排威廉他们退出这片密林,在沼泽的边上找了一块相对干燥的地方宿营。 楚风刚开始以为大齐手下的那些人不会听自己的,已经做好在那儿宿营的准备了。老邢也好、张国柱也好,听了他的话后,二话不说立即执行,就连岗哨也都安排好了,这倒令楚风一怔。 等把一切宿营的杂事都安排好,晚餐的炊烟已经升起。楚风才又回到依然沉默地站在人头桩前的大齐身边。 一路靠近,楚风觉得大齐此时的背影显得无比地孤单又无比地决绝。是的,决绝!大齐原来年轻的时候是他们四个战友当中性子最直爽、最乐观的。大家都觉得在大齐眼里天下无难事。即便当年在战场上与小规模敌人有过白刃相接,大齐也依然乐呵呵。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击倒他,为什么今天他竟然显露出如此决绝的意味? 楚风知道,大齐此时的心里绝对不好受,而他将要说的话,可能会使他更不好受,但他不能不说。 “为什么不把这位兄弟取下来?”楚风也同样面对着那根人头桩,站立在大齐身边。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一定会把他带上,现在还不是时候!”出乎他意料,大齐竟然开口回答了他。 “让三个年轻人回去!”楚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年轻人?你指谁?”大齐听了这话立即转身,咄咄逼问。 “你心知肚明!凌宁、威廉和小王他们三个。最好让桑队带他们回去!”楚风似乎压根没感觉到大齐的语气不善,继续沉声说道。 “怎么?我的手下就不年轻了吗?‘小和尚’才21岁。你眼前这个才19,他刚刚当兵入伍还不到1年!”大齐梗着脖子说,脖子上、额头上根根青筋暴起,了解他的楚风知道,这是他到了脾气发作的边缘了。 可楚风知道,有些话,他已是不得不说:“他们是军人!他们有责任……” “狗屁!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你的人就金贵些?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啊!”最后这一声,大齐近乎嚎叫,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楚风闻言也知他是心痛、担忧、自责、仇恨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似乎承受不住才如此的。听见昔日的战友这悲痛的呼号,他也心中一酸,原本到嘴边的话竟说不出来了! 大齐这一嚎之后迅速转身,背对着楚风。 看不到他的表情,楚风也知道他心中很不好受,但他觉得自己必须把话说完:“大齐,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也能理解。但问题是咱们不能这么不负责地把那几个没有经过丝毫训练的年轻人拖入明知有凶险的境地。你的战士牺牲了,我也很悲痛。但请你冷静地想一想,你那些经过专门训练的手下都会在这个地方殒命,何况咱们队伍里那些完全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甚至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我不是说他们的命就金贵,而是这样的危险他们完全没有能力应付!这对他们不公平!请你理智一点!” “公平?哼!不行!只要参与了这个行动,任何人都不能中途退出,这是死命令!我想,你不用我给你重复一下咱们的纪律吧!”大齐依然背对着楚风,但看他肩头耸动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情绪还是很激动。“我就是不公平了,怎么着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楚风没想到大齐居然会说出这么混账的话来,指着他,手指发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3. 争执 “我需要一个解释!”是桑布,他从楚风身后站出来,对着大齐的背影说道。 楚风听了心中一动,确实,这次行动连他也有很多地方感到莫名其妙,比如说如果仅仅是考察遗迹,为什么大齐他们一路上都很警惕?似乎有什么危险!如果是为了救援那不幸被砍头的战士,为什么要把他们这些局外人牵扯进来。尤其是他们五人据说还是上边指定必须参加此次活动的。其实他心中早已充满疑惑,只是他信任自己跟大齐多年的战友情分,他觉得大齐不说肯定有不说的理由,他不愿意为难这位昔日曾同生共死的战友。 第91节 可桑布就没这么些顾忌,桑布这一路很沉默,他的沉默其实就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个行动处处透着诡异。说是考察,其实却有着别的目的。这一点,他从大齐不让楚风和自己考察那些巨石堆就明了了。 眼前的新鲜“人头桩”更让他明白此行目的绝不会简单,执行这么个有可能让自己丧命的任务,却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桑布觉得大齐欠他和其他人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大齐的口气有点儿色厉内荏。 “此行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会被卷进来?我们只是考古工作人员,不是特种兵!”桑布很不客气地说,“我们需要知道此次行动的真实意图。这一路走来,我觉得你对我们隐瞒了很多。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有威胁大家生命安全的可能出现了,你还要隐瞒我们吗?” “是啊,大齐,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是什么军事机密,不能说也就罢了,可这个行动既然让我们参加了,你总得把实情告诉我们吧!”楚风调整了自己说话的语气,尽量温和地说道。 “好吧。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前面我所说的这个遗迹的发现,我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当日那位摄影家在此拍摄时,巧遇一队手持全副武装的人进入这里。这个摄影家一回来,就找到我们提供这个情况。据他描述的特征判断,那些手持武器的武装人员,正好是我们一个失踪的小分队,他们因追击逃犯进入那片区域,与指挥部失去联系的日期恰恰就在那天!”听大齐一口气说完,大家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么说,你早知道这个行动有危险?”桑布说话的语气更差了。 “大齐,这样的行动你还坚持让凌宁这样的小丫头参加,我真不知说你什么了!唉!”楚风得知真情后,也有些气恼! “怎么?害怕了?早知道有危险你们就不来了?哼!胆小鬼!”大齐说话越来越偏激。 “你!”桑布眼一瞪,就要发怒,被楚风伸手拦住:“大齐,话不是这么说!你是知道的,当年我跟你一块上过战场,咱什么时候怕过!但是,你得分清楚,历史遗迹考察和救援行动是两回事。咱们这些人里头大多数都不是能救援别人的,事到临头搞不好还需要别人救援,你说,你带着这么些人来不是耽误事嘛?”楚风语气诚恳地说着。 “你也知道你的人耽误事,要不是你们的人拖后腿,我们早就到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人头,我敢肯定他被砍下来不超过两天,要不是——要不是……说不定我们能救得了他!”说着,大齐的语气哽咽了,心中的遗憾浓得足以淹没他的思绪! “你!”楚风还没说什么,桑布倒是一口气被噎住了。这当初谁也没非求着来啊,明明是他要求这么些人来的,如今竟赖着人家拖后腿了!这一路行来,除了凌宁这个女孩子,他的手下王聪是最慢的,此语有直接打他脸的嫌疑。 楚风见桑布脸都黑了,赶紧向前一步把他拦住:“大齐,话不是这么说,既然你要我们一起参加这个行动,就得信任我们,你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我们怎么知道你要赶路救人?我承认,凌宁是拖累了队伍的速度,但我一开始就不同意让她来,是你非要她参加的,既然你让她参加这样高强度的危险行动,就应该把一切都考虑到!说实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危险的行动,非要凌宁这么个小姑娘参加?” 大齐先头听着脸上还有怒气,随着楚风最后那个问题问出口,他的脸色青了又白,变换半天,最终叹了口气:“唉!你们也别问了,这次行动非要你们五人参加是上面的意思,有些话我不能说,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们了!”说着,他转过身来,面对楚风二人。 听了这话,桑布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回营地去了。楚风目光幽深地看着大齐的双眼,而大齐不闪不避地直直与他对上,半晌,楚风一笑:“好,大齐,这回我们不逼你。希望在能说的时候,你能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我们!” “小疯子!你放心,一定!”大齐没笑,却一口应下了这个要求。他一说完,又回过身去盯着那人头桩看,似乎要把那根木桩盯出花儿来。 “对了,这儿新立的人头桩有两根,除去这根上边的人头是你的手下,另一根木桩上的人头是谁?”楚风觉得大齐他们不止失踪了一个人,其他人呢?为什么不来救援自己的战友?难道他们全小队的人都遇难了? “不知道!认不出来了”大齐闻言抬眼向那边望了望,随即摇了摇头。那颗人头已然腐化,辨认不出本来面目,从它的腐化程度看,人至少被害半年了。由此可见,就是这两根木桩,也不是同时立上去的。 楚风得了这个回答,却没表现出意外,他在大齐身后站了一会儿,回头看见凌宁和威廉等人正在准备晚餐,也不再说话,一猫腰,就进入了右手边一片密密的林子里。 这片林子与那人头桩深入的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说从这边走不会惹怒那些立人头桩的人——不管他们是谁,楚风觉得现在不适宜马上跟他们打交道。 很快,他手捧着一堆散发着清香的野生蘑菇回来。把这些东西交给凌宁:“好好洗干净,添到锅里,这可是这里的特产高山松树菇!别的地方吃不上的!” “啊!真好闻!”女孩子很难拒绝这样清新的香味,“这野蘑菇能不能吃?不是说大多有毒吗?” “放心吧!”威廉在旁边表示了他对楚风的盲目崇拜,“楚大哥采回来的蘑菇一定不会有毒!” “哼!”凌宁不屑地冲他撅了撅嘴,“就会拍马屁!”威廉扮了个鬼脸,不以为然。 “好了,没有毒的,你快洗去!”楚风打断他们,很晚了,大家都饿了。 尽管这里离那人头桩已经很远,至少看不到那恐怖的人头,可刚才那一幕还是给凌宁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一旁就有一条浅浅的小溪,离营地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她就是不敢一个人去:“楚大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小溪边洗蘑菇?” “嗯!走吧!”楚风也顾及到了这一点,听她提这个要求,一口应下! 这里的山溪,全是冰川融雪之后形成的,这条浅浅的不足2米宽的小溪也是如此。它的下游就是刚才让楚风等人艰难跋涉半天的那片沼泽湿地,上游是一个小冰川。吸取了上次被桑布骂的教训,这回凌宁先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头试试水温。 “呀!”手指刚一沾水,凌宁就尖叫一声缩了回来。 “怎么了?”楚风刚才正出神想事,没注意,听她这么一叫,回过神来,看她捧着一根通红手指,忙问道。 “没事,就是这水太凉了!”尽管已经小心了,凌宁试水温的那根手指头还是一下子冻了个通红。 楚风当年也在雪域高原值过勤,如何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赶紧凑过去,将她那根通红的手指握住,“不是告诉过你这高山的溪水温度很低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楚大哥的手好温暖!凌宁任由他把自己的那根手指握着,忍不住心里想。一瞬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红地低下去,仅露出一段白皙的脖子留在楚风眼前。 楚风刚开始根本没注意到,他把凌宁的那根手指握了一阵后,又使劲哈气,揉搓起来,搓了好半晌:“好了,不会有事了,真是,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这要是冻伤了,在这荒郊野外的,上哪儿给你找医院去?”边说着,楚风渐渐觉着有点儿不对劲。 这小姑娘怎么了?平日的伶牙俐齿哪儿去了?要是往常这么唠叨,她还不早就蹦起来了,今天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看着这一副羞答答的样子,楚风还真不适应。 溪水水温太低,但这难不倒众人,大家用带的工具把水打上来,酒精炉子一加热,水温就上去了。这回,楚风不让凌宁干活,自己把采回来的那些松树菇洗干净,放入清水里炖着,很快,水咕嘟咕嘟一开,那诱人的香味就开始止不住地往人鼻子里钻。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晖却久久地眷念着这片大地,迟迟不忍归去。这片林子被余晖一照,好像被染了一层金色,衬着天空那丝红云,一呼一吸之间,彼此呼应,形成一幅无法描绘的美丽画卷! 此处海拔大约3000米,还好队员们都没有高原反应,只是桑布、威廉和王聪几个,脸色不太好罢了。 威廉和王聪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残忍的事。王聪还好些,鲜活的尸体没见过,干尸见了不知道多少,骷髅头也敢深夜背了上路,只是这鲜血淋漓的人头,依然让他心里胃里很不舒服。威廉就更别说了,他是这些人里头脸色最白的,他尽管也爱好登山、喜欢探险,但毕竟那是玩,眼前这个可是活生生的人头! 说起来,几个年轻人当中倒是凌宁表现最好,她此时小脸还红润着呢,也不理那几个脸色苍白的家伙,跟在楚风身前身后忙乎着,张罗众人的晚饭。倒使得那几个对她刮目相看。 这几位本来没什么食欲的,可禁不住楚风采的松树菇的香味实在诱人,而且凌宁这个小丫头又在眼前当表率,不就是一颗新鲜人头吗?人家小姑娘都表现得满不在乎,自己这大老爷们如果在这儿被刺激得吃不下饭,岂不是很没面子?这么一想,威廉和王聪就挣扎着起来想要给楚风和凌宁帮忙。 至于“小和尚”、老邢他们几个,由于大齐的一声一级戒备,四面都布下了岗哨,却对这些琐事没了搭把手的能力。 就在野菇泡面刚好,凌宁才盛出第三碗,整个营地香飘四溢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声暴喝:“谁?站住!别过来!我要开枪啦!” 大齐这支小队里眼神最犀利的“老鹰”林宇祥守着的营地北边,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被他一声暴喝阻在了太阳下山后的黑影里。 “别、别开枪!我不是坏人!”这声音细细的,像个小女孩。 “出什么事了?”大齐阴沉着脸走过来,情绪还算稳定。 “报告队长,我发现一个可疑人试图接近我们营地!”“老鹰”也知道队长心情不好,报告得很简洁。 其实他们刚才看见那人头后心情都不好,只不过他们几个都仅仅是基于袍泽之情谊有些同仇敌忾的心理,倒还不太伤心,大齐却不同,那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伤心跟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可疑人?”大齐凑过去看清楚了:“咦!怎么是你?” 第92节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九章 神秘失踪 大齐和楚风两人手持手枪,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既没有自己人,也没有敌人。昨天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队友们,全都不见了。 1. 意外出现的尼莎 “是大齐叔叔吗?”那黑影一见大齐,惊喜地叫嚷道。 “是我!你是叫什么沙的还是什么丽来着?”大齐也认出了眼前的人,这不是那天在喀纳斯村里头遇见的小姑娘吗?她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她一直跟在自己等人身后?大齐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都变了!这么长时间被人追踪都没发现,自己的警惕性减弱到如此地步了吗? “是,大齐叔叔,我叫尼莎,我有个妹妹叫巴丽塔!叔叔!楚叔叔和凌姐姐也跟你在一起吗?叔叔……我……哇——”尼莎前一句还好好的,后来却不知怎的大哭了起来,顿时让大齐头疼。 “楚风!凌宁!快过来!”尽管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毫无危险性,但下午看到的人头桩使大齐不敢放松哪怕一丝警惕,而且眼前这小姑娘出现得太蹊跷,他不得不防! “怎么了?谁在哭?”楚风应声出现,刚走到跟前就认出来了,“咦,这不是尼莎吗?” “哇!楚大叔!”小尼莎一见他就跟见了亲人一样,扑到他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 “尼莎!尼莎!你怎么了?”凌宁其实就在楚风身后,见到尼莎往楚风怀里扑,下意识就想阻止,可惜她慢了一步,只好不动声色地去拍抚尼莎的背,试图把她转移到自己怀中来。 “凌姐姐——”小尼莎可不知道凌宁心里的那点儿心思,见她来安慰自己,又是一声悲呼,便转投入凌宁怀中。 “好了、好了,别哭了,尼莎,你怎么在这儿?出了什么事?”凌宁一边略嫌粗笨地拍打着她的背,一边努力做出“慈祥”的样子来安慰这个小姑娘。 “我……我阿妈不见了!”尼莎说完,又是“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什么?你阿妈?”楚风努力想起了当日在小木屋里那张平凡的中年妇女的脸,“你阿妈怎么不见的?在哪儿不见的?你阿妈不见了,你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楚风很不解。 此时,尼莎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子往凌宁怀里缩了缩:“不、不是那个阿妈,是这个阿妈!” “什么那个阿妈这个阿妈的,尼莎,你能说清楚些吗,我都被你搞糊涂了!”凌宁听到这儿,双手抓着尼莎的肩膀,把她的头从自己怀中揪出来,让她面对自己。 “我不是村子里的阿爸阿妈的孩子,是他们捡的!”尼莎脸上挣扎了一阵,还是说出了实情。 原来,尼莎并不是阔孜别克亲生的孩子,也不是巴丽塔的亲姐姐。她五岁的时候,阔孜别克在喀纳斯湖畔捡到了她。当时阔孜别克夫妻结婚4年了没有孩子,顿时把她当作了宝贝,两年后巴丽塔出生,夫妻俩认为这都是尼莎带来的福气,并没有冷落她,反而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阿爸阿妈待尼莎好,尼莎知道。可是尼莎是有亲阿妈的——”尼莎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好了!大齐,我看这孩子没问题,还是先进去再说吧!”楚风出言打断尼莎,向大齐建议道,“这孩子一身狼狈,肯定没吃过饭,先让她进去吃点儿热乎的!再说,你的那碗面再不去吃就得糊了!” “嗯!”大齐考虑片刻便点了点头,他也看出这小姑娘对自己等人没威胁,虽然出现得有些诡异,但无大碍! 凌宁扶着尼莎到了煮面的锅边,让她坐在一旁休息,自己却去取了一个一次性的纸碗来,准备给她盛面。 等一碗热腾腾的野蘑菇泡面端到眼前,小姑娘的眼泪就又下来了:“我、我想阿妈!” “吃吧!吃了饭才有力气去找你阿妈呀!”楚风在旁边劝道。 “嗯,我要找阿妈!我要吃饭!”尼莎一听他说找阿妈,眼睛一亮,端着那碗面就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凌宁见她吃得香,又给她添了一勺汤。 不知道是小姑娘很久没吃饭太饿的缘故,还是楚风做的这一锅野蘑菇泡面太香了,直到把汤全喝光,小姑娘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吃饱了吗?”大齐早都吃完了,正等着她呢。见她吃完,立即发问,“你阿妈,我是说亲的那个,是谁?住哪儿?” “好了,大齐,你再等等,等人家歇口气、喝点儿水!”楚风觉得大齐太过于咄咄逼人,忍不住打断他。 “我阿妈不知道叫什么,就住在前边林子里。”尼莎随手一比划,楚风看那方向正是自己白天捡蘑菇那个方向,“我5岁的时候阿妈好几次把我送到山外边,可是我认得回来的路,我次次都自己走回来。阿妈就骂我、打我,让我走,我不走,阿妈就说,我不走她就死!我只好走了,跟现在的阿爸回了家。但是,我阿妈也答应了我,每年,我都可以回来看她一次。自从上学后,我每年都是暑假回来看阿妈。可是我今天来了,阿妈却不在了!呜呜——”尼莎说着说着,又哭了! “哦,那你村子里的阿爸阿妈知道你每年来这里看你亲阿妈吗?”楚风问。 “不知道!我阿妈不许我说!我每次都说去同学家,我同学家住得远,来回也得七八天,阿爸阿妈从没怀疑过。”尼莎低着头,一颗颗豆大的眼泪滴在她自己的手上。 “你今年多大了!”大齐问。 “17。” “你每年来这里,一来一回走多少天?” “3天。有时候4天。” “你走的哪条路,过没过一个会发雷电的山谷!” “我沿着河走的,没过您说的那山谷!”尼莎不知道眼前这位大齐叔叔上次到自己家做客的时候还很可亲的,怎么今天看着那么可怕? “什么?还有一条路通到这儿?而且比咱们走的那条近,那位向导当初怎么不带我们走那条路?”凌宁一听就咋呼起来了。 “那条路没几个人知道的,只有我和我阿妈知道!”尼莎听了,赶紧解释。 “嗯?”楚风和大齐听了,抬头对视一眼,很快又都把目光转开。 “你阿妈住在哪儿?我是说亲生的那个!她在这儿每天吃些什么?”大齐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就在那片林子里,走上两个小时,就有一个山洞,阿妈就住在那个山洞里。每次来,阿妈都给我炖野蘑菇汤喝。”尼莎瘪瘪嘴,又想哭了。 “好了,尼莎,你别担心,也许你阿妈就是去找吃的了,可能她知道你要来看她,想给你准备一点儿好吃的。”凌宁这会子倒懂事了,居然说出这么能安慰人的话来,惹得楚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哦!那我回山洞去,我得等着阿妈回来!”尼莎一听,也有道理,马上就要走。 “等会儿,尼莎,不急,这黑灯瞎火的在林子里有危险,你还是等明天再去吧。”凌宁拦住她。 “不会,我走惯了。我在林子里不会有危险,林子里的都是我的朋友!”尼莎一点儿也不把凌宁的话放在心上。说着,已经挣脱凌宁阻拦她的手臂,就要走。 “尼莎!不许胡闹!现在太晚了,你先在这儿住下,明天我们一起帮你去找你阿妈好不好?”楚风试图稳住她。 “不、不行,阿妈要是回来见不到我怎么办?我得回去等她。”尼莎很固执。 “这——”楚风还想说什么。 第93节 “让她走!”大齐开口打断。 “你说什么?”凌宁很生气,小脸都涨红了,“这么晚了,又是深山野岭的,你让她这么一个小女孩子自己走?” “我说,让她走!”大齐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 “走就走!尼莎,我陪你一块儿去你阿妈那!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凌宁一生气,什么也顾不上了,抓着尼莎的手,就要出营地。 “等会儿!小丫头,耍脾气你也不分时间、场合?现在是你逞能的时候吗?”楚风一声暴喝,使得凌宁只能撅着小嘴站定在那儿。 如是以前,楚风这么跟她说话,她早就顶回去了,可上次的罗布泊之行,楚风数次救了她的命,而且小妮子似乎也有点儿春心萌动,现如今,这说话的气势便矮了好几分。 “怎么?我连送送尼莎也不行吗?” “你一个人送?我看啊,不等你把人送到,你自己先变成狼口中的美餐了!”楚风看她那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转过脸去对着尼莎:“尼莎,走吧,我送你!” “我也去!”凌宁一听楚风愿意送尼莎,乐得差点儿蹦起来,吵着要一块儿去! 楚风想了想,那边林子虽密,白天却没看到什么野兽的脚印,这证明这片林子野兽较少,而且如果尼莎的亲生母亲真的居住在距此不过两小时路程的山洞里十几年,这一带就更不可能有大型野兽了,相对来说危险性并不大。看着凌宁雀跃的脸,不知为什么,阻止的话到了嘴边竟说不出来。 大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而桑布则远远地坐着,他还在生气,见大齐在这儿就不想过来。楚风交代两个姑娘等一会儿,去跟桑布说了一声,又回转来找大齐要强光手电筒。 大齐二话不说给了他一个,随后自己却拿树枝沾着松脂制作了几个简易火把。楚风一见,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一样的放心不下!” “哼!”大齐并不理他,从鼻子里发出轻微的一声,举着火把走在了前边,“我说小姑娘,你阿妈家在哪边啊?” “这边、这边!”尼莎一看,那位到自己家做客的可亲的大齐叔叔好像又回来了,一时连对阿妈的担心也减轻了几分,赶紧给大齐叔叔指路。 就在楚风等人要深入阿尔泰山深处的密林之中时,远在美国的乔老,刚刚走入一间密室之中。 “啊,求你、求你、求求你!给我!给我!”他的一只脚才踏入,就有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双腿。 乔老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这个眼泪鼻涕横流,抱着自己小腿不住哀求的人:“唉,没想到啊,昔日身手不凡的方少尉,今日居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话说的,连他身后的手下都暗自腹诽:这还不是你让给他注射冰毒闹得?任何人,管他是三头六臂还是铜墙铁壁,一旦毒瘾发作,谁不是这般模样?当然,这样的腹诽面上是绝瞧不出来什么的,否则给老板知道了,那还了得? 可那地上的人充耳不闻,眼泪鼻涕哈喇子俱下,仍旧抱着乔老的腿不松手:“求求你,给我!给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乔老命令手下,强行掰开那人抱着自己腿的胳臂,像拖死狗一般把他拖到一旁,“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嗯嗯嗯!只要你给我那玩意儿,你要什么我都给!”被乔老两个手下死死按住的那人,稍稍恢复了一点神志,听见获得新的冰毒有门,被毒瘾折磨得半死不活的他忙不迭地答应。 “那副黄金面具呢?你把它藏哪儿啦?”乔老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东经**,北纬**,我真的是藏那儿啦。求求你,给我一点儿吧!”才说完,那毒瘾又上来了,那人哀号一声,又想扑上来,却被人死死按住不得动,说不得只好声声哀求。 “哼,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跟我嘴硬?”乔老一听,这人说的跟以前的一样,脸色随之一变。 “没有啊!我真的没有撒谎,那些东西我真是藏在那儿了!您想,当初我是一路逃亡啊!哪个逃犯会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嫌自己命长了吗?”地上那烂泥一般的人,就是当日见宝起意,带着一包出土黄金饰品出逃并开枪打伤自己战友的“瘦猴”,如今却是瘦得皮包骨了。 “瘦猴”自从落入乔老之手以后,受尽折磨。为了从他嘴里套出那批黄金财宝尤其是那张黄金面具的下落,这班人可以说是无所不用。 肉体上的严刑逼供就不说了,大剂量的迷幻剂也用了不少,最后直接给他注射冰毒,让他染上毒瘾。就等这毒瘾发作时从他嘴里套真话。可没想到,直到今天,他说的仍然是以前的那一套。乔老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老板,这小子已经熬不住了,您看是不是……”他的一个手下凑上前来躬身说道。 “哼,不行!他还没有说真话!”乔老打断他。 “我说的都是真话啊!东西真的藏在那儿!”地上的“瘦猴”忽然大嚷起来。 “哼!什么真话?你以为那地方我真是没办法吗?老夫早已派人过去看过了,你说的那处地方,根本什么也没有!还给我嘴硬!我看你是不知死活!”乔老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听了乔老的话,“瘦猴”心中一惊,他说的那个经纬度,那里实际上是个军管区,他就是仗着对方没办法进去落实才这么说的,没想到眼前这老头居然如此厉害,竟真的能派人进去挖宝,这件事可不怎么简单呢! 好在他早有准备:“东西自是在那儿,可是没有我,你们谁也别想拿到!”这话如果是一个站着的人说,多少还有点气势,可惜,他现在瘫软在地上,说的也有气无力,这气势不仅半点皆无,还显得不那么靠谱。 “哦,怎么,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说来听听!”出人意料,乔老听了这句半点没有底气的话,居然大感兴趣,和颜悦色起来。 “不,你先给我、给我,我就说!”出人意料,“瘦猴”居然强硬了起来。 “嘿,小子!我说你是皮痒了!居然敢这么跟我们老板说话!”乔老还未表示,他身后的一名手下却站出来,摩拳擦掌,想要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慢着!”乔老制止了这名手下,“给他!”这是冲另一人发号施令。 很快,一支注射器就被拿来,将里面的液体全都注射进了“瘦猴”的身体里,“瘦猴”发出了一声舒服已极的呻吟。 “呵呵!现在,方少尉能说了吗?”乔老的耐心真好,一直等他那腾云驾雾的感觉过去,才开口询问。 “啊!舒服,真舒服!”“瘦猴”一脸陶醉,就好像没听到乔老的问话一样,兀自摇头晃脑个不停! “你——”又是那个手下,他想跨出来打“瘦猴”,被乔老一个手势制止,愤愤地继续站在乔老身后。 “啊!看我这耳朵!乔老!您老人家刚才问我什么来着?”“瘦猴”仿佛这会子才醒过神来,脸上挂着刻意的笑容。 “呵呵,没关系,老夫是问,方少尉为何说那东西只有你一人可以取出?”乔老似乎又恢复了他那副慈祥长者的模样,一点儿也不介意刚才“瘦猴”的故意冷落。 “哦,这件事啊,是这样,那里地形复杂,想必您的人也跟您说了,最关键的是,它地底还有些曲里拐弯的地道,这地道半天然半人工,除了我,谁也找不到那东西……” “尼莎,你妈妈住的地方还有多远啊?”进入密林已经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本来新疆夏天天黑就晚,天完全黑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北京时间23点,那个时候他们刚刚出发,眼下这时候,已是夜半时分,黑漆漆的森林里不时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虽说楚风就走在自己身旁,凌宁还是渐渐地害怕起来。 “不远了,就在前边!”相比越来越迈不开腿的凌宁,尼莎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才17岁的女孩子。她似乎根本就没听到那些类似爬行动物穿行在地面上的声音,也对那远处一闪一闪的惨绿色光芒不屑一顾,除了有点儿担心自己阿妈的下落,她简直就像来郊游的。 “嗷呜!”尼莎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长嚎。吓得凌宁一个激灵扑入楚风怀里,“哎呀妈呀!这是什么声音?” 很快,跟随在这声长嚎之后,“嗷呜”、“嗷呜”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似乎在迎合前边那一声嚎叫。 “是狼!不过没关系,这儿的狼不伤人!”尼莎不愧为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听见这么多狼嚎居然还是面不改色。 刚听见这狼的嚎叫声,楚风也是心里一紧,但听着声音还远,而且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子,他并没有说什么“小心、注意”之类会引起紧张气氛的话。 第94节 新疆本就是个早晚温差大的地方,“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可不是玩笑话,更何况在这最西北的深山里。也不知道凌宁是害怕的还是出来时穿少了衣服,楚风感觉到她的浑身都在瑟瑟发抖,下意识地,他把她搂紧了些。 大齐举着火把走在尼莎身边照路,听了尼莎的话后,他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尼莎的方向感非常准确,尽管是深夜,她依然很快找到了阿妈住的那个洞穴,就在林子边上的一个小山包下边,半地下的洞穴里倒还干净,里面不太大,只不过七八个平方米吧,最里头有一张树枝搭起来的床,其他就是一个简易的灶和一口铁锅。 “这就是你阿妈住的地方?”凌宁惊呆了,怎么现在这个社会还会有人居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吗? “是啊,我每次回来,阿妈都会用这口锅给我炖好吃的蘑菇汤!”尼莎蹲在地上,用手婆娑着那口铁锅的耳,这似乎是这个“家”里唯一有点儿现代气息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都接近原始,尤其是那些木头碗和筷子,一看就是自己手工加工出来的,十分粗糙。 “你阿妈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居住在这偏僻的深山里?又为什么要把你送人?”这几个问题其实楚风也一直想问,但他顾及眼前这小姑娘,不好意思问出口,倒是凌宁劈里啪啦问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尼莎回答的时候,脸色黯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小时候,我问过阿妈,可阿妈却不许我问,她说要是我再问,就不许我回来了!”尼莎眼里又出现了泪花,“不过有一次,阿妈说漏嘴了,说过什么族人、惩罚之类的话,但我没听清楚!” “族人?这么说,你阿妈不是一个人?这附近有一个部族吗?”大齐突然开口,楚风一怔,抬眼望去,见他目光幽深,突然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人头桩。他似乎有些了然。 “不,我从没见过阿妈的族人,就连那个话我也只听见阿妈不小心说过一次。后来我再问,阿妈就发火!”尼莎知道得不多。 “那你见过南边林子里那些树桩吗?你知不知道立那些树桩的人是谁?是不是你阿妈的族人?”楚风有意把话挑明。 “啊!”尼莎似乎知道那个人头桩的事,脸上第一次浮现惊骇的神色来,“我不知道,不过阿妈从来不许我靠近那边,说那边的人很凶,要是不小心走进去,就会被砍掉脑袋!” “啊?”楚风和大齐交换了眼色,这么说,尼莎阿妈的族人和南边的人头桩部落不是一回事?哪有这么巧的,自己等人刚刚找到这儿,就遇到一个熟人。这儿可不是哪个大城市,这是荒无人烟的边境深山!大齐心中对这位尼莎,一直持有相当的戒备之心。 “好了,尼莎,你看,你阿妈并没有回来,你是跟我们回去还是留在这儿?”凌宁自从进了这地穴就不发抖了,这地穴别看它又矮又黑,倒还挺暖和。 “我要留在这儿等阿妈,要不,凌宁姐,你陪我留下吧?”尼莎满怀哀求地看着凌宁。 “这——”凌宁还真是为难了,她不想留下,只要一想到留在这个黑漆漆的洞穴里,离开楚大哥,她就害怕,可是,把尼莎一个人留下,似乎也不太好吧! 她抬眼悄悄看了看楚风,见楚风面无表情,咬了咬嘴唇:“好吧!我留下来陪你!”一赌气,她竟然答应了尼莎的请求,尽管话一出口她就暗暗后悔,但为了面子,她不得不强撑着。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楚风并没有就她擅自决定说什么,就连大齐也没吭气,交代了两个姑娘注意安全之后,两个男人便走了出去。 见楚风二话不说地回去,把自己一个人撂这儿,凌宁的嘴唇都差点儿咬烂了,听见外边的风中远远地传来声声凄厉的狼嚎,凌宁心中的那个悔啊!但她却毫无办法,因为现在的她打死也不敢自己出这个洞穴一步。刚才要是喊住楚大哥,跟他一块儿回去就好了!她心中不住地想。尽管那边也是露营,但有那么多人在,毕竟安全些。 尼莎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小姑娘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听着她那微微的鼾声,凌宁忽然安心了许多。 在那张简易的木床上好容易迷迷糊糊挨到天亮,一阵甜甜的香气,又让凌宁的瞌睡虫跑了个精光。她起来一看,尼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正在生火煮着什么。 “尼莎,你在干什么?”凌宁也爬了起来,走到尼莎跟前问。 “煮奶茶,做早餐啊!”看来小姑娘在家是干惯了这个的,动作非常利索。 “嗯——好香啊!是奶茶的味道,哈哈!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闻到这么纯的奶茶香!”凌宁一听这声音,先是一喜,然后又撅着嘴巴生气:臭楚大哥,居然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儿,现在回来干什么?来接我的吗? 见楚风和大齐两人大跨步地走进来,正好奶茶已经好了,尼莎拿那粗糙的木碗一人盛了一碗。 楚风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夸赞:“呵呵,尼莎,你这手烧奶茶的技术可真不错!嗯,真香,真好喝!哈哈!大齐,没白在外头冻了一夜吧?” “嗯!”大齐头也没抬,却难得地表示了同意。 “怎么,你们昨晚没回营地,而是在外边守了一宿?”凌宁目瞪口呆。 “是啊!小丫头,你们在里头睡得呼呼的,可怜我们这老胳膊老腿哦——都快冻僵了!”楚风说笑着,亲昵地拍了拍尼莎的头。 “所以啊,尼莎一大早就起来给两位大叔煮奶茶了噢!”尼莎小脸笑得跟狐狸一样,“我知道两位大叔在外边呆了一晚上,肯定又冷又饿。要是能喝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奶茶,肯定很高兴!” “哦,丫头,你知道我们昨晚没走?”这一下,轮到楚风诧异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知道两位大叔没走,在外头守着!”尼莎很肯定地说。 “哦?”楚风觉得这要是完全靠直觉就能知道自己两人守在外边,这得多厉害的第六感啊!大齐抬头看了一眼尼莎,又低下头继续喝奶茶。 倒是凌宁至今呆呆地,浑然不知道自己手上端了一碗烫烫的奶茶,不小心一动:“哎呦!”洒手上了! 凌宁觉得手上一烫,下意识地手一松,连碗都摔在了地上。可怜她那手指,昨天才冻着,今天又烫着了! “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楚风见了,顾不得吃,把碗往地上一放,“噌”的一下就来到凌宁身边,一边唠叨,一边检查她的手。 还好,装在凌宁碗里的奶茶多少晾了一会儿,洒在手上的也不多,手指有点儿红,没有起泡,看着也没什么大碍。就这样,楚风也说了好几句才罢休。 凌宁还是呆呆的,不管楚风怎么处理自己受伤的手指,怎么唠叨埋怨,就是一言不发,搞得楚风以为她发烧了,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没发烧啊!” “扑哧!”凌宁居然笑了。 “真是烧得不轻呢!”见她居然还没心没肺地笑得出来,楚风气得摔了她的手,走回去把自己那碗剩下的奶茶都喝了:“好了!天也亮了,奶茶也喝了,尼莎,你是继续在这儿等你阿妈呢,还是随我们回营地?快天黑时我再送你过来!”楚风并不放心尼莎一个人在这儿等。 “嗯——”尼莎想了想,“我随你们回去!我留张字条,要是阿妈回来会去那边找我的。” “咦,对啊,你还可以留字条啊,昨天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害得我们白白在外边冻了大半个晚上。”楚风原本以为尼莎的阿妈不识字,所以没提这个办法。 “不好意思。两位大叔,我还以为昨晚阿妈一定会回来,所以……” “所以你舍不得走!我们明白的!”凌宁似乎一瞬间就恢复了,马上接口道。 正说着,尼莎拿过一根树枝来,在灶台地下,弄了一些炉灰铺平了,在那上面画了几个字符。楚风一看,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神色,望着尼莎的目光顿时不平静起来。 2. 失踪 清晨,林子里还有点儿薄雾,但小动物们似乎大多数还没起来,整个林子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四个人的脚步声:“沙沙!沙沙!” 也许是昨晚天黑影响了速度,昨晚过去花了两个多小时,回来时却不到一个半小时,就远远看见了营地的帐篷顶。 “咦!不对劲!”刚一靠近,大齐就挥手让几人停下。 “怎么?” “怎么哨位上没有人?”大齐面色阴沉如水。 第95节 “什么?难道出事了?”楚风震惊。大齐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跟他这一队人马也合作过,上次到罗布泊就是,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不管白天行动有多累,哨位上是一定会有人放哨的,这个习惯已经深入这支队伍的骨髓里了,绝不会改变,既然现在哨位上没有了人,那十之八九就是出事了! 果然,一处疑心就处处疑心,在那山洞地穴里,大家出发的时候是7点,现在马上要到9点,早该起来吃早饭准备今日的行动了,就算大齐和自己没回来,众人不知该如何行动,那总得吃早饭吧,怎么这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两个,躲在这边别出来!小风,咱们得过去看看!”大齐转身交代了凌宁和尼莎,话音刚落便同时从腰间和靴子里抽出一把手枪,一把扔给楚风,自己拿了一把,打开枪栓,给楚风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分头接近那片营地。 预想中的激烈争斗没有出现,大齐和楚风两人手持手枪,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既没有自己人,也没有敌人。昨天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队友们,全都不见了。“桑布、威廉!你们在哪儿?”楚风忍不住高声呼喊。 “‘小和尚’、老邢、张国柱,你们死哪儿去了!”大齐也吼开了。可惜,这儿不是山谷,连个回声都听不到,嗓子都喊得快哑了,却连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见他们在那边大喊,凌宁两女自己走出藏身处,来到楚风身边:“楚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包括大齐的手下和桑布队长、威廉他们,全都不见了!现在营地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几顶帐篷,一个人都没了!”楚风喘着气,把情况给凌宁说了一遍。 “啊!”凌宁不相信,跑进了楚风身后的帐篷,很快就出来了,然后她又进去其他几个帐篷,也是进去就出来,楚风没管她,所有的帐篷都是空空的,一眼就可以看光,想藏人都藏不住。 “空的、空的,都是空的!”凌宁从最后一个帐篷里出来,已经有些失魂落魄了。 她尽管也经历了不少事,可本质上还是一个不满22岁的小姑娘。原本不论是参加上次的罗布泊科考行动还是这回,都是一大帮子人在一起行动,这害怕的心理就算有,也能克制住,可如今出现这么诡异的事,同伴们统统消失了。一下子让她的心被莫名的恐惧给抓住了。还好!她抬眼看了一眼楚风,那高大的身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挺拔。 楚风和大齐两个现在根本没心思考虑别的,他们俩仔仔细细将营地周围以及营地里头勘察了一遍,在中心处碰头时,两人眼里都充满了疑惑。 “你看出来没有?”楚风首先发话,“周围竟然没有一个外人的脚印!” “没错!营地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脚印除了我们自己人的,只有野兽的,并没有外人的脚印!”大齐也点头! “既然没有外人来,那他们又是去哪儿了?”凌宁在旁边听得很是惊奇! “嗯,这个!”楚风还在沉吟,大齐却目中精光一闪,一把揪住了躲在凌宁身后的尼莎,“说,你昨晚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引开的?你们有多少人?为什么抓我的人?你们有什么阴谋?”他咄咄逼人的气势,把个尼莎吓得“哇哇”直哭! “凌宁姐姐、楚叔叔,救我!”尼莎吓坏了,边哭边喊。 凌宁一看忙冲上去掰大齐揪住尼莎领子的那几根手指:“你干什么?快放开她!快松开!”见大齐不为所动,她一时气急,两眼一闭,张嘴就要往下咬。 “啊!我说,你是属狗的吗?”这声惨叫?声音不对啊!这不是楚大哥的声音吗?凌宁心中疑惑,睁开眼睛一看,果然,自己嘴下的手,其主人正是那个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楚风。 这一惊非同小可,凌宁赶紧松开嘴,连退两步:“对、对不起!楚大哥,我,我不是故意……” “行了!”楚风没好气地打断她,一边龇牙咧嘴地甩着自己那多了一圈牙印的手,一边咕哝:“该死的,娇娇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咬人的力气蛮大的嘛!早知道就该让大齐这小子尝上一尝!”话虽如此说,可楚风之所以在凌宁下嘴的前一秒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其实目的并不是为了维护大齐,而是凌宁! 他早已看出,从昨日看到那人头桩起,大齐的情绪就很不对劲,眼下众人失踪,又刺激了他,如果凌宁这一嘴咬下去,大齐要是发起疯来,小姑娘还不定吃什么苦头呢! 可惜啊!他这一片苦心没人理会,凌宁在起初的惶恐之后,立即瞪起了双眼,依旧不依不饶地让大齐放开尼莎。而大齐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楚风,目光中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楚风在昔日老战友的目光下略显尴尬,他干咳了一声,还是开了口:“大齐,你先把人松开吧!不管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其实楚风也对尼莎有所怀疑,主要是她出现的时间太巧,而这个地点又太诡异,让人不想怀疑都不行。但是,楚风毕竟离开军队很多年,没有大齐那种铁血心态,故此见大齐如此对待尼莎,也忍不住劝阻! 大齐听了,却只是冷笑:“孩子?楚风,你的心什么时候这么软了?当年,死在某些‘孩子’手里的战友还少吗?” 楚风一听这话,脸色也冷了下来。确实,当年他们都是悯老恤幼的,可这一片仁心,在战场上却遭遇了极端的讽刺和嘲笑。 他知道,大齐的意思是,眼前这事来不得半点心软,可他依然没有退,他抬眼正视大齐道:“那不同,那是在战场上,可如今是和平年代,而且咱们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大齐,你不要告诉我,如今的你,连这点儿底气都没有了!” 大齐听了楚风的话,愣了一愣,尼莎机灵,乘着他这一愣神的工夫,使劲一挣,便挣脱了他的钳制,飞快地逃到了凌宁身后! “你!”大齐实际上手里的劲已经松了,这才让小姑娘跑掉,可明面上却显得是他连个小姑娘都抓不住,让她自己跑了!以大齐的自尊,他不愿解释,也不屑解释,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楚风扭头看了看那扑到凌宁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追着大齐的脚步走过去。 大齐并没有走远,他走到营地边缘的某处,忽然蹲了下来。楚风刚开始以为他是忍不住情绪,需要发泄一下,便停住了脚步,想给大齐一点儿私人空间。可是,随后,见大齐猫着腰,顺着某种痕迹在整个营地绕起了圈子,他知道,大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有什么发现?”走到大齐身边的楚风,顺着他的目光也在地上找来找去,却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线索。 “你看,这些爪印!”大齐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指着地上的爪印对他说,“这是犬科动物的爪印!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我们走在林子里听到的那一阵密集的狼嚎声吗?” 楚风当然记得,昨天晚上,那一阵阵的狼嚎声就好像近在耳边,他怎么可能会忘! “这么说——你怀疑咱们的人是被狼叼了去?这不对啊,这里没有一丝血迹,如果是狼的话,四个方位都有哨,看见狼来了,他们能不开枪示警?当时咱们走得不远,连狼嚎声都听得见,没道理听不见枪声啊!”楚风还是满腹疑惑,狼嚎声是听见了,可他昨晚确实没听见枪声。大齐也肯定没听见,要不然他们早就赶回来了! “所以,那个小姑娘逃脱不了嫌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你看看,这些爪印很多不相同,我数了一下,昨晚至少30匹以上的狼进过咱们这个营地,但是,这里却没有半点血迹,昨晚咱们也没听到枪声。这只有两个解释:第一,哨兵没看见狼;第二狼是在人已经失踪之后来的。我手下的兵我知道,他们的野外生存训练课还是我亲自上的,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狼进营地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大齐越分析,脸上表情越狰狞。 这样啊——楚风想了想昨晚听见群狼嚎叫的时候:“昨晚,咱们离开没多久就听见了那一阵阵群狼的嚎叫!莫非?” “没错!昨晚又不是月圆之夜,我当时听见这么多狼一起嚎叫还有一点儿奇怪,现在想来,那是狼们在发讯息,它们发现了这个空无一人的营地,想进去找食物,在用叫声呼朋引伴呢!”大齐眯着眼说,“从咱们离开,到听见狼嚎声,不会超过40分钟,这就是说,咱们的人是在这40分钟里失踪的。这样,你还觉得那小姑娘无辜吗?” 楚风被他这一呛,窒住。是啊,怎么可能这么巧,就在小姑娘引得自己和大齐离开不到四十分钟后,所有人就失踪了!怎么说,这小姑娘也有问题! “你说得对!这小姑娘确实有问题。不过,你能不能采取温和一些的手段,好好问她,如果她不说实话,咱再说,好吧?”楚风斟酌了一下,他依然觉得尼莎并不像想害他们的样子,如果她真的想害他们,知道留在营地里的众人失踪了,她今早就应该想办法脱身才是,而不是跟着他们回来! “哼!想不到,你现在居然变得这么怜香惜玉!”大齐冷笑,对他的分析嗤之以鼻!“我一直盯着她呢,她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溜掉!你以为她不想逃跑吗?她是见跑不掉了,才不得已跟着我们回来的!” 大齐虽这么说,但回到两个女孩子身边时,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出手,而是示意楚风上前询问。 此时的尼莎已经在凌宁的怀里平静了下来。楚风给凌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大齐带到一边去。凌宁也怕大齐继续对小尼莎发难,安抚了一下尼莎,便让她跟楚风好好聊聊,自己却缠着大齐,要跟着他去找线索。 3. 尼莎有问题 楚风等两人离开,看着尼莎,半天也不说话!尼莎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沉不住气,见楚风沉着脸看她,心头顿时忐忑:“楚、楚大叔,凌宁姐不是说,您有话问我吗?” …… “您、您想问我什么?”尼莎忽然觉得好冷! 楚风依然不说话! “楚大叔,您、您要相信我!我真的、真的没想过要害你们!”尼莎说着,又带了哭腔! “嗯,我知道!”楚风终于开口了,“只是这些人的失踪,尼莎,你是知情的,对吗?” 第96节 大概是以为楚风会继续沉默,没料到他突然开口,尼莎一愣,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随后慌慌张张地猛摇头:“楚大叔,您不要问我,这事我真的不知道!” “你撒谎!”大齐从不远处冲了过来,一把掐住了尼莎那细长的脖子,“你撒谎!说!你到底和谁合谋,我的人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情绪失控的大齐一边发问,手里渐渐加力,尼莎那张白皙的小脸已经憋成了酱紫色。 “你快放开她!你快放开她!你快要杀死她了!”回过神来的凌宁也冲出来,不过她是对着大齐拳打脚踢! “哼!”大齐根本视她的这点力道为挠痒痒,一只手一拨拉,便把凌宁扫到了一旁。同时手上一使劲,尼莎的小身体都被他提到了空中,尼莎顿时两条小腿乱蹬,两眼翻白,眼见要不行了! “大齐,住手!”楚风本不愿意再干涉大齐,可见他似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得已伸手,紧紧把住了他掐着尼莎脖子的那条胳膊的脉门。 “怎么?你还要包庇她?”大齐抬头质问楚风,双目中射出红芒。 楚风手下使劲,大齐脉门被他捏住,胳膊发麻,指尖力道变小,尼莎便渐渐缓过气来! “楚风!你是不是一定要包庇这个贼丫头!”大齐迫不得已松开掐着尼莎脖子的手,心中愤怒至极,暴喝出声! “咳咳!”尼莎捂着脖子一边咳嗽一边缓缓倒下! “尼莎!”凌宁惊呼着去扶住她。 “大齐,你冷静一点儿,尼莎她对我们并没有恶意!昨晚的事,她是好心还是歹意还没分清,你不能好好问吗?”楚风自始至终相信,尼莎对自己等人没有恶意。 营地中的众人不知不觉离奇失踪,自己等人当时在场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很可能跟众人一起失踪,这样看来,尼莎的出现与其说是有什么阴谋,不如说是为了救走自己这几位与她有恩有故的人! 可惜的是,大齐的脑海里已被人头桩上那张新鲜的、年轻的人脸充斥,如今众人又不明失踪,使得他情绪失控,根本失去了往昔的冷静和缜密的分析能力。见楚风摆明一副强行架梁的态势,竟然二话不说地一拳挥过来! 楚风下意识地挡住,骇然:“大齐,你疯啦!”他虽说离开军队后还天天锻炼什么的,但这玩意属于“三天不练手生”,他每天的锻炼,那强度怎么都跟大齐的差距甚大。大齐心中那股郁闷之气被他彻底激发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挥拳,看来就是把他当成人肉沙包了! 楚风刚开始还能左支右绌地挡住,可是那胳膊被震得那叫一个麻!他连连喊停,可是大齐似乎打上了瘾,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终于,大齐一记右勾拳,楚风没能挡住,被他一拳击在了左脸上,楚风只觉得“嗡”地一声,头一沉,眼前直发晕! 这是哪里?怎么这么眼熟?楚风感觉自己仿佛走入了一个橘黄色的世界,前、后、左、右、上、下,到处是橘黄色。有光,很亮,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模模糊糊、混混沌沌,似乎是被一团橘黄色的光包围着。这里我似乎来过?楚风心里想,可他偏偏想不起来! 突然,楚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俺、不、泥、吧、奈!” 这个声音一入耳,轰!他的记忆如洪水般席卷而回。这不是自己在库木塔格沙漠的时候,因地震被黄沙活埋时做的那个梦吗? “错了!是俺、都、泥、吧、奈!教了你几遍了,怎么还没记住,快!把手伸出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是谁?怎么这么熟悉? “小风啊!你要牢牢记住这些咒语,这可是古时候的大巫传下来的,据说可以沟通天地呢!这可是我楚家不传之秘,也是我楚家存在这么多年的使命!”他的脸!他的脸在那片橘黄色的光里渐渐显现,不知为什么,楚风忽然觉出了莫大的恐惧! “啊!”他挣扎着醒来,抬眼,首先看见的是大齐那张郁闷的脸和关怀的眼神,自己怎么还站着?他还以为刚才自己晕过去了呢! 凌宁在他身侧,扶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体:“楚大哥,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就快哭的架势。 “我,我没事!”楚风摇了摇头,想把围着自己的头嗡嗡嗡直转的苍蝇甩掉。不想这个动作却把凌宁惊得直叫:“楚、楚大哥,你怎么了?”正是楚风这个动作,使得他的额角居然流下一道鲜血! 刚才楚风以为自己陷入昏迷很长时间,其实只是一瞬!大齐感觉到自己一拳居然击中楚风的头部,立时后悔,收拳不迭。可楚风挨了这一拳以后反应很怪,他摇摇晃晃地在原地不停地绕圈子。大齐试图接近他,却被排斥,只有凌宁居然可以接近到他的身侧,并将他扶住。 凌宁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身体,他就已清醒过来!由于时间不长,刚才大齐那一拳造成的伤口本来还没流血,此时他这么一晃脑袋,伤口崩裂,血才流下来! 凌宁急坏了,她想帮楚风包扎,可是楚风现在的身体似乎不太平衡,她很怕自己一撒手楚风就会倒下,而那鲜血直直地从额角顺着脸颊流着,令她心疼不已。 这时候,大齐走了过来,想接替她搀扶楚风,可凌宁毫不客气地拒绝!要不是这个家伙,楚大哥能受伤?他一会儿伤害尼莎、一会儿伤害楚大哥,这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以小队的保护者自居的齐大哥了,楚大哥才不能交给他! 大齐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去。刚好那营地里的帐篷都还没拆,便招呼凌宁扶着楚风先进去躺下! 这事凌宁倒没和他闹意见,她很想赶快处理楚风头上的伤口!便扶着楚风踉踉跄跄地进了最近的一顶帐篷。 恰好,刚才尼莎也是被她搀扶着送进这顶帐篷的。 尼莎此时还是一副没有从梦魇中清醒的样子,见了进来的凌宁,先是一喜,而后见了大齐,惊叫一声便往后躲去! 凌宁见了她这副模样,狠狠地盯了大齐一眼:“看你做的好事!”只是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赶紧处理楚风的伤,顾不得找大齐算账! 还好,帐篷里的干粮被野兽弄得乱七八糟,急救箱倒是没什么损坏,凌宁打开之后发现,纱布、酒精、药用棉都没少,赶紧拿来处理伤口。 其实楚风的伤口并没多大,可能是大齐那一拳使他额头上震裂了一条小血管,使得血流不止。只是看着恐怖,实际并没什么!凌宁处理完后,松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昏昏沉沉的楚风嘴里突然咕哝出来一句不成句的话:“俺、都、泥、吧、奈?什么意思?” 凌宁没听清,以为楚风要水喝还是怎的:“楚大哥,你说什么?要喝水吗?” 这边尼莎本来还躲在帐篷里离大齐最远的一个角落,浑身直发抖,此时听见楚风嘴里近乎无意识冒出来的这句,居然像被谁使了定身法一般,一下子定住了! 此时大齐、凌宁两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楚风的身上,谁也没注意到她的异状! “哦,不,我不要喝水!”楚风制止了凌宁。他觉得自己的眩晕感似乎好点儿了。便起身挣扎着要站起来。 “别动!”见了他这个动作,凌宁和大齐两人几乎是同声制止。 “楚大哥,你要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去拿,你千万别动,要不然,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裂开了怎么办?这地方缺医少药的,真出了问题,我哭都没地儿哭去!”凌宁似乎一瞬间变身大婶,那一嘴碎碎念,直让楚风苦笑! 他冲大齐使了个眼色,大齐回了他一个苦笑:兄弟,不是哥不帮你,真是没办法! “那好吧!”楚风决定认命,“凌宁啊,你帮我拿个睡袋来支在我背后好吗?我想靠着!” 这个要求很快得到了批准,楚风舒舒服服地靠好以后,示意二人都坐下:“大齐、凌宁,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楚大哥,你都这样了,咱们得赶紧回去!这没有消炎针打,也没有破伤风疫苗,万一感染怎么办?楚大哥!这里的事,不是有‘专业人士’吗?咱们就别在这添乱了!赶紧回去处理伤势要紧!”凌宁抢先发话,叽里呱啦一顿,而且“专业人士”四个字她咬得特别重,使得大齐简直插不上嘴去! “好了!凌宁,你的担心我能理解。我这又不是被什么铁器扎伤的,要打什么破伤风疫苗,你别欺负我啊,基本的一些医疗常识我还是知道的!”楚风并不介意凌宁那点小心眼,却不能眼见为这点事耽误大事。 “楚风,凌宁,要不你俩先回去吧,顺着原路,应该没什么危险!把这丫头给我留下,我得把他们救出来!要不,说不定什么时候那边就会出现一根新的人头桩!”大齐语气很坚决,他是不会丢下失踪的人自己走的。 “不行!”凌宁马上表示了强烈反对,“要走,尼莎得跟我们一起走!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你会怎么折磨她呢!” “大齐!你觉得,就我们这几个人能把他们救回来?”楚风定定地盯着大齐的眼睛,冷静地说道,他不是不想救人,只是现在仅凭这点人手,不要说救人了,就说把凌宁安全带回去只怕都够呛! 大齐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把眼光投向了尼莎所在的位置。 第97节 “不可能的,如果她在他们之中真的有这么重要的话,就不会把她扔出来当诱饵了!”楚风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摇头予以否定! 大齐听了,眼神一黯,但很快又恢复了明亮,他看着楚风,意志坚定! 楚风明白,大齐的意思是要死马当做活马医,这个尼莎绝对有问题,楚风也毫不怀疑这一点,但是,他与大齐的看法不一致。他不认为尼莎的出现怀有恶意!而且他觉得,尼莎只怕在那群神秘人当中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她不见得能够帮他们把失踪的同伴救回来! 就在楚风等人还在帐篷里商量行止的时候,离他们所处位置不到数十公里的一座雪峰山腰上,来了三个踉踉跄跄的身影! “快走!该死的!”此人叽里呱啦说的语言居然是哈萨克语,再看看他那鹰钩鼻,这不是那位绑架了向导布黑巴依的伊万吗?他怎么没死,还出现在这里?不过,看他那一身,好不狼狈! 布黑巴依落在最后,他的腿受了伤,鲜血直流!可这位哈萨克汉子一声不吭,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艰难地走着,既不回嘴骂回伊万,也不开口求饶! 伊万的那位手下情况也不太好,浑身破破烂烂,左胸口还有个巨大的熊爪抓过的血痕!他倒是对布黑巴依蛮友善的,见布黑巴依走不动,好心想去扶一下他,却被布黑巴依拒绝了! 当日,布黑巴依故意带着这些不怀好意的人走进了哈熊沟,没想到误打误撞碰见了哈熊们的王者争霸。更糟糕的是,他们还惊动了那头为首的白色哈熊。结果,小队里7个拿枪的,活着出来的只有这两个!其中一个还是被布黑巴依救下的,为此,布黑巴依的一条腿差点被咬断!也因此,那位被救的雇佣兵,才会对这位哈萨克族向导心怀感激!伊万才不怀疑,其实误闯哈熊沟本来是布黑巴依故意的! 话虽如此,可是伊万带着众人万里迢迢来这儿执行任务,连任务的边还没摸到,手下就折损得不成样子,即便那向导不是故意的,也难逃被他杀了泄愤的下场!这还是他那手下求情,目前确实还有用得着布黑巴依的地方,这位善良正直的哈萨克牧人才逃过一劫!只是好脸自然没了!沿途没有故意虐待,在伊万想来,就够给那位手下面子了! 好在那些哈熊离了哈熊沟的范围便不再追击,而这一片冰川上的寒冷空气天然可以减低血液流出的速度。否则,布黑巴依只怕脱离熊口,也会因流血过多而死。 “boss,给他止血吧!要不然他会死的!”那位手下实在看不过去,这位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遭遇到那样的事情连老板都说只能是意外。更何况这里地形复杂,如果这位向导死了,他们两人估计也很难走得出去! 伊万听了手下的话后,没考虑多久便同意了!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出师未捷便损失了这么多弟兄,他心里不痛快,故意拿那向导撒气!他见了那条伤腿流出鲜红的血,便觉得自己心头似乎能舒服几分。他也知道,在这儿,向导绝对不能出事,否则,自己二人也不见得能够活着回去! 冷空气似乎不仅有利于减缓血液流速,还能减轻疼痛。布黑巴依看着自己的伤腿被人用力包扎,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失血过多的身体却并没有抵御寒冷的保障,此时禁不住瑟瑟发抖了! 伊万见手下已经帮向导包扎好,手一挥,又发出了继续前进的指令。这一回,似乎没人听他的,他很生气,回头一看,那名手下和向导布黑巴依一起,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不好!”伊万是一名老雇佣兵,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他赶紧打开枪栓,朝着自己身前身后连开数枪!却一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伊万紧张极了,他小心地端着枪,猫着腰来到自己手下跟前查看,他刚一蹲下,眼角似乎有一团白光闪过,他抬手就是一枪“砰!” “枪声!有枪声!”大齐对枪声实在太敏感了,尽管另外两人都表示没听到,他还是迅速奔出了帐篷,站到高处,凝神倾听! 良久,大齐满脸遗憾地回来:“没有了!再没听见!” “大齐,你确定是枪声吗?怎么我们都没听见?”楚风有些疑惑! “我确定,尽管这声音太远了,几乎听不清楚,但我这耳朵,听枪声听了20多年,绝对不会听错!”大齐很肯定。 楚风眼睛一亮!这地方出现枪声意味着什么?那些失踪的人里面有些人可带着枪,难道说?…… “快!大齐,咱们去枪声传来之处看看!”楚风想通这一点,一翻身便爬起来,也不顾凌宁的强烈抗议,拉着大齐就要走! “我也想到了!可刚才那一声实在太远了,没有听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现在想找也找不到!”大齐苦笑道。 楚风听了,倒没有就此泄气:“那我们也找个高处看看!” “高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大齐一拍额头,被楚风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地方是中间低、四周高,那么远的声音要传到这儿,唯有在高处的山谷! “雪山!那边那座雪山最高!楚风!就先去那儿看看!”大齐说走就走,招呼了一声,人已经奔出好几米开外了! 楚风却看了凌宁一眼,有点儿不放心。凌宁这会子却没拖他后腿:“楚大哥,你去吧!这大白天的,我们没事!” “那好,我们会尽快回来,你照顾好自己和尼莎!这儿还有一把冲锋枪!估计是大齐的哪个手下的,你拿着,来,我教你怎么打开它!”楚风自己手中有大齐前头给的一把手枪。这样一来,即便凌宁这边有什么情况,只要她鸣枪示警,就能令他们赶回。 只是这么一耽搁,前头的大齐已经看不到人影,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楚风生怕大齐落单再出什么意外,发急狂奔直追而去。 雪峰离他们不太远,十多公里的路,而且恰恰在沼泽地这边,并不用艰难跋涉,很快,楚风就见到了前方大齐的背影。 大齐走得很快,几乎就是小跑。幸亏这里的海拔并不算高,没有缺氧之可能。 可走着走着,大齐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他一边保持着很慢的匀速前进,一边用手势告诉楚风:有情况!拔枪! 楚风见了,也警觉起来,他悄悄打开枪栓,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向前。 很快,两人赶到了雪峰底下,“看!”楚风追到大齐身边,抬眼一看,不禁变色。 山腰那儿赫然有两个身影扑倒在冰面上!不知生死!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十章 部落 这阿尔泰山西端,一直有阿尔玛斯的传说,据说它们除了脸和双手之外,全身都长着毛,以食草和树叶为生! 1. 惊现阿尔玛斯野人 “伤口怎么这么深啊?”凌宁一边包扎一边惊呼,她见到了被楚风和大齐救回来的布黑巴依,就连忙给他施救包扎,别处都还好,只有右腿的伤势十分严重,得赶紧送去医院处理,否则,只怕这位哈萨克牧人的这条腿会保不住! 刚才凭着大齐对枪声的特殊敏感,他们找到了两个倒在冰川之上的人,另一人的相貌具备明显的俄罗斯人特征,可惜已经死了,在发现向导的心口还有一丝热乎气之后,大齐和楚风两人先把他带了回来。 此时,大齐一听这位向导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腿却得立即回山下急救时,很是犹豫。他不想走,这里失踪了这么多同伴,可他还没有任何线索,他不能走!想到这里,他抬眼望向楚风:“小风,你带着凌宁和这位向导一起走!你们帮我去向上级报告,争取尽早派增援队伍来!” 楚风听了,也是一阵为难,他不放心,队伍刚到这里,就出了这么多事,有着明显警告意味的恐怖人头桩、大队人马失踪、神秘的枪声,还有这昏迷不醒的向导!这一切都显示这个地方很危险,大齐一个人,能行吗? 不走的话,向导老哥的腿急需救治不说,凌宁毫无自卫能力,她很显然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发呆不说话的尼莎突然走了过来:“凌宁姐,能让我看看吗?” 凌宁看着她,见她很坚持,便给她让了一个位置。 尼莎来到布黑巴依的伤腿跟前,仔仔细细看了:“这位大叔是被哈熊咬的,我恰好知道有一种草药对被哈熊咬伤的伤口特别管用,凌宁姐能陪我去采吗?” “不行!”大齐想也不想一口拒绝。这小妮子嫌疑最大,她要凌宁陪她一起去采药,肯定有阴谋。 “让她去吧!”开口的却不是楚风,而是刚刚醒过来的布黑巴依。 “老哥,你醒啦!”见他一醒,楚风和大齐都惊喜地围过来,这位向导的遭遇或许可以为他们解答一部分疑惑。 第98节 “唉!小尼莎,难得你还记得大叔教你认识的那种专治哈熊咬伤的草药。是百灵总会歌唱!小尼莎,别担心,大叔先谢谢你啦!”布黑巴依似乎与尼莎很熟,先不理大齐两个的招呼,却对尼莎和颜悦色! 楚风一听,明白这位憨厚的向导这是在表达对他们不善待尼莎的不满。这里面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他只好冲大齐使了个眼色,让尼莎去采药。而大齐远远跟着! 尼莎却是不顾这些,与凌宁在林子里转了没一会儿,就采回来一大把,看模样像小棵的白菜,叶子却是紫色的。经布黑巴依确认无误,马上捣碎敷在了他的伤腿上。 说也奇怪,这世上难道真的是天生一物克一物?这种草药一敷上,布黑巴依的腿便显得灵活了很多。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就连那被咬掉的肉似乎也长了一部分回来。看得亲自给他处理过伤口的凌宁啧啧称奇。 “大叔,这药可真太神奇了!它有名字吗?”凌宁忍不住问道。 “呵呵,这个是我们在阿尔泰山游牧的哈萨克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如果被哈熊咬到,就得寻这种草救命!只要有这种草,不管被咬得有多厉害,只要没断气,就有救!只是这名字嘛,倒是真没人知道!”布黑巴依大叔似乎有些得意。 旁边的楚风已经大致知道这位大叔的遭遇了,他趁着采药这会子工夫也把自己等人的经历和对尼莎的怀疑也说给了这位向导听。可是布黑巴依怎么也不相信尼莎会是个坏孩子,故此,楚风只得与大齐躲到一边商量。 “你看,怎么办?” “我还是那个办法,你带着你的学生和这个向导先回去。记住,一回到镇上,先去替我申请支援!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居然还有俄罗斯人雇佣兵掺杂其中。我们就凭这点力量实在不够看!”大齐似乎也恢复了清醒! “那尼莎呢?我带他们回去,他们肯定会要求尼莎也跟着,尤其是凌宁,她绝对不会把小尼莎交到你手里的!”楚风认可大齐大部分说法,但这个矛盾怎么解决? “我不回去!”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加入,楚风回头一看,是尼莎。 “楚大叔、齐大叔,我去跟凌宁姐和布黑巴依大叔说,我不回去,我要在这儿等阿妈!”说完,小姑娘把头上的长辫子一甩,就跑去找凌宁二人。 大齐望着她的背影冷笑! 楚风看着她欲言又止。 说话间,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正午,早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这里的几人都觉得饥肠辘辘。好在有些食物包装比较经得住撕扯,并没有完全被狼群扯坏。除了布黑巴依还躺着不能动之外,其他人一起动手,很快弄了一顿简易午餐出来。 “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坏!”楚风见大家都很沉默,有意活跃一下气氛,“至少大部分方便面都没有损失,看来,这阿尔泰山里的动物不太喜欢方便面啊!” “哧溜、哧溜!”大家都只顾低头吃面,没人接他的话茬! “楚大哥,你也快吃吧,一会儿面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是凌宁不忍心见他尴尬,出言为他解围! 楚风见状,无奈地笑笑,却无比地怀念起威廉那小子,有他在的时候,多热闹啊,那小子似乎天生就有能让大家轻松起来的魔力! 唉,想到威廉,就想到了失踪半天、生死不知的众人,楚风嘴里顿时没了食欲!百无聊赖地搅了搅纸碗里的面,有些失神! “你们的人,说不定是被阿尔玛斯捉去了呢!”吃饱了,布黑巴依似乎想起了什么。 “什么阿尔玛斯?”楚风显然听说过这东西,顿时惊呼出声! “楚大哥,什么是阿尔玛斯?”这虽是凌宁提的问,但看大齐的眼神,他也很想知道。 “阿尔玛斯是……怎么说呢!你们听说过神农架野人的传说吗?”楚风不答反问。 “野人?你是说,这里也有野人?”大齐忍不住了。 “没错,这阿尔泰山西端,一直有阿尔玛斯的传说,据说它们除了脸和双手之外,全身都长着毛,以食草和树叶为生!”楚风对这种当地传说也曾经做过研究。 15世纪,德国巴伐利亚贵族汉斯·西尔伯格尔在一次战斗中被土耳其人俘虏,后被送往黄金游牧部落,当了蒙古王子的一位侍从。有一年,他随王子来到阿尔泰山西端探险,当地居民就曾警告过他们,山脉底下的荒原到处是蛇和虎,没有人敢在那生存,只有野人‘阿尔玛斯’。为了表达对蒙古王子的敬意,当地人首领在丛林里捉住了一对“阿尔玛斯”敬献给了王子。1427年,西尔伯格尔逃回了巴伐利亚,他将以上见闻记入了自己的探险游记中。 楚风把这段可能是关于“阿尔玛斯”的最早文字记载回忆起来后,接着却很疑惑:“19世纪后期,有关阿尔玛斯的目击案例已经很少了!布黑巴依老哥,你又凭什么说,我们的伙伴是被阿尔玛斯带走的呢?” “我看见了!我看见它们了!”听到楚风的问题,布黑巴依很激动。 他先前在冰川上其实是假装昏迷,他亲眼看见,为他包扎伤腿的那名俄国雇佣兵身后,忽然多了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身影,然后,那位雇佣兵便倒下了。他连忙闭着眼睛装死,他听见伊万疯了似的不停地开枪,然后有个东西速度很快地从他头上越过。后来伊万就不见了,他吓得够呛,却等来了楚风两人。 “难怪!我们刚到时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硝烟味道!”大齐皱着眉头道,“但那名俄罗斯人雇佣兵,却是死于胸部的枪伤!难道你说的这个阿尔玛斯,也会用枪?” “不,不是,我只听到伊万一个人开枪!”布黑巴依大叔很肯定。 “是不是伊万在惊慌之中误伤了他的同伙?”楚风假设。 “嗯,有这个可能!”大齐想了想,这样的例子实在不少。 “楚大哥,如果是阿尔玛斯,是不是我们的同伴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你不是说阿尔玛斯是吃草和树叶的吗?它们不会伤害人的,是吗?”凌宁断章取义,乐观地想! 听了她的话,楚风和大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苦笑。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那都是六百多年前的记载了。阿尔玛斯虽然不犯人,却有人去犯它。前头不是说了嘛,为了讨好蒙古王子,当地首领就曾捕获一对阿尔玛斯送这位王子。这些年的压迫,说不定阿尔玛斯早就从吃草改为吃肉了呢!”楚风虽然觉得阿尔玛斯之说有些荒唐,不过,现在却不适宜给凌宁她们任何温和的幻想,否则将会带来惨痛的教训! “姑娘,你说的没错,阿尔玛斯是神,它能明辨善恶!只要是善人,它是不会伤害的!你看,我就没事嘛!” 在阿尔泰山区,有些当地人把阿尔玛斯当做野人,却也有一些游牧民族把它当作神,时不时地对它祷告并供奉它。布黑巴依的祖上恰恰是把阿尔玛斯当做神来看待的游牧民,他们家很早就用捕获的野生动物和树根供奉过阿尔玛斯。为此,他觉得此前阿尔玛斯不伤害他就是这个原因。而那俄罗斯人伊万一路折磨自己,明显是恶人,所以阿尔玛斯才顺手将其捉去! 至于这只考察小分队的人之所以被阿尔玛斯抓去,很可能是他们无意之中做的什么事得罪了阿尔玛斯,只要他们虔心祷告并供奉阿尔玛斯,那些人一定会被放回来。 楚风和大齐对他的这种说法根本不置一词。这时,一直很沉默的尼莎却表现出了异状:“不,不要抓我!我不要——”她一边大喊,一边在满地打滚,双目紧闭,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看其神情,似乎十分痛苦。 “尼莎、尼莎,你怎么了?”凌宁很快地跑过去,她试图抱住她,可是她挣扎的力量很大,凌宁完全控制不了她!这会子她一下子以头撞地,一下子用身体去撞击任何挡在她身前的物体! “是阿尔玛斯的灵魂!长生天啊!你们到底怎样得罪了它?难道尼莎这孩子真的是个罪人?”布黑巴依见状,惊恐万分,他不时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想化解什么! 楚风看不过去,帮着凌宁把尼莎固定住,并且给她的嘴里塞了一块毛巾,这是为了防止她伤着自己。 “唔!——”尼莎拼命地挣扎,仿佛变身成了一头凶狠的野兽。她的双手双腿已被捆住,却还拼命用头和身体来撞人,意图逃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宁累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才把尼莎五花大绑捆住,尽管她还在挣扎,却已经徒劳无功了! “是阿尔玛斯的灵魂!”布黑巴依嘴唇都哆嗦了,“有萨满!大萨满!他在用阿尔玛斯的灵魂将罪人拘回!” “你是说,尼莎这样是由于有大萨满在施法!用阿尔玛斯的灵魂抓她回去?”楚风第一个听懂他的话。 “不错!”布黑巴依瞪着惊惶的双眼看着在地上不停挣扎的尼莎,很快就不忍地移开了脸,嘴里喃喃地道:“尼莎、尼莎,你到底怎样得罪了天神?你平时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会犯下这样大的罪恶呢?”看来眼前这一幕对他打击甚大! “楚风,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齐实在不想去问那位已经神神道道的布黑巴依了,他见楚风似乎清楚这些,干脆让楚风解释。 第99节 “这尼莎是不是患有癫痫病?”凌宁觉得尼莎的情况似乎有点像俗称的抽“羊角风”。 “可能吧!我觉得尼莎也许原来就身患癫痫病,可能她的症状一直不太重,所以从没发作过,今天可能是被大齐吓坏了,才突然发病!”凌宁听到这儿,狠狠地瞪了大齐一眼,“可是,布黑巴依老哥却觉得,这是有大萨满在施法,利用‘阿尔玛斯’的灵魂,捉拿尼莎去一个地方。在供奉‘阿尔玛斯’的游牧部落中,有这么一个神话传说,‘阿尔玛斯’的灵魂可以帮助猎人追赶和获得野兽。但我没听说过利用‘阿尔玛斯’的灵魂,捉拿所谓的罪人这一说!” “用阿尔玛斯的灵魂捉拿罪人,是最古老、最神秘的巫术,只有大萨满才知道!这种巫术一旦使用,施法的大萨满会折寿十年。因此,没有哪个大萨满会随便施这个法。这一定是尼莎罪恶太大啊!”布黑巴依忍不住又痛心地看了一眼尼莎。 尼莎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两家就在一个村子里,隔得还不远,小尼莎虽然是捡来的孩子,可长得漂亮不说,嘴也甜,手脚还勤快!平时给她阿爸阿妈帮了多少忙啊!怎么会这样呢?这位一路遇到任何艰难险阻,甚至生命威胁时都没流过泪的哈萨克汉子,此时竟然因为不忍,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2. 探秘 任何计划此时都已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为了尼莎、为了布黑巴依的腿,除却失踪的众人外,剩余的凌宁、楚风、大齐三人,现在都得下撤! 大齐也很明白这一点,他扭转头看了一眼那人头桩所处的方向,很快回过头来:“小风,不能再耽搁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赶紧走!” 楚风点头同意,两人便要马上动手拆除帐篷,正在这时,本来死命挣扎的尼莎,突然间一动不动了,惹得凌宁抱着她大叫:“尼莎、尼莎,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边叫,还边使劲摇晃她的身体! “没有用的,姑娘!她被捉回去了!她的灵魂已经不在了,你再怎么叫她她也听不见!”布黑巴依摇头叹息道! “不,这不可能!”凌宁坚决不相信,那么可爱美丽的小尼莎就这么死了!她伸出抖得厉害的手指,去探尼莎的鼻息:“她还有气!她还有气!”凌宁欣喜地站起身来,冲着楚风嚷! “让开!”大齐有些粗暴地推开挡路的凌宁,一把揪起尼莎,他用两根手指探了探她的颈动脉,又掰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她还没死!” 说完这句,他把尼莎放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和领子上的衣扣(少数民族服装,领口扣得很死),正解着,尼莎那长又翘的眼睫毛动了一下。 “呃——”长出一口气,尼莎悠然醒来! 大齐赶紧躲到一边,尼莎睁开眼,看见凌宁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凌宁姐,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尼莎!你没事啦?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凌宁听到尼莎神志清醒地对自己说着话,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尼莎看见还绑在自己胳膊和腿上没来得及完全解开的绳索,不解地问。 “刚才你可吓人了,这是为了不让你伤害自己!”凌宁一边赶紧给她解开,一边把刚才的事给她解释了一遍。 没想到,尼莎越听,脸色越惨白,身子也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尼莎,你怎么了?”凌宁终于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我、我没事!凌宁姐,我有话要单独跟楚大叔谈,行吗?”说着,尼莎用恳求的目光瞅着凌宁! 凌宁虽然觉得她的这个要求有点儿奇怪,但还是答应了,帐篷里的布黑巴依不方便移动,只有楚风带着尼莎另寻一处密谈! 两人出去交谈时,帐篷里只剩了凌宁和布黑巴依两人,大齐要去放哨。凌宁留下照顾受伤的向导。布黑巴依的脸上,自从尼莎醒过来,就出现了极其怪异的表情,似欣喜、似忧愁,又似隐隐透着几分深入骨髓的惧怕! 尼莎与楚风两人的交谈不算太久,半个小时以后,两人就回来了。此时,不知是草药的作用真的神奇,还是布黑巴依信奉的神灵起了作用,他居然站了起来,尽管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但至少不太影响行动了! 楚风把尼莎送到凌宁身边就去找大齐,两人很快归来,不多做解释,就要求大家尽快收拾一点贴身物品上路。 等到出发时,凌宁才觉得很不对劲:“咦,楚大哥,咱们走的方向是不是错了?”她指着前方,“那不是有着恐怖人头桩的地方吗?” “没错!”楚风伸出手,牵着她爬上一个小坡,“咱就去那个地方!” “啊?”奇怪的是,队伍里一共五个人,对这个决定感到惊奇的竟然只有凌宁一个,就连那位向导布黑巴依,脸上都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 凌宁还想再问,小手却被楚风的大手紧紧一握“嘘——别说话了!”楚风很小声地说。 这时候,尼莎“噌”的一下越过众人,走到了最前头。大齐也不制止,只是紧跟了几步,紧紧地贴着她前行! 众人的步伐很快,此时已经进入那些高耸的人头桩的中心地带,最新的那根已经抛到身后。凌宁刚开始害怕再看见血腥恐怖的一幕,吓得紧闭双眼,只把全身的重量交给了搀扶着自己的楚风。走了这么一阵,毕竟好奇心占了上风,她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看周围。 四周丛林里无比寂静,凌宁一声惊呼显得十分突兀和惊人! 只见凌宁忽然停住脚步,指着一根即将腐朽的木桩上毛茸茸黑糊糊的一团东西说:“楚大哥,那有人对着我笑!” 楚风本来进入这一片木桩区域就紧绷着神经,被凌宁这么一说,条件反射般拔出了手枪:“谁?谁在那?快出来!” 大齐在前边听到后边有动静,一只手扯住尼莎,让她停下来,另一只手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朝着凌宁指的方向扔出。 “啊——”凌宁见后,吓得闭着眼睛直躲入楚风怀里。只见那团毛茸茸的居然是人的头发,而那团毛发被树枝带开后,一个咧着大嘴的骷髅就露了出来。 “没事,继续赶路吧!”楚风无奈地拍了拍凌宁的后背,安抚她,并示意尼莎继续带路。尼莎想了想,转身走回到两人身边小声说:“楚大叔,凌宁姐,前边可千万再别出声了哦!” 楚风点了点头,尼莎继续前边带路,布黑巴依似乎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他依然面无表情地跟在最后,众人行,他就行;众人停,他也停!此时众人再次前行,他依然不发一言地跟在最后。 很快,大家经过了人头桩区域,楚风暗暗数了一下,走到最后很多木桩已经完全腐朽,仅剩地上黑糊糊的一团。即便这样,这里依然立着的木桩也有大约一百多根。如果每根木桩上都是一颗人头的话,这岂不是说这个神秘部落已经杀了上百个无辜的人?尽管这些人不是同一个时期被害的,可是,这个地方如此偏僻,每年无意中闯入的人本就不多,是不是每一名闯入此地的人都会被他们砍下脑袋来立在这儿呢?想到这里,楚风的心情很沉重! 走过这片木桩区,一片巨大的古老建筑遗址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楚风并不陌生,此时就在大齐手上还有这片古遗址的一张高清晰照片呢!看来,这就是当日那位摄影家遇到神秘武装的地方,也是大齐手下那支小分队失踪的最后地点。 粗粗看去,这片古遗址似乎全由巨石垒成。这些建筑中,最高的有十多米,在它的两边全是5米高左右的“平房”。说是平房,是因为那房子的屋顶都是一块块平展的巨石,看着好像很平,其实走到近前一看,坑坑洼洼的! 在照片上看的时候,楚风还没太大的感觉,身临其境时,才发觉自己变矮这种事是有可能发生的。他站在似乎是远古时街道的一块平整路面上,抬眼望着四周,那高大的房屋,巨型的门,硬生生把他给压得矮小起来! 尼莎似乎对此处非常熟悉,她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左绕右绕,很快来到遗址右边一栋看着与其他房子没什么区别的屋子跟前。 房子原本的门可能是木头的,由于时间太过久远,早就腐朽了。尼莎根本不停步,直接就走了进去。大齐飞快地跟进,楚风牵着凌宁也快步进入,布黑巴依则在他们身后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房屋后边是一个院墙,倒塌的院子里那木头桌子和凳子十分巨大,楚风看了觉得眼熟,正好大齐的目光飘来,他心中一禀! 尼莎并没有在此处停留,她很快跳上了那巨大的凳子上坐着,这张凳子对于她来说实在过于巨大,她只占据了四分之一的位置。可尼莎一点儿也不在乎,坐好后,她也不说话,只是以眼神示意其他人去坐那剩余的三张凳子。 楚风毫不犹豫地坐上一张,凌宁有样学样,大齐略有犹豫,也跳上了最后一张凳子坐好,只剩下原来的向导布黑巴依。他已经没有凳子可坐,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焦急的神色,反倒忽然出现了一丝轻松。 等楚风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四个人连同屁股底下的凳子一起翻入了地下。 “儿子,你听说过中文里头‘为虎作伥’这个成语吗?” “听说过!” “嗯,要小心啊!‘伥’这种东西似乎真的有啊!”远在美国的老乔治,似乎突然来了兴致,要跟儿子探讨探讨中文,可惜,他的儿子小乔治的心思一点儿也不在这里。老乔治看了看那满脸心思掩盖不住的儿子,摇了摇头,挥挥手,放他离去! 第100节 乔治此时根本没心思去猜自己老子打的什么机锋。他火急火燎地来到自己办公室的密室里,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属下见他进来,连忙把头低下。 “你是说,伊万小队已经全军覆没了?”乔治的话里听不出喜怒。 “是的!他们先是误闯到一群正在挑选熊王的哈熊窝里,后又遇到神秘的野人,除了伊万本人外,其他人全部被杀!”那属下小心翼翼地报告! “蠢货!真正的蠢货!”乔治听到这里忽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说什么国际雇佣兵,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好意思收老子那么贵的预付金!那个伊万现在哪里?”乔治很不甘心。 “不知道!”那属下的回答越发小心。 “什么?”乔治暴怒转身,直盯着那人。 “确实是不知道,伊万发出这个失败讯息之后就失去了联系!目前只知道他最后还是在那一片山区!”属下知道乔治的脾气,一点不敢隐瞒,飞快地把所有情况全部陈述。 “你是说,他还在那片山里?”出人意料,乔治的口气居然平静了下来! “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多么忠心的下属啊,明知道可能会激怒他,还要提醒这么一句。 乔治却没有再发怒,他背过身沉思良久,之后,向后挥了挥手! 亲爱的少爷,您交代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呢!只不过,我的运气实在太不好了,失败了!怎么办?剩下的就看少爷您自己喽!乔治想到这里,目中精光一闪! “你说,乔治那厮是不是正在心里暗自得意呢?”遥远的欧洲,奥雷尔少爷突然对自己身边的一团空气说话! 半晌,空气还是空气,没有半点变化。 “呵呵!你还是这么古板,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变通呢?”奥雷尔继续对着空气说,“我猜啊,乔治此时一定觉得,他自己聪明透了!我逼他找人去中国大陆盯人,他就给我找了这么一个实力不怎么样、名头却不小的雇佣军,结果现在全军覆没,他肯定自以为得计,对吗?”奥雷尔似乎对着空气说话说习惯了,即便没有一句回答,他依然说个不停! “你说,如果我把我手头的这些资料公布出去,告诉大家所谓的阿尔泰野人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引起轰动?”奥雷尔似乎跟他身旁那一团空气耗上了。 躲在那边一团阴影里的影子2号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实在受不了这个发现她是女性身份后一瞬间变身话唠的少爷了。 她心里暗下决心,等见到1号,一定要跟他换换,还是自己去出任务,让他来保护少爷好了!这个少爷实在是有着太多的恶趣味,他难道不知到那份资料抛出去会引起什么后果吗?可是2号不敢出声,她知道,只要自己真的跑出去阻止他,那位少爷绝对会不停地利用这一点逼她现身的。 其实,作为主人,奥雷尔少爷有着绝对的权力,他如果想,随时可以命令2号现身。可他就不!玩心颇重的他就喜欢逼着这些从小接受家族特训的影子们在他面前破功。比如,影子是绝对不许就主人的任何决定发表看法的,不管任何命令他们只有执行这一途。只是这奥雷尔少爷不这么想,他似乎想恶搞一番,来测试影子的底线。 看到今天自己的努力又没有成功,奥雷尔遗憾地摸了摸鼻子,他扬了扬手中那几张纸,“嘿嘿”一笑,虽然不能大范围散布,但是,小范围地透露点消息,总还是可以的。真不知道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那个人,他就是这一代的传天数者吗?真是万分期待他的表现啊!可千万千万别让我失望! 3. 地底 楚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莫名其妙多了一份厚厚的“期望”,他的双眼好容易才适应此处的黑暗。 众人并没有跌落太深。尼莎似乎能在一片黑暗中清楚地视物,她很快来到其他三人身边,牵了楚风和凌宁的手,又拽了大齐的衣服一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跟着她走。 这里似乎是一处地道而且地势倾斜。楚风等人本来在没带照明设备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看得见路的,可奇怪的是,尼莎似乎有本事在自己走过的路上撒上一些绿色的荧光粉,那荧光粉刚刚够用来给三人指路,等他们过去,再回头看身后,那些绿色的荧光便悄然消散。 浅浅的荧光,使得三人能大致看清彼此的脸,只不过在这荧光的照射中,三人的脸都绿绿的。 凌宁怕习惯了,她忽然觉得,大齐说的不一定没道理,这尼莎身上实在有太多的秘密,她的出现也很不合理。说不定伙伴们的失踪真的跟她有关,可现在,她为什么又要帮自己等人呢? 这地道很长,长到楚风以为它没有尽头。三人跟着尼莎一路往下,也不知走了多久,连楚风这样的体魄都觉得双腿发软,凌宁更是早就半倚在他身上了,尼莎却还是不紧不慢地在前头走着,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打算。 “够了!到底还有多远?”大齐实在忍不住,猛地上前蹿了一大步,把尼莎挟持住,小声逼问道。 “嘘——”尼莎竖了一根食指在嘴中央。她指指前方,又指指耳朵,示意大齐自己倾听前方动静。大齐见了她这动作,似信非信地将她放开,自己上前数步,屏息倾听,片刻之后,他便面色大变。 “怎么?”楚风其实看不清他的脸色,因为无论怎么看都是绿绿的,可见他的身子一下子绷紧,就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些什么。大齐不答,只是用手势让他自己听。 “有人!”楚风凝神一听,就听见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他心中一禀,这地方,以刚才这几人的脚程来看,只怕深入地下数百米甚至上千米都有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们就是那些竖立人头桩吓唬外来者的野蛮部族吗?尼莎果然与他们有联系!失踪的队员们是不是就在这里? 没等他把这些疑问想出个所以然来,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似乎有不下于五六个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尼莎也听见了,她着急地朝着二人招手,楚风心知此地凶险无比,也不废话,跟着她就往另一个方向避去。 地道到了这儿,分出无数条岔道,幸亏如此,否则楚风等人还真要跟那些土著迎面碰上。 躲到一旁的几人接过尼莎手里泥糊糊的东西,按照她的指示涂到自己头、脸和手上。凌宁刚开始觉得恶心,可真涂了以后发觉没有太难闻的气味,也就忍下了。 四人进入的那条岔道居然是一条不太深的死胡同,大齐狐疑地看了尼莎一眼,尼莎却毫无所觉,示意众人和她一样,紧紧贴在左侧墙壁上。大齐虽然满肚子疑惑,却也按她的要求做了。 那似乎是一支巡逻小分队,他们如同尼莎一样,走过的地面上便会出现绿莹莹的荧光。一、二、三、四、五,一共有五个,他们步伐散乱,在大齐这样的方家眼中简直不值一提。可是,眼下自己等人的首要目的是救人,如果贸然打草惊蛇,实为不智。 这五人嘴里说着楚风等人听不懂的某些单音节词,由远及近。他们的巡视并不十分仔细,类似这样半封闭的岔道,他们只在口子上看两眼便走了。专业出身的大齐继续不齿,而楚风却暗自庆幸这些“人”的不敬业。 不知道尼莎叫他们涂的东西有什么特殊的作用,总之,那几个巡逻的家伙并没有对这条死胡同岔道多投入哪怕一眼,贴在墙上做壁虎状的四人很快得到了解放。 “楚风,你注意到没有?”大齐把声音压得很低,必须是在楚风耳边说才能让他听清,“那些人的身高!” 没错,楚风也注意到了,刚才那五个巡逻的家伙,身高至少都比楚风要高出一个头!楚风的个子就不算矮了,这些家伙恐怕个顶个都有2米1以上。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的双足都有些内弯,膝盖似乎也是弯的。以这样的姿势行走,速度还一点不逊于正常人,那至少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家伙奔跑起来速度一定很快! 尼莎再度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她领着大家回到原来那条主干道上继续前行。 经过刚才的事,大齐对她的敌意消失了许多,因为刚才只要她一喊,自己等人就逃不了被一举成擒的下场。他心里很清楚,即便刚才那五个家伙的武力不如自己,那速度却恐怕是自己难以望其项背的,只要有十个这样的家伙围住他,他便插翅也难飞。 有了共识,减少了敌意,接下来的事情方便了很多。虽然尼莎指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让他们往下跳,他们也毫不犹豫地跳了。 这一跳,几人就好像坐上了一条曲里拐弯的滑梯!区别只在于,公园的滑梯没这么长,而且可以尖叫,而这里,则是让身子在浓浓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中不停地向下旋去! 凌宁的心里一直在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她知道,这一次出来考察,一直是自己在拖大家的后腿,先头楚风建议她跟向导留在营地时,她坚决拒绝,目的就是不想自己一直处于“累赘”这个境地上。而楚风之所以同意带她来,她也知道一二,还是不放心她!留在外边怕她出事,还不如带在身边呢。 对此,凌宁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她很庆幸楚大哥心里这么重视自己,却也很伤心于自己的无用。在见到恐怖骷髅头的那一声尖叫,尽管没人指责自己,可她心中已经把自己骂了无数遍:“叫什么叫!不就是一颗骷髅头吗?要是那一声把敌人招来怎么办?难怪人家都把你看成是娇娇小姐!”想到自己前一刻还在振振有词地宣扬自己的勇气,没多久就被破功,她心中便无比的沮丧。 在自我鼓劲和安慰的支持下,在楚风的大手一直紧握地帮助下,这一段黑暗的旅程终于被凌宁小姐熬到了尽头。 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面对突如其来的光亮第一反应总是会眯一下,楚风三人也不例外,可惜,这一眯就错过了尼莎很小心的一个动作。 这个地方是一个位于悬崖上的浅洞穴,除了四人掉下来的那个黝黑洞口,两三米外就是蓝天白云。洞底铺着的厚厚的干茅草使得他们都没有被摔伤。而尼莎则早已来到洞口:“这里是整个部落的禁地,部落里没人会来!大祭司也不会随时监视这里,所以在这里可以说话!” 楚风来到洞口,先使劲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是谁说过,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常常是免费的来着?以前不觉得,现在看来,这话真对!在地底可是憋坏了!眼下这一口清新空气确确实实是最美好的! 第101节 大齐却在心里悄悄估摸着,地面上的古代遗迹少说也有海拔三千米,这一路向下,又是地道,又是滑坡,只怕此处的海拔还不到两千米。 等走到洞口,楚风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是一个禁地了:洞口两边的悬崖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岩画,而这些岩画离地面或者山顶都足足有不下三百米的距离,要想看到这些岩画,只有置身于这个洞口两旁人为开出来的那两条两尺宽四五米长的栈道上。 对于此时的大齐来说,如何救回自己的队员是最重要的事,可楚风却被这些岩画夺去了心神。 其实新疆天山南北,包括阿尔泰山区和昆仑山区,随处可见岩画。居住在这一片广袤区域的游牧民族似乎人人都有绘画天赋与绘画欲望。此处的岩画很美丽,有男人、女人狩猎、跳舞的图案;老虎、狼、鹿甚至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动物也被画得惟妙惟肖,似乎还在崖壁上撒欢一样。 “小心!”凌宁见楚风情不自禁地被那岩画吸引过去,连脚下踩空了都没注意,说不得只好赶紧过去拉了他一把。却不料,她一时情急,生怕楚风掉落悬崖,使劲过猛,却一下使得楚风重心失衡,整个人朝着她扑了下来。 “呀!”被这一摔摔回神志的楚风一见自己居然把凌宁压在身下,老脸一红,赶紧双手一撑要站起来,却没料到右手撑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怎么软软的?嗯,还挺有弹性!没等他回过神来,凌宁吃痛,一下便呼叫出声。 楚风一惊,手一缩,差点又倒回凌宁身上,慌忙用另一只手撑住自己!此时正好凌宁抬眼上望,四目相对,凌宁的双眸水盈盈的,小嘴撅得像夏天刚刚成熟的樱桃!楚风则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口似的,赶紧站起身! 且不说这两人之间如何暧昧,大齐直追着尼莎要伙伴的消息。尼莎实在被逼不过,只得吐露实情:“你们的伙伴是被大祭司施法抓去,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是吗?这么说,那天晚上你确实是有意把我们引开?”楚风为了转移尴尬,抓住这个话题便问。 “是的,楚大哥、凌宁姐,你们救过我和妹妹的命!我不想你们有事,可我也没办法改变大祭司的决定,只好把你们引开!”尼莎一脸的过意不去。她也很无奈! “那么,你说的你阿妈的事,都是假的?”凌宁虽然觉得尼莎情有可原,但一想到自己这么相信她却被其所骗,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不、不是的,阿妈的事都是真的,阿妈就是这个部落的人,可我阿爸却是外人!阿妈因为生我被赶出部落,就生活在我那晚带你们去过的那个地穴中。”尼莎想起往事,眼中有泪花闪现。 这个部落是怎么来的,存在多久了?这些问题尼莎统统不知道,她自有记忆以来就随着阿妈在那片林子里生活,五岁的时候,阿妈逼她去外边的社会!当日她说的都是实情。大约在她十二三岁那年,她来探望阿妈时,遇见了部落的大祭司,阿妈让她听从大祭司的话。而后,她就接触到了这个神秘的部落,并且学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本领。 “那你为什么还生活在山外?部落没让你回来?”凌宁此时早就忘了那一丝被骗的芥蒂,对她的经历惊奇不已。 “嗯,大祭司说,我留在山外的作用更大些。不让我回来!我只有每个暑假抽些时间回来跟大祭司学些奇奇怪怪的咒语并见阿妈一面。今天上午,我听见楚大叔居然无意中说了一句连大祭司都无法掌握的远古咒语!我很奇怪!”尼莎说着,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楚风。 楚风闻言心中一动:“远古咒语?你是说‘俺、都、泥、吧、奈’这句?” 尼莎一听他念出这句,脸色惨白地速速后退,“楚大叔,这是威力无比的远古神咒,请您不要再念!” 楚风莫名住嘴,浑然不知自己到底哪儿出了错! “你上午突然发病,也是因为我念了这句咒语吗?”他忽然想到什么,问尼莎! “不是!是大祭司!大祭司就是布黑巴依大叔口中的大萨满,他会很多很多神奇的巫术!比如你们的伙伴,就是被他用巫术驱使野兽带走的!而我,如果不听他的话,他就会让我头疼!”尼莎一提到大祭司就一脸惊恐!看来这位大祭司在她的心中积威甚深! “你帮大祭司办事,你阿妈回到部落了吗?”要不怎么说女孩子心细呢,那两个大男人根本想不到这里。 “没有,阿妈还是住在那地穴里!我说的阿妈不见了是真的!不是故意骗你们!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阿妈在哪里!”尼莎语气里有一丝焦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十一章 神殿 前头在地道里只有一点淡淡的荧光,没有看清他们的长相,此时借着一点点天边余晖,楚风悄悄透过灌木丛的间隙往外看去,一下子吃惊不小,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马上伸手把凌宁的嘴捂住。 1. 又见“■”字 “你是不是觉得阿妈很有可能被你说的那个什么大祭司带走了?”楚风想起在营地附近,尼莎说愿意帮他们救回同伴,也同样请他们帮她救回阿妈的谈话。只有尼莎的阿妈真的被带走了,她所说的话才有真实性! “是!阿妈知道我每年都是这几天会回来,她肯定不会走远的!附近的狼也好、哈熊也好,都跟我们是好朋友,绝对不会伤害我阿妈的。我在地穴里等了两天,阿妈还不回来,我就知道,阿妈一定是被大祭司带走了!” 尼莎情绪很低落,不论大祭司是因为什么理由带走阿妈,深知大祭司恐怖力量的尼莎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救不回阿妈的。 如果不是楚风被大齐击伤后无意之中吐露了那句所谓的远古咒语,尼莎也不会带这几人来到这里。诚然,楚风和凌宁二人是救过她,但她并不认为他们有跟大祭司抗衡的实力,她只想引开他们,让他们逃过这一劫,然后退出山外去!大祭司的力量再强大,他也不能影响到山外去,这是尼莎早就知道的。 当日在大祭司身边,亲眼见过他对远古咒语的重视和小心翼翼,让尼莎听到楚风发音标准的远古咒语之后燃起了希望!救出阿妈,永远摆脱大祭司控制的希望!多年的山外生活使尼莎对这里并没有向心力。她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听大祭司的话。 她不知道的是,楚风其实只有一个花架子,虽然知道那几个古怪、干涩的音节,却完全不知道如何让它起作用。如果她知道了这一点,天知道她还能不能有胆量做出这些违抗大祭司命令的事! 虽然还有些怀疑,但大齐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如果尼莎想要害他们的话,有无数次机会,可他们至今仍平平安安地呆在这里,说明这小姑娘说的话大半可信。 几人经过简短交流之后,决定由尼莎一个人去探听消息,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失踪的同伴和尼莎的阿妈!本来大齐是强烈要求一起去的,可尼莎坚决反对,她说大祭司有一项本领,只要有外人靠近部落聚居地,他就会知道!尼莎坚持只能由她一个人去。 楚风出来当了和事佬,但还有一件事令人疑惑!头顶上那个洞很滑,是怎么也上不去的,除此之外唯一的出口却又在半空中,尼莎怎样离开呢? 结果,这个解决方案使得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尼莎不知在洞口对着空气叽里咕噜喊了些什么,很快,对面山涧的一道裂缝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哎呀妈呀!好大的蛇!”凌宁一见那个突然出现的东西,吓得躲到了楚风身后。 说实话,这条蛇连楚风和大齐这两个大男人都吃惊不已。原因无它,它实在是太大了!水桶粗的腰围,外加已经露出七八米却还没见到尾巴的身长,这条蛇只是靠砸也能把人砸死。 等到那条蛇的蛇头来到洞口的时候,直接把这个直径近3米的洞给堵严实了!它似乎是看到有外人在场,想示示威,“嘶嘶”地吐出一米多长的舌头。 “好了,阿达,别淘气,这些是我的朋友!”不是说蛇类永远是女孩子的天敌吗?怎么这尼莎一点也不害怕,把脸蛋凑过去在蛇头处一阵蹭。一边蹭还一边用手抚摸着它的身体! 两人,不,这一人一蛇就好像长时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絮絮叨叨地叙了半晌离情,直到楚风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嗯哼!”尼莎才回过神来,擦了擦有些发红的眼睛,转身为楚风等人介绍:“阿达!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回过身来,又指着楚风几人对着蛇咕哝了几句什么,那意思也就是介绍大家认识。 一般这种情况,介绍完了接着便该新朋友握手互道“久仰”、“很高兴认识你”之类客套话了!可这“阿达”打死楚风也不敢上前去跟它废话,只好勉强挤出个笑脸,挥手打个招呼:“你好!” 凌宁则根本不敢露头。 尼莎也不再跟他们废话,翻身一跨,就骑在了巨蛇的身上,那蛇根本不需要她下什么命令,自己便飞快而平稳地驮着她游走在悬崖峭壁之间,很快消失不见! “啊!糟了!”由于刚才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直到蛇影都看不见了大齐才反应过来,一拍巴掌,脸色急变! “怎么了?”凌宁直到大蛇消失了,才敢露头。 “这尼莎有大蛇当坐骑可以随意离开这里,我们不是就困在这儿了吗?万一要是小丫头不回来,我们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等死?”大齐突然叫道。 “没事,你看!”楚风手指不远处顺着悬崖生长的一些藤类植物,“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砍一些藤来编成绳子顺到底下去!”他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军用匕首比划了一下。 大齐身上更不会缺这玩意,他一听楚风的提示,也不废话,直接就小心翼翼地上了那狭窄的栈道,这栈道并不长,离了洞口5米就到了尽头,可生得最近的藤也还有一两米远。这难不倒大齐,只见他口含匕首,双手攀住悬崖的缝隙,双腿小心地卡住,三两下便进入了那一群藤类植物当中。 大齐很小心地拽了拽身边的藤,选了两根最牢的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然后便放开手脚割开来。那藤也不知道是什么藤,根根都有小孩的手腕粗。大齐割了七八根,便实在拿不动了,这才就势荡回洞中。 第102节 楚风连忙帮他把那些藤一根根收上来。有的长、有的短,不过,在保证结实安全的前提下,把这些藤全接起来估计能有100多米。大齐一看不够,又去了两回,直到他估计肯定够用了才罢手! 刚才有藤挡着,大家还都没注意,此时那边崖壁已经空空荡荡,却显出崖壁上居然也有岩画,而且不是一般的岩画,有不少字符在上边。 “楚、楚大哥,你看!”凌宁眼神好,她一下子便注意到一个眼熟的符号,“那、那不是我们在楼兰王墓里面看见的那个“■”字符号吗?” 楚风抬眼一看,果然,一个大大的“■”字符号挂在悬崖上,正对着这边! 他在凌宁的小声提醒下,小心地踩着那条简易栈道,来到边缘。确实,那个“■字”符号跟他在疑似楼兰王子真达的墓碑和主墓室外边看到的一模一样,与他在那空中之城神秘地宫之中发现的也很相似。难道这里跟那楼兰国也有什么牵扯不成? 那个“■”字符号下边还隐隐约约有很多文字! 正好大齐此前借力的两根粗藤并没有被他割掉,楚风心意一动,依样画葫芦,以攀岩的姿势横移两米,把那两根藤拽在手中。 等把身体固定好,有了安全保障之后,楚风才有心情慢慢观察这崖壁上的字符。尽管字迹模糊,很多甚至斑驳难识,可楚风还是看出,这个“■字”符号底下,居然囊括了目前世界上最古老的几种文字: “古赫梯楔形、象形文字,还有古埃及的圣书字、殷商甲骨文,这个居然是腓尼基字母!天,这块悬崖上发生过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种世界最古老的文字刻在这里?” 大片大片的岩石风化,使得这些文字根本不连续,楚风无论怎样辨认,也辨认不出这崖壁上的文字到底在讲什么。可他的表情依旧激动不已,这些文字同时出现在一块岩刻当中,这可是世界首次发现!无论这上边刻的是什么,这块岩刻的发现,已经具备了震惊世界的资格! “楚大哥!要小心哪!”那边凌宁一直在提心掉胆地看他,此时见他似乎浑身发抖,早已吓得脸色苍白! 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楚风渐渐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这里的文字无论怎么看都是很久远以前就凿刻上去的。这些文字并不是同一时期的产物,有的出现年代早,有的出现年代晚,时间差最长的能有上千年。奇怪,怎会同时被刻在这一块崖壁上? 古埃及最早的古文字实物都属于公元前4000年代后半期,是一种图画文字,它同印第安人和爱斯基摩人的图画文字铭文有许多相似之处。后来,埃及出现了表词文字,即圣书字。这种文字被人们称作“突然形成的”!楚风想到这里,看向那崖壁上还清晰可见的几个古埃及圣书字字符,难道这种文字的产生确有什么外部因素? 除了古埃及文字,赫梯文字和中国的甲骨文出现年代倒几乎相同,而腓尼基文字则很晚,约出现于公元前1200年到前1000年之间。这个时候中国的殷商王朝已经走向衰亡。 但此时显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楚风的胳膊已经发酸,要回去休息一会才能再来看。就在他将要离开之时,眼角余光忽然发现一个古埃及字符似乎应该是“盟约”的意思。他心头一怔,赶紧在其他几种文字中寻找,果然,除了腓尼基文字在那个位置的字符不太清楚之外,甲骨文同样位置上也有一个“之盟”的字样,赫梯文字中也一样有个“盟约”意思的字符在! 这几种文字中,“盟约”意思的出现都在差不多最后的位置。这代表什么? 楚风的胳膊实在坚持不住了,他只好先回到山洞,等他把自己的发现给凌宁一说,凌宁倒是想起来一点东西。 “楚大哥,我记得当初咱们在那座楼兰王陵考察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对那个‘■’符号的疑惑吗,当时我叔爷爷好像说过,《六书正义》里头早说过这个符号的正解!是你看书不认真而已!” “什么?”楚风显然第一次听说,“老师真这么说过?他怎么不直接对我说?”他记得自己当日明明面对面地请教过凌茹凯教授,可老师却没有对自己说这些啊? 《六书正义》?楚风仔细回想自己看过的这本书,难道说自己真的看到过这个字符的正解却忘记了?不会啊!我的记忆力没出问题,我记得那本书里没有这个符号啊? 楚风百思不得其解,凌宁却又想起当日楚风的话:“楚大哥,你说过,这个‘■’符号是一个巫史符号。现在尼莎说他们部落的大祭司会巫术,你说,那位大祭司会不会知道这个符号的含义?” 楚风缓缓点头:“很可能这个保留着大量原始习俗的部落与这个符号有着某种联系!我现在觉得,咱们一直以来的想法可能是错的!” “错?咱们什么地方错了?”凌宁不明白。 “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这个‘■’符号,老师不是说过,《六书正义》里头有正解吗?《六书正义》里的内容我还记得,却没有这个‘■’字符号的正解。而是有一个‘■’符号的正解:以足步量地!现在想来,其实老师是想给我个提示。” “什么提示?” “提示我从字符的图形上去理解这个字符的意义。你看啊,那个‘■’字四端的短横,是不是代表四面八方呢?” “很可能!但如果咱们把它和河图联系起来看,这个也可以代表春夏秋冬!”凌宁觉得其实河图也就跟这个形象差不多,中间那五个点连成线,不就是一横一竖交叉成一个十字了吗?至于周围1、2、3、4和6、7、8、9几个数字正好可以对应南北东西四个方位,和冬夏春秋四个季节里在北斗授时历中的节气数相同。 据传,在黄帝轩辕氏在位之时,他为了教化百姓,传授农时经验,颁布了《黄历》,可到他的孙子颛顼帝即位的时候,便废《黄历》,另行颁布《北斗授时历》,传说中这个《河图》被龙马背负从黄河里出来的时代,正是颛顼帝时代。所以很多人在解释河图的时候,认为它最边上那六黑、七白、八黑、九白的几个点,是代表的当时北斗历里的三十个节气(当时12天一个节气,一年被认为有360天)。 所谓的北斗历,就是以北斗七星那个大勺子的勺柄所指方向为准,勺柄所指方向每变动一个刻度为一个节气,这样一来,春天正好八个节气、夏天七个、秋天九个、冬天六个。这勺柄恰好春天指东方、夏天指南方、秋天指西方,冬天指北方。 这样一来,说河图就是北斗授时历的一个图说介绍,能说得通。不少专家都是这个说法的支持者,凌宁平时看的书多,也接触过这个,她觉得有些话说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楚风被她提醒得眼前一亮,对啊,也可以指春夏秋冬嘛!这么说,如果交叉的十字代表的是大地的话,四条短横既可象征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也可代表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东、南、西、北,春、夏、秋、冬,这代表什么呢?”楚风皱眉。 “代表空间和时间!”凌宁反应快! 2. 崖刻文字 “噢——”楚风双眼发亮,他紧紧盯着凌宁看了好久,久到小姑娘都脸红了,他才“哈哈”一声大笑,连拍凌宁肩膀数下:“好、好!凌宁,还是你聪明!” 凌宁的脸本就红红的,再被他这么一夸,更是鲜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这样一来,这个符号的信息汇总起来就成了:一个远古时代的巫符;它的出现代表大地上的所有空间和时间都要遵循某种意志。凌宁你说,这样的符号通常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一个远古时代的巫符?它的出现代表某种大地上所有空间和时间都得遵循的意志?这个符号是人创造的,那它就是给人使用的,也就是说,它会被大地上所有时空里的人遵守!是这样的吗?楚大哥?”凌宁举一反三道。 “嗯!没错!”楚风面露微笑,肯定她的猜想。 “那么,会不会是某种诅咒?”凌宁迟疑着说。她联想到了当日在那疑是楼兰王陵的墓门前看到的那句话“这是最伟大的楼兰王安息之所,冒犯者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这个符号就在那第一次出现,这是不是代表一个十分严重的诅咒,与我们汉人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将冒犯者怎样怎样类似呢? “诅咒?”楚风嘴里反复咀嚼了一遍,“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到的那块岩画上有一个字符反复出现,似乎有些提示!” “什么字符?”凌宁很少见楚风这样难以决断的样子,她印象中楚风似乎一直都是自信满满,一锤定音! “一个可能代表着‘盟约’含义的字符,至少出现了三遍!这还是在大半字符已经模糊不清的情况下!最奇怪的是,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种不同远古文明使用的文字呢?太奇怪了!”楚风的迟疑不决主要是因为可供他判断的因素实在太少,大部分字符因为年久氧化早已不能辨识。仅凭这模模糊糊且不连贯的几个字符要想判断什么,实在太难! “太可惜了!这处崖刻实在损坏得太严重!要不,说不定咱们能够发现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凌宁本来听说那边字迹损坏得厉害,心情有些失落,但此时听见楚风还有下文,立马目光闪闪。 “不要太心急!我觉得这个部落把此处设为禁地,他们的大祭司居然还会使用巫术,这两者之间不会没有关系,也许咱们可以到大祭司那儿找到答案!”楚风自信地说。 远古时期的大巫者确实很厉害,据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尼莎也把这位大祭司描绘得很恐怖,但楚风不觉得他能有远古时期大巫者那样的能力。再说,那些传说也许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也许是后人杜撰呢! “我说,小疯子,你又有什么新发现我不管,可你得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那个小丫头再不来,天都要黑了!等天一黑,咱们就算想走都走不了了!今儿晚上你们就等着挨饿吧!”大齐在一旁已经把藤绳加工好,见楚风得意的样子,看不过眼,忍不住刺激他两句。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刺啦刺啦”数声,从他们掉落下来的那个洞口里掉下来几枚拳头大小的青果子。 第103节 “这是什么?”凌宁等了一会,确定不会再有东西掉落之后,走过去捡了一个,这个看着像被人打扁而后又搓圆却手工拙劣得不成样子的果子能吃吗? 楚风居然也不认识这果子,倒是大齐犹豫了一下:“这个,应该能吃吧!” “能吃就能吃,不能吃就不能吃,什么叫应该啊?”凌宁自从大齐上次挥拳打伤楚风之后就对他有气,逮着机会就刺他一下。 “呃,这个有点像是南疆喀什一带出产的八角梨的样子!但那是南疆特产,没听说北疆,尤其是阿尔泰山区有出产啊?所以,我也不能确定它能不能吃!”大齐对凌宁的态度压根就视而不见。只是有些话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 楚风接过凌宁手中的果子,放到鼻尖闻闻,一股瓜果清香!他也不讲究,在身上擦擦,张嘴就咬了一口。 “还没确定能吃呢,你怎么就先吃了啊,要是有毒怎么办?”凌宁见状大急。 “凌宁,你放心,这果子没毒的!”楚风边又咬了一口,还边打开手中一张字条念道。 “你这纸条哪来的?”此时凌宁才看见,楚风手里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 “刚才你捡果子的时候在你屁股后边捡的!”大齐见楚风开吃,也不客气,捡起地上的果子也放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吃,边吃还不忘刺刺凌宁。 其实楚风捡了一张纸条的事他早看见了,只不过楚风一直没吭气,他怎么知道纸条上写的什么,说不定还写着“有毒、别吃”呢。所以直到楚风做出表率,他才跟进。 凌宁闻言,气得直翻白眼!不理他们了!她捡起两个大果子,转身走到洞外去,一边看岩刻,一边大口咬果子撒气! 还别说,这果子看着挺难看,一个个长得好像先天营养不良似的,吃起来,味道却还不错。 凌宁狠狠地咬了一口果子,小心地走到栈道尽头,盯着楚风刚才发现的那块刻有多种文字的崖壁瞧。瞧着瞧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即回来找楚风:“楚大哥,你想到没有,历史上曾有一个事件与咱们这个发现惊人地相似!”说着,脸上表情很雀跃! “什么?”楚风还在沉思,被她这么一闹,茫然地抬起头来! “楚大哥,你知道古波斯帝国最伟大的帝王之一——大流士国王吧?” 凌宁看过的书是不少,但楚风是干什么吃的?他一听就知道凌宁想说什么:“你是想说《贝希斯敦铭文》?” 大流士一世,古波斯帝国最有名的一位君主,他靠着“他的马和马夫的功绩” 赢得了波斯帝国。公元前520年9月,大流士巡行至克尔曼沙以东32公里处的贝希斯敦村,发现一处陡峭难登的悬崖,于是在此勒石记功,留下著名的《贝希斯敦铭文》。 《贝希斯敦铭文》由古波斯文、新埃兰文和巴比伦文三种文字记载大流士的功绩,其上还有大流士的浮雕! 与面前的这处崖刻相比,两者都是使用了多种文字或字符雕刻,上半部都是用了浮雕手法。更为一致的是,选择的地方都是离地至少100米以上,难以攀登的峭壁悬崖。凌宁是想说,面前的崖刻文字,说不定和《贝希斯敦铭文》一样,是某个古代帝国君主在征服途中路过此地而使人雕刻上去的! “你的猜想有一定道理,不过,这些文字实在太古老了,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它们被凿刻在这上边的时间最少不低于三千年。在那么古老的年代,有哪个伟大的君主能够到过这么多国家,收集这么多的文字呢?这不可能!”楚风想了一想,否认了凌宁的说法。 “那这里的崖刻到底是哪种情况呢?”凌宁听了楚风的分析,也对自己前一刻的猜想失去了信心。她喃喃自语,绞尽脑汁地想着,期待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行,我还得去看看!”夏日,新疆的太阳落山很晚,尤其是这刚过夏至不久的时候,完全天黑基本上要北京时间23点左右。此时却还早,至少还得两个小时太阳才会落山。 再一次回到崖刻文字面前,楚风做好了充分准备——他找到了一个落脚点。这个落脚点先前被藤蔓挡住了,他没注意到,现在仔细寻找,发现此处还挺宽,两尺左右的宽度已经足够他小心地辗转腾挪了,难道这儿就是当年雕刻这些字符的匠人落脚之处? 这一下能够安安心心地研究,楚风很快有了很多新的发现。这一次由于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救人,楚风并没有带他随身搞记录和研究的那台笔记本,他伸手在自己胸口处摸了摸,还好,以前的工作习惯并没有丢,上衣口袋里装了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和一支短铅笔。他赶紧掏出来,把自己的发现在上边逐条记录下来。 太阳渐渐西斜,眼看就要下山。大齐忽然出声打断了楚风的研究:“小疯子,别看了,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楚风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与这些古代符号精灵的交流当中去,大齐喊了他几声,他都没听见,直到大齐实在忍不住,亲自荡过来才把他唤醒! “大齐,怎么了?”楚风茫然地看着脸上怒气隐现的昔日战友。 “怎么了?你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个小丫头还没有半点消息回来,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今晚非得困在这儿不可!”大齐强抑怒火说道。 “困在这儿?”楚风回头看了一眼让自己痴迷的那些精灵一般的字符,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这很好啊!这里的发现很重要,你就是让我走我也不走!” “老天!小疯子,你不要这个时候发疯好不好!”大齐一见楚风的目光又移向了那崖壁,懊恼地一拍自己额头,“好好,就算你巴不得被困在这儿,那些人呢?咱们那些伙伴很可能明天就会被这个野蛮部落的人砍下脑袋!甚至今天就或许已经有人被砍脑袋了!你还要留在这里看这些死东西吗?”大齐说着,连自己也相信了那可能,眼眶都红了! 楚风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等人来这儿的初衷。是啊,这个悬崖又不会跑掉,可伙伴们急等自己的救助。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 他前头只不过是陷入研究之中一时没有醒过神来,如今被大齐提醒,很快神志清明。反应便恢复了往日的迅捷:“尼莎还没回来?纸条也没有吗?” 大齐瓮声回答:“没有!” 楚风回到那个浅浅的山洞,见凌宁也是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回头望过天色,很快有了决断:“大齐,你的藤绳都编好啦?够不够长?够不够牢?” 大齐指着洞中一角那一大堆的藤蔓说:“都弄好了!你放心!现在咱们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 楚风再一次仔仔细细观察这个山洞,除了顶上那个几人掉下来的洞口外,没有任何裂缝通向别处。 “我们往下!”楚风决断!奇怪的是,大齐才应该是整支考察小分队名义上的队长,可此刻却完全听从楚风的指令。 大齐得了这句往下的令后,很快便做好准备,在一个十分牢固之处固定住藤蔓一头,自己身上缠绕一些细小的藤蔓以保安全,再分给楚风两人一些,然后他把整堆藤蔓都往崖下扔去。 “那我先下了!”大齐身手十分矫健,刚招呼了一声,言犹在耳,人影已经不见。 “楚大哥,齐队长这就下去了?”可怜的凌宁平时虽号称喜欢运动,不过是打打羽毛球什么的,攀岩这样的极限运动可是从没接触过,现在却要她从这么高的悬崖攀下去,难度委实大了些。 “快些吧,乘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咱们必须尽快下去,要不天一黑还吊在悬崖上的话,那只是找死了!”楚风不停地催促凌宁。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楚风要求她在其后边下来,并在下边随时提示她落脚之处。这凌宁本来就害怕,再加上紧张,好不容易拽着藤蔓下了几米,没想到脚下一块石头一松,“啊!”好在她尖叫了一半便想到了自身处境,为了不害楚风被发现,后半句尖叫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楚风本来就在她下方不远,而且两人共用一根藤蔓,她这一滑落,马上就撞到了楚风身上,楚风觉得黑影当头照下的时候,下意识一缩脖子,肩上顿时一股大力压来,使得他双手握不住藤蔓,往下滑去。 好不容易,楚风在滑落过程中双腿乱蹬,却也给他蹬住了一块大石头,凭着这股借力和手上一直没有放松的力量,两人的下落之势终于止住。凌宁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正正的坐在了楚风的肩上。 凌宁还没来得及羞涩,就发现了自己面前藤蔓上的血迹,这是—— 是楚风的!他为了控制住两人的下落,用尽力量拼命抓住藤蔓,最后虽然成功,却也导致双手勒出来一道深深的血槽! 3. 救人 “呼——”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楚风也需要这样来平复一下死里逃生的心情。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么地不雅! “呃,这可比蹦极刺激!”为了缓和尴尬气氛,他没话找话。凌宁却不答言,只是利用自己的力量往上攀登了一步,一下子离开了楚风的身体。 “呼——”楚风暗地里又呼出一口气,凌宁的沉默倒正对了他的胃口。此时真不知说什么好。 这段悬崖在上头看着高,实际是半中腰的云雾影响了楚风等人的判断,实际高度不到100米。刚才两人一滑行就滑了二三十米。这一截子树木多起来了,两人下行的安全性也增加不少,只是越往下,这山崖上居然还长了一种遍体生刺的灌木,刺得两人伤痕累累! 第104节 好容易到了崖底,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早已下来并已经在附近简单侦察了一番的大齐从旁边蹿过来,一把拉着两人躲在一丛灌木后边。 由于凌宁在下悬崖时的磨蹭,此时天色已朦胧,昏暗的光线使得躲在灌木后边的三人难以被发现。 刚躲好,就听见轻微的“沙沙”声从不远处传来。一、二、三、四、五,还是五个,还是那些个子高大,双膝微曲的家伙。看那体型和动作,应该与地洞中几人遇到的是同一类。 前头在地道里只有一点淡淡的荧光,没有看清他们的长相,此时借着一点点天边余晖,楚风悄悄透过灌木丛的间隙往外看去,一下子吃惊不小,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马上伸手把凌宁的嘴捂住。 凌宁本来没有想出声,被楚风把嘴捂住之后反倒对外边那些人的长相起了兴趣,等到她偷眼望去时,那几个巡逻的已经走到近前。 凌宁由于嘴被捂住,倒没发出声音来,只不过被那些家伙的相貌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风等人此前一直以为这几位是人类,没想到此时近距离接触,却发现这些家伙可以称为类人猿或野人,却绝不可称之为人类。 它们浑身长毛,脸上五官看着与人类相似,只不过上下颌很大,下巴向后缩,眉脊很突出。行走宛如人类,动作看似笨拙其实落地很轻,大齐的估计没错,这些家伙们的速度一定很快! 这五个家伙摇摇晃晃走到灌木跟前,其中四个没反应,很快走到前边去了,最后一个停了一下,鼻子在灌木跟前嗅了嗅,楚风见状暗叫“糟糕”!这些家伙可能主要凭嗅觉辨别敌我,难怪会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中巡逻。想必当时尼莎给的那些泥巴一样的东西有屏蔽它们的鼻子的作用,可这会子已经过去大半天,那东西失去了大半作用,却被这最后一个家伙嗅出了端倪。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头的一个“类人猿”回过头来,它似乎很不满意最后这一个的掉队,怒吼了一声,这头“类人猿”眼看将要到楚风等人的面前了,听见这一声,吓得一个哆嗦,顾不得证实自己心中的疑惑,匆匆追了上去。 “好险!”凌宁等它们走远,庆幸地轻拍了一下胸口,抬头一看,却见楚风愣在了那里! 她大惊,忙轻摇他数下:“楚大哥、楚大哥,你怎么了?” 楚风回过神来:“你听到没有,它们会说话!”楚风脸色好苍白。 “是啊,我听到了,会说话有什么了不起?”凌宁很纳闷,这些家伙尽管长得奇怪了一点,像野人多过像人,可它们好歹也是人啊,会说话有什么了不起? “它们不是人!不是人怎么可以说话?”楚风面色严肃,使她感到很不舒服。 “就算它们是野人,野人也是人啊,只不过不是文明社会的人罢了,为什么不能说话?那个《鲁滨逊漂流记》里的星期五也会说话啊,只不过刚开始和鲁滨逊语言不同罢了!”凌宁很不服气。 楚风一拍额头,“你真是小说看多了,你知道现代科学家想了多少种办法要证实达尔文的《进化论》,模拟各种远古环境,期望使现代类人猿进化成人类,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吗?你看看它们的样子,很明显就是记载中的阿尔泰野人阿尔玛斯。它们怎么说都只能是“类人猿”中的一员,怎么可能会说话?尽管我们听不懂那头大野人说的什么,但那是一句连贯的句子,不是散乱的音符!”楚风抚着自己的额头,十分头痛。 “我说!你们要争论等救完人出去以后再争吧!别忘记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大齐等得不耐,丢下一句,自己带头走了。 楚风闻言马上闭嘴,拉了凌宁在前头跟上,自己殿后,随着大齐的路线,遮遮掩掩地往前走去。 不远处是一个被包围在阿尔泰群山之中的湖,湖水静静的,湖面如一面绿色的明镜。这片湖水的风光如果在早一些时候肯定能够迷惑人的心神,即便是太阳完全消失的这会儿,它也依然美得令人吃惊。 此时天空还遗留一丝明媚的亮蓝色,湖面上白色的雾气缓缓蔓延,如同给一位美丽的姑娘披上一层薄薄的纱衣。湖水是湛蓝色的,如同最迷人的海蓝宝石! 湖的东面有一个村庄,一排排石头房子俨然有序。而湖的北面,从楚风他们所处位置笔直过去不到1000米的地方,竟然有个宫殿。 就算不是宫殿也是庙宇一类的建筑。这个建筑的风格很奇怪,既不是传统的中式风格,也不是阿拉伯世界常见的穹顶式结构。它那些由巨大石柱构成的圆柱支撑,倒像是与古罗马建筑一脉相承。但是,不管什么样的风格,那恢弘的气势、一直延伸到湖面的台阶、庄严肃穆的压迫感,无一不显示这是一处很重要的建筑。 这建筑的旁边是大片森林,不知是红桦还是白桦,此时树叶还没有到变色的时候,一概绿油油的,把那建筑挡得很严实,直到楚风等人走到湖边才发现它的存在。 不知怎的,楚风越看这里就越觉得熟悉。他肯定自己这一生从未到过这个地方,可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呢? 这里的人似乎戒备并不十分森严,除了在地道中和刚下崖的时候遇到两拨巡逻者之外,楚风等人直到现在也没有遇到一个警戒者。 “奇怪!怎么这么大的一个村子里居然听不到人声?”楚风心中暗自嘀咕,他觉得这个村庄外表看着似乎和外边的普通村庄没什么两样,可越接近越感觉不对劲。 好不容易三人摸进村口,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我说!你们倒是说个话啊!这些野人把我们抓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杀也不放,还好吃好喝供着?它们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这唯恐不能全世界都听到的大嗓门,不是林威廉还有哪个? 楚风听得一喜:好小子,可算是找到你了! 大齐谨慎地围着那传出声音的房子周围小心观察了一番,确认没有旁人在侧,这才给楚风打了个手势,让他进去联络众人,自己在外警戒。 楚风得了他的手势,也不客气,拉着凌宁就往那栋房子里闯,好在那栋房子的木门只是从外头拴住,并没有上锁,使得楚风毫不费力便走了进去。 “呀!你们全在啊!”凌宁没想到一进屋,便看到失踪整整一天的伙伴们都在屋里,高兴得音调高了一点,听得楚风直皱眉。凌宁回头一见楚风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忙凑过去低声与大家交谈。 “楚教授,你怎么来了?”桑布见了楚风居然带着凌宁就这么闯进来,不禁皱了皱眉。 “来不及多说了,这里很危险,齐队长就在外边警戒,咱们赶紧走!”楚风一见众人,居然在见到自己时没什么欣喜的表情,心中一沉。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先离开这个鬼地方要紧。 “不行啊!楚大哥,我们走不出去的!只要我们一走出去,那些可怕的野人就会出现。它们太可怕了,速度比风还要快,子弹都打不到它们,我们有试过很多次逃跑了,没一次成功过!”威廉小脸上是深深地惊恐! 这里有几位战士,早在他们昨晚被莫名其妙带到这儿之后,几个战士发现自己腰间或小腿上别着的匕首竟然没被卸掉,当即打算借此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众人逃跑,结果一踏出这屋子,那些野人便出现,它们速度极快,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它们已经贴身近前打昏了你。好在它们很有分寸,并不伤人,最多只是缴械。 第一次尝试失败之后,大家就知道要使所有人都跑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但如果大家齐心缠住那些野人,让其中的一两个人跑出去联络在外的楚风或齐团长,可能还有机会。经过简短的协商与分工,大家又展开了第二次、第三次“突围”行动!结果均以失败告终。 经过几次尝试,一个人也没能逃走,大家终于死了心。到了中午,这些野人居然还送来了一些野果给众人当食物。众人也不客气地吃了,至今没什么大碍,看来都是无毒的。因此,大家此时见楚风等人闯进来,获救的欣喜是没有,遇难同胞又多了一个的狐悲之感倒是重了几分。 等到林威廉叽叽喳喳把众人这一天的“惨烈”遭遇交代完毕,楚风的脸色已然变了,难怪门不上锁,也没有留人看守,此处居然有别的探知办法,这倒是很难办! 不管了,既然来了,总不能不试一下就束手就擒吧!楚风想着,打定主意要带众人往外冲一冲,没想到还没等他说服大家跟他一起冲,这门就自己开了! “远方的客人,欢迎来到圣殿,既然来了,就请入殿一叙如何?”很奇怪,这听着好像是一位陕西老农在说话。声音既苍老还带着浓重的陕西口音。 好在楚风对方言有些研究,这话完全听得懂,他听了对方的邀请之后,剑眉一挑,迈步便往门外走去。 “等等!楚大哥,你真要去?”凌宁拦在楚风面前,她是听尼莎说过那位大祭司的可怕的,此时见这位大祭司果然神出鬼没,便禁不住很为楚风担忧! “没关系的,这位大祭司既然诚心相邀,咱过去一趟又如何?你不必担心!”楚风边说,边朝凌宁使眼色! 凌宁记起,大齐似乎没有被发现,难道楚大哥的意思是……凌宁猜到一些,但对她来说,一个楚风比其他人加起来还重要,她不愿见到楚风为了营救众人去冒险。“不行!楚大哥,你不能……” “凌宁!”楚风的口气前所未有地严厉,逼得凌宁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里! 楚风不再理会凌宁的纠缠,绕过她继续向门外走去,来到门外,至少10名此前途中遇见过的那种“野人”,正分列于门的两边,看样子像是欢迎自己的仪仗队! 楚风微微一笑:“走吧!”迈腿便往前走。这些“野人”果然有些智慧,听他这么一说,便分了一人头前带路,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还是排成两列。 楚风没走几步,身边蹿出一人影,定睛一看,是凌宁! 第105节 “你来干什么?”楚风觉得凌宁越来越让他头痛了! “人家的邀请可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我也是‘远方来的客人’,当然有资格前去!”凌宁不理他的冷脸,自顾自地说道。 “哈哈!不错、不错!还有一位客人,也请不要躲了,跟你的同伴一起来吧!”那个老农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突兀地大笑之后,直接点出大齐还未现身,听到这话,楚风和凌宁脸色一变,那群“野人”则立马分出一半人包围了右边某处。很快,大齐便从那儿无奈地走了出来。 看到这里,楚风心一沉,这位大祭司真这么厉害?当年大齐的藏匿功夫就是几人中最好的,楚风深知就连自己也轻易找不到有心背着自己藏好的大齐。可这位没见过面的大祭司,却能隔着几公里的距离,遥感到他的位置,还精确地把这个位置通过不让自己发觉的方式通知到这些“野人”耳中。这得是一种怎样的惊人能力? 这个村庄有一条铺着各色小石子的路,围绕着整个湖。楚风等人好不容易绕到北边,天色已经全黑,伸手不见五指,可路上却渐渐冒出荧光来。 难道那些家伙在地道中脚下会自动出现荧光是因为这些小石子?楚风注意到,发出荧光的正是地上铺就的小石子。可能是它们长期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故此脚下沾了一些会发出荧光的石子粉末,在地道中巡逻时脚上才会发出荧光。 这样一来,尼莎肯定在接触自己等人不久前来过这里。楚风想通这一点,在随后见到尼莎时便不太惊讶了! 黑暗中无法看清宫殿的真面貌,拾阶而上时,楚风闻到阵阵花香,看来这里应该有一个花园。等走到宫殿门前时,他忽然发现一个巨大的阴影位于宫殿的左后方,黑暗之中看不清楚,阴影面积十分巨大,微风中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难道那是一株大树?楚风心下骇然!这要是一棵树的话,它得长了多少年啊!根据目测,那宽度,五个人合抱恐怕都抱不过来吧?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十二章 大祭司 看着这散落满谷,纯度至少达到90%以上的黄金原矿,楚风总算明白了,这条山脉为什么被称为“阿尔泰”(金山),这些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啊! 1. 夜探神殿 无论是凌宁也好,楚风也好,见面前都把那位大祭司想象成一副头发苍白的老者,没想到,真一见面,神殿里居然只有尼莎和一位壮汉在等着他们。 看尼莎对那壮汉毕恭毕敬的样子,不难猜出,这位肯定就是尼莎嘴里无所不能的“大祭司”了。 刚才在外边,楚风只是觉得他的身材魁梧,等走近了才发现,这位的身高还真是高啊,楚风本来从没觉得自己矮,可这会子却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矮子! 他来到这位“大祭司”面前,居然需要仰视对方,这位至少比他高两个头。他就算踮起脚尖也不过勉强够到人家肩膀的位置。这位“大祭司”不仅身高惊人,体型也惊人,即便以桑布那完全可以号称“魁梧”的体型,在他面前也不过小巫见大巫。 他的相貌非常符合蒙古人的特征,黄皮肤,宽阔的国字脸加扁平的鼻子和高高的颧骨,使得他更像一位老实忠厚的普通农民,但那一身左衽(即露出左肩膀)的白色长袍,又绝对不是一个农民的穿着。 大齐和楚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这样一位“大祭司”,是什么来头? 说实话,也不由他们不疑惑,他们一路而来,除了尼莎和眼前这位“大祭司”外,遇到的此神秘部落的人,就只有那些长相三分像人七分像猿的“阿尔玛斯野人”。难道,这个部落就是一个阿尔玛斯野人部落?那这座神殿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位“大祭司”这一身打扮,怎么这么眼熟? 尼莎的长相,有着典型的印欧血统人的相貌,看着像个芭比娃娃。她如果生活在汉人家庭,肯定早就会被人觉出不对,可她生活在与哈萨克牧民杂居的图瓦人家庭,并不太显突兀。 只是有尼莎在前,楚风直觉这位“大祭司”的长相有点不合常理,难道这个部落里有着很复杂的人种结构?楚风心里谜团越多,脸上就越平静。 “不知对面是否是‘大祭司’阁下?”楚风说话的语速很慢,他不知道对方的汉语水平到底是个什么程度。 “是的!按照你们的话,我应该是‘大巫’,或者‘大萨满’,不过无所谓,称呼什么都随意!”“大祭司”的发音依然像个陕北老农,听清楚得费点劲!但他的表情似乎很怪! 那古怪的发音传到楚风耳里,却让他越来越心惊。 “请问阁下,为何要将我的同伴掠来此地?”楚风强按住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正色问道。 “呵呵!客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你们无故寻隙,踏入我们的领地,却来责怪主人!真是岂有此理!”这回楚风知道这事怪异在何处了,那个壮汉“大祭司”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假的,刚刚他明明发出了笑声,脸上表情却很僵硬,一点笑模样都没有。看着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似乎说话的另有其人! 可是这神殿之中除了四周支撑的圆柱子,根本光秃秃的,连一个人影子都见不着,哪有其他人?再说,那声音真真切切是从眼前这位“壮汉”嘴里发出来的,拿他俩的耳朵起誓,楚风和大齐敢打赌自己绝没有听错。 这是怎么回事?楚风向大齐使个眼色,两人几乎同时发动,一个迅速把尼莎控制在了手里,一个双腿一蹬,再在空中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居然一把骑上了那壮汉的肩头,两手中指第二骨节蜷着直指对方太阳穴,一般这样就足以控制对方的生死。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声音还是从壮汉嘴中发出,骑在他肩上的大齐很确定这一点,可这么愤怒的话语却依然没有配合愤怒的表情! “尼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风本来以为这壮汉是尼莎控制的,因此一个锁喉就把尼莎细长白皙的脖子给掌控到了手里,现在发现事情似乎不对,手劲不由自主便松了松。 没想到尼莎根本不答他的话,见大齐上到壮汉头顶,脸色大变,忽然用楚风等人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喊了一句。 说时迟那时快!早在她话没出口时,那壮汉就动手了。他反手揪住大齐的脖子,大齐下意识双手猛击对方太阳穴。这平时能致命的攻击此时却连叫对方眩晕一会儿都做不到。大齐毫无防备地被壮汉一把揪起,举过头顶,就像被扔一块破抹布一般远远地扔到地上。此时,尼莎的话才刚刚落入众人耳中! 楚风见状大惊!本来已经松开尼莎脖子的手不自觉又扣紧了:“尼莎,让他停下来!快!当然,如果他不在乎你的死活,我也不会伤害你!”他很小声地在尼莎耳边说道,眼前这位怪异的“大祭司”杀伤力实在太强了,眼前众人唯一的活命之道就在于能否以尼莎使他投鼠忌器! 这一招还真让楚风使对了,那壮汉很明显挺在乎尼莎。他一见尼莎的小命被控制,嘴里虽然发出了十分愤怒的咆哮声,却很听话地站在远处,不敢前进一步。奇怪的是,他脸上依然是那个表情,一点愤怒的影子也找不见! 楚风见了对方的反应,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此时顾不上去奇怪对方的表里不一了,大齐自从被摔到地上后就没动静了,他指挥现在唯一能动的凌宁:“凌宁,你去看看大齐怎么样了,如果他还能走,你就跟他先离开,记住,带着大家一起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走,我也不走!”凌宁猜到楚风的打算,如果楚风不借着尼莎继续威胁这位“大祭司”,那么他们即使逃出这座神殿,也逃不了那些阿尔玛斯野人的追捕。楚风是想牺牲他一人,救出大家,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凌宁的眼睛都已经模糊了,却仍然倔强地不让自己眨一下! 楚风直对着凌宁那固执的眼神,只觉得脑仁儿疼,这小妮子,怎么越来越犟了?“快去,你别再给我添乱了!”他暴喝一声,语气里带着深深的不耐烦! “是啊!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麻烦!”凌宁听到他说“别再给我添乱了”,脑袋一懵,马上想起发生过的点点滴滴,确实,自己没有可以坚持留下的理由。她心灰意冷地想,也许我可以…… 就在这时,地上的大齐终于有了动静:“咳、咳、咳!噗!”最后一声,是他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 楚风眼角余光扫见,心中更为担忧,他再次对凌宁吼道:“还要我说多少遍!快去扶着大齐离开!” “我没死,也没残,不用她小姑娘扶!”大齐说着,双手撑地,慢慢爬起来!刚站起来时一个踉跄,身体摇晃了一下,好在很快他就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请放我的朋友们离开,我保证不伤害小尼莎!”楚风见大齐没有大碍,心中落下一块石头,他转身正色对着那位“大祭司”说道。 “哼!年轻人!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好心请你们来做客!你们居然胆敢冒犯我‘骊坚’神族大祭司!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快快放下你手中女孩!否则——”“大祭司”一边说一边高举右臂,似乎随时会挥下! 尼莎又喊了一遍刚才那句话,楚风依然听不懂她那奇怪的发音,只不过一句话听了两遍,多少记住了一点。 那“大祭司”听了尼莎喊的这句话迟疑了片刻,他脸上还是丝毫没有表情变化,但迟迟没有挥下有些发抖的手,显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这句话并没有给楚风等人带来好运,很快,一小队阿尔玛斯野人就进入神殿,没费什么力就控制住了丧失了大半武力的大齐和几乎没有武力的凌宁。楚风见事无可为,很果断地放开了尼莎,跟着主动走到凌宁和大齐身边,与他们一起被那些野人押回考察队其他人住的那栋屋子! “呵呵,小疯子,后悔不?”大齐被一个野人反手提着(他由于“被拘捕”,享受特别待遇!)见楚风乖乖投降,走在这个野人身后,倒有心情来调侃楚风! “后悔什么?”楚风倒也不恼!依旧溜溜达达地走着,就好像他不是被野人抓捕,而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似的! “后悔没在半路上把这小妮子办了啊!”大齐这一句话,把凌宁和楚风两人都惊了个趔趄! “我说大齐,你小子就不能说句人话么?”楚风看到大齐在野人手里也能笑得前仰后合,顿时哭笑不得! 第106节 “哈哈哈!太好笑了!笑死我了!”大齐直到被野人扔进那间集合了所有考察队员的屋子,仍然笑个不停! 不说“小和尚”他们,就说桑布、王聪、威廉几个见他这样,也很纳闷,威廉甚至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威廉这么做真是深得民心,尤其是张国柱、老邢几个,他们作为大齐的老部下,见他这样,早就怀疑他是不是烧糊涂了,可惜自己没有那个胆子去队长面前递爪子,有不怕死的代劳真好! 没想到,林威廉这个在平时会被认为是挑衅的行为,如今的大齐竟然丝毫不在意,任由他以夸张的表情搞怪完了,只是微笑一下便揭过,使得那几个熟知自己队长脾气的人吓了个肝儿颤! “怎么样?楚大哥,你见到他们的‘大祭司’没有?”威廉逗了大齐一下见人家没反应,觉得有点儿无趣,便跑过来缠着楚风问东问西。 刚好楚风也有意将一天来发现的一些东西跟大家沟通一下,便干脆坐下来,一五一十地把这一路的见闻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干净。 “这么说,那位叫尼莎的小女孩昨晚出现在我们营地是故意的?”桑布这么问,心中却有了答案,“这倒可以解释了!” “解释什么?”楚风没弄懂头尾,“对了,你们是怎么被掠到这里来的?为什么我们没听到枪声?” “惭愧!”桑布还没答话,一旁的老邢倒是满脸惭色地道起歉来!原来大家居然是在昏迷当中被掳到这儿的,连哨兵也不例外。这种情况在老邢他们这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兵身上可从没发生过。他们刚一醒来时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只有那个小姑娘是别有用心地接近我们,并在我们营地里施放了可以致人昏迷的迷药,才能解释为什么连哨兵都会在被人掳走时还昏迷不醒!”桑布其实心中早就怀疑尼莎有问题,现在听楚风所说,两下里一印证,这尼莎一个投毒之名是跑不了了! “楚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尼莎一见到我们就嚷饿,后来是我给她盛了一碗面的?”凌宁想起来了! “记得啊!” “当时那蘑菇汤煮好一阵了,我、你和齐队长都已经盛出来了!其他人的还在锅里!当时尼莎跟我去了汤锅跟前!是不是她把什么迷药放进了那蘑菇汤里?”凌宁忽然忆起,似乎当时尼莎的反应有些特别,就算你特别饿吧,可我已经说给你盛面去了,你不必非得跟着我去汤锅跟前吧?现在想来,有些不合常理,但当时却没人注意! “这么说来,当时她是把迷药投入了汤里,可我们三人那时却已经将汤盛出,所以,她后来又编了一套瞎话,好把我们三人引走!方便那所谓的‘大祭司’把其他人掳走?”大齐本就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猜测尼莎,此时听了几人的分析,马上总结道: “也许事情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楚风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一阵诡异的声音打断了! 2. 深夜奔逃 只听一阵“嘶嘶”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头顶。一股腥风袭来,使得见过尼莎那条大蛇的凌宁一下子脸色就变了,马上下意识地躲在了楚风的身后! 楚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石屋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巨大的蛇头出现在门口! “别冲动!”“小和尚”和张国柱、老邢几位从没见过这么巨大的蛇,凭直觉抽出了插在小腿处的匕首,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盯着它,似乎在找机会随时准备扑上去。大齐的一声暴喝,及时地制止了他们! 大蛇根本没有看这些人一眼,它很无聊地转过头去,一位漂亮的小姑娘跳了下来! “阿达,你在外边等我!”尼莎亲热地抚了抚蛇头,那蛇居然听话地乖乖退了!屋内人,除了楚风和大齐,全都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对不起,楚大叔,凌宁姐!”尼莎也不管其他人,径直走到楚风面前,对着他和躲在他身后发抖的凌宁说道!当初在那山洞里,凌宁根本没敢仔细看那蛇,刚才她偷偷看了一下,结果那长长的蛇信似乎向着她扑来一般,把她吓得一下蹲在地上,身上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我想知道,你是为什么道歉?”楚风定睛瞧着尼莎,这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啊! “我撒谎了,所以我要道歉!其实,你们的伙伴之所以会没有知觉地被大祭司带到这儿来,是因为我在昨晚你们煮的蘑菇汤里放了咕咕草的粉末,牛羊要是不小心吃了咕咕草都会昏迷!”尼莎歉然道! “是吗?”楚风不置可否。他心中有一个猜想,正好今晚尼莎来了,可以找她印证一下。 “尼莎,整个部落,除了这些阿尔玛斯野人和你以及大祭司以外,就没有一个文明人了吗?我是说,像你我这样的!”楚风向尼莎请教。 “楚风!你还跟她啰嗦什么,把她拿下,让那家伙放我们离开!”大齐想上前拿住尼莎,却被楚风伸手拦住,他见楚风还在不紧不慢地问问题,有些急了! “大齐,少安毋躁!”楚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们不是阿尔玛斯野人!他们是部落里的族人!原本跟我一样!”尼莎的话让大家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凌宁也顾不得害怕,跳出来,“它们明明跟野人长得一模一样!还浑身长毛,怎么可能原本是文明人类?你不要告诉我说这里是魔法世界!” “凌宁姐,我真的没骗你,他们真的是部落族人,只是20多年前,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族人,除了大祭司之外,个个都开始长毛,而且很多人的相貌渐渐也变了,越来越像传说中的阿尔玛斯。这是我阿妈告诉我的。从我懂事以来,他们就是这个样子了!而且……” “而且什么?”楚风追问。 “而且,他们的奔跑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连阿达不认真都追不上呢!”楚风是见过那条大蛇的游走速度的,此时听说这些像野人一样的家伙居然速度比那大蛇还快,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大哥,这是真的吗?”凌宁觉得不可思议,又见尼莎的态度不像说假话,一时判断不下,转头去问楚风。 “有可能是真的!”说话的是桑布,“人体若是长期不吃盐,就会浑身长出长毛,而如果这里的水土原本是有盐的,后来发生变化,可能不仅仅是少了盐分这么简单,也许还多了什么成分,使他们变成这样!”桑布皱着眉头回忆,他记得好像20多年前自己曾在报纸上见到过一个报道,说的就是阿尔泰山区某处由于水土突变,导致一个村子的村民都患上了佝偻症。 “真有这种事?”尼莎听了眼睛一亮,脸现喜色。 “佝偻症?”楚风心中暗想,这些人的双腿倒是有这么一点点症状,但他们的身高…… 不过,一想到那位大祭司的身高,楚风又暗笑自己又犯了惯性思维的毛病,也许他们以前身高都和那位大祭司一样,眼下已经矮很多了! 这么说,真有可能是佝偻症?还没等他想明白,王聪也很疑惑地发话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这个小姑娘,还有楚教授你们刚才见到的那位大祭司没有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我能回答你,尼莎和她妈妈早就被赶出部落,没有生活在这里,所以没有受到影响,而那位大祭司,我估计,他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吧!”楚风总觉得那个大祭司有古怪,却一时说不出他的古怪之处到底在哪。 “尼莎,你走吧!事已至此,你道歉也没有用,除非你可以把我们大家都放了,否则……”楚风看大齐的脸色又不太好了,赶紧让尼莎走。 尼莎听了,脸色一黯,似乎很伤心,但她却没说什么,轻盈地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回过头来,对着楚风打了个眼色! 大蛇在尼莎靠近大门时,仿佛长了透视眼,一下子把门顶开,蛇信直吐到尼莎脸色,痒得尼莎“咯咯咯”直笑! 见此,大齐才算真正打消了挟持尼莎逃出去的念头。这条大蛇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他冒不起这个险! 这一人一蛇消失良久之后,屋子里的腥气依然没消散。 “真不知道尼莎长的什么鼻子,怎么一点都不嫌腥呢?”凌宁终于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是见了那不长脚的爬行动物,自己的腿就发软。这也是很多女孩子的通病! “她胆子真大!”威廉羡慕她有一条这么拉风的坐骑。 “这下麻烦了!”王聪很绝望! “不管怎么说,咱们会合了!商量商量怎么办吧!”桑布一如既往地黑沉着个脸。 “小和尚”、老邢几人,早在尼莎来时,便站好了位置,要不是那条蛇来得快,大齐又迟迟没有下命令,小尼莎还真走不出这屋子。此时,得大齐一个手势,除了一人准备换班之外,剩余四个守着四个方位监视屋外动静。 第107节 听了桑布的话,大齐的眼光瞄向楚风:“你为什么不让我抓住那小丫头!” “不为什么,第一,抓她没用;第二,咱抓住她会惹怒一个难以想象的敌人;第三,没这个必要!”楚风很轻松,似乎没看见大齐眼中的怒意。 “你要是说那条大蛇难惹我相信,但怎么就抓她没用了,怎么就没必要了?”大齐似乎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个大祭司有古怪,虽然我现在还没找出他具体古怪在哪儿,但在那座神殿里我已经试过了,抓住尼莎威胁不了他,那我们抓她有什么用?”楚风提醒大齐,在神殿中时,他是扣住过尼莎的。 大齐一想,果然是这么回事,气色就平静了许多:“没必要又怎么说?” “我们要脱困,还得着落在那位大祭司身上,大齐,你没忘我们是干什么来的吧?”楚风没好气地点醒他。 “啊——”大齐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行,说是考察那处遗迹,实际却有寻找那一队失踪士兵的重任。先头他虽潜入此地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那些人在这儿出现过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你是说,你可以帮我找到他们?”大齐有些迷糊。 “不是,是这儿的大祭司可能能帮到你!”楚风嘴角挂着一丝恼人的微笑,却对大齐卖开了关子! 夜深,除了放哨的两人,其他人被强迫休息,保持体力,好应付未来的危机。 楚风一直没睡着,他侧着身子挨着桑布躺着,竖着耳朵静静地听屋外的动静。 夜,很深很静,连夏虫也似乎叫累了,悄无声息! 尼莎走之前,给他留了个暗示,如果他没有领会错,该来了! 忽然,一阵“嘶嘶”声出现在楚风耳里,他一喜,果然来了! “快!桑队长,你去叫醒其他人,记得小声一点啊!我们该跑路了!”楚风悄悄推醒桑布,对他交代了一句,自己就一个蹿步,跑到了门边。 “小尼莎!你还真敢放我们跑!”楚风出了门,就见到骑在蛇背上的尼莎在冲他笑! “楚大叔,你真聪明,我还以为你不会明白我的意思呢!” “你那两根小手指都快摇断了,我要还不知道你是让我们准备好,半夜两点离开,我岂不是世界第一蠢人了?” “呵呵!楚大叔,你怎么能是蠢人呢,您是世界第一聪明人!”尼莎笑归笑,声音始终压得低低的,见其他人陆续出来,便也不矫情,很快指挥大蛇前边带路。 “我说小尼莎,你是怎么做到的?”威廉是无数次跑出大门然后被“野人”无数次像扔破布袋一样扔回去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现在自己已经走出那栋屋子这么远了,还没有“野人”来攻击自己。 “阿达的味道可以蒙蔽族人的感知!也是这会子大家都睡了,要不还很麻烦!”尼莎并没有因为跟威廉不熟就不理他,低声回答道。 “尼莎,我就想不通了,你这会子放人,当初何必在我们汤里下药,把我们抓来?当初你要是给我们示个警,不让我们被抓来,不简单得多吗?”大齐总觉得这尼莎很古怪! 尼莎幽幽地叹了口气:“齐大叔,对不起了!楚大叔已经告诉我了,你着急找的那些人,早就被我放掉!只不过,当初我的族人发现他们时就有一个人已经死了。其实我的族人从来不杀人,那些人头桩上的人头很多是我们族人的人头,每当有人死去,我们都会给他立一根这样的人头桩!就好像你们汉人的坟墓一样!” 这是真的吗?听到大伙儿都没事,大齐先是一喜,再听到尼莎所说这奇特的葬俗,他却一时不敢相信了! 别看此处地势低,比大齐他们宿营之处海拔至少低1000米,可这里四面全是悬崖,唯一的通道,就是楚风他们最早摔下的那条地道。 在那幽深的洞口,闻着扑鼻而来的蛇类特有的腥臭味道,尼莎和大蛇先进入,除了楚风,其他人都犹豫了! 这万一是个蛇窟怎么办?那小丫头是不是把大家骗来喂蛇的? 每个人面对黑暗都会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楚风似乎没有察觉到大家的心思,毫不迟疑地跟着尼莎走入洞口。凌宁一咬牙,也跟着进去。接着,大齐、桑布对视一眼,匆匆跟上,其他人便也只好硬着头皮跟进! 走了一段,凌宁就发现了自己当初进来时走过的那条地道,顿时放心不少,悄悄跟身边的林威廉说了,使得其他人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地道出口处就在那个有着巨石建筑的遗迹里,却不是下去时的小院,应该是这个遗址的主建筑。那栋巨石垒砌而成的高达15米左右的建筑,如果仅以恢弘论,它不逊于那湖边的神殿。可这建筑垒砌得很是粗糙,即便它高大、宏伟,且那些巨石都是千斤以上整块的大青石,它也不像宫殿! 尼莎催促甚急,大家来不及细细打量,就被迫匆匆离去,楚风还特意回到那个小院找了一圈,没见到布黑巴依,也许他回去报信了!楚风这么想着,不再耽搁,帮着尼莎催促众人迅速往山下赶。 夏日的新疆,太阳升起得早,下落得晚,赶了不到三个小时的路,天边就已经发白,不久就该天亮了! “过了前边,大祭司就追不着你们了!”远远的,尼莎看见那条蜿蜒的巨石带,脸上亦喜亦忧! 她的话音刚落,楚风就觉一股阴风当头照下,他下意识地沉身一躲。“刺啦!”一声,衣服前摆被撕了一大块。就这,楚风还没看到是谁干的! 人影虽没看到,但他似乎心中一动,赶紧一个“赖驴打滚”朝左翻去,这一次,他又蒙对了,一条白绒绒的胳膊一抓之下落了个空,竟一拳打在了地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坑。 楚风倒吸一口凉气,这速度,还是人吗? 追上来的“野人”显然不止这一个,等楚风定睛一瞧,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十个浑身长满白毛的“野人”,将小队所有成员围在中间,其中,威廉、凌宁二人已经被擒住,被那“野人”像抓小鸡一般抓在手里。 3. 会变化的迷宫 大齐已经跟一个“野人”交过几招了。他的拳力大,反应迅速,可挡不住人家速度奇快,眼下吃了一点小亏! 剩下几个就没这么好了,桑布的脸上被抓了一把,鲜血直流!王聪眼看也支持不住,迟早会被抓住。“小和尚”他们倒还能支持一二,只不过被擒也是时间问题。 好在还有一条“阿达”!尼莎一发现情况不对,便指挥阿达回头来支援。大蛇那巨大的身躯一横摆,“野人”们似乎有很深的忌惮,纷纷跳开,抓耳挠腮地指着尼莎在说着什么! 尼莎也不示弱,很快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居然把那些“野人”说得不敢再动手。尼莎又指挥阿达上前威逼那两个俘虏人质的,把手中人质放掉。凌宁和威廉赶紧跑回众人中间,被他们包围着一点一点地后退着走进了那条长达数十公里的带状巨石堆中。 “吱——叽——”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似哨非哨、似笛非笛的声音。尼莎听了脸色大变,一声凄厉地大喊。 这一声喊过之后,那声音便不再出现,众人周围第一次出现了真空一般的寂静! “快!楚大叔,你快带着大伙儿过去,只要过了这个巨石迷宫,你们就安全了!”尼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她喘着气把话说完,便指挥着巨蛇“阿达”原路返回。 这条巨石带,来时楚风等人就观察过了,根本起不到迷宫的作用,可看着也不像围墙,当时对它的用途还猜测了一下。谁也没想到,它竟然真的是迷宫。而且这个迷宫还把众人给困住了。 进入巨石堆中的众人根本不知道,那些“野人”虽不敢在阿达面前造次,却在接受了命令之后,以飞快的速度跃入巨石堆中心处,移动了一些地方,使得这个迷宫真正发挥了作用。 楚风和大齐在前头开路,桑布和老邢殿后,“小和尚”等其他几人分护左右,凌宁等人在中间。这一队人虽有着此前通过这巨石堆的经历,却心悸于追兵的可怕速度,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第108节 走着、走着,楚风发现不对:“停下!前边没路了!” 大伙停下一看,可不是,前边居然有一堵石墙,正正地挡着大伙儿的去路。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来的时候没这堵墙啊?”威廉嘴快,他的相机还在,他当时拍照片时,对这些巨石堆是看得最仔细的了,没有这堵墙!他肯定! 楚风也很肯定,来的时候确实没这堵墙,可刚刚他已经亲手试了,眼前这确确实实是一堵巨石垒砌的墙。此路不通! 没关系,回头走别的路,反正这里的石堆左一堆右一堆的,到处是空隙,拐个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就在众人刚刚安慰好自己,回头绕了一段路之后,又傻眼了,眼前又被堵了。 再绕、再堵!再绕、再堵!如此反复多次之后,大家泄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大齐懊恼的一拳锤向地面,“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就变了呢?” “看来我们是被困住了!”楚风心中把自己熟知的一些迷宫想了一下,没有这样的啊?“这真是一个迷宫!我敢肯定,刚才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那些‘野人’肯定进来动了某处枢纽,激活了它,这迷宫才能把咱们困住!“ “那怎么办?咱们是不是永远也出不去了?”小王一直很悲观。 “不要气馁!既然是迷宫,就有破解之法,我们迟早能找到正确的路出去!”楚风安慰道。 “可我们后边还有追兵呢,如果那个大祭司来了,那些‘野人’就不会给尼莎面子了!”威廉也很担心,刚才他可是一个照面就被擒住!对那些“野人”深深忌惮! “别着急,威廉,还记得咱们经过此地时,你照的那张照片吗?你还记得在哪个方位照的没?”楚风忽然想到,建造此地的人用三合土做粘合剂,因为在古代,三合土就相当于今天的“水泥”,没有比它更好的建筑用粘合剂了,可为什么用那白色的三合土正好弄出个大鸟的图案来呢? “记得!”威廉的记忆力很好,他四下一望,很快找到了当初拍摄照片的方位:“在那边!” 楚风一看,距离此地并不远:“走,我们过去!” 大家走到那个巨大石堆跟前,石堆一共由九块巨石组成,巨石与巨石之间的缝隙是由白色的三合土黏合,这些白色线条,居然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鸟儿图案。 “这里确实是我们来时经过的地方!”桑布的方向感出奇地好,他很快找到进来的路,“从这儿出去,应该就是我们进来的那个口!” 桑布在沙漠里不止一次凭借他良好的方向感将大家带出,此次大家一听他如此肯定,马上兴起希望。 “等一等!”楚风对着那图案沉吟良久,对着桑布说:“只怕咱们顺着原路也出不去了!” “为什么?”桑布很不解。 “你看,这只鸟有些什么不同!”楚风指着面前这巨大的鸟形图案问。 桑布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来,其他人也一样。楚风眉头紧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不是一个迷宫,而是一个阵势!传说中咱们华夏祖先根据神奇的《河图》、《洛书》,演化而来的奇门阵势!” “什么?”桑布愣住了! “但我还不肯定!”楚风又思索了一下,“我还要到其他三个方位看看!” “我跟你一块去!”凌宁听了,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不行!”楚风摇头,“除了桑布队长,其余人都留在这儿休息!等我们找到出路,再回来带你们出去!” “好!”凌宁还要抗议,大齐却一口打断了她:“你们快去快回!” 不说剩下的人怎样,楚风和桑布迅速绕着那些高矮不一的石堆前行。 楚风知道,要想印证自己心中猜测,就必须找准其他三个方位。如果自己等人发现大鸟图案的方位对应阵中正南方的话,离此最近的应该是东南和西南两个方位。奇门遁甲之术其实他没有太多研究,只是当日研究古文字时曾经有过那么一瞥,知道一般生门会在东南方。如果东面有那个图案,那么他的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 两人来到正东方位,果然找到一个巨大石堆。与刚才他们看到的那个石堆以高取胜不同,这个石堆并不高,却蜿蜒数公里,实在声势浩大! 果然!楚风见了那长蛇一般的石堆,便知自己猜对了! 北面不能去,说不定那位“大祭司”正带着那群“阿尔玛斯”找他们呢,西边一般是死门所在,再去看看,还是冒个险呢? 算了,不知道后头的追兵什么时候就会到,楚风一咬牙,决定冒险带着大家走东南方向。 与桑布一商量,桑布觉得眼下情况紧急,就算只有一二分把握也得先试试再说,何况楚风已有至少五分把握!两人商议一定,也不回去通知众人,当先便朝东南方向走去。 这一走,桑布那良好的方向感却给两人带来了苦头。似乎在这里,所有的方向全是错误的,你明明觉得自己走的是东方,可你左边的人一会儿就会到你后边去。你往前直走,而很快自己留下的标记物却会告诉你,你绕了一大圈! 两人很快被绕晕!“奇怪!刚才我们从南边过来,没有这样啊!”楚风觉得不对,立即招呼桑布停下! “是,这里很奇怪!刚才我的方向感还很准确,现在完全失灵了!”桑布脸上也浮现一丝挫败! “哎呀!笨!”楚风忽然想起一件事,禁不住一拍额头,骂了自己一声! “怎么?” “跟着我走!”楚风来不及解释,两人位置倒过来,楚风让一直处于带路位置的桑布跟在他身后,他也不看前边什么方向,什么位置,只是嘴里念念有词,带着桑布左弯右绕、忽前忽后,居然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后,脱离了整个巨石带,见到了山坡上随风摇曳的野花和稀稀疏疏的桦树。 “太好了,这样真的能走出来!”楚风内心很是兴奋,“事不宜迟,我们快回去把其他人带出来!” “好!” 桑布干净利落地答应了一声,身子却忽悠地朝着地面倒去。慌得楚风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扶住:“桑布、桑布队长?你怎么了?” 等他扶着昏迷不醒的桑布好不容易回到大家休憩的那个高大的石堆底下时,等待他的,除了躺了一地的队员们,还有十个追了他们一路的“野人”和一脸无奈的尼莎。 “尼莎,大家没事吧!”楚风一看这场面就明白了:队友们这肯定是中了人家的暗算! “没事!他们现在不过是昏迷!”尼莎的“大朋友”阿达不知去向,“是大祭司下的咒语!” “什么?”楚风还真吃了一惊,刚开始他见大家倒下,以为是被“野人”出手制服的,可尼莎说他们居然是被大祭司下咒语咒晕!这是什么世界! 尼莎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她走到楚风身边,低声说道:“楚大哥,大祭司有一个本领,可以利用别人吃剩下的东西,比如鱼骨头什么的,下咒害人,除非,你们到了迷宫那一边,他的咒语就失灵了!你既然已经出去,为什么还要回来?” 楚风没答话,只是用目光扫了地上的同伴们一眼。尼莎清楚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一声尖促的叫声响起,又是那种似笛非笛、似哨非哨的声音。楚风听得眉头微皱,尼莎却是脸色瞬间苍白。 第109节 那十个“野人”似乎被这声音指挥,马上行动,迅速捡起地上昏迷的众人飞奔返回,其中一个直奔着楚风而来。 “不用劳您大驾,我自己会走!”楚风很清楚对方想干什么,他也舍不下同伴自己跑,却不愿被这些家伙们像拖猎物一样拖走! 叽里咕噜,尼莎嘴里忽然又冒出一句楚风听不懂的话,那野人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对楚风动武的打算。 作为唯一清醒地回到那个小湖边石屋的外人,楚风被这里的美丽狠狠震惊了一把。 此时太阳初升,湖面蒸腾的白雾使得小湖那梦幻的奇景若隐若现。湖面波光粼粼,宛如一面女神的明镜,如今连同整个谷底一起正闪耀着金色光辉。湖边两座巨大石屋和宫殿悄然沉睡,它们如此地苍老,即便岸边布满了枝条舒展的桦树,也掩盖不住那一股苍凉! 湖岸北面,神殿的旁边,那片茂密的树林将宫殿后边的屋顶遮得不算太严实,不时露出一个个小小的角来。 原本楚风以为那遍布谷底的金色光辉不过是朝阳的光辉染上的,可真正走近才发现,这些金色居然是地上的石块自己折射出来的耀眼光芒。 这么多金子! 饶是楚风才在那空中之城见过众多的黄金饰品,眼下却依然被这遍谷的黄金原矿晃花了眼。 楚风捡起一颗细看,这跟一颗颗石头混在一起,大的似拳头大小、小的似乒乓球类黄色块状物,这不是黄金原矿又是什么? 看着这散落满谷,纯度至少达到90%以上的黄金原矿,楚风总算明白了,这条山脉为什么被称为“阿尔泰”,这些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啊!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十三章 祭祀 说时迟那时快,数十只箭齐射,声势也不小,那黑糊糊的东西应声而破,原来里面是鲜血,此时被箭射破,顿时漫天飞洒,高台之上鲜血淋漓,就连那位白袍美女的身上脸上也沾满了鲜血!瞬间,她由一位人间美丽之神,变身成地狱厉鬼! 1. 黄金祭台 “你知不知道‘阿尔泰山’是什么意思?”山谷外,一个声音响起。 “知道,不就是‘金山’吗!”另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答。 “‘金山’?没错,是金山,现在这里每年出产的黄金产量占全国的40%!那你知不知道,古代这里产不产黄金呢?” “呃,这个……”声音的主人答不上来了! “胖子,你啊!要多看点书!”尼加提一回头,正好见着胖子那张尴尬的脸,嘿嘿一笑,心情顿好! 被人鄙视了!胖子悲愤莫名!悄悄冲着尼加提的后背竖了一根中指! “无聊!”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愣神,那位“黑皮”军师居然越过他追上前去了! 唉,还是咱命苦啊!胖子没好气地托了托背上死尸一样的男人。死老毛子,要老子背,有你受的! 如果那位哈萨克向导在的话,他一定能认出,这个被胖子背着的人正是那位失踪的雇佣兵头子——伊万。 胖子和尼加提、“黑皮”三人早在伊万被所谓“野人”攻击时就来到了离楚风他们营地不远处的雪峰上,刚好见着两个长着白毛的家伙行动如飞地攻击这个人。他们仨的身手都不弱,两只“长毛怪”见对付不了他们,加上察觉还有人赶到,便退去了! 而他们仨都不想跟楚风见面,便带着唯一还活着的伊万躲起来,向导布黑巴依是最早倒下的,他们并不知道他还没死,刚藏起来,就见大齐和楚风两个赶到,并把那位哈萨克族人救走! 这三人的目的就是找那所谓的“阿尔玛斯野人”,救伊万是以为既然他被“野人”攻击,说不定知道“野人”的老巢。没想到伊万一直昏迷不醒,今天凌晨,他们却又听见了打斗声,并看见不下十名“野人”押着楚风一行回到那片遗址。 他们当中,“黑皮”是机关地道的专家,三两下,竟然真给他打开了地道入口。 尼加提当先进入,并非要胖子把那个俄罗斯人背着跟上,胖子不情不愿,却依然照做。“黑皮”想到他的目的,不禁冷笑连连。 不说他们三个怎样,就说再次进入神殿的楚风,见了那位高大的“大祭司”,忽然双眼一眯! “汉人!你们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祭司”的语气不无嘲讽,脸上表情却无一丝一毫变化! “请人吃酒也得要诚意!”楚风双眼紧盯着他,“把人绑了来,怎是请人吃酒?怕是哪个族里也没有这样恶的主家吧!” “呵呵呵!好厉害的一张嘴!不怕你的同伴再也醒不过来吗?”“大祭司”居然不以为然,语气还算软和! “大祭司,您这么辛苦把我们绑了来,不会就这么让他们死了的!我有何担心?”楚风微笑反问,他心中虽然隐隐有一个猜测,却无十分把握,只好跟这位“大祭司”蘑菇时间。 他想蘑菇,那位“大祭司”却不想蘑菇了。眼见朝阳升起,已经高过东面的山头,光辉洒满整个山谷,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管状东西来,放到嘴边一吹! 楚风一见他手中的东西就愣了,他吹出声音后,石屋中又冒出很多大小“野人”。 这次“大祭司”吹的,就是前两次在山谷外边听到的那种似笛非笛、似哨非哨的声音。而他拿在手里的那件短笛一样的东西,楚风身上恰好就有一件——罗布人的圣物! 楚风回过神来,眼光刚好瞧见地上有个人影动了一下。 “大祭司阁下,您这是干什么?召集部众举行祭祀仪式吗?”楚风急急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大祭司很久没见生人的缘故,他对楚风的态度竟然出奇的好,此时见楚风询问,居然还有耐心解释:“不错!今日是我部族的盛大节日,要举行对森林之神的祭祀!” 楚风一听“森林之神”四字,心中暗喜!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地上,再度开口:“大祭司阁下,神殿旁边那棵大树是不是千年古树?” “你问这个干什么?”“大祭司”的语气突变,一双眼紧紧盯住楚风,尽管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但那语气中的紧张却再也遮掩不住! 听他这么一问,楚风的心里倒一块石头落地。他忽然发难,揉身扑上,抱住大祭司,嘴里只喊了五个字:“左边,折树枝!” 随着他的话音,地上一个身影突然暴起,以最快的速度蹿出神殿,直奔那棵大树而去! “大祭司”似乎被眼前的突变惊呆了,居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愤怒了,嘴里发出声声咆哮:“去死!”他一把举起挡住去路的楚风,身材还算高大的楚风在他手里好像一只小鸡仔! 如果这一下抛落被砸实,楚风恐怕不死也会残废。其他人都没有清醒,无人阻止,难道楚风就要当场命丧? 正走在地道中的胖子早已适应了这里的黑暗,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使他眼皮直跳:“不好!”胖子想也不想,把身上的那个家伙一抛,一个蹿身便超过尼加提向前冲去,那速度提高了数倍不止。 “怎么了?”尼加提知道,虽说胖子平时跟他不对路,但从没有对着干过,显然出事了! “黑皮”不知道带着这半死不活的俄罗斯人有什么用处,但尼加提示意他背,他也二话不说背上,追着二人迅速前行,尽管他身上多了几十公斤重量,速度却并没有落后多少! 楚风被高举空中的时候,心中并无什么办法可想,那壮汉“大祭司”的双手力量实在太大,他的挣扎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110节 就在他准备闭着眼接受自己的命运时,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一句似咒非咒的话脱口而出:“俺、都、泥、吧、奈”。 这一句一出口,那壮汉“大祭司”高举着正准备抛的双手忽然顿了一顿。 就是这一顿,使得刚蹿出去的大齐来得及举着一把新鲜树枝赶回来:“树枝!我折下来了!你干什么,快把人放下!”最后这一句声色俱厉,脸上却已是惊恐交加! “大祭司”见了那树枝,反应在楚风的意料之外,他的眼中出现惊恐之色,双手慢慢地把楚风放了下来。 “你没事吧!”大齐快步走到楚风跟前,跟他并肩面对眼前巨汉。 “没事!幸亏你回来得及时!”楚风摇了摇头,“大祭司”的目光中居然带了一丝怜悯。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昏迷?”大齐觉得自己没露出破绽啊! “很简单,你还记得尼莎说过什么?” “尼莎?”大齐回忆,当初她见大家倒下脸色难看地说了一句:“他们一定有吃东西不吃干净的习惯!” “对!这种巫术我在查看典籍时看见过,不过当时没往心里去。他的巫术不能无的放矢,必须有施法对象吃剩的东西作媒介,其他人被困此地一整天,可能被他找到施法的媒介,我、你、凌宁却没在这儿吃过东西,怎么可能被他施法得逞呢?所以,我没事,你也应该没事才对!”楚风仿佛已经完全忘记眼前危机一般,侃侃而谈。 “那凌宁为什么会有事?”大齐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如果她也是装的,没道理楚风刚才那么危急的时候,她还一点动静没有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楚风苦笑。 “是头发!”“大祭司”的声音嗡嗡的,“是她的头发给了我施法的媒介!她将成为今天祭祀的最好祭品,她将永远不会醒来。” 楚风回头迎上“大祭司”的眼睛,心微微下沉,凌宁真的醒不过来了吗? “尊敬的‘大祭司’阁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根‘金枝’使得我的这位同伴获得了跟您单独决斗的资格!”楚风盯着“大祭司”的双眼说道。 “大祭司”眼神慌乱了,“你是怎么知道……尼莎,一定是尼莎!尼莎,你竟然——” “不、尼莎没有出卖自己的母亲!”楚风出言打断了她,“我只是刚好知道一个神话故事。 “古希腊罗马神话中,希腊国王阿伽门农被其妻及奸夫所害,他的儿子奥列斯特被姐姐勒克特拉送到父亲好友处收养。可是托里克半岛的国王托亚斯贪图奸夫的钱财准备害死他,结果在森林女神阿尔弥斯特的庇佑下,奥列斯特杀死了国王托亚斯与姐姐一起逃到了意大利!结果,一个特殊的祭祀森林女神的仪式便被保留了下来! “尊敬的大祭司阁下,你知道这是怎样一个血腥的祭祀仪式吗?”楚风此时居然还有心情卖关子! “什么?”巨汉一般的“大祭司”脸色虽然还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情——他很不安,居然下意识地回答了楚风的问话! “圣殿旁边生长着圣树,只有逃亡的奴隶才能被允许折断它的树枝。如果他能做到的话,将获得与祭司单独决斗的资格,若能杀死祭司,则可接替祭司的职位并获得‘森林之王’的称号!”楚风侃侃而谈,就好像在跟老友叙旧。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保留古罗马人的习俗,也不知道这个身躯到底是用什么材料所作,以致他如此逼真!但我想,根据古老的公平原则,您必须从里面出来接受我同伴的挑战!”他的话越说越轻柔,似乎生怕口中呼出的气吹倒对面这巨汉似的。 “大祭司”听了楚风的话,却禁不住向后踉跄倒退了好几步。他眼中犹豫了一阵,最终闪过一丝狠绝! 楚风一直紧盯着他的双眼,此时一见,心中暗道不好,他还是错误地估计了对方! 急中生智,他想到了刚才看到对方拿到嘴边吹奏的那物,顺手就从怀里拿了出来:“大祭司阁下,你可认识此物?”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那位“大祭司”一见此物,原本满眼的杀机顿时消散,一双眼珠瞪得差点跳出来! “现在,我想,我们可以真正的面对面谈一谈了吧!”楚风手掌一翻,那东西随即从他手上消失,“大祭司”的眼中透出失望,却再无半点杀机。 沉默良久,“大祭司”才艰难地挤出两句话:“既然尊驾有此物,便是我族贵客!请先去休息,待我族祭祀之后,再行详谈!”说完,他的双手一招,尼莎满脸哀伤地从后殿出现。 “尼莎,你带他们去休息吧,太阳的光辉已经普照大地,祭祀必须马上举行!”“大祭司”似乎恢复了冷静,吩咐了尼莎之后便转身回后殿。 “阿妈——!”尼莎实在忍不住,带着哭腔一声喊,“阿妈你——” “闭嘴!快带他们走!”“大祭司”一声暴喝,打断了尼莎的呼喊! 尼莎呆住!半天,才抬着泪眼朦胧的双眼望向楚风:“大叔,你一定要救我阿妈!” 楚风见了自己的猜测没错,就知道这位“大祭司”实在是一位可怜的人,当时便有些不忍,只是事关自己一行人的安危,容不得他心软。此时见尼莎承认,所谓的“大祭司”就是她口口声声失踪的阿妈,倒使他踌躇了! 犹豫间,地上昏迷的众人居然一个个满脸迷糊地爬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我忽然睡着了!楚大哥,这里是哪里?”凌宁睁开眼,一看见楚风,便什么也不顾,飞奔过来。 “没事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楚风以眼示意尼莎,带大家先出去。 一行人刚出神殿,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神殿前边原本毫不起眼的一座黝黑石台,如今仿佛一头沉睡已久、如今初醒的巨兽,在众人面前显示了震人心魄的气势和威压!它浑身暗金色,迎着朝起的阳光,刺入人眼,令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敬畏和恐怖! 也不知那些野人们使用了何种手段,令这个高台一下子变了模样!走得更近一点看得更仔细!这是真正的金台啊!这里很可能有一个含金量非常纯的黄金矿脉,使得这些“野人”找到的石块居然都有较纯的黄金含量!这居然是一个高大的黄金祭台! 原本很警惕的那些“野人”们此刻居然对众人的存在视而不见,都围着那高台呼呼喝喝! 高台之上,正对着太阳的方向,竖着一根高高的木桩,木桩顶端吊着一大包黑糊糊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由于这高台就搭建在神殿通往湖边的中间台阶之上,楚风等人从神殿出来,正好要经过那高台,莫名的一种感觉使得楚风忽然制止众人继续靠近:“停下!” “怎么了?”大齐直到此时还一头雾水,但他已经对楚风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们不要太靠近那座祭台!”楚风转眼一看,侧面虽然是台阶花园,却不高,众人正好可以撤到侧面去。 那些“野人”不论大小妇孺,此刻眼睛都直盯着高台之上那团黑糊糊的事物,手中木棒捶地、口中呼喝有声,尽管人数不过数十,却颇有气势! 楚风领着大家远远避开,还是不放心,要不是知道自己等人如果真的离场一定会触怒那些“野人”,他还真想带着大家马上逃跑,跑得越远越好。他看到那祭台心里就好像压了一块石头,闷闷地,直压得他透不过气! 所谓的黄金祭台,之所以散发着暗金色的光芒,竟然是用鲜血涂就,天哪,多少活人献祭才能使如此高台变成这种颜色!楚风盯着那高台四面以古朴的手法雕刻的活人祭祀浮雕,脸色很不好,他抬头,用手遮挡住那刺目的阳光,但却挡不住那近乎噬魂夺魄的暗金色! 2. 射天神与森林之王 就在太阳的位置高升到山顶,将要直射神殿大门的时候,神殿中走出一个身着白裙的美女。 她的出现让楚风知道什么叫美艳不可方物!她拥有着实实在在的纯天然之美。五官似乎有白俄罗斯人的特征,又兼具了东方女性的柔美。在她的脸上,纯真的柔美与逼人的艳丽完美融合。年纪看着也不大,顶多三十出头! “这就是尼莎的母亲?”前头在神殿中,大齐虽然没完全明白楚风和那位“大祭司”的对话,但有点他听出来了,楚风指出那位巨汉“大祭司”居然是尼莎的母亲假扮的,而那位“大祭司”也没有否认。眼前这个身披白色祭司长袍步上高台的美女不就只可能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尼莎阿妈了吗? “极品啊!”威廉从看到那女人的第一眼起就在发呆,好不容易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却冒出这么一句。 第111节 “她就是尼莎的阿妈?我原以为尼莎阿妈是一位大婶!”凌宁就在楚风身边,大齐的话她也听见了,出于女性的嫉妒,她有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众人的议论,并没有影响美女的动作,只见她身着华丽的宗教仪式服装,长袖飘飘地拾阶而上。那座高台只有最顶一层的中心部分不是暗金色,而是发着黄亮的光芒,那位美女祭司缓缓走到那中心,突然拔出一把短刀向自己的左胳膊划去! “啊!” “阿妈——” 鲜血四溅,台下的“野人”们群情沸腾,“哦嗬、哦嗬”的呼喝声更急!凌宁的尖叫和尼莎的惨呼都被掩埋其中! 台上的美女祭司用自己的鲜血涂满了祭台中心的那个原点后,便不再放血,即便如此,她的失血量也是过多,使得脸色更加惨白,看在台下大齐的眼里,竟然更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尽管失血过多使得她腿脚酸软,但她还是很快就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舞动起来。配合那身华丽的长袍,她居然把这么一个神秘的祭祀仪式变成了一段优美而颇具特色的舞蹈表演!她的每一个肢体动作都是那么地自然流畅,那么地符合自然美的真谛!她的动作与台下“野人”们以棒击地的节奏有着完美的默契。一时间,台下的众人热血沸腾! 她的舞动渐急,众“野人”击打的节奏也越来越快!众人只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已经不由自己控制“嘭嘭”地快要跳出胸口! “野人”们呼喊之声也不再是不成调的“哦嗬”之声,似乎带了点儿音节,楚风仔细分辨,觉着隐约有些像“阿、是、蓝、喊”这样四个发音。 他在嘴里咀嚼了几遍这几个音节,忽然脸色一变,“阿斯兰汗!”是狮子王! 此时,台上的女祭司动作越来越快,居然带出一片残影,台下的节奏也越来越快,众人只觉心要炸开!无比难受!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声还未落,“铮铮铮!”一阵箭簇腾空的声音,众位“野人”人手一张弓,箭头所指,赫然是高台之上那一包黑糊糊的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数十支箭齐射,声势也不小,那黑糊糊的东西应声而破,原来里面是鲜血,此时被箭射破,顿时漫天飞洒,高台之上鲜血淋漓,就连那位白袍美女的身上脸上也沾满了鲜血!瞬间,她由一位人间美丽之神,变身成地狱厉鬼! “这是?”楚风见了这仪式,想起自己曾在书中看到过的某个记载,双眼一眯,心中疑惑丛生。 “尼莎,你阿妈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凌宁看见尼莎就在身旁,赶紧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这是‘射天神’,我族每年祭祀,都要先举行这个仪式!”尼莎在见到阿妈拔刀用自己的鲜血涂抹祭台后就一直发愣。此时回答凌宁,声音还有些飘忽。 “射天神?”凌宁觉得奇怪,一般古代人不是崇拜天神的吗?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部落,继承下来的居然是“射天神”,仿佛跟那所谓的“天神”有不共戴天之仇! “为什么年年要举行这个仪式啊?有什么讲究吗?”土生土长的新疆人桑布和王聪也从没见过这个仪式,很是稀奇! “不知道!阿妈没跟我说过!”尼莎双眼含泪看着台上那个舞动的身影,小脸惨白! “那接下来呢?有没有别的活动?”威廉又拿出相机,他似乎天生就缺这么一根弦,只要眼前危机解除,他就浑然不顾,好像他就是来这儿旅游的一名普通观光客。 “接下来,接下来……就是选‘森林之王’!”尼莎一边说一边浑身发抖,她转眼见到大齐,实在忍不住,跑过去“扑通”一声给大齐跪下了! “齐叔叔,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但我真的把那些哥哥们都放了,外边木桩上的那个哥哥不是我们杀的,求求您了,放过我阿妈好不好?”小尼莎揪着大齐的裤腿哀求,那声音绝望而哀婉,真是令闻者动容听者落泪,凌宁忍不住要上前打抱不平,还好被楚风拖住! 被她暗骂冷血的大齐真的很冤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尼莎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好用目光向楚风求助。 “尼莎,你先起来!如果你真想救你阿妈的话,就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们讲清楚!否则我们也帮不了你!”楚风柔声劝慰道,示意凌宁去把尼莎扶起来。 “我说、我说,楚大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尼莎听出楚风话中之意,心中希望大增,连连点头! “告诉我一切!”楚风很清楚,眼前的尼莎可能知道的也不全,但至少可以解决很多他心中的疑问。 “我们部落在这个小湖边住了很久很久,阿妈说有好几千年了呢!从20年前开始……” 一个有着神秘守候使命的古老部落,尼莎的母亲当年是部落里的圣女。部落有一个传统,所有大祭司都必须由外来者担任,并且外来者必须折下神殿旁那棵神树的树枝才有挑战资格。新的挑战者如果杀死了老的大祭司,就会成为新的大祭司,反之,则是老祭司卫冕成功。这个仪式又叫挑选“森林之王”,胜利者不仅能成为日后部落最具权威的大祭司,还能做七天的“森林之王”。在这七天里,“森林之王”可以和部落里任意一位女性交合,当然首先会是部落圣女。 可这一切在20年前有了变故,尼莎的母亲由前任大祭司抚养长大,对渐渐老去的大祭司有着很深的感情,而后又爱上了那年误闯进来的外人男子。尼莎的母亲不忍见情人和亲人相互搏命,就悄悄放走了心上人,结果使得老祭司成为部落数千年来唯一一位自然死亡的大祭司。 两年后,老祭祀死,大祭司之位第一次以和平方式传承,继任者就是尼莎的阿妈。那个男人却又回到了这里。尼莎的阿妈旧情难忘,两人重续前缘,可尼莎的阿妈发现那个男人的目的不单纯,他居然是为了山谷里的黄金而来。 黄金的开采破坏了这里的生态,湖水本来微咸,含有天然盐分,结果却忽然变苦,部落的人没有盐吃,身体很快长出长长的白毛,而后智力越来越低下。好在尼莎的阿妈发现及时,把那男人和他的人赶了出去,又封堵了山谷原本的通道,另开地道,这才使山谷的秘密保存下来。 无论尼莎的阿妈想出多少种办法,部落里的人却永远回不到原样了,并且大家的寿命和生育能力也似乎受到了影响,部落年年有人死,却少有婴儿出生。阿妈以为这是神对自己的惩罚,打算恢复掳掠外来人的做法,以为只有恢复部落原有的神圣传统,才能解除因自己而给部落带来的厄运。 她生下尼莎后,抚养了几年,害怕她也变成“野人”,就把年仅5岁的尼莎送到了山外。 尼莎把故事讲完,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么说,等会我要上台,去杀死你阿妈,或者被她杀死?”大齐看了看台上那个还在飞快舞动的身影,觉得嘴里有些干涩! “不,阿妈不会杀死你的,齐大叔,现在的阿妈没有能力杀死你!”尼莎还是小,说话一点儿不避讳。 “对了,那个‘巨汉’是什么?我们都近距离看过那家伙,可以肯定,它不是机器人,也不是一具简单的躯壳,看上去就是一个真人!既然你阿妈真实的样子是这样的,那么,那个东西是什么?”桑布很疑惑。 “是‘姆’!”尼莎回答,“很久很久以前部落里就有这个了,这是大萨满才知道的秘密。原本部落里除了有大祭司还有大萨满。新的大祭司产生后,需要大萨满的祝福才能掌握‘姆’!但后来部落里没有大萨满了,最后一任大萨满死时阿妈还小,在阿妈成为大祭司时,大萨满的传承也无法继续。老祭司只好把一切都传给阿妈。”尼莎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那你阿妈为什么要抓我们?就是为了今天这场祭祀吗?”楚风还是不解! “是的,阿妈觉得要解开部落的诅咒,使得部落继续传承,必须恢复原有的传统!这样,大家才能恢复原样!阿妈说这都是她一个人的罪孽,她要赎罪!”尼莎又要哭了! “这是什么狗屁话!”大齐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那个越来越疯狂的女人,想到她设计这么多,目的居然是要她自己在那座黄金祭台上死去,大齐就禁不住想骂人! “哦!”楚风看了一眼莫名恼怒的大齐,心中一动,但他还有很多正事,顾不得想这些:“尼莎,你的‘阿达’是不是很多年没吃人了?” “啊!”尼莎没防备,被他这么忽然一问,吓了一跳:“楚叔叔,你怎么知道我的‘阿达’以前吃人的?” “我不仅知道‘阿达’以前吃人,还知道它以前吃的都是这座高台上的人,对吗?”楚风依然和颜悦色地说,似乎他俩谈论的不是吃人的问题,而是什么如画风景,凌宁在旁听得脸都白了。 “是的!每年祭祀结束后,最后留在高台上的祭品都会给‘阿达’吃掉!“阿达”在部落里生活很久很久了!我很小的时候,阿达就是我的好朋友!后来我去了山外,‘阿达’也经常来看我。有一次‘阿达’来看我的时候吃了我阿爸阿妈家的羊,它忽然喜欢上了牛羊的味道!楚大叔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尼莎十分不解。 “呵呵,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那是因为我在崖壁上看到了一个字!”楚风并没有狠劲卖关子!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旁边的地上画了一个甲骨文“神”字,“你们看,这个字符,像不像右边一条大蛇想要去吃左边高台上的东西?”楚风用树枝指着那字说道。 “真的!”凌宁从他身后凑了个脑袋,“确实像,左边这三竖就是支撑高台的腿啊!”甲骨文本来就是象形文字,经过楚风这么一解说,众人都看出来,纷纷点头称是! “当初看到那条蛇我就在想,这么大的一条蛇,它得生长多少年啊!这绝不是尼莎一个小姑娘能养得起的!你们还记不记得,尼莎那位养父,在提到喀纳斯湖怪的时候说过的话?”楚风提醒大家! “我记得。他说,以前虽然有人看到过湖怪,但那湖怪都不上岸,最近十几年来,却有很多牧民的牛羊在岸上也被湖怪吃了!”威廉马上记起那位大叔说的话,因为当初他就对湖怪传说最感兴趣,所以这些话他记得最牢! “没错!那时候我还没把这个疑问放在心上,直到在营地见了尼莎,才忽然想起,正是尼莎去到村子的这十二年,湖怪上岸的传说才多起来的。后来见了尼莎和那条大蛇的亲密关系,我一下子猜到,也许那些大量的湖边‘血案’都是这条大蛇造成的!”楚风一边解释一边看向尼莎,见小姑娘鸡啄米一样点头,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忽地一松。 第112节 “那就好,大齐,等会台上不要手下留情,但要给尼莎她阿妈留条命!”楚风转脸对大齐嘱咐道。台上的祭祀舞蹈已经接近尾声。那个女人已经停下,只剩嘴里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些什么。 很快,四个“野人”就从台子的另一边跑了过来,见到大齐手中的枝条之后异常激动,竟然都匍匐在地。楚风示意,大齐该出场了。 大齐大踏步来到高台之上,意外发现那个女人手中居然有一把常在影视作品里出现的青铜长剑!那锈迹斑斑的剑身和古朴的铸纹,无不在显示它的年代已经十分久远。 大齐得了楚风的警告,并不敢轻视眼前这个女人,但他还是低估了对手,差点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楚风在台下,就见大齐上台后居然一个愣神,那位年轻的女祭司便近前挺剑刺去!心中暗呼一声“糟糕”! 好在大齐本能不错,眼神虽然还很迷惘,却本能地避过了要害。 “刺啦!”一声,利刃带血,大齐的右臂被拉开一道深深的血槽!这并不是那把“古董”青铜剑造成的。女祭司手里早换上了一把锋利的长匕首。正是这把匕首,使得大齐挂彩! 近几年很少受伤的大齐一下子被激怒了,他不顾自己的伤口流血,赤手空拳就这么揉身扑上,跟这位大祭司拼命。 眼见自己的队长见血,地下“小和尚”等几个眼睛都红了,却被楚风拦住!他似乎胸有成竹,却也在心中嘀咕:“失算啊!失算!我怎么没想到她会精神攻击呢?哎呀,那些巫术莫不都是心里暗示?这么说她的精神力果然强大……” “想不通啊!想不通!我华夏殷商先民的‘射天神’祭祀,居然会跟古罗马人对‘森林女神’的祭祀仪式混到一起!这到底是我落伍了,还是世界变化快?”楚风一边紧张地关注台上,一边苦笑着想! 3. 一场闹剧 “楚大哥,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凌宁见他看向高台上的目光似乎并无焦虑,忍不住摇了摇他。 “哦!”楚风回过神来,看台上两人似乎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那女祭司速度虽快,力量却小,对大齐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只不过她的精神力量似乎可以影响敌人的思维,从而几次给大齐造成了险情! 楚风仔细瞧瞧,发觉大齐的获胜只是时间问题,便有心思回过头来,给众人解解疑惑! “这个仪式,我曾在一本书里见过。就连这个小湖的景色也有点像那个内米小湖!”楚风从英国著名画家j·m·w·特纳的画开始谈起,说到了那个内米小湖和阿里奇亚神林。 在今天罗马东南十六英里阿尔巴群山中的山谷内,有一个名叫内米的小湖,湖的东北岸,古时有森林女神狄安娜的圣殿。这个湖有时也叫阿里奇亚湖。圣殿有个残酷的规定:“一个祭司的候补者只有杀死祭司后才能接替祭司的职位,直到他自己又被另一个更强或更狡诈的人杀死为止!” 在内米的圣殿中有一棵特殊的树,它的树枝是不允许砍折的。只有逃亡的奴隶才被允许折断它的树枝,如果他能做到,就能获得与祭司单独决斗的资格,若能杀死祭司,则可接替祭司的职位并获得“森林之王”的称号。 等楚风把这一段解说完,他身边的人都听呆了。 半晌,凌宁才悠然开口:“楚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判断出这里也有个类似古怪规定的?” “原本我也没想起来,只是一直觉得眼前景色很眼熟!后来在神殿右后方看到那棵大树,一下子令我想起了j·m·w·特纳的那幅画!随后发觉画中的景物居然可以和眼前的一一对应。这实在太奇怪了,内米湖在罗马城郊,这儿却是中国内陆。两者相差万里以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但大树底下并没有人守着,这与书中记载不符,本来我也没往这边想!直到后来……”楚风想起众人二度被擒,在神殿中千钧一发之际自己心中转过的无数个念头,“当时也只是瞎猫去碰死耗子。想着搏一把,没想到让我搏对了!” 凌宁对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解释很不满意,但高台之上的拼斗似乎要决出胜负了,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在那里,她叹了口气,也就没再说什么。 楚风看出尼莎的阿妈败局已定,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她的体力无法跟大齐相比,尽管她借助于天赋的速度和精神攻击,使得大齐身上添了无数个伤口,看着皮肉翻卷恐怖无比,实则并没有太大伤害。可如今,她的气力不济,只要速度一慢下来,她就会败在大齐手里! 果然,片刻之后,大齐瞅准一个机会,“扑通”一声,她倒地不起! “阿妈——”尼莎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就要往上冲。楚风赶紧把她拦住:“别去,你阿妈没事!” “别拦着我!我要去——什么?”尼莎半天才回过身来,又惊又喜地问。 楚风示意她少安毋躁。此时那群“野人”轻微地骚乱了一下,很快在大齐举起手中的树枝之后又平静了下来。 不得不说大齐很有急智,他一点也不懂这个部落的语言,但他举着树枝,借着自己浑身鲜血的煞气,跺着脚举着手放声怒吼! 台下的“野人”们顿时激动了,他们中有不少人似乎还没有忘却数十年前的传统,冲上祭台,把一顶由树枝编成的桂冠戴在了大齐的头上,并且围着他发出捶胸顿足地吼叫! “这是干什么?”楚风原本以为,这祭祀到了这儿应该结束,可是为什么这些“野人”这么兴奋和期待,难道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这是祭祀最后一个步骤,‘森林之王’与神女交合!”尼莎不自然地说道。 “天哪!”楚风一拍额头,这个部落真是太疯狂了,他们年年用箭射神,然后再用残酷的方式选出人类的“森林之王”,让他与假扮神女的部落女子当众交合。这是赤裸裸的渎神啊! 眼下却不是斥责或者感叹的时候,这个部落里的人除了尼莎母女之外都变成了浑身长毛的“野人”、“怪物”,要让大齐跟她们……这个、这个,太为难了吧? “该我上去了!”尼莎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楚风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嗯,我阿妈说了,今年部落的神女只有我一个!”尼莎说着,脸居然红了! 楚风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大齐跟尼莎?还当众?不行,绝对不行!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个祭祀不能再继续! 楚风先把尼莎拦住,又叮嘱了凌宁和威廉几句,转身向神殿走去。眼下只有去神殿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阻止接下来的荒谬仪式! “你是想去找这个吗?”一个白人中年男子忽然居高临下地出现在他面前,手中正举着一根与大齐手中类似的树枝。 “你是?”楚风眼睛一眯,瞧出对方的不凡。此人可能出身于贵族家庭,风度仪表无可挑剔,即便在这样的荒郊野外,他的衬衣领子还笔挺且洁白! “我是小尼莎的父亲!”对方的中文居然很溜!他的那双蓝眼睛闪烁着无辜,换一个人肯定会认为此人是无害的,可楚风却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毒蛇! “哦,我亲爱的小尼莎,我的宝贝!你居然长这么大了!快来,快让我看一下!你真的长成一个大姑娘啦!”那男子似乎没把楚风看在眼里,他的目光绕过楚风,直接盯在了与凌宁在一起的尼莎身上。 尼莎一听那人自称是自己的父亲,立马按捺不住,挣脱凌宁的阻拦便跑了上来:“你凭什么说是我阿爸?” “阿爸?这个称呼真难听!好吧,看在你长得有些像我的份上,勉强可以接受!”那男子悠然地说,即便是埋怨的话,也说得那么优雅,只是一旁的凌宁觉得一阵恶寒! “亲爱的尼莎宝贝,你看看你,再看看我,还用问凭什么?”那男子指指尼莎的脸,又指指自己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凌宁一听,将两人放在一起仔仔细细一打量,果然有几分父女相! 其实尼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时,就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说不定是自己的亲阿爸,可她接受不了!在她心里,阿爸就算不是威猛的勇士,也该是一个憨厚可亲的人,就好像村子里的阿爸那样!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娘娘腔”?不,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我尼莎的阿爸! “不、你绝对不是我阿爸,绝对不可能是我阿爸!”尼莎大喊,似乎要用声音把这种可能性赶跑! “优雅、优雅!亲爱的尼莎宝贝!作为继承了我高贵血脉的俄罗斯公主,你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优雅!”男子似乎并不介意! “狗屁的优雅!阿廖沙·谢廖夫!你父亲是个黑道大亨,而你不过是莫斯科街头的一个流氓小混混!就凭你也敢说什么优雅?呸!” 第113节 “谁?”那男子的脸终于变了颜色。四顾寻找说话之人。 一个肥厚的身影出现在阳光底下,楚风的脸色忽地一沉:“胖子!是你吗?” “嘿嘿!可不是我嘛!”胖子见楚风发话,抖着一身肥肉,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接近。 “站住!你就站那儿吧!”楚风冷脸发话,“我怕再挨你一拳!” “呵呵!这个——”胖子傻笑着,还真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尼加提呢?他也来了吧?”楚风依然臭着一张脸。 “呵呵,他是来了!不过……”胖子苦着脸,那一脸的肥肉皱在一起,把五官都挤没了。 “你、你们——”那个一直装优雅的男人被人这么当空气,那优雅终于装不下去了。他气得手指直发抖,一会儿指着楚风、一会儿指着胖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诡异地一笑,也不再废话,伸出食指向下一挥,“哗啦!”一声,从神殿中走出数十位全副武装的俄罗斯大汉。他们手中端着的轻型冲锋枪,一看就是全都打开了机括的! “等一等!”喊话的尼加提在神殿的另一边出现,他拉着昏迷不醒的伊万挡在自己身前,“阿廖沙,千万别冲动,你看看这是谁?” “伊万!你怎么会抓到他?”阿廖沙·谢廖夫看见伊万,神情激动! “好,你还认这个侄子就好!”尼加提似乎早就知道阿廖沙·谢廖夫的存在,并早有准备。 此时,祭台上的大齐和那些“野人”们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大齐虽然身上伤口都不深,但他失血过多,在众“野人”的簇拥下脚步有些虚浮。楚风见了,赶紧招呼“小和尚”去给他处理伤口。 那自称是尼莎父亲的俄罗斯中年男子看着尼加提手上的伊万,脸色阴晴不定。楚风那边的尼莎对他没有一点威胁,为什么会是伊万?难道父亲也没有能力照顾好他? 这位阿廖沙·谢廖夫是谢廖夫集团老大目前硕果仅存的儿子,他年轻的时候行事太过嚣张,惹了不该惹的人,结果连父亲也保不住他,只好变相将他流放,以平息事态。没想到他居然在偶然的一次狩猎行动中,在这个俄中边界发现了一个遍地是黄金的山谷,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地方,他就打定主意要把这些统统据为己有。 伊万表面上是他大哥的儿子,其实却是他的私生子。伊万以三流水准在俄罗斯雇佣军界混到一流名声,背后很多事都有谢廖夫集团的推手。但今天的事,伊万怎么会掺和进来?到底是谁在算计? 还没等这位阿廖沙大叔想出个一二三来,大齐已经走了过来。他的伤口多数都不深,简单包扎一下就成。 “你是谁?”大齐绕过对方看向他的身后,发现有一名哈萨克年轻男子,看面貌不到三十岁,被俄罗斯人挟持在队伍中间,虽然没有被捆绑,但左右都是带着真枪实弹的,把他夹在中间,显然是被挟持了。 “请允许我再次自我介绍下,我是谢廖夫集团西伯利亚分公司总裁阿廖沙·谢廖夫,同时也是这一支神圣守护部落的圣女尼莎的父亲!”那中年男子说着,傲气地抬了抬下巴。 “什么?”大齐一听,微微眯着双眼,转头向“小和尚”等人使了个眼色。眼下对方人多,自己人少,硬拼,只怕不行,如果这些速度惊人的“野人”们能帮忙,即便他们的攻击力不强,强强联手之下拿下这些家伙还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儿,大齐偏头去看楚风,然后再把目光投向尼莎,楚风微微摇头,示意少安毋躁。 “你以为一个伊万就能威胁得了我吗?”那男子脸上露出一股怒气,对着挡在眼前的尼加提步步紧逼。 尼加提很显然并没有指望拿住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威胁住眼前之人,他见阿廖沙一进,自己便拖着昏迷的伊万后退,一进一退间,阿廖沙靠近了神殿长廊的一根合抱粗木柱。 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升上头顶,脚下的影子变得很小,可一直盯着尼加提脚下的楚风发现,他的影子似乎比较大噢! 诧异间,异变突生,影子在地上扭曲了一下,下一秒居然变身成一个黑衣人,阿廖沙的脖子上则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哗、哗、哗”阿廖沙带来的人一见首领被擒,马上举起手中的枪。现场顿时火药味弥漫,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十四章 守护一族 湖面异变突起! 湖水好像烧开了一般“咕嘟咕嘟”直往两边跑!原本像一面镜子一样的小湖变成了一锅快烧开的鱼汤! 很快,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露出水面。 1. 杀手锏 “够了!”尼莎突然一声大叫,众人的眼光转向她,“我的族人数千年来守着神圣的使命生活在这个地方,我们没有任何其他的愿望,只希望安安静静不受人打扰地活着!可你们、你们为了那些冷冰冰的黄金,连这最微小的愿望都不肯留给我们!你们太残忍!真的以为我们好欺负吗?”尼莎的声音还略显稚嫩,可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倒使楚风暗道了一声惭愧。 “呵呵,好宝贝,尼莎,我的乖女儿,你看看,在你的地盘上居然有人欺负你爸爸,这怎么可以!快快拿出你们的杀手锏来,把这几个臭虫干掉!”那个被挟持的家伙仗着自己是尼莎亲生父亲,竟然对尼莎下起命令来。 尼莎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她仰着头,闭了闭眼,不理这一触即发的一群人,回身上了祭台,向着那倒在地上浑身鲜血的阿妈走去。 楚风见状,以目光询问大齐:你没杀她吧? 大齐微微摇头,楚风轻舒了一口气:呼,这就好! 尼莎将昏迷的阿妈抱在怀里,给她将脸上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阿妈长得真好看!她想,也许我以后也会像阿妈这么漂亮吧!只是,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阿爸呢?皱着眉头的小姑娘看上去依然娇俏可爱! 叽里呱啦,尼莎仿佛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一句,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楚风先就脸色一变。 只见此前他们在神殿之中见过的那个巨汉大跨步走出来,那步伐如此有力,地面都震得微微发抖! 而簇拥着大齐的“野人”们在听了尼莎的这句话之后,立即分出其中强健有力者,纷纷围绕到了那群外来者身边,把连同尼加提、胖子和挟持阿廖沙的“黑皮”在内的一群有武装的家伙全都包围了起来。 楚风见状,示意大齐和他的手下后退。 果然,那些“野人”没有把他们当成敌人,对他们向后退的举动视而不见。 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那“巨汉”,楚风依然很难相信那竟然不是一个真的人。他的脸、皮肤,甚至说话的唇形,都与一个真人无二。除了脸上表情生硬几乎没有别的缺点。只不过眼下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这位“巨汉”,目光不再灵动,有了几分不是活物的感觉。 这下,那位阿廖沙笑不出来了,他没有想到尼莎会是这种反应,大叫:“尼莎宝贝,我的乖女儿,我是你亲爸爸啊!亲阿爸!你不能这样对我!” 尼莎根本不理,只顾看着自己母亲的容颜发呆。 尼加提见了这架势,示意“黑皮”不要把那位阿廖沙扣得太紧,“黑皮”会意,匕首离开他的脖子两公分,此人倒也灵光,并不急于脱身,而是下手势让手下对着外边的“野人”开枪。 “趴下!”大齐一见那手势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唯恐自己的人遭了池鱼之殃,一声暴喝,还把刚扶着母亲走到他身边的尼莎一把摁下! 楚风眼疾手快,早在大齐喊之前就把凌宁护着扑倒在地上。 “野人”们速度虽快,可还是无法快过子弹,尽管大多数都躲开了,仍有几个受了枪伤! 第114节 那些家伙非常嚣张,欺负人家没有枪,就这么直挺着冲锋枪一通乱射,完全是在屠杀! “可恶!”大齐虽说对这个神秘部落没什么好感,但此地毕竟还是中国领土,放任这些人在自己的领土上撒野,别说他这个现役军人了,就是楚风这个退役多年的也受不了! “尼莎!快带我的人去取武器!快,迟了就来不及了!”大齐护着尼莎母女,躲到了神殿后边的树林里。见尼莎还是呆呆的,忍不住想摇醒她! “什么?好!”被他一通摇晃,尼莎回了神。看到族人们被那群黑衣蒙面大汉用冲锋枪打得鲜血横飞,她眼中的怒火终于被真正点燃! “阿妈呢?阿妈怎么办?”尼莎带着大齐转身要走,一扭头看见地上还昏迷着的阿妈,犹豫了。 “哎呀!麻烦!”大齐也不放心把这个女人就这么扔在这儿,他一把抱住她:“行了!快走吧! 除了凌宁没有攻击力,需要被保护外,此次考察活动出发之前,鉴于可能的危险,连楚风、桑布等人在内都是配发了枪支的,只不过平时都由大齐的手下保管。当日营地被劫,大部分武器被尼莎的族人劫了来。好在他们并不会使用这玩意,也就没有重视,随便扔在了一栋石屋当中。 有尼莎带路,大齐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武器,他看了看身边,一直紧跟着他的只有“小和尚”和老邢两个,其他人在一片混乱中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快!把武器都拿上,去找其他人!”大齐吩咐,“尽量别跟对方硬拼,先联络其他人,然后我们到湖的南岸集合!”说完,他把尼莎的母亲往地上一放。自己抓了两把枪就要往外冲。 “我也要!”尼莎却拦在了他的面前,伸手跟他要枪。 “小孩子家家的,捣什么乱?”大齐没好气地推开她,“这儿还算安全,你就呆在这儿照顾你阿妈!”这间屋子在湖边的石屋中很不起眼,离神殿也远,那些人一时半会不会注意到这儿! 尼莎一听他提到阿妈,迟疑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大齐等人早就没影儿了。 在抱头鼠窜的人当中,可不包括那个“巨汉”,他一直呆呆地盯着那个名叫阿廖沙的家伙,子弹射来,既不躲也不跑。 奇怪的是,那么多子弹射到他身上,他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笨蛋!别射它,那可是好东西,别打坏了!”阿廖沙一直在嚷嚷,吵得挟持他的“黑皮”恨不能把他打晕。 虽说大部分黑衣大汉都被派去追杀那群“野人”,可毕竟主子还在人家手里,那些家伙还留下四五个人端着枪跟尼加提三人对峙!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你们来这儿无非就是为了那些黄金!怎么样,只要我们把这里的人全杀光,这里所有的黄金就都是我们的了!给你们15%!”阿廖沙性命控制在别人手里,可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阿廖沙先生,我们不要黄金!”尼加提早把伊万交给了胖子,这会儿就数他最悠闲,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背着手缓缓踱步到阿廖沙跟前。 “哈哈!这世上还有不喜欢黄金的?”阿廖沙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尼加提很有耐心,一直等到他不再笑了:“阿廖沙先生,你笑够了没?” “好了,直说吧,你们能够找到这个地方,显然盯在这里不是一两天了。说吧,你们要什么?”阿廖沙不笑了! “阿廖沙先生,你不觉得奇怪吗?20年前只有您一个人无意之中闯入这里,之后他们封闭了原有的通道,那个地道机关已经很隐秘了,今天却有这么多人找到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呢?”尼加提不紧不慢地说。 “是啊!我也正觉得奇怪呢!”阿廖沙早就怀疑了!这个地方当年自己虽然来过,可也是昏迷之中被掠进来的,逃出去之后也找不到这儿的具体位置。要不是尼莎她妈在部落外边私会他,他也不会猜测到这里的准确坐标。 “您的家族里出了内鬼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尼加提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说。阿廖沙听得眼角直跳! “谁?是谁?” “这个我可不能说!”尼加提居然这个时候卖关子,气得阿廖沙差点暴粗口! “那你什么意思?”还好,他也不是普通人,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小命还在人家手里。 “你要杀光这里的‘野人’我没意见,但是,这儿的黄金你可带不走!”尼加提依然笑眯眯的。 “还是冲着黄金来的嘛!”阿廖沙闻言笑笑,似乎不以为意。 “不是黄金,是这整条矿脉!”尼加提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 “你说什么?你不嫌自己的胃口太大了一点儿吗?”阿廖沙怒极反笑。 “不大,一点儿都不大!”尼加提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这儿的黄金也并不是你们的目标,不是吗?” 听到这话,阿廖沙的脸上浮现一丝痛恨的神色:“家族中还真有内奸!” “呵呵,我早说了,要不是你们家族内部有人透露消息,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会有这么丰富的黄金、白金以及各类矿产资源呢?”尼加提似乎有意要将对方家族有内奸的消息透露,如此一来,阿廖沙反倒不敢相信了,脸上一时阴晴不定! 听到金属钚和铀的名称时,匍匐在不远处的楚风忍不住动了动! “你要这两样东西?你们没有设备,没有技术,怎么开采?不要告诉我你想用双手挖?”阿廖沙反应过来,对方就算从内奸嘴里知道这儿有这些东西,也不能像自己一样准备这么充分,他们怎么完成开采? “呵呵,那就不劳您操心了!如果您的人现在退出这个山谷,并保证10日内不进入,到时候我会把您安然无恙地送回去!”尼加提的信心也不知从何而来! “楚大哥,金属铀我知道,是造原子弹的原料,那个钚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连黄金都看不上了?”凌宁被楚风牢牢护着,她也听到了这边的谈话,实在忍不住,在楚风耳边悄声问道! 楚风只觉得耳边一阵热风,实在痒痒!他神色怪异地偏了偏头:“嘘,别说话!那也是造核武器的!” “哈哈哈!真好笑!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威胁我了吗?”阿廖沙脸上浮现出一个怪笑,他呼哨了一声! 湖面异变突起! 湖水好像烧开了一般“咕嘟咕嘟”直往两边跑!原本像一面镜子一样的小湖变成了一锅快烧开的鱼汤! 很快,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露出水面。 “潜水艇!”尼加提喃喃自语,“你们还真舍得下本钱!” “哈哈!知道我的杀手锏是什么了吧?那可是我国最先进的小型核潜艇。”阿廖沙脸露狰狞! “少啰嗦!别说你有核潜艇,就是有原子弹又怎样?信不信老子让你死在前头!”“黑皮”不愧是老牌亡命徒,见了那个湖中渐渐露出峥嵘的庞然大物依然面不改色,把手中匕首一紧,阿廖沙的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阿廖沙先生,你以为就你们有杀手锏吗?在场的还有很多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呢?你说是吧,楚风!”尼加提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楚风所在的方向,随口把他给卖了! 楚风听闻此语,眼见躲不过去,只好从地上跃起:“哈,尼加提,好久不见!”凌宁却被他严令继续趴在地上装死! “也没有很久!楚风,你现在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啊!”尼加提不仅不避讳上次在黑喇嘛地下密道中打晕楚风的事,反而自己先挑起来说道! “呵呵!”面对这样不顾脸皮的人,楚风也只有苦笑! 第115节 “闲话少说吧,小疯子,你要是还不出杀手锏,咱们今天可都要交代在这儿了!”胖子忍不住插了嘴! “你闭嘴!”楚风很不客气瞪了他一眼!完后再转身面对阿廖沙:“阿廖沙先生,你看,现在这个局面我们大家都不愿意见到,你是不是先让你的手下停下来,别浪费子弹了!” 确实,那些“野人”速度太快,除了刚开始因为距离太近有几个没有躲开之外,后来阿廖沙的属下还真没再打中一个。而楚风这支考察队的人也早就见势不妙,躲的躲,藏的藏。眼下,那群大汉还真是在浪费子弹! 这个位置占据的高度足够把石屋村落中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阿廖沙仔细看了之后好悬没把鼻子气歪!“废物!一群废物!”还没等他下什么命令,一阵“呃”、“扑通”的声音传来,那些原来还端着枪横冲直撞的大汉们,莫名其妙就倒下去了大半。 “咦!这是?——”阿廖沙一下子脸色变了,他带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啊!这么一会子工夫就倒下大半!这是谁干的? 他转眼盯着楚风:“是你的人?” “是!”楚风坦然承认。 那些家伙这一路被人掳来掳去的,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们可是特种精英中的精英,要再不发威,人家真会把精英当狗屎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些追杀“野人”的大汉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眼见剩下不多了!连阿廖沙身边这几个也紧张了起来,本来指着“黑皮”等人的枪口转向了楚风,有两人还向前逼近了两步! “别着急!阿廖沙先生,这就沉不住气了?这位楚风楚大教授,还有杀手锏没出呢!”尼加提说话还是那么阴阳怪气!楚风听了,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2. 姆 尼加提对楚风这种程度的警告根本视若无睹。他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那呆滞一旁许久的壮汉“大祭司”。 楚风此时才知道尼加提的可怕,他竟然都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有些事情就连楚风自己也是刚刚才想通,尼加提凭什么知道? 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眼见局面就要失控,他可不像尼加提,还扣着阿廖沙防身,那些蒙面大汉似乎马上就要把他射成筛子!情急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俺、都、泥、吧、奈”,不过,这次他的发音有些奇怪,不再是标准的普通话,而是带点陕北口音。 这句话一出口,那壮汉“大祭司”的双眼忽然亮了,不是常说的那样,而是好像忽然点亮了一盏1000瓦的灯泡那样。实际上,他的双眼亮度比两盏1000瓦的灯泡还要高! 这样的双眼,自然使周围的人吓了一跳。那些蒙面大汉被他双眼强光一射,有几个脚下就顿了一顿! 楚风要的就是这一顿!他马上一个打滚,脱离了面前几位蒙面大汉的枪口,躲到了壮汉“大祭司”的身后。 楚风此时的感觉很奇妙,他似乎觉得自己头脑中多了些什么,可仔细想,却什么也没发现。眼下没有多少时间让他考虑。这“姆”是尼莎的称呼,应该就这么叫吧,他想,现在的情况也只有指望这个“姆”大发神威了! 说也奇怪,自从奔出神殿之后一直呆呆的“姆”,此时忽然灵活了起来,他本来就力大无比,身躯高大,此时一灵活起来,确实势无可挡! 只见他三两下就卸下了那几位蒙面大汉的枪,将几个蒙面大汉如同抛稻草人一样抛出去,面无表情地把那些枪拿在手里,双手使劲一弯!没有见识过他力量的尼加提等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楚风脑子里的不适感更加强烈了,他似乎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把壮汉当小鸡,把钢铁当瓷器的家伙,就连那几把枪被折弯的手感似乎都清清楚楚地停留在自己手上。他一时有些发愣!盯着自己的双手半天回不过神来! “啪、啪、啪!”与脸色已经快要发绿的阿廖沙不同,面对这样的局面,尼加提似乎很轻松,还有闲心给楚风鼓掌!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你能知道这些?”楚风被掌声惊醒,没有工夫顾虑别的,走到尼加提跟前就是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 “我知道的其实没有你多!”尼加提居然露出一丝苦笑,“我哥哥其实是这帮俄罗斯人的合作者。我只知道他们看上这里,除了这里有黄金和造原子弹的原料外,还有就是一个‘神奇的家伙’!我想,这个不怕子弹的家伙,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还真是‘神奇’!不!是太‘神奇’了!还是你行!小疯子,这么快就给你找到了操控它的方法!” 操控?楚风心中一震!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再度静止不动的“姆”,只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站着。楚风想,难道先头那种感觉就是操控吗?他盯着那高出自己几个头的“姆”,心中不停地命令:“迈出你的左腿、迈出你的左腿!” 可那家伙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楚风很疑惑,自己怎么指挥不了他,那刚才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他想起那晚在神殿,跟这位“大祭司”谈话时的情景,忽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想法。他对着尼加提说:“你来这儿又是什么目的?” 他其实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说这话的是“姆”!尼加提见楚风居然能如此精准地控制这神奇的大家伙,脸色终于不再轻松! 楚风悄悄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还没等他的气出完,那尼加提的脸色忽然大变:“快卧倒!” 说完他一个纵身,便往旁边倒去,楚风觉出不对劲,不敢回头,也纵身翻往旁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的同时,还不忘在路过倒地装死的凌宁旁边时,把她带着护到身子底下! 却是那湖中的潜水艇已经浮出水面,顶端的两门小口径激光炮正对着这边进行无差别射击! “看来你这个谢廖夫家的大少爷也不怎么值钱嘛!他们根本就不顾你的死活!”黑皮躲得快,拉着阿廖沙躲在了神殿旁长廊的一根石柱之后。阿廖沙不是没想过摆脱他的控制,可“黑皮”很警觉,时刻控制他的要害不放松,使得他毫无机会! 黑皮刚才在逃跑途中似乎被一块溅起的石头砸了一下,很是不乐意,恶狠狠地又在阿廖沙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气得阿廖沙痛恨不已。 “楚大叔,快跟我来!”楚风刚刚带着凌宁在背后枪炮的驱赶之下逃进神殿,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尼莎拦住。她也不解释,说了这句话就转头疾走。楚风只好拉着凌宁跟上。 原本楚风就觉得这神殿可能很大,可是后殿一直被那茂密的树林遮着,让他无法一窥全貌。如今被尼莎带了奔逃,倒着实感觉到了神殿之大! 他们曾去过的地方仅仅是前殿,那儿除了12根对称排列的巨大石柱,就什么都没有,前殿的建筑风格十分简陋,就好像是一群原始人毛手毛脚搭起的一所大点的石头屋子,可是进了后殿就不一样了!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宫殿,从前殿过来,要出一个门,再进一个大门,然后就可以见到一栋雕满了石雕画像、有着许多门,且门口都有守护石兽的小型宫殿。 这个宫殿虽然没有前殿那么高大,但却有着很精美的人物石雕。楚风刚想仔细看一看那石雕中的人物形象,尼莎已经急不可耐地拖着他跑进其中一个有着狮身人面石雕卫士守着的门里。 随着那厚重的石头大门的关起,尼莎并没有停下脚步,她领着两人以及一直自觉跟在楚风身后的那个“姆”,在一个巨大的牛石像底下找到一个地道,然后示意,跟着她下去。 一直到地道门安全合上之后,尼莎的紧张才稍微舒缓了一点:“楚大叔、凌宁姐,你们不用担心其他人,他们都躲起来了!等会儿你们就能见到!” 这个地道并不长,而且全都由巨石搭就,很是宽敞。凌宁手中居然还有一只小型的强光手电筒,使得几人避免了在黑暗中乱撞! 很快三人就走到了地道的出口,是个宽广的地下广场类的地方!他们一出现,便响起了几个惊喜的声音:“楚大哥,你们也没事!太好了!” “楚风,你真的没事!” “楚教授,你们也好好的!真好!” 楚风定睛一看,居然所有的考察队员都在这里。大齐和他的手下一个不少。林威廉那小子还是那么活跃。就连失踪很久的那位哈萨克族向导布黑巴依也在,他身旁还多了一个年轻的哈萨克小伙子。楚风忽然觉得心中满满的,见到大家都安全无恙,真好! “尊敬的传承者,欢迎您来到守护一族的圣地!”尼莎的妈妈,那位美艳的女祭司已经醒来,她走到楚风面前,行了一个半蹲礼,使得楚风的眼珠子一下就瞪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楚风很纳闷,这位女祭司原本不是对自己等人一直都不太友好的吗?怎么态度一下子转变这么快? “其实,从您拿出这个信物时,我就该跟您相认,以解除我族传承了数千年的使命,可是我妄想能够凭借传承者的气运一举解决我族的诅咒,所以才……”女祭司很尴尬,似乎她犯了什么错误。 第116节 楚风还是一头雾水。 他看向大齐,大齐已经相信尼莎所说的话。那个人头被挂上木桩顶的年轻战士,还真不是尼莎阿妈的部落杀害的。 布黑巴依身边那位哈萨克小伙子,就是他们路上曾经歇过一晚的那家的男主人,小阿尔斯郎的爸爸、赛内娅的丈夫——护林员昆别克。他进山不久就被阿廖沙的手下逮住当向导。那群人半个月前第一次找到这儿的时候正好与那支小队的人员遭遇,双方交火互有死伤。 尼莎的阿妈救了剩下的队员,本来是想囚禁他们直到这个祭祀举行,可尼莎回来的第一天就悄悄把人给放了。由于走的路线不同,刚好跟大齐、楚风等人岔过,估计等他们回去,就可以见到幸存的小队成员了! 这样啊!楚风听了大齐的转述,看向这好像篮球场一样的长方形地下广场,发现广场周围全是自己等人出来时那种雕有狮身人面卫士的石门。他数了一数,居然有27扇门! 如果每一扇门后边都有一条地道的话,这个工程可不小!楚风骇然地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齐他们区区几个人就能神出鬼没地把人家20多个荷枪实弹的家伙悄悄放倒,还不被人看出痕迹来!地道战的威力可是有史为证的! 回头一看,那个面无表情的“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楚风有些头疼了,现在见到那位美艳女祭司,他满腹疑问,此时却只得拣最迫切的问题问:“大祭司阁下,这个‘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尊敬的传承者,‘姆’是祖先们留下给我们守护一族的卫士,他的使命就是确保守护一族能够完成使命!”这位女祭司的话很绕,但楚风还是听懂了! “你是说,这是几千年前就有的东西?”楚风震惊了。他走到那尊高大的“姆”跟前,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胳膊:有弹性,很像人类的肌肤。只是温度稍稍低了些,触手冰凉! 再按按他的胸肌,弹性非常好,似乎还有力量传到自己手里!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手里有工具,楚风真的想把眼前这个奇特的“姆”拆解开来看一下,他到底是什么? “如果您方便的话,能够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什么使命吗?”楚风围着卫士“姆”绕了一大圈,还是无法理解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说他是人吧,没有思维,不能自主行动。说他不是人吧,无论从身体还是行为动作,他都没有一点儿被人操控的感觉!除了他脸上表情太过僵硬,否则没发现他与普通人类的区别。 “我族的使命,就是等待像您这样的传承者来到,交给你们一样东西!”美艳女祭司的话差点把楚风呛着!难道这儿也跟在罗布人的阿布旦一样,也有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要交给自己吗? “你们凭什么说我就是你们要等的传承者?”楚风的头很疼! “您知道那句咒语!更何况,您还有那信物!”女祭司的语气一直很恭敬。 “信物?什么信物?”楚风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何曾有过什么信物了,要是有还用费那么大劲跑来救人、还逃跑? “就是这个!”女祭司拿出一个白色的短笛样物品。楚风一见果然眼熟。 自己怀里就有一个,他能不眼熟吗?伸手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那根白玉管,楚风拿到跟前与那位女祭司的一比对,除了比自己手里这根短二三厘米,其他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白玉。玉质之相似可以把它们看作是同一块玉石原料上的,同样除了中空只有一个底部壁上有一个小孔,同样有些辨认不出来的纹路! 楚风仔细一瞧,这两根白玉管放在一起,好像有些纹路是连接的,但还不全,难道说这个东西是一套,还有别的没有出现? 猜到了他的心思,女祭司说道:“前一任大祭司临终时说,这个白玉管一共九根,它藏着一个大秘密,必须组成一套才能够看出来!” “你是说,除了咱们手里的这两根,还有七根这样的玉笛?”楚风觉得很不可思议,什么秘密要分散藏得这么严实? “是的,不过您手里的这根是最长的,我这根第二,另外七根一根比一根短!”女祭司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知晓那远古咒语,并拥有这根玉管,您就是族中传说的传承者,‘姆’就可以被您控制!” “这个‘姆’像是一个智能机器人!”大齐忽然打断他们的谈话,面对着那高大的“姆”对楚风说。 “什么?”林威廉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智能机器人?这么像真人?现在世界上有这么先进的技术吗?” 3. 泥版文书 “你姑且这么理解吧:它可能是一具高度仿真并且由人类的脑电波直接操控的智能机器人!而且是数千年前的产品!我说得对吗?尊敬的大祭司阁下?”楚风倒是不诧异这样的说法,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有这样的猜测,“看来这个部落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说完,他饱含深意地看着那位美女祭司。 “尊敬的传承者,请跟我来!”女祭司似乎没感觉到,她面无表情伸手做牵引状,要楚风跟她走! “你要把楚大哥带到哪里去?”凌宁马上跟了上来!大齐、威廉赶紧追上,桑布犹豫了一下,也尾随其后!其他人也纷纷动了! “不行!除了传承者,无人能进入我族真正的圣地!”女祭司一改刚才的谦卑恭敬,一下子站直了,伸手拦住众人! “你!……”凌宁气绝,却拿对方毫无办法! “好了!你们都在这儿休息,我去去就来!”楚风说这话的时候,对大齐点了点头!大齐会意,主动后退了一步。他这一退,他手下的弟兄也纷纷后退,其他人便没有了坚持的理由。 “我还真的有很多疑问想要从您的口中得到解答呢!伟大的阿斯兰汗!”楚风在女祭司即将抬脚前行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女祭司脚底一顿,却没有说什么,领着楚风走到位于广场西北角的一扇石门跟前。楚风发现这扇石门上的石雕是一头凶猛的雄狮!与此前石门上的雕塑似乎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他一时又说不清。 女祭司的手指很纤细、很白皙。她就用这样一双白嫩纤细的手,轻轻一推,那扇看上去厚重无比的石门便开了。 楚风跟着她进入石门后边,半天没见出来!凌宁实在忍不住了,脱离众人休息的地方,来到那扇门前。她回想了刚才见到那位女祭司开门时双手推的位置,也依样画葫芦地把双手放上去,使劲——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刚刚已经查过了,这扇门的机关承受力至少有一吨,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懂开启的机关,想要靠蛮力推开这扇门的话,你得有一吨的力量!”大齐走到她身旁,不无讽刺地说。 “可刚才那位,不轻轻一推就进去了吗?”凌宁关心则乱,她仔细回想,自己双手放的位置不对吗?应该是这儿啊!她不甘心,双手调整了一下位置,使劲推,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她早就打开了机关,所以才能那么轻描淡写!”大齐今天竟然话特别多。 “凌宁姐,阿妈不会害楚大叔的,你就休息一会儿吧!”尼莎实在看不下去,跑来劝她! 凌宁见了尼莎眼睛一亮:“尼莎、我的好妹妹!你知道这门怎么打开对不对?快!你快帮我打开它!” “不行!凌宁姐,这扇门通向我族真正的圣地,过去只有大祭司和大萨满才能进入。我也不能进去的!”尼莎很为难地低下了头。她很想帮助凌宁和楚风这两个恩人,但她不能背叛自己的母亲。她从心里不愿意阿妈恢复那么残酷的传承传统。所以她才会把部落中擒住的人统统都放走,但最根本原因是她不想阿妈死! 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她一个17岁的小姑娘能想到或者说能处理的事了!她很想就这么躲着,永远不要出去,永远不要再见到那个自称是自己“亲生父亲”的男人,可是这可能吗? 尼莎不仅对凌宁的请求无能为力,她自己心中也很乱!她何尝不想有一个真正的“阿爸”?在养父母家中时,虽说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两姐妹都是一视同仁,可小的时候阿爸跟巴丽塔玩时,肆无忌惮,可以让巴丽塔坐在他的肩头,却从未让自己骑过他的肩头! 尼莎很敏感,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不是阿爸亲生的闺女。原本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自己还比巴丽塔多一个阿妈呢!但今天见到了那个男人,她的心彻底乱了! 没人帮手,凌宁把自己的力气耗完,也没能奈何那扇石门分毫。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见呆呆想着心事的尼莎,自己也有些发愣!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石门内响起“咔咔”的声音,凌宁一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不多时,石门再次打开,楚风和尼莎的阿妈两人一前一后从门内出来,楚风的怀里还抱了一个东西,黑糊糊的一大块! “楚大哥,怎么了?你为什么板着个脸?她为难你了吗?”她想到就问。 楚风却不愿意回答她,他只是摆了摆手,便抱着怀里的东西去了那广场的中心处。 第117节 此时众人也都看到了归来的楚风,纷纷凑上前去看他到底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等到了跟前一看,“这是泥版文书?”桑布失声脱口而出! “没错!赫梯人的泥版,制作方式和最前边的文字,都与中亚考古在古赫梯国发现的那些一模一样!”楚风沉声回答。他把那泥版放下,正好处于这个长方形广场十字交叉的中心。 “最前边的文字?难道后边的不是赫梯文?”桑布不愧为最专业的新疆考古工作者,一下子就听出了楚风的弦外之音。 “没错,还有古埃及文字、古希腊文!还有中国殷商时期的甲骨文!”楚风在地上摆弄那块泥版,找了很多个位置都不满意。 “楚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凌宁已碰过一次壁,此时见楚风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对劲,也不敢大声询问,只好弱弱地发声! “安放这块泥版啊!大祭司说,这块泥版文书要是放的位置对了,还会有不可思议的情况出现!”楚风似乎有些焦躁! “这儿的机关大祭司肯定是最熟的了!请她指点指点啊!”凌宁疑惑地看着跟在楚风身后的那位! “这个机关连她也不知道!”楚风依旧没抬头!手指一点点地敲打着地面,不时还贴着耳朵去听。 凌宁听了,故意忽略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赶紧低头看着地面,这地面也有玄机吗? 不止她,旁边的王聪和威廉等人也都开始低着头在地上找起来,这地面什么都没有,谁知道哪个位置有机关啊!只好一人划分一块区域,拿根木棍或直接用手,一点一点叩击地面,以期查探出什么不同来! “小和尚”刚好没有轮值,他也加入敲击地面的行列。以他的经验,这地面都是实心无疑,不可能藏什么机关、地道之类的。 “啊!找到了!”凌宁惊喜地喊,她仰着头,盯着自己头顶的某处!眼都不敢眨一下,仿佛一眨眼,那就会飞了似的! 楚风闻言顺着她的眼光抬头看去,果然,头顶之上确有一处凹进去的痕迹,看那大小,似乎与自己手中那块泥版差不多少! 找了个擅长攀爬的战士把那泥版带上去,果然,那个地方就是为了这块泥版准备的。 泥版刚一放好,就听“咔咔咔”的一阵声音响起,众人头顶居然渐渐亮了! “那是?”眼前的一切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一向沉稳的大齐和桑布,也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拢! 只见头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穹顶,这个穹顶波光粼粼,那微弱的光线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些冷水湖中常见的小白鱼儿,似乎也发现了此处的异常,聚集在众人头顶,聚拢,散开;再聚拢,再散开。它们似乎把这当作了游戏,乐此不疲地游来游去! “我们这是在湖底?”威廉紧了紧发干的嗓子,好不容易逼出了一句话! 不仅是在湖底,而且头顶那透明的穹顶似乎无一物与湖水间隔,可那水就是灌不进来,很是神奇! “好像来到了海底世界!”凌宁见到这样梦幻一般的场景已经痴了! “应该跟咱们现在有些地方修建的海底隧道的原理是一样的!”小和尚觉得没什么稀奇! “没错!你们看!”楚风脸色忽地一沉,指着当头照下的那巨大的阴影——是那艘俄罗斯潜艇! “不用担心,他们发现不了咱们!”大齐目露奇光地说,“他们的潜艇应该是核动力的,艇上一定配备了最先进的雷达,如果他们发现了咱们,现在一定是战斗状态,可如今他们显然只是想把这艘潜艇停靠在咱们头顶!” 大家听了大齐的分析,再仔细一看,果然,那艘潜艇并没有潜下来,而是就那么停在众人头顶!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楚风沉吟了一阵,还是主动问询在场者中最为专业的大齐! “如果我没有估算错误的话,我们现在就在宫殿湖边阶梯的底下,那艘潜艇这会子停靠,想必他们的人都要上岸。开采黄金和那些稀有金属才是这班人的目的,只是我想不通,他们是怎样把这样一艘核潜艇开到这儿来的呢?他们哪来的自信可以在这里开矿,并且能够瞒过我国政府把东西运回他们本国呢?”大齐说着皱起了眉头,有些事真的不合情理! “快看!”凌宁的一声惊呼,使得大家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从她的角度斜斜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一个黑洞一般的漩涡,那里的水流非常急,漩涡底部直径也很大,而且那里特别黑,似乎有个洞。这个漩涡在湖底偏北方向,从湖面上很难发现! 看了眼前这一幕,大齐一拍脑门:“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 看到他的兴奋,楚风的脸色却很怪异:“没想到啊,他们不仅证实了这个推断,还找到了通行的办法!” “什么?楚大哥,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我都听不懂?”威廉实在忍不住了,插话道。 “还记得大齐说过,咱们在沙漠里看见的那块石碑出现在天池山腰上的事吗?”楚风的心情似乎变好了,有兴趣一一解释起来。 “记得啊!齐团长还说他们在天池丢下的探测器,居然出现在喀纳斯湖边!”威廉的记性真好! “嗯,我当时还说过,1961年前苏联曾经做过一次考察,结果两位在贝尔格什湖下水的科学家,最后居然在咱们新疆的赛里木湖边被人捞起的事吧?”楚风点点头,对小伙子的好记性很是夸奖! “我记得、我记得,楚教授,你是说——这个潜艇很可能就是从贝尔格什湖下水的,是吗?”王聪迫不及待地插嘴。 “没错,此前在喀纳斯湖边,我就跟大齐说过,多年以来,很多学者都一直怀疑包括整个塔里木盆地在内,最北到达黑海沿岸的广大地区,这个被称为古海的远古区域,虽然海水早已退却,但却没有消失,它的地底还保有一部分古海的残留。今天这一区域的许多湖泊,如果地底有通道的话,可以通过这个地底古海互相通达!”楚风一口气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你是说,天山天池、这儿、喀纳斯湖、甚至贝尔格什湖,底下都是相通的?咱们地底有一个大海?”桑布觉得很荒谬! “这没什么可荒谬的!”大齐显然支持楚风,“我们此前探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地底,它除了有一层石油之外,确实有丰富的地下水储量,如果全抽出来,可以形成跟那个沙漠同等面积的32米深的大海!” “天山、阿尔泰山这些高大的山脉阻止了我们的探查,但并不能阻止我们的猜想!只不过俄罗斯人出现在这儿的核潜艇提醒了我们。在这个事情上,他们比我们走得更远!”楚风指着头顶的潜艇说,“这个东西绝不可能从陆地上运过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它是从水底来的!” “咱们要做些什么?”这问题很多人都想问,只是被威廉抢了先。 “等候时机!瞅准时间咱们去抢了他们的潜艇!逃出去,让大部队来,封了这个口子,否则的话,只要他们真的掌握了这条地底航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支军队出现在咱们的后方!”大齐面带狰狞地说。 “嗯!没错,咱们必须这样做!”楚风回头看了看众人,“凌宁和威廉、桑布队长和王聪等会就留在这儿!等我们得手了再接你们上去!”他的分配看似很合理,但是却忘了考虑尼莎和她的妈妈以及她们的族人。 心细的凌宁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如今的她已经不敢再轻易出声询问了,只好把目光投向威廉。 威廉看见凌宁看看自己,又转头看看尼莎和她阿妈,很快明白过来。但是他的嘴张了张,还是没有出声:“老大,你不敢问,我就敢问吗?”他从心里浮现出一个苦笑。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十五章 鱼死网破 这个表示共同敌人的词就是“神”! 1. 原来如此 楚风很快替他们解了疑惑,他转身问大祭司:“尊敬的大祭司阁下,既然您的使命已经完成,您和您族人可否离开这儿?” “不行!”美艳女祭司的脸上满是坚持,“尊敬的传承者!尽管这个几率很小,但在您之后或许会有别的传承者携带信物来到这里。坚守这儿是我们传承了数千年的使命,并不是我把那块泥版交给你就能完成的!” 第118节 看着她那双像蓝宝石一样,却无比坚毅的双眸,楚风只得叹了口气。 他转头问大齐:“什么时候最好?” “凌晨!”大齐盯了盯头顶,很是随意地答道。 “那还早,你们谁带吃的了,我很饿!”楚风老实地说。他的话音未落,肚子里便传来一阵“咕噜”声,似乎在为他的话作注解,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还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大齐手底下那几个弟兄有着良好的随身携带干粮的习惯。眼下拿出来大家分分,居然人人都能吃顿饱的。尼莎母女和她们的族人似乎另有办法找到食物,并没有跟考察队的成员们一起。等到她们离开,大家“呼啦”一声就把楚风团团围住。 “我说,小疯子,这儿怎么回事?那个叫什么‘姆’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湖底建筑又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几千年前这儿就有这样的技术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大齐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即便是用国家目前最先进的技术作支撑,眼前的一切也属于大工程,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荒郊野外?更何况这里的很多气息都显示,此处存在的年头绝对不短! “楚教授,你说说看,你进去那扇门以后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王聪很好奇那扇推不开的石门后边到底有什么。 “是啊、是啊,楚大哥,你快说说,这个所谓的守护一族,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威廉迫不及待想要揭开终极谜底。 “那些文字你都辨认出来了吗?那上边写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有四种看上去完全不搭界的文字凑在一起?”桑布也很好奇! “楚大哥,你是不是把那上边的文字都保存下来了?怎么保存的?”凌宁虽然跟楚风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楚风对古文字的那一股狂热。如果他没有把握把那上边的文字保存下来,他绝对不会拿那块泥版去冒险。 “好了、好了,你们这么多问题,等我吃饱了一个一个回答!”楚风是真的饿了!拿着老邢递给他的压缩饼干一顿猛咽,看得旁边的人嗓子都疼! 吃饱喝足之后,楚风从怀里拿出一张很大的白纸。他一边招手让众人靠近,一边展开这张纸:“这就是那块泥版文书上的所有文字,我都拓印下来了,很清晰,每个字符都能够清楚地辨认!” “行啊!老楚!我就知道你会留后手!”桑布见了那些清晰的文字,破天荒地夸了他一句。 “这上边到底写了些什么?”威廉最好奇了! 其他人也用一种求知的眼神盯着楚风。 楚风偏偏此时要卖卖关子,他并不直接给众人翻译出这文书上的文字,反倒对凌宁发问:“凌宁,你知道古埃及新王朝时代有一个很著名的法老王,名叫埃赫那吞的吗?” “古埃及新王朝时代的法老?啊,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埃赫那吞是那个图坦卡蒙的父亲。对吧!”凌宁略一思索,便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些史料。她刚要往下说,却被性急的林威廉打断:“图坦卡蒙我知道,我看过《木乃伊》!” “去,别打岔!”威廉的话一出口,立即遭到了大家一致鄙视! “好了,威廉说的也没错,出土时的华丽套棺,木乃伊生前的英俊形象,以及非正常死亡的阴谋,使得图坦卡蒙差不多成了古埃及最有名的法老!尤其是那个《木乃伊》系列电影,虽说很玄幻,却也介绍了不少古埃及文明的知识!从电影里了解到的知识那也是知识嘛!”楚风看不过去,力挺威廉! 这下其他人不好再说什么了,威廉的脸扬得高高的,别提多兴奋了! 凌宁不忿,有意卖弄,不等楚风再度开口,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要说起来,这个埃赫那吞是古埃及法老当中的另类。在他当政期间,他居然不让人民信仰当时古埃及人最崇拜的阿蒙神,强迫人民改信最古老的阿吞神!他还提出了‘活在真理中’这么一个极具特色的口号,即使对于自己的肖像,他也反对美化,要求如实描绘,谓之‘接受真实的自我’。他留下来的画像显示他有着突出的弓眉,狭长的脑袋,宽大的臀部以及过于细长的手指脚趾——由于其身材长相实在与人类相悖,后来一些埃及学爱好者甚至猜测他是外星人!” 亏得凌宁口齿伶俐,这么长一段话居然一口气便介绍得清清楚楚。她一抬头,便看见了楚风那赞赏的眼光! “楚教授,您提这古埃及法老做什么,难道这泥版上的文字跟他有关?”王聪也有一定的专业知识。 “不错,我怀疑这泥版上的文字跟这位古埃及历史上最著名的追求真理的法老埃赫那吞有关!”楚风指着手中的文字,“你们看,这上边有四个印记,其中一个有老鹰和百合花的封印,这代表着古埃及法老,他们自称自己是上下埃及的王!老鹰和百合花就是上下埃及的象征!这个字符,你们看,它是真理的意思。古埃及法老当中,埃赫那吞强调“活在真理中”是最出名的! “这上边其实是用四种文字书写的同一段话,这段话如果用我们现在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一段盟约!这是四大文明古国领导人坐在一起签订的一个远古时期的盟约! “看这■字,这是盟约的标志!我们在古楼兰地区发现的那座城里也有这个标志,估计楼兰人也是这个盟约的见证者!盟约中说,凡手持这个■符号前来的便都是盟军,不仅不能伤害他,还必须要好好招待,‘必要时与之提供一切帮助’! “看这里,这是当时四大文明古国:古埃及、古赫梯、古希腊和中国的殷商王朝最高统治者的花押!他们已经可以代表当时的全世界,如果我没判断错,这应该是一份最古老的联合国世界公约。这里的公约除了表示互相之间不要战争要和平之外,却用了一个奇怪的词来表示大家需要同心合力共同对付的敌人……”楚风一边翻译,一边沉思。这个词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又看到了古赫梯文字那一段,表示大家共同敌人的那个字符,似乎在哪儿见到过,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那这上边提到了埃赫那吞吗?”桑布很兴奋,这份文书的发现意义重大啊! “没有!我也仅仅是推测,这块泥版的年代至少应该有3000多年了,与埃赫那吞的年代可以对上。”楚风说着,忽然想到这位古埃及法老还是一位著名的反对阿蒙神的斗士!他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 “我想起来了,在那座沙漠古城的地宫里,我们发现了一行文字,威廉你还记得吗?”他忽然很兴奋。 “是啊,当时楚大哥你说,翻译过来就是‘这是冒犯众神之地’!”威廉当然记得。 “没错,这个表示共同敌人的词就是‘神’!”楚风指着赫梯文那一段中间的一个字符说道!“但这个‘神’在殷商甲骨文里有区别,跟常用的表示‘神’的那个字符不一样,难怪刚才我一时辨认不出来。它加了一个很凶恶的猛兽在旁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表示的是‘恶神’!并不是所有的神都是他们的敌人!”楚风一边理清自己的思路一边给众人解释。 “这么说,在这个地方,当年有这么一批人,来自欧洲的希腊、中亚的赫梯帝国、非洲的古埃及和东方中国,他们建造了这里,并且互相签订盟约,共同对抗一个统一的敌人——‘恶神’!这块泥版上就是说的这件事吗?”凌宁总结道! “大部分对!”楚风回答,“只是这个地方却不是他们建设的,这儿更加古老!尼莎的阿妈说,这儿是所谓的‘神迹’!这儿的守护一族其实并不是守护那块泥版的,他们守护的是那根白玉短笛!” “什么?”自以为已经解开此地所有秘密的凌宁听了此话又迷糊了,“说不通啊!” “什么说不通?我倒以为,这恰恰能说通!”桑布觉得这样才合理,“历史上希腊人到中亚甚至到新疆的年代据说最早在3900年前,古赫梯帝国就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也就是中亚。这两个国家与中国早在远古时期便有交往,倒是古埃及……不过,当时古埃及与赫梯国交往密切,他们间接联系签订了这一合约也不无可能!” “嗯,这样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这个守护一族的祭祀这么奇怪,既有我们殷商先民的祭祀传统,还有古希腊罗马人的血腥习俗!”楚风觉得至少这个疑点已经解开了! “还有那个神秘的■字符号。在古楼兰地区到处都是,我们怎么弄也没弄明白这个符号到底代表什么,原来它代表的是这个‘联合国公约’!说不定后来的希伯来人也知道这个,所以他们的传教士才佩戴十字架满世界传教!因为手持这个符号全世界的人都得认他当盟友,还得给他提供帮助!越想越对!最早的基督徒一定早就知道这个!”王聪的想象力也很丰富。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基督徒人人佩戴的那个“十字架”! “你拉倒吧!”威廉觉得自己也有资格鄙视一下别人了,“人家戴十字架是为了纪念在十字架上被钉死的、替全人类受难的耶稣!跟你这个合约有什么关系?再说,两者相差1000多年呢!” “楚大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吗?”凌宁听见说此地是“神迹”,四下一打量,还真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就算有,那神仙也是凡人做的,没什么可怕的,你就放心吧!”楚风对着她微微一笑,看出她内心的恐惧! “就是,就连这儿的‘野人’也不怕那什么神,还拿箭射呢!咱们好歹是文明世界的人,怎么还怕神呢?”威廉充大头了! “是吗?那等会儿那条大蛇来了由你一个人对付!”一个声音突然幽幽地说道,立时把威廉吓得汗毛倒竖,“哇呀”一声跳起来! 是大齐故意在吓他,威廉凝神细听,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松口气,拍着胸膛继续坐下:“齐团长,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那条大蛇还真是神!”楚风似乎也见不得他舒服,加了一句:“甲骨文‘神’字,本来就是左边一个高台,上边一横代表祭物,右边一条龙蛇状的东西去吃。这说明‘神’这个词在古代就与大蛇脱不了关系!” “对了,楚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最近十几年来盛传的喀纳斯湖怪就是尼莎的阿达的?”凌宁觉得这一点,楚风真的神了! “这很简单,尼莎到了那个村庄12年,村里这12年就老有牛羊在岸上被湖怪吃掉。而此前哪怕有人看见湖怪,也是在湖里看不真切。你们不觉得这很巧合吗?再加上我见了那条大蛇,它一直被这个部落供养,以前部落的祭祀可都是用活人的,它没有理由对人完全没有攻击性啊!可它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我们,尼莎也说,这条名叫阿达的蛇,现在最喜欢吃的是羊!两下一对,我就敢肯定,这12年来,那些以讹传讹的湖怪上岸的传闻,元凶肯定就是这条大蛇!” 2. 判断失误 “啊!神秘的湖怪就是这个啊!”威廉像泄了气的皮球,他一直幻想喀纳斯湖怪和尼斯水怪一样,是个了不得的生物,此时听楚风一说,就是一条大蛇,顿时觉得没劲! 第119节 “也不是,湖中多次被人发现的体型巨大的水中生物恐怕不是这条大蛇,这条大蛇只是近12年来湖怪上岸传说的主角。而水中的湖怪据有的目击者称,长达100多米的有之、数十米的有之,那就绝不是这条大蛇!”楚风分析,这喀纳斯湖怪传说出现已有几百年了,湖中说不定真有什么体型巨大的不明生物,但这个生物很明显不能上岸,否则就不会等到12年才有湖怪上岸的传闻。 “楚大叔说的没错,这12年来,村子里的大叔大婶们说的湖怪吃羊事件,其实都是阿达嘴馋了闹的!”尼莎双眼通红地走过来,刚好听见楚风的话,便接了一句。 “咦,尼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阿妈呢?你们的族人安排好了吗?”凌宁见尼莎的神情有异,禁不住问道。 “阿妈,阿妈她走了!哇——”尼莎实在忍不住,一头扑到凌宁怀里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尼莎、尼莎,你先别哭,快给我们说清楚!”凌宁在安慰别人这本就不擅长,这会子简直手足无措! “阿妈、阿妈说,族人们在这儿已经生存不下去了,她要领着大家去另一个地方生活!那我再也见不着阿妈啦!呜、呜、呜——”尼莎边哭边说,边说边哭,虽然还没把事情说清楚,大家也都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妈带着人去哪儿啦?”楚风柔声问道。 “不知道,阿妈不告诉我,也不让我去找她!”尼莎依然在哽咽! “那她们从哪儿走的?”大齐很不耐烦! “从那边!”尼莎手一指,正好指向那扇通往圣地的石门。楚风一见脸色便沉了下来,他快步走过去,耳朵贴着石门,从裤腿处抽出一把军用匕首,倒转过来,拿匕首把敲击石门各处。 “怎么样?”大齐靠了上来。 楚风摇了摇头:“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们走时把这扇门封死了!”说着,楚风转身离开,大齐不信,自己试了试,果然,石门背后传来实心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你阿妈临走还摆了我们一道?”威廉首先沉不住气。 “威廉!”楚风一声大喝,止住了威廉咄咄逼人的态势。他望了望头顶,那微明的光线已经没有了,头顶的湖水一片漆黑。不知不觉大家就在这湖底宫殿里待了大半天,现在想来已是深夜。 “尼莎的阿妈走也是不得已!你别急!”楚风走到尼莎面前,见她已经基本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少不得有些事情还得要问她:“尼莎,你阿妈走的时候交代了什么?” “阿妈说,族人不能再在这儿生存了,必须走,她还说,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对了,她让我转告楚大叔,您要找的地方很多人也在找,让您小心!”尼莎仔细回忆,不想漏掉阿妈说过的每一句话。 “哦,那她说没说我要找的地方在哪儿?”楚风一听来了精神。 “没有,阿妈说,这个地方只有传承者能找到,她也不知道在哪儿!不过——”尼莎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楚风急问。 “不过您要是往南边走,应该会有收获!”尼莎的阿妈在走之前占卜了一次,她是这么说的,“尼莎,那些人要是对你好,你就让他们往南走,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告诉他们往东走!记住,南边大吉,东边大凶!” 尼莎觉得楚风和凌宁一直对自己不错,便不忍心骗他们往东去犯凶险! “那好,那咱们就往南!”楚风又望了望头顶,眼睛渐渐亮起来! “尼莎,你说我若是把那块泥版取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楚风还是舍不得将那块有可能轰动全世界的泥版留下来! “不行,阿妈说过,那块泥版若是取下,湖水便会倒灌进来,所有人便都走不了啦!”这件事阿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尼莎一听楚风有打算将那泥版取下,马上紧张起来。 “呵呵!就这么一说,我不取!不取!”楚风见小姑娘如同护崽的老母鸡一般张开双臂挡在自己面前,好气又好笑! 此前,大齐带着弟兄们曾经利用这里的地道偷袭那些蒙面俄罗斯大汉,如今虽说那扇门被封死了,可大齐利用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检查了好几扇门,都是通的。这一下,他倒不怎么担心了! “尼莎,水中有没有出口?”大齐指了指头顶,他想偷偷上人家的潜艇,解决这班人的最大依仗。 “有!”尼莎回答得很爽快,阿妈走前曾交代,如果他们不为难她,不妨尽量提供方便,毕竟她要想活着回到养父母的村子,还得指望这些人。至于外边的那个自称是她阿爸的男人,她听阿妈说了一部分当年的往事,那个人根本不会对她讲感情! 大齐和他的手下都去了,楚风要去,却被大齐强行留下。大齐的借口是他非专业,去了反而添乱。楚风想想也对,当年他当兵那会儿确实没摸过潜艇,便只好留下来等消息。 目送了一个个勇士的身影消失,剩下的人不由自主背靠背拢成了一个小圈子。 “楚大哥,你说这儿本来多么美好的一个地方,怎么突然就成了一个血腥的战场了呢?”凌宁无法理解这些人性中最为卑劣的一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都不懂!我在美国都听说过这句话!”威廉又来充大头! “对啊,这湖岸边怎么这么多黄金啊?尼莎,你们没想过把这些黄金拿去换点钱吗?”王聪很纳闷这一点,这里的人怎么对遍地伸手可得的黄金视而不见呢? “换钱?换钱有什么用?在部落里一切都是不用钱的!”尼莎淡淡地回答,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儿可笑! “有钱怎么没用?有了钱,至少你的阿达就不用去偷吃牧人家的羊了!”凌宁觉得尼莎不应该放任阿达偷吃牧人家的羊,好像还把她养父家的马也给吃掉了。人家含辛茹苦养了你这么多年,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阿达随便吃邻居大叔大婶家的羊确实不对,可我也不能因为阿达吃了谁家的羊就去给谁家送钱啊!”尼莎急了,这样一来,她不成了怪物了吗? 凌宁一想也是,如果尼莎出面赔偿那些因湖怪受损失的人家,还真是说不清了!才转过念来,她便发现,楚风似乎有心事! “楚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想什么,在整理思路!”楚风随口答道。 桑布也在沉思,他这一趟参与考察,与上一次截然不同。上次在沙漠里,他熟悉得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而这一次,他的作用完全没发挥出来,还老拖人后腿。以桑布队长的自尊心,他再也不想放任这种状况继续了。 想了半天,他觉得自己的思路已基本清晰,便缓缓开口:“楚教授,你说,这个部落跟大月氏人有没有什么联系?” “什么?大月氏人?怎么可能?”第一个蹦起来的威廉,在楚风严肃的目光下声音渐渐小下去。 “为什么你会突然想到大月氏人?”楚风觉得桑布的提示很管用,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因为这儿的黄金。这儿的黄金是经过开采的。我想,楚教授你也应该听说过斯基泰人的黄金皮毛之路!” “没错,四五千年以前,这条黄金皮毛之路非常有名,占据了东起内蒙古草原、西到里海,囊括整个阿尔泰地区和西伯利亚地区以及南俄罗斯草原的斯基泰人(中国史书称其为“塞种”人),他们只是游牧民族,却会用产自阿尔泰和西伯利亚地区的黄金以及这些地方的野兽皮毛,使自己成为远古商业贸易的最大赢家。据说他们积累的财富世界任何一个大帝国都无法比拟。”楚风熟知那段历史。 “是的,早在5000年前,黄金皮毛之路除了通向欧洲,还通向了世界各地。拉萨地区的人使用的黄金,便是从阿尔泰山区运过去的!”桑布还知道一些隐秘,“后来斯基泰人的国度被灭亡,幸存者神秘消失,他们的大量黄金和海量财富也不知去向。有传说这些黄金和财宝被藏在了新疆的阿尔泰山区!” “这话牵强附会的成分太大!”楚风不肯轻信,“其实斯基泰人就是大月氏人。之所以称呼不同,是因为西方学者的发音有差异。其实二者为同一种族。不仅如此,大月氏人、塞种人、斯基泰人、闪米特人,其实都是同一种族的不同发音。”楚风是研究文字学的,在这一点上比较清楚。只是国内很多研究中亚史的人因为看的都是西方学者的译本,被这些名称绕晕之后便觉得中亚历史复杂无比,其实是一回事! “这么说,咱们这次还是在跟大月氏人的藏宝打交道?”林威廉惊奇地说道。上次那满满一箱的黄金饰品就是他首先发现的,那些精美丰富的黄金宝藏还仅仅是大月氏人走得匆忙,遗弃不要的。因此他对大月氏人的藏宝很感兴趣!” “可以这么说!”楚风肯定地答道,他现在开始对这个中国历史上一直没被重视的大月氏人感兴趣了,“这些大月氏人可不简单。他们有一支进入南亚次大陆,由于语言不同,自称‘塞’人的他们被当地人称为‘释迦’人,最后形成了释迦族!” “释迦族?”凌宁觉得楚风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个,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楚大哥,你是说,释迦族中的那位?” 第120节 “不错!释迦牟尼的意思本来就是释迦族中的圣贤之意!还有一支大月氏人的分支,他们被称为西部闪米特人,他们来到了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与当地原有的西伯来人混居。把一个信仰传递给了他们。”楚风继续说道。 “什么信仰?”威廉都听呆了。 “对耶和华的崇拜!”楚风说到这儿双目闪光。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什么?”四个声音同时惊呼,这一回就连桑布也动容。 释迦牟尼、耶和华!他们居然都与大月氏人有关?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看楚风的样子,不像消遣众人,这些东西去查史料不难得到答案,但要想在如山的史料堆里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月氏人、释迦族、耶和华崇拜。这些线索联系起来,楚风觉得古楼兰国保守的那个秘密似乎跟大月氏人脱不了干系。楼兰人本就和大月氏人有亲缘关系,以至于大月氏人创立的贵霜王朝被推翻之后,部分大月氏人东归,楼兰人二话不说便接纳了他们。也可以这么说,楼兰人不过是大月氏人留下驻守老巢的一支分族。 在场的几人当中,除了威廉和尼莎对这些历史不太清楚之外,桑布、王聪和凌宁都是明了于心的。他们被楚风抛出的“重磅炸弹”炸得头晕眼花,已经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大齐他们出去的那扇门打开了,“小和尚”跑了出来,一脸惶急:“快!我们判断失误,潜艇上早有埋伏!队长和弟兄们拼死逃了出来,但这个入口也被他们发现了,大家得赶快离开,快!快点!我们撑不住了!” 3. 意料之外的死亡 楚风一听,不等“小和尚”再开口,便快步蹿到了他跟前:“你们队长的情况怎样?” “队长、队长受了点儿轻伤,正在且战且退,你们赶快转移!一会儿他们就该打到这儿来了!”“小和尚”说完便返身回去参战,这个时候,沉闷的枪声已经传来,似乎离此地不远。 “快!尼莎,你带大家从其他的通道出去,就在那湖边的石屋中等我们!”楚风紧急嘱咐尼莎,等尼莎带着大家伙从一扇石门出去,他自己却留了下来,他找到那扇门的机关,用手中锋利的匕首挑断,这下这扇石门再也打不开了。 做完这一切,楚风并没有急着去前方支援大齐等人,他看了看头顶,心中有了计划。附耳听了听前方通道里的枪声之后,他一闪身,躲入了一座巨牛石像的阴影里。 “呵呵,大名鼎鼎的齐大队长也不过如此!”不多久,阿廖沙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楚风偷眼看去,大齐和他的队友已满身是伤,倒退着进入这个广场,而阿廖沙的人则在步步紧逼。 “砰!”的一声,大齐闷哼一声,左大腿多了一个枪眼!抬头只见那阿廖沙得意洋洋地吹了吹自己手中的枪口:“怎么?齐队长,受伤了?哎呀,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枪不小心走火啦!” “你!”“小和尚”气急,拉开枪栓就要跟他拼命,却被大齐一个眼神止住。 “怎么不开枪啊?是不是没子弹了?”阿廖沙笑得很得意。他是有备而来,而这支小分队却以为自己只有保护考察人员的任务,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叫“以有心算无心”!“哈哈,我就是有心,你们就是无心,你们输定了!”想想能让世界闻名的“瞌睡虫”小队输在自己手里,他真是很开心啊! 大齐不动声色,对他的冷嘲热讽仿佛没听见,他示意其他人,缓缓地,保持警惕队形往后退。 阿廖沙笑了一阵,手一挥,他身后的20多位黑衣大汉手中的枪全都瞄准了正前方的那六个中国人。 “虽然,我很想再跟齐队长你叙叙旧,但现在很晚了,我的人明早还得早起,所以对不住喽!”阿廖沙轻描淡写的,似乎笃定眼前这几人下一秒就会变成尸体。 正在这时,地上有个影子动了动!话说这湖底宫殿本来没光,可是楚风用那块泥版打开了穹顶,这湖水便多多少少透了些光线进来。此时也许外边已是深夜,这水中投射进来的光线有限,不知今夜是月光太明还是星光太亮,总之,眼下这宫殿之中,确确实实有影子。 阿廖沙也是一时疏忽,他一直过分依赖红外线眼镜,觉得没有生物能够躲过红外线的探测,可眼下这影子似乎例外。 “不许动!叫你的手下把枪放下!”“黑皮”再一次用匕首抵住了阿廖沙的喉咙。把阿廖沙惊得大嚷:“你、你、你不是人,你是鬼!” 可怜的人,他两次被同一人挟持,看来落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精彩,真精彩!‘黑皮’,你的本事真不小啊!”尼加提随后出现,手中还高举一支火把,顿时把宫殿照得格外明亮。 这时,阿廖沙和他带的人才发觉这宫殿顶端的不对:“啊!”尽管头顶已经黑暗,但那波光粼粼依然能够让人判断出其上是什么。 短暂的失神给了胖子机会,他以极快的速度,逐一卸掉了那些大汉的枪械。等到他一点头,尼加提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尊敬的齐团长和阿廖沙·谢廖夫先生,我想,现在我们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吧!”尼加提似乎有意做和事佬。 楚风眼见这些变故,却没有动摇他的决心。他使用了18年前自己等人在战场上的一些手势暗语,悄悄将手伸出石像的笼罩,在地上变幻出一个个图案来。 大齐正想答话,却刚好看见了地上的图案,他不露声色,示意大家继续后退,自己却随口答道:“好啊,尼加提,不管怎么说,咱们当年也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站住!大齐,你要再往后,可别怨我的子弹不认战友情谊!”尼加提也看到了地上的图案,马上明白了大齐的企图,拔出枪便顶住了大齐的脑袋。 “尼加提,有话好好说!”楚风终于忍不住,自己从石像后边走了出来,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不愿被尼加提误会。 “这还差不多,楚风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冲动!”尼加提一见楚风出来,便把手枪收了起来,似乎刚才他什么也没做,如今还有闲情与老朋友聊天。 “尼加提,你到底要什么,直说了吧!”被尼加提批评为做事冲动,楚风忍不住苦笑,却也无法反驳,只好质问他的来意。 “我?我想要的很简单,我就要这山谷里的黄金,至于其他,你们两家怎样争是你们的事,我不管!怎么样?能不能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啊?”尼加提似乎真是为财来的。 “我答应、我答应!”阿廖沙迫不及待地大叫,“只要你把我放了,然后两不相帮,我就把所有的黄金都给你,怎么样?” “你呢?大齐,能不能给我一个准话?”尼加提根本没工夫理那个俄罗斯人,他盯着大齐的眼睛,似乎那里边有黄金似的。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黄金也罢,稀有金属也罢,都是国家的,我没有权利拿,你也没有权利拿。这事没商量!”大齐断然拒绝。 “既然这样,那兄弟就对不住了!”尼加提似乎早已料到大齐会这么回答,他脸上一丝意外都没有,打开自己手枪的枪栓便连开数枪。 “砰砰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之后,大齐依然站在那里,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而阿廖沙身后的黑衣人,却纷纷倒下。 阿廖沙这才发觉不对:“该死的,你、你、你,你这个偷坟掘墓的家伙,你疯啦?” “我没疯!”尼加提笑笑,“我是偷坟掘墓来着,不过‘黑皮’,咱们除了是盗墓贼,还是什么来着?” “黑皮”目光一闪,他看了看尼加提的眼睛也熠熠生辉,一下子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一句话:“咱们还是中国人!”说也奇怪,好多年没有激动过的人了,这话一出口,“黑皮”觉得自己的心“嘭嘭”直跳,好像不跳出胸口不罢休似的! “没错!”尼加提听了大笑,“哈哈哈,老子们都是中国人,你以为老子会帮你?笑话!”他走过“黑皮”身边,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黑皮”会意,手上一用劲。阿廖沙下一秒便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一时还没断气,挣扎了几下,四肢便开始抽搐,他就这么瘫软在地上,抽搐着、抽搐着,直到自己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一双瞪圆了的眼睛再也没有任何生机! “我不用你同意,已经把一部分黄金带出去了!”尼加提背对着大齐往外走,“如果你想抓我,可以到龙城来,我随时恭候大驾!” “不用等以后了,现在你就去死吧!”一个冷冷的略显稚嫩的女声响起,楚风暗叫糟糕,抬头一看,果然,尼莎正在取那块泥版。 “不好!”楚风赶紧冲过去扶起大齐,“快过来!”幸亏他早有这个打算,一早便瞄准了退路,就在大齐他们右边身后不远处,有一扇可以打开的石门。楚风二话不说,扶着大齐,带着其他人就冲了进去。在他身后,倒灌而入的湖水“哗”的一声携带万钧之势冲击而来,同时被那扇及时合拢的门挡住。 “好悬!那丫头什么时候上去的?”楚风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自己人,跟着他冲进地道中的人里头居然还多了一个。“胖子!是你?” 那张满是肥肉的胖脸,不是胖子的是谁的? 第121节 湖边,楚风和整支考察队的人已经整整搜寻了3天,尼加提、“黑皮”和尼莎都不见踪影。就连此前死掉的阿廖沙及其手下的尸体也没见着一具。那些个地下通道已经都被水浸满,再也不能下去,也没办法打开那些石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死了,尸体被牵绊在哪个地方而无法浮出水面。 “楚大哥,还是没发现?”凌宁见楚风等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便知道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大齐腿上的子弹已经取出,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再有两天的休养便可以拄着拐杖行走了。到时候大家就要出发回去。尼莎怎么办?她真的遭遇不幸了吗? 凌宁此时想起那张纯真、甜美的小脸心中就一阵抽痛:“尼莎,你为什么那么蠢啊?那样一个父亲,值得你这样做吗?”她在心中暗骂道。 “算了,再找两天,找不到咱们也算尽心了!”楚风见凌宁的小脸一下子黯然下去,哪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尼莎最后的行为却实实在在抱着必死的决心,如今那些石门一扇也打不开,从穹顶下去水太深,大家又没有潜水设备。眼下在岸边搜寻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小风、小风!快来!快来!”是胖子的声音,这几天他也没走,跟着几人一起在湖岸边搜寻,大家对他都没有好脸色,他却照样整天笑嘻嘻的,跟在旁边找来找去。 此时他满头大汗地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即便楚风对他还心有芥蒂,也不得不迎上前去,担心他有什么重大发现。 “怎么了?” “你快来!”胖子二话不说,拉着楚风扭头就走。 楚风满心疑惑地跟着他,来到那个通往外界的洞口旁,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闯了大祸的小姑娘:“尼莎!是尼莎!胖子,你是怎么发现她的?”楚风激动之下,浑然没有发觉胖子那惊恐的神情。 好不容易,楚风注意到胖子在拉扯他的衣服,他回过头:“怎么啦?” “你、你、你看!”他满脸惊恐地指着前方。楚风回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蛇嘴大张着,似乎就要择人而噬。饶是楚风已经数次见过这条大蛇,也不禁为它此时的威风而色变。 “是阿达啊!尼莎是你救的吗?她还好吧?”尽管觉得跟一条蛇说人话有点儿扯,但此时的楚风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 “我说胖子,你刚才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吗?”楚风等了半晌,那条蛇都没动静,渐渐觉出不对来。 “没有啊,刚才我找到这儿,只看见那小姑娘躺在地上,我正准备过去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就蹿出这么一条大蛇来,它张开大嘴要吃我,我只好撒腿就跑。”胖子看着那大蛇,还心有余悸。 楚风绕到侧面测试了下,那条蛇的身子似乎还在洞里,他缓缓靠近,那条大蛇依然没有反应。最后楚风才发现,整条蛇竟然已经僵硬了。 等他把昏迷不醒的尼莎抱回湖边石屋时,少不得把这条大蛇死后还要护主的忠心给众人叙述了一遍。众人听说后全都唏嘘不已! 平生最害怕蛇类,每次见到“阿达”都躲在楚风背后的凌宁听了楚风所说,那条蛇竟然在生命的最后还试图保护尼莎,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央求楚风第二天带她去把那条蛇埋葬了,这样的义蛇,不应该没个好归宿! 这天傍晚,尼莎便醒来。她睁眼一看,凌宁姐、楚大叔、齐大叔这几张熟悉的面孔都一脸焦虑地望着自己,其他一些不太熟悉的考察队员的脸上也挂满了担忧,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凌宁已经不知该怎样安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阿妈走了,亲生父亲死在眼前,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那条大蛇似乎又为了救她而丧命,如此遭遇,不让她哭出来,恐怕对她的伤害更大。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2 第十六章 尾声 尼莎一哭,除了凌宁,那些男士们就都退了出来。 “你去告诉她!” “你去!” “该你说!” “笑话,谁规定的这种事该我说,我又不是保姆?” “那威廉去说!” “哎呀,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事弟子服其劳嘛,谁让你是这小疯子的学生呢?” “那里头不是还有一个学生吗?凭什么好事轮不上我,这种事就让我去?我不去!” “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楚风有点儿恼羞成怒。 大齐赶紧借口自己还是一名伤患,躲去休息去了。其他人顿时作鸟兽散。楚风气得一个倒仰,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去给尼莎说那条大蛇的事。 “楚大叔,你不用说了,阿达没事,它只是累了,需要休息!我知道它在哪儿,但是现在不能去找它!”出乎他意料,尼莎似乎知道他的来意。 “哦、哦,那就没事了!”楚风不敢看小姑娘笃信的面庞,落荒而逃。 第二天,楚风带着凌宁和威廉几人,想来收敛大蛇的尸体,可那个洞口却再也没有了大蛇的踪迹。几人找了一圈,竟一点发现都没有,楚风这才相信尼莎所说,说不定大蛇“阿达”真的没事,它只是累了,美美地睡一觉就好了!但愿—— 夏秋之交的喀纳斯,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在这儿怎样送出手中相机的菲林都不为过,随着旅游的开发,现在的人们越来越不满足于跟着旅行社常规出游,自驾游和特种旅游悄然兴起,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荷马就是乌鲁木齐一个自驾车俱乐部的负责人,这一次他带了一支30辆自驾车的团队探险喀纳斯。不过传统的喀纳斯景区和喀纳斯湖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此次想深入的地方是不对游人开放的喀纳斯景区核心区——阿克库勒湖。 这个湖俗称白湖,因为它距离冰川很近,冰川融水里富含冰川运动中挤压研磨形成的白色岩石粉末,这白色粉末在流动的水中来不及沉淀,所以整个湖面呈白色。 汽车是无法直接开上去的。荷马和他的领队巴依早就在牧人那里租好了马。大家乘船东西穿越喀纳斯湖之后,便骑在了马背上。颠簸摇晃几十个小时,直到第二天,他们才好不容易来到了阿克库勒湖南边的一个开满紫红色鲜花的山坡上。 “巴依!带着大家先扎营,摄影爱好者可以在这面的山坡上选好点支好他们的设备!”荷马吩咐领队巴依和助理小师,趁着现在有大雾,先把一些准备工作做好。 来的人当中大部分是摄影发烧友,听了他的吩咐,纷纷在山坡上架好机器! 不得不说,他们到这儿的这天,天气很糟糕,眼下已经日上三竿,却还时风时雨,雾浓到几乎化不开。 总算大家运气还不错,等候了半个小时后,雾气蒸腾,阿克库勒湖短暂地露出真容。 “快看!那是什么?”一名团友惊呼,他手指向湖中心,瞠目结舌!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股飞速运动的水线,向着远方游动而去。 “那是不是传说中的湖怪?”看着那条明显是由身形巨大的水下生物游动形成的水线,很多人都这样猜测。 “我看到了!真的是湖怪!”一名团员带了高倍望远镜,他看到了一个黑色身影,可惜它在迅速远去,看不真切!“好大!”他一边说,一边猛按手中的快门! 他比画着:“最少15米长!” “我也看到了!” 第122节 “我看到了!真的!” “真的真的好大啊!” 兴奋的团员们惊呼声此起彼伏,不管看没看到,都高兴得好像过年一样!“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也成片响起,似乎大家都不再珍惜手中平时宝贝得不行的设备了,只顾留下湖中那生物的身影! 没过多久,那条水线便消失不见,可是团员们的兴奋情绪却久久不散! 似乎老天爷也感染了这股兴奋劲,其后一直艳阳高照,尤其到了黄昏,那绝美的夕阳,使得团里的摄影发烧友们再度疯狂了一把! 天快黑时,领队巴依忽然领着两个人来见荷马:“学长,这两个人说他们在山上遇到泥石流,丢失了所有的给养和设备,问我们能不能捎他们回去!”这个巴依是一个蒙古族小伙子,会五国语言,在日本待过三年,受日本那一套毒害很深,其实他根本就与荷马没在一个学校呆过,可是必用“学长”称呼他! 荷马一看,这两个人,一个肯定是维吾尔族,另一个倒是像汉族,只是一身黑袍,看着不像好人。要是平时倒也罢了,眼下这荒郊野外的,能见死不救吗? 他想了想,还是同意收留这两人。不过他私下嘱咐巴依和小师,一定要把那两人看牢了! 且不说这些自驾游的游客最后会遇到什么。遥远的欧洲,一声轻笑,破坏了眼下这古堡会议室里的严肃气氛,可那位罪魁祸首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弹了弹手中的一张纸条,颇为玩味地说了一句:“那老头的儿子死了啊!呵呵!那老头会不会发疯呢?” 看那样子,颇为幸灾乐祸! (第二部完)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引子 炎炎烈日之下,一丝风都没有,一只身披土黄色斑纹的沙漠蜥蜴漠然地抬首四顾,散射的眼神显示,它并没有既定目标。也许是对这漫天黄沙生了厌,也许是忽然感觉到危险的降临,小蜥蜴在一片黑影即将罩顶之前“嗖”的一下钻入了旁边的红柳丛中,动作之迅捷令人叹为观止。 当“嗡嗡嗡”的轰响从天空掠过时,红柳丛里更寂静了,似乎就连那株最高的红柳映在沙地上的影子也矮了些。 两架武装直升机飞过。眼见飞机已经远去,红柳丛里的人似乎松了口气。 “呼——好悬!要不是这里刚好有这么一丛茂密的红柳,咱们可就被抓了!”一男子的声音刚刚传出,就被另一声喝止:“闭嘴!你想去蹲中国的监狱吗?” “我……”男子不服的话还未出口,就听见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很快,三辆巡逻的军用吉普便驶到了这丛红柳跟前。红柳丛中马上变得寂静非常。 不知道是因为这丛红柳正生在一个大沙包顶端,一眼望过去,无法藏住任何东西,还是那军车的巡逻路线恰好就在沙包前方,总之,军车并没有在此处停留,一个急拐弯,迅速扬长而去。 等军车掀起的沙尘落定之后,红柳丛中才再次传出声音:“好了,这是最后一拨巡逻,等天一黑,咱们就进去!在此之前,如果你们不想去中国监狱观光旅游的话,最好老实一点!” “哼!……”前头那个不服气的声音又冒出来,却不知被谁将他的嘴捂住,使得后头的话变成毫无意义的杂音。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一章离去 这个很有风度的“窃贼”没有偷任何东西,他只是看了一份病历,然后便悄然离去。第二天一早,查房的护士便惊慌失措地向上级报告:那位领导交代一定要严密注意、精心护理的病人——楚风,不见了。 一 被软禁? 话说楚风等人从那个阿尔泰山深处的山谷中出来以后,在喀纳斯湖边的山村告别了小尼莎,她似乎已经恢复,至少在分手之际,都还记得笑着对楚风和凌宁挥手,而其他人则很快就被转送到阿勒泰地区最好的医院里,做全身检查。 “你们在那个山谷里受到的核辐射很厉害,是正常值的四十倍,不过好在这个数值对身体还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在医院里做一段时间的治疗就没事了!”楚风记得自己刚刚被送到这家医院,并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被这样告知。 可是,这一段时间的治疗到底是指多长时间?三天、一周、两周、一个月?楚风觉得自己的身体快发霉了,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快十天了。除了刚到的那天见到大齐一面,听他丢了一句“好好洗洗就没事了”的屁话之后,就再没见过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 凌宁、威廉、桑布、王聪,还有大齐手下的“小和尚”他们,就算原本大家不是太熟,仔细想想,从认识到如今也不过才几个月时间,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次的生死考验之后,说是刎颈之交还差一点儿,肝胆相照总是达到了吧。这些人也跟自己一样被隔离起来治疗了么?楚风一开始坚信不疑地这么想,否则的话,他们怎么可能不在自己面前出现? 可时间长了,他开始不确定。尽管他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了这一层楼上,但透过窗户,他一次也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这家医院并不是很大,他从窗户中判断出来,自己身处四楼,而所在的这栋楼最高只有八层,医院除了这栋主楼,还有两栋矮小一点儿的附楼。如果其他人也像自己这样被隔离治疗,不可能这么多天也见不到一丝踪影。楚风疑惑了。 就在他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时,一天下午的午睡时间,他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楚风惊喜莫名地披衣而起。是凌宁!是她的声音。楚风从未像如今这样觉得这小姑娘的声音如此好听,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可还未等他走出自己那间超大的单人病房,一个沉稳的男声便已响起:“对不起,凌小姐,你不能进去!请你随我来!” 这个声音楚风熟悉,这十天来他天天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人是他的主治医生,每天对他询问无数个问题。 为什么这个医生不让凌宁来见自己?楚风很纳闷,他去推开病房的门,没想到门一打开就见到两位士兵正在给他站岗。 “楚先生,请您回去休息!”左边的士兵见他有跨出房门的意图,忙伸手制止。 楚风定定地看了看两名士兵的脸色,见他俩脸上都有一丝紧张,他略微一怔,便不动声色地转身返回。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楚风心想,这十天来,没有任何人来看望自己,也没有其他人的任何消息,自己的手机早就不知到哪儿去了,电话也不让打。现在凌宁好不容易闯了过来,却又被拦住,自己还被困在了房间里。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蹊跷,此时楚风已然明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自己被软禁了! 他躺回床上,闭目沉思。首先,这里是军方医院无疑,那门口站岗的,和来来往往穿军装的人以及他们的身姿,都骗不了人。可为什么自己在这里被软禁?大齐知道么?他如果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还不来看自己?如果知道……楚风不敢再想下去,如果大齐知道带自己来这里自己就会被软禁,而他却一路上没有透露任何信息……这想法不禁令楚风汗毛乍起。 不过,为什么呢?楚风仔细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出格之处啊!而且他在那神秘山谷之中一直与大齐在一起,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嫌疑,要“享受”被软禁的待遇?如果怀疑他监守自盗了什么,不是应该有人来审问的吗?可这些天,除了那位主治医生不停地问一些有关他身体的问题,并没有人再问过他别的。 楚风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多年来翻译古文字养成的习惯告诉他,以某种思路去想怎样也想不通的问题可以暂时搁置,过一阵再换个思路想想便是。 如此,楚风很快便静下心来,这一静心,他的听力忽然好了许多,连门边两位战士的呼吸声居然都能听到。 他静静地数着两人的呼吸次数,看来这两人还不是一般的紧张,他们的呼吸明显比正常情况下要急促,他们在紧张什么? 不对!楚风眼中精芒一闪,这两人他并不是没见过,平时也在楼层入口处值过勤,见了自己并不紧张,为什么这会儿…… 楚风明白了,是因为凌宁来了。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有什么事是凌宁知道而自己不知道,且眼前这些人都希望隐瞒自己,生怕冲动的凌宁告诉自己,他们才会忽然紧张起来。 事实是否如此呢? 楚风不知道,他不再想这个问题,他从床上下来,穿了拖鞋,进了卫生间。 等楚风从卫生间出来,门口的呼吸声已经听不到了。他装作漫不经心,以每天在楼层里散步的惯用姿态打开房门,果然,那两位战士已经退到楼梯口去了,这回没有人阻拦他出屋。楚风慢慢踱着步子,来到楼层向外的窗子跟前,他往下一瞧,果然,楼下空地上,凌宁正仰着头不甘地看着这边。 也许是两人经过这么些事有了默契,楚风的目光刚刚出现在窗前,凌宁的视线也投向了这边,两人目光一碰,楚风心惊了。 凌宁一脸悲伤,她的目光中有悲,有心痛,甚至还有一丝决绝,却独独没有委屈。楚风知道,以凌宁的性子,特意来看自己,却被人阻挡住,她眼中居然没有委屈,这令楚风心下“咯噔”一声的同时,也有些明了。他不禁发出一声苦笑。 第123节 当夜,一个矫健的身影灵敏地避开值班哨卫,悄悄摸进了这层楼值班医生的办公室。 这个很有风度的“窃贼”没有偷任何东西,他只是看了一份病历,然后便悄然离去。第二天一早,查房的护士便惊慌失措地向上级报告:那位领导交代一定要严密注意、精心护理的病人——楚风,不见了。 北京某大医院,高干病房,凌茹凯在电脑上敲打出一些毫无规律的字符。楚风交给他的桦树皮文书的翻译有了很大进展,可是那些神秘石碑上的文字却迟迟没有什么线索。前不久,他又接到了楚风考察小分队送回来的泥版文书的拓印文件。看到那份有着四种世界最古老文字的文书,凌茹凯心中总有个古怪的念头,似乎三者之间有某种神秘的联系,只有找到这联系,他才能够真正破译其中的奥秘。 “老凌!你又不好好休息!”推门进来的张教授,见凌茹凯那满头乱发和通红的双眼,就知道,这个老伙计又熬夜了。他一脸不赞同地过来扶住凌教授的胳膊,“我说,老伙计,你现在这身体,可禁不住你这么折腾。你这是要拼老命哟!” 凌教授连头都没抬,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思考。张教授气得恨不得伸手去关他的电脑。 “别!”凌茹凯此时方回过神来,见了他的动作,连忙伸手去拦,“老张、老张,你等会儿,等会儿!” “不行,现在你必须休息了!”张教授一点情面不讲,硬是给他把电脑关了,压着老伙计躺下。 “老张、老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凌茹凯力气没有张教授的大,争不过他,急得大吼。可是,来不及了,电脑屏幕在他眼前变成一片漆黑。凌教授气极,别过头去,不理人了。 “老凌,你这么着急,我知道,也能理解,可你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张教授看他跟自己生气了,无奈地劝慰道。 凌茹凯没反应! “你这样儿,别说搞研究了,不出几天,连老命都得玩儿完。真这样,你甘心?你毕生的追求,你的疑惑,你不想知道答案了?”张教授不愧是凌茹凯几十年的老朋友,一张口就直逼要害。 果然,凌茹凯听了,嘴张了张,虽还是没有出声,但好歹有了反应。 “再说,你那凌宁小丫头可是一个好苗子啊!只是如今还太嫩了,你不想教她出来,后继有人?”张教授好口才,句句直捅人心窝子。 “我不知道这些么?我是没时间了哇!老张——楚风他、他——我还有几天?不抓紧点时间成么?”凌茹凯一想起自己那位得意弟子心中就一痛,他原本寄予了多大希望在楚风身上啊,而楚风也没让他失望,线索越来越多,似乎他们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可这孩子却成了那样……唉,自己拼老命也是不得已啊! 张教授听了也神色一黯,他想起此行的目的,抬头看看老友憔悴不堪的面容,欲言又止。 凌茹凯闭了闭双眼:“老张,你有什么,就直说吧!现如今,我什么都经得住!” “这……唉,总得告诉你,罢了!老伙计,你听了千万别上火——楚风出走了!”张教授还是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什么?!” “医院传来消息,他昨儿晚上不见的!”张教授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他听,“昨天下午,凌宁闯过去了,没让她见到人,可是不知道怎么地,那小子起了疑心,他当晚就潜入值班医生办公室偷看自己的病历,然后,就走了!”张教授很无奈,他心里已把楚风恨得牙痒痒:臭小子!居然连个条儿都不留下就玩出走。你还真是当我们这些老家伙都闲得慌哈! “阿嚏!”某个跑路的家伙忽然打了个喷嚏,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昨儿晚上,咱没有吹风啊,咋就着凉了呢? 二 魔鬼城里的流浪汉 “嘿,兄弟,你说的地方到了,你要在这儿下吗?”司机的问话让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扭头看了眼窗外。夕阳的红色光芒已经染到了雅丹土堆上边,使得那些雅丹平添了几分靓丽。 “哦,好,谢谢老哥!我就在这儿下了!”这个表面看上去有些像个流浪汉的男子,很快从大货车的驾驶室中跳到了地面。 “回见了兄弟!在这儿可不能过夜,要不晚上得遭老罪了!等天快黑了,赶紧再挡一辆车。克拉玛依城里头可暖和多了!”年龄偏大的老货车司机有些唠叨,却是真切的关心。流浪汉一般的男子虽不打算听从他的意思,心里到底还是温暖的:“知道了,谢啦!老哥!” 大货车很快远去,扬起的黄沙使得男子身上的土黄色牛仔衣更黄了些。 流浪汉一点儿也不介意,连身上的土都没有去拍一下,扭过头,眯着眼看了一下远处那群在荒原上凸起的、像城堡或者蘑菇云一样的异形高台,头一仰,便以一种懒散却不慢的速度朝那边走去。 他下车的地方,与传统的乌尔禾魔鬼城景区相距很远——司机师傅为了给他省点儿门票钱,特意把他拉到了不会被大门拦住的地方。只是这样一来,要走过去,得费不少时间。 好在如今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流浪汉不慌不忙地走着,尽管胡子已经占据了大半张脸,头发也长长了很多,但那道英气的剑眉还是让他看上去有几分英俊,外加至少一米八的身高,即便他如今一身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牛仔服,就连身后背的一个帆布包也脏得不像样子,马路上来往的大客车上,依然有不少女性乘客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夕阳西下,刚才那些还泛着金色的风蚀“城堡”,现在就像一块用红线条画出来的大彩石,它们后边的天幕在落日的照耀下,呈现出神圣的湖蓝色。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他的身前,直追远处更长的黑影。即便已经进入金秋时节,白天的阳光依然威力十足。此时走上那被晒了一天的黄沙石土地,脚下还能透上来阵阵温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离那黑影越近,流浪汉的身上却觉得越阴冷。他伸手想将身上的衣服拉紧一些,手伸至半途,却又颓然放下,自我嘲笑了一番,便毫不犹豫地走入了那巨大的阴影之中。 “快!快点!”阴影中,有人低声呼喝,“不想被抓去吃牢饭,你们就该死地给钱快点!”呼喝的人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回应他的是迅速加快的脚步声,好不容易,四个人都成功穿越了管制区域,钻进他事先交代过无数遍的一个坑洞中,此人的脸色才稍显好看一点儿。 “好了!进了这儿咱们暂时安全了!我说,你们是没吃饭还是怎的?怎么比娘们儿还慢?!”说话的人就是先前暴粗口的家伙,借着洞口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出此人身形消瘦。 “你!”一个声音不服气,似乎挥手向前,马上被人拦住:“好了好了!别忘了咱们只是暂时安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听了这句劝,坑洞之中暂时安静了下来。不久,刚刚劝阻某人发怒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等着!”最先前的那个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使得某人差点儿又忍不住了:“你——” “你什么你?有本事你现在蹿出去?等着!只有天黑了,咱们才有机会!”此前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很高兴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吃瘪,忍不住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那模样,像极了一只龇着牙、对人示威的猴子。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北京的凌茹凯睡不着,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病,自己的研究,还有对弟子楚风的担忧和牵挂。 而其他的人睡不着,又是因为什么呢? 流浪汉其实早被人发觉了,除了即将离去的今日最后一批游客,还有在侧门收门票的那位大婶。但令人奇怪的是,那位大婶今天的眼神似乎高度近视,她仿佛没看到有那么一个人逃票来到了自己的“领地”。 “妈妈,那位叔叔为什么不走?”对于五六岁的小男孩来说,他心中对于“魔鬼城”的憧憬是远远大过恐惧的,他还没有看到一个魔鬼呢,怎么就要走了?他不愿意。 可他的母亲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膊:“听话,天快黑了,咱们必须得走了,要不,你看那位凶凶的奶奶,她会来把你赶出去的!”母亲很无奈,只好借大婶的名头吓唬自己儿子。 小男孩怯怯地看了一眼那位长了一脸横肉的大婶,有些羡慕地望着流浪汉说:“那位叔叔就不怕被凶凶的奶奶赶出去么?” 他的妈妈不屑地撇了撇嘴:“那是一个流浪汉,没有人会去管他的!” “流浪汉真幸福,妈妈,我也要当流浪汉!”可惜,孩子的这个“崇高”志愿还没有开始发芽就被妈妈掐灭了。 流浪汉离这对母子并不远,母子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都进了他的耳朵。他听到“没有人会去管他”这句时,眼皮子跳动了一下,却很快又露出一个苦笑,继续往魔鬼城深处走去。 脚下的沙石不时地对他的脚底造成一定的阻碍,他默默地走着,眼下这里方圆十公里之内应该都没有人了。他想。天边最后一丝红色也在预示,漆黑的夜马上就要来临,按道理,这里应该很安静才对,可他的耳边却十分不安宁,总能听到嗡嗡的、仿佛庞大车队驶过的声音。他知道,这是风声。 这里亿万年前或许是一片平台形高地,在无限漫长的岁月里,狂风不断地吹走了松软的土地,留下来的孤岛状小山便被狂风、沙砾这些脾气不太温和的“工匠”们打磨成了一座座古怪的城堡。 成片的“城堡”成型之后,狂风就兴奋地打着呼啸在它们中间蹿来蹿去,那声音真像魔鬼的叫喊一样,这便是魔鬼城得名的由来,其实,哪里又有真的魔鬼呢? 第124节 嘘,好像有人不同意! “魔鬼!你是魔鬼!”一个声音大声地叫嚷着,恐惧使得他的声音变得异样。这声音在这空旷的地底显得异常尖锐,让这漆黑的地穴越发恐怖阴森。 “魔鬼?呵呵,我若是魔鬼,你们这群人又是什么?嗯?吸血鬼?”一个声音阴森森地在一旁回答,声音时远时近,令人摸不准他的方位。 “你、你好狠,我们三兄弟竟然都栽在了你手上!”另一个声音还略显沉稳,但声音中的苦涩暴露了他内心的震荡。 “狠?呵呵,比起你们对我做的事情来,我这只能算小儿科罢了!”那个阴森森的声音还是不固定。 他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愣是不在同一处地方说话超过5个字。三兄弟中身手最好、也最不喜欢说话的老三居然第一时间就被他干掉了,老大心中的恨还来不及爆发,就发现自己和老二的处境都很不妙。 此处地穴宛如盘丝洞一般复杂,对方熟悉地理,借用这复杂的地形,在黑暗中偷袭得手。他听到几乎从不发声的老三那一声闷哼就心知不妙,待到老二被吓得大叫时,他就明白,自己兄弟三人这回不要说完成任务,就是活着回去都希望渺茫了。 这兄弟三人正是纽约唐人街乔老爷子的手下,而暗处伺机而动的就是被他们折磨了将近两个月,又被逼带领他们来取宝的“瘦猴”。 此处是靠近当日那个古城的一个军事管制区的地底。除了“瘦猴”,没有人能够如同在自己家一般摸清这地底错综复杂的地道,这也是“瘦猴”当日即使忙着逃跑也要把东西藏在这里的原因。 这一路“瘦猴”的表现都很正常,也带领这兄弟三人顺利地避开了地面上的层层守卫,直到进入这地底,他才突然发难。 “你、你这么对我们,就不怕老爷子——”一向不太着调的老二这么一喊,老大心中暗暗叫苦。果然。黑暗中,“瘦猴”一听“老爷子”这三个字便怒从心中起,很快,黑暗中便传来老二的惨叫“啊——呃!”就如同正欲引吭高歌的白鹅,刚刚叫了一声,便被人捏住了那白而美丽的脖子,瞬间戛然而止。 老大的头皮都麻掉了,他再也不愿意在这该死的黑暗中多呆一秒钟。他只想立刻回到地面上去,哪怕被地面上的军队逮到,那也比在这儿不明不白地死掉好。他开始想法子自救。 “瘦猴”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这几个人在美国没少折磨自己,让他们痛快地死掉,真是对不住自己受到的那些折磨。“瘦猴”轻轻抚摸着自己肋骨上的伤痕,很惬意地想。 流浪汉还在魔鬼城中默默地走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天色已经全黑了。秋日的戈壁滩上昼夜温度相差很悬殊,夜很寒冷,他似乎没有注意到。 如今他已真正走到那一片风蚀“城堡”中间,他左右看了看,似乎两座“城堡”相隔的距离不小呢。他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冻死在这里的打算,借着头顶璀璨的星光,他找到了一处背风的风蚀洞穴。 耳中那宛如魔鬼呢喃的声音对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完全无意识地瘫坐在洞穴的沙砾上——似乎那些不会硌人——眼珠子都懒得动了。 此人身上的颓废气息如此浓郁,连狂风都不愿意靠近他,有些退避三舍的味道。但总是有例外,“沙沙、沙沙”,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流浪汉依然对这个声音无动于衷,他身上的懒散、寂寞、疏离,仿佛与生俱来、根深蒂固了。似乎就连生死问题,也不值得他眼珠子一转。 “小兔崽子,以为你留了胡子大婶就认不出你了?!你个死没良心的,十几年不回来,回来就是这副鬼样子给大婶看呐?”看门的大婶嗓门真是大。她气喘吁吁地爬上这个风蚀“城堡”,满头大汗,气得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流浪汉大骂。 “大、大、大婶?”流浪汉如今不淡定了,他瞪大了双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半晌,犹似不敢置信地问道:“您、您哪位?” “臭小子!你惨了,连我大名鼎鼎的马大婶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地球人啊?”胖大婶语气恶狠狠的,脸上却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果不其然,这位胡子拉碴但还魅力犹存的流浪汉,也就是前不久逃出医院,令无数人忧心不已的楚风,脸上万年不变的表情,在这位有着水桶腰、整个人都圆乎乎的大婶面前破了功! “马、马大婶?”楚风在心里拼命搜索当年的信息,没有这一位的印象啊?他有些迟疑地问,“这位大婶,您是不是、是不是认错人了?” “呃,你真的不认识我?”那位圆乎乎的大婶一脸诧异,“你真的不是二狗子?前边柳树屯的二狗子?” 楚风听她这么一说,确定对方认错了人,心情莫名地放松了下来。他眼下最害怕的就是遇见熟人:“我确实不是您说的那个什么二狗子,您认错人了!” “认错就认错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婶一脸无所谓,迅即又变成满脸灿烂,“我说小子,既然大老远的咱们在这鸟不生蛋的魔鬼城里认识了,就是有缘,看你这样儿,想是今儿晚上还没着落呢。走吧,跟大婶回家!”大婶说完,根本不等楚风回答,转身就走,边走还边嘀咕:“真是,他咋就这么没见识呢?连马大婶都不认识!” “大婶,谢谢您的好意了,我真不用……”楚风略带苦笑地打算回绝热心大婶的收留,可惜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走走走,磨蹭什么?这魔鬼城景区里一到点儿就不能留人了你不知道?想陷害你大婶是怎么的?快走快走,没看出来,这么大块儿个男人,行事咋就磨叽成这样儿了呢?” 大婶不由分说,半拉半拽地,把楚风拉回了家。 三 心结 走进那个干净整洁的土坯房小院子时,夜已很深,但是,借着满天星光,楚风依然可以看到院子里处处摆满了靓丽的鲜花,他不禁暗自点头,这一定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回族大婶。因为回族女性生性喜爱整洁、干净,而且爱美,她们会一刻也不停地保持自己家院子的干净整洁、甚至一尘不染,而且,不论家境如何贫穷,家里总会开满鲜花,哪怕是几朵不要钱的野花。 大婶很麻利,一到家就张罗着烧水下拉条子。很快,一大盘拉条子就端到了楚风的面前,那阵阵香气,使得他的肚子不停地“造反”。楚风打从那“咕噜噜”的声音第一次响起时脸就红了,好在如今他留了一脸胡子,倒也没人看得出来。因此等大婶招呼他吃时,他没再扭捏,双手捧着,虚抚一下脸,做了个穆斯林吃饭前的例行礼,然后“哧溜溜”地,几下就把一大盘拉条子给吃下了肚。 “唉,这才像个男人样儿!”大婶笑眯眯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等他吃完了,夸了这么一句,就嘱咐他在自家的客房里休息,然后给他留下一盆洗脚水,端着空盘子离去。 楚风吃的时候没感觉,这会儿要睡了才觉着实在是撑着了。想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却又有顾忌,这毕竟是别人家里,进门的时候还见了这家的儿媳妇,深更半夜在人家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别被人当贼打了。 可是不走吧,这胃又顶着难受,想了想,楚风还是悄悄溜出了门。 这个院子是新疆很普通的民居样式,一排三间卧室,右手边是一间低矮的厨房,厕所在院子后边,是旱厕。楚风在院子里踱了一阵方步,憋着气在厕所里解决了肚子里的部分“存货”,才提着裤子出来,便听到一阵说话声。 “妈,您真是,怎么又带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回家?”抱怨者是个年轻女性,语气很轻,很有些无奈在里边。 “咋啦!不就一盘拉条子,你心疼了?!”马大婶的语气还真是她的一贯风格。 “妈,您真是!唉,我是在乎那一盘拉条子吗?我这不是怕您引狼入室嘛!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就是相熟的,还有个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何况您老是拣一些来历不明的流浪汉回来。这要是……” “行啦、行啦,家里不是还有大勇在么?怕啥?这些人要不就是一时有难处,要不就是一时想不开。你妈我又不傻,好人赖人还分不清?上回那个小伙子你不也说我不该往家领,结果呢?人家父亲寻来了,那一口一个谢谢,你不也受着了?”马大婶依旧不以为然,就她那双眼睛,能看瞎喽?能把坏人领家里来?这个儿媳妇啊,啥都好,就是有些拎不清! “妈,上回是上回,那个小伙子瘦瘦弱弱的,还没个姑娘劲大呢,那就是有坏心咱也不怕,可这回您领回的这个……” “咋啦,你别看他个子不矮,又一脸胡子茬,可你看看那双眼睛,觉着害怕吗?”大婶不答反问。 “倒是没觉着有多害怕!”儿媳妇想了想,其实这人身上衣裳虽有些破了,脸上也胡子拉碴的,但给人感觉还是挺温和的,“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 “行啦,你看看这人,一身破烂,可说话慢条斯理的,进了咱的院子,就知道咱是穆斯林,还知道咱吃饭前要做‘乃玛孜’(礼拜),饿极了吃饭的时候也没发出那‘呼噜噜’的声音,教养这么好,我看呐,这个人的家境一定不差,而且还读了不少书,放心,出不了事儿!”大婶还真是观察入微。 “那,妈,他为啥这个样儿跑到魔鬼城去,难道也是和上次那个小伙子一样,脑子糊涂了不成?” “谁知道呢,看那样儿不像是要去寻短的,估计是一时想不开。这人啊,就爱自己和自己较劲儿,本来没事也要给自己生出些事儿来。要我说啊,这人活一世,谁没个沟沟坎坎啊,都要较劲,到死了那天也痛快不了。还不如啊,好好地,天天痛痛快快地活着,啥事都给它抛脑袋后边去,说不定就没事了呢!”大婶说这话,意有所指。 楚风听了一怔,心想,莫不是大婶知道自己在这听墙角?当下不敢再听,放轻了脚步,悄悄回房。 这边,婆媳俩听到那轻微的关门声,相视一笑,马大婶的脸上,居然浮现出几分少女的调皮神色来。 回到房里,楚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也不小了,人都说四十不惑,离着四十岁也差不了两年,这不惑二字怎么就离自己那么远呢? 刚才大婶的那段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楚风很清楚,也很感谢热心大婶的好意,但是,一想到那晚看到的那些脑部ct片,他就无法平静。 那是一组片子,片子上一个阴影从黄豆大小变到鸡蛋大小,时间不过区区十天。他刚看到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可那病历上明明白白写着自己的名字。而原因人家大夫也找出来了——“脑部脂肪瘤重度核污染下的异变”,结论是“随时可能破裂”,破裂结果是“病人有100%的死亡几率”!由于情况十分严重,医生认为他甚至不能有情绪上的稍稍激烈一点儿的波动。 第125节 看了这个,他就知道没错了,否则无法解释自己这几天的待遇。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破坏大家好意的举动到底是对是错。不管怎样他宁可明明白白地死去也不愿糊里糊涂地活着。 那个山谷就是因为那些个有放射性的东西引来的觊觎。俄国人甚至还悄无声息地弄来了核潜艇。楚风记得,当时他愣了一下之后,第一反应是寻找其他人的病历,结果,所有去过那个山谷的人中,除了自己,谁都没事。 他看完所有人的病历后,微松了一口气,却又很想不通,为什么一整支考察队都进入了那山谷,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出了问题? 他想了又想,记得自己在山谷中唯一单独去过的地方就是那个所谓的圣地。因为女祭司的阻挠,只有她和自己两个人进去了。楚风想到这儿一凛,那个人首蛇身的塑像是不是就是使自己产生这种异变的根源呢? 当日,楚风跟着女祭司进入那道石门后边,石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只有一尊看上去大约三米多高的石像,让楚风一呆的是,这尊石像没有脸,脸部是平整的一块,而身子却是人首蛇身。石像的双手捧着一块泥版,这块泥版他后来带了出去,泥版上的文字他也拓印了下来。只可惜,最后那块泥版还是毁在了尼莎手里。 对了,那个“姆”,楚风突然想起来,在神庙之中,与那群俄国人打斗的时候,借用一句咒语,他似乎与那个不知来历、神奇的人形物体“姆”产生了某种联系,当时自己就觉得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难道就是那时?所有人中,除了女祭司,似乎只有自己曾经指挥过那个“姆”,而且它还听命了。这是不是自己脑子里那个鸡蛋大的东西的由来呢? 楚风才想了一会儿,眩晕的感觉又来了,想着医嘱里那一句“不可大喜大悲,不可忧思过度”,他就禁不住苦笑,现在不是什么“忧思过度”了,哪怕用一点点脑子,这脑袋就会眩晕得难受。想来也是,在医院住了十天,那东西就能从黄豆大小长到鸡蛋大,这又出来快十天了,“它”该更大了吧?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强忍着眩晕带来的不适,楚风继续想着,大婶的话很有道理,管他呢,别管还有多少日子,咱有一天就该痛痛快快地活一天,只是,为什么这么心酸呢?其实说起来,父母都不在了,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是哪天突然离去了,也算得上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吧!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楚风脑海里就有个声音弱弱地反抗:只怕不是这样吧? 对了,还有老师,如果听到自己的死讯,老师一定会很伤心的,他的身体也很差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自己这个选择是对的。楚风摸了摸上衣口袋里早就写好的一封遗书,心中安定了些。有了这个,就算自己哪天突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离开人世,也会有人帮自己处理好后事,而老师、凌宁以及那些他想保护的朋友们,还是永远不要知道这个噩耗的好。 其实自己全都安排好了,也已经做好打算,似乎认命了,为什么还有些不甘呐?楚风摇摇头,试图赶跑那强烈到要使他呕吐的眩晕感。他看似漫无目的地流浪,其实却还是在一路南下。想着尼莎临别时转达的她阿妈的话:“往南!一直往南!你就会找到你要的!”楚风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往南”,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罢了,反正死在哪里不是个死?就这么一路往南好了,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在哪个地方一躺。不是有句老话吗,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反正要死了,走哪算哪吧! 好容易等到睡意袭来,楚风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就要被抓住,可惜实在太瞌睡了,很快他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之中。 第二天醒来,楚风死活想不起自己昨夜临睡前最后那灵光乍现是为着什么。想多了脑袋又天旋地转,只好丢开,与热情的大婶打过招呼,虽然还是那一身破烂,好歹还算精神地上了路。 那日尼莎传的话虽说要楚风一直往南,可楚风却不是个死脑筋,他一路走着,时不时顺路搭一截子顺风车,没有,就自己溜溜达达地走,好在新疆热心的司机多,每天他都能搭上一段,只要大致是一个南行的方向就好了,并不强求一丝不苟的往正南方。夜间住宿,多数还在城里,即便在乡间,也是借宿人家,再没有野外露宿过。 心中既无执念,便也就没有了负担,一路行来,溜溜达达,大漠日升日落、风起沙落看惯了,心中郁悒便散去不少,胡子更长了,心境却更平和了! 这一路美景不少,金秋这个词,对于新疆来说是一点儿没用错。到处都是金黄色,间或再蹦跶出来些火红,就更衬着这秋喜庆、火热。 这一路到处是金黄的树林,不说那额尔齐斯河沿岸的桦树和胡杨,就是那戈壁滩上、沙漠里突然闯入眼帘的一小片胡杨,那也是金灿灿、红艳艳的。再加上蓝的天、白的云,空旷无人的广袤空间,是个人就郁闷不起来。 再干旱的沙漠里,也有那顽强的沙生植物伫立着、值守着,漫天黄沙中总能看到那么一些绿,那份顽强,那份坚持,常引得楚风立足看上半天。 这一路,楚风就是在这些风景的陪伴下走过来的,不仅这戈壁上的五彩石、火烧山都见了,就连极为罕见的海市蜃楼,他也见了一次。如仙境般的亭台楼阁就在眼前时,楚风差点儿以为自己已进入弥留之际,脑中出现了幻觉。听到旁人惊呼才反应过来,感情,自己是中奖了。 虽说沙漠、戈壁中有海市蜃楼的传说,但看到的人真的比中到五百万大奖的几率还少,楚风也没带相机,就那么微笑地看着,几分钟后,眼前这仿佛3d电影的画面便渐渐消失,听着身旁人懊恼的抱怨以及飞快地抓住时机的人们手持相机那接连不断的“咔嚓”声,楚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带走一丝尘土地离去。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二章西天山惊魂 楚风暗叫不好,赶紧把自己那把匕首抽出来紧握手中,定睛一看:“嗬!好大一匹狼!” 一 进山 却说楚风一路沿着国道217线,溜溜达达地往南行去,如果不是自己脑子里有着那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楚风简直会觉得这段日子是自己有生以来活得最轻松惬意的了。只可惜,虽然他也很想忘了这件事,可那时不时找上门来的眩晕,使得他心里的阴影想甩也甩不掉。 半个小时了,楚风深吸一口气,这些天以来,眩晕的时间越来越长,昨天甚至出现了忽然陷入昏迷状态的情况。楚风知道,自己的情况越来越坏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到这会儿,他早就对所谓的使命没了兴趣,行走路线也不再一味地往南,每每伸手拦下了好心停下的过路车后,只随意地跟着司机去到下一个目的地。 这一天傍晚,楚风离开了艾比湖,途经精河县往南,来到了一个名叫“沙尔沙拉”的小地方,这里已经进入西天山的北沿。楚风这两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自觉时日不多,那个女祭司的一句“往南”实在太过于虚无缥缈。为了给自己找一个风景秀美的好地方不被人打扰,他决定徒步进山。 抬头看了一眼被满山的高山松木装扮成黑青色的山峰,再看看那蜿蜒上千公里延绵不绝的气势,楚风自嘲地想想,葬身于此山,似乎也不算委屈了自己。 说是去找个葬身之所,但如今哪还有真正的无人区?真要找到个风景秀美且人迹罕至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在进山的头一两天,楚风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好在如今民间户外运动盛行,就连精河县这样的小县城里,户外装备居然还都大致齐全。楚风带着在精河县买好的装备,在沙尔沙拉停留了整整两天,这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背着一个大登山包,顺着一条沿着山脊流出来的涓涓细流,大踏步、头也不回地进了山。 “你说什么?全都陷进去了?”纽约,乔老爷子恶狠狠地盯着前来报讯的唐装年轻人,那目光似乎要把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是,他们被、被发现了,据说当场打死了两个,剩下两个被活捉。”那年轻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报告了实情。 “被活捉的是哪两个?”乔老爷子听后,脸色阴晴不定,沉思良久才又问出这么一句。 “不知道!出事以后,那里整个地区都被封锁了,我们的人根本得不到任何信息,就这个消息还是出事当时,‘钉子’趁乱递出来的。”年轻人不知道自己这个说法能不能过关,眼一闭,话说完之后,那心就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 “什么?!蠢货!”乔老爷子听后果然大怒。 听到他这一句骂,那年轻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 乔老爷子看他那汗流浃背的样子,两眼一瞪,又想骂两句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声长叹,他有些无力地挥挥手:“起来吧,不要再联系‘钉子’了,叫大陆那边的人警醒一点,这段时间宁可什么都别干,也不要给我出岔子!” “是!”年轻人见了那手势,松了一口气,弓着身子退出房去,直到出了房门,才敢拿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唉!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没出息呢?”乔老爷子虽然没看到年轻人出门后的模样,但想也想得到是怎么一个德行。 “老爷多虑了,如今的年轻人都有主意着呢,正经是没个惧怕才糟糕。”老管家在一旁,笑着解说了这么一句。 “嗯,你说得也对。”想了想,乔老爷子还是点了点头。确实,远的不说,就说这唐人街上,那些小混混什么不敢?一言不合拔枪相向的有的是。“唉,还是咱那时候好啊!”乔老爷子不禁感叹。 “老爷现如今也威风不减当年啊!”管家是家族里头打小培养出来的,忠心不容怀疑,因此也敢在主人面前说两句亲近些的话。 “唉,还是老喽!你说这班年轻人,怎么就没个懂事的?”乔老爷子真正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那种情况下,保着‘钉子’不暴露不比什么都重要?真正是猪脑子!居然还要他透消息。那个‘钉子’也是,白长了这么些年,脑子都长到狗身上去了!”越想,乔老爷子就越咬牙。 “那,老爷,如今怎么办?”管家皱了皱眉,还是主动询问。 “还能怎么办?等着,等这风头过去,再看!” “你说那老狐狸栽了?”在位于英国伦敦郊外的欧洲老牌贵族——奥雷尔家族家里,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高昂了起来,那声调,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 “栽了!”在他面前报告的正是顶着一张冰山脸的影子2号。大家如果不健忘的话,这位是个女士,而且深受眼前这位千年家族传承人——奥雷尔少爷恶趣味所害。 “仔细说说,他怎么栽的?” “他的人到了大陆军方的地盘,结果被抓,这一把连他们家族很多年前钉进去的‘钉子’也被撬了。”2号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明了。 “我说2号,你看看,你这张冰山脸生生把我这屋子弄成冰窖了。你瞧,少爷我的鸡皮疙瘩都冻出来了,你就不能笑一笑么?”心情大好的奥雷尔又想捉弄眼前的影子2号了,故意装出一副哀怨无比的模样。 第126节 “少爷,有个坏消息,那人快死了!”2号不为所动,依旧顶着一张万年冰山脸回话。 “什么?怎么回事?”奥雷尔听了,差点跳起来,顾不得自己那点小小的乐趣了。 “脑癌,末期,神仙也救不了!”2号的声音还是一丝温度都没有。 “真他xxx!”奥雷尔一急之下爆了粗口,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么淡定,挥挥手让2号消失,自己低着头在书房里来回转圈。 相较这两家的热闹,位于莫斯科的谢廖夫豪宅可就冷清多了。谢廖夫仔仔细细听了手下的报告后没有任何表示,他在等。他仅剩的儿子没了,孙子又被人抓在手里。他必须等,等到孙子回来,只有到那时,他才能出手。不过,眼下对付那帮中国人是不行,给另两家仇人添添堵,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风走累了,他今天大概走了七十公里。这个速度对一般徒步者来说也是很难达到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时间还有多久,便有些着急,在不顾惜体力的情况下,一气儿走到了山林深处。 这里人虽少,但沿途还是偶尔可见一两顶白色的毡房。在进山路上,楚风甚至还跟一户转场的牧民同路了好长时间。 如今已经算深秋时节了。这些游牧的哈萨克牧民要趁着大雪还没有到来之前,把牛羊转移到位于天山深处的冬窝子里去。 “咩——咩——”触目所及,浑身雪白的羊儿们到处都是。楚风知道,自己目前所走的是一条牧民转场踩出来的牧道。要想不再遇见这些牧民和他们的羊儿,他只有走另外一条路。 楚风没有多考虑,很快就独身一人进入了那黑压压、阴森森的林子。 天山的松树似乎更加挺拔高大一些。就算是在艳阳高照的正午,这密密的林子里也是寒气袭人。难怪天山沿线很多老百姓都管这种林子叫“黑森林”。 楚风进了黑森林后,不辨方向,闷头乱走,大致知道自己翻过了一个很高的山头,已经见不到转场牧人和牛羊的身影。天色渐黑,他走到了一处林木稀疏的山沟,看看地形不错,准备就在此处宿营。 这山沟两边全是黑压压的森林,谷底原是一条从山顶奔腾而下的山涧,如今遍布沟底的巨石东一块、西一块懒洋洋地躺着,似乎在嘲笑当日气势汹汹把它们冲下山来的山涧。只不过如今涧水仅剩一条四根手指般粗细的涓涓细流,秀秀气气地往山下蜿蜒行去,再没工夫理它们。 楚风找了个干燥、平坦的地方支起帐篷,简单解决了自己的晚饭,这才有工夫坐在帐篷前的大石头上,想想自己的去路。 到底,要到哪儿去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股腥风袭来,楚风习惯性一低头一侧腰,就见头顶一个黑影“嗖”的一下飞过去。 楚风暗叫不好,赶紧把自己那把匕首抽出来紧握手中,定睛一看:“嗬!好大一匹狼!” 眼前这匹狼刚刚偷袭不成,索性正面与楚风对上了,它毛色灰白,身材硕大,有一头小牛犊子大小。楚风见它昂首挺胸的模样,就知道它不简单,再打量一下这个头——只怕是一匹狼王。 果然,身旁和身后很快传来瘆人的狼啸,此起彼伏,有的好像在十几丈外,有的声音似乎就贴着自己的后背响起,这使得楚风更不敢回头了。 话说这狼猎食有个习性,喜欢咬断猎物的脖子,以前楚风曾经讨教过有经验的打狼人,如果你察觉到背后有狼,就一定不要回头。因为那畜生就在那儿等着,等你一回头的瞬间,咬断你的脖子。 除了不敢回头,楚风就连左右观察时也不敢动脖子,只好用眼角的余光扫射,这一看不要紧,“咝!”又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左右两边绿莹莹的眼睛已经悄然逼近,离着自己不过三米左右的距离,而前头那匹体型硕大的狼王此时居高临下地在前方巨石上漠然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件死物。 楚风眯了眯眼,他虽然自知时日不多,想在这天山深处找一处安眠,却没有任何牺牲精神,更不愿成为这群饿狼的腹中餐。 左右瞄一眼,不算后头埋伏的,眼跟前能看见的至少有十几二十匹狼,而且,正前方还有一匹狼王,这还真是掉进狼窝里了! 有经验的猎人曾经告诫过楚风,一旦狼群里有了狼王,那就不再是简单的狼群了,那是狼的军队,正规军! 想想刚才这群狼的动作,截断后路、正面威慑、左右围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身陷重围。这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还是年轻的狼王为了演练部下的“队形”而拿自己练手?不管是哪一种,似乎今天都有些不妙啊! 楚风嘴角微扯,眼下这局势似乎是群狼已经把他置于了必死之地,倒把楚风心中这些天的郁闷给激了出来:“他nn的,必死、必死!老天爷让我得那样的病,我奈何不了它也就罢了,就连你们这些畜生也想要老子的命。那就来呀!来呀!看看老子是不是好欺负的!”他神情激动地大喊,一个急退。他身后一匹狼以为得了机会,跃起扑向他,大张着嘴,亮出白生生的獠牙,企图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楚风嘿嘿冷笑,低头一转身,手中匕首轻轻一挥,半空中似乎一道闪电一闪即逝,“哗”的一下,半空中洒下瓢泼血雨,淋了楚风一头一脸,使得他顿时化身成来自血狱的恶魔。 那匹扑向他的饿狼从空中摔下,四肢抽搐,很快就断了气。 血腥气刺激了剩下的群狼,它们龇着牙逼近。一声声低声咆哮,显示着它们的愤怒。很快,狼王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从左、右、后三个方向,几乎同时跃起一匹狼,扑向楚风。 楚风左手握紧那把锋利的长匕首,右手握拳,一直密切注意着狼群的动静,眼见这三匹狼从不同方位扑来,他向左前方一个斜跨,低头蹲身避开后头扑来的狼,左手匕首一挥,再一次划开了一匹饿狼的肚子,右手正好一拳打在了右边扑来的这匹狼的左腰。那狼“嗷呜”一声悲呼着跌了出去,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早听人说过,狼是“铜头铁爪豆腐腰”,还真没错!楚风恶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差点儿糊住眼睛的狼血,这样想。 此时,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狼王似乎急了,它从高处跳了下来,就在楚风面前,定定地盯着他。那双斜吊着三角的绿眼睛,竟然使得楚风感觉到了一丝类似人类上位者的威严。 楚风没有胆怯,他的满腔豪情似乎被刚才的打斗、杀戮和血腥给激发了出来:“哈哈哈!过瘾、过瘾!老子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你们比我更倒霉!”他甚至有仰天狂笑一场的冲动。 二 斗狼王 听到楚风状似癫狂的笑骂,那狼王居然皱了皱眉头。楚风看见,下意识就要去揉眼睛,好歹想起身旁不怀好意的群狼,没敢妄动。 不过他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会皱眉头的狼,怎么看怎么诡异! 那狼王见楚风呆怔在那望着它,居然没有再次发出攻击的命令。它原地踱了几步,那高昂的头也低了下来,似乎在思考。楚风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思、思考?这、这是一匹狼唉!尤其恐惧的是,它正在想办法把我撕成碎块! 狼王抬起头,以一种饶有趣味的眼神看了楚风一眼,很快再次发出短促的啸声。 这一次跃起攻击楚风的狼有五匹,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各一匹,而那匹狼王高高跃起,目标却正对着楚风的头部。 这一次,除了狼王,其他四匹狼跃起的高度都很低,目标也很偏,没有一匹狼是冲着他的脖子去的,四匹狼,四张大张着的嘴,要咬的,是他的四肢。 这一次楚风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想故伎重施已经不可能。他本能地觉得狼王才是最狡猾最需要警惕的对象,因此他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狼王身上。此时狼王一动,他便估算出来它的落点——正是自己的头顶。好个楚风,不避不退,提气猛向前抢得几步,右手重拳出击,打中从正面扑来的那匹恶狼左眼,饿狼“嗷呜”一声,悲呼落地。等它缓过劲来,楚风已经跳到刚才狼王身处的那块巨石之上。他扭转头来,左手高举那把锋利的匕首,转身面对群狼。 另外三匹扑空的饿狼不甘地咆哮,正想再度扑上去撕咬眼前这可恶的猎物,却被狼王以一种极低的吼声制止。 狼王望向楚风,眼神慎重,似乎在表示,此时它才真正将其当成对手。 楚风虽说暂时脱离了狼群的包围圈,眼下至少不用担心从身后突然扑出来一匹狼咬断自己的脖子了,但他依然还处于绝境当中。这块巨石只有刚才他跳过来的方向,也就是目前群狼待着的位置可以上下,其他几面却是悬空的,下方距怪石嶙峋的沟底至少二三十米。贸然跳下,只怕是有死无生。 只不过早已存了必死之心的楚风心中却毫无惧怕之意,哪怕他看清了对面群狼不仅仅只是自己当初猜测的二十多匹,而至少比这数字多两三倍,他也没有心凉。 呵呵,如果非死不可,等到跟这群饿狼拼得筋疲力尽了,再往下一跳,这种死法不比呆在医院病床上等死强得多么?好歹,还不用受那些医生的折磨。主意打定,楚风愈加抖擞精神,但凡有敢扑上来的狼,他拳打脚踢、匕首连挥,很快,这块巨石上就已经洒满了鲜血。 那狼王自刚才一击落空之后便再没有亲自动手,这块巨石容纳有限,楚风又守在最窄的一处持刀而立,因此如今群狼虽“狼多势重”,每次却只能有三匹狼同时扑上,多了,就会自己掉下去。 看来狼王已经决定采取“狼海”战术,将眼前的猎物耗死。它有些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的狼“属下”一次次扑向猎物,又一次次铩羽而归,有不少还丧失了性命。它只把一双狼眼紧紧地盯着楚风。 楚风的力气快用完了,手脚已经开始发软,已经杀了几匹狼了?五匹?六匹?还是七匹?他忘记数了。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那最牢固的帆布牛仔上衣,一只袖子也在跟狼群的搏斗中失去踪影。地上的狼尸是他的成绩,但他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最糟糕的是,鲜血刺激了狼群的凶性,它们密麻麻的一片,全都在底下恶狠狠地冲他龇牙咆哮。领头的那些还把前肢伏低,身子微蜷,重心靠后。楚风知道,这是它们在蓄势。等一会儿,这些狼爆发时,只怕力道会比之前更加强劲。 第127节 更糟糕的是,那恼人的眩晕在这个关键时刻又找上门来了。楚风喘了口气,刻意用手用力按了一下左胳膊那一不小心被狼咬伤的伤口,“咝——”疼痛使他一咧嘴,不过却如愿暂时赶跑了那恼人的眩晕。 狼王的神情一下变得凶狠起来,它似乎也看出来了,楚风已在强弩之末。很快,群狼在它的咆哮声中慢慢朝后靠去。它领头站出,抖了抖身上油光发亮的毛发,仰天长啸:“嗷呜——” 一阵山风吹来,将其毛发吹得迎风乱舞,再加上头顶那轮冷清的明月正好出来凑热闹,这狼王还真有几分气势。 狼王出手,动作比前几次同时扑上的那几匹狼都要迅猛得多,它深得“稳、准、狠”三字的要诀,一上来就咬向楚风握着匕首的那只左手手腕。还好楚风早有准备,虽惊险万分地躲过,还是被它扯下剩下的那只上衣袖子。 狼王的攻击凶猛而迅捷,它一把咬下楚风的袖子后没有停歇,马上再次扑向他的头部。 楚风很奇怪,以前他曾经遇到过几个很有经验的打狼人,狼一般不会对着人的头部攻击,一般是脖子,要不就是四肢,很少有盯着人脑袋攻击的。而且,楚风估算到狼王蓄势最久,用力最猛的是前爪落处,如果被它击实,自己的天灵盖只怕要破一个大洞!但是,人的头盖骨是最坚硬的地方,狼这种动物很聪明,它天生会抓猎物的弱点,如今这匹狼王却偏偏找自己最硬的地方下爪,似乎有些反常。 不管这只狼王为了什么舍易就难,楚风都得感谢它,他很多时候都是堪堪躲过狼爪,即便这样,头上也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狼王再一次从他头顶越过,前爪虽没有击破他的头盖骨,却也趁着他躲闪不及,在他右脸颊留下了一道渗血的爪印。 数击不中,狼王的凶性完全被激发出来,它第一次对着楚风龇牙,露出了那比一般狼大一半的森森獠牙。 楚风一个趔趄,强忍住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心中暗叹,看来,最后的时刻到了! 就在楚风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在此地西南方向不超过两百公里的地方,凌宁迷路了。 她开着一辆纯白色丰田花冠,面对与自己进来时那条街一模一样的八个街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走,回过头,对自己到底是从哪条街口钻出来的,也迷糊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把车停在路边,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凌宁抄起手机:“喂,桑队,我到了你说的特克斯城,同时也迷路了!” 很快,桑布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立马将头从车窗伸出,挥手:“这里!这里!” 见到大步流星走过来的桑布,凌宁难得地脸红了:“对不起!桑队!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 桑布无所谓地挥挥手:“没事,我到这八卦城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到现在还偶尔会迷路呢,何况你,第一次来,能找到这城心花园已经很不错了!”说着,他接替凌宁坐上了驾驶位,很快就把车开到了位于二环的一个小院子里。 车刚停下,屋子里面就拥出来一群人,凌宁一看,哟呵,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王聪、冯祥、威廉,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呵呵,我们早就来了,就差你了!”小王还是那个跳脱的性子,跑在最前;冯祥还是那么稳重,但笑而不语;只有威廉似乎改变颇大,见到凌宁,他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又沉闷下去,有些提不起精神。 凌宁本来心里就有疙瘩,见了他这样,脸色也垮了下来。王聪一看,连忙提高了声调给凌宁介绍那几个陌生面孔。 除了特克斯县文管所的几个工作人员,还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站在最后边。等到王聪介绍到他的时候,他很有风度地与凌宁打招呼,气质、风度都是上上之品。在这样偏僻的西北边陲小县城,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人,凌宁有些疑惑,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一双温和的眸子。年轻人微微一笑,凌宁的眼皮一跳,她对没事冲着自己笑的男子多数没好感,连忙垂下眼帘,心中却记住了一个名字——唐昧。 这个特克斯城可以说是亚洲甚至全世界绝无仅有的一座八卦城。 整座县城以中心八卦文化广场为太极“阴阳”两仪,按八卦方位以相等距离、相同角度如射线般向外伸出八条主街,每条主街长一千二百米,每隔三百六十米左右设一条连接八条主街的环路,由中心向外依次共有四条环路,其中一环八条街,二环十六条街,三环三十二条街,四环六十四条街。这些街道按八卦方位形成了六十四卦,充分地反映了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易经数理。 “第一次来特克斯吧?迷路了吧?”王聪一脸笑眯眯的,并没有打趣的神情,反倒认为她迷路是理所当然的。 “嗯,真奇怪,这里的街道都一模一样,还有,一盏红绿灯都没有。这不是故意让人迷路嘛!”凌宁虽然听说过这个有名的八卦城,但还是低估了它的迷宫效应。“九十年代就取消了!”说话的,是那个温温和和的年轻人。 凌宁听了,再次扭头瞧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好不容易等桑布把一些琐碎的事情安排完,凌宁逮着空就问:“桑队,你说你知道楚大哥的消息?他在哪儿?你快告诉我!” 桑布皱了皱眉头,伸出自己黝黑的手掌挠了挠头:“这、这个——”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凌宁自从在位于阿尔泰山的那家医院企图强行见楚风失败以后,就被送回了北京。这半个月来,她想尽一切办法打听楚风的消息,以及他的病。终于,她磨着凌教授告诉了她事情真相。这一下,她急了,无心再待在北京等消息,恰好桑布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知道点儿楚风的消息,却要她来这个位于中国最西部的奇特八卦城。 桑布见凌宁一脸的急切,心有点儿虚:“其实,我也没有把握……”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威廉很不耐烦地问。楚风出事后,他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一样,无人搭理。张教授想带他回南京,可他不愿意。好在前几次探险,使得他和王聪等人建立了很深厚的友谊,这一阵都跟着桑布他们东跑西颠。 “其实……其实我没有楚兄弟的消息!”桑布见了两人急切的样子,黝黑的脸上难得地憋出一股深色的红晕来,“别、别着急,听我说!”性急的凌宁又是飞机又是开车赶了两天才到这儿,听他嘴里冒出这么一句,掉头就走,急得桑布赶紧上前拦住。 “你听……听我说完。”桑布趁着凌宁没有发飙前,避开其他人,打发王聪领走威廉,将她带到一间办公室里,从一个文件柜里拿出来一件东西。“你看这个!” 凌宁接到手里一看,是一张流光溢彩的金面具。 “这是?”凌宁见了这个,很快冷静下来。她想了想,似乎在威廉那儿见过类似的照片,“这是上次咱们去罗布泊考察,你们从那座沙子底下的古城中找到的,后来被那个叫‘瘦猴’的家伙偷走的面具?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啊!” “不错,这不是那张。那张面具比这个大,而且面部特征很像一个具有欧罗巴特征的英俊年轻人。后来经过专家比对,有七成像流传下来的亚历山大大帝的画像。而这张,有着络腮胡子,你注意看了没?”桑布接话。 没错,凌宁仔细看了看,这张面具乍一看确实像一个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而且,面具的眼睛、眉毛、胡须均由红宝石来表现,尤其是它那一把大络腮胡子,一共焊接了三十九颗心形红宝石,拿到阳光下,顿时流光溢彩,真可谓奢华至极。这是“瘦猴”偷走的那张面具无法相比的。 “这个跟楚大哥有什么关系?”也许很多人会为这张用最纯粹的宝石和黄金制作成的面具疯狂,可凌宁只关注了一小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核心问题。 “这个东西是在附近找到的。你应该听说过波马古墓,那里也曾出土过类似的黄金面具。我怀疑这附近地底下有一座塞种人的王城。如果这个推测成立,咱们再次申请大型科考,估计楚兄弟听到消息会赶过来。如果他还……呃……”桑布的话没说完就被凌宁打断:“他一定还活着!但是,即便这里的地底下有一个塞种人的王城,你凭什么肯定楚大哥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会来?” 桑布听到这儿,脸色一变。他可是新疆考古界的专业人士,虽说跟眼前这小丫头交情不浅,也知道她出身大家,可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舒服:“我说,宁丫头,你还没老,怎么就记不住事了呢?你家凌教授和楚兄弟心心念念的是什么?” “找出昆仑神宫啊!至少证实它确实存在或不存在。”凌宁想也不想就顺口回答。 “那好,什么是昆仑神宫?” “世界文明发源的祖源地。我叔爷爷一直认定有这么个地方。换句话说就是中华神话里的昆仑神山、《圣经》里的巴别塔所在地。总之就是一个当初能让世界各文明无障碍沟通交流的地方或者某种形式。至少证明曾经有过世界统一性语言文字的存在,也行!”凌宁回答这个问题时好好想了想。 “那好,说到世界文明祖源、世界大一统,你想想,之前我们的发现都指向什么?”桑布还真算是耐心好人士了。 “之前我们的发现?”这个凌宁还真是好好回忆了一下,“楼兰文明与大月氏人很有关系,大月氏人是古提人后裔,古提人比雅利安人更早进入两河流域。等等,不是这个。是黄金,两次发现都有黄金,黄金最多的是历史上最富裕、制造了黄金皮毛之路的斯基泰人。斯基泰人就是塞种人。东支塞人是大月氏人,西支塞人(闪米特人)跑去中亚给希伯来人带去了‘耶稣’,南下印度的塞人成为了‘释迦族’,诞生了释迦牟尼。那么,塞人!是塞人!这一切都有塞种人的影子。”凌宁喃喃地说到这儿,猛地抬头看向桑布,“你是说,这里找到了塞种人的王城?不对,塞种人是以游猎、游牧为生,而且历史上他们主要生活区域并不在这里,怎么可能这里有他们的王城?” “这个,我只是有一丝怀疑,现在还不确定。你要知道,当年的乌孙人也是游牧民族,但他们的夏季王庭就在特克斯县境内!塞种人的王城如果真的存在,就足以说明他们至少在五六千年前就受到了农业文明或者城邦文明的影响。” “文明的交融与一统?”凌宁一听这话马上想到了楚风和自己的叔爷爷心心念念的课题,“这么说,这里也许就有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没错!你还真是有悟性!”桑布看着她一下子闪亮起来的眸子赞许地说,“如果楚风知道这里很可能有他要的答案,你说他会不会来?” 三 上天入地 他到底会不会来? 如果是你,知道一个地方有自己苦苦追寻了很久的一个答案,你会不会去?尤其是在自己身体状况还很不好,也许就要死不瞑目的情况下? 第128节 凌宁不知道,她心里没底,如果是她自己,也许就是爬也要爬过来。这也是凌家人惯常的倔脾气使然。楚风应该比她还要倔,按理来说桑布这个主意应该会管用。可是关心则乱,凡事一涉及楚风,凌宁就心里没底,她又没有别的有关楚风的消息,因此只好听从桑布的安排,第二天一早随同参与对这个八卦城外一座土墩墓的考察。 这是一个在新疆伊犁草原常见的土墩墓,它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七座土墩墓,东西向排成一列,西靠着天山山脉,东边则是伊犁河的支流特克斯河。最高的丘形土墩高出地面三米多不到四米的样子,直径超过二十米。 这里的一切都给桑布一种熟悉的感觉:“像,太像了!” “队长,你是说这里跟波马古墓那儿很像?”冯祥也是老考古队员了,他一见这地形地貌,就猜出了队长感慨的原因。 “这儿就是那张黄金面具发现的地点?”凌宁刚好凑过来。 桑布没回话,领头走下刚才的山坡,走到最小的一个土墩墓跟前,指着一个直径大约半米的盗洞对她说:“自己看!” 如今凌宁好歹也算颇有经验的考古人士了,她一看那盗洞就知道是拿炸药炸的,再一看洞口那凌乱的样子:“这个贼似乎不太专业嘛!” “幸亏他不够专业!”那个温温和和的唐昧也走了下来,他对着凌宁笑了笑,“要不然也不会被守林员发现动静并堵在洞里。否则,只怕又会出现波马古墓那样的悲剧了!” 凌宁听了眼皮子一跳,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便围着这土墩墓转起来,没有半点搭理此人的打算。 倒是她身后的威廉有些看不过去,很是热情地跟对方寒暄了几句,才满脸歉意地用目光看了看凌宁所在的方向。唐昧依然一脸柔和,示意自己毫不介意。 威廉追上凌宁:“嗨,师妹,我说,你为什么对人这么不礼貌?” “我说过了,别叫我师妹!”凌宁没好气地堵他。自从威廉知道如今中国大陆的高校里流行师兄师妹的称呼后便执意要叫凌宁为师妹,可凌宁一直不愿意。其实威廉看着稚嫩,年龄倒实实在在比凌宁大许多。两人名义上又都算作楚风的弟子,威廉叫她一声师妹倒也得当。当然,实际上两人应该是同年入门,只不过林威廉的基础差凌宁许多,威廉为此没少自卑,可凌宁别的事还会偶尔安慰他一下,就这个称呼,死活不同意。 “ok,ok,不叫师妹了!不叫了!”威廉看凌宁那凶恶的样子很干脆地举手投降,“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对人家这么不礼貌,以前你不是这样儿呀!我看你跟王聪他们,还有齐团长的人都处得很好呀!” “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凌宁嘴一撇说。她心急于楚风的严重病情和莫名失踪,哪还有心情去顾及别人。 “你呀!”威廉被她这一句话堵得差点没断气,好容易缓过气来,又想起一个问题,“师——呃,凌宁,他们说的那个波马古墓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波马古墓是跟这里很类似的三座土墩墓。1976年,中国博物馆考古队、新疆博物馆考古队曾经对那儿进行过考古发掘,结果一无所获。但是1997年的时候,有一个施工队伍在那儿施工时,居然挖出来一个藏有大量宝藏的古墓葬,可惜当时没有任何考古工作人员或者文物保护人员在场。现场出现了哄抢行为,所有出土文物都不知去向,而且古墓也被破坏殆尽。虽然文物后来被追回了一批,但这是新疆考古界甚至中国考古界的一个心中之痛。所以没事你别去刺激他们。”说到这个,凌宁还是蛮厚道的,她在威廉不懂的时候,从来是有问必答,解释得清清楚楚。 威廉听她这么一说,马上在脑海里勾勒出来了这么一幅画面:挖土机一铲子铲下,顿时金光乍现、石破天惊,千年墓穴在挖掘机的铁爪下轰然洞开,红艳艳的宝石和金灿灿的黄金一下子耀花了人们的眼,在短暂的惊愕呆傻之后,人们个个眼冒红光、状若疯癫,一哄而上…… 还没等他幻想完,那边凌宁已经开始嘀咕:“不对啊,上次波马古墓之所以出现那么悲剧的问题,是因为它的墓室深入地底三米五米以下,这个洞看着没这么深啊,怎么就带出宝物来了呢?” “因为这里的宝物埋藏地点浅。”又是那个叫唐昧的,凌宁觉得他简直有阴魂不散的特质。 话说这种土墩墓伊犁草原上真的很多,但是有经验的考古工作者都知道,不是每个土墩底下都是墓葬,也有很多打开以后什么都没有。而且,根据经验,越是小的土墩越有可能是墓葬,底下说不定有陪葬物品,越是大的土墩越可能什么都没有。似乎这也是古代塞种人墓葬约定俗成的一个规律。 桑布并不是冲着墓葬来的,他请来唐昧,就是因为对方是一个易学家。凌宁记得自己刚听到这个介绍时很是不屑,什么易学家,研究周易是那么容易的么?别不是个江湖骗子吧。好在她的家教不允许她在背后无根据地猜测别人,她只是很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桑布,可是桑布却很信任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反劝凌宁不要以貌取人。因此凌宁虽见这个唐昧不顺眼,却不能表现得太过,以免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机械的效率就是高,还不到两个小时,那个最小的土墩就被整个搬平了。在挖的过程中,一度很明显挖到一个空间,桑布当即示意停止,并亲自带人进入其中。很快他就出来了,并且要求挖土机继续施工。凌宁也跟进去了,里面空空如也,似乎就是一个下宽上窄的圆锥体空间,地面空无一物,盗洞的尽头就是这里。看来原本有的东西都被盗墓贼拿走了。 桑布有些偏执地要求挖土机掘入地下五米深,让凌宁想到了波马古墓,看来这个心结对所有新疆考古工作者来说都是难以解开的了。 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地面随着挖土机的铁臂一次次往下挥舞而往下沉陷。 眼看即将到达5米的深度,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桑布的脸上居然喜色渐浓。 土墩墓前的嘈杂对于天山深处毫无影响。在楚风和狼王搏斗的那个不知名小山谷,一个黑夜和大半个白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事情,比如——楚风不见了! 山谷里依然弥漫着很浓的血腥气,那块被当作战场的巨石上依然满是鲜血。而楚风和狼群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巨石周围原本抛洒着被楚风杀死的几具狼尸,如今血肉都已不见,露出森森白骨。看其上的啃咬痕迹,应该属于某种肉食动物,而且时间还不太长。 又到了黄昏时分,前来饮水的动物络绎不绝,马鹿、狐狸、松鼠,互不侵犯,各自在自己的区域内痛饮一番后离去。小山谷内虽仅有一条四指般粗细的细流,却也自成一个安静祥和的动物王国。 有两道黑影却不这么想。他们看着那洒着斑斑血迹的巨石,再看看四下里的白骨和衣服碎片,对前一天夜里的惨烈战斗有了一定的认知。只是,看着目前山谷里这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两个人都嘴犯苦涩。 尤其是不管怎样追踪,那人的迹象都是在这个山谷消失了。“只有进来的脚印,没有出去的。”两人分头行动会合后,其中一个向另一个报告。 “嗯,周围的树林我也查了,没有被人攀爬的痕迹。”另一个也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 “没有第二个人的脚印。” “周围没有人类的尸骨。” 两人信息汇总以后,苦笑更深了。这人,莫非还上天入地了不成? “怎么办?” “先回去,汇报了上边再说吧!” 两个黑影商量好,联袂离去。等他俩走了,先后又来了两拨人。最后一拨,速度奇快,似乎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但他也没能得出其他的结论。在山谷及其周围迅速转了一圈之后,也只得离去。 天色渐黑,山谷里没有了访客,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草丛里的虫子似乎总不甘寂寞,非要嚎出个好歹来不可。 楚风死了没? 似乎是没死。 为什么“似乎”,那就是,他虽然现在还没死,可是也差不多了。至少,眼下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这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此人身穿一身褚红色绣花对开背心,头上系着一根宽约两指的紫色绣花抹额飘带,下身穿粗布印染的绿色短裙和散腿长裤。这身打扮,既民族又复古。还好楚风昏迷着,要是醒着,指不定以为自己穿越了呢。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前头还好好的,跟乌孙王都能斗得不分上下,怎么这会儿就好像要死了一样?”那人一边用一片不知名的树叶给楚风打来一些水,一边碎碎念。听声音,年纪并不大。 “身上的伤口也不流血了呀!” “也不发烧!” “怎么还不醒?” 那人把叶子里盛的水喂给楚风喝下,又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对他无缘无故长时间不醒很是费解。 “莫不是冲撞了萨满妈妈?”这人忽然惊了一跳,赶紧扒开楚风的眼皮去瞧,“不像啊!阿玛(爸爸)说,如果是萨满妈妈不高兴,昏迷的人眼白会变青色,他一点儿异常都没有,怎么就是不醒呢?” 此人对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很没有经验,他想了想,自己家里人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是怎么做来着? “阿玛会送他上医院,额么(妈妈)估计就是去求神保佑。现在我们去不了医院,还是像奶奶那样求求神吧。该求喜利妈妈还是海尔罕玛法呢?”他自言自语地唠叨着,完全不知道,在他身后,那个刚才还昏迷不醒的人已睁开了双眼。 第129节 “都不对,喜利妈妈是‘子孙妈妈’,海尔罕玛法是护佑牲畜平安的神,你这会子求他们,都不管用!”楚风其实早就有了意识,此人先前说的话他全听见了,只是一时醒不过来,如今发觉自己能见能说了,忍不住打断了眼前这个家伙的唠叨。 “去、去、去,别捣乱!……啊,你醒了!”人在困扰之中最烦被人打扰,那人一开始习惯性地挥手斥责出声打扰者,后来才醒过神——除了自己,这里就只有那个昏迷者一个人啊!他马上一脸惊喜地转过来看着楚风。 楚风一见,嗬,好一个漂亮的美少年!这个爱唠叨的家伙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因个子长得高,刚才从背影上看,楚风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成年人。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子和小巧的嘴不说,那双眼睛真是漂亮。楚风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就被那双眼给吸引住了。 那竟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如天空最璀璨的星光,如两湾最深邃的深潭,最奇妙的是,他的双眼似乎有一种魔力,能让人不知不觉地被吸引,被迷醉。 楚风摇了摇头,摆脱掉些微的眩晕,看向那个孩子:“谢谢你,是你救了我!”是肯定句。 “不是!是尔登!”那少年听了楚风的道谢有些脸红,连忙摆手。 “尔登?”楚风诧异,他当时没有见到别的人啊。 话说,当时楚风面对狼王的进攻本来就左支右绌,坚持不了多久,那该死的眩晕偏又这时候找上门来,楚风只觉得自己眼前天旋地转,已经是强撑着不倒。可是不说那狼王,狼王身后至少还有数十匹饿狼在那儿虎视眈眈,要不是这“战场”太过狭小,而且那狼王一开始太过轻敌,他根本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就在楚风决定按照自己的打算从巨石上纵身一跳,宁可摔死也不愿被狼咬死时,眼前的狼王突然伏地。 头晕得难受的楚风刚开始还没注意,以为狼王不过是蓄力准备给自己最后一击,不由得猛咬舌尖,以疼痛感暂时驱逐那恼人的眩晕。 舌尖的刺痛果然使他脑中一清,却见那狼王浑身毛发根根立起,身子虽伏地,嘴中却发出低低的吼声,似恼怒,似不甘,却又有一丝丝惧意。而在它身后,原本威风凛凛的群狼,居然纷纷伏地后退,有一些瘦弱者甚至在颤抖。 楚风诧异,这是动物见着天敌的表现啊!可是狼,尤其是产生了狼王的狼群,已经站在了生物链的最顶端,除了人,它们哪还有什么天敌? 就在这时,“幺儿——”一声似猫非猫的叫声传来,声音很高,就在自己的头顶上空。 楚风仔细分辨,那声音有点儿像猫头鹰叫却又清脆得多。眼前的狼王听到这叫声,恶狠狠地昂起头仰天长啸,“嗷呜——”。看来确实是“仇人”来了。 “幺儿——”叫声更大了些,而且带有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 狼王恶狠狠地看了楚风一眼,楚风马上警觉,左手持刃右手握拳,摆开架势,紧盯狼王。 “幺儿——”声音越来越近,有些震耳,狼王很不甘,朝着楚风的方向前进了两步,就在此时,“铮”的一声,一道寒光射在了它的左前爪边。是一支箭,一支在星空下闪着银光的箭,不说狼王,就是楚风见了它也心中一寒。太准、太狠了! 楚风只支持到狼王带着群狼转身,还没等它们进入树林,就一头栽倒在地。昏迷前,他倒是看到了一团红红绿绿的颜色。想必就是眼前少年这一身鲜艳的衣裙了吧!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三章金雕与银箭 那不是普通的物事,是一个金杯。 准确地说是一件通体镶嵌红玛瑙的带虎形柄的金杯。 绳索就是穿过它的柄,将其与凌宁的腰绑在了一起。 一 “尔登”与“乌孙王” “尔登是谁?”楚风想到当时自己听到的声音,除了那支箭,只有那从没听过的声音对那狼王的威胁最大。 “尔登就是尔登!”少年很不高兴,似乎不知道“尔登”是一件很不可饶恕的事似的。他一下子生了气,便不再理楚风,跑到一边去。 楚风此时才有空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身处何地,他四下里一打量,吃了一惊。 他的身前有一堆火,因此光亮倒是不愁的,可这个空间也太广阔了吧。在火堆光线的照耀下,楚风居然看不到这空间的尽头,只是凭感觉,似乎自己是在山腹之中。 他身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晕倒全是因为脑子里那该死的瘤子,此时既已醒来,便与正常人无异。起身离开火堆时,他顺手捡起一根正在燃烧的干树枝用来照明。 “咚、咚、咚!”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传来很响的回音,楚风有些心惊——这个山洞得有多大才能产生这样响的回音啊? 大约走出去几十米,楚风面前出现了凹凸不平的山壁,他走上前仔细一看,这个山洞,居然是人工开凿的。那上边一些铲痕还历历在目。楚风一边分析那铲痕的产生年代,一边用手捻一点儿山壁上的土,在手指尖细细感受。 这个山洞不是古代的遗迹,但也不是现代铲车、推土机造成的,它应该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产生的。 正在思考这个巨大人工山洞的来历,楚风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有着通风口的狭隘拐角。在这里,刚才赌气不理楚风的少年正背对着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尔登,你救错人了!看那人能跟乌孙王斗个平手,我还以为他是个英雄人物呢,没想到连你尔登都没听说过。” “咱不理他,咱不跟这号人一般见识!” “尔登,你的毛真顺滑!我说,能不能给我一根,不是要拔你身上的噢,我还舍不得让你疼,就是哪天你自己脱落的,记得给我留一根。好漂亮的,插到头上不知道有多威风呢。” 楚风听了他的咕叨,哭笑不得,又诧异他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侧着身子偏了头,伸直举着火把的手臂,看向被那少年遮挡住的角落。 这一眼看去,楚风只觉得一片金光在自己眼前乱闪,顿时有点旧病复发的感觉。 “这就是‘尔登’?”楚风好不容易收拢了因错愕差点掉下去的下巴,“它、它是一只金雕!” 少年回过头来,用一种“你少见识”的神色抬着下巴望着他:“没错,‘尔登’是一只金雕,大金雕!” 看着站在地上懒洋洋、对着少年爱理不理的那只身高达一米左右的猛禽,楚风有些失态地迅速跨进了两步,结果这位双眼一瞪,“幺儿——”一声,翅膀猛地半张,便带起一股凶风。看到那还没有完全张开就快有三米长的双翅,楚风觉得口很干,幸亏那少年很快将它安抚住。它歪歪头看了看楚风,似乎确定他对那少年没有歹意,便继续半闭着眼忍受那少年啰嗦的荼毒。 楚风现在知道当时狼群听到那一声鸣叫为什么是那种反应了。什么是食物链顶端?什么是动物王国的王者?这才是食物链顶端所在!这才是真正的王者啊!跟它比起来,所谓翱翔九天的老鹰不过是还没断奶的小麻雀! 在天山山脉,生活着一种大型猛禽——雕。一般当地人会把所有比老鹰体型大的鹰科禽类都称之为雕,但是金雕则特指一种体型特别巨大、特别凶猛的鹰科动物。据说这才是真正翱翔九天的王者:它们的双翅展开能有数米宽,一扇翅膀能把最笨重的哈熊扇个跟斗;双爪十分有力,能一把抓起一头雄壮的牛,飞到空中然后把它摔死;喙十分坚硬,能啄开最坚硬的山石。金雕又有大金雕、小金雕之分,小金雕近年来还时有人见过,大金雕却早已绝迹。据说因为生殖能力太差,已经绝了种。 “好神骏的雕儿,这只雕是你的?”楚风等那少年的唠叨告一段落,赶紧插话。 “不是,尔登是我的朋友!”少年小孩心性,见楚风夸自己的动物朋友,觉得比夸自己还高兴,顿时忘了此前生的气。 “你是锡伯族吧?叫什么名字?”楚风有意将少年引到火堆跟前说话。这山腹之中阴风习习,还是有些寒冷的。 “我叫希林,你呢?”少年看来很高兴有人能主动跟自己说话,顺着楚风的手势,跟着他往火堆旁边走。 这时候,那金雕睁开半闭的双眼,斜瞥了一眼楚风。楚风敢打赌自己绝没看错,那眼神中除了警告,竟还有一丝感激。 “我叫楚风……”楚风一凛,打了个寒噤,剩下的半句话也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你确定这下边是空的?”凌宁充满怀疑地对着眼前的男子说道。 第130节 “没错,我确信!”尽管被人毫不客气地当面质疑,男子依然保持着一种温和谦让的笑容。 “可是我不信!”凌宁并不因为对方的温和友善而改变态度。 当最小的土墩墓被打开后,除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圆锥形空间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如果不是当日那盗墓贼确确实实是在这里被抓住的,大家都禁不住要怀疑那面具原来是被安放在这里的。 挖地五米,依然没有找到任何人工的痕迹之后,桑布果断地下令放弃了那一个土墩,转而来到第二小的土墩墓跟前。这一次,桑布没有下令用挖土机,而是和那个唐昧嘀嘀咕咕一阵以后,选定一个方位由人力慢慢斜着往下挖出一个洞来。 只不过挖了三米多,工人手上就一松,另一边好像是空的,大家不敢再挖,赶紧报告桑布让他定夺。 “为什么不把洞挖得再大一点儿?”威廉看着那只能容一个身形瘦小的人钻过去的洞很是不解地问。 “怕损伤里边的原貌!”桑布很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就转头跟唐昧商量起来。 “需要下去一个人!”桑布很快宣布,并且指定凌宁。 凌宁知道他说的道理是能够成立的,那个洞的确太小,只有自己能够很轻易地进出,可是,她心里还是有很不舒服的感觉。这一切太不符合常理了。 还记得当初在鄯善考察那座王陵时,桑布对于一个女孩子进入墓室的态度是如何的不以为然,当时自己悄悄混进去可是被他一把夹着扔了出来的,如今,这桑布难道是转了性子,变得万事喜欢躲在女人屁股后边了?凌宁才不相信。 一定是那个男人,那个叫唐昧的家伙在蛊惑桑布。凌宁打第一眼起就不喜欢这个家伙,尽管他随时随地装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她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想做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没想好事,尤其是眼下这个提议。凌宁看着那不太深却足够黑的洞口,心中泛起很不好的感觉。 “希林,是个好名字啊!在你们锡伯语里头,是‘精锐’的意思吧!” “是啊,你懂锡伯语?”少年很兴奋。 “略微知道一点儿!”楚风很是奇异这一对组合:绝迹很多年的大金雕和一个爱唠叨的锡伯族少年,偏偏这个少年的锡伯族名字还叫做“希林”。 精锐啊!想到自己晕倒前那惊鸿一瞥的银色闪电,再想想锡伯族可是历史上有名的神射手之摇篮。楚风再看这张年少稚气的脸时,目光就有些变化。 “这只大金雕可了不得啊!昨天就是它把那狼王吓退的吧?”楚风很想知道这少年是怎样与这只金雕结成一对的。 “是啊,是啊,尔登可厉害了!那‘乌孙王’,哦,‘乌孙王’就是那匹狼王,两个是老冤家了。刚开始,‘乌孙王’还跟尔登干过几场,每次都灰头土脸的,后来啊,只要一听到我们尔登的叫声就落荒而逃了。呵呵!”少年一提起尔登,就满脸放光,胸脯也挺得高高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落荒而逃倒未必,退得心不甘情不愿呐!楚风想起昨晚那匹狼王最后的神情,知道这匹狼王是很不甘心的。即便大金雕是狼们为数不多的天敌之一,可狼王还是有信心与其斗一斗的,只不过,那支银箭的分量再加上大金雕,才使得狼王没有了把握。楚风又看了一眼少年。他看着不像是在山林里长大的孤儿,这一身打扮再加上“希林”这个名字,就可见他的家人对其期望之深。可这孩子却这么唠叨,楚风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某一个心理杂志上看见,爱唠叨有的时候是一种缺乏自信的表现。 再看看他一直把逼退狼王的功劳推到大金雕身上,而对自己射出那样神来一箭却只字不提,只怕,也是个悲催的孩子。 “尔登,是这只大金雕的名字吗?‘光’——这个名字还真是适合它。你取的?”楚风捡起一段散落在地上的枯枝,折断,扔向火堆。这样的闲聊似乎好久都没有过了。他忽然这么想。 “嗯,是我取的。尔登很小的时候从山崖上摔下来,那时候我正好进山里练习箭法,捡到它。后来我俩就成了好朋友,每次我进山,都来找它玩儿。这两年,山里多了一群狼,还出来个‘乌孙王’,尔登跟它们不对头,找了好几次麻烦。虽然每次都把那‘乌孙王’整了个灰头土脸的,可是它要逃,尔登也拿它没办法。”少年想起两个天敌之间的纠葛,有些情绪低落。 “‘乌孙王’的名字也是你取的吗?” “不是,是山里的人先叫开的。”少年希林说的山里人,就只有在深山放牧的哈萨克牧民了。 “哦,为什么叫它这个?乌孙人可是哈萨克人的祖先,他们怎么会给它取这么个名字?”这个疑问,楚风说得很轻,他并不指望眼前的少年能知道答案。 “因为有人看见它是从乌孙王墓里出来的,而且一直围绕着几条乌孙古道在行动。再说,它指挥起那些狼兵们还真有些道道。山里的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的,就都管它叫‘乌孙王’喽!”少年听到他近似自言自语的疑问,满不在乎地答道。 “啊,你是说乌孙王墓?在哪里?”楚风一时犯了职业病,激动地站了起来。 “就在——嘿,我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是你也是那样的人?”少年犹疑起来。作为神射手家族的当代传人,他从小就被灌输了严格的是非观,盗墓是一件令人深恶痛绝的事! 楚风听到了少年这一句言辞犀利的质疑,倒是一下子又想起自己的麻烦,苦笑一下,又重坐了回去。自己都已经是朝不保夕的人了,还操心这些做什么。 “你……如果你出去,能不能把这个乌孙王墓的事情告诉这儿的文管所?就是专门管文物保护的地方!”楚风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当作不知道,这万一要是被那些坏家伙知道,被盗了,可就是挽不回的损失啊。虽说自己现在自身难保,可多年的职业操守让他不能视而不管。 “哦,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少年听他这么一说,疑心顿去,马上又轻松起来,“你放心,这座乌孙王墓的事情早就上报过了。他们抽不出人手来保护,只好交代给附近的山里人。那些哈萨克人,哈,听说这个可能是他们老祖宗的王墓,看得可认真了。再不济,还有‘乌孙王’它们呢!有那号坏心眼的人,绝逃不过‘乌孙王’的眼睛。” “‘乌孙王’?它总是守在那乌孙王墓周围吗?”这倒稀奇了。 “是啊,尔登每次遇见它和它手下的狼兵,都是在那乌孙王墓附近。它也带着它的狼兵山南山北的窜,山里人说,它那是沿着乌孙古道巡逻呢。”少年很喜欢说这些,他双眸亮闪闪的,就好像天上灿烂的星星。 二 断绳 当少年说到每次见着那狼王都是在乌孙王墓附近时,楚风心中一动。他抬头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山腹,这明显不是天然的山洞,处处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 少年也聪慧,他见楚风仔细打量这里,马上张口就来:“你看这山洞大吧!我悄悄地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啊!”说着一脸神秘兮兮地就要凑到楚风跟前咬耳朵。 “行,行了,你别说,让我猜猜!”楚风难得地有了一丝的心情,他制止了少年向自己过分靠近,“这里应该是半个世纪前你爷爷那辈挖的防空洞吧!” “啊,你怎么知道?!”少年此前明明见楚风还很疑惑这个山洞的来源,现在却一口道破,有些傻眼。 “这里有明显铁锹铲土的痕迹。如果是最近的事,应该会用到更现代化的工具;如果是古代,这不会是古代,年代没有这么久。我看这些土层,应该也就半个世纪左右的时间。那个时候刚好有一个著名的珍宝岛事件,这一带人人都以为苏联人会打过来,所以,挖了大量的山洞,藏粮食、武器,准备一旦开战就躲进去,是不是?”楚风毕竟是在新疆当过边防军人的,对这段历史很熟悉。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看你真是神了。”少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怎么,你家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是啊,我阿玛说,当年这山里头,好几座山的山腹都被掏空了呢。”少年沉浸在“爸爸讲故事”的回忆当中。楚风却脸色大变,这儿可是天山,将山腹掏空,真正是大手笔。也亏得那个年代的人有精神信仰,做起事来个个拼命,要搁在现在,怎么也得是一个国家级重大工程吧!偏偏他们当年干得还悄无声息。唉,那真是个令现代人万分崇敬却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代啊。 楚风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少年希林闲聊,除了自己的病,其他的他都说了。当知道他是一位古文字学专家时,希林差点没跳起来:“您、您真的是古文字学专家?” “是啊!怎么了?”楚风觉得他的激动很没来由。 “那真是太好了!”少年希林喜形于色,有些抓耳挠腮地,坐不住。他很快告诉楚风,在翻过山的南边,有一个山崖,山崖上遍布了一种文字,很奇怪的文字,他从来没见过。而大金雕当年就是在那儿被他救了的,那里也是大金雕的家。其实自从跟大金雕成为朋友之后,少年没有一天不想把大金雕带回自己家。 他很想跟朋友朝夕相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年才能见几次。可是,不管他怎么哄,大金雕就是不肯跟他回去。每次只要一把他送出山,大金雕尔登就会立马飞回那片山崖。希林觉得那片山崖上的文字很古怪,他怀疑那是某个萨满给大金雕下的符咒,使得它无法长时间离开那儿。 “那你应该去找巫师或者萨满啊,找古文字学家做什么?”楚风好笑地问。 “我这不是想确认一下么,那山崖上的字,要么是古文字,要么就是符咒。如果……如果您这个古文字学家也不认识,那不就能肯定是符咒,可以去找萨满了么?”少年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楚风想了想,也想去看看。一则是职业病犯了,二则,自己现在也没个目的,反正哪儿死哪儿埋,无家无累的,倒也自在。虽是这么想着,心中却一抽,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股子凄惶、死寂之色来。 少年见了,心中有些嘀咕,一个古文字学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深山之中,还有着能与“乌孙王”斗个几回合的身手。这样的人,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痛苦,难道,这位看着像大叔的人是失恋了? 第131节 不怨人家孩子,都说了“少年不识愁滋味”,以他的年纪,也就是失个恋什么的是个过不去的坎儿了。说不得,少年站起身来,免不了故作老成地拍着楚风肩膀说了几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单恋一棵草”之类的安慰话,把个楚风闹得哭笑不得。 话说凌宁身上缠绕着数十匝的绳索,慢慢地爬入那个洞中。因为挖掘时是按照唐昧计算的角度和方位,是倾斜着向下的,因此她就不能被放下去,而是要靠自己一点一点爬。 凌宁的胆子已经被锻炼得很大了。她初始不愿意去,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出于对那位叫唐昧的家伙的本能厌恶。不知怎的,她就觉得那家伙没什么好心眼。 后来桑布说服了她。桑布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如果不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相信他不会让自己一个女孩子单独去冒险。凌宁自从楚风失踪后就有些自暴自弃,她忽然觉得这世间一切对自己来说都有些无所谓,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这一次桑布告诉她有了楚风的消息,她马上觉得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而当她面对那个黑乎乎的洞口时,她心中涌现的不是害怕,而是激动,是兴奋。她听得到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喜悦、欢呼,她有些热血沸腾。这是她在楚风失踪后第一次出现对一件事如此迫切、如此上心的情绪——看来,她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 凌宁不再犹豫,打开照明设备,“噌噌噌”地就倒退着爬了下去。尽管早就查证过了底下的氧气浓度无危险,但桑布还是要求凌宁下去的时候脚朝下。 除了铲车司机在驾驶室里,其他人全都围着那个洞口紧张万分。凌宁再坚强,她也只是一个女孩子。王聪和威廉是最反对她下去的,可是那个洞口他俩也试过,都下不去。这才无奈地接受桑布的意见。 半个小时过去了,洞口那条连着凌宁腰际和洞外的绳索没有任何动静。桑布的脸色更紧张了,他不时瞄一眼唐昧,看那小子依然很从容的样子,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一个小时过去,绳索上依然没有传来事先约好的暗号。威廉担心凌宁出问题,向桑布建议:“桑队,把她拉上来吧!一个小时了,别出什么事。” “不行!”唐昧马上制止,“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凌女士自己说的,如果她要上来,就会猛扯三下绳索,可如今,绳索并没有这样的动静。” 威廉听了,眉头皱了皱,看桑布盯着洞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家按捺着不安、担心,又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传上来。桑布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他走到唐昧身边,声音低低地问道:“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谱?那个女孩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老子可饶不了你!” “放心吧,桑队,我说了,她一个时辰必定会出来。你看,这不是还差半个小时才到一个时辰么?!”唐昧一点儿也不着急。 “你记住,是你说这个土墩墓是个坤墓,必须女子进入,老子才不要脸面,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孤身进去探险。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老子也没脸见她的家人和我那兄弟了,老子先结果了你!”桑布恶狠狠地补充了这么一句才又回头专心地盯着那洞口。而唐昧只不过眼中精芒一闪,仍然笑眯眯的,似乎刚才被威胁的人根本不是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地下虽然有一个空间,却不通风,里头的含氧量并不能支持一个人在里边长时间活动。两个小时,也就是唐昧说的一个时辰差不多是维持正常活动的极限,超过这个时限,人在里头就会昏迷。因此,大家此时都紧张万分。 说到这一点,包括冯祥在内,所有考古队员都不理解桑布的决定。因为一般按照惯例来说,这样的地下墓室考察,事先一定要打好通风孔下去,就像在鄯善考察楼兰王陵的那次一样。可是这一次桑布却说什么也不肯,这才导致如今的危局。 这时,离凌宁下去两个小时的最后时限还差五分钟,而绳索还是一丝动静都没有。威廉实在忍不住了,他冲过去,抓住那绳索就要用力。 桑布赶紧把他拦住:“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拉她上来!”威廉急红了眼,他根本不顾桑布的阻拦,抓住绳索就往自己腰上缠。这样,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也能使得上力,拉凌宁上来。 “你疯啦!”桑布气得脸色铁青,眼看就要成功,却要被这愣头青搅和了。 “你才疯了呢!就算我是个门外汉,也知道考古发掘没有你这么搞的!你这个连盗墓的都不如,人家好歹还不要女人去冒险呢!”威廉口不择言,对着桑布大声嚷嚷。 王聪和冯祥在桑布身后,本来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是阻止威廉还是帮忙,可听了威廉这通骂,他们俩同时变了脸色:作为盗墓贼的主要对手,他们很清楚对方的路数,就如同对方也很清楚自己的路数一样。眼下,桑布队长做的这些,原本两人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可就是没反应过来,如今听到威廉的无心一骂,两人脑海里的那根弦都绷了个紧——桑布队长眼下这做派,可不是盗墓的路数怎的? 桑布被威廉骂得老脸一红,幸亏他脸黑,瞧不出什么来,可那铁耙犁一样的手,依然紧紧地拽着威廉的胳膊没松手,他的另一只手拽住了绳索,使得威廉即便用再大的劲也只是跟他在“拔河”,于凌宁一点用都没有。 “你们这是在干吗?”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僵持。 “凌宁,你上来啦!”威廉作为面对着洞口的一方,最先见到灰头土脸的凌宁,顿时松下心中一口气。 桑布回头一看,可不,那个一张脸上全是土,只有一双眼黑白分明地滴溜溜转的小丫头不是凌宁是谁?她居然没有求助地面的队员,而是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了。 “小丫头,你没事吧!”桑布其实心里的担心不比任何人少,而且他还有更大的心理压力却苦于没办法对人说,因此,此刻见到凌宁安然无恙地出现,他其实是最高兴的一个。 “没事!桑队,你别担心,我好得很,一点儿事都没有。”凌宁一笑,露出两行白而整齐的牙。 “哎呀,你看看你,怎么不让我们拉你上来呢,看,没力气了吧!”凌宁爬上来,也是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加上在下边时间长了大脑缺氧,一句话说完,就软了下去。还是威廉跑得快,一把扶住她,嘴里却忍不住数落她不遵守约定。 凌宁听了,只是笑笑,好在她的腿不过是一时脱力,而且现下出来了,脑部缺氧也很快得到缓解。她顺从地在威廉的搀扶下坐到一块大青石上休息。等缓过劲来,她招手让桑布一人近前,缓缓举起自己腰际一截绳头:“我倒是想让你们拉我上来呢,可这绳子不让啊!” 桑布一直在盯着她看,眼见她举起一截绳头,面色一变,想起什么,忙拉起自己手中的绳索,一用力,绳索就拉了上来。果然,另一端已经断了。 他丢下手中的绳索,快步走到凌宁身边,拿起凌宁手里的那截绳头,半晌没说话。 “桑队,这绳索早就被人割断了九分,只要我下去以后有些摩擦或者受力,它马上就会完全断掉。这可是故意害人啊!桑队,我想,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凌宁自从递出那截绳头,就一直盯着桑布的脸,眼见他脸上转过意外、惊骇、愤怒、自责等等情绪,却很快归于平静,心中微微一叹。心知,要想现在就知道真正的答案,只怕难了。 凌宁下去前,穿的是一件很薄的冲锋衣,断成一截的绳索还有一段缠绕在她的腰际,因此刚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腰部鼓出来一团,等桑布拿到绳头后才发现,绳索上居然还连着一个物事。 三 金杯 那不是普通的物事,是一个金杯。 准确地说是一件通体镶嵌红玛瑙的带虎形柄的金杯。 绳索就是穿过它的柄,将其与凌宁的腰绑在了一起。 桑布眼睛一亮,就想取下来,却被凌宁一闪身躲过。 “你——”桑布有些懊恼,但一开口又觉着自己心虚。他怔怔地站在那儿,伸长的胳膊似乎想一把抓向凌宁,却又在片刻后无力地垂下来。 好在凌宁如今已经很懂事了。她并没有过分激怒桑布的意思,她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想害自己,现在看来桑布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想告诉自己。 这就够了。凌宁想,只要不是桑布有意要害自己就行。她眼光一转,看向那个一直站得远远的,似乎永远那么温和的人,先是不屑地瞥了瞥,然后又冲着他猛地一龇牙! 唐昧被这个动作稍稍刺激到了。凌宁那一张脸除了眼睛还有黑白色,全是土。这样的脸突然像个猛兽一样对着他龇牙,尤其是这丫头还有两颗看着很锋利的小虎牙,倒是有点儿杀伤力。不过,就这样也想威胁到我?他暗哂。表面上还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桑布虽然有些怔忪,但还是看见了这两人的情绪暗涌,心中微微一叹。 “罢了,凌丫头,你跟我来!”桑布走过去,拉了凌宁就走。留下威廉等人面面相觑,唐昧则再也挂不住脸上那万年不变的笑,有些阴沉起来。 桑布开车,带着凌宁一路向南,一直开到了水流湍急的特克斯河边。 “就在这儿了,凌丫头,你先洗个脸吧。”桑布见凌宁那灰头土脸的样子,觉着女孩子都是爱干净的,既然已经到这儿了,也不急于一时。 凌宁早就忍受不住自己这一身脏了。她二话不说,跳下车就来到河边,不仅将自己的脸洗干净,还将身上的土抖搂了抖搂,然后再把腰间那件金杯取下来,用冰凉的河水轻轻地洗了洗。 洗完后,凌宁用单手托起这尊金杯,迎着阳光、眯着双眼打量。真漂亮!凌宁早在它还满身是土的时候就爱上了它,如今它洗去浮尘,更美了。 它有一种在规定程序里不僭越的浪漫之美。金光灿烂之中,椭圆形的杯口既不突兀,又不显呆板。红色玛瑙装饰整个杯身,布满规则的菱形方格,将红灿灿的玛瑙石安置得十分妥帖。微鼓的杯肚上,一只两耳竖立、四肢雄健、腰身细长的老虎似要迈开步子向上奔腾。这只虎柄的位置处理得妙至毫巅,使得整个器物达到了完美的境界。 “你看,这只金杯使你想到了什么?”凌宁用略带痴迷的目光看着它。女孩子从来就对任何美丽的物事毫无抵抗力。 第132节 “神!”桑布看着也有些入迷。如果是一位出身正统农业文明的汉民族学者,他说不定不会喜欢眼前这尊金杯,因为金银宝石极尽张扬的奢华风格与农业文化的心理有些格格不入。汉族人更喜欢玉,文人尤其如此,那温润体贴、谦谦如君子之德的文化内涵更容易与其传承数千年的文化心理暗合。可桑布不是,桑布出身于戈壁,长在大漠,从事的又是新疆田野考古方面的工作,他的文化传承更接近于北方游牧民族那一套:激烈、张扬、爱恨分明。 眼前这一尊金杯,对凌宁的影响只停留在表面——每一个女孩子都无法抗拒亮闪闪的精美物事,可对桑布来说,打动他的就不止是表面的这些珠光宝气。 “酒神!”他补充道。 凌宁听到他这么说,也回过身来:“你是说,希腊神话里的酒神狄奥尼索斯?” “没错,就是狄奥尼索斯。”桑布依然盯着那金杯目不转睛。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在希腊神话中,这位酒神的坐骑就是虎或者豹。每当酒神与众神狂欢时,虎和豹们总是趴在酒器的边缘上痛饮。久而久之,西方的酒器上常常会出现它们的形象。这么说,你是认定了它来源于西方?”凌宁恢复冷静。 “嗯、嗯!”桑布有着明显的心不在焉。这件东西给了他更深的冲击。 凌宁发现了桑布的不对劲,她试探着问:“桑布队长,你不是带我来这里有话说的吗?你想说什么?” “嗯、嗯!”桑布依然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咳咳,桑布队长!”凌宁只好提高音量。 “呃——”桑布终于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找我来有话说的吗?你想说什么?”凌宁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哦,是这样!”桑布想起正事,脸色一凛,“那个唐昧,出身于风水世家!” “啊?”凌宁一下懵了。从古至今,谁不知道搞风水的从来没有和盗墓的分过家?! “咳咳!”桑布有些尴尬,“他们家对于周易八卦和风水这些东西很精通。你知道,这一次咱们勘探八卦城,要是不懂这些,根本没办法下手。你也知道,咱们明面上研究这些东西的专家们其实都不太靠谱,所以我才托人请来了唐家据说最精通周易八卦风水的这家伙。” 桑布说着说着气息平稳了下来,他也是一心为公,倒也没有尴尬太久:“这个唐昧还真有些本事,一到就算出了一些门道。他说这里是古代高人布下的风水大局,只怕地底下确实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王城。因此我才说有几分把握引得楚兄弟过来……” “等等!”凌宁有些急了,“你对我说的,这里可能有塞人的王城,居然、居然是那个家伙说的啊!你凭什么这么相信他?就算这里地底有城池,有大城池,这也不一定就是塞人的啊,也不会跟楚风的研究挂上啊,你凭什么就根据这一点把我大老远叫过来?” “凌丫头,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桑布一急,脸就更黑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阿尔泰山遇到的那个巨石迷宫么?” “巨石迷宫?”凌宁记得很清楚,“我记得,怎么?” “那个巨石迷宫刚开始大家都没放在眼里,只是一堆一堆的石头,后来却不知被怎么弄了一下,把我们都给困住了,是吧!” “是有这么回事!” “那个巨石迷宫,在我们去探路时,我跟着楚兄弟走出去过。”桑布嘴角抿得紧紧的,“他当时跟我说,那里头有四象,石堆的排列也有九宫数理的影子。”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凌宁声调小了很多。她是知道在那个山谷发生的一切的。那个神秘部落,还有那个神秘的“姆”,以及神奇的水下宫殿,还有那块泥版文书。这一切,当日楚风就说过,隐隐约约似乎跟古塞种人扯上了联系。 “原本我还没注意,当有人在这个土墩墓中盗出黄金面具被发现后,我们在此地得到了一个消息。当地老百姓口耳相传,特克斯八卦城有地面和地底两座城池。地面上那座都容易让人迷路了,这地底的一座要是真的存在,还不更得把人困死。所以,我就去找了唐家的人帮忙。”桑布自顾自地叙述着,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 “唐昧来了以后,查看了几天地形,随后,根据他的指点在这座八卦城周围,除了此处这七个土墩墓之外,其他三个方位都发现了年代久远的古代遗迹,而排列方式,似乎与那巨石迷宫中巨石堆的排列有些类似。”桑布说到这儿有了些底气,“他说了一堆禁忌。总之,他来了之后,我们的进展确实很大。今天的事,也是他再三强调,这座土墩墓,位于什么‘坤’地,必须要个女孩子下去,里边的金杯才能被毫发无伤地取出来。看,他这次又说对了!”桑布说着,还自嘲地笑了笑。 凌宁听得心惊肉跳,这个叫唐昧的家伙未免太神了吧,他怎么知道地底有一尊金杯?难道这东西是他埋进去的?不会,那土墩墓的封土层绝对没有被打开过,这一点,凌宁和桑布都可以肯定。 想想看金杯的造型风格,凌宁觉得桑布说得有道理:“这一尊金杯和昨天你拿给我看的金面具一样,有着明显相同的风格,这么说,你是觉得这些东西是古代塞种人留下的?” “不一定是塞种人,其实我们把他们称作神秘民族更合适。他们生存在那个很遥远的史前时代,却把他们的文明传播开来,使得东方的华夏人、中东的希伯来人、南亚印度人、欧洲的希腊罗马人都受到了影响。这个,在山谷里楚风提到了,他只是觉得塞种人的几个分支产生的影响应当有某种联系。但我觉得,将其称为一个神秘民族更妥当。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尼莎的,她妈妈守护的部落显然就属于这个神秘民族。”桑布对于眼前的一切,有着自己的判断。 凌宁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当日楚风是说,塞种人的东支是月氏人,在探索楼兰古国沙埋古城之谜的时候,他们就有些怀疑居住在那座城堡中的那些月氏人的真正身份。塞种人的南下一支被叫做“释迦”族;塞种人的西支被叫做“闪米特”人。而希伯来人的耶稣崇拜就是来源于“闪米特”人。这样一来,楚风认定塞种人与世界文明祖源一说有着某种联系。可历史上塞种人留下的遗迹表明,他们并不是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种族。这一点是令楚风论据还不牢靠的主要因素。而桑布的推测:有一个神秘民族,在共存时影响了包括塞种人在内的许多民族,这一点是可以说得通的。 是塞种人也罢,是某个神秘民族也罢,总而言之,近来他们找到的种种线索都似有似无地指向一件事情——那就是,搞不好当今世界的几大文明,真有同一个来源地!为此,凌宁曾经很为自己的叔爷爷高兴,老教授多年的坚持是对的! 可是,一想到失踪半个多月、不知生死的楚风,凌宁就没有了激动的心情。 “这里的布局,很有些中原文化的‘九宫八卦’影子,我是完全不懂,只好找一个懂的人回来。而你看看你手上这件金杯,造型明显受西方文明的影响就不说了,这种金光灿灿以奢华为美的张扬,你看了不眼熟么?”桑布低头看了看凌宁手中的金杯,倒没注意凌宁一下子黯淡下去的眼神。 “是啊!”凌宁勉强扯了扯嘴角。这样看来,此处说不定跟那个阿尔泰山深处的山谷有着某种联系。凌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手里的这尊金杯老是能让她想起山谷里那个神殿。 “那,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凌宁回过神来,想起桑布与自己交底的目的,心中有些不舒服。 “是,凌丫头,这次的事好在你刚才没有声张,除了你我,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知道这一次是你受委屈了,你相信桑大哥,绝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桑布说这话的时候,堂堂正正地直视凌宁的眼睛,没有丝毫扭捏或隐瞒。 “桑队长,你错了,这事儿,不止咱们两个人知道!”凌宁叹了口气道。 桑布脸上神色一黯,他知道,凌宁这是提醒他,那个陷害凌宁的人敢做这种事,又明知道他和凌宁都发现了,如果待会两人若无其事地回去,还不知道那人会做出什么来呢。除非…… 桑布惊得一抬眼,正好撞见凌宁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凌丫头,你这是疑心我?” 如果桑布回去后若无其事,凌宁也不闹,在那人眼中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俩打算设个套给他跳,因此才假装若无其事。而那人一旦这么想,不管他会怎么做,桑布的打算都得打水漂。这样的话,只有桑布跟他是一伙的,这件事桑布想法子压下才会被那人视为理所应当,这才能使桑布后边能够继续借重此人。 凌宁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可跟桑布聊了这么一阵,她打消了原来的看法:“桑队长,你许给他的好处是不是在打开地底之城以后,可以让他拿走几样物品?” 凌宁这悠然的一句话,使桑布骇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你、你怎么知道?”说完,又懊恼地一脚重重地跺在地上,“唉!” 作为专业的考古工作者,无奈之下与外力合作,只要条件不是太过分,这还算是可以接受的权宜之法,可桑布答应对方的这个条件,如果露出一点消息出去,他可是要坐牢的。 “桑队长,你为什么这样做?”凌宁很不理解。 “唉,凌丫头,你不知道,就在勘探这座地下城的第一天,我们就有两个民工出了事!”桑布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凌宁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咝!” 这消息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消息我下令瞒得死死的,悄悄给那两个民工家里赔了钱。我是真不甘心呐!如果我们的仪器没出错,你知道这地下城有多大么?多大?整整是地上这座八卦城的十倍!十倍啊!凌丫头,你想想,这得多大?我不想停下这个考察,可我也不想继续出事,怎么办?只能找专家。可是凌丫头,你自己说,咱们明面上的那些专家加起来有没有这一个家伙管用?”桑布也很无奈。他何尝不知道,这地底就算发掘出了任何东西,那都是国家的。他答应给唐家的,那是国家的东西。他根本无权做这样的交易!这事儿,说小了他是渎职,往大了说,他是犯罪! 凌宁嘴张了张,看见尽管满脸惭色、却没有一丝悔意的桑布,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宁抓住那截断掉的绳头,心中对那个叫唐昧的年轻人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她爬下去的那个洞是倾斜的,并非垂直,而且也不过十米深,唐昧对绳索做手脚能够害到她的可能性并不大,反倒会暴露自己,他为什么多此一举?就是为了要让自己怀疑桑布?刚刚自己确实动了念头呢!他到底想做什么?离间自己和桑布对他有何好处?还是桑布确实有什么事瞒着大家?此人真不简单,不知留下他在这支考察队里最终还会惹出多少事来!凌宁想到这里,又去看一脸坚毅的桑布,最终,只得长叹一口气:“唉!”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四章小活佛 第133节 “是的,老乔普林,是我!流浪的旅者啊,别害怕,你要回家了!来,让我引导你!”小喇嘛长着一张方正的圆脸,宽宽的额头和厚实但不太高挺的鼻子显示,他应该是一个蒙古人。念经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着一种庄严的光彩,肤色如同阳光底下的小麦,晶莹剔透、闪闪发光。他的声音里有着与年龄大不相符的成熟与智慧。 一 天堂湖 楚风跟着少年在山腹中穿行了大半天,这才真正感受到,少年说“山被掏空了”是个什么概念。 快到出口时,他回望那巨大的空洞,禁不住再一次感叹那个年代人们精神力量的强大,如果有人不相信有精神战胜物质的实例,只要让他来这里看一眼,保证能让他哑口无言。 楚风进入的那个口子就在他与狼王搏斗的巨石右边斜下方,位置十分隐蔽。除非有人在巨石上找准这个方位纵身跳下,否则没有人能发现内里另有乾坤。少年很显然对此非常熟悉,当狼王被赶跑时,楚风已经昏迷,少年力气不够,只好将他推下巨石,直接掉入那山腹之中,然后才拖着他来到那处相对通风干燥之处。这也就造成后头几批人虽然都发现了楚风活动的痕迹,却找不到他的下落。 而此时的出口就很光明正大了。一个明显的大洞口开在平缓的山坡上,洞口前没有任何遮挡,这是当年建造者为防万一有需要,能让坦克开进来隐蔽而特意准备的。 “这是哪里?”楚风一出山洞就知道此处离他遇见狼群的山谷颇远。 “这里啊,应该在特克斯县地界儿。”少年很熟悉附近的地形,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特克斯?”楚风在脑海里仔细搜索这个地名,好像是近年来听说过的一个很有特色的县城。 “八卦城?” “咦,你也知道八卦城?”少年有着身为伊犁人特有的自豪感,听见楚风的低语,马上兴奋起来。 “只是听说!”楚风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什么时候听说的,脑海里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也不知道它在地图上的具体位置。看少年至此转向,开始一直往东走,他没有犹豫,赶紧跟上。 楚风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与凌宁他们相距不过数十公里,如果他继续南下,说不定第二天就能遇见凌宁等人。可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此处随意地拨拉了一下。他也就与这个一心寻找他、心心念念挂着他安危的小姑娘渐行渐远。 所以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常常会因此产生:我在向你靠近,而你却不知道! 昨晚在山腹中的聊天已经使楚风知道,眼前这个锡伯族少年希林,出身于在锡伯族中都很有名的神射世家。虽说如今射箭除了体育竞技场,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别的用途,可是,他的家族还是保留了对下一代进行射箭试练的传统习俗。 在半晚上的聊天中,少年除了对大金雕的赞美,就是对自己家族那个去年被选入国家射箭运动队的堂哥的羡慕、嫉妒和钦佩。 本来,他早就该结束今年的试练回去上学,可正好大金雕在与“乌孙王”上一次恶斗时受了伤,他只好求得父亲同意并让其先行一步回去学校帮他请假,而他在大金雕伤势见好之后正准备出山回家,却又恰好救了被群狼围住的楚风。 “你不赶紧回去上课,你阿玛不会着急吗?”楚风见这少年似乎没有担忧自己撇下的功课,忍不住在他身后追着问。 “没关系的,上次我叫阿玛帮我请一个月假,这才过去半个月,再等一阵儿回去也行!”少年还是头也不回。 楚风见他一会儿急匆匆赶路,一会儿冲着在头顶盘旋的大金雕打个呼哨,忙得不亦乐乎,也不再提那个明显会让其扫兴的事情。 这条据说是乌孙古道的路线,一直贯通整个天山南北,而且还不止一条。不管是中天山还是西天山,有不少明显看得出人为修建的古代栈道,都被称作乌孙古道。据说都是当年乌孙人开凿而成,至于其用途,一说为了军事,是兵道,一说为了放牧,实为牧道。如今乌孙人早已消失,就算作为血脉传承者的哈萨克民族对此也一无所知。只有那巍巍青山的悬崖峭壁上,一道道前人费尽艰辛造就的古栈道,还在默默地守候。 “呼!这条栈道,也太危险了!修的时候,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楚风猫着腰,从悬崖栈道的一个陡弯那儿拐过来。这里上下都有数百米深,只有脚下这条八十公分宽的古栈道硬生生地嵌进了峭壁之中。那个拐角处,由于年深日久,风吹雨蚀,有些地方塌陷了,使得现在的通行变得惊险万分。 这一条路,没有一定体力的人还真是走不下来。不说别的,就说刚刚两人翻越山顶的冰川时,那网罗密布的冰裂缝简直触目惊心,最深的至少上百米。楚风曾在一条冰裂缝前驻足,这要是一失足,只怕不摔死也得在里头活活饿死——这里的冰裂缝都是下去了就上不来的,即便有人营救,也无从救起。就连尸首,也只有等来年雪化了,被洪水冲出来——当然,这还得看运气。 少年希林在此处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他看似毫无章法的左蹦右跳,其实都将将把一条条冰裂缝跃过。好容易走过这一区域,他也忍不住停下来擦了把汗。天上盘旋的大金雕更是不敢高飞,一直在极低的空中盘旋。看那意思,似乎一旦少年发生意外,它就会第一时间俯冲下来。楚风也不敢大意,眼睛紧盯着少年的落脚点,一路有惊无险。 等到下冰川时,脚底的滑溜感觉告诉楚风,这里更危险。冰川常年的侵蚀,使得冰底下的土质早就松软不堪,大大小小的石块更是绊脚得不行。在这一脚深一脚浅当中,必须随时保持重心靠后,否则就很可能失足滑落。少年似乎常走这条路,没有费什么劲,轻轻巧巧地就过去了。楚风小心翼翼地下来,腿脚禁不住有些发软。 刚下冰川,便走上了一条古老而神奇的栈道。楚风看着那上下笔直的悬崖峭壁,实在无法想象,古人到底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在如此险峻的地方修上这样一条工整的栈道!等到转过这个陡弯,他实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却忽然感觉不对! 平时爱唠叨甚至有些聒噪的少年,此时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整个人都呆了! 楚风赶紧上前几步,一看,也有些傻眼! 其实两人眼前没什么特殊的东西,也就是一个湖。高山湖泊楚风见过不少,不说远的,就是近年来,他先后见了温柔娴静如喀纳斯湖、小巧玲珑如那神秘山谷之湖;还有华贵大方的赛里木湖、历经沧桑的乌伦古湖等等湖泊。按理说,即便眼前这个小湖有雪山、草原衬着,有金灿灿的树叶耀着,鸟儿也多些,那不至于让他傻眼啊。 可就是那些白色的大鸟,让他傻眼了。那铺天盖地上天入地的密麻麻白闪闪的一大片鸟儿,使得自诩见多识广的楚风,也禁不住傻眼。 “这、这是天鹅?!”不是太肯定。 “嗯!”少年还没回过神来。 “这么大?这么多?咱们这不是在天鹅湖吧?”楚风觉得自己有点儿那啥! “到天鹅湖还早着呢!”希林不耐烦地说。 眼前那些高贵的白色天鹅似乎比平时常见的要大上一圈。而且,此时它们不停地飞起、落下,白的身姿、红的冠,一层一层的,飞起时一片白云,落下时那一点嫣红则更加耀眼。还有很多在湖面上踮着脚、展着翅,跳起了精美绝伦的“水中芭蕾”。它们时而倒立,身体几乎垂直地伸入水面;时而捕捉漂浮的草茎,脖颈来回转动;时而蹲入草丛,搜寻细嫩的小草叶。天鹅颀长的脖颈使它拥有着优雅的体态,觅食时,它的脖颈可任意弯曲扭动,划出一道道柔滑的弧线。 看那一只只天鹅身披漂亮的白色羽毛在天空中转一个旋儿落下,再转一个旋儿,再落下。楚风忽然眼皮一跳。 一个刺眼的金色光点忽然出现,猛地插入那片柔和的白色中,惊起“嘎嘎”叫声一片! 那是? “尔登!别——”少年有些不忍,眼前这洁白高贵的精灵,似乎不应该有个悲惨的遭遇。 “幺儿!”大金雕一声响亮的鸣叫撕破天空。天鹅们似乎也知道它不好招惹,纷纷四散开去,一时间激起无数根白色羽毛凌空挥洒。好在这些天鹅似乎已经把高贵典雅刻进了骨子里,即便在逃命的过程中有些慌乱,却也没有太过狼狈。 “幺儿——”大金雕根本没有对白天鹅下手,它像一道金色霹雳一样,一头栽进了水里,然后又迅速飞高。在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楚风只看清它嘴里似乎叼了一只毛茸茸的四肢小动物。很快,它便变成了天空中无法辨明的一个金色小点。 “这个尔登,就会吓我!”少年希林见大金雕远去,不仅没有担忧,反倒松了口气。 “好快!”楚风喃喃自语,“难怪要叫做‘尔登’,果然跟一道光一样。” 白天鹅们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所惊扰,它们刚才被迫散乱了的队形很快便恢复。更多的则继续在水边做着自己原本进行着的工作,只有那么少数几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被祸及掉了几根羽毛,它们单独找了一小片水域,就站在那儿,扭动着那长而美丽的脖子,用喙一下一下地沾水,去梳理自己背部的羽毛,看起来颇有些顾影自怜的意味。 希林走的这条道很偏僻,虽说如今探险运动大兴,慕名前来走乌孙古道的“驴友”也不少,可在这条道上,希林年年都要走个几趟,却甚少遇见同行者。而这里的海拔已经不低,当地的牧民很少会到这么高海拔的地区放牧,因此,这个湖真可以算是人迹罕至之处。 “如果不是已经有一个天鹅湖了,它还真可以叫做‘天鹅湖‘这个名字。”楚风说的是位于天山南麓巴音布鲁克大草原的“九曲十八弯”。那儿每年一入夏,就会有成千上万只天鹅前来栖息,便得到了一个“天鹅湖”的称号。 “嗯,不过,天鹅湖一到六月,那里的小天鹅孵出来,被天鹅爸爸妈妈带着试飞时,动静比这大多了!”少年希林觉着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能太大惊小怪了! “哦,那个场面你见了?比这里更壮观?”楚风想逗逗这个漂亮的小伙子了。 “小时候见过!”少年嘴角含笑,“阿玛带我去的,那时候我还没上学呢。那些刚刚孵出来的小天鹅,身上黄茸茸的绒毛还没完全退呢,就一摇一摆地跟着自己阿玛、额么(锡伯语:爸爸妈妈)学飞,嘻嘻,好玩得很!”少年的回忆似乎很美好。 “这个湖有名字么?”楚风问少年。如果当地人有给此湖取名,少年一定知道。 第134节 “天堂湖!”少年还在搭眼望天空,想找出大金雕的身影。 “天堂湖?”楚风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湖,能用“天堂”来命名,总有其不同寻常之处。他再一次环视此湖,湖不大,只有约四平方公里,略呈靴子形,海拔约三千米。镜子般的湖水,谜一般的古老栈道,满湖雪白的高贵天鹅……这样看来,它确实很美,但还远远不能衬得上“天堂”这个词。 “为什么叫‘天堂湖’?是当地人这么叫么?” “是啊!山里头的人都这么叫它。”少年希林一连打了几个呼哨,都没有得到金雕回应,一脸悻悻地回头说道。 楚风看了看天色,远处的冰峰开始泛出红色——太阳要下山了!天边罕见地出现了七彩的晚霞,湖面不知从何时开始升起一股薄薄的雾气,越来越高。落日的余晖洒在上边,只见彩雾奔腾,真正是云蒸霞蔚,美不胜收。 尽管自己不是摄影爱好者,即使眼见这样绝美的光影组合也不致疯狂地按动快门,但是欣赏美的眼光总是有的。呼吸着清新无比的空气,站在这高山湖泊边上,一边是染上了红霞的冰峰,一边是洁白纯美的上千只天鹅在碧波之上、彩雾之中翩翩起舞,越是朦胧,越让人对其舞姿遐想一片。仰望为碧蓝的天空,俯视为墨绿的森林。楚风此时忽然长出一口气,压在心中那沉甸甸的郁闷似乎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来,头上那把似乎随时会砍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不再那么具备威胁性。 如此绝美风光,如此大好河山,别说我还没死,就算明天便会死去,今天也要好好过,才对得起上天给自己安排的这一番胜景,不是吗? 二 出事 正在此时,离美丽的天堂湖不过十来公里的山脚下,有一户蒙古族牧民正为了自己丢失的羊儿担忧。 爷爷乔普林是这个家族的尊长,他见到儿媳妇愁眉苦脸地进毡房,马上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 “卓玛,怎么了?” “山羊少了四五只。”儿媳蒙克卓玛不敢不如实说。 少了这么多!乔普林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今天是谁去放的羊?” “萨日娜!”萨日娜是卓玛年仅六岁的女儿,还没有上学。 乔普林刚走出毡房门口,就见到孙女萨日娜在外边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来。他马上发了脾气:“进屋,滚进去!我宰了你们这些懒鬼!我叫你们放羊,你们就知道玩,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 萨日娜朝着自己额吉(蒙古语:妈妈)求助地望了一眼,可惜她额吉也自身难保,只好为难地看着这个小女儿。 进到毡房,乔普林先对供奉在神龛里的莲花生大士的唐卡行了大礼,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祷告什么。 等到这一切进行完毕,他并没有对萨日娜动手,反倒是语重心长教育起孩子来:“孩子啊,放羊嘛,要经常看着点儿的,光顾玩是弄不来羊肉吃的。咱们的‘天堂湖’为什么这么美丽?是因为她是一个牧人姑娘的眼泪化成的。眼泪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代表着我们每个人不可侵犯的内心世界。所以,这个湖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要试图去揣测她,任何接近她的企图和尝试都是不对的。你一定要记住爷爷讲的话,长大后好好本分地放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的话能懂吧?” 萨日娜似懂非懂地听着,完全不明白爷爷为什么忽然跟自己说这么一段话,以她的年龄和智力,还真是理解不了,就只知道自己闯了祸、丢了羊。她见爷爷问话,忙点点头:“嗯,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贪玩了,以后我一定好好放羊,您别打我!” “唉!”乔普林看了看孩子,不再说话,只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巴特尔!巴特尔!”老人想了想,开始叫唤自己的儿子。 “哎!阿爸,您叫我?”年近四十的巴特尔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蒙古汉子,常年的放牧生活,使得他的脸膛像锅底一样黝黑。 “你跟我去再数一遍羊!” “好嘞!” 父子俩一个骑在马上,一个站在一旁,把羊儿赶到一旁,再三地数。 “一百九十八只,又少了三只。” “巴特尔,把我的马儿牵来,我要去找我的羊!”老人一听,沉不住气了。 儿子慌了,马上再数:“是我数错了,没少羊。” “山羊数了没?” “没有呢,山羊不知道少了没有!” “快数一数,少一两只没关系,少多了可不行!” “少一只也不行呀!”巴特尔这话只敢在自己喉咙里咕哝,半点不敢叫阿爸听见。 第二天,正好是一个祭祀神灵、祈求神灵保佑牲畜平安的日子。巴特尔的姐姐、姐夫为了在老人的带领下参与祭祀,昨儿就从数十公里外他俩位于巴音布鲁克大草原最西端的家中赶了过来。 “阿爸,今天我们是来向您问候的。按照我们蒙古人的礼行,向您献上一条哈达。”巴特尔和姐夫沙依拉一起向父亲敬献哈达。 “愿你们敬献给我的美酒,成为‘天堂湖’里永葆安康的圣水,愿我们的牲畜一年比一年增多,祝福你们像美酒一样纯洁,像钢铁一样健康,永享太平!”乔普林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给予自己的子孙以最美的祝福。 “永享太平!”大家齐声说道。 然而,今天的祈求似乎没被天神听见,萨日娜很快惊慌地跑来:“阿爸、额吉,我们家的小马驹不见了!” “什么?!”巴特尔又惊又怒。如果说羊儿们是牧人的财产,那么马匹就是牧人的命根子。这匹小马驹才两个月大,是家里最雄健的马儿“红云”的后代。巴特尔平时简直把这匹小马驹当成了自己的眼珠子,如今居然不见了,那不是要他的命嘛! 巴特尔什么都顾不得了,骑上自己的快马就四处去找他那匹心爱的小马驹。 “你好,见到我的小马驹没有?” “没有!” “你好,见到我家的马驹没有?” “我怎么能见到你的马呢?” “那就算了!” 山里头的牧民互相之间住得很远,巴特尔骑马跑了二十多公里,找到平时熟悉的几户牧民家里,都没有人见过他的马。他只好灰心丧气地回家来。 一靠近毡房,满面焦急的妻子蒙克卓玛便快步迎了上来:“不得了了,巴特尔,阿爸上山了!” “什么?”巴特尔大惊。他知道,妻子说的这个“上山”,就是去山上的那个“天堂湖”。阿爸平时最喜欢在嘴里念叨的就是告诫他们不要随意靠近那个湖。可如今他为什么自己去了呢? “姐夫呢?”巴特尔还有一丝希冀,如果姐夫沙依拉陪在阿爸身边,也许…… “姐夫帮你找马去了,还没回来。怎么,你路上没瞧见?”没等蒙克卓玛回答,他的姐姐古玛马上问道,面上带出一丝焦急。 第135节 “糟糕。”巴特尔一听这话,什么都来不及说,赶紧打马往山上跑。 楚风一早就被此起彼伏的鸟叫声惊醒。他站起身,掸了掸满身的土——希林真是这山里的“百事通”,他竟然能在湖边找到这么一个相对干净的小土洞栖身。只可惜这个土洞太小了点儿,刚刚够两个人在里边平躺,要想翻个身,还得互相体谅。这一晚上下来,两人都给折腾得一身土。 大金雕尔登昨儿一晚都没再出现。希林那手百发百中的箭法,不仅能打野兔,还能射鱼。两人将其战利品就着湖水洗洗干净,烤巴烤巴当了晚餐。还别说,这少年还真是山中骄子,居然随身带有做烧烤的各种调料,味道那是相当的不错。 “呀,教授,醒了!”希林自从知道楚风是古文字学专家之后,就执意用教授这个词称呼他。楚风听他叫的口气,似乎有些受好莱坞大片的影响。 楚风觉得自己起得够早,没想到少年早就起来了,神神秘秘地正在往昨夜的火堆灰烬中埋着什么,抬头看见他,马上一脸心虚地笑,有些谄媚! 楚风心下生疑,马上走到他刚才埋东西的灰烬那儿,用脚扒拉了扒拉。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个灰扑扑的比鸡蛋稍大一些的鸟蛋躺在那儿,看样子快熟了! “这个是——”楚风脸一沉,“在这里,你要吃天鹅蛋,是不是嫌命长了?”楚风倒不是顾忌野生动物保护条例,而是害怕眼前这数千只的庞大鸟群集体发疯。 “不是,教授,这可不是天鹅蛋,野鸭子的,嘿嘿,野鸭子的!”希林刚开始的心虚在楚风一开口后就消失了。他再嘴馋也不敢吃天鹅蛋,半夜起来去掏鸟窝,他还顾忌着鸟妈妈知道了麻烦,每个窝里只掏了两个,都没给掏绝。 楚风听了他的解释,又好气又好笑。“亏你还有一个鸟类朋友呢,就这么嘴馋?要是叫它知道了,看它还理不理你!” “嘿嘿,教授,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等着!”说完,希林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楚风知道,他这是在召唤大金雕,忍不住跟着他头朝的方向眯着眼望去,找了没多长时间,他便见到一个小金点,很快地从天边接近。 大金雕尔登似乎也知道大清早的最好别吵着人,飞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任何叫声。楚风才看到金光乍现,就觉劲风扑面,定睛一看,大金雕已经安然自在地站在少年的身边,自顾自地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熟了!”希林闻着香味,满面欣喜地扒开那些还有些温热的灰,将几个蛋刨了出来。 “咝——呼!”顾不上烫,少年第一时间丢给大金雕两个。大金雕眼都没眨,“嗑”一下啄破壳,再一伸脖子,就消灭了一个。如此反复,不过数秒时间,还没等楚风拿起分配给他的那两个,它的两个蛋都已下了肚。 楚风看得瞠目结舌,看来,这两个早就是“偷蛋二人组”啊!看那手法、那速度,要说是第一次,打死他也不相信。 这位大金雕连吃了两个自己同类的后代,那是一点儿“物伤其类”的想法都没有的,连嘴都没吧唧一下,就把目光投向了还没有进入某人腹中的剩余几个鸟蛋。 少年早知它这德行,一副防贼的表情,将蛋护在自己怀里。楚风虽然没经验,但好歹在部队里呆过,知道抢食儿是怎么回事,也连忙将两个蛋紧紧地护在手心。搞得大金雕眼神无比幽怨。 这两个也不管,美滋滋地解决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贼赃”。两人吃完后,还不忘挖个洞将蛋壳埋了,彻底地毁蛋灭迹。 等把火堆浇了一遍水,确保它不会死灰复燃之后,两人一鸟决定继续上路。 就在此时,大金雕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幺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天飞起。 “这是怎么了?”楚风被它忽然伸展开差不多有五米的双翅擦着一点儿边,觉着有一股大力猛地向自己推来,骇然之下不及多想,顺着这股力道打了个滚儿,这才将其完全避让过去。他顾不上自己身形狼狈,望着远去的金点儿,不解地问希林。 “有人出事了!咱们快去看看!”少年希林对大金雕的习性知道得一清二楚。凡是露天情况下,他从不和它站得太近,因此刚才那忽然伸出的翅膀并没有对他造成困扰。可是,看大金雕这神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目力所及,能够见到那点金光没有飞多高便落下,它落下的方向正好是少年希林的目标方向——东方。两人对视一眼,提脚便追。 到了现场一看,一个身穿蒙古长袍的老人面朝下趴在山坡上,一动不动,他身边一条马鞭无力地跌落在地。再一看那散乱的马蹄印,楚风心里有了底,这位老人一定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制止了少年希林马上就要把老人翻转过来的鲁莽举动,先摸了摸老人的颈动脉,又伸手测了测老人的鼻息,再一手微抬老人的头,一手去翻他的眼皮。 “有点儿像突发脑溢血!”楚风自己不过是个半吊子,但知道一些急救常识——如果人因为心脑血管疾病晕倒,最好不要马上搬动他的身子。 他狠狠地掐着老人的人中,良久,老人幽幽然吐了一口气,虽没有醒过来,呼吸倒是平缓了些。 “哚、哚、哚”,马蹄声从身后的山下传来,巴特尔满脸是汗地骑马赶过来。远远地,他见到那边山坡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蹲着,似乎在地上检查着什么,而地上似乎还倒了一个人。看着这一幕,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风回头瞧了一眼,看马上骑手的装扮,猜测两人大概会是一家人,他连忙将身子让开,让这后来的骑手可以看清地上的老人。 巴特尔离老人还有十几米就跳下马,一把丢开缰绳,差点儿跪在地上。那是阿爸,是阿爸,那是他的袍子,还有他今天早晨才换上的新靴子。阿爸他为什么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怎么了? “阿爸——”巴特尔无法相信,今天早晨还笑眯眯给自己祝福的阿爸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便没了!他发出一声悲呼,便要向地上的老人扑去。 扑到一半被人阻住了。楚风很怕他那一扑,让本来有救的老人散了架,赶紧拦住:“兄弟、兄弟,你镇定点儿,老人还活着,还活着呢!” 巴特尔刚开始升起的满腔悲恸,在听清这话后,迅速地消融了下去。“你说的是真的?我阿爸好着呢?!” 楚风苦笑了一下,这老人看着像是一跤从马背上摔下来然后猝发脑溢血,虽然眼下还有呼吸、脉搏,但怎样也与“好着呢”这三个字相去甚远。 他也不想费那个唇舌解释,就手把手地教他摸了摸老人的颈动脉和鼻息。巴特尔也就知道,自己阿爸确实还活着,但是情况也很不妙。 “大兄弟,一看你就是个有本事的,你说,眼下该怎么办?”巴特尔心已经乱了,看身旁这两人,一个是个半大孩子不顶用,一个刚才那么沉稳地劝阻自己,一看就是个懂行的,只好苦着脸向楚风求助。 可楚风真不好答应他什么,他又不是大夫,手边也没有急救用的药物,只好使劲掐老人的人中和虎口,希望能让老人醒来再说。 好容易,老人微微睁开了双眼,马上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巴、巴特尔,快、快帮我请小活佛!”说完,老人再次昏迷。这一回,无论楚风怎么掐,他也没有了半点清醒迹象。 三 死亡 乔普林老人已经被抬回家中,由于这个过程楚风和希林两人帮了不小的忙,因此,他们俩被毡房里的主人们当作贵宾留了下来。 老人躺在自己毡房的炕上,除了胸膛些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以外,再没有任何可以表明生命的迹象。楚风以前曾经在战斗中见过很多突如其来的死亡,后来在父亲的病床前见过那种如钝刀子割肉一般疼痛而漫长的死亡来临过程,但都因为那时自己年轻,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冲击。 可如今这回不一样,虽然即将面临死亡的这位老人跟他完全没有关系,可是,在自己也面临着死亡阴影的情况下,亲眼目睹一个鲜活的生命走向末路,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希林并没和他在一起,这孩子自从知道老人上山是为寻找小马驹后,心情就有些烦躁,他请楚风留下来等他,带着大金雕就上了山。也许,他想帮老人做点什么。 老人的儿子巴特尔去了数十公里外的巴音布鲁克草原。楚风曾建议他把老人送去山外的医院抢救,可蒙古人有自己的方式,阿爸说让去找小活佛,那就得去找小活佛。巴特尔在执行阿爸的话时从来不打折扣。 巴特尔去了半天还没回来,乔普林老人刚刚被抬回来时,家里人还试图给他灌点草药下去,可是哪怕撬开了他的牙,将药灌了下去,一会儿还是流了出来。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不行了。 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起这间白色的毡房。巴特尔的姐夫早已经回来,他并没有走远,当然,他是空手而归的。 楚风无法忍受那种死亡即将降临的味道,他避出毡房外,看到了那个小姑娘。 萨日娜刚刚去过爷爷那间毡房,她甚至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他不能说话了。想着昨晚对自己说了那么多的那张脸,如今变得这么憔悴和干瘪,萨日娜就觉得大为吃惊,她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是从额吉的话里听懂了一句:爷爷即将要离我们而去,我们将再也看不见他了。 这让她感到非常悲伤,小姑娘甚至第一次知道了孤独的滋味。 楚风就是看见了这样一个悲伤而孤独的小姑娘,远远地坐在自家羊圈旁边,低着头,抱着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 “你爱你的爷爷吗?”楚风觉得自己有义务跟小姑娘说点儿什么。 第136节 “昨天傍晚放羊回来他还大骂了我一顿!可他今天就要死了!”萨日娜答非所问,“额吉说,爷爷死了,我们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我不要他死,我再也不贪玩儿了,我再也不会丢掉羊,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小姑娘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楚风。 楚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乔普林老人开始变得很痛苦,楚风甚至觉得自己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挣扎着呼吸的声音。老人虽还没清醒,但人们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焦躁、不安!他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看见他被死亡折磨,楚风似乎能够看见他的肉体正在腐坏。 这一切,在第二天傍晚巴特尔请回两个人以后得到迅速改观。这两个人都穿着猩红色的僧衣,一个大约四十多岁,一个只有十三四岁。他俩进了老人的毡房就开始用蒙古语念经。楚风站在旁边清楚地看到,老人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皮肤表面开始发出一种光泽,而后,他的双眼睁开了。 两位喇嘛见此情景,年纪大点的那个,身子向后退了半步,将位置留给年纪小的那位。 “小活佛,我的上师,是你吗?”老人的声音充满着某种诡异的喜悦。 “是的,老乔普林,是我!流浪的旅者啊,别害怕,你要回家了!来,让我引导你!”小喇嘛长着一张方正的圆脸,宽宽的额头和厚实但不太高挺的鼻子显示,他应该是一个蒙古人。念经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着一种庄严的光彩,肤色如同阳光底下的小麦,晶莹剔透、闪闪发光。他的声音里有着与年龄大不相符的成熟与智慧。 听到他的话,老乔普林脸上完全放松了,他咧开嘴角,充满自信,看着小喇嘛,那意思似乎是说:来吧,我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不是楚风这个外人能够参与的了。他被请出毡房外,刚走出毡房门,楚风似乎听到老乔普林跟着那位小喇嘛念了几句什么,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随后老人亲属的哭泣声,楚风知道,老人就在那一刻走了……他走得很安详,很平静,脸上还有一丝微笑。 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楚风有些不能理解自己这种莫名的酸涩之感到底从何而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在他面前一直坚硬得像块石头,而后来却被死亡的痛苦过程折磨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人。与刚才的那位老人比起来,父亲的死亡过程是那么的痛苦而漫长,可当年的自己却为什么没有今天这么哀伤? 是当时年轻的脑海里还没有对于死亡的深刻认知?还是多年的积怨蒙蔽了自己的心? 原来,还可以平静而安详地死亡!楚风仰头看天,眼中的热泪顺着脸颊滴到了草地上。 为什么会掉眼泪? 不知道! 这死去的老人你根本不认识,更谈不上感情,而且他的离去远比当年父亲安详,为什么心中却如此悲伤? 楚风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质问自己,而自己则试图回答,可惜,回答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质问的频率——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悲伤? 这个老人? 你父亲? 还是你自己? …… 他回答不出来! 好容易阻止住剩下的眼泪,楚风将仰着的脸平复过来,正好跟牵着一匹浑身是伤的马驹儿的希林撞个正着。 少年看见他眼中的哀伤,步子一顿,眼中有些怔忪! 楚风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打扰这一家人,他与希林商量,将那马驹儿就这么拴在毡房门口的拴马桩上,然后在马鬃里绑了一卷钱,两人就要离去。 “请留步!”稚嫩的声音里却有着一丝莫名的威严。 楚风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那位小喇嘛:“是叫我吗?” “是的!远方的客人啊,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小喇嘛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毡房。 楚风真是诧异了,这位喇嘛还真有些神异之处。他说从自己身上闻到了某种味道,又暗示地回看了一眼毡房,那就很明白是在说,自己身上有死亡的味道。 面对这样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面容,却有着一个老人才能胜任的智慧的少年,楚风觉得有点怪异。他还不至于没有勇气在一个少年面前说出真话:“是的,我想你的鼻子没有出问题。” “是一种恶臭!”小喇嘛也不怕刺激到他,马上补充,“一种能令我终身难忘的死亡的恶臭。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人身上死亡的味道能有您身上的这么浓烈!”小喇嘛抬着睿智的双眼,目光直射楚风的眼底。 楚风没有回答他,只是低着头皱着眉想了一阵,然后便招呼希林,迈步离开。 “请等一等!”小喇嘛再一次喊住他,摘下自己手中一直修持的一串菩提子佛珠,很认真地递给楚风,“这是我的上师从佛祖诞生的圣地请回来的,经过上师和我多年的修持,具备无上法力,希望能对你起到一点作用!” 楚风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看见小喇嘛那张认真板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拒绝的话竟然说不出口。 小喇嘛等楚风接了他递过来的东西,也不说话,施了一礼,转身又进毡房去了。倒是楚风,怔怔的,直到希林揪扯他的衣服,他才回过神来。 “走吧!” 两人有些狼狈地离开了这座充满哀伤的毡房,就那匆忙的脚步而言,似乎有着逃离的意味。 尽管时间又近黄昏,楚风和希林都再没有心情去欣赏美景,一味埋头赶路。 “那匹马驹儿是怎么回事?”楚风早就看出少年的神色不对,可是他自己也心情复杂,因而没有去管他,既然少年已经把马驹儿找着并送回给了那家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开导这个忽然变得愁眉苦脸的小家伙。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昨天早上我去偷蛋的时候见过那匹小马驹。”希林的语气里有深深的懊恼。他为了引开成年鸟儿们的注意,有意把那匹小马驹当作挡箭牌,将其诱入了鸟儿们的领地。可他当时并没有太强烈的恶意,只不过是想借小马驹掩盖自己偷蛋的行为,但没想到小马驹会陷进泥沼里,更没想到的是,这家的老人会因为出门寻找丢失的小马驹而送掉一条命…… 少年虽然从小就学会了射箭打猎,心肠比一般同龄人要硬些,可作为孩子,对于一个老人因自己的某个失误而逝去这样的事,有些承受不起。 说到那些鸟蛋,楚风也是分赃者之一,他有些无语:“这不关你的事,就算没有你算计,那匹小马驹也已经走丢了,老人要出的事也出了。其实,只有你上他们家偷了这匹小马驹,你心里想的那个因果关系才能成立。你偷了吗?你没偷!所以,不要再想了!”他说着,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是啊,这世上的事真是奇妙,一个看似不起眼甚至毫无关联的疏忽,就可能导致一个无法承受的惨痛后果。 楚风想起那家人说,去世的老人其实在今天早晨还笑眯眯地接受了儿女敬献的哈达,并给了自己子女以美好的祝福,没想到傍晚就……这,就是佛家讲的无常么? 希林得到了他的安慰,心中好过了一点儿,但还是提不起精神来,连带着天空中的大金雕也有些无精打采,飞得低低的不说,那伸着双翅不知收拢懒洋洋滑翔的样子,怎么看都像在打瞌睡! 楚风手中摸着那位小喇嘛递给自己的菩提子佛珠,一时也没有心情再说什么,两人便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一路向东行去。 东边那座可以看见的大山,翻过去的另一面悬崖上,便是大金雕的家,也是希林发现很多不明文字的地方。 百公里外,巴音布鲁克大草原深处,一座很小但形制齐备的喇嘛庙门口,一匹骏马驮着一位骑士飞快地来到跟前,他甚至连正常踩马镫下马的工夫都没有,直接从马背上跃起,就这么跳下来,手中缰绳随意一扔,便往庙里闯。 “快、快!我要请小活佛!” 第137节 “上师不在,被乔普林家的巴特尔请去了,说是老乔普林不行了!”庙里的一个声音回答他。 “唉——”那人的叹息声里透露着浓浓的失望和焦虑! “你别着急,再等两天。上师走的时候说过,他们过两天就回来了!”那声音很和缓,有着某种镇定人心的效果。 “不行的,再过两天,再过两天就来不及了!”那人急得直跺脚。 “可老乔普林家远得很呐!你就是打快马过去,今天也赶不到了!”那声音似乎要劝阻这人的某个不太靠谱的主意。 “不行,等在这儿,我非急死不可!那乔普林家的位置在哪儿,您能告诉我么?”那人的脾气显然很是急躁。 “唉——你不要去啊,老乔普林的家很难找的,不知道路的人走那一段山路很危险。你还是在这里等吧!”寺里的那个声音很无奈。 “没关系的,这一片山林我都很熟!我真的有急事要找小活佛,请大师行个方便!”对方很坚持,寺里那个声音也只得给出了他所知道的最准确的方位。 那人匆匆双手合十给寺里的人行了礼,就快步退出来,飞身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五章火起 第一次看见“□”字符号是在被埋在黄沙下的那座楼兰古城里,后来在阿尔泰山石壁和那块泥版上都有它的出现,如今在此处,“□”字符号的再次出现,竟明明白白地牵扯出了“昆仑”!是我和老师想的那个“昆仑”吗?楚风眼眶有些湿润。他知道,自己离目标已经很近很近了。 一 “□”字再现 “你说这底下能有什么?”王聪正在盯着铲车,那高高的机器臂这一把挥下,眼前的这个土墩墓想必就能破开了。这时,林威廉走到他身边,出其不意地捅了捅他的腰,悄声说道。 “不知道!无非又是金子镶宝石的某种玩意儿!”王聪头也不回,眼前已经是这一排七座土墩墓中最大的一个。他们考察时是沿着从小到大的原则,也就是说,眼前这座土墩墓,是一排七个之中,最后的一座了。 前边六座,严格来说都不能算作“墓”,因为它们无一例外没有墓室和尸体,而是在中空的土墩中间,有一个低矮的平台,平台上的物品无一例外,全都是璀璨耀眼的。 1号,镶红宝石黄金面具;2号,镶嵌红玛瑙虎形柄金杯;3号,镶红宝石金剑鞘;4号,镶红宝石金盖罐;5号,硕大的镶红宝石金戒指;6号,金指和镶红宝石黄金片护臂。 待到后来,见到凌宁独自取上来的金杯时的赞叹和惊喜全都变成了见多不怪的无所谓。不是众人眼界高了,实在是这些土墩里头的物件儿太一成不变了,使得大家对此失去了遐想。 这七座土墩,已经被认定不是墓葬而是神庙。塞种人有垒巨石和土堆为神庙的传统,从新疆天山北坡到广袤的欧亚大草原,处处可见他们遗留下来的类似祭祀所在。只不过,眼前这“神庙”不知祭祀的是哪位尊神,因为整整六个土堆打开来,除了中间有一密闭空间,空间中央有一个低矮的平台,平台上孤零零单独摆放着这么一个物件之外,再没有任何能说明问题的发现。 桑布和凌宁密谈之后若无其事地回来,那唐昧眼光一闪,依然是温温和和地对着众人。桑布与他嘀咕了一阵子,回来后才给众人解释:据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风水阵势布置,因此,唐昧根据风水学的测算,这土墩墓中的物件儿,逢单的男人去取,逢双的则需要女子去取。 对这一说法,威廉本来就是个神秘学爱好者,听说后兴奋不已,整天围着那个叫唐昧的问东问西,整个一个好奇宝宝。王聪和冯祥等考古队员却有些不理解,暗自嘀咕:桑队不是从来不信这些个迷信的么?眼下这是怎么啦?只有凌宁,唇边扯出一丝冷笑,暗自警惕。 这以后凌宁又下去了两回,分别取出4号和6号土墩里的物件儿,却是一切正常,再没出一丝意外。 眼下到了这第七座土墩,逢单,没她什么事,她只在一旁抱臂冷观。 “通了!通了!”由于这座土墩墓最为高大,挖掘起来也最为费力,即便是使用机械,用了大半天才挖到密闭空间。 随着众人大声的喊叫,桑布第一个跳进去。洞口不大,但足够他进出。 很快,轻车熟路的桑布就手举着一件物品从洞口爬出来。凌宁本与其他人一样,想着无非又是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这几天大家已经被闪过六次,对这种亮闪闪的东西有免疫力了。 可这一件不一样。凌宁以前在中学时代业余时间也喜欢看看小说,像《红楼梦》之类的。而后在看一些言情作家写的古代故事的时候,她曾经很是畅想过自己如果生在古代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穿什么样的衣服,为此,她还特地去查过古籍。史料上记载,我国古代的服装面料非常“潮”,那简直比现代的巴黎、米兰在世界服装界的位置还要高几个档次。除了华丽柔美的丝绸,据说还有一种被称为“珠服” “珠襦”的面料,这种面料做成的衣服穿在身上,浑身散发出如珍珠般莹亮的光泽,能使人肌肤如玉,是中国上流社会女子追捧的最精美面料之一。 只是这种面料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就连样品也没有留下来半点儿。凌宁作为一个热爱复古风的女孩子,不止一次地在脑海里想象过这种面料的样子,甚至还想象过如果自己能拥有一件这样面料的衣服会怎样怎样。 今天见了桑布在最后一座土墩神庙里取出来的物品,凌宁心中只冒出一个念头:“‘珠服’‘珠襦’就是这个样子,它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桑布已经站稳,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那件非丝、非帛、非锦、非棉的长袍。 这件袍子一看就是一件成年男子的服装,有着汉服的特点,但袖口很窄,不是汉服的广袖,下摆很长、很大,这不是拖地的设计,就意味着穿它的人身材非常高大。 整件衣裳被桑布举在手里迎着阳光发出粼粼的水光,时不时却又刺出一丝亮眼的黄色。 凌宁禁不住凑近了看,布料被保存得很好,完全没有腐坏的痕迹。她原以为那金黄色是自己这些日子被金光晃的次数太多,留下的后遗症,没想到凑近了仔细一瞧,这布料里头加了金丝呢!哇咔咔,这真是张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瞥了一眼那败兴的金丝,凌宁伸手抚摸这长袍一角,果然,触手冰凉、润滑。这布料跟她想象当中的一样,简直是最高档的艺术品。她眯着眼,满足地叹息一声,正要依依不舍地放手,让桑布将其收起,结果,一个绣在衣服左胸位置的符号,一下子使得她愣住了! “□”,是“□”唉,就是那个“□”字符号唉!它、它、它怎么会被绣在这件衣服上?凌宁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看,没错,是“□”字符号,既不是“卐”,也不是“癸 ”。 跟凌宁一样,被这个熟悉的字符晃愣的人还有一个,谁啊?楚风!不过他不是在一件衣服前发愣,而是在一块山壁面前发呆。 眼前这座山海拔应该不低于四千米,大金雕的家大约在海拔三千米左右的一个崖洞里。它一靠近这座山崖便兴奋不已,在天空“幺儿——” “幺儿——”直叫唤不说,还打着滚儿翻腾表演特技飞行,看得地上的两个人提心吊胆,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失事”。 它的洞穴太高,楚风跟少年希林都没那个闲心跟体力爬上去,两人直奔半山腰上少年希林发现神秘字符之处。 结果,两人好不容易爬到希林所指的那个山壁中央凸起的平台处,楚风就发了呆。 山壁上没有其他字符,只有这一个,但这个“□”字符号的周围,有很多画。 左起第一幅画中,是一圈手牵手全裸的人,这些人画得有高有矮,高的三米多,矮的大约一米四左右;有些人头上画了鞭子,有些人有三只以上的胳膊。这些人里应该有男有女,因为有些人身上画了阳具,而有些人则明显胸部隆起。不管怎样,他们都手牵手围在一起,中间是那个“□”字符号。 中间的一幅画则是船,很大很大的船,这艘船楚风后来站在数十米开外的山壁底下都还能看得清大致轮廓。这艘船里第一层画的是人,跟左边画里类似的高高矮矮、男男女女的人,下边有各种各样的动物,鹿、马、虎、豹、狮子、大象,等等。还有一些不好分辨到底是哪个物种。最底下一层有一条蛇,很大的蛇,占据整艘船的船底位置,蛇的头部,似乎还有两个隆起。船头有一个位置画着大大的一个“□”字符号。 最右边,是一幅大战图,上边是有翅膀的鸟类,间或有长了翅膀的人,中间是人类,下边是虎豹熊狼等动物,中间的人类手里拿着一种圆筒形、一头大一头小的东西互相对峙,而在他们旁边,几个人举着一个“□”字符号离开。 画得不是太形象,只有干巴巴的线条,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楚风此前在阿尔泰山中看见的“□”字符号,是与四种最古老的文字同时出现。他当时有一个推测,这个符号似乎牵涉到一个远古时期古埃及人、古希腊人、古赫梯人和古商人的盟约。他以为这就是这个符号的正解。没想到今天又在天山的崖壁上看到这个符号,而且,这些岩画很明显比阿尔泰山中那个盟约出现得早。那份先在崖壁之中发现,后又在泥版中证实的文书,应该距今三千一百年左右,而眼前的这些岩画,楚风根据它的侵蚀痕迹和画风大致判断,它们在这里至少存在了四千年以上。 楚风在仔细观察岩画的时候,希林很无聊,崖壁上的画他看过无数遍了,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倒是那个字符,他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当初就是在这个平台上捡到了受伤的大金雕。 作为山壁中间的凸起,这个平台应该算是大的了,希林甚至可以在这上边来回溜达,每一个来回消磨三分钟。等到了第十个来回,少年希林见楚风还在发呆,实在忍不住:“教授,你看出什么来没有?”他觉着自己就是去树林里拿那些小鸟、小松鼠们练练箭法,也比呆在这儿强啊! 楚风根本没听见。 少年性急,跺了跺脚,也不再喊楚风,自个儿就这么手脚并用地下到崖底。 楚风顾不上他。他在发过一段时间呆以后,便开始激动起来,不停地从平台的最左边走到最右边,这不到六十米长的平台根本满足不了他想仔仔细细看清所有岩画的需求。 第138节 楚风看了看头顶。正好在头顶三十米之处长了几棵碗口粗的歪脖子树。其中最左边和最右边的两棵正好都在平台左右两边边缘的垂直上方。 楚风默默计算,这要是有绳索吊着,像攀岩一样爬出去几米,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再看了看眼前的岩画,边缘处大体也还看得清,但,会不会有些细小的图案藏着呢? 这令楚风心很痒,如果说,他本来只是被动地跟着少年希林来看看这所谓的“神秘图案”,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有主动去探寻这个“□”字符号真实含义的冲动了。 他思索着,有意识地站到了平台边缘处,往下看,向下大约有六七十米高,这么看下去是有些令人眩晕的。 这一点儿些微的眩晕提醒了楚风,他想到自己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再看看眼前的崖壁,想想如今自己没有队友、没有工具,连最基本的绳索都没有足够长的,他只得苦笑。 就在此时,有一些字符闯进了他的眼帘。 是在最右边的那幅大战图的下边,大约三排,五六十个字符的样子,这些字符楚风一看就很眼熟——是自家那张狼皮卷上的古怪文字。 这些字符的位置正好在他眼前,方便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清楚。错不了,就是那种古怪文字。 抬头看看近在咫尺但自己迄今仍未完全破解的这种古怪字符,楚风的心情十分不平静。 这种字符除了自家的狼皮文书上有,再就是那块在罗布泊神秘出现又神秘失踪的石碑上有。对了,大齐说,后来那块石碑跑到天池附近的山上去了!简直匪夷所思! 再想想自己掌握的那一点儿少得可怜的规律,楚风紧盯着眼前的字符仔细分析,当初他将石碑上有明显后加上去的甲骨文偏旁经过组装,曾经组装出“昆仑山有水”五个字。这一次自己身边没有电脑,无法快速比对、组装,但他的记忆力很是不错,可以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偏旁部首。 这一看,还真叫他找到了几个熟悉的笔画,他在脑海里自行拆解出疑是甲骨文偏旁的部分,才进行了一会儿,就愣了——这、这不是“昆仑”两个字的组合么? 看看这几十个字符,再看看末尾那个形似画押的“□”字符号,楚风脑海里第一次将“□”字符号跟“昆仑”进行了直接关联。 第一次看见“□”字符号是在被埋在黄沙下的那座楼兰古城里,后来在阿尔泰山石壁和那块泥版上都有它的出现,如今在此处,“□”字符号的再次出现,竟明明白白地牵扯出了“昆仑”!是我和老师想的那个“昆仑”吗?楚风眼眶有些湿润。他知道,自己离目标已经很近很近了。 楚风将所有的字符全都抄到了自己的简易笔记本上之后,在本子上写下来几个词:“楼兰”-“□”字符号-四大古老帝国盟约-“昆仑”。他在这几个词下面画了重重的横线,才停住笔,长叹一口气。还是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对于“□”字符号,看来出现的年代绝不仅仅是三千一百多年前,阿尔泰山盟约那一次。它应该出现得更早,有着更重要的意义,只不过被三千一百年前那些需要缔结盟约的人利用了而已。很好,老师的猜想是有道理的,如果没有一个人类文明的祖源地,那么四大古老的帝国又怎么会缔结所谓的盟约,甚至还用了一个更古老的符号来作为合约缔结的标志。 真相,似乎就在手边了! 楚风想到这里,兴奋地用手中之笔在本子上重重地点了一下,长出一口气:好了,有了这些,就算自己哪一天突然离去,以老师的精明必能将他的课题继续下去!这样一来,老师的悲伤也许会化解很多吧,他想。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身边似乎有点儿过于安静了。 糟了!希林,那个少年希林哪儿去了? 楚风低头下望,下边不远处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希林应该是觉得在这儿陪着自己很无聊,所以到林子里练习箭法去了!楚风想着那个漂亮却很是唠叨的少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不仅不需要自己替他操心,只怕还有不少小动物又糟了他的殃。 他摇了摇头,刚想退回去, “咧儿——”一声马儿的悲鸣声从下方传来,楚风眼皮子一跳:“糟了!” 他赶紧手脚并用爬下山崖,好在山崖的底端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巨石,上下虽然费点事,倒也不十分危险。 等他到了树林里一看,一个身穿蒙古袍的大汉,正像撵兔子一样,撵得少年希林在林子里抱头鼠窜。 “小兔崽子,敢伤我的马儿!我看你往哪跑!” “对不起!对不起!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少年一边左蹿右跳,一边苦着脸给大汉解释,可惜,那大汉根本不听。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几滴血迹,但那匹受伤的马儿却不知哪里去了! “这位兄弟,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楚风遇到这样的事儿,不由得代替这少年的家长出出头,谁叫少年当初救过自己呢。 大汉见楚风伸手来拦,很是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就是个暴躁脾气,这一番找人接二连三的不顺,心火早起,要不他也不会盯着希林一个少年不放。眼下来了个成人,更好,欺负他比欺负一个孩子光彩多了:“你闪开!谁是你兄弟?!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二 夜遇小活佛 楚风最近这半个多月受到的无礼对待多了,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拦在大汉身前:“呵呵,这位兄弟,我跟那孩子是伙伴,是那孩子做错什么事了么?你跟我说,该赔的,我赔给你!”楚风根据自己刚听到的那一声马嘶,觉得希林肯定是过错方,因此姿态摆得挺低。 “赔?赔什么?耽误我去请上师,你赔得起么?”楚风觉着自己说话够低声下气的了,可大汉一听“赔”字,气就不打一处来。见楚风依旧拦着自己,便伸出大手,一把抓住楚风的肩头,就要把他摔出去。 楚风早在见到他的装束时就有所提防。蒙古人大多是摔跤好手,人家要么不上手,上手就是奔着肩头来的。楚风刚觉着一股劲风对着自己肩头而来就赶紧一个蹲步,矮身再滴溜溜一转,便躲过了他这一抓。 那汉子本来觉得应该是手到擒来,这下不禁“咦”了一声,来了兴致,左腿上前一伸,就要绊倒楚风。 楚风对他这一招更是早有对策,他自知是少年理亏,并不想跟对方正面冲突,因此此时不过一个低空斜跃,跳出去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爬起来就到了大汉的后方。 大汉被他两度逃脱,打得兴起,非要抓住他摔他一跤不可,竟然转过身又来抓他。楚风有些生气,觉得此人胡搅蛮缠,也不再躲避,由着对方拿住自己肩头,他也抓住对方的腰部,两下齐使劲,居然势均力敌。大汉又伸出左腿来绊楚风,楚风就势一迎一挡,上盘使劲一拉一拽,使得大汉下盘失了稳定性。这时才伸出脚尖在对方大腿内侧轻轻一点:“嘿!”大汉应声而倒。 楚风这一下本是无奈之下的反击,兼且他多少了解一点儿蒙古汉子的脾气——他们最重英雄,有时候,要解决问题磨破嘴皮子还不如打一架来得快。 果然,这汉子摔倒之后,楚风看着他爬起来,身体还保持着戒备之势,就连少年希林也依然躲得远远地,没敢靠过来。可他居然就好像没事儿人一般,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楚风的眼光有些复杂:“嘿,好大的劲儿!能把我炳布摔倒的人!不错啊!” 楚风笑了,他给对方行了个标准的蒙古礼节:“你好,蒙古族兄弟,我叫楚风,是一个古文字学家,到这儿来考察的。”他说着指了指山壁上的岩画,“那孩子是给我带路的,不知道他怎样冒犯了你,我愿意替他赔偿!” 大汉脸上并没有战败者的悻悻之气,听了“赔偿”二字脸上又浮现急怒之色,他指着希林说:“我正赶着路,那小子拿箭射我的马,马儿受惊跑了。要在平时这点子小事也就算了,谁耐烦计较,可我今天有急事,要去找小活佛。他、他要是耽误了我的事,十个你小子也赔不了!” “哎呀,你要去找小活佛?”楚风一听,这家伙,他走错路了啊!小活佛在老乔普林家,他们俩就是从老乔普林家出来的,走了一截子乌孙古道后就偏离了方向,这一路少不了手脚并用攀爬的地段,大汉要想骑着马到达老乔普林家必须走回那条乌孙古道才行。 听楚风这么一说,大汉才知道自己居然走错了路。如果继续走这边,他就必须弃马步行;如果他还要骑马,则需要绕个圈子,绕回到西边一点儿的那条道上去。 他想了想,冲楚风抱了抱拳:“兄弟,多谢了!既然马跑了一时找不回来,那我就走着去!”说完就要走。 “等等!”少年希林开口喊住他,“你那马我没射中它,我的尔登能帮你把它找回来,你等着!”说完,少年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哨。 大金雕的家就在附近,因此它这次来得最快。等看到少年跟它交代几句打发它去找马儿,大汉眼珠子都瞪圆了:“你、你竟然有大金雕?!” 少年本来是在射一只藏在草丛中的野兔,没想到这个大汉骑着马闯过来,那枝箭正好射向他胯下马儿的马蹄,银箭速度快,贴着马蹄射中了野兔,可马儿也受了惊,一尥蹶子跑了。马背上的大汉没料到这变故,被自己的马摔了一把,又急又气,这才找少年的麻烦。 尔登出马,一个顶俩。没一会儿工夫,一阵有气无力的马蹄声便在三人身边响起。 嘿,这马儿居然跑到了楚风和大汉两人身后。 事情解释清楚了,马儿也找了回来,就在大汉要纵马离去之时,楚风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呃,等等!” 大汉回过头:“兄弟,今天哥哥我确实有急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到时候到了巴音布鲁克一定要来找我炳布,我请你喝酒。”说完就要扬鞭。 “你等等!”楚风上前抓住他的马缰,这汉子,也太性急了些,“我这儿有巴特尔家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么?你要是没手机,我可以借给你。” “哎呀!我怎么这么笨呢!”大汉说着,猛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他其实也有手机的,但他脑子没转过弯来,小活佛没有手机,每次都要到庙里去请,他就忘了现在牧民家里都是安了电话的,打个电话跟小活佛说清楚,确实比自己这样跑过去要节约时间得多。 第139节 楚风以前的手机在阿尔泰山山谷里丢了,后来虽又买了一个,但这大半个月来为了不让人找到,不仅关了机,还卸了电池。脱离现代工具时间长了,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而希林则因为山里经常没信号,进山从来就不带手机。 大汉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查看,没信号!再四处看了看,见不远处山头有个中国移动的信号接收器。“喂——兄弟,你快给我巴特尔家的电话号码,我到那边山头去打!” 楚风回过神,将自己离开巴特尔家时一时心血来潮记下他家电话号码的那张纸条递给了这位,这位也不客气,接过纸条一提马缰,就往那边山坡上跑。 很快,他便一脸急色地跑下来,远远地就冲着楚风喊:“喂,兄弟,小活佛已经离开巴特尔家朝这边来了,谢谢你的电话号码!我得去迎一迎!” 喊完,他便直接调转马头奔西边那条古道而去。楚风看着他的背影,笑笑,摇了摇头。 当夜,楚风和希林两个就背靠着崖壁点起了一堆篝火。 “教授,你能认出那悬崖上的字?”希林很好奇。他看见楚风对着崖壁一阵痴痴呆呆的,一阵又低头拼命写写画画,想来他肯定是认出了那上边写的东西。 “不能!”楚风有些心不在焉。他说的也是实话,那些字符大多数还不是他现在就能破解的。 “那你看了半天,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啊!”希林一听气就泄了。他还指望这位教授能发现什么藏宝图或者武功秘笈之类的呢。最好是藏宝图,他想,可以亲自去探险,啧,那就太棒了!没承想,自己的美梦还没开始,教授居然给了一个这么令人歇菜的答案。郁闷啊! “昆仑啊!”楚风还是随口回答,他还在脑海里分解剩余的字符,只是下意识地对少年的问题做出回答。 “昆仑什么?昆仑山吗?”少年上地理课时,第一节课老师就讲过新疆是“三山夹两盆”的地貌。这“三山”里头,天山自己最熟悉了,阿尔泰山、昆仑山可都没去过,不知道这崖壁上是不是说,宝藏埋在昆仑山上啊!他这么一想,顿觉眼前一亮,马上用手去掰楚风的胳膊:“教授、教授,那上边是不是写着宝藏埋在昆仑山啊?!是不是?是不是?” “啊——啊?”楚风被他一顿摇晃,终于回过神来,“什么?你说什么宝藏?” “我是说,那上边是不是一张藏宝图,告诉咱们宝藏藏在昆仑山?”希林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心里有些看不上这个反应迟钝的家伙,还是教授呢,看上去跟白痴有得一拼。 楚风并不知道自己被鄙视了,他偏头想了想:“你说的,有几分可能!”至少,末代楼兰王比龙带走的那些宝藏,很有可能在“昆仑”。 “真的?!”希林高兴坏了,差点蹦起来!他和楚风两个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有两个黑影,已经靠近了他俩身前的火堆。 因此,当小喇嘛那张白净的脸透过火光出现在两人面前时,两个家伙都吓了一跳:“小、小活佛?!” 这个时候,一直在小活佛身后像个跟班一样的中年喇嘛跨出一大步,挡在小喇嘛身前,以一种卑微的姿态给小喇嘛行了个礼,才向两人躬下身子:“上师秀旺阿吉仁波切及其弟子,希望与两位同行!” 这两人正是前不久才在老乔普林家见过面的一大一小两位喇嘛,楚风听那家人称呼其为“小活佛”,就知道他的不凡,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一位“仁波切”。藏传佛教的修行者里头,“仁波切”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叫的,难怪他被人称为“活佛”。楚风眼睛一眯,他这么年轻,就是“仁波切”,莫非……想到藏传佛教里头轮回转世之说,楚风禁不住仔仔细细打量起对面这个小喇嘛来。 听他的名字,应该是藏民。楚风想,眼前的小喇嘛除了披了一身僧衣,相貌上与普通的蒙古族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新疆的藏民可不多啊,只有巴音布鲁克草原上还有大约三十来户的样子,莫非,他是那些寻找乌金贝隆的藏民的后代? 乌金贝隆,“会飞的山谷”,是号称释迦牟尼之下第二佛的莲花生大师预言的一处人间净土。它与西方极乐世界的不同之处在于,此处存在于人间,只有心地善良的有缘之人才能够在有生之年进入,里面的生活犹如天堂。而如果是无缘之人,哪怕在它的面前,也会对其视而不见。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藏北四个藏民部落在一位据说得到了一本天书的“山羊喇嘛”的带领下,出发寻找这传说中的“乌金贝隆”。他们历时数年,历经千难万险,翻越昆仑山脉,横跨塔克拉玛干沙漠,来到了位于天山南部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并且定居在这里。后来,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又迁回了藏北。 那位“山羊喇嘛”据说当年不过五六岁,凭借手里一份无人能识的“天书”,也被人称为“小活佛”。后来在“文革”期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位“山羊喇嘛”忽然被人揭发,说他是个女人,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她。她本人声称是因为一场大病由男变成了女,但红卫兵小将不信,将其作为欺骗牧民群众的骗子狠狠批斗。 楚风当初也仅仅是当作故事一样听了听这段历史,但对那位“山羊喇嘛”被称作“小活佛”的事迹记忆很深。因为他能识得“天书”,而且才五六岁就敢带着上千人万里跋涉寻找一个传说中的“乌金贝隆”;更离奇的是,他还能号召到那么多的追随者,真不是个简单孩子;后来他摇身一变变成个女人,就更离奇了。对此甚至有人说,他由男变女是为了讽刺那个疯狂的年代,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其父母为了过上好生活故意从小将她扮作男孩。 疑惑归疑惑,这么晚了,而且此前大家又有一面之缘,尽管不是藏传佛教的信徒,楚风和希林还是很热情地邀请两位喇嘛与他们共进晚餐,并分享两人早就准备好的栖身之地。 从头到尾,都是那位中年喇嘛在与两人交流。那位小活佛,只是在楚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转到他脸上时,才温柔地朝他笑笑。其他时候,小活佛都是盘腿垂着眼端坐在那里,两只手收在僧袍底下,却不知是在捏佛珠还是在干什么。 “这位楚教授,明日可否与我们同行?”就在中年喇嘛以两人需要做晚课为名起身准备去楚风他们打扫好的山洞时,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小活佛突然走到楚风面前开口问道。 楚风低头,直直撞进一双干净、无瑕却又犹如一湾深潭般的眼神中,那眼神有着一种神秘的吸力,使得楚风的目光似乎投入进去就出不来一般。希林在旁边觉着不对劲,捅了捅他的腰。楚风一惊,收回目光时,却又瞥见这位眼神中,一丝唯有在睿智的老人身上才能得以一见的精芒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他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一怔之下,楚风原本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居然鬼使神差地换成了一个字:“好!” 等到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后悔的楚风本想找个理由拒绝掉。他对这崖壁上的岩画还很有兴趣,白天只看了一个大概,马上离开太可惜,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被那小喇嘛堵了回来:“明日之行,与你自身也大有关联,这是我冥想中得到的感应!” “哦?”楚风眉毛一挑,还想再说点什么,那少年两个字出口便叫他立马改了主意:“往南!” 这是北疆那位神秘女祭司通过尼莎的嘴留给自己的话,他怎么知道?因为刚才中年喇嘛一早说过,他们明天要往东北方向去,故楚风绝不会产生误解,小活佛说得很清楚:与自身有关!楚风忽然又觉得头疼了: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冥冥之中操纵着什么!难道那所谓的宿命真的存在? 三 草原大火 楚风既已同意,希林又是个爱凑热闹的,于是,原本的二人行,顺理成章地就成了四人行。 其实从此处山崖往东一绕,没多远就进入了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原本从这往南走一点点,就有一条从伊犁那拉提草原通过来的公路,上了公路,四人搭个便车很快就能到达位于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中心的乡公所,那也是此前跟希林起纠纷的蒙古汉子炳布的来处。可是,不管楚风再三跟他们强调,那位蒙古族骑手是如何焦急地在找小活佛,两位喇嘛依然执意要前往东北方向,去朝拜那里的一个十世班禅活佛当年来巴音布鲁克草原时留下的圣迹。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大家只有劳动两条腿走路。 只是,出发前,楚风不忍心那位豪爽的蒙古族汉子一再扑空,就趁人不注意,在已经燃烧干净的灰烬上,用树枝简单勾勒了一个小光头外带一个大箭头,直指他们前行的方向。这下,只要那位不是蠢得太离谱,应该能够跟得上来吧。 下了山,就进入了大草原。如今正是九月鹰飞的季节,大地一片金黄。地上,无数肥美牛羊;天空,老鹰展翅盘旋。不知何故,希林的那位鸟类朋友“尔登”并没有跟来,此前数天从未出现在两人头顶的老鹰们,似乎逮着了机会要出气似的,一个劲儿地围着他们几人盘旋不休。 希林有些烦,他本来以为可以跟着那位据说很nb的教授去探险,找找宝藏什么的,可没想到那位脑子有些烧坏了,居然要陪这两个喇嘛去朝圣。希林不喜欢喇嘛,一点都不喜欢,他是信奉萨满妈妈的锡伯人。心情一不好,希林就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头顶那群黑压压不知所措的老鹰。 “去!去!一群吃老鼠的家伙,也想跟我的尔登比?”少年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捡了几根树枝,张弓便射,顿时天空老鹰一片乱飞,飘下羽毛无数。 和两位喇嘛一同赶路的经历让楚风很新奇,这二位迈的步子并不急,一边走一边手里还不停地捏着佛珠,可他们的速度却也不慢。走着走着,楚风就感觉出来了,他们步行之间,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节奏。 四人走了一上午,路上除了野牦牛、兔子、盘羊、狐狸一类的野物,也时不时能见到牧人们饲养的牛羊和牦牛。此时正是秋高气爽时节,一路行来,视野开阔的广袤草原,碧蓝的天空,低空点缀的朵朵白云,再加上在丰茂的水草中悠闲地享受生活的各种动物们,这心情,想要不好也难。 从早晨出发到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四个小时了,中间只休息了一次,喝了一点儿水就继续上路。饶是楚风的身体还算经常锻炼的,也有些疲乏。希林到底是年轻,还好。那两位喇嘛,却还是出发时的那个样子,步子既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速度也没有变化分毫。 楚风心下惊异,知道可能他们用上了某种与走路的节奏相吻合的呼吸之法,才能连续走了四个小时毫无疲态。 楚风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不知不觉中,竟然与走在他前头的两位喇嘛步调一致了,那位小活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冲他一笑,神情中满是鼓励的意味。 楚风心中一怔,脚下却不敢怠慢,依然跟上两人节奏,再沉下心神细听两人的呼吸,慢慢地,他居然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抬腿、吸气;落腿、呼气;抬、吸;落、呼……忽然,楚风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的身体完全不由自主,像绑了线的木偶一般,而那线则系在了前方那一人的身上。 抬腿、落下,抬腿、落下,轻飘飘地,完全不用自己使劲,楚风一时有了种错觉,似乎自己的身体仅剩了一个躯壳,而灵魂则出窍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瞧着。 他被这个想法吓到,呼吸一紊乱,马上感觉到每提起一次腿,那从小腿到腰的酸胀。“呼!”他停下扭扭腰出口气,再看向那个还是孩子的小喇嘛就有一丝戒备:有些神神秘秘的东西还是少接触为妙。 就在这时,走在前头的小喇嘛再一次回头对他微笑,适才经历了一次“灵魂出窍”的楚风,再也不觉得他的笑温和了,怎么看怎么高深莫测。 中午时分,四人走到一处小水塘边,准备歇脚,顺便解决一下午饭。希林才把背上的祖传宝贝牛角弓取下拿在手里,就见侧面一窝蜂似的跑来许多小动物。 先是零零散散的两只灰色野兔、三只旱獭,接着就是一窝一窝的老鼠。眼见那天性胆小的恶心生物不停地往自己脚底下钻,尽管不是女人,楚风也觉着倒足了胃口。 小喇嘛见了这一幕马上脸色大变,他叽里咕噜跟那位中年喇嘛交代了几句,那位便忠实地执行去了。楚风看着他匆匆爬上前面一个小土坡,刚开始有些不解,忽然想到了什么,也是面色一变,飞奔上前,比那喇嘛还要快地到达坡顶,极目远眺。 果然,东南方向,目力尽头,灰蒙蒙一片浓烟离地而起,直冲云霄。 第140节 “该死,起火了!”楚风也多多少少听说过草原大火的名头。那可是迅如闪电啊,眼看着离得还远,一瞬间就可能近到身前。而且,草原大火那可真是:所过之处一片白地,什么也不会留下。何况,如今已是九月,草干木燥的,这火既然起来了,想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楚风也不犹豫,拔出绑在自己小腿处的长匕首,招呼了希林一声:“希林,快!起火了!跟我去拔草!” 希林也不含糊,答应了一声便与楚风分头在两个方向忙了起来。那边两位喇嘛也没闲着,自觉地选择了另外两个方向,迅速动作起来——毕竟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他们知道,遇到这等草原大火,如果不能在大火靠近之前先弄出个隔火带来,谁都逃不掉! 楚风领着希林拼命地又割又拔,很快就在火来的方向清出一条宽三米左右的隔离带。楚风把割下来或者拔出来的草放在对面,看看远方的火势,怕这点宽度不保险,便埋头继续干起来。 也许是过火速度太快,还没等得到救援,这火已越来越大,火势越来越凶猛,很快就到了近前。 楚风早有准备,他拿出随身带的防水打火机,点着了,眯着眼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火线,表面沉着,心中却正在打鼓:如今正好是东南风,自己这一把火到底能不能把那大火烧回去?要是一个不好,反被风将火势吹了过来,自己这几人可就死定了! 眼见火线已经逼近,脸颊上已经能够感觉到那炙热的空气,楚风手上的打火机依然没有放下去。 “快点火!”略显稚嫩的声音只可能有一个主人,就是那位小喇嘛。他见楚风还在犹豫,顿时出声大喝。楚风转头看见他脸上虽有一丝焦虑,却还能维持镇定的神色,心下发狠,把打火机往大家堆好的枯黄草堆上一点,“轰”的一下,火便起来了。 楚风也不顾那高温的灼烤,一连点着了十几个草堆,才罢手退到隔离带之后。等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才愕然发现,不知何时,那两位喇嘛居然连着他和希林做出来的隔离带,将草全部清空,环绕着眼前这个小水塘,做出来一个半径二十来米的一圆形隔火带。 楚风愣了愣,脸上透出古怪的神色来。同样是隔火逃生,楚风想的是阻挡火势,使得火朝另一个方向烧去,自己等人逃脱危险便好;而这两位喇嘛显然不这么想,他们虽然想逃生,却弄了这么个隔火圈,虽能阻止大火逼近,不至于被火烧死,可大火却不会改变方向,它会直直烧过来,顶多绕开这个小圆圈,但在里面的人却很可能受不了高温的炙烤或者浓烟的熏燎而死亡。两相比较,眼下这个法子显然更危险。 “为什么?”楚风嗓子有点儿哑! 小喇嘛面不改色,朝身后一指:“此处过去居民稀少,而那边有几户牧民!”说完便不再吭声,专注地捏着手里的佛珠,似乎念念有词。 楚风盯着他看了一阵,无奈放弃。事已至此,哪怕他说的是谎话,面对如此凶猛的大火,他们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呀——”希林一声尖叫,迅速把楚风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怎么了?” “你看!那个孩子!”希林眼神很好,刚才他看到火势似乎被楚风那一把火给逼退了些,他刚刚拔草拔得两只手鲜血淋漓的,就借着大家不注意,到靠近东北方向的小潭边上自己简单清洗包扎了一下。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孩子正在大火里挣扎着。 楚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一排高出他的火苗中摇摇晃晃。他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跳到小水塘里把自己浑身弄湿,然后朝着那孩子的位置猛冲过去。 可还没等他冲出隔火带,一阵劲风从他身边刮过,他定睛一看,那中年喇嘛以比他快一倍的速度正在接近那个孩子。楚风见状,干脆停下脚步,脱下自己身上已经全湿的牛仔衣,扑打起即将烧过来的火苗——他得为那位喇嘛和孩子守住这条通道。 火势太大,很快,他的头发梢都被碰到的火苗烧卷了起来,并发出一阵特有的臭味,而满头大汗则很快就要迷住他的眼睛,可他必须不停地挥舞手中的衣服,扑打着烧到身边舔向自己身体的火舌,根本顾不上擦它一擦。很快,他听到自己身边传来“噗、噗”的声音,是希林和那位小喇嘛,他们也学着他用湿衣物扑打着火苗,留出那条救命的通道。 或许人在危急时刻会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慢,楚风一边不停地扑打火苗,一边暗暗叫苦,这么长时间了,那位喇嘛怎么还没将人救回来? 三个人的力量到底比一个人强一些。楚风实在困惑,终于在希林来到自己身边后,瞅准了一个空子,向刚才发现那个孩子的位置看去,没想到,他还在,咦?他那是在干什么?扑火? 楚风看着那个孩子踉踉跄跄地挥舞着手中的长袍,不停地扑打着越来越凶猛的大火,而刚才抢着去救人的那位喇嘛,如今正在他身边,也在帮着扑打火苗。 这样的滔天火势根本不是他们这样小猫两三只就可以阻挡的,楚风见那喇嘛如此不明事理,又急又怒,这样下去,大家都得一块儿玩儿完! 他强提一口气,用更大的幅度挥舞手里已经被火烤得半焦的牛仔衣,蒙头就朝着那一大一小两人所在的位置冲过去。 “为什么不赶快把他带回去?!”楚风先到达中年喇嘛的身边,一时气急,对着他大喊。 喇嘛没有回答他,只是怜悯地看了一眼那个快要支持不住的身影,摇了摇头。 楚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孩子大约只有七八岁大小,身上的衣服早已模糊不清,不少地方冒出丝丝白烟,楚风甚至可以闻到那大火烧动物皮毛时特有的焦糊味儿。手上挥舞的可能是他自己的蒙古长袍,如今已被火烧了大半。他脸上早已黑一块白一块没了样子,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倔强地盯着逞凶的火苗,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 楚风看这情况,知道这喇嘛先头已经跟那孩子说过要救他离开,现在看孩子这样一副倔强得要命的样子,估计是不会听好话的,他便很干脆地一步蹿过去,劈手一掌,孩子应声倒在了他的胳膊弯里。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六章乌金贝隆 “乌金贝隆,那一定是乌金贝隆!”小喇嘛的声音还没有经过变声期,依然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但他的神态却并不焦急,“只对纯洁、善良的有缘人开放的乌金贝隆啊——”语气中不尽感慨,听到楚风耳里觉得十分的荒谬古怪。 一 火中 他们回到那个用隔离带划出的圆圈里时,都成了大脸猫。用隔火带围起来的这个圆圈里已经有烟雾弥漫,楚风脚步不停,直接抱着那孩子来到了水塘边。 此时,大火已经隔着那一个圆圈把这里团团围住,温度骤然升高,虽还不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但大汗淋漓是免不了的。 小水塘本就不大,现在又有大火在不远处传导热量,楚风伸手想往孩子脸上泼点水时,水已经是温的了。 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一看就是蒙古人的孩子。楚风趁着他没醒之前,已经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烧焦多处,好在都还无大碍,只是一双小手,指关节处有多处黑炭般的皮肤,看来这孩子是在没命地救火啊! 楚风摇摇头,给孩子擦了把脸,就将他平放在了地上。他自己赶紧清洗了一番,看看周围噼里啪啦烧个不停的大火,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风向,眉头一下皱紧。 这火向是改不了了,如今他们已经被这火包围住了。如果此时有风,说不定过火速度还快些,这样,大火也许会在烤死或者呛死他们几个人之前烧过去。可惜,现在似乎一丝风都没有,这样,他们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大火依然围在圆圈外尽情地燃烧着,圆圈里温度越来越高,地面开始变得有些烫脚,小水塘里的水也开始有些烫手了。为了避免浓烟,大伙儿都尽量趴低。 就在这时,被楚风一掌劈晕的那个孩子,像是被呛着一样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醒了!这孩子睁开眼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要爬起来。这时,“#¥#¥*”,那个小喇嘛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音节。楚风知道,他说的是蒙古语,他正好听得懂。 “你干什么去?”小喇嘛的话。 “我要去挡住那火!”小男孩似乎能认出喇嘛的装扮,口气虽倔强,却依然有着信徒该有的尊敬。 “你能挡得住?” “挡不住也要挡!” “为什么?” “大火烧过去,我家的牧场、牛羊就全完了。阿爸不在家,我是男子汉,这是我的责任!” 楚风在一旁听这个小毛孩子斩钉截铁地说着男子汉的责任时,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起初嗤笑的喜感很快变得发酸、发咸,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到最后,满嘴只留苦涩的余味。 “你不要去,大火会灭的,你家的牧场和牛羊都会没事!” “我不相信,你是谁?” “我是老庙子里的秀旺阿吉。” 第141节 “啊?”小男孩突然尖叫一声,“你是小活佛!阿爸说,见了你要行大礼。”说完,慌不迭地对着小喇嘛五体投地行起礼来。 楚风见到这一幕,只觉得荒唐滑稽。两个都是孩子,却要一个对另一个行大礼,这样的行为像他这样对宗教不感兴趣的人无法理解。但他也不愿去干涉别人,干脆翻身躺下,两眼望天。 反正自己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不管是头痛而死、烧死、窒息而死,还是被高温烤死,都无非是一个死。如今既然已经陷入了这样的一个绝地,他索性就放开身心,不理身下越来越烫的温度,不理口鼻之中越来越灼热的窒息感觉,就这样微闭双目,自顾自地想起心事来。 刚才那个小家伙真是好样的,为了自己身后的家,被火烧成那样了还半步都不肯退。有家的孩子真好!楚风眯着眼想,自己似乎是一个没有家的人,连这么个孩子都知道为了自己的家园奋斗不息,自己呢?为什么而奋斗?只为了活着?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如果是以前,有人对楚风说这些文人的酸词,他一定会呸回去。可现在,他却着着实实感觉到了孤独。 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家,没有亲人,而且,很快就连生命也要没有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某种发酸的情绪并没有在他心中发酵时间过长,他想起了老师、凌宁、大齐、桑布,还有胖子的那张圆脸。就算这辈子一个亲人也没有,至少,我死以后,他们是会很伤心的吧!这是在听到“噗通”一声时,楚风心中的最后一句话! 凌宁并不知道楚风当时的畅想中居然会把自己排在第二位,如果知道,她还会不会那么积极地去寻找此人我们不得而知。但眼下,她却顾不上再想其他,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大家刚到特克斯县城的时候,桑布曾发过一大沓资料,其中就有特克斯县志中的内容。那里提到了特克斯八卦城的最早来历。 据《特克斯县志》记载,特克斯八卦城最早出现在南宋时期,道教全真七子之一、龙门派教主“长春真人”丘处机应成吉思汗之邀,前往西域向大汗指教治国扶民方略和长生不老之道。丘处机历时三年游天山,被途中集山之刚气、川之柔顺、水之盛脉为一体的特克斯河谷所动,以此作为“八卦城”的风水核心,确定了坎北、离南、震东、兑西四个方位,便形成了特克斯八卦城最原始的雏形。 而目前的城市形制则是七十余年前,精通“易”理的盛世才岳父邱宗浚调任伊犁屯垦使兼警备司令后,根据这一雏形,亲自设计并督建的。本来凌宁以为,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巨大八卦城已经是城市建筑史上的奇迹了,没想到,在唐昧的讲解下,这座八卦城的地下,居然会有一座比地上规模更大十倍的地下八卦城。 “西方属金,南方属火,东方属木,北方属水。地面上的八卦城是依据坎北、离南、震东、兑西四个方位而建,可是,根据咱们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找到的土墩以及其出土情况来看,地底城的方位似乎不是如此。”唐昧将几张自己手绘的方位分析图挂在墙上,向大家讲解着。 这几天,在唐昧的带领下,考古队天天有收获,除了那七座土墩神庙里出土的黄金器物以外,他们还找到了一座木结构的建筑遗址,并在其中找到了一尊没了头的陶制神像。 “为什么?”威廉听得很糊涂,“为什么咱们在土墩里挖出的东西能证明地底下这座城不是什么坎北、兑西的方位?”在所有人当中,他的中华文化根底最差,他从没看过《周易》,就更别提那天书一般的八卦了。 唐昧真是好脾气,看了看其他人大多迷茫的眼神,耐着性子解释:“要从头跟你们解释八卦方位与河图洛书数理之间的关系,我就是再讲三年也讲不完。我只能这么说,西方属金,如果按一般概念,咱们从城的外围神庙中挖出金属制品,那么,这个方位应该就是城西,但在数理上,这个方位应该为九,也就是说,如果有九座土墩,地下城的方位就应该与地面上的八卦城吻合。可惜它们只有七座。这说明,地底城的方位被人动了手脚!” “哦!也就是说,原来的西方不是西方了,是这个意思吧?”威廉似懂非懂地反问。这事儿不能怪他,实在是这里头的学问太深奥了! “那你凭什么说这地底还有一座八卦城?”凌宁很好奇这个。仅凭目前他们发掘的土墩、木制结构遗址,就能判断地底下有座超大的八卦城? “这个问题问得好!”唐昧还是那样一副温和的笑,“其实,这个不是我的考证,我也是听人说的!”说着,他还将眼神投向桑布。 “不错,关于这座城,有一个流传很多年的民间传说,几乎每一个当时人都坚定地相信,他们的脚下还有一座城,一座更牛的八卦城!”桑布出言支持。 “就凭一个传说,你……”凌宁张口结舌,面对桑布相当无语,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在桑布拼命使眼色下,只好咽回腹中。 “现在不仅仅是传说了!”唐昧接口,“根据咱们这几日的收获,我有九成把握,这个传说是真的!”说完,他拿了一支红笔重重地点了一下图中心位置,“如果地底之城不存在,就没有必要建这些神庙,供奉这些物品,更没有必要动这许多手脚,只为隐瞒地底城的真正方位。要知道,不论是东方传统的方城还是西方惯用的圆城,方位都没有多重要。只有古老神秘的八卦城,真正的方位甚至能决定入城者的生死。” 唐昧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的话至关重要,地底八卦城与地面上这个不可同日而语。地面上这个随意乱闯都没事,大不了迷路而已。地底那个可不一样,生门进,有生无死;死门进,有死无生。可他本来就是别有目的才想尽办法进入到这支考古工作队中来的,有义务跟他们说得太清楚么? 凌宁看见桑布对唐昧的话言听计从,不停地吩咐人去做这做那,她心中不舒服的感觉越发重了!她只有不断提醒自己:这个姓唐的,就是要自己猜忌桑布大哥,千万不要上当! “噗通”一声跳下水的,不是楚风,不是少年希林,也不是那两位喇嘛中的任何一个,更不是那个小男孩。楚风对溅到自己脸上的微烫的水很有些不满。这水本来就少了,再要浪费,大家只有死得更快些。 “啊呀!这水好烫!”只见一个壮汉,以跳下水同样的速度,飞快地又跳了上岸,那身材、声音都很熟悉,应该就是分别不太久的炳布。 “炳布叔叔,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希林还是那么精力充沛。 “不是你们留下箭头让我往这边走的么?”炳布直言快语,引得楚风一阵咳嗽:“咳咳咳!炳布,你看这里,你要找的小活佛!”说着,楚风将手一指。 “啊!”炳布一眼看见身披僧衣的小喇嘛,脸上马上显出虔诚的神色。他匍匐下自己高大的身子,在小活佛的脚边,用最卑微的姿态去亲吻对方的脚背。 很快,两人就开始叽里咕噜地交谈,居然用的不是蒙古语,楚风分辨了一下,大约是藏语。很可惜,楚风能够认识藏文,却听不懂藏语,因此对二人交流的具体内容完全“莫宰羊”。 大约是炳布说的事情很严重,小活佛一下子激动起来,整个人很不安,在那里走来走去,这还是楚风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 空气中的焦糊味道越来越重。这个隔火圈的直径只有四十多米,大家目前都退守在中间,离着火苗至少也有二十多米,可那灼人的热浪依然好像扑到了人脸上一般。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直往人鼻腔、喉管里灌的浓烟,呛得人眼泪都流出来了。 楚风从自己的衬衣下摆撕下一块布子,分出两小块,自己用一块打湿了捂住口鼻,另一块给了希林。他不是不想管其他人,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他实在无能为力。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的楚风,瞄了一眼围坐在小喇嘛周围的几人,有些歉意地想。 他已经支持不住了,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在小水塘边躺了下来,脑子里一阵阵抽痛,眼前的黑晕一圈圈扩散,他觉得自己最后的时光就要来临,那炙热的空气似乎都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趁着这会儿还有一丝清醒,他很想回忆自己过往的一生。他本以为自己会百感交集,没想到,脑海里居然一片空白。是的,完全的空白,这种空白甚至让他生出一丝恐惧:不是的,不是的,我的一生,怎么能是一片空白呢?好好想,好好回忆,我一定有值得回忆的东西。 他在脑海里的挣扎,很快反应到身体上。希林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见他一个人平躺在水塘边草地上,双拳紧握,浑身抽搐,脖子上青筋暴起,满头大汗。希林着急了,顾不上随时往自己口鼻里灌的草木灰,抱着他直喊:“教授!教授!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二 梦耶?醒耶? 楚风已经不能够感觉自己身外的任何事,他只能茫然地身处于一片空白之中,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光。 他还记得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恐惧,很认真地在想:我一定能想起什么来的,努力想。拼命地想。好半晌,徒劳的感觉差点击溃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等等,这种感觉好熟悉,似乎自己什么时候经历过。他想,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我曾经拼命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楚风脑子里隐隐约约抓住一点儿什么,可是仔细分辨,那点灵光却又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他苦苦支撑、精神世界就要崩溃之下,一个稚嫩的叹息声在他耳边响起:“唉,相见即是有缘,让我帮帮你吧!”话音刚落,楚风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一阵刺痛,似乎有人用锥子在钻自己的头盖骨,那种疼痛简直痛彻心扉,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啊——” “我说,你行不行啊!你别把教授给整死咯!” “少打岔。小活佛法力高深,你再说这样不敬活佛的话,我就——” “你就怎样?揍我啊?来啊!来啊——” 头痛过后,楚风隐隐听到耳边的聒噪,忍不住伸手挥打了一下:“好吵!” 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候的楚风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人,确切地说,“它”不能算是一个人,“它”虽然有人的样貌、身体,还能做出人类的动作,却没有人的情绪,“它”就是那个身形高达三米多的“姆”。 楚风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姆”有些无语,他还很清楚先前是准备在临死之前好好回忆自己的一生,可没想到一开始是一片空白,如今却又出现这面无表情的“姆”。难道在自己心目中,解决这个“姆”的来源问题就这么重要?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这么热衷于科学研究的人。 那么,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出现在自己眼前?楚风有些疑惑,他看了看那呆呆的家伙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应,心头觉得很古怪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捏捏对方的臂膀。 等等,我伸手了!楚风此时才恍然自己刚才心头一直存在的古怪感觉是什么了。他一直很清晰地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回忆当中,也就是精神世界,那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逼真到毫发毕现的家伙出现?而且,自己的手还能伸出,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吧,做一个十分逼真的梦? 似乎这么解释也能通,楚风见那个“姆”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一时兴起,不仅伸手捏了捏“它”的臂膀,还拍了拍它的胸膛。真是制作巧妙,不仅皮肤跟人类的一模一样,肌肉还非常有力。楚风揉了揉自己被反震回来的手掌这样想,也不知道那个神秘部落是怎样弄出这么一个家伙来的,如果有大量的这种家伙投入军队,那结果,楚风都不敢想。 第142节 在这个大家伙身边转了几圈,见它不能动,也不说话,深感无聊的楚风开始想离开。他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一缕黄色的光就在眼前若隐若现。 认为自己是在做梦的楚风没有任何顾忌,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追随着那道黄光而去,很快,他进入了一个橘黄色的世界,前、后、左、右、上、下,到处是橘黄色。有光,很亮,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模模糊糊,混混沌沌,似乎是被一团橘黄色的光包围着。渐渐地,楚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俺、不、泥、吧、奈!” “错了!是俺、都、泥、吧、奈!教了你几遍了,怎么还没记住!快!把手伸出来!”又是这个声音。 楚风迫不及待地想找到那声音的主人,却听到一阵“啪!啪!啪!”木板打在手掌上的响声。随后,一个孩子的哭声在他脑海里响起。 这个声音,这个场景,太熟悉了!这是在哪儿?是怎么回事?楚风在听到木板打手掌的声音时,就忍不住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过去。可是,任凭他怎么逼近,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影子,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脸。 那两人的影子在楚风面前若隐若现,声音却很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孩子,你一定要把这些都记住啊!”年长的人虽说打了那孩子,可那语气,却也是让人一听就能感觉得出他的苦心。 “再来,俺、都、泥、吧、奈!” “俺、都、泥、吧、奈!”孩子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念。 “这回对了,小风,你记住,只有找齐……九根……有人……图……对照……昆……”那人的声音到这儿忽然时断时续虚无缥缈起来。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也渐渐变淡,似乎就要消失。 不行!我一定要、一定要看到他们的脸!潜意识里,楚风觉得这对他很重要,他拼了命要跨过那黄色光芒的阻挡,看清眼前两人的脸,他努力挣扎,却总也挣扎不了,他愤怒、他不甘。 “啊——”他大叫,然后,清醒。 “太好了!教授,你终于醒了!”眼前一张漂亮的少年脸蛋,在他双眼睁开的一刹那,就绽放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楚风挣扎着坐起身子,看了看周边,很奇怪,自己还在那个小水塘边,可是大火呢?那足以燎原的大火现在哪里去了?满眼望去,只有黑黑的一片,连一丝火星子都不见。 楚风再次动了动,这一回,他发现自己周身遍湿,是希林用塘中的水给自己浇湿的吧?他想不通这个又有什么作用,只是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急急地问希林:“怎么回事?火怎的灭了?” 希林稍显羞涩地一笑:“呵呵,下了场大雨啊!大雨将大火浇灭了!” “下大雨?”楚风一愣,自己等人的运气这么好?遇上场跑不掉的草原大火就来了场瓢泼大雨? 还没等他仔细想过,一回头,就撞见了小喇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哦,他想起来了,刚刚,在脑袋钻心地疼那么一下之前,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稚嫩,应该就是这个小喇嘛说的。他说什么来着,帮忙?他帮了什么忙? 楚风很不喜欢怪力乱神那一套,一般遇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都会暂时存疑,以待日后求解,绝不会相信什么迷信的说法,可是,刚才的那个声音,确确实实是这小喇嘛的。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小小年纪,怎会有这样的能力? “教授,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小活佛可真有本事,他念了几句咒语,天上就下雨了,而且还刚刚好,下到把火浇灭了就停。真是太厉害了!”希林很兴奋地向楚风介绍小喇嘛的“丰功伟绩”,同时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谁叫他一开始看不起人家来着。 “是你么?”楚风听了希林的话后,目光难明地看着那小喇嘛。 “不是!”小喇嘛一笑,“天要下雨是天的事!” 楚风听了有些感触,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只不过,这在平常最为正常不过的动作,此时却令他脸色大变。 “哇——太美了!”希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大声惊叹起来。 只见那东方天边,出现了美丽无比的七色云彩。 不,不是七色云彩,云还是白色的,不过那云层上方,出现了一道七彩的光,均匀地铺在了云彩之上,乍一看去便像是七彩云。这道光的范围很广,几乎铺满了整个东方天空,映得天空绚烂无比。 “这是火彩虹!”希林看得呆了,嘴里喃喃自语,“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看到的火彩虹啊!” 楚风耳尖,听得清楚:“你知道火彩虹?” “嗯,”希林吸了一口气,“阿玛说过,一个人一辈子要是足够幸运的话,可以看见一到两次的火彩虹。” 楚风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到底是足够幸运还是倒霉透顶。因为就在几分钟之后,他见到了足以颠覆自己所有认知、差点导致他进精神病院的一幕。 也许所有过于美丽的东西都不会存在长久,那绚丽的火彩虹几分钟之后便渐渐淡去。楚风经历了最初的惊艳之后,很快便恢复平常心,他打算将自己贴身的湿衣脱下,免得到了晚间还穿湿衣会着凉。就在他脱了衬衣左顾右盼想找个地方晾干衣裳时,又看见了几位“老朋友”。 “这、这是……”他有些不敢置信。 “是‘乌孙王’和它的手下。”希林的解释说明他还没眼花,“刚才大火还没熄灭,它们一头扎了进来。小喇嘛说,念在同为生灵,不让赶走它们,给它们划了块地方。喏,就在那儿,说了,不让出那道线。它倒是听话,一直没过来。”希林这会儿早就不敢再对那位小活佛不满了。 “乌孙王”见楚风瞪它,也不甘示弱地冲他龇牙,只是身子一动不动,似乎眼前那道随手划下的线有某种特殊的禁锢之力。 楚风见它这样,倒松了口气。眼下大火虽然被浇灭,地面却还很烫,狼是最聪明的动物,它知道此时自己还不能走,因此也不着急。见楚风这个“前仇人”并没有主动挑衅它,很快,它便耐心地趴下来,等着外边的地面降温。 楚风见那狼王有如一条温顺的大狗般,趴在那儿毫无动作,便也自顾自地拿着湿衣,越过隔火带,到过火的地面用一些小树枝子撑着,地表温度还很高,这样烤一烤,到晚间便会干了。他处理好自己的衣物,正想招呼其他人,却见一旁的地面上,同样支着几件僧衣、长袍,其中希林那件花里胡哨的衣裳最是亮眼。 这边才处理好,那边希林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教、教授,快来看,海市蜃楼!” 楚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海市蜃楼而已,又不是没见过。楚风记得自己不久前还在戈壁滩上见过一次,因此他刚开始听见希林的呼喊声时,只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可是,当他抬头望了一眼之后,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如果天空出现的仅仅是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雕栏玉砌,楚风还不会吃惊;如果仅仅出现了一座巨大金字塔,他也不会觉得意外。海市蜃楼嘛,说白了,就跟投影仪一样,只要世界上有的东西,都可能在某个特定的条件下突然出现。可如今是在一座巨大金字塔的建筑周围出现了亭台楼阁、雕栏玉砌,不仅如此,那个占据了大半个天空,丝毫不介意身后惊世骇俗的巨大建筑都成了自己背景的家伙是什么?它、它、它身材像大了三倍的老虎也就罢了,它身子上居然长了九个头!最要命的是,这九个头都有一张人脸!此时,它的九张看上去甚为“慈祥”的脸都朝着这边,楚风有些不敢看它的眼神,因为他有个错觉,似乎那九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就在他想移开目光却又舍不得之时,那九张“慈祥”的脸,却对着他,无一例外地,咧开嘴角,笑了! “教授,醒来啦!教授,回魂啦!”希林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叫这位目光发直一脸呆滞的教授回魂了,“还是教授呢,真是个土包子!连海市蜃楼都没见过,给吓成了这么个呆样!”他有些鄙薄这种城里人少见多怪的德行。 在希林眼里,楚风已经被刚才那个“怪兽”吓掉了魂,他不能理解,那有什么可怕的?都说了是海市蜃楼啦,海市蜃楼都是假的,虽说刚开始看到那怪兽时,自己也像第一次看到3d动漫电影似的,吓了一跳,可没有这么夸张啊。他哪儿知道,海市蜃楼是一定要有真实参照物的。 “昆仑……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楚风嘴角直抽抽,这明明白白就是开明兽啊!它不是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动物么,怎么会出现在眼前的“海市蜃楼”中?想当初,自己在《山海经》中看到关于它的记载时还不以为然,如果“海市蜃楼”都有真实参照物这一说真的成立,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真的有这东西存在? 楚风苦笑着回过神来。与其相信这种动物的存在,还不如接受海市蜃楼参照物发生异变这种说法。至少后者比较有“科学依据”。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身边激动的呼喊声,蒙语、藏语都有,但有一个词的发音是一致的——“乌金贝隆”! 三 天书与手杖 “乌金贝隆”来自莲花生大师的一部经典——《五部遗教》。莲花生是把佛教从印度带到西藏的大师,因此在藏区莲花生被认为是第二佛陀。在《五部遗教》里,这位大师预言,世间有一处圣地叫“乌金贝隆”,那是有缘的凡人可以进入的理想国度。 “乌金”本来是个地名,就是莲花生大师的诞生地,古代印度的一个小邦国。但“乌金”这个词在梵文当中本意是“飞行”。贝、隆这两个词直译过来,就是“一个隐藏起来的山谷”。因此,“乌金贝隆”常常会有两种译法,一种被翻译为“莲师秘藏”;另一种则被译为“会飞的山谷”。据说在纯洁无垢之人的带领下,人们只要充满善良的愿望,保持一颗纯净的内心,就有可能进入这样的山谷。而一旦进入之后,你身后的山谷就会自动合拢,进去的人会非常幸福,而外边的无缘人,就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了。 第143节 历史上,希望寻找到“乌金贝隆”的人络绎不绝,而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更出现了一个寻找“乌金贝隆”的声势浩大的行动。 先是1953年,一位被认为是活佛转世的孩子,因为他非常灵异,可以梦见第二天会发生的事情,从而吸引了不少追随者。由于这个孩子从小与一只山羊为伴,故被称为“山羊喇嘛”。忽然有一天,他得到了一本“天书”,这个才五六岁的小喇嘛就宣称他能带领大家找到传说中的“乌金贝隆”。然后,他的信众便追随他上路了。 一路上,他们历尽艰辛,往往无路前行之时,山羊喇嘛不是靠着天书指路,就是把自己的手杖扔向天空,完全凭着神的启示,带着他的信徒前行。一年后,他们到达了位于新疆和静县境内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 如果这件事仅仅是一段小传奇的话,还有更传奇的。五年后,更大批的后来者在另一位据说能止住“僵尸瘟疫”的大能活佛带领下,同样靠一本“天书”的指引,从藏北来到了新疆,与山羊喇嘛会合了。令人奇怪的是,这位大活佛所带领的信众与山羊喇嘛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事先他们并没有约好,却惊人地走上了同一条路线。 那些后来者的精神领袖名叫扎那仓巴,他手里有“天降的神谕”,据说一路上他都严格按照书中所指的方向,引领众人前进。现在还活着的一些当事人仍清晰地记得,当时书中所写的一切都被验证:书中写到要往北走,会遇到什么样的山,他们就遇到了什么样的山;书中写到他们会到一个没有水的地方,他们就到了塔克拉玛干。 前后近千人到达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刚一开始看到这个草能没到马肚子的草甸子,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传说中的“乌金贝隆”。后来他们在这个水草肥美的地方生活了三十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因为没有藏语学校,导致这批藏民的孩子无法学习母语,后来在政府的协调下,这批藏民又全部回迁到了藏北。但有少数藏民又迁了回来,至今居住在这片广袤的大草原上。 小喇嘛秀旺阿吉的阿爸就是回迁的藏民。他在巴音布鲁克出生,长大后娶了当地一位蒙古姑娘,回迁的时候两人痛苦不已,一个要走,一个要留。小喇嘛的阿爸在一次借酒消愁之后对着自己的妻子挥了拳头,这一下,夫妻离婚。小喇嘛的阿爸回了藏北,没想到两年以后他又找了回来,只是,这时候他的妻子已经再嫁给了一位蒙古汉子。这位阿爸生性多情,不能忘怀前妻,就在她家的毡房外边苦苦守候。结果,终于赢回前妻的心。 秀旺阿吉五岁时,有一天,他正在家中睡午觉,就听见有一群人在自家毡房外边吵吵。他刚刚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只见两个人手捧着洁白的哈达进门就拜,口称“活佛”。就这么着,秀旺阿吉被冠以“转世活佛”的名头离开了家,从此居住在当地最古老的一座黄庙里。至于他的来历,则更为惊人,他被认定是当地一位最有影响力的蒙古人活佛的再世。这位活佛上个世纪四十年代被盛世才杀害,当时没来得及转世,不知经历了多少劫难,才得以转世成功。 楚风目瞪口呆地听完对面那位中年喇嘛的长篇介绍,再次看向那小喇嘛时,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小喇嘛微微一笑,既不说话,也不解释,只手中念珠的转动速度微有加快,显示他并不如表面这样平静。 天空中的异象早已消失无踪,天色渐晚,刚刚的那场楚风没有亲眼目睹的雨,真正是不差毫厘。这雨再多几滴,楚风他们的存身之处就要变成沼泽;再少几滴,只怕大火就算浇熄,那升腾起来的热气,也足以将他们这几人烤熟。看了看周围的状况,楚风一眼瞥向那位单手捏佛珠,嘴里低喃像是在念经文的小喇嘛。难道真的是他?楚风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赶紧把它赶开。 如今,虽然身边依然有炙热的气浪,好在他们身边有一个小水塘,靠着这一点儿水,一群人的屁股还算勉强能坐住。楚风很是诧异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仅仅见过两面的喇嘛跟自己说这些秘密干嘛。海市蜃楼中的光明兽就这样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眼前,使得他的脑子受到了巨大冲击,原本既定的一些观念有了崩溃的迹象。 如果他的眼睛没出毛病,光明兽出现的地方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昆仑,那为什么这两个喇嘛咬死了那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乌金贝隆”呢?等等!“乌金贝隆”又称“会飞的山谷”,难道说,它飞到昆仑山上去了?楚风心中猛地触动,很快又摇头笑话自己神经过敏。 “乌金贝隆,那一定是乌金贝隆!”小喇嘛的声音还没有经过变声期,依然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但他的神态却并不焦急,“只对纯洁、善良的有缘人开放的乌金贝隆啊——”语气中不尽感慨,听到楚风耳里觉得十分荒谬古怪。 “我听说藏传佛教里,人死后一般要超度七七四十九天,怎么你们这么快就离开了老乔普林的家?”楚风纯属没话找话。不知怎的,他对那位小喇嘛接下来的话题有种本能的回避想法。接下来的一个夜晚,大家都只能在此地露宿,他有太多不愿触及的话题,因此只能挑相对安全的说。 藏传佛教认为,人死后有七七四十九天的中阴期,这期间人的灵魂还是有感知的,他们仍执迷于凡间的一切不忍割舍。这个时候对于一个人的灵魂是极其危险的,他有可能因为迷失前行的方向而堕入地狱。对于天山南北大量信仰藏传佛教的蒙古人来说,在这方面与西藏的藏民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需要一位“枕边喇嘛”来念经,指引灵魂一个正确的转生方向,指导灵魂的往生。以刚刚介绍的这位小活佛在当地的地位来说,能在临死前请到他来做“枕边喇嘛”,对于老乔普林乃至他的整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件幸事。 “老乔普林是一个纯洁、善良的人,他已经往生去了,不再需要我们。”小喇嘛开口缓缓地道,然后别有用意地看了楚风一眼,似乎要把他的心思看穿。 楚风觉得自己越来越受不了这小孩儿的眼光。真是见鬼了,他的目光怎么会比七八十岁的老狐狸还要锐利? 小喇嘛似乎没看见楚风的表情,他慢腾腾地从自己宽大的袍子下拿出一个很普通的木头手杖:“这个,就是当年山羊喇嘛的手杖!” “真的!能让我看看么?”听故事听呆了的希林一听说眼前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物件儿,立马一蹦三丈高,屁颠儿屁颠儿地凑到小喇嘛跟前,恬着脸要人家把东西给他看看。 小喇嘛微微笑了一下,把手杖递给他。希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愣是没发现任何特殊的地方:“什么嘛!不就是一根普通的木头手杖么,雕刻手艺还差得要命。这东西能引来神迹?” “神迹不靠任何外物,唯有心诚!”小喇嘛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杖,引得希林暗地里龇牙。 “既然手杖在你这里,天书是否……”楚风心里开始怀疑起这个小喇嘛与自己相识是否别有用意。 小喇嘛听他这么一问,居然微笑着点点头:“不错,天书也在我这里。我到老乔普林家就是受天书的指引去的。天书告诉我,要找到传说中的乌金贝隆,必须得到一个汉人的帮助。它让我去西方,有一位忠厚的长者辞世,两名异族人在场,其中一名异族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在老乔普林家,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一定是我要找的人。只是你走时,我必须帮助老乔普林的灵魂走正确的道路,只好随后追来。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你看,乌金贝隆已经在我们面前显现了!”说完,他双眼绽放出耀眼的神采。 楚风一听,头都大了,他平生最不信这些神神叨叨,可是,这几个月来,他已经遇到了太多可以颠覆他传统认知的事。不说远的,就刚才,他还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九头人脸开明兽。尽管只是在海市蜃楼中,但谁又能保证这个就一定没有现实参照物? “真的有天书啊?!”希林对于这些最感兴趣,马上追着要看。 小喇嘛毫不在乎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破旧的老羊皮,示意希林可以拿过去给楚风看看。 希林接过来,本着先睹为快的精神,自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看了,里面的字他一个也看不懂,不得不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了楚风。 楚风接过来看第一眼,脸色就变了!他双眼圆瞪、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文字、这文字不就是……饶是他自诩定力过人,此时也禁不住手有些抖。低头良久,等到手渐渐稳了,他才缓缓抬起头来:“你、你们认识这种文字?” “不认识。”小喇嘛笑笑,“这种文字没有人能认识。当年,不论是先出发的山羊喇嘛,还是后出发的仓巴活佛,他们都只能用一个办法获得天书的指导,那就是——冥想!” “冥想?”楚风有些不信,一个字符都不认识,他们凭什么从藏北一路找到这里?不说别的,藏北无人区和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直到今天,还能迷惑并绊住人类探寻的脚步,何况当年那群连指南针都没有的藏民? 先后四个部落的藏民,仅仅依靠他们的精神领袖的冥想,就义无反顾地踏上在当时完全可以称得上九死一生的迁徙之路,这还真是……楚风叹了口气,他心中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有些能够理解。很奇怪,这两种完全对立的想法居然真实地共存于他的脑海里。 不管冥想这事靠不靠谱,眼前这位与“天山童姥”有得一拼的小喇嘛有句话说得没错——这种文字当今世上真的无人能识。没有人能比楚风更确信这一点,因为这就是他家祖传的那张狼皮文书上出现的文字,后来在那块神秘石碑上重又见到。此前,他曾经将其中部分分解出的甲骨文偏旁部首组合,得到了五个字“昆仑山有水”。难道,这个,真的就是指引人寻找“昆仑”的指路文书么?只是,为什么藏民们会认为,凭借它,可以找到他们传说中的“乌金贝隆”呢?两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虚无缥缈,存在于神话当中。破解了这些文字,就真的能找到那传说中的地方?传说能当真么?自己这是怎么了?一直以来坚定的无神论者也有相信神话传说的一天么? “这与你的原本目的地并不冲突呢!”小喇嘛似乎练过读心术,他看出楚风似乎在自相矛盾。 “那不一样,我原本也不相信那个地方真实存在,我只是相信有那样一种语言或者文字,或者某个证据,能证明历史上真的出现过一个文明祖源地。但它不可能保留到今天,我也不相信神话传说中那些东西,比如……”楚风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下,就被小喇嘛打断:“比如什么?比如神木天梯、开明兽、西王母还是不死药?你不是看到了么?”他用手指指刚才那片天空,神秘兮兮地说。 楚风嘴张得可以吞下鸡蛋:“你、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看过你们汉人的书。我的使命是寻找乌金贝隆,自然对一些传说中的东西感兴趣,比如你们的昆仑神宫、欧洲人的伊甸园什么的。”小喇嘛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像一只老狐狸。 “靠,你真是一个开明的喇嘛!”楚风忍不住暴粗口。眼前这个还是一个孩子么?一般人在这个年纪,连自己宗教里的经典都没学完吧,他居然还能关心这么多。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七章奇门遁甲 “我需要你的帮助。”小喇嘛微微一笑,他很清楚楚风的疑惑。 “怎么帮?”楚风沉声问道。 “随我往西,去找‘乌金贝隆’。”小喇嘛很痛快。 一 奇门九字诀 就在此时,相距不到三百公里的地方,有一个人也在用“三字经”问候别人的母系亲属。“靠!这是4320局的奇门遁甲,别说我了,就是我们家老头子来也抓瞎。tnnd是谁布下的啊!”说这话的人,那张一直让凌宁觉得很讨厌的笑脸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脸上只有懊恼与丧气。 “怎么,唐先生不是一直挺有自信的么,怎的如今也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啊!”凌宁虽然也有些头晕,但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如此暴跳如雷,她还是很坏心地幸灾乐祸了一把。 “你——”唐昧暴怒,举着拳头就想朝那个讨厌的丫头脸上挥舞,只是在半路上就被一只大手拦住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桑布抓住他的胳膊,风暴在眼中集结,嘴里却说着这样不咸不淡的话。 唐昧被他这么一抓,倒是回过神来。他原本的依仗就是这些人都不懂九宫八卦奇门遁甲,要进入地底八卦城,只有靠他引路。没想到,这个修建地底之城的家伙竟然如此变态,居然摆出来4320局的奇门遁甲。这个史前文明的东西,别说他了,就是家族中最精通此术的爷爷来了,只怕也是够呛。如此一来自己的倚仗就没了,上次暗算那丫头的事,还有这几天带着他们绕圈子的事,只怕桑布这个大汉快要忍不住了! 唐昧想到这里,讪讪地收回拳头,看了看天色,太阳正在回家睡觉的路上。他叹了口气,忍不住说了实话:“桑队,不是我敷衍你,这座地下八卦城真的被人布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势,我解不了,没法带你们进去,而且,当今之世,只怕无人能解了!” “哼,你自己没本事就说自己没本事好了,还要说个没人能解,真是死鸭子嘴硬!”凌宁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行了,凌丫头,少说一句!”桑布这回主动回护唐昧,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唐昧家族对于这些东西的精通程度。如果他们家的人真的解不了,这地底之城,只怕真没人能进得去。 第144节 “我说,咱们何必这么麻烦呢,现在有这么多的现代化工具,管他什么机关阵势,挖土机加炸药,什么搞不定?!”林威廉被带着兜圈子兜烦了,干脆出馊主意。 “挖土机加炸药?哼!怎么挖?在哪里挖?你知道么?炸哪里你知道么?这里,已经被大能者布下了一个4320局的奇门遁甲大阵。这种层次的奇门遁甲只存在于传说中,它能产生另一类空间,就算你能弄来十万吨炸药,把这里像过筛子一样挨着炸个遍,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个地下城。哼哼,真是无知!”唐昧当了这些天的无头苍蝇,早已撕下了他那温文尔雅的假面具。只是他骂威廉无知,凌宁却很有些同仇敌忾的感觉。 “你一直在说什么4320局,虽然我没有研究过奇门遁甲,但也知道如今的奇门遁甲早已式微,远没有这样多的局。”凌宁对此只有一点点肤浅的了解。 “不错,上古之时,奇门遁甲本有4320局。为何取这4320之数,就是一年取有360天、一天12个时辰之意,也就是说,这地下的阵势,每个时辰一变。后来在黄帝手里,便只有1080局;据说姜尚,也就是传说中的姜子牙,他继承下来的只有72局;到了黄石公传给张良时,那小子只学了48局;可后来流传于世的只有18局,据说是精华中的精华。哼哼,只是如今的奇门遁甲跟这个大阵比起来,就好像一只蚂蚁遇到了桑队长,完全不具备可比性!”唐昧说起自己的专业来,倒是有几分气度。 “那、那你学了多少局?”旁边听呆了的威廉顾不上计较人家骂过自己无知了,他本来就是冲着博大精深的中华古文化才哭着喊着要来留学的,如今唐昧的这一番话,真是切中了他心中的痒处,“另一类空间?这奇门遁甲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凭空消失?那个三国时期的诸葛亮,据说他搬了几块石头摆了个八阵图,10万大军进去愣是转不出来,而外边的人看着还是那样几块石头在那儿,这事是不是真的?” “我学了108局。”唐昧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黯然神伤的意味,“奇门遁甲是宇宙宏观的学问,有时间、空间的概念,是一种研究时空动力的超时代学问。我越学就越觉得自己无知。你说的那件事确有其事。但诸葛亮的传承不是黄石公一脉,他掌握的要比黄石公多得多。” “那你是哪一脉?”凌宁听出破绽。他说黄石公掌握的就只有72局了,而他比黄石公学到的还多,那他家的传承很古老啊。 “我……”唐昧话到嘴边,看了凌宁一眼,又咽了回去,“世家传承是不能打听的,难道你家老人没有教过你吗?” “世家传承?”凌宁一愣,她不是那些穿越言情小说的爱好者,“世家”这个词绝对不会误解为所谓的“豪门”。叔爷爷曾经对她说过,当日“传天数者”在战国之前,除最初的重和黎之外,还有十二个,其中六个,来自于当时的六大世家,后来的“传天数者”传承虽然不再在这些世家之内,但他们对一些古老文明的传承依然有很独特之处。其中就包括古天象学、奇门遁甲之术以及对河图洛书的研究等等。 凌宁还记得,当时叔爷爷还很是遗憾,他一直想跟这几大世家的传承者打打交道,以使自己的研究得以突破,可惜,这几大世家中时间最短的都已存在两千多年,隐藏极深,哪是随随便便可以碰到的。没想到眼前这个假模假式的人,居然会是某个世家的这一代传承者。 “你说什么?”楚风被小喇嘛的话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说我脑袋里的那个东西是被人放进去的?” 相对于他的失态,人家小喇嘛就要淡定得多,只是微微颔首。 楚风第一反应是不信,第二反应还是不信。当日他在医院看到过自己的病历,那些片子显示,自己脑袋里的那个黑影是慢慢变大的,怎么会? 等等,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了。 他抬眼看了看那个小喇嘛,人家年龄虽然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可那神情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又没有长一双透视眼,怎么知道自己脑子里长了东西? 想到那天在老乔普林家他说的那些话,他也许真的有某种特殊能力感应到一些东西。楚风觉得自己可以先假定,小喇嘛说的是真的。 那这样一来,谁有机会往自己脑子里放东西?楚风开始仔细回想,如果要往自己脑子里放东西得是在医院里边吧,难道说? 楚风怀疑阿勒泰的那家医院,但是,自己在那儿时从没有昏迷过啊,如果要做开颅手术,难道不需要麻醉的吗? 就算不是在那家医院,如果真是有人把某个能变大的东西放入自己的脑子里,他确定自己在发现这东西之前从没有昏迷过能够进行一个手术的时间。那么,这东西是怎么进去的? 难道说,是非正常手段弄进去的?楚风一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他脑中一道亮光划过——想起来了! 当日在阿尔泰山神秘山谷的神殿跟前,他跟一群俄罗斯武装分子对峙,无意之中,他念了一句咒语,脑海里当时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自己脑子里多了什么东西。难道就是那时? 很有可能!楚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那个外形三米高的“姆”,不就是那时听从了自己的命令么?后来自己也想在脑海里下命令给它,可它就是不听了。那位美艳女祭司走掉了,“姆”也被带走,他也没有机会再进行试验。等从山里出来他就被查出脑子里长了个会很快长大的瘤子。 “那上师可有法子取它出来?”在电光火石之间,楚风想到了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小喇嘛有求于自己,他应该有办法。否则自己死了,谁带他去找那什么“乌金贝隆”。 “无法!无法!”小喇嘛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上回见面,小上师也曾说过在我身上闻到了很重的死亡的味道,我自己也很清楚,如果脑子里这个东西取不出来,我随时都会死去,又怎么能帮上师您找乌金贝隆呢?”小喇嘛的年纪虽小,可在场的几人都对他十分恭敬,楚风如今性命攸关,也特地把姿态放得很低。 “不错,不错,你身上有着我从未闻到过的浓郁的死亡味道,恶臭!恶臭!”他说着,还皱了皱鼻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只是你的问题只有你自己能解决,旁人绝帮不了,帮不了!”小小孩儿摇头晃脑地说着一些故作高深的话,要是换个场合,楚风说不定能笑出声来,可如今,他实在已没了笑的心情。 “不过——”小喇嘛的一声“不过”,让楚风有些咬牙切齿,有什么就直说,这样大喘气,有意玩儿人么?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过什么?” 也许听出他的语气有些生硬,那位中年喇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默念他的经文去了。 “不过,你如果修炼一下精神力,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小喇嘛这回没耍他。 “修炼精神力?”楚风听到这个答案,惊愕了一下,很快想起那位美艳女祭司在那黄金祭台上与大齐搏斗时似乎能够外放精神力伤敌。如果自己猜想得正确,那么,这个小喇嘛说得的确有道理。 “修炼精神力,似乎你们藏传佛教密宗就很擅长啊!”楚风想通这一点,长时间压在心里的思想包袱顿时一轻。虽然目前自己的状况依然没有好转,但总归是知道办法了,比一味等死已强出太多。 他本来也是思想豁达之人,只不过面对生死,再豁达的人也无法看得太开,这才有了长达大半个月的流浪之旅。不知道是新疆这片广袤的土地天生就有开解人心情的作用,还是近距离目睹了老乔普林那迅速而安详的死亡,或者是火场之中那明知没有用还是要螳臂当车的小小身影。楚风到了这时,已经想开自己的生死,再不愿默默死去,而是想奋力搏一把。只是他所谓的搏,不是回到医院去接受治疗,而是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赛跑,争分夺秒地完成自己已经有所进展的研究工作。 这时候,有一个人出来告诉他,你其实可以不必死,有办法扭转局势。他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安慰、一个鼓励,更是一声号角,他身上忽然充满了斗志! “擅长修炼精神力的不仅仅是藏密。”小喇嘛微微摇头,他忽然睁大眼睛朝楚风一笑,“你们汉人有一门学问,叫做奇门遁甲的,你会吗?” 楚风听他嘴里说出“奇门遁甲”四字,浑身便是一震。“奇门遁甲”之术,他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十分精通。早在阿尔泰山那神秘巨石迷宫之中,其实他就已经展示了这一能力,只不过当时大家被那些所谓的“阿尔玛斯野人”吸引了注意力,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只是,楚风居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学到的这些知识,他上回见大家被阵势困住,脑海里自然而然就冒出一些念头。后来他拉着桑布去探路,果然将脑海里的念头一一证实,而且还带着桑布走到阵外。只是自己怎么会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他统统都想不起来。而且,他记忆深处还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件事最好不要想了。似乎追究过去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这样,他也就慢慢忘记这件事了。 如今,他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四个字,一种莫名的感觉忽然席卷全身——这一次,似乎躲不掉了! 小喇嘛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后脸色忽红忽白,情知他一定是知道什么,张口就念了两句:“三元积数成六纪,天地未成有一理。” “请观歌里精微诀,非是贤人莫传与。”楚风下意识就回了两句,似乎这两句诗早已准备好在嘴边,他的嘴唇一张开就从齿间溜了出来。他被自己的声音吓着了,马上回神,看向小喇嘛。 小喇嘛满意地微微笑:“你果然懂得。《烟波钓叟歌》的最后两句背得这么顺溜,小的时候,没少下苦功夫吧!” 不知怎的,楚风一听《烟波钓叟歌》,脑海里马上出现一个词——奇门遁甲总纲。 此时的他,看向小喇嘛的目光已经不像是看一个正常人,而像是看见一个妖孽。 小喇嘛瞧见他眼底的震惊,不以为然:“既然你也懂这个,就当知道奇门九字诀。如是,你不必外学任何精神修炼法。” 楚风一听他提到“奇门九字诀”,马上脑海里便闪现出“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个字。说也奇怪,这九个字刚一在脑海中出现,他的整个身体都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中。 二 失去的记忆 他已对身体外的一切无知无觉,只知顺应自己脑海里的那股莫名意识的意念去做,在外人眼里,就只见他一下子端坐笔直,双手不停地变化姿势。希林是看不出来他到底在干什么,小喇嘛和中年喇嘛见了他的那些手势,却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很快,眼睑低垂,嘴里低低地念起经来。 “临。”楚风脑海里有个身影,沉声念出这个字,然后双手结独钴印。身旁,两个喇嘛高声念起《金刚萨埵心咒》。 “兵。”楚风手结大金刚轮印,喇嘛们则念起《降三世明王心咒》。 “斗。”楚风手结外狮子印,喇嘛们念《金刚萨埵法身咒》。 楚风在念到“兵”字诀时,就能够神奇地“看”到身体外的一切,而且,他还能“看”到自己正闭着眼盘坐在那里的身体。 第145节 这种感觉好像……楚风偏头想了想,好像当初自己学习喇嘛的呼气频率以后出现的那样,当时也是这样,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自己,冷眼旁观另一个自身。楚风当时已觉莫名恐惧,如今还是一样,一种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恐惧感又开始控制他的思维,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就在这时,闭目自省的楚风忽然“看”见,盘坐在对面的小喇嘛冲着自己微微一笑,然后嘴里低喃的声音,猛地变成大喝:“……菩提萨埵,依波若波罗密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波若波罗密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故说波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厄,真实不虚。故说波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菩提娑婆诃。” 念到最后,近乎于大吼。楚风被他这样惊扰,按道理来说早应该惊慌失措退出内视境界,尤其是在修炼精神修为过程中,一般哪怕旁边人发出一点点声音都是大忌,极可能造成修炼者的“走火入魔”。可这位居然不管不顾,楚风也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最初颤抖的身体渐渐安稳了下来。他的面色平静而安详,虽然还是那么端坐在地,整个人却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希林和蒙古大汉炳布,根本看不懂这三人的举动,只觉得此时,三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协调感和共通感,似乎他们融入了一个共同体之内,而他俩被排除在外,这种感觉并不十分好受。那个被他们从火场中救下来的孩子,则早已疲惫地睡去。希林看了一会儿坐着呆呆不动的三个人,眼皮子也觉得越来越重,算了,管他们在干什么,明天早上起来问问教授就知道了。小家伙也累得狠了,双眼一闭,就地栽倒! 楚风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这“东西”似乎就是那种所谓的“气机”,他觉得自己的一呼一吸之间,与两位喇嘛所形成的那个空间中,就有一个“气机”一拉一扯,三人之间的空间中似乎存在一个无形的“气团”。《奇门九字诀》在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遍,每一个字出现,他的双手便不自觉摆出一个手印,而那两位喇嘛则念出一段不一样的经文。不知怎的,这个过程中,楚风一点儿没有受到惊扰的感觉,反而觉得很默契,很舒服。而且,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身前的“气团”与两位喇嘛身前的“气团”慢慢地由互相泾渭分明,到涨缩频率渐趋一致,到最后,三人的气团竟然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共鸣,它们似乎融合成了一个整体,一涨一缩之间,幅度变得很大,力量也渐趋惊人。就在楚风感觉到它们共鸣得越来越厉害、这“气团”似乎要爆炸时,“铮”地一声,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下子轻了一大半,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多谢多谢!”睁开眼,楚风已然明了很多很多过去自己不明白的事,他看向对面小喇嘛的神情便充满了感激。 为什么自己十二岁以后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记得很清楚,可十二岁以前的事却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以前他以为是因为年纪小记忆不全,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父亲啊,父亲,你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 楚风此时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难怪自己后来会对父亲有那么多的误会和厌恶之情,原来他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将过去的很多很多事都令自己遗忘掉了,尤其是那么多父子温馨交往的过去,使得楚风对于父亲的记忆都是不好的,以至于后来终于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遗憾。 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想起过去父亲教给自己的那些知识,但也已经知道,自己上次落入巨石迷宫的阵势之中,为什么本能地就能找到出阵之路,那些知识与技能,竟然全部都来源于那个一直以为从没有关心过问过自己的父亲! 小喇嘛早已看出他的心情很是不妥,使了个眼色给中年喇嘛,两人在他还没有完全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之前悄然离开。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无法入眠。 “你说什么?4320局的奇门遁甲?你没有疯吧?”此时的美国纽约,虽然艳阳高照,乔老爷子却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4320局的奇门遁甲”,这是什么概念,他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 “唐昧”这个名字不是那个远在中国西北边陲的年轻人自己的名字,虽然他如今也叫“唐昧”。 他们家族出了世家当中最后一位传承“天数”的老祖宗,那位老祖宗就叫“唐昧”。尽管后来的“天数”传承没有留在本家族,但他们这一世家,却有着关于“传天数者”最深的了解。因着当年老祖宗最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他们家族的后人总有一个希望,觉着如果哪个后人在奇门遁甲之术上达到最精深,说不定“天数”传承能回归。因此,这个家族有着奇门遁甲之术最全的传承,而且,每一代最为精通此术的人,可以获得“唐昧”这个名字。 乔老虽说如今可以调动一切家族在外的力量,有权处置家族一切外部事物,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自从自己小时候被确认没有学习奇门遁甲之术的天赋之后,他就失去了真正进入家族核心的机会。如今那个最年轻的“唐昧”,按辈分算是他的子侄辈,可若真当面见了,他还得对人家行礼。 因此,一提到这事儿,饶是乔老自认这些年早已看开,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可是,4320局的奇门遁甲?不是传话的人发了疯就是自己幻听了,他还真是从没听说自黄帝以后,还有谁能摆得出这样的大阵。 “少爷怎么说?”乔老爷子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枭雄,很快控制住自己的失态,沉吟着问道。 “少爷说,此事他已束手,想请家中老爷出马!”答话的,是一个伏地的黑衣人,“家中”两个字他故意咬得很重。 “糊涂!如果真是4320局,就算是老爷,也解不开,去了有什么用?”乔老爷子有些焦躁。家族里那些一心研究奇门遁甲之术的人,在那方面天赋是不错,却于人情世故上差得很远。小的不行就请老的出来,他以为这是干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吗?如果老的真去了,隐藏数千年的世家就真要曝光于阳光之下,家族中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况且,如果他传来的消息属实,老的就是去了也不管用,不过白白暴露家族的存在,这样的蠢事,他可不会干! “那……”地上那人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复,想起那看似温和、实则狠辣的少爷,有些犹疑。 “你就这么回话,嗯——”乔老爷子知道,自己虽是外事长老,一应对外之事都有权决断,但对于家族来说,那继承了“唐昧”名号的人却承载了族里那群老家伙的希望。他也不能太过独断,“就说这个情况我知道了,只是觉得那奇门遁甲大局之事颇有疑虑,请少爷进一步摸清情况!”说到这儿,他犹疑了一下,“至于请老爷出山……待到情况摸清再说。” “是!”这一回,地上的人没有半点犹豫,痛痛快快地应承而去。 乔老爷子阴郁的眼神盯着某一片虚无空间良久,最终,只留一声喟然长叹。 一大早,楚风被低喃的念经声惊醒。他爬起身来,看一眼东方的鱼肚白,再瞥一眼那两位虔诚做早课的喇嘛,在他俩的身边,希林和那个孩子还在熟睡,大汉炳布的鼾声则如滚雷一般,轰隆隆一阵一阵的。他走到小水塘边擦了把脸,立即神清气爽起来,脸上气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既没有一般人熬了大半宿最正常的黑眼圈,也没有一丝绝症病患者的苍白虚弱。 既然天色还早,那两个小伙子又都是贪睡的年纪,楚风便没有叫醒他们的打算。自顾自地找了个背风之处,离着众人稍远,盘腿坐下,思量起昨夜忽然涌入自己脑海的一些信息。 他十二岁以前的记忆是被尘封了的。楚风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记不得小时候的任何事,到底是谁让自己失去了十二岁以前的记忆呢?是父亲吗?他到底做了什么?自己后来见了他就想跟他吵架,是因为这件事而产生的潜意识行为吗?楚风摇摇头,他的头似乎又有些痛,过去的记忆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很多事情他还是不明白。但有一些事他想起来了,就比如自己为什么会九宫八卦奇门遁甲。他清楚地记得,是父亲教的! 想想那时,父亲填鸭式地把大量知识硬生生塞到他脑子里时自己吃的苦头,他就有些明了为什么后来自己会如此厌恶父亲。估计没有哪个小孩儿会喜欢那种童年的,简直生不如死啊!母亲呢?那时候母亲还没有出事,她为什么能容忍父亲那样的魔鬼式教育,她为什么从没在自己背不出东西受罚时出现?在楚风以前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非常疼爱孩子的温柔的女子形象,虽然他早已想不起她具体的轮廓,但那个温柔如水的印象却是根深蒂固的。为什么那时的母亲会看不到自己的可怜? 楚风对自己悲苦童年的同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很快把精力放到了眼前那位神秘喇嘛身上。他是谁?为什么小小年纪知道这么多?楚风现在能确定,小喇嘛昨夜是故意引出奇门九字诀的。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懂得奇门九字诀?在昨夜记忆恢复之前,连他自己都不十分清楚这些。这世上真的有转世轮回吗?否则,怎么解释小喇嘛的“妖异”表现? 再想一想昨夜自己那有些类似“灵异”现象的经历,楚风望向小喇嘛的眼神更加深邃:昨夜三人之间那奇怪的气场中,他是主导。小小年纪却如此高深莫测,这就是转世活佛的大能? 楚风其实于昨夜“灵魂出窍”时是很恐惧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在意识到“看”到自己盘坐在那儿的身体时,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从心灵深处透上来,缠得他透不过气,要不是小喇嘛及时通过大声念诵《心经》将其引导入后来的三人气场圈子,他说不定会被那种恐惧感压垮。 那是来自于心灵最深处的恐惧,单凭他自己,他摆脱不掉。如果纠缠时间长了,他的心灵会因此受损,只怕以后做什么事都会畏畏缩缩的了。小喇嘛出手是救他,楚风对此心知肚明。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楚风抬眼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小喇嘛,道出了心中的万分疑惑。 “我需要你的帮助。”小喇嘛微微一笑,他很清楚楚风的疑惑。 “怎么帮?”楚风沉声问道。 “随我往西,去找‘乌金贝隆’。”小喇嘛很痛快。 “你不是要往东北去么?”楚风一听这样的要求就头痛。 “那是昨天之前,昨夜我冥想之后获得神灵的指示:往西吧,那里才是你我共同的目的地。”小喇嘛此刻颇有神棍的特质,一脸的高深莫测。 “往西?!我们不是才从西边过来么?”刚刚睡醒的希林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夜过后,他们居然要往回走。 “不是来时路,是那边。”小喇嘛马上伸手指明方向,正指西南。 三 奎克乌苏石林 “那边?”土生土长的炳布看了一眼小喇嘛手指的方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很快有些变色,“奎克乌苏石林!上师,您要去奎克乌苏石林么?” “奎克乌苏石林?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楚风对于这个地名完全没有概念,他甚至从未听说过。见炳布这样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提起此地来居然脸上变色,一时有些好奇。 “有妖怪的地方!”炳布很是不情愿地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磨磨蹭蹭有些不愿上路。小喇嘛看了他一眼:“既然不愿,你就不要去了,回去给尊者报个信,就说我去寻‘乌金贝隆’去了!” “不,我要跟随上师!”炳布并没有考虑很久就做出了决断,他很坚决地要求跟随小喇嘛。看得出来,他内心深处虽有些忌惮那个地方,却是十分相信“乌金贝隆”的存在,自然不想放过这个能进入人间乐园的机会。 几人随意收拾了一下便上路。炳布受托将那位受伤的蒙古族孩子交付与他的家人后,打马回来与四人会合。因其他人都步行,炳布也干脆牵着马走在前边。楚风正好有很多事想问他,便靠了上去。 “炳布老兄,你不是着急找小活佛有事的嘛,怎么如今——”楚风见炳布脸上多少有些发愁,故意找这个话题。 果然,炳布一听就打开了话匣子:“就是啊!江白尊者委托我寻小活佛去他那儿有重要的事情,可是,小活佛却要去寻乌金贝隆。尊者的事很重要,乌金贝隆也很重要啊!不,乌金贝隆是更重要的!唉,只好让尊者等一等了!”炳布说得有些混乱,但楚风还是听懂了,只在心中暗想,这里的人对于这个“乌金贝隆”传说还真是执著。 “那,你说的奎克乌苏石林又是怎么回事?”其实,楚风比较在意的是这件事,既然与这几人同行,楚风习惯上就想多了解一些。 “奎克乌苏石林,那个地方传说有妖怪!”炳布咂巴咂巴嘴,神色有些怪异,“在这附近住着的蒙古人都知道,很久以前,据说那地方有个妖怪,经常跑出来吃牛羊、吃人,大家实在活不下去了,就请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喇嘛来降妖,没想到,喇嘛不管用,降不住妖,灰溜溜地跑了。后来还是一个叫尕勒腾的猎人,听说了妖怪吃人的事后,只身摸上石林,与妖怪殊死搏斗,最后一起掉入万丈悬崖。”炳布是蒙古人,蒙古人有着极深的英雄情结,说到这段英雄故事的时候,一般蒙古人都会非常激动。可是,炳布又是黄教信徒,身后还有两位货真价实的喇嘛,这个故事里恰恰有个灰溜溜的角色就是喇嘛,因此,炳布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不仅声音压得很低,还尽量简短。 楚风听着,心知肚明他的尴尬,回头瞥一眼,见那位小活佛还是一副吉祥喜庆的神色,不疾不徐地走着。那位中年喇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脸上倒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手中拨拉佛珠的动作稍嫌急了一点儿。 第146节 “这个传说,出现的时间不长吧?”楚风想到,这里的蒙古人,都是当年土尔扈特部东归以后,被清朝乾隆皇帝安排在此处的部众。他们来到巴音布鲁克的时间也不过两百多年,这个传说既然是在蒙古人当中传播,只怕是近一百来年的事。 “是啊,我爷爷的爷爷就是尕勒腾的安达。”炳布提到这事,倒是一脸的自豪。蒙古人的“安达”就是结拜兄弟。那么说,传说中那位英雄,其实就是炳布爷爷的爷爷那个时代的人。不超过一百年啊!楚风心中有了数。一般研究历史的人都知道,不超过一百年的传说不能仅仅当成传说听,这里头一定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奎克乌苏石林位置比较偏远,又没有现成的大路可通,大家只有步行。好在几人速度都不慢,走了几个小时,方向一直没有变,直插西南。小活佛依旧笑眯眯,几人再度进入群山之中。这一回不再是炳布带路,而是小活佛走在前边。 那位小活佛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兴奋剂,一路越走越快,除了中年喇嘛依然能跟得上他,包括炳布在内的其他三人,竟然渐渐有掉队的趋势。炳布一急,也顾不上其他,干脆翻身上马,驾着他家那匹枣红色的马儿一路小跑着追赶,而楚风和希林则被抛在了最后。 望着远得几乎快看不见的那几个黑色小点儿,希林有些不服气。他从小进林子里锻炼箭法,腿脚功夫也不赖,可就这样,铆足了劲儿还是追不上人家,他实在有些挂不住:“教授,你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走?瞧瞧,人家就要把咱们丢下了!” “不会的!他们一定在前边等我们!”楚风擦了把汗,有些气喘地安抚希林。他也有些体力不支了。那两个喇嘛还真是不简单啊! “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希林追赶了一阵,眼见前方的小黑点越来越远,直至不见,顿时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再继续往前走! 楚风无奈,自己也有些脱力,干脆也跟着停下来休息片刻。 “教授,你说你,没事干嘛答应那个喇嘛去找什么‘乌金贝隆’,有那时间,咱还不如去找找乌孙王的财宝呢!”希林并不知道所谓的“乌金贝隆”是什么,他家里不信仰喇嘛教,对此没有半点感觉,完全不能理解前方那三人的寻圣心情。在他想来,“乌金贝隆”是一个虚无缥渺的地方,还不如传说中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乌孙王财宝来得实在。 “乌孙王的财宝?”楚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希林抬头,指着西北方向一座高山说:“诺,那就是乌孙山,传说,乌孙山上藏着乌孙王的财宝。以前,上山寻宝的人可多了,就是现在也有不少人去寻!听我阿玛说,三十年前,我家隔壁有一个人上了乌孙山寻宝,再也没有回来呢!” 楚风眺望了一眼远得只能看见一个山尖的乌孙山,大概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位置,那里,莫不是当年乌孙国夏季王廷所在?要真是如此,山上藏有财宝也是可能的。 就在两人闲聊的间隙,“轰隆隆”闷雷一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两人顿时住了嘴。 “走吧!”楚风看见远方山脊上,炳布骑在马上拼命地朝这边挥手,便一把拉着希林起身,调匀了呼吸,迈步追去。 没想到,转过这道山脊,里边居然别有风景。这里两边高山耸立,夹着中间一道沟谷,沟谷之中除了一道小溪,还有林立的高山松木。 他们是直接从沟旁边山脊上翻越下来的,一到沟底,那“轰隆隆”的声音就越发响亮。 炳布领着两人很快走到这条山沟的尽头。 “哇哦!呼——”希林一眼看到那百米高崖上奔流而下的白练,忍不住打了个呼哨。 “这是美人沟瀑布!”炳布很清楚地形,看见两人的神色,很是得意。 楚风有些被这瀑布的声势所震慑。要说瀑布他也见得多了,眼前这个仅仅一米来宽的瀑布水宽,在他眼里根本不入流。只是,此处应该海拔不低,山顶雪线离瀑布不过七八百米左右,白皑皑的雪山底下是墨绿色的松林。水宽虽然不算什么,可高达百米的落差,就是一颗小石头掉下来,也能带出气势。这水流从百米高崖之上飞泻而下,跃入底部深潭,银花四溅,云绕雾障,声如雷鸣,倒真的是一番“雪山银练”的奇景。 两位喇嘛早已盘腿打坐在水潭旁边的一棵双人合抱粗的松树下,看那气定神闲的样儿,应该等了不少时候。 “上师好快的腿脚!”楚风这声赞叹由衷而发。他也不是那没有经过锻炼的宅男,却依然跟不上这两位的脚程。尤其是其中一位,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腿短了一截,还这么快,委实不易。 “不快!不快!”小喇嘛依旧笑眯眯的。可能是走了长时间路的缘故,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可爱。 可爱?楚风在心中对自己进行了鄙视,这个百年老妖一样的小孩儿,自己居然会觉得可爱?!是走路走得太累,昏头了吧! “虽说这里风景很美,但,为什么拐到这里来?”楚风觉得他们不像是会寻幽访胜的性子。 “不急,路是对的!”小喇嘛脸上是很开心的表情,说话却还不疾不徐。 “教授,快来,这儿有鱼唉——”楚风还想问,不远处却传来希林的大呼小叫。他只好满腹疑虑地走过去瞧瞧,不过,这地方海拔三千多米,上边又有一个高达百米的瀑布,这地方怎么会有鱼? 楚风走到咋咋呼呼的希林身边,此处已经非常靠近瀑布,水潭边水汽很足,那白蒙蒙的雾气使得人的视线看不清几米外的景物。等楚风走到水潭边上,才看清,水里果然有鱼。 鱼很多,约两三指宽、二十公分长一条,银色,个头相差不大,无鳞或者鳞很小,亮眼的银光在碧绿的潭水里点点穿梭。如果此时是月夜,大约会令人产生走入童话世界的错觉。 “这是什么鱼?”希林看那鱼儿居然不怕人,有一条呆头鱼还愣愣地停在他身前,一动也不动,只有鱼鳃不停地呼吸,便觉很稀奇! “它的学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楚风认出这是一种专门生活在高山湖泊中的冷水鱼类,“不过一个多月前我们在阿勒泰的白湖中见过这种鱼,可以煮来吃,味道很鲜美。”这种鱼很好认,尤其是它们的呆,实在不像灵动的鱼类。当初在白湖,楚风记得大齐一帽子下去就捞上来十几条,居然都不跳不逃的。 楚风看那小喇嘛没有继续赶路的打算,自己肚子也饿了,便招呼希林捕鱼,自己生火准备烧鱼汤。在场几人都没有戴帽子,希林也不管,将自己身上衣裳的下摆打个结,卷起裤子就要下水。楚风忙阻止:“不能下水!这水很凉,会冻病的!”这里的水,应该是上头的冰川融雪化下来的,水温肯定很低。下水去捕鱼,也许希林现在年轻还扛得住,可到了他老的时候,身体一定会出问题。楚风可不想为了吃条鱼,害了这小子。 他的行囊中有一口提前准备好的长柄小锅,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他握着柄端,在水边一捞,两条小银鱼就入了锅中。然后他将水和鱼都抛洒在松树下,再去捞。希林也机灵,看他做了一次之后,马上明白过来,接过捞鱼的任务,让楚风去生火。 两人没忙乎多久,鲜美的鱼汤味儿就在这片水潭、松林间飘荡,期间除了炳布有些急躁,巴不得鱼汤马上就好外,那两位喇嘛,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楚风也不以为意,他的锅很小,一锅汤三个人分,每人只能得一小碗,何况,那两位,只怕是不吃鱼的。他也不招呼,与炳布、希林两人分享了鱼汤和馕饼,然后打着饱嗝看那两位喝光了炳布烧的酥油茶,才慢慢踱步过去。 “两位,接下来我们往哪儿走?”楚风自打昨夜过后,头晕的毛病至今还没犯过,因此对于这两位神秘的喇嘛,心中多少有些犯嘀咕。他不敢与其走得太近,太疏远了却也不妥,因此只好采取不远不近的态度。 “走这里!”小喇嘛微笑着一指身后那棵大松树说。 “这里?”楚风纳闷,上上下下地打量那棵树。小喇嘛和中年喇嘛相视一笑,起身走向两边。楚风这才看见,他俩身后这棵大松树的底部,居然有一个一米来高的大树洞。树洞是通的,可以看到,那边有一条似乎若隐若现的小路,不知是什么人走出来的。 “从这里过去,能节省一半的路程。”显然,炳布也是知道这条道儿的。 这里是美人沟,美人沟离奎克乌苏达坂有35公里左右,如果这条小路能节省一半路程,那岂不是今天就可以到达奎克乌苏山脚?楚风掏出自己带的地图看了看,再瞧瞧其他人的脸色,除了希林依旧一脸无所谓之外,那三位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好吧,楚风觉得自己矫情了,既然连虚无缥缈的“乌金贝隆”自己都愿意跟着一个才认识的小喇嘛去寻找,那么,为什么不相信他选择的路线呢? 收起地图,楚风不再多言,拉着希林跟在两位喇嘛身后闷头走。 “除了妖怪的传说,奎克乌苏还有什么别的传说没?”希林觉得一直走路很无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炳布聊天。 “有啊,现在,很多人都在传说,奎克乌苏石林是外星人建的基地呢。”炳布看着憨厚,其实骨子里也有八卦因子。 “你是说,传说那是外星人建的?”此时天色渐黑,楚风听了“外星人”三个字,刚巧一抬头,就见到了一个非常“魔幻”的城堡。眼前的这一切,要是有人说他们来到了电影《魔戒》中的世界,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是啊!”炳布抬头一看,奎克乌苏到了!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八章入地 “那好,冯祥,你和兄弟单位的人都留下,在这儿守着。如果一个小时后我们上不来,你们也不要紧张,一个月后再请领导协调,要求再次截断水流,说不定我们就回来了!”桑布一边抓紧时间交代冯祥,一边背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装备。 一 河断 “你确定这个办法有效?”桑布说话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第147节 “你放心,虽说此处护着这地底八卦城的阵法实在太厉害,当今之世已无人能解,但有一点是它再厉害也无法避免的,那就是维护阵法的动力问题。诸葛亮当年布下的八阵图,经过沧海桑田,如今不也变成了几块废石么。何况眼前这个阵势,如果真是4320局,它的年代会早于诸葛亮几千年,它怎么可能还能正常运转?但我偏偏就是找不到它的阵门,这说明它一定还有动力,至少能部分运转。这整个伊犁河谷的河流我已数过,大大小小刚好4320条,所以,此阵一定是利用河流里奔腾的水力,才能维持这数千年。”唐昧如今的样子有些狼狈,头发糟乱、胡子拉碴不说,脸色还铁青,那双熊猫眼一看就是不知道熬了多少夜的后遗症。 此时,所有人包括凌宁在内,都站在唐昧精心计算过的特克斯河一段河边。此前,因着唐昧的建议,桑布提请上级协调,让特克斯河的上游水电站将全部河水拦截一个小时。 桑布看了看表,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上游的水库库容量并不大,眼下却又不是枯水期,以这条河的流量,河水全部拦截一小时,水库方面表示压力很大。但桑布为了这座地下城有点儿豁出去了。他发动了一切关系,终于说服水库方面答应配合这一次。 一个小时,时间太短了。不知道够干什么的!凌宁眼睛虽盯着河面,心里却对桑布有些不以为然。他似乎对这座地下城有点儿过于执著了。凌宁想起那个叫唐昧的对自己做的事,桑布明明知道却……她就一阵气闷! 渐渐地,河里的水流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下去。 不过三分钟后,上游便再没有一丝水下来。这条奔腾数千年的特克斯河,在人为的手段下,完完全全地断流了! “轧轧轧!”河水刚刚完全断绝,干枯的河中心就传来一阵响动!唐昧马上循声望去,“就是、就是那里!太好了!果然!”他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 其他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河中心有一块至少十吨以上的巨石,原本以为是上游山洪暴发偶然冲到此处河中的,没想到,此时水一断绝,它竟然在缓缓向后移动。 “这、这是真的?”凌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那块石头确实在往后移动。 “快去看看!”桑布见状,根本顾不得河底淤泥没干,一脚深一脚浅地就往那边跑。众人也不甘落后,跟着他跑到跟前。 “看!快看!这里居然出来一个洞!”威廉眼最尖,他一眼就看出,那块巨石挪动以后,原本它待的位置,出现一个大洞。 “哗啦!”听到这一声,大家马上围住了那个河中心忽然冒出来的大洞。此时,那“轧轧轧”声已经停止,巨石也再次纹丝不动,它让出来的洞口就这么敞开在大家伙儿的面前。这个洞直径至少四米,幽深深的,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没有打开过,大家刚刚靠近时还看见一股黑色烟雾冒出洞口,弥漫了几分钟才散去。有了这个“特效”,眼前的洞口虽然晾晒在太阳光下,大家还是觉得,它有些幽冥之味。 “这、这下该怎么办?”冯祥有些胆怯。他从未经历过这样奇怪的事,河中心怎么会出现洞口?这个洞是不是死洞?一个小时后河水会恢复,进入这个洞来不及出来怎么办?天性谨慎的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桑布,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办?当然是下去看看啊!”威廉很是激动!他就是天生的贼大胆儿,根本不去考虑出不出得来的问题。 “你省省吧!下去?怎么下去?河水断流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能保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探查完这个洞并及时出来?”凌宁马上出言反驳他。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而这个洞怎么看怎么诡异,外加那个别有用心的唐昧,凌宁直觉,如果说这个洞是一条险途的话,那个叫唐昧的,就是一条埋伏在路上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咬你一口的毒蛇! “我们一定要下去!”桑布眼睛盯着那黑幽幽的洞口一眨不眨,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疑,“王聪,扔火把!” 王聪闻令,赶紧点燃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松脂火把往洞里扔。在面对这样的地下垂直洞穴时,扔火把会比扔荧光棒测出的东西多。下一秒,这根火把就在几双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急速下坠,数分钟后,它还在众人的视线里一闪一闪,只是那光点越来越小,直到它消失不见。 “这、这是火熄了么?”王聪咋舌。刚才火把一出手,这里就没人说话,大家都支着耳朵听,但没人听见火把落地的声音。 “应该没有!”桑布沉着脸。这支火把在正常情况下至少可以燃烧两个小时以上,火把如果是因为没有氧气而熄灭,那只会一下子消失,不会变成越来越小的一个点。这样的情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洞太深,深到这根火把直到脱离了人眼可见的视线范围,还没有着地。 “太深了!”王聪伸着脖子往洞里看,觉得那洞直通幽冥,莫名地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王聪你计算一下,以刚才那根火把的下落速度,这个洞得有多深?”桑布脸色很不好看。 收回刚刚伸得过长的脖子,王聪摇头晃脑了一下,才打开自己一直抱着的电脑,很快算出数据:“这根火把现在到底着陆了没有,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只是根据刚才最后看见它的时间距离来算,到最终看不见它之时,它已经下坠了大约八百米的距离。根据我的估算,八百米绝对不是这个洞的最终深度!” “什么?至少八百米以上?!”周围的其他人听到这个数值,都吓了一跳,纷纷咂舌! “这么说,我们不可能下去探查喽?!”威廉很是遗憾。这么深的洞,大家事先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如今恐怕连绳索都没有准备够;更何况,这河水断流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等上游放水,这块巨石一定会被水流推回原处,盖住这个洞口。那么,洞里的人若来不及出来被堵住,只怕会因为没有氧气而憋死;而要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探查一个至少八百米深的洞,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我必须下去!”桑布回头吩咐冯祥,“你赶紧去把我们所有的绳索都接起来,看看有多长!” “不行!这太危险了!一个小时后,水就会再回来,探查这个洞几乎是有死无生,你、你不能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凌宁几乎有些愤怒了,桑布,他、他怎么能变成这样?! “不是大家,是我一个人!”桑布很平静地抬头看了凌宁一眼,然后又把目光逐一投到其他人脸上。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你得加上我!”唐昧突然开口,盯着桑布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难道,你要背弃你自己的承诺?!” 桑布听了这“背弃”二字马上扭头瞪他,脸上怒气浮现,手指握拳,但他一直在隐忍,很快,他盯着唐昧的双眼大笑出声:“哈哈哈!好,既然你要去,那便去好了!” “我也去!”威廉紧了紧自己背包的带子,很平静地说,就好像是说“你们要去逛街吗,好,我也去”一样。 桑布听了他的话,扭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良久才道:“好!好!要去的都去!” 这个时候,冯祥带着两个民工,抬着所有的绳索过来:“桑队,不行啊,这里所有的绳索连起来,只怕才两百多米,远远不够!您还是、还是不要……” “够了!”出言打断他的是唐昧,他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斜瞥了桑布一眼,“绳索有这么长已经足够,你看看还要准备些什么?抓紧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好,冯祥,你和兄弟单位的人都留下,在这儿守着。如果一个小时后我们上不来,你们也不要紧张,一个月后再请领导协调,要求再次截断水流,说不定我们就回来了!”桑布一边抓紧时间交代冯祥,一边背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装备。 “不是一个月后,是三个月后!”唐昧在旁突然插话。桑布和冯祥都扭头看他。“根据我的推算,4320局的奇门遁甲,每一个时辰变一局,也就是说这个阵势每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一变。一个月后,即便你们再次截断这条河的河水,这个洞也不会出现。但是,一年里,总有同属一宫的4局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同样的情景一年里有四次重复。所以,你们要是真想接应我们,必须在三个月后的同一天、同一个时辰截断这条河流才行。记住,时间必须按黄帝历算!” 听了他的话,桑布和冯祥都一阵沉默,然后,桑布交代冯祥:“听他的!”说完,他腰上缠好绳索,就要往洞里去。 “等等!桑布大哥,你再考虑考虑,这件事实在太危险!”凌宁挺身拦住桑布。这件事太疯狂,她不知道威廉抽的什么风,可那个唐昧绝对是不安好心,她必须阻止桑布,否则他们下去只怕再也上不来了。 可桑布却是铁了心要下去,根本没有再搭理凌宁。他检查了自己身上的绳索,又看了看绑在岸边大型吊车身上的那一端接头,再逐一检查了绳索的接头。确定不会出问题之后,只回头冲冯祥点点头,便欲一跃而下。 “等一下!”凌宁死死抓住他的腰部绳索,用力很猛地向后拖扯。桑布本来不欲理她,但怕把她带下去,只好停下,转过身,很是不耐烦:“凌丫头,你不要再闹了!这个洞,我是一定要下去看看的!” “桑队长,你一定要下去我不拦你,但你们不是有三个人么,你不能第一个下!”凌宁说完,转脸对着那个一脸温和的唐昧,手一指他,“他不是会奇门遁甲之术么,这地下想必已经进入了阵势的范围,你得让懂行的人带路才行!” “不错、不错!是该我第一个下去!”凌宁本以为那个家伙会反对自己的提议,没想到他居然一口应承。他很快换了身装备,将接好的绳索往下一扔,自己便用腰间的保险绳扣锁住那条长绳,欲效仿登山队员,一步一步斜走下去。 “还是我先下吧!”不知什么时候换好了一身登山装束的威廉,头上戴着类似下矿井作业的矿工帽子,抢在唐昧前边,以一个可以称得上矫健的身姿,跃入地下。 大家屏息在洞边等,只见威廉头顶的矿灯,在黝黑的洞中一闪一闪的。差不多十分钟后,底下传来威廉的声音,或许是人在地底的缘故,声音闷闷的:“好了,可以下来了!我看见了一个凸出的石块,大约就在我的脚下五十米处。你们一个一个地下,要快一点!” 桑布一听,马上就要扣住主绳索往洞中去,可凌宁还是抓住他不放,瞪着唐昧:“你第二个!” 唐昧微微一笑,大摇大摆从桑布身边挤过去:“第二个就第二个,我先下了,要是被我找到什么宝贝,你们可别眼红!”说着,用捆在自己腰间的绳扣,一把扣住那条两百多米长的主绳索,纵身就往下跳,只是,在离地的那一秒,他一把抓住了凌宁:“你这丫头心细,还是跟我一起去好了!” “啊——” 凌宁只觉腰一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身子一轻,失重的感觉马上令自己头晕眼花。那个唐昧并没有像威廉那样一步一步下行,他似乎是一位蹦极爱好者,选择了刺激性比较大的自由落体运动。凌宁只觉得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往耳朵里灌,失重的下坠感令她恐慌不已。除了下意识紧紧抱住自己身前能够抱住的东西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来拯救自己。她的心中浮现起一股绝望,脑海里最后闪现一张英气十足的脸,然后便沉入黑暗之中…… 二 别拿你们所谓的科学来说事 “我们得快一点儿了!” “为什么?” 第148节 “有人进去了!” “谁?进去了哪里?” “乌金贝隆,有人正在接近它,这是不可以的!只要有心不纯洁的人接近,它就会消失。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可现在天黑了!” “没关系!” “根本看不清路!” “没关系!” “大家都累了,需要休息!” “没关系!” 楚风听到那张小嘴里再次吐出“没关系”三个字以后,气得一跺脚。罢了罢了,既然他一个小孩子都能坚持,大家就努把力,连夜上山好了。 好在希林也还能坚持,炳布和那位中年喇嘛更是没有二话。尽管天色已晚,大家也没有停下来在山脚下宿营,而是连夜爬上了奎克乌苏冰达坂,接近那极度像魔幻电影中场景的一片区域。 今夜虽不是满月,月光却十分明亮。它柔柔地照在那似林非林的沙岩“石林”身上,使本来就有些魔幻色彩的“石林”显得更加有魔力。 这些沙岩石林在山下远眺时像一片浓密的石头森林,走近了才发觉,它根本就不是林。有的沙岩看着像一个个中世纪身穿全副盔甲的武士,有的则像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野兽,还有的,则宛如一座座欧洲中世纪庄重威严的古城堡。楚风他们正面对着一座最大的“古城堡”而去。 越往上走,楚风就越心惊,这里已经接近石林区域。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前方不远处那些阴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很像手持刀枪剑戟的中世纪武士。除此之外,左右两边的山坡、石崖上,处处可见黝黑的洞穴、石窟。那里头时不时传来一些声响,不知是什么样的野兽的藏身之处。 楚风暗自计算,自己这里一行五人,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兽群攻击,除了那两位喇嘛之外,其他三人的武力值都不小。尤其是希林,别看他小,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还真是他们面对狼群活命的保障。 想到这里,楚风看了看希林背在右后背的箭筒,那里边除了希林家祖传的十二根银箭之外,还有他平时拿来练手的普通木箭数十根,箭头却是铁的。在希林平时勤快的打磨下,此时锋利的箭头在银色的月光下发出寒冷的光芒。楚风悄悄把插在绑腿上的匕首取出,握在手里,看着前方不慌不忙只顾提腿前行的两位喇嘛,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这里的动物都很善良!”小喇嘛似乎后脑勺上也长了一双眼睛。他突然开口,打破了这月夜的寂静。 “哦——”楚风虽然觉得这小喇嘛神神秘秘的,人小,似乎本事倒不小,可他从未有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习惯。尽管听了此话他有些微的放松,可右手握着的匕首并没有插回原处。 小喇嘛似乎也知道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往心里去,不以为然地笑笑。停了一停,等一直在他身后的中年喇嘛上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中年喇嘛连连点头,错身上前带路,而他则等着楚风上来,与其并行。 “你是否觉得我说的话不可信?”他的双眸亮如天上之星,说话时还微微瞥了一眼楚风的右手。 “没有,我只是习惯自己的事情靠自己解决……”楚风有些不习惯这样直来直往的对话,说着,心中又有些气:就算我不相信你又怎么啦?我跟你很熟么?想当年与胖子那也是生死与共的过命交情,结果又怎样?他不觉得对刚见过两面的人就可以推心置腹是一件正常的事。 “你被朋友伤害过,因此不太敢相信人!”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小喇嘛以一种洞察人心的睿智面对他。 “即便没有承受过信任危机的人,也恐怕很难在才见过两面的人面前轻易敞开心扉!”楚风不知怎的,有些看那张得意洋洋的小脸不顺眼。 “呵呵,你说得没错!如今世界,人与人之间淡漠、猜疑、提防,已经很少有人能轻易相信陌生人,更不要说会随意出手帮助陌生人。人类的灵魂已经堕落到了一个令人可怕的地步!即便佛祖重生,也不知道是否可以拯救。更为可怕的是,那些堕落的灵魂丝毫不觉得自己需要拯救。”小喇嘛说着说着,垂下眼帘,长而翘的睫毛随着他的呼气微微抖动。 楚风本来想出言反击,可看到他这么一副模样,不知怎的,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他想了想,也是,这孩子还真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如今的世界正处于一切追求物质的时代,倒真是没人再关心灵魂如何。当然,这个灵魂并不是自己曾经感受到的“灵魂出窍”的那个灵魂,而是指人的精神需求,或者说是包括“良心”在内的人的内心世界。 “你说得对!当撒谎、欺骗成为司空见惯,信任危机将席卷人类社会!而且,除此之外,如今的社会道德感缺失得很厉害,这使得人们越加不敢轻易相信他人,甚至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楚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表示赞同。他虽然对这个一路上颇多神异之处的小喇嘛有些戒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聪慧和睿智,看问题确实一针见血。他说的拯救灵魂,应该更贴切地是说要拯救这整个社会的道德感缺失,可惜,此症似乎已成了社会的“癌症”,长此以往,前景确实很可怕。 “人类灵魂需要救赎,可惜,有太多人并不清楚这一点!”小喇嘛这话说得很有神棍气息。可楚风还在想着社会上一系列信任感缺失的事情,比如见了老人摔倒不敢扶、怕被讹诈等等,感叹于这些荒谬却真实的事件所折射的人性丑恶,竟第一次没有反感他的宗教式宣讲。 “你、你的年纪真是与你的思想不相符!”良久,楚风才冒出这么一句。 “早说了,我是转世活佛!”小喇嘛这一句倒显出一丝小孩子的脾气来。 “真有转世这种事?啊,对不起!不是我不相信,实在是、实在是,这太不符合科学精神了!”楚风说到一半,见小喇嘛瞪着眼怒气腾腾看着自己,竟有些结巴起来。 听了他的话,那孩子竟然把嘴一撇,很是不屑地说:“别拿你们所谓的科学来说事,你们那所谓的科学,就一定是正确的吗?”说完,又似乎想起什么,瞪大眼睛看着楚风,脸上表情绝谈不上好看,“你、你、你,现在还用你们所谓的科学眼光来看问题吗?你想害死我们大家?!” 与此同时,在昏暗的地底,同样响起这么一句话:“科学?科学就是个屁!” 说话这么嚣张的,除了那个一直装谦谦君子的唐昧还有哪个?!在他对面,桑布满脸无奈。 话说当时桑布见唐昧居然一把抓过凌宁,拖着她一起以自由落体运动的姿势跳入那个大洞之中,他不是不着急的。但他对唐昧此人多少有几分了解,觉得他不像是单纯想害人的。因为先前并没有打算带凌宁下去,所以她身上没有任何装备,桑布只好耽搁几分钟,让人取来另一套装备,自己背着,学着威廉的样子,一步一步斜走下来。结果,刚到那个深入地下一百多米的平台,就见威廉和唐昧都在那儿等着自己,唯有凌宁似乎被吓晕了,被唐昧扔在一旁地上。 他忍不住委婉地抱怨了几句,他不好说唐昧那样往下跳简直是个疯子,只是提到他这样的下落很不科学,会碰到哪里等等。可唐昧一到地下,就似乎变了一个人,直接顶了他一句“科学是个屁”。桑布忙着收拾上头解下扔下来的绳索,一时也不好与他计较。 此时,截水时间早就到了,在桑布向上喊了话之后,上边人就把绳索解了扔下,然后很快上边就被盖住。不知道他们及时退到岸边了没有?桑布一边想一边将绳头收起,准备系在这平台的某处,自己几人还得继续往下。 威廉不知道上边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个叫唐昧的要抱着凌宁一起下来。但凌宁好歹是他的同门,再说这几个月的相处,两人关系也不坏,因此就一直在旁边忙乎要把她救醒。 这个小平台似乎是洞中镶嵌的一处巨石,石头露出洞壁有一米半左右,站上三个人一点儿也不嫌挤。只不过再加一个躺倒的凌宁和一大堆绳索时,唐昧的落脚之处就不得不接近石台的边缘。 “咦!”本来为了省电,桑布一到就跟他们说好每次只开一个人的矿灯照明,等下到底部再依情况而定。这时,不知道唐昧发现了什么,他猛地一下打开了自己头上的矿灯,照得这石台上如同白昼。 “这里竟然是人工造的,有意思,真有意思!”唐昧顺着石台与洞壁的边缘看了看,忽然笑了! “人工建造?”桑布骇然,他往下看看,深不见底;往上看看,一百多米的顶上如今已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洞口的痕迹;再看看对面平滑的洞壁。如果这是一个人工工程的话,这个工程量得有多大? 他并没有去质疑唐昧的话,只是自己也开了矿灯在边缘接口处看了看。良久,才将系好一头的绳索往下扔:“人工的也罢,天然的也好,反正现在咱们是回不去了,只有继续往下。” 凌宁适时醒来,她迷糊了一阵,才想起刚才的事。出乎其他人意料,她并没有大喊大叫地找唐昧算账,而是迅速地穿戴上桑布帮她背下来的装备,紧随其他人身后,拽着绳索往下。整个过程中,除了不知道怎样使用的东西她讨教了桑布一番之外,竟没有片言只语提到刚才的事,更别提向唐昧或者桑布讨要说法了。 下到第二个平台,似乎比地面到第一个平台的距离远了些。桑布估计,差不多有一百五十米左右,好在绳索还够长。到第三个、第四个平台的距离,似乎又稍稍长了些,至少达到一百八十米。桑布心中暗暗担心,如果这些平台与平台间的距离是递增的,那么不知道再往下绳索还够不够长。 好在到达第五个平台之后,平台间的距离似乎不再增加,一直是两百米左右,绳索长度差不多刚好够。一直下到第十个平台,距离依然是相等的,桑布才稍稍放下了自己的担心。 “呼——好累!我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它别是传说中的无底洞吧?”威廉这回在最后一个,他的脚一踏上石台,就忍不住嚷嚷。四人已经进入这个洞中一天一夜了。洞中无日月,好在手表都还正常走着,只得以手表上的时间作息。吃的是桑布提前准备的压缩干粮,味道绝不可能称好,但要在这地底坚持三个月,没有别的任何东西能代替它。 人在黑暗中本来就容易冒出许多强烈到负面的情绪,何况这四人还是在向地底的无边黑暗前行?威廉最沉不住气,首先开始抱怨。 “不是无底洞,是幽冥之都!”唐昧闲闲地插话。 “什么是幽冥之都?”或许是黑暗中人更容易寂寞和恐惧的缘故,自从下来以后,桑布、威廉和唐昧三人的话都多起来,而且互相之间有聊没聊都要说几句,纯粹就是想听听别人的声音。 “据《博物志》记载,昆仑山北,地转下三千六百里,有八玄幽都。是人死后灵魂去的地方,也就是地狱!”唐昧这时候并不鄙视威廉的无知,他巴不得威廉多问他一些东西,好令他有机会显摆自己的博学。 第149节 “啊,不是说中国的地狱叫酆都城,在四川么?”威廉看了看脚底无尽的黑暗,想到一些关于地狱的传说,觉得自己身上汗毛都奓起来了。 “那是后来的传说了,在中国远古神话里,地狱在昆仑山北!”唐昧似乎有意想吓吓威廉。 “不对啊,昆仑山离这里好远的。这里是天山,准确地说是西天山。怎么可能有什么幽冥之都?”威廉还不笨。 “神话中的昆仑山都是指的古昆仑,不是今天那条昆仑山脉。”唐昧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他似乎对当老师没了兴趣,“古昆仑的地望一直没有人能说清楚,有人说是今天的祁连山、天山、喀喇昆仑山,甚至有人说青城山、泰山、玉皇顶等等。既然天山也有可能,为什么咱们不能在这里碰到幽冥之都?除了那传说中的地方,你有见过这么深的地洞吗?” “那是没有!”威廉很诚实,但下一刻他就叫起来,“三、三千六百里深,这、这不是有一千八百公里?那不是到地幔中去了吗?这、这从科学的角度说不通啊!” “狗屁的科学!”唐昧再度破功,情绪激动,“科学就是科学家手里的骰子,他们想怎么掷就怎么掷!你要是还带着满脑子所谓的‘科学’思维,在这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先说好,等会儿可别连累我!” 三 灵魂的救赎 “科学本来是个好东西,不过现在……”摇头的是小喇嘛。楚风此时已经习惯他那副面嫩心老的模样,也不再大惊小怪。 “现在也得讲科学!”希林很不服气地回话。他们已经走到山顶的“古城堡”处,在山下看着很有些魔幻色彩的欧式古城堡,上来了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见一团巨大的、头大脚小的怪物一样的沙岩石立在那儿,不再像古堡,倒像是一个张大了嘴的史前巨兽。 楚风等人实在走不动了,就地在那块沙岩底下找了一块干燥地方休息。炳布的马儿早在山下就被他放开自己吃草去了,他把原本马儿驮着的一个大皮口袋自己背上,又拿了一把歪嘴铜壶挂在腰间。此时见小喇嘛有意休息了,忙去升起火堆,烧好一壶滚烫的酥油奶茶,又从皮口袋里倒出炒好的炒面,与酥油一起,调成糌粑,供两位喇嘛食用。 楚风此前已经知道,这两位喇嘛是藏族,虽然生活在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上,生活习性却与藏区的藏民没什么不同。炳布却不跟他们一起吃,待他俩用完,自己拿着剩下的半壶奶茶到楚风他们这边,他们的晚餐是烧烤希林猎到的兔子。 吃完晚餐,刚开始的疲乏劲儿过去之后,几人倒是很随意地聊起天来。而小喇嘛在路上说的那句话让希林有些接受不了,虽说锡伯族对萨满的尊崇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依然令他听了那句话觉得刺耳。 “现在人类的灾难都是你说的那个科学带来的!如果人们继续执迷不悟,还这么狂妄下去,毁灭近在眼前!”小喇嘛眼皮子都不撩一下。 “你、你、你瞎说!”希林气绝,他很不喜欢这个小喇嘛,一点儿都不喜欢。教授明明是他救的,后来一直也跟他很亲近,可从开始遇到这个小喇嘛起,教授就不对劲了,今天一路上还跟小喇嘛聊得热火朝天,希林有种小孩子新玩具被人抢了的不满。 “你敢对上师不敬?”炳布可不管这些,他一见希林指责他心目中的小活佛,马上就撸着袖子起来。 “他说的没错!”楚风见炳布和希林有上演全武行的态势,一个闪身站在两人中间,这句话是对着希林说的,“科学本身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可是要看人们怎么用它,如果使用不当或者过分了,确确实实会带来反效果!”他先安抚了希林,然后使个眼色给小喇嘛,小喇嘛一发话,炳布马上坐了下去。 “要说这近两百年来,人类确实由于自己在科学技术方面的飞速发展而过于得意忘形了!”楚风很是感慨地道,“这些年来,有些科学家说世界是按照某某定律运行的,这很可笑!” 楚风的话,希林没听懂,他不像炳布,炳布对于他们的谈话没有任何个人意见,他只绝对地认为小活佛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希林正处于世界观、人生观正在成型的关键年龄,对于一切都有足够的好奇心:“教授,你说得简单一点儿!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知道万有引力定律吧?”楚风见他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万有引力定律是牛顿在自然中归纳总结出来的。自然界的运行,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一般会遵循这个定律进行下去!这样的自然界运行规律在最近几十年中被科学家们归纳总结出来不少。结果,有些人本末倒置了!他们不再觉得是‘定律接近自然运动的轨迹’,而是认为‘自然正按照定律在运行’。这就导致了很多地方由于科学的泛滥而使自然受损!” “你不如说,他们觉得自己成了神!世界是按照他们发明的那些‘定律’运行的,一切不符合所谓‘定律’的,他们便上来一棒子,斥之为‘迷信、荒谬’。哼!狂妄的家伙啊,他们的行为迎来了真正的神的警告——就是那些灾难!”小喇嘛补充道。 “没错,人类在科学技术迅猛发展后,改造自然也取得了越来越明显的效果和收益,不少人心中确实少了约束,多了盲目自信,结果很不好!”楚风想到很多,尤其是转基因粮食、克隆人等事,使他觉得,小活佛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人,或者说有些人,就是想要成为“神”。 他们想创造新物种、创造生命,甚至想造人,传说中,世界、物种和人都是神创造的,这不是想过一把“神”瘾么? 可惜的是,人究竟不是神,他们造出来的东西副作用太大,如今很有些自食恶果的味道了。 “你们说的东西我还是不太懂!不过,我明白了一点,科学就算是个好东西,也不能滥用!是这样的吗?” “没错!”楚风听他居然能一下子找准关键点,很是欣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转过脸去对着小喇嘛,“您说的没错,现在确实是科学泛滥的时代,我们需要为我们的错误买单了!” “你知道琐罗亚思德是什么时代的人么?”小喇嘛居然话题一变,考起楚风的历史知识来。 这可是撞到楚风的枪口上了:“公元前6世纪。怎么啦?” “你们汉人的老子、孔子呢?” “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前5世纪之间吧!” “我们至高无上的佛祖呢?” “公元前6世纪左右……咝,我明白了!”楚风此时已经完全清楚小喇嘛想对自己说什么,“你是说那次公元前的思想大爆炸?” 这是一个很违背历史常规的一百多年,在那一百多年间,诞生了原始祆教创始人琐罗亚思德、中国道教创始人老子、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数”学创始人毕达哥拉斯、中国儒学创始人孔子,甚至连犹太人的《圣经》雏形——弥赛亚传说也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这一百年似乎有些疯狂,大量的后世无法企及的哲人、思想家、圣人横空出世,似乎上帝有意将这些人“批发”给人间一样。这个时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使得人类历史上出现了一个思想大爆炸的璀璨时期。 “你不觉得奇怪?”小喇嘛这会儿看起来很有一股子专家学者的高深。 “奇怪,谁都奇怪!人类历史有文字记载的现在满打满算有六千年,也就是六十个一百年,就那一个一百年出现了‘思想大批发’,谁不奇怪?懂点历史的人都会觉得奇怪!”楚风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一阵无力。他是搞古文字的,与考古也结合紧密,他们最大的理想与追求就是解密这些历史疑团,可惜,他似乎没有这个天分,有些事情好像被他越搞越糟糕,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你说那是一个思想大爆炸的年代,却没想过,他们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小喇嘛有点儿循循善诱的味道了。 “他们做的什么?大部分创立了宗教,或者留下自己的学说。”楚风想了想,确认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你还是身在局中,双眼被所谓‘知识’的阴霾蒙蔽了啊!”小喇嘛长叹一声之后犀利地指出,“他们其实都只是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拯救人类的灵魂!” 被他那么一点,楚风猛地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哗”地一声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门:“拯救人类的灵魂吗?”他猛地想起,无论是佛教的轮回、道教的修仙、儒家的修身与修心,还是祆教的善恶审判,苏格拉底的苦修,他们果然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教导人不要重视物质享受,而是重视灵魂修养。 比如:佛教劝人行善积德,以求来世;祆教善恶二元论,有个最终的善恶审判,为善的入天堂,为恶的下地狱。这一个最后被基督教吸收,成了赫赫有名的“末日审判”。这里只有中国的道教似乎没有太过明显的“善恶”观点,他讲究“道法自然”,清心寡欲。楚风想到这里,觉出不对来:“不对,不对,他们不是一味地劝人为善!他们、他们最主要的是劝人控制欲望!主要是物质欲望!” “没错。至高无上的佛祖永远是我们的指明灯!”小喇嘛双手合十,“所有的宗教诞生之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拯救广大众生的灵魂!灵魂要得到救赎,其实只要做到一点就行,那就是不要滑向欲望的深渊,欲望尽头便是地狱!” 搞清楚几乎所有最古老宗教其实本质上都是在劝人控制欲望之后,楚风脑海里跳脱着某个念头,为着这个念头,有句话他几乎要冲口而出,却又死死咬住,不!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句话我阿玛也说过,他说‘永无止境的欲望只能使人走向毁灭’,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什么意思,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似乎就是这个道理!”希林在旁边若有所思地说。 那时候他还小,隔壁有一个大哥哥,一次在离家不远的乌孙山里打猎,无意之中居然捡到了一个宝贝。希林不知道那个宝贝是什么,只知道他们都叫它“乌孙王的宝贝”,很值钱,那一家子拿宝贝换的钱居然能盖起一套青砖大瓦的新院子。房子盖好以后他悄悄去看过,很漂亮,整个村子再没有这么漂亮的房子了。可是,那家人之后不久就办了丧事——那位大哥哥,在房子盖好后的一天,不顾家里人反对,一个人又上了乌孙山,去寻找乌孙王的宝贝,结果,三天以后被人发现了他的尸体。 希林的阿玛那时候刚刚当上族长,他在看到那个年轻人尸体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还只有六七岁的希林虽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第一次看见尸体的巨大恐惧感使他记住了当时的一切场景,也记住了阿玛说的话。 “那位大哥哥就是因为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而丢掉了性命,是吗?”说得很肯定,可见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是!如果他不再贪心,不再上乌孙山,他应该不会死!”楚风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不对,其实早在他捡了那个所谓的‘宝贝’时,因果就已经展开,他就注定了必死!”小喇嘛却说出了不同的话。 “为什么?如果他在家里新房子盖好以后不再上乌孙山,他怎么会死?”希林又不服气了。 “那东西捡不得,捡了就是惹祸的根源。”楚风此时也想到了,“他捡了那个所谓的‘宝贝’回家,又将其换了钱,得到了全村最漂亮的新房子,他怎么可能还忍得住心中的欲望?食髓知味的他,是绝对会再上乌孙山的,所以大师才说因果要从他捡起那‘宝贝’开始,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掉入了欲望的圈套而不自知。再上乌孙山几乎就是可以确定的了!”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听村里人说,他家里人其实都反对他再上乌孙山的,但他还是不听,一个人悄悄去了。我们那里要上乌孙山,怎么也得四五个人结伴的,可他却一个人悄悄地上山。他那时候确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希林回忆道。 第150节 “果然!他那时候已经深陷欲望的泥潭了!”楚风看向小喇嘛的眼神变了,双目发亮,“大师,现在社会处处有诱惑,时时有陷阱,大师可有救人良方?” “无!”小喇嘛依然双手合十,眼睑低垂。他眼皮子都没动,斩钉截铁地扔出这么一个字,楚风一时失望无比。 “乌金贝隆呢?乌金贝隆是否可以拯救人们的灵魂?”楚风追问。 “乌金贝隆只有最纯净的灵魂才可以进入,一旦不洁灵魂靠近,它就会消失!乌金贝隆不过是莲师为我们发现的一片人间净土。它与西天极乐世界不同,它就在人间,凡人不用等死后,活着的时候就可以进入,并在里边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只是,它也不能解救内心充满物欲的灵魂。只有虔诚地相信乌金贝隆的存在,并且一心向善的人才能够进入它并得到救赎。”小喇嘛不觉得坦陈乌金贝隆的缺点有什么不好。它虽说是净土,却没有净化人灵魂的作用,而只能限定进入其中的人的资格,即不洁的灵魂不许进入。 “既然无用,以上师的睿智,绝不是那等只顾自己进入乐土,而放任信徒受苦的人,也不可能是贪图莲师宝藏,为何如此心心念念且急急迫迫地与我等去寻找这人间净土呢?”楚风定睛望向小喇嘛。 小喇嘛此时方才抬起头来,睁开双目,用那双澄净的大眼直直望向楚风的心底:“乌金贝隆现世必给我等信徒带来福运,只我在冥想中‘看见’有不洁灵魂靠近,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一旦他们靠近到一定范围,乌金贝隆就会消失,下次再现世,不知何年何月。因此我才来不及通知信徒,带领他们一起去寻找。眼下只有我们赶在前头,赶开那些不洁灵魂,才可保住此次乌金贝隆现世的福运。此福运对于这一片草原上的人来说,至关重要!”话音刚落,他忽然脸色十分难看,“不好!那几个灵魂已经极端靠近,我们要来不及了!”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九章上天 “你要干什么?”她大骇,这是要撞墙么? 在桑布和威廉眼里,这两人就生生地往洞壁上撞过去,一时阻止不及,正揪着心呢,奇迹发生——两人以那样恶狠狠的气势撞过去,却没有真的撞个头破血流,而是一下子不见了! 一 破局 地底,四人经历了将近五天的不停攀岩下行,除了桑布以外,谁也不知道已经下了多少个平台,下潜了多少米。只知道,直到如今,下边还是无尽的黑暗,没有看到底的希望。 “唉,我说,这地下不会真的是那个什么幽冥之都吧!”威廉最为憋不住,这几天一直在找着话题跟人说话。桑布和唐昧都被他纠缠烦了,就连凌宁,也从一开始不吭气到时不时与他聊聊到现在的不想搭理他。 凌宁这回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她自从被唐昧掳下洞中之后,既没争吵也没哭闹,只是不说话。后来可能是被黑暗给逼的,渐渐忍不住与威廉有问有答起来,只不理桑布、唐昧两个。那两人倒也不以为然,一路上因着她是女孩子多少照顾一点。只是威廉实在太聒噪了,现下凌宁轻易不愿接他的话茬。整个洞中除了几人头顶的矿灯在晃来晃去,寂静得使人心慌。 “我算过,咱们一共下了五十个平台,除了一开始五个是从一百米到一百八十米左右递增的,后来四十五个都是差不多等距的两百米。这样算下来,咱们已经下到地底将近一万米的深渊了!”桑布一直在用心计数,他每到一个平台,就会在那个平台上刻上编号,如今正好到了五十号。 “不对!”唐昧突然出声,把在他旁边的威廉吓了一跳:“你又发什么疯?”自从威廉知道凌宁是被那家伙强行掳下来的之后,对他总没有好声气。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其一为变数。这里是上古奇门遁甲之局,无论如何不可能出现五十之数!”唐昧猛地跑到桑布刻编号的地方仔细查找,在找寻完整个与平台连接的洞壁之后,一无所获。他失望地靠着洞壁盘腿坐下,口中喃喃:“没想到啊没想到,时隔数千年,此地奇门遁甲居然能如同当年一样运转。失算啊,失算!” “喂,你到底怎么啦?我们还得赶紧下去呢!”威廉见他有些失常,虽心中对他有些不满,但此时还需要同舟共济,不由得去推醒他。 一推之下,唐昧惊醒,正好威廉走到平台边缘,头上矿灯却把对面洞壁照得雪亮。一个歪歪斜斜的字符就此闯入唐昧的眼帘。 “等一等,桑布队长,你抬头看!”唐昧大喜之下,一把拽住就要往下行的桑布,让他抬头看向对面。桑布莫名其妙抬头,却在看清对面那个刻痕很新的“6”之后,大惊失色:“那、那是……” “是你刻的吧!”唐昧死死抓住他的胳膊。那架势,仿佛他若敢说一句不是,这个一贯表现为谦谦君子的人物,就要一把把他掐死似的。 桑布不说话,拖着他走到石台的最边缘处,紧紧盯着对面洞壁的那个符号。整个洞洞口处稍宽,直径大约四米,到了底下,则只有三米左右。偏偏每个平台都有一米五左右的宽度,在边缘处看对面,还是挺清楚的。尤其是桑布眼神很好,对面的那个字符虽然不大,但是不是自己亲手刻下的,其实一眼就可以确定,只是此事过于匪夷所思,桑布一下子接受不了。 等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过后,连自己都没得借口否认了。“没错,这个‘6’字确实是我在第六个平台上刻下的,可它怎么会到了对面去?而且,那里才多深,如今咱们已经下行了多深?这、这根本不可能啊!”桑布又揉了一次被自己“蹂躏”了无数遍的双眼,可那个“6”确确实实是自己刻上去的无疑。 “只要你确认这个‘6’是你刻的就好!”唐昧经过了初始的激动之后,早已冷静了下来。他神神叨叨地在地上写写画画了很多。此时一听桑布可以确定对面的字符确实是他刻下的,倒松了一口气。 “你找到门路了?”桑布原本有些错乱的神经,在听到他这句话里的轻松之意后,终于拨乱反正了,此时正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差不多吧。现在我们有两条路,一是继续往下,一是往上爬回上一个平台,你选哪一条?”唐昧问。 “往上、往下都行?”桑布不明白。 “你忘了?我曾经说过,奇门遁甲是一门研究时空的学问。进入局中,时、空都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就好像诸葛亮小小的八阵图居然困住十万军队一样,这里看似一个直通通的地洞,其实,它内里别有乾坤。” 既然上下都可,大家还是选择了下,往下滑总是比向上爬省劲儿的。待四人一溜儿都滑到下一个平台时,唐昧让所有人都把矿灯的亮度调到最大,一起朝着对面扫视。 这一回,对面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唐昧不服气,一个人从左至右,一寸一寸找寻过来,还是半点发现也无。 在他伸长了脖子搜寻对面洞壁的时候,凌宁因为对他半点好感也欠奉,早已经背靠洞壁休憩起来。她没吵没闹,不过是因为既然已经进来了,吵闹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保留点儿体力。可对于唐昧,她不是不恨的,为了寻求出路,暂时配合他可以,但她不会全心全意听他的。 一想到最近几天的遭遇,再一回想当初跟在楚风身边时的踏实,凌宁一会儿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又被思念牵引得泪眼模糊。如果不是眼前这四盏大功率矿灯开着,把个漆黑的地洞照得跟白天似的,她真的好想大哭一场。 深吸了一口气,凌宁决定将这短暂的情绪爆发就此打住,她还身处于危险之中,这样的感怀实在奢侈。她悄然用手抹了一下两边眼眶,就准备站起,没承想,双腿膝盖处不知怎的又酸又麻,不受力,她赶紧用双手撑住身后的洞壁,才将将把自己的身子撑住,缓缓站了起来。 “咦?”刚才手触之处似乎有些不对劲?凌宁想到什么,马上回转身子,头顶矿灯一照,一切无所遁形。“快来看,这里有个‘7’!”凌宁一看之下大喜,马上惊叫出声。 “在哪里?”早已急躁不安的唐昧一听这话,马上靠了过来。这石台本就不大,四个人挤在上边不过能转身而已,故此他一过来,就把凌宁挤到了一边。 凌宁被一股大力推出,差点没掉下去,她在石台边缘晃了两晃,才稳住身子,这下看向唐昧的眼神更加深沉。 桑布这回倒说了句公道话,他先拉了凌宁一把,把凌宁拉到自己身后,才回转身对唐昧说:“就算你再急,也不能如此莽撞!如果再有下一回,我也不管这个阵势破不破了,首先要你好看!” “知道了!”唐昧看见那洞壁上刻痕很新的阿拉伯数字“7”,心早就不知飞哪儿去了。他满不在乎地应了桑布一声,也不向桑布落实这个数字是不是他刻的,就那么埋头算了起来。 桑布在他身后早就看明白了,那个“7”确实是自己第一天下来时刻下的。他站在那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看上边,二百米上空的那石台还隐隐约约能看见;低头看看,矿灯的光束只能照出数十米的距离。灯光之外,那如同从幽冥深处升起的黑暗,紧紧地包裹着那些光芒,即便它们左冲右突,却无法突破哪怕一点点那黑暗的网。 唐昧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算到后来,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像只猴子一样,在地上跳来跳去。其他三人早就躲到一旁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凌宁,你说他会不会疯了?”威廉看他这样子,实在称不上正常。 “疯了才好呢!”凌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别胡说,他应该是找到破解这阵局的方法了!”桑布情绪也很激动。 “哈哈哈,没错,我找到了!”唐昧忽然大笑着把自己手中树枝往地上一摔,然后抬头笑眯眯地对着三人说。 “哦,那要怎么做?”桑布心头狂跳,脸上偏还要做出冷静的样儿。 唐昧听了忽然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们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 凌宁早就防着他,一见这笑容,暗道不好,赶紧一个跨步赶到他身边,预备贴身紧盯着他。 “怎么,这会子想着来投怀送抱了?”唐昧显然心情很好,见凌宁一步蹿到他身边,居然一伸手就把人搂住,出言调笑。 “送你个头!”凌宁一时不防,居然让他占了便宜去,大怒,恨不能剁掉那只出现在自己腰间的“蹄子”,当下也不挣扎,看准了他的脚面用力跺下去,“去死!” “呵呵,还挺泼辣的!”唐昧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脚面被如此蹂躏,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搂着凌宁的右手不仅不放松,反倒更加扣紧,“等会儿你还是这么泼辣,我才喜欢呢!”说完,那大手如同铁钳一把,夹得凌宁腰生疼,身子被他一带,身不由己地向前冲去。 第151节 “你要干什么?”她大骇,这是要撞墙么? 在桑布和威廉眼里,这两人就生生地往洞壁上撞过去,一时阻止不及,正揪着心呢,奇迹发生——两人以那样恶狠狠的气势撞过去,却没有真的撞个头破血流,而是一下子不见了! “这、这怎么可能?”威廉也赶紧揉了揉眼睛,他跑过去双手触摸那段洞壁,推了推,纹丝不动,用手敲了敲,“挺结实的,是实心的,怎么会?太不可思议了!” 桑布则走到刚才唐昧所处的位置对着威廉说:“你还有工夫在那儿感慨!快点,咱们要是不跟紧点儿,说不定真的会被困死在这儿。况且,看那唐昧的意思,只怕等会儿凌丫头会有不妥!” 威廉听了马上跑到他身边:“你知道怎么跟上去?你也懂那些个‘奇门遁甲’?” “不懂,不过我刚才把唐昧那小子站的位置,迈出去几步以及步子的大小都记下了。等会儿我带着你,咱们像他们一样,一定可以跟过去!” “但愿吧!”威廉被桑布搂着腰,怎么看怎么不自在。可是他自己对于这“奇门遁甲”是一窍不通,以为只有如此才能破局而出,跟上唐昧与凌宁二人,再不自在,也得忍着。 可是,这回,奇迹没有再次发生!被桑布带着的威廉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生生撞到墙上,顿时身上传来剧痛、头冒金星!下一秒,他就被抛在地上,屁股跌得生疼。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他睁开双眼,就见桑布在那边发疯般把自己身子往洞壁上撞,嘴里还喃喃:“不可能!怎么可能?不,他可以,我一定可以的!”他满头满脸都是血,在灯光下一照,显得恐怖而狰狞。 “桑布大哥,你停下,快停下!”威廉见状大惊,顾不得自己浑身疼,忙爬起来去阻止桑布。岂料桑布跟疯了一样根本不认人,于是他从后边一把抱住桑布的腰,试图把桑布往后拖。结果,失去了理智的桑布只认为威廉是为了阻止自己追去地下之城,他一时发狠,双腿下沉,使了一个蒙古人惯常使用的摔跤手法,两手往后一抱,正正抱住林威廉的一条大腿,“嘿”的一声,使劲一撅,意图将其撅下。可威廉也是一个死心眼,再加上个子不小,也还有把子力气,双手环抱着桑布的腰就是不松手。桑布恼了,他干脆将威廉倒着抱起,头朝下猛磕,打算把他磕晕了再丢出。 威廉却也机灵,他还记着自己是身在一个不到一米五宽的石台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既不敢松手,也不敢真叫桑布磕着头,紧急关头,他干脆把头从桑布胯下钻了过去。 桑布气恨,不管不顾,抓着林威廉的双腿,想在原地抡个圈,却由于威廉紧紧抱着他的腰没抡起来。但此时的桑布已经不会用脑子了,他只下意识地知道抡圆了,下一个动作就是把手中之人扔出去,因此,一个圈转完,桑布就随着惯性把人往外扔。可偏偏他忘了此时自己正站在平台的边缘,而且威廉还抱着他的腰没有松手,这一扔的结果就是:“啊——啊——”两声凄厉的惨叫传来,两人如滚葫芦一般双双跌下石台而去…… 二 遁去地一 “那眼下我们该如何做?”楚风见小喇嘛脸上难得出现了焦急之色,顿了顿,才想起询问。小喇嘛却好似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一直抬头看天。 楚风见对方不答,也不强求,便也抬头看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很是明亮。原本他以为,自己对于天象不是很了解,大概只能辨得出北斗七星和北极星,这还是为了野外生存在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辨别方向而学习的。可是在前一天晚上,被小喇嘛引动他突破了记忆上的一层障碍之后,好像忽然一下获得了很多信息。他熟谙奇门遁甲,而奇门遁甲之术有一个根基就是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的。因此,他此时抬头,居然能分辨出二十八星宿的位置。 当然,此时正是深秋,二十八星宿并不能同时出现在天空上。他先找到北斗七星,此时北斗七星的勺柄西指,顺着那勺柄的方向看过去,一颗星星十分抢眼,亮度是周围其他星星的十倍。楚风一眼就把它认了出来:“这是、这是破军星!” 破军星又名天柱星,在中国古老星相学之中,天柱即破军当金秋肃杀之气,喜杀好战,与惊恐怪异、破坏毁折有关。举凡星相、占卜,见了此星,百事皆不利,动作立刻见凶危。若搁在以往,楚风是不信这些的,但这一路行来,连轮回转世自己都接受了,对于脑海里忽然多出来的这些知识,他也没有抱着固执的排斥态度。 他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却忽然发现,对面那个小喇嘛的脸色很是古怪。他似乎在犹豫什么,一时目光坚定,一时又彷徨,目光飘过来,见楚风看他,竟欲言又止。 “上师有何事?”楚风下意识里还当对方是个孩子,故多少有些体贴。 “这个……嗯……也没什么!”这个一路上可以被人当作老妖怪的小喇嘛,居然破天荒出现了扭捏之态。 楚风见他这样,好脾气地笑了笑:“上师有事可直言!” “我……嗯……这个……是这样的!”小喇嘛似乎把心一横,一个要求脱口而出,“我也知道这事儿不对,可是我担心嘛……你有没有办法,在今天晚上就帮我们进入‘乌金贝隆’?” “什么?”楚风顿时啼笑皆非,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这么离谱。此时已过夜半时分,除了楚风和两位喇嘛,其他人早已疲惫地睡去。这个时候,要去找什么“乌金贝隆”?况且,这个“乌金贝隆”的传说都是他说的,楚风自己还搞不清楚那地方到底在哪儿,又怎样才能找到呢?何况还是半夜帮他去找!吃饱了撑得么? “对不起,小上师,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乌金贝隆’在哪里,怎么帮你找啊?”楚风觉得自己还是去睡觉的好。 “不是,等等!”小喇嘛见他要走,急了,顾不上打坐,爬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下摆,“你看!”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天空中破军星所在的位置。 “其实‘乌金贝隆’的位置天书早已经告诉我了,可我们没办法进去。天书告诉我,只有你有办法帮我们进入‘乌金贝隆’。按理说,我不该提出这个要求,因为今夜是那颗战神星当道,这样做会很凶险,但是,我的明觉告诉我,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小喇嘛尽量控制住自己焦灼的情绪,希望说服楚风。 楚风听了他的话,再次抬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那颗破军星居然比刚才又亮了一倍。 “怎么,你们也认为看见那颗星星不吉利?”楚风觉得很奇怪,难道藏族人的星相学也以同样的眼光看待破军星?他刚才称呼它什么来着,哦,“战神星”。也是,在中国神话里一般说破军星下凡入世,便会诞生一位人间战神。看来两个民族的星相学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 此时,小喇嘛的脸颊都开始抽搐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他拽了拽楚风的衣摆:“是,大凶。不过,我们不能错过这次进入‘乌金贝隆’的机会!” “那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么你能告诉我,‘乌金贝隆’到底在哪里么?”什么吉凶问题在楚风心中都如浮云了。他即便如今相信了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确实存在,但也没有让自己的行为完全符合那一套趋吉避凶的标准的打算。 小喇嘛这回又指了指天空:“在天上!” “你这不扯么!”楚风此回真是气急而笑,“我可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你的‘乌金贝隆’既然在天上,我可爱莫能助了!” “天书说你一定行!”小喇嘛这回倒像个固执的孩子。 “那你的天书有没有告诉你人怎样才能飞起来?”楚风有些不耐烦。 “没有!但你一定可以!” “你——好吧!”楚风见紧紧拽住自己衣服下摆的小手没有一丝松开的迹象,他只好妥协了。他承认,自己被这小喇嘛的固执打败了! 楚风觉得,为了自己今晚能有个安生觉睡,他最好赶紧敷衍好这个固执的小喇嘛。他抬头看看,天空星光明亮,夜色虽深,倒也不太影响走路。 “既然你说的‘乌金贝隆’在天空,那么,咱们就爬上去看一看吧!”他手指的是身边这个远看像城堡、近看像怪兽的沙岩。 小喇嘛见他答应寻找,根本不再发表任何意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按照楚风的意思,不过是他一个人牺牲一下,就当哄孩子了,没想到小喇嘛恁认真,居然吩咐一直在他身后护法的中年喇嘛去叫醒其他人,楚风知道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你——唉,既然都起来了,那就陪你玩儿一回吧!”楚风见那两人睡眼矇眬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打着呵欠。炳布还好,他一向尊崇这两位喇嘛,一听是小活佛的吩咐,虽是好梦正酣,却也不辞辛苦。希林可就怨声连连,他还在长身体啊,睡眠可重要了:“不带这么摧残祖国的花朵的!” “花朵?”楚风嘴角抽搐,好吧,看在他那一身花的份上,勉强也可算得上“花朵”。 “行了,既然起来了,咱们就爬上去看看!”楚风指了指沙岩顶部。这块沙岩个头巨大,看着像十来米高,等到众人爬上去才知道,它远远不止。 “呼!这块沙岩好高啊!”手脚并用地爬到顶后,希林的瞌睡全都跑没了。他本来就是少年心性,有很强烈的冒险精神,此前若不是中年喇嘛说楚风要带他去探险,他是说什么也不会醒来的。一开始他还撇嘴,不过是爬这么一块大沙岩,算什么探险!可是爬着爬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沙岩是不是会自己长高啊,明明在下边看着不过十米左右高的,怎么愣是爬了一个小时还没到顶呢?希林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数的,他从小就在深山野林里练箭法,爬山攀岩对他来说都是小菜。这一回却把他折腾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到达沙岩顶部。 “是啊,以咱们的速度来看,这块沙岩比看上去高多了!”楚风也擦了一把汗。几人爬了一个半小时才到顶,而这沙岩还是有很多落脚之处的,并不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以这里边身手最快的希林来计,他要爬一块这样的沙岩,只怕不需要十分钟吧!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到顶了!”岩石顶端相对较平,也比较开阔,炳布一上来就如同一块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哪里还有初见时的威风。 “到了这里,一切都要看楚教授的了!”很难得,中年喇嘛居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他这一路上,除了一开始介绍小喇嘛身份时说过一段比较长的话,其他时候都躲在小喇嘛身后装哑巴。此时冷不丁说这么一句,楚风都有些不适应。 “好说!好说!”楚风尴尬地打个哈哈。他可不敢直说自己只不过抱着哄孩子玩的想法才说爬上来看看的,如今动静折腾得这么大,他要是敢照直说,可不是找死呢么。 好歹做个样子吧,楚风此时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站到最高处,装模作样地上瞧瞧天,下看看地;再双目微闭,伸出手掌来,掐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如是做作一番。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双目圆睁注视虚空某处,将手一指:“就是那里!” “啊!”两位喇嘛不疑有诈,马上对着他手指的方向大礼参拜,磕下藏传佛教里最虔诚的长头——五体投地。就连炳布,在反应过来以后也连连磕开长头。见他们如此信任兼虔诚,楚风在一旁顿觉有些良心不安。 第152节 他看不下去了,只好转过脸看向虚空,对面处正是此地西偏北方向,那颗破军星就在对面星空。楚风一扭头正好瞧见它。此时那颗星星忽然大放光芒,一下子比平常亮了百倍千倍,楚风觉得就是月明之夜最明亮的月亮也不过如此了。就在这时,他心中隐隐一痛,与此同时一丝明悟涌上心头,似乎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你、你要干什么?!”凌宁的怒斥在这空旷的地底空间里产生了回音,“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如同有许多人在远处回话一般。 事情发生得太快!当唐昧抱着她一起撞向洞壁的时候,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起来挣扎的时候,脑门已经离着墙壁只有一线之隔——随后,就是一阵无法承受的眩晕——等她从眩晕之中清醒过来,她已经来到这里。 依然是浓得无法刺透的黑暗。两人头顶的矿灯依然开着,却看不清两米以外的空间,只有凌宁怒极出口的这句话,引来如此多的回音。可以想见,这里一定是一个空旷的地界。 “别着急,我要干什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唐昧语气古怪,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惧怕。 他放开钳制着凌宁的右手,从背后的背包里找出一把手枪一样的东西,然后扣动扳机——哧——只见“唰”的一下,那枚荧光弹使得整个空间瞬间亮了! “这、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地下城?”凌宁干巴巴地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没错!就是它!”唐昧虽然还没进来时就在围绕这座地下城做一切准备,如今亲眼见到,却还是口干舌燥——完全在他的想象力之外! 在那短暂的光亮之中,两人已经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他们可以说正处在一个悬崖边上,就在他们脚边不到一步远的地方,便是垂直向下的悬崖,至少三十米高。在刚才看到的空间里,这“悬崖”呈圆形,它的中间,包围着一块巨大的凹地,凹地中间,有一座隐约看得到宫殿影子的巨大城堡,就像一尊洪荒巨兽一般暂时伏着自己庞大的身子蹲在那里。尽管两人的观察高度至少比墙基高了三十米以上,平视过去,依然能感受到它的迫人气势和威压。 “好、好大!”半晌,凌宁才吐出一个词来形容它。真的,刚才那一幕真令她一时词穷,她实实在在想不出能有什么词可以概括那座城,干巴巴地说了一个“大”字之后,脑海里又出现“威武”这个词。她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赶了出去,一座城,怎么能用“威武”这么人性化的词来形容? “大?你还没有见到它真正的大呢!”唐昧兴奋不已。这座城,一定就是家族里传说中的那座,居然被自己找着了!哈哈,看来自己的运气不错,说不定,自己就是那个“传天数者”呢!想想看,几千年来,多少个“唐昧”前赴后继啊,偏偏就让自己找着它,这还不够么? 唐昧想到这里,简直都能够看到自己带着这城堡里的某样东西回去之后,家族里那群老家伙们的脸色了。想想都乐啊!他简直有点儿迫不及待了。可是,这么高,要怎样下去呢? “没辙了吧!活该!谁让你刚才坏心眼,把他俩扔在那边,要是大家做好准备一起过来,绳索可是现成的!”凌宁很快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见唐昧皱紧双眉,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在为难什么。 “闭嘴!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再多嘴,我就把你推下去!”唐昧面露凶光,恶狠狠地对凌宁吼道。 “你不会的!”凌宁似乎想通了什么,好整以暇地以手当梳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虽然对于‘奇门遁甲’之术我知道得很少,但我还是清楚一些常识的。刚才你带着我能闯出刚才那个仿佛永无止境的地洞空间来到这里,可桑布他们却过不来,不是因为他们笨——桑布队长本来就是个很细心的人,他一定把你当时的位置和步子长短甚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记住了——他们过不来,就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是男人,对吗?” “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唐昧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有些微的吃惊,很快便淡去,“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没错,我是故意掳你一起进来的,就连一开始将你卷入这次行动,都是我故意安排的!原因嘛,告诉你也无妨,为的就是万一出现需要阴阳平衡之处时,你可以有点儿用处。刚才那处破局而出的关键,除了时间、方位都需计算精确外,确实需要一男一女同时闯阵才可。所以那俩人,再怎么盯得紧也没用,他们是永远都过不来的!”说着,他脸上有着明显的得意。 “这么说,他俩死定了喽?”凌宁这说话时,语气虽然平淡,却莫名地让人心中感受到一股子寒意。 “也不一定,你应该知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剩下那个就是‘遁去地一’。那个‘一’就是最大的变数。奇门遁甲之术中再精密的计算,也没法阻止那个变数出现。刚才我计算了,那个变数很可能就在看似无底的洞底,如果他们舍得性命,跳下洞底,说不定可得一线生机!” 三 天空有山谷 “你看!” “那是什么?” “那颗星星好亮啊,比月亮还亮呢!” “出了什么事么?” “咱们怎样才能上天啊?” 沙岩石背上,楚风等五人已经站那有一会儿了。两位喇嘛和炳布虔诚地一边念经一边五体投地地朝拜。可是,天空中除了西偏北方向的破军星越来越亮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其他变故。 等到那颗星星比月亮还亮的时候,希林也发现了,他指着那颗星星大呼小叫,把那三位都给惊动了过来。 “这可是有大事发生的征兆!”小喇嘛看着那颗异常明亮的星星,愣了一下才道。 “大事?什么大事?与我们有关么?”希林很兴奋。他一直渴望遇到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沉闷了好几天,今夜看来有戏! “跟我们有很深的关联!”小喇嘛脸色不太好看。 “我刚才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与我很亲近的人遭遇了危险!就在那个方向。”楚风看着西北方向的山峦,心中有几分焦急。他的血缘亲人,在这世上早已断绝,那么,有谁能够引动他的思感,让他产生这样的预警之兆?是老师么?可他不是在北京养病吗?怎会出现在西北方?难道是——不知怎的,凌宁的那张笑脸出现在他脑海里,莫非,真是她? 他的眼皮跳得很厉害。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原本他是不信的,可是,今儿这两双眼皮不停地跳,他就是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出事了! 还没等他把自己的思绪理清楚,天空中不知是一道流星划过还是出现了一道闪电,总之,就在他们头顶,忽然大亮了那么一瞬间。 “快看!好多好多佛像!”希林作为未来的神射手,眼睛是最尖的。刚才那一道亮光虽然转瞬即逝,他却看到了重重叠叠的寺庙和佛像就在天空闪现。 “好像是佛寺建筑!”楚风也不过惊鸿一瞥,却无意中看到了一些断瓦残垣,这应该是某个古代宗教建筑群遗址。 两位喇嘛和炳布早已伏身在地,口念佛号不止。刚才那一瞬间确实很震撼人,金黄色的光芒下,无数佛像的脸和他们身后高大的层层叠叠的建筑瞬间闪现,然后又迅速淹没在黑暗中。不要说这两位了,就连楚风在刚一开始的瞬间也有想俯身膜拜的冲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夜间也有海市蜃楼吗?”希林非常不解。 “这不是海市蜃楼!”楚风摇摇头,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海市蜃楼。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某个一定存在的地方。“刚才的景象使我忽然想起一位同行曾经的遭遇。”楚风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有一次中科院组织的科学考察队上昆仑山考察,其中一位历史学家在大家宿营后独自出去转,结果迷了路。据他自己说走了两个多小时后忽然闯进一个有着很多层、看着至少好几百甚至上千所寺庙的地方。寺庙前是很多很多佛像的脸,还有很多的佛像身子倒在地上。根据半毁的佛像身躯和那些断瓦残垣来看,这一定是一处历史悠久的遗迹群。他当时欣喜若狂,一心想回到营地找大家一起去考察,结果,等他回到营地再带领众人去找时,那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因为没有证据,同伴们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说的话,很多人还将其视为精神失常。可他对自己的遭遇坚信不疑,还来请教过凌茹凯教授。当时作为凌教授学生的楚风旁听了他所说的整个过程。 楚风说完,小喇嘛一下子从地上跃起,目露精光看着他:“你认为,我们刚才看到的与那个人看到的是同一处?” “唔,我是在想,‘乌金贝隆’即‘会飞的山谷’,山谷怎能会飞?莫非,是真有一个能进行空间转换的地方?”楚风自从恢复了部分十二岁前的记忆,对于某些事情的理解模式已经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什、什么?空间转换?”希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好科幻啊! “你乘坐任意一种交通工具从出发地到目的地就叫空间转换!”楚风很不客气打消他的科幻梦想,“按照目前的科学理论来说,要想把山谷这样的大空间进行转换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我却恰巧知道一种很古老的科学,它对于空间的变换很有效。”楚风说的就是奇门遁甲。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要怎样带我们上去?”小喇嘛脸色不平静了。 “上去?”楚风疑惑地看着小喇嘛,“你可知道它在我们头顶?” “不错,天书告诉了我它就在我们头顶,只是我们没有进去的法子。天书还告诉我,你知道!”小喇嘛脸上表情可以称之为狂热。 “在这个时间,到达这个地点,如果不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如何能这么精准地找到这个大阵局的生门所在?如果不是我刚刚得回的记忆,我永远也不会找到这个地方。即便如此,我也是刚刚才后知后觉地计算出来的。小上师,你小小年纪,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楚风实在很诧异,他第一次有些想逼问这个妖异过分的小喇嘛。 “我不懂计算,虽然对于你们的奇门遁甲有过一点点好奇心,但绝对没有达到精通的程度。这些都是天书所赐。”小喇嘛狂热的表情稍稍平静了些。 “你的天书对你可真好!”楚风不无讽刺地说。 人类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飞行这个梦想存在了很久,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不凭借任何工具的帮助让自己飞上天空。现在去找个飞行器显然不现实,那么,楚风该怎么办呢? 且不说那几个要上天的该怎么办,这里两个要下地的已经找到了办法。 第153节 唐昧是个狠人,他可不愿在这漆黑的地底浪费时间,如果不是担心前边有些地方又有该死的阴阳限制,他一点也不介意直接将凌宁扔下去给自己做垫背。无非三十来米高么,他对于自己的身手有信心,有了这个肉垫子,他绝对不会有事,可凌宁就难说了。 为了自保,也出于对下面那个好似月球环形山地中间的高大建筑的好奇,凌宁让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限——她用随身小刀把自己的冲锋衣割成两指宽的布条,然后把布条一根根接起来,用手量了一下,虽然没有三十米长,二十多米却也差不离。拉扯一番,韧劲也还不错,不愧是德国产的名牌。 有了这布条绳索,这一下便好办得多,唐昧自身练过轻功,高了不行,十米左右的距离对他而言还是可以轻松上下的。唯一不方便的是凌宁。唐昧建议自己先下去,然后在底下接住跳下来的凌宁:“放心啦,不过三层楼的高度,摔不死你的!” 凌宁怎么可能会放心?如果底下答应接着自己的那个人是楚风,她自然二话不说便跳了,可是对于这个一路上数次暗害自己的男人,凌宁是半点信任感都欠奉的。 凌宁将两人背包上的辅助带子都截下来加上,终于把离地距离缩短为五米左右。这个高度虽然还是很高,但此地黑暗,对于看不清楚的凌宁来说,就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了。她溜到绳索末端以后,调整姿势,尽量使自己向前倾斜着身子双脚先着地——她记得楚风教过,如果迫不得已要从高处落下,一定要身子前倾双脚先落地,落地的那一瞬间向前翻滚,只要打个滚儿,就可以卸掉下落的大部分冲力,使自己不致受伤。 凌宁此前并没有练习过,也许是危急关头肾上腺素的分泌使她超常发挥,居然完美落地。虽然一个“懒驴打滚”使得她灰头土脸,好在这里并没有人,且一片漆黑,形象神马的就叫它浮云去吧。 两人下到地面,马上用头顶的灯朝四周照去,这才发现刚才在上面看到的情况有误。远处高大建筑的影子并不止一处,而是有多处。 “果然是一座八卦城!”唐昧似乎并不吃惊。 “你又知道?”凌宁很是看不惯他老一副“我早知道就是如此”的样子。 “没错,在上边的时候,你没有在那个八卦城中打听么?几乎所有城中市民都知道这个传说!”唐昧很得意。 “什么传说?” “地底八卦城的传说呀!” “没听说,我只听说这座地底城当年被长春真人丘处机钉了一个铁八卦在下边。地底城的说法没有听到过。”凌宁老实回答,“再说,传说岂可当真?” “嗤!幼稚!”唐昧都懒得理她,又是一个犯考据癖的家伙。他们世家里的人,最看不上就是学院里头那些口口声声什么都要证据的家伙。传说不可信?确实有很多传说是杜撰的,不过,某些古老相传的东西,可是他们世家里奉为圭臬的。 “等一会儿你闭上眼,听我的指令走!记住!千万不要睁开眼睛看!”唐昧只抬头用灯照了照自己身边方圆三米距离之处,声音马上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啪”的一下强行关了凌宁头上的灯。然后,自己抬腿朝前走去。 “朝左三步,然后右前方四步!” 凌宁很认真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这与她是否信任唐昧无关,奇门遁甲八卦数理她虽然有所接触,但连皮毛都没搞清楚,这个地方一看就知道有些奇怪,她并不想因为赌气而使自己小命玩儿完。 “向右两步,然后回退一步!” 在凌宁耳中,唐昧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渐渐有些缥渺。凌宁很紧张,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原本人在黑暗之中就容易害怕,何况这处地方不知深入地下多少米,身边还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伴,凌宁又被要求闭了眼睛,这一下使得她身上别处的感官更加灵敏。不多时,她便感觉到脖子后头凉风嗖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脖子后吹气。 “不能睁眼!不能睁眼!”凌宁开始自己吓自己,越想越害怕,却偏偏不敢睁开眼睛。等到她听从唐昧的指令回退一步之后,马上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这时候,她再也顾不得不能睁开眼睛这一说了,马上睁开双眼扭头往后看。 黑暗中,一个巨大的阴影就在她的背后,凌宁此时做出了一个令她终生后悔的决定——她打开了头顶的矿灯:“天啊!”眼前所见让她失声尖叫的同时简直都要吐出来——一只从未见过的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在她头顶正上方,一股令人欲呕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呀——救命!”凌宁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声短促的呼救,便被怪兽整个儿囫囵吞下,连人带声音都消失不见。 “喂,小丫头,朝左走四步,快点!怎么?你到哪里去了?”唐昧似乎毫不知晓身后发生的事情,还在给凌宁指路。等了一会儿见凌宁不出来,喊了几嗓子,依然没人应答,他便算了——这个女孩子带着本就是个累赘,如果前边真有需要,再想办法。 凌宁出事的时候,正是楚风心有所感的那一瞬。楚风此时强压住心中烦闷,给其余四人讲解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我们现在已经在一个大的奇门遁甲阵势之中,所以刚才爬这块巨石时,明明没有多高,却爬了那么久。你们看到的天空,已经不是我们在白天看到的天空,因此,要想去到刚才我们看到的那里,并不需要上天,而是得入地!” “入地,怎么入?”希林很希望可以用箭射出个洞来。 “这一点我自有计较,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提醒大家,这个局是一个复杂无比的上古大局,每两个小时一变。因为阵局设在比较深的地下,所以,在地面以上几乎不受干扰。但如果真的钻入地底,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出来。有没有不想进入的?”楚风其实对这个局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个可是传说中黄帝时代才出现过的4320局奇门遁甲大阵。一旦入局,必须一鼓作气,迅速靠近阵眼。否则,4320局的大阵,就算他脑海里有清晰的路线,那也得困死在里面。 “我要去!”希林第一个叫起来。 “我们蒙古人只有向前的勇士,没有后退的孬种!”炳布不甘示弱。 两位喇嘛笑而不语,看那神态,楚风就知道要他们退出没戏。 “那好吧,你们跟我来!”楚风带着大家往西北方走,这个局应在西北破军星,只有这个方位才能破解。没走出几步,果然,在星光照耀下,一个看着像是旋转楼梯一般的洞在楚风摸摸捏捏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楚风也不再废话,带头第一个滑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一一掉落在一片黄沙之中。说来也奇怪,明明刚才是夜间,而且是在西天山南麓,怎么一会儿就变成了白天,而且周围沙山林立?这里分明是大沙漠! “这是怎么回事?天怎么一下子就亮了?我们这是在哪里?这里不会是塔克拉玛干沙漠吧?”希林此时热得直冒汗,已经把他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给脱了。 “不会,塔克拉玛干在南边呢,我们一直在往西北走,怎么可能?该死,这太阳也太毒了。”炳布更受不住热。他把蒙古袍子敞开,露出胸膛还不算,后背也光了大半,要不是头顶太阳太毒,他还想将袍子干脆脱掉。 “那不是太阳,是破军星!”楚风头也不回,这里不能以常理推断。 “什、什么!破军星?”相较于希林、炳布二人的一惊一乍,两位喇嘛很是平静,他们除了手捏佛珠跟着走,没有问过一句。 楚风懒得解释,这里头的事情要解释起来三十年也说不清楚,他只要求大家跟着他的脚印走,一定不能错。 “咦,快看,那边沙丘上有人!”希林眼尖,一下子发现了一个新情况!不远处一座大大的沙包半中央,果然有两个黑色的小点,看上去像是两个人。 “别乱动!”楚风暴喝一声,阻止了希林就要偏离路线的脚,“你只要走错一步便回不来了!”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十章入阵 那位骑手没有等到众人的回答,也不再说话,一只手一抖缰绳,拨转马头往回跑,跑了几步回头,恰好一阵风吹过,将她的面纱吹开,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 救 “哦、哦、哦,那、那我不动!”希林被他吓得赶紧站在原地缩手缩脚,“那两个人是不是我们的幻觉?这是一个幻阵对吧?咱们踏出去,就会变换场景吗?”希林脚是不敢动了,嘴却动个不停。 “闭嘴!”楚风烦了,他这会子记忆中有些东西越来越清晰,什么“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什么“三奇入墓”,什么“六仪击刑”,海量的信息在他的脑海里重新排列组合,使他对于这些本应生疏的知识渐渐熟悉起来。 “这个阵法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玩!”楚风只得这么简单粗暴了,“那边两个人不是幻觉,他们真的存在,就连这天空、这太阳、这些沙子也都是真实存在的。”好歹还耐心解释了一句。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咱们头顶的太阳是那个什么破军星么?”希林的好奇心不止可以杀死猫。 “太阳是什么星?”楚风的耐心就快用尽。 “恒星啊!这个小学课本里就有!”希林还沾沾自喜。 “其他咱们肉眼能看到的星星呢?”楚风用很大力气才忍住没翻白眼。这是个孩子,要诲人不倦,他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哦——”这小子终于明白了,“破军星也是恒星,所以它也是太阳是吧?” 第154节 很好,还没有白痴到家。 “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楚风交代其他人,他朝前走了几步,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走的,只觉得他身子扭曲了,很快便从视线里消失。 “佛祖啊!”炳布惊得目瞪口呆。 “快看,他又出现了,在那里!”希林嚷道。 楚风的背影果然在消失几秒钟之后又出现在大家视线中,不过这回怎么看怎么有些怪异。 “好像看电影!” “不是,好像隔着玻璃窗看!” “对哦,有点这个意思,也好像他在一个大大的电视机里面!” 炳布和希林俩人惊奇地评头论足。 “看,他走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到那两人身边,明明没多远!”希林指着楚风叫道。 “他好像在往回走!” “不是,他在向那边走!并没有回头。” “他回头了!” “没有!” 这两人快要吵起来了。 “他到了!”小喇嘛忽然开口。争吵中的两人赶紧看过去,果然,原先总也走不到的楚风这会儿正站在扑倒在沙包上的那两人身旁。 “威廉!桑布!怎么是你们?”楚风此时已经看清了两人的脸,发出一声惊呼。看两人都在昏迷,赶紧摘下自己身上的水袋,给两人头上各浇了一些。 “咳咳咳!谁啊?谁用水泼我?”威廉先醒来,很是不满地嚷道。好一阵过后目光焦距才对准楚风:“你、你、你,你是楚大哥!哎呀,我不是到了天堂了吧?”威廉刚刚高兴得想跳起来拥抱楚风,马上想起自己最后是跟桑布一起掉入深渊,而楚风则是早就听说患了绝症必死无疑的人,此刻见着他,会不会是大家在天堂相聚? “你小子,想上天堂还早着呢!”楚风给了他一拳。 桑布此时也悠悠醒转,见着楚风,嘴唇动了动没说话。楚风怎么觉着他见了自己似乎——有一丝心虚? 威廉抱住楚风温温热热的身子,终于明白过来:楚风没有死,他是活人!既然他是活人,自己也肯定没有死!“太好了,楚大哥,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还有,桑队长,咱们大家都没有死!呜呜——”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的威廉,一醒来就看见自己最熟悉最亲切的楚风,禁不住像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威廉,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楚风看出这孩子刚刚经历过十分不妙的事情,一边柔声安慰,一边问询。 “这事儿我最清楚,我来说吧!”一直不吭声的桑布说话了。 等他叭嗒叭嗒把事情经过一一诉说完毕,楚风知道,桑布为什么见了自己会有点儿心虚了。“你是说,你把凌宁给拖到这件事情中来用的是找我的名义,而实际上却是那个叫唐昧的家伙要求的?”楚风脸很黑。 “是!不过,他保证这是破阵的需要,我想着搞这行的女孩子确实太少,他又非要一个年轻女孩子一起进不可,所以才……不过,老弟,我也没有骗那丫头,我是实说了的,你不一定会来,可那丫头非要来试试,这才……这事是做大哥的不地道,你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现在先想想办法救出凌宁那丫头要紧!”桑布黝黑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了。楚风狠狠瞪他一眼,暂时没有发作,他说得对,眼下第一是救人。 “你、你,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桑布,我以前敬重你,一直唤你一声老哥,没料到你如此糊涂。这个局是你们能破得了的么?你知不知道,它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循环,如果是它的全盛时期,里面什么都不用设置,都足以让进来的人永远出不去。更何况,你还要拖凌宁和威廉这两个孩子下水!”楚风看向桑布的目光中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他不气桑布别的,就气他的愚蠢。 “为什么?”威廉一路上受了桑布不少照顾,不自觉地就为桑布辩护,“那个唐昧说得很简单嘛,而且,他不也进去了?” “为什么?他根本不知道4320局的奇门遁甲大阵是怎么回事!这么说吧,如果每一个局咱们都需要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才能走出的话,那么,一年之中4320个时辰,我们每个时辰都要面对不同的局,这局永远破不完,那就永远无法破阵而出。里面根本不用任何机关,困也能把人困得死死的,你们知道吗!”楚风心中怒火越来越盛。 “唐昧!哼哼,毛还没长齐的家伙就敢叫这个名字!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你老祖宗几分本事!”龙有逆鳞,触之必亡。楚风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凌宁似乎成了他心中逆鳞一般的存在。当听到有人暗害、裹胁她时,他心中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照说两个人也没有说破什么,凌宁对楚风有那么一丝意思,楚风也不是木头,他感觉到了。不单单感觉到,他其实心中还有一丝窃喜的。哪个男人被一位妙龄女子暗恋上不会有这种感觉?哪怕不喜欢,哪怕心中有人,这种被人喜欢的感觉都是令人愉悦的。当然,楚风因为两人的年龄、辈分等因素从未想过真的有跟凌宁怎么着的一天,且凌宁的年龄实在太小,她还没有定性呢,谁知道她是不是一时迷恋,过些日子就撂开手了?自认为是一个老男人的楚风觉得自己跟小女孩玩不起。尤其是这个小女孩还万万不能伤害的时候,这种事情还是避开比较好。 但在楚风心里,早在凌教授把凌宁交给自己的那一刻起,凌宁就成了自己的责任。如果她回到了凌教授身边,那么他心中倒也还放得下,可如今一听说她居然为了找自己千里迢迢又赶了过来,而且身陷囹圄,生死不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个人是一定要救的。只是,该怎么救呢? “呃……”桑布听明白这一点,有些懵。当初唐昧跟他说过什么4320局大阵之类的话,可他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心心念念只顾着惦记地底之城了。如今被楚风这一骂,哑口无言。 “你再跟我说说,你们入阵的经过!”楚风对桑布要求。 “好,事情是这样的,本来……”桑布又从头一一说起。 “等一下!你是说,你们进来是在特克斯河河中心?河水被截断了?”楚风听到某处忽然打断。 “对啊,怎么了?”桑布很焦急,他似乎一直对于寻找那个地下城的事情很热衷! “没什么,你继续。”楚风闭目不言,心中却掀起滔天狂澜:好大的手笔!好高明的布局!高度发达的史前文明真的存在!证据就在眼前,这是利用水力加星力运行上万年都不会失去动力的大型阵局。楚风又开始头疼,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怎会有这个? 对啊,自己怎么以前从未联想到,为什么会有人在中国最偏远的西部边陲布置下一个八卦城?这个太奇怪了!西部地区向来是文明欠发达地区,且这地方一直是异域文明唱主角的地方,忽然出现一座标准的八卦城,什么用意都没有?谁信? 楚风苦笑着轻拍自己的额头,还是大意了,大意了。一直把眼光盯着南边昆仑山区域,却没有想到,古代天山曾经有一段时期被称为“昆仑山”的。 那么,这地方真的是昆仑文明的起源地?楚风四下打量,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救人。 他并没有考虑多久,便把威廉和桑布带回队伍。希林终于有了一个只比自己大不多的年轻伙伴,兴奋不已:“我叫希林,锡伯族,你呢?” “林威廉,美籍华人!” “你会什么?”希林很好奇。他已知自己这支队伍里每个人都是有特长的:炳布大叔会摔跤、力气很大;两位喇嘛会冥想,尤其是那位小活佛,他知道怎么读天书;自己会射箭就不说了;楚教授懂得更多,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把大家一路带到这里。虽然有小活佛天书的指引,但没有教授也是不行的。故而他很想知道,这个据说是教授学生的家伙是不是也知道很多。 “我?”威廉听了他的介绍,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严格说起来,他好像什么都不会唉! “你什么都不会也可以做教授的学生?”希林诧异了,“我们国家对你们外国人就是太好了!”说完一脸鄙夷。 “嗳——说什么外国人!我明明就是中国人好不好?”威廉不乐意了。 “切——连中国话都说不好,还中国人呢!”希林还是很鄙视。 “你——”两人眼看要吵起来了。楚风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本来有一个希林就好像有五百只麻雀了,如今又加了一个爱热闹的威廉,一加一大于二,一千只麻雀在耳边吵闹也没有这般令人烦躁。 “好了!再吵就把你们俩都扔在这里!”楚风暴喝一声,世界终于安静了。 “现在,我们要商量一下怎么走!”楚风跟大家说。楚风主动把希林看成他的人,希林也没反对。 第155节 “我们跟你走!”小活佛自从进来以后就惜字如金,说了这句后便不再开口。 “那好,咱们得加快速度了!”楚风根据桑布所言调整了方向,如今他们朝着正西方向走去。 “救命——救命——有没有人啊?救救我!”远远的,一个尖锐的女子呼救声音传过来。楚风初一听,便觉着像凌宁的声音。 待到他分析完路线,领着众人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一顿乱走,才来到一片流沙地前。就见到一个女子,她的大半身子已经埋在了流沙以下,唯有肩膀和脖子以上才裸露在外,楚风在她一回头的时候迅速看清——果然是凌宁。 “凌宁,真的是你!你等着,我们来救你!”威廉一看见凌宁在面前,大喜过望,马上就要跑过去救人,身子还没动便被楚风拦住:“别去!” “为什么?” “她不在这里,这是一种光的折射造成的假象,你要是冲过去就回不来了!”楚风刚刚看清凌宁那张脸时也很激动,但他有一种本能,这种对于危险直觉的本能无数次救过他的命。他刚刚心动想过去救人,危险感便席卷他的全身,使得他透不过气来。那边一定不能过去,非常危险! “你是说这是海市蜃楼?”威廉半信半疑。但在前些日子,楚风是怎么对凌宁的,大家都有目共睹,要说他会对凌宁见死不救,打死威廉都不会相信。如今见他阻止救人,虽不太敢相信,但也没有强行反对。 “凌宁她不在那儿,但她很危险!”楚风现在只有拼命运转自己的大脑,希望能够算出凌宁的具体位置。光的投影不是随便投的,它有角度和距离的换算公式,这些,楚风脑子里有数。 接下来,众人就一边听着凌宁越来越无力的呼救声,一边看着楚风像转陀螺一般转圈儿,时不时还在地上写写画画。 半个小时以后,凌宁的声音渐渐弱不可闻,就连她的身影也慢慢变淡。“快看!教授说得对,她不是真的,她在变淡!”希林第一个发现。 “楚大哥不愧是楚大哥!果然英明神武!”威廉这才佩服楚风当初的判断,旋即,他的脸便白了,手指着刚才凌宁消失的地方,“那、那是什么?” 一只形状恐怖,高约五米,长有三条腿,双眼如灯笼般巨大且向外突出,嘴巴宽得吓人的巨大怪兽出现在那里。它的巨大双眼还直瞪着这边,似乎对这些人没有上当十分不满。 “不好!”楚风见状脸色瞬间惨白,“凌宁只怕……” 二 海市蜃楼 “凌宁怎么了?”威廉最性急。他跟凌宁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这些日子处下来,倒比一般的亲兄妹不差了。 “她——”楚风只觉自己额头冷汗直流,这要真是那东西,凌宁可没活路了。 “好大的三条腿蛤蟆呀!”希林一声惊叹,让大家猛地意识到,那可不是一只巨大的三条腿蛤蟆么。 “嗳,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它是不是传说中的金蟾啊?”威廉如今可不是当初才从美国回来时那一无所知的傻小子了。 “没错,它应该就是旺财!”楚风肯定道。 “什么?旺财?”威廉虽然是美籍华人,到底是华商家庭出身,他别的不知道,对于“旺财”可是很清楚,他家就有这个呢。 相传在古时候有一名仙人叫刘海(注:刘海,本名操,字符英,号海蟾子,五代后梁陕西人,生卒年不详。曾事燕王刘守光为相,后为吕纯阳弟子,创道教南宗),降妖除怪为民除害,他收服了很多妖精。其中一个心肠不是太坏的妖精,被刘海打回原形,原来是一只三足蟾蜍。这只蟾蜍在后来的日子跟随刘海,伏妖助人,而刘海喜爱布施金钱给一些贫苦人,这只三足蟾蜍亦有使人钱财转富的能力,所以后人在屋里摆放三足蟾蜍,把蟾蜍作为旺财的神兽。据说金蟾喜居宝地,凡是有三足蟾蜍居住的地方,地下都有宝物,这就是风水上用蟾蜍的道理。也因此,民间有些地方,直接把这东西叫做“旺财”。 “你们看它背上坑坑洼洼的圆形符号,看着像不像古代的铜钱啊?”威廉问希林等人。 两位喇嘛依旧眼神微垂,似乎什么都不在意;桑布自从被楚风领到这支队伍中以后便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发一言;只有希林和炳布一边盯着那怪兽看,一边点头不已。 “楚大哥,看来它确实是一头神兽啊,怎么你一见它就说凌宁妹子有危险了?”威廉觉着,旺财的名声不错啊,他们华商家庭,哪个家里没有虔诚供奉这么一只三足金蟾?当然,眼前这只个头比一般家里供奉的那种大多了,而且它是实实在在的,不是石雕泥塑的。只是,名声那么好听的“旺财”怎会伤害人类呢? “怎么不会?所谓‘旺财’是后人牵强附会。就连神话里也说了,它本来是一头妖怪,是被仙人收服以后才做好事的。不管仙人之说是不是无稽之谈,只一个,三足金蟾所在之处,地下必有异宝。你试想一下,以人性贪婪的角度来说,会发生什么事?为何今日我们在全世界都找不到这个物种了?不要和我说眼前的这一只,如今我们身处的地方,时间和空间都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当楚风说道“人性贪婪”的时候,两位喇嘛已经在用藏语低声宣扬起佛号来。威廉并不笨,家族中为争权夺利的事件他就算没亲眼见过,听父亲也说过不少,因此很快明白,只有希林一直懵懵懂懂。 “这么说,如果有人靠近它,它是一定会攻击的喽?”威廉也开始为凌宁担忧。 “不错。而且,神话虽然只是神话,但有一点没说错,以‘旺财’的特性,无宝不居,它的活动范围一定在这个阵势的中心阵眼之处。那里,离我们现在还有很远,只怕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凌宁早已……”虽然很不愿意承认,楚风还是说出这样的猜测。看到那家伙的第一眼起,他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管怎样,我们总要试试的,不是吗?”桑布终于回过神来。他盯着身影渐渐淡去的那只巨大的三足金蟾,眼神坚定,“我自己犯的错误,如今需要的不是辩解,而是尽力弥补,凌宁,我一定要救她回来。”桑布在心中暗暗发誓。 因为时间紧急,楚风不再给众人讲解路线,只带头走在前边,让大家跟着他的脚印走。 沙地已经渐渐变得烫脚,头顶的“太阳”又似乎比正常的太阳威力大许多倍,走出没多远,几个人都又热又累,几乎站不住脚。 楚风也不停留,闷头爬上一个沙丘的沙脊地带。其他人见识了入阵局以来的种种特异之处,根本不敢胡乱走动,只敢一个挨着一个踏着楚风的脚印走,这就造成——虽然人多,落在沙子里的脚印看上去却像只有一个人的。 走着走着,楚风忽然觉着自己脚尖触到一个硬物,他弯腰捡起一看,是一枚石质箭头。他抬头四望,触眼望去,不过是连绵起伏的无尽黄沙,没有任何人类存在或者生活过的痕迹,怪了,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怎么了?”他身后跟得最近的是桑布,凑过来一看,“石箭头!好精致的杀人利器!” 桑布这样说是有道理的。这枚石箭头确实制作得十分精致,它是一个三面三棱有着锋利箭尖和三道凹槽的箭头。箭头锋利不说,三道棱和它们构成的弧形箭面,有着符合现代空气动力学的标准弧线,看上去完美无比。尤其是三道棱并不是单棱,中间有两道由锋利的棱线组成的凹槽。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致命要害部位,一般用箭射中猎物后,很多皮糙肉厚的猎物受了伤后反而更凶残;而用这种箭头射中的就不一样了,它能使猎物的血管破裂,不停地流出鲜血。不管是再强悍的猎物,一旦被这种箭头射中,只要猎人坚持的时间足够久,耗都能把猎物耗死。 希林作为这里最专业的射手兼猎手,见了这枚箭头后也禁不住“啧啧”有声,上述观点大部分就是复述当年阿玛教他打猎时说过的话。 “这个箭头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鬼地方还有人类生存?”威廉听了希林的长篇大论,很难得没有中途插嘴,而是等他说完才找楚风请教。 “以前肯定有,现在就不一定了。要知道,这个大阵局就是人布下的,此地出现人类活动痕迹也不是什么太不可思议的事!”楚风着急往里突进,一边回答威廉的问题,一边不闲着地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个箭头似乎有些过于光滑了些!”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桑布忽然对着那枚石箭头说道。 “什么意思?”楚风听了心中一动。 “如果它在此处时间很久的话,这三棱面似乎不应该还这样光滑!”桑布一边如抚摸情人身上肌肤一般抚摸着那箭头的光滑表面,一边若有所思。 “对啊,这里是沙漠耶!如果它在这里呆了数千年,怎么也得有些风沙打磨的痕迹吧!”威廉也想通了,“不过,是不是它埋藏太深,所以……” “不对,刚刚是我的脚踩到的它,它就在沙层表面。”楚风肯定地说,“难道,这里真的还有其他人?” “楚大哥,你看看这个。”威廉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秦始皇兵马俑出土兵器介绍,那上边也说早在中原战国时期,秦国就掌握了一门技术——批量生产外形十分符合现代空气动力学的青铜箭头。令人惊奇的是,每一枚箭头都十分标准,似乎是机器生产出来的一般。威廉最近学习很用功,他剪贴了不少自己感兴趣的一些古代历史的文章,其中就有这么一篇,上边正好有一枚青铜箭头的照片,除了材质以外,看上去与这枚石箭头几乎一模一样。 “没错,这两枚箭头十分相像。”楚风看完剪贴本,不禁点头同意威廉所说,“在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现在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馆的‘手弩’,那外形简直跟现代勃朗宁手枪一样;还有出土的越王勾践剑,剑身为了防止生锈,居然使用了20世纪西方学者才发现的铬元素。这些与当时生产技术完全不匹配的事情至今我们还无法用科学解释。” “这就是史前文明存在并一直在影响我们文明进程的证据!”桑布忽然情绪激动,口气有些急躁,“证据比比皆是。许多人却不仅蒙蔽自己的双眼,堵塞自己的双耳,一直念叨着‘我听不见、我看不见’,还要把听得见看得见的人一棍子打死!这真是太可笑了!我就是不甘心,只要找出令他们想装聋作哑也不得的证据,我看那些家伙们还怎么办?”说完,他冷冷一笑。 楚风原本对他很有怨气,眼下见他如此,倒也明白了几分。想必,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存在的学派之争也发生在了桑布身上,他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吧! 只不过明白归明白,楚风对于他轻易令凌宁涉险的行为依然不准备原谅。 “这枚箭头掉在这儿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希林的判断来自于他对于箭的某种特殊感应,他的手捏着石箭头,好一会儿才说,“它被抛弃在这里最多不过三天。” 第156节 “三天?难道是唐昧那家伙?”威廉很吃惊,但是没有见到唐昧身上带了弓箭啊。 “应该不是他。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人。” “你们看!”炳布一直很不耐烦听他们说这些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的东西,那两位喇嘛他又不好打扰,因此一直无人理会的他只得东张西望。这一看,还真看出些名堂来。 “那边真、真有人嘞!”希林眼尖,看到那边袅袅炊烟升起,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其他人都往那边看过去,恍惚中,有一种时空停滞的感觉:沙雾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跳跃,如火的红柳、流金的胡杨、起舞的芦苇、缤纷的灌木,在沙雾后头若隐若现。还有两道弯弯曲曲细如丝柳的烟,缓缓升上天空,怎么看怎么像北方农村人家做饭升起的炊烟。 最神奇的是,一匹浑身毛色漆黑的大马与它背上同样一身漆黑却身材娇小的骑手正在沙雾之中奔驰。由于他前行的方向正好与众人相反,大家一时看不清他的面貌。 只是,很快,他便猛地一勒马缰,马头转向他的左手,他一个回头,正好瞧向这边。 大家这才看清,他的脸上有一层黑纱。 “搞什么嘛,居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蒙面!”威廉早就看出那马上的骑手百分之百是个女子,因此对其相貌充满了期待,一直在心里默念“回过头来、回过头来”,没想到人家真的回过头来了,居然蒙了面纱,这更令他心痒难耐。 “不好!我们快走!”楚风见那人目光往这边一瞥,然后有一个微小的停顿,马上意识到这人只怕不是什么海市蜃楼,脸色一变,招呼众人快走。 只可惜,在这里,一步也不能走错,再快也快不过人家的奔马。 “哒、哒、哒!”很快,那骑手便飞奔而至。她有一手高超的控马技巧,眼看就要连人带马撞到楚风身上,只听“吁——”的一声,她的马头稳稳地停在了楚风身前! “……” “啊,她说什么?” “不知道?楚大哥,你听得懂吗?” “我也听不懂!”楚风盯着对方,缓缓摇头。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居然会有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更令人奇怪的是,对方说的语言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作为古文字学家,虽然他对于现代的各国语言并不是都精通,但大部分通用语言他能够听懂大概。即便有些小语种听不懂,他都能通过对方的发音,大致判断出对方的语言来自哪一个语系,但眼前这个人所说的话,却连这个都判断不出来。 那位骑手没有等到众人的回答,也不再说话,一只手一抖缰绳,拨转马头往回跑,跑了几步回头,恰好一阵风吹过,将她的面纱吹开,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丽:一眼看上去,这个女子年纪不太大,有着少女的纯真,但仔细一瞧就会觉得她身上还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风韵。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就像宋朝官窑里烧出的白瓷,不仅白,还有光泽、神韵。刚才她面对众人时,大家就觉得她似乎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眸,眼下她倒是因为风沙双眼微闭,只不过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双长而微翘的睫毛,在那里不停地颤啊颤的,颤得人心里直痒痒。 “呀——”她似乎才发觉自己的面纱被风吹走,发出一声惊呼,原本双手抓着马缰的,眼下分出一只手来捂着脸,一手控马似乎有些吃力,摇摇摆摆地纵着马儿离去,看她那娇弱的身子,似乎随时有可能掉下马来。这边,马上有人看不下去了。 “咱们,要过去吗?”威廉第一眼就被这女子迷住了,如果不是楚风死死抓住了他的手,他一定早就跑过去“英雄救美”了! “不行!”楚风一口拒绝。眼下,自己等人是进入了一个神奇的阵法空间里,他一直在心中这么提醒自己。在这里居然会有土著居民,实在是一件太过于诡异的事情。“这里应该是在奇门遁甲的阵局之中,怎么可能会有土著居民?这也太离谱了吧?” “可那明明就是……”威廉还想垂死挣扎。 “别忘了刚才我们看到的凌宁!”楚风决定用刚才那个幻影忽悠他们。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眼下众人如“雾里看花”般看到的那些,绝不是什么幻影。如果时间允许,他也会过去查探一番,可惜,眼下什么都不如赶紧把凌宁解救出来重要。 “你是说,这个也是海市蜃楼?”希林觉得自己这几天以来似乎把一辈子可能看见的海市蜃楼都看完了。 “类似!”楚风不再理会其他,一心计算方位。这女子出现得太过诡异,要是再耽搁下去,他们就得全部困死在这里。 三 诡异的沙盗 “教、教授,这、这个是不是海市蜃楼?”楚风正埋头苦算离开这个阵局的方位和时间,忽然觉得自己肋下被人捅了一下,接着听到希林颤抖的声音。他抬头四望,马上知道陷入了一个何等不妙的境地。 简单来说,他们被包围了。 准确一点说,他们被一群打扮怪异、蒙面大盗一样的人包围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 这些人穿着很怪,每个人都是一身黑色长袍从头罩到脚,只眼睛部位有两个洞,露出一双双鹰隼一样的眼睛。此刻,这些眼睛都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手里的弯刀更是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冰冷的光芒。 “……”还是那种听不懂的语言,从正对着楚风的那一位“蒙面大盗”嘴里冒出来,楚风只好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听不懂对方的话。 很快,那些人就明白他们是真的听不懂自己的话,他们也不再说什么,只把弯刀往前递。这一下,就算傻子也知道,这是要押着他们走。 “喂,楚大哥,你说,他们要把咱们带到哪里去?” 楚风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差距,很明智地没有选择以卵击石,他示意众人都高举双手。这群“蒙面大盗”中便有一人拿绳子把几人的双手背着捆住,然后用刀背赶着他们走,连小喇嘛也没有例外! “不知道,应该是他们的据点!”楚风看着这些人行事,似乎有点儿亡命之徒的味道,心中很是疑惑。 “据点?那你说咱们还能见着刚才那女孩子么?”威廉一听说自己等人会被带到这伙人的据点去,马上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的美人,他居然连自己的处境都忘掉了,心心念念只是想再见人家一面。 “你还是醒醒吧!别等会儿美女没见着先把命丢了!”楚风没说话,旁边希林有些看不上了。他还小,心中对这男女之事还没有太大的概念,虽然也觉得那女子长得漂亮,却没有威廉那般上心。 “啊呀,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可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话!你个小屁孩还早着呢!”威廉根本是入了魔,对希林的指责当作耳旁风。 “去、去、去!想找死自个儿去,别连累了旁人!”希林斗嘴向来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蒙面大盗”们押着楚风一行人往刚才他们看见炊烟的方向走。小喇嘛和他的同伴一直没说话;桑布也默默地低头走着,一路上只听威廉和希林两个斗嘴;楚风除了回答过威廉的第一个问题之后,也一直闭紧嘴巴,脑子却一刻也没停过。 那地方看着近,走起来却颇远。那群大盗都有马骑,俘虏们只有走路,好在他们似乎不赶时间,没有把俘虏们拖在马尾巴后边飞奔。楚风等人走了几个小时,远远看见前边有个城堡的影子时,除了觉得口干舌燥,并没有别的不适。 “好大的村寨!”希林的眼睛最尖,他是第一个看见除了大门还有延绵数公里的城墙的人。 “这不是村寨,已经是一个城堡的规模了!”桑布在旁边纠正他。在大漠里,不会有这样的村寨。 城墙是夯土结构的,高达十米,还没有靠近,不知其厚度,但仅凭这气势,它就绝对薄不了。 而由巨大的胡杨木拼起来的大门,居然比城墙还要高出去几米,在这样的大门前,俘虏们还真是有些压迫感。 “哇,这里的大门好高啊!”威廉咂舌。 “没有北京故宫的门高!”希林这是跟他抬上杠了。 “切——小孩儿家,你知道什么?”威廉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希林在这支队伍里年龄最小,偏他最听不得这个,威廉却一而再地提起来,他急了眼。 “好了,别吵了!你们俩啊,做了人家的俘虏都还不消停,是不是还要让人把嘴堵起来才罢休啊?”楚风实在忍不住,呵斥了两人一句。这一下,两个家伙才消停下来。 第157节 这边刚刚安静下来,“扑哧!”一声轻笑在众人耳边响起。此刻几人正被绑着双手走在城门洞里,听到笑声马上下意识地扭头看,却是刚才那名女子,此刻她倒没戴面纱,骑在马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女子所说的话吓他们一跳,她居然说了汉语。虽然生硬,而且还带着怪异的卷舌音,但那确实是汉语没错! “你、你你你会说汉语?”威廉结巴了。 “原来这种话叫汉语!奇怪,为什么……”女子偏了偏头,似乎有什么问题疑惑不解,但转而看到他们,立刻就止住了,“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到底你们是谁,从哪里来,怎么到这儿的?” 最后问话的时候,虽然她的语气严厉了点儿,但由于此前她偏头面带疑惑的表情实在太像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大家就都没有往心里去。 威廉巴不得跟她搭讪,眼下见美人主动问,哪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当下就把自己等人的来历交代了个底朝天。当然,具体是怎么到达这个奇怪的地方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和桑布被那个叫唐昧的骗了,具体是怎么骗的,他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姑娘的汉语水平想来也不怎么样,又偏偏碰上个懵懵懂懂的家伙,最后她能弄明白多少,还真的只能看天意了。 这几人边走边说,很快就穿过城门洞,进入了这个神秘出现的城堡。刚才在外边的时候,大家根据它的城墙蜿蜒的程度判定它很大,可如今真进来了,才知道,所谓的判定远远没有亲眼见到来得震撼与真实。 这座城很大,真的很大,大到仅仅是城门口这条街就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从街道的宽度来看,这条相当于四车道的街显然还不是城里头的主街道,与这条街呈十字交叉的一条街道,比它宽一倍。而且从身后留下押送他们的“蒙面大盗”的级别来看,这条街应当通向城中首领所在的位置。 当然,如果仅仅是街道很宽,并不足以使这些见多识广的俘虏们变色,主要是这街道旁边的建筑,实在是、实在是——太有特色了! 这是一栋栋圆形的高楼,一栋挨着一栋,有的六七层,有的三四层。大部分都是夯土结构,有些则是下土上石结构。 一开始,街道上人不少,他们当中男女老少都有,穿着打扮与抓他们的“蒙面大盗”差不多,很多人都蒙着面,只有小孩子例外。可是远远的见到他们前来,大家都纷纷走避。那些圆楼上本来开着的窗户也纷纷关上,就好像楚风他们是瘟疫,看一眼就会被感染上似的。这个态度使得威廉很是愤愤不平,想当初他在美国华尔街都是数得上的美男子一名,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一开始还只是脸色难看,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便干脆骂出声来:“干什么?干什么?躲什么躲?叫我们看一眼怎么了?看看又不能怀孕!靠!” “扑哧!”旁边那女子又笑了,这一笑真如牡丹盛开,不,就连盛开的牡丹也要在她的笑颜下黯然失色。威廉马上就被迷得忘了自己是谁,只觉得要是能靠近这女子,亲亲她的脸蛋、摸摸她的小手,便是叫自己立时死了也甘愿。 “你笑起来真好看!”他双目痴迷地对着那女子说。没想到那女子听了这话,不仅没有一个正常女子听到异性赞美该有的娇羞,反倒脸色一变,迅速戴上面纱往后退了一步。“呼啦”一声,原本退到众人身后的押送者,近三十名“蒙面大盗”马上包围了上来。只听那女子语音极其快速地说了些什么,马上有两名“蒙面大盗”抽出自己的弯刀,照着威廉的脖子砍去。那架势和力道,如将他砍中,必死无疑。楚风早在看到这城中怪异的建筑时就在心中暗自提防,此刻见情况危急,顾不得旁人,只大叫一声“威廉小心!”便使尽浑身力气去撞那两人。好在他正好在那两人的侧面,不用拿自己的身子去为威廉挡刀! 那两人起初没防备,被楚风扑倒,三人滚成一串葫芦。可等他们爬起来,绑着双手的楚风便遭殃了,恼羞成怒的他们也不管自己的初衷是要对威廉下手,都挥舞着弯刀冲着楚风来了。 楚风身手再好,双手被反捆着,十分力气也只能使出三分来。好在他身手还算灵活,那两人砍了几刀都被他躲了过去,很不服气,气得哇哇乱叫,手上弯刀越来越快,几次差点把楚风的胳膊砍下来。幸好楚风躲得快,他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口,衣服更是快变成破布条了。 情况危急间,“……!”那女子忽然说了一句什么,那两人便硬生生收刀住手,只不过,很快便浑身发起抖来。 “……。”那女子又是一句,立即从“蒙面大盗”中走出四人,一边两个,把那两人的刀卸掉,然后将他们带走。从头至尾,那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抖得越来越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楚风等人的错觉,他们似乎看到其他蒙面人看向这两人的眼光中居然有怜悯。 “原来姑娘才是这里的城主!”楚风见了这般行事,猜到这女子的身份应当是这个城堡中做主之人。好在她会说汉语,可以交流总归要好过稀里糊涂送命。 “哦,你很聪明!”女子没有否认。 “城主大人,这个是我的学生,他有眼无珠,冒犯了城主,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吧!”楚风觉得眼前这女子绝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娇柔无害,他只是想先把威廉摘出来。 “什么是‘大人大量’?我可是小女子。既然你都说了他有眼无珠,那他的眼珠子就不要算啦!”那姑娘笑吟吟的,虽然说的汉话发音还有些生硬,但她对汉语的理解显然不存在问题。说完,她还亲自抽出一把匕首来,要去挖威廉的眼睛。 刚才的弯刀砍来时,威廉是吓呆了,这回又吓醒了过来,见她俏笑倩兮般扭着腰过来,却要行挖自己的双眼这般血腥之事,急得“哇哇”直叫。 “城主且慢!”楚风双手还未松绑,只得就这么硬生生插进两人中间,挡在威廉身前。 “怎么?你也想有眼无珠一回?”那女子说话好像轻柔的风拂面一般,轻轻吹过楚风的耳畔。楚风却因此打了个冷颤,不知为什么,他面对这位美艳如仙女的女子只觉得自己如遇修罗。她的手上一定沾满血腥,这不是幻觉,而是他实实在在感觉到的一种气场。 “城主大人,我这位学生虽然是冒犯了您,可他实在不是有意的。在他的家乡,如果不赞美美丽的事物,那是对美丽的一种不尊重。所以,他对您的赞美是发自内心对美丽本身的赞美,对您本人并没有任何的其他想法,请您无论如何不要生气!”楚风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既摘了威廉,又不着痕迹地捧了面前这女子,就算这女子脾气古怪,不喜欢别人赞美自己的容貌,她总不至于连好听话也一概地反感吧! 果然,那女子还没有变态到家,听了楚风这么说,手中的匕首就没有落下。她眼珠子一转:“你们那里是不是真有这种习俗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汉人是世间最狡猾的,你很可能在骗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城主大人多虑了,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了你对我可有什么好处?”楚风到了这时反倒放松了。 那女子偏头想想,也不知她的大脑沟回是怎么长的,居然不再说话,自顾自地纵马前行。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十一章逃离 空地的中间,高二三米甚至五六米的无数佛头就那么直面众人,很多脖子以下不见踪影,还有些连脖子都没有,下巴也残缺了。 一 折磨 俘虏们这回绝对没有出现错觉,她走以后,自己身后那些“蒙面大盗”统统出了一口气,而且,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也开始渐渐有人出来了。 “这女子好大的威风!”桑布看见刚刚出门的那些人除了小孩子,打扮通通与押送自己的这班人无异,而他们出门前无一例外都做了一个悄悄左顾右盼的动作,直到得出她真的走了的结论,那些人才敢走出家门。 “是啊!多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动辄喊打喊杀呢!”连一直没开口的中年喇嘛也忍不住遗憾地说了一句。 很快,几人就来到一栋高大的圆形建筑面前。这座建筑比城中所有的建筑都要高大,底下是高达六七米的夯土圈,上边是五层石制塔式建筑,还有着用木头雕刻的檐。楚风抬头看了看那木檐的图案,目光一闪。 如果说进入到这栋建筑物之前,楚风已经有所猜测的话,那么见到这栋建筑物里的雕像,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这个雕像!”威廉马上发出惊呼。 “是他!”桑布沉着嗓音肯定。 “那这不是?” “没错!”桑布的激动已经有些抑制不住了,他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天。 希林见不得这些人老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我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看这座雕像!”威廉很兴奋,他胳膊被捆住了,就用努嘴指示眼前的一座高达四米多高的汉装男子雕像,“我们见过!在鄯善沙漠里,一个废弃的古城中,那座古城属于古楼兰国!” “啊?”作为历史小白,希林完全没有懂。 “是啊,一模一样!就连那羽人奔马的玉雕也一模一样,悬挂位置也丝毫不差。若说这里与那古城没有瓜葛,打死我也不信!”桑布一张黝黑的脸膛居然透出兴奋的红来。 “没错,你们来的时候注意到那些圆形建筑没有?”楚风最后一个开口,一开口直指问题核心,“他们的木檐都由‘□字’图形组成!这说明,这里的文明与当初我们在鄯善沙漠里发现的那座古城一脉相承。” “没错!说不定他们就是当年消失的那批楼兰人的后裔!”威廉兴奋地嚷嚷,差点连自己被捆着胳膊都忘掉了。 “哦,这么说,你们是有意闯到这里来的喽!”那女子不知何时又换了一身穿着来到众人面前,此刻的她美艳不可方物。她身穿色彩艳丽的华贵长裙,头戴镶嵌了明晃晃宝石的黄金皇冠,仪态万方地走到众人对面那位于数米高台阶之上的巨大宝座跟前,然后缓缓坐下。她身后两名套着连头黑裳的侍女见她坐下,连忙分侍两旁。 “不是!”楚风见了她,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我们真的是无意之中冒犯贵地,如果不是贵属下强行把我们带来,我们是正想离开的。还请城主大人千万不要误会!” “哦?这么说,还是我的属下办了坏事?”那女城主似笑非笑。 第158节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楚风心中一突,觉得这女子实在难缠,干脆不跟她绕圈子了,“城主大人,很高兴您会汉语,这样我们至少能够沟通。我们确实不是有意来到贵宝地的,如果城主能够放我们离去,我们将不胜感激。当然,如果城主大人觉得需要我们付出一些代价来交换自由,还请明言,只要我们能做到的,自然不敢推辞!” “嘻嘻,你这人,好生无趣。不是说,你们汉人说话好绕圈子么,怎的你就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小姑娘一个,好欺负?”那女子脸上虽笑着,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却越来越冰冷。 楚风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已经对这刁顽女子心头火起,却不得不忍着性子与她解释:“城主大人多虑了,楚某不过是想着人与人之间交往贵在以诚相持,因此实话实说罢了,实在没有任何小看城主大人的意思!” “哈!诚?那我就来看看你的诚心。你们说以前见过这尊雕像,那么,请告诉我,你们是在哪里见到的?”女子的汉话越说越流利了些。 “这个……”楚风一时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现在说出自己已经看穿对方行迹,并推测出他们的来历一事能不能和盘托出。 “怎么?想现编?”女子一下严厉起来。 “不是,只不过这事情我得好好整理一下思路,看看从哪里讲起比较好!”楚风连忙申辩。 “从头讲起!”说这句话时女子很努力地想使自己威严一些,可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很能给人以喜感。 楚风只好把自己等人听说了罗布泊里出现河图石碑,要去考察,路上遇到地震,发现沙埋古城的事一一捡着能说的说了一遍。重点提到了那个雕像与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事。 “你说的是真的?”女子听了这番话,视线在他们几个和那尊雕像之间来回不停地扫过,脸上居然出现了严肃的神色。 “绝无半句假话!”楚风斩钉截铁。 “这么说,你们刚才讨论的就是我们是否跟楼兰人有关是吧?”女子沉吟片刻以后,马上盯着楚风的眼睛问。 “没错,看到这尊雕像我们是怀疑过此地与当初那座古城的联系。不过,确定此地居民到底是否当年失踪的楼兰居民后裔,仅凭这个是不够的!”楚风头皮发麻地硬顶道。如果那女子真的认定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只怕大家的性命难保。况且当年的楼兰人是逃跑的,如果此地居民真的是楼兰人的后裔,他们隐居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愿意有人泄露他们的行踪。自己这些外来者难保不会被杀人灭口。 “哼!好大的胆子,敢跟我这般说话!#¥%!”这女子说翻脸就翻脸。后边的话她用的是土著语,想来不过是“来人”一类的。果然,马上从门外进来两名持刀男子,他们听了这女人一阵急促的命令后,立刻把除过两名喇嘛之外的其他人带走。 “你说的自由就不要想了,自从上次封了山,这里就少有‘偷玉贼’来啦,连同奴隶都很难见着了。难得抓住你们几个,正好给我好好玩玩!”那女子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看着他们被拖走,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又跑了出去。 很快,楚风等人就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那女子把他们一个个拴到了马尾巴上,这是要拿他们当玩物啊! “慢着!”楚风见那女子把威廉第一个捆上她那匹大黑马的马尾,他不由得出言阻止。 “怎么?你想第一个来?”女子出言讥讽。没想到楚风居然点头:“不错,他、还有他都还是孩子,请放过他们!我先来吧!”楚风指着威廉和希林说道。小喇嘛没有被带出来,想来不需要自己维护。 “哈哈,好!难得遇到个主动的。”那女子一点儿也不废话,嘴角噙着冷笑看了楚风一眼,转头就把他的双手捆着系在马尾上,然后漂亮地翻身上马,马鞭飞扬,大黑马“悉律律——”一声长嘶,人立而起,然后飞奔而去。楚风虽有所准备,还是被从双手传来的这股大力拖得一个踉跄,好在还没有倒地。他为了不至于太早被拖死,只得拼了命地往前跑。 只是,两条腿再快也快不过四条腿的,他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在跑了,只恨不得双脚再快些、再快些,还是没能跟上大黑马的脚步。那马儿也太神骏了些,不过十多米后就令楚风倒地被拖着走了。 “呀——这、这可怎么办?教授会叫她拖死的!”希林一见就急了。他虽然与楚风相处时间短,却很是喜欢这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教授”。 “该死!这个臭婆娘,枉自长了张漂亮的脸,没想到这么恶毒!喂——臭婆娘,得罪你的是小爷我,有什么本事冲着小爷来,别拿旁人出气!”威廉此刻才醒过神来,忙冲着远去的黑马大喊。可惜,此刻他只能吃一肚子的马蹄灰。 “快闭嘴!你还嫌丢人不够么?”桑布脸色铁青地喝止威廉,“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看看咱们现在都已经落在了人家手里,你还要把人往死里得罪,咱们还想有活路吗?” “那,那可怎么办?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楚大哥拖死吧?!”威廉不服气。 “还说,还不都是你惹的祸!”桑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呃——”威廉萎了。 “这匹大黑马的冲刺速度很快,如果你们还在这里磨牙,不出半个小时,就等着给你们的朋友收尸吧!”炳布养了一辈子马,对马儿非常了解,他只从头到尾瞧了大黑马两遍,就断定这是一匹很适合短途冲刺的马。 “那怎么办?”威廉一听也急了。 “怎么办?瞧我的!”炳布不知道怎么弄的,一下子就把双手从绳索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然后卷曲右手食指放入口中,“迪儿——”一声清脆的呼哨从他嘴里发出,远处大黑马马上传来一声“悉咧儿——”的嘶鸣,然后一双前腿高扬。这突如其来的人立吓了那女子一大跳,只听她的叱喝声也随即响起。 那女子很快发现,她的马儿出问题是这边几个外来者捣的鬼。她又纵马回来,来到炳布面前:“你懂马?” “懂一点儿吧!”炳布惯常憨憨的。 “那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马夫了!”那女子似乎没了玩弄众人的心情,丢下这句话,就让人把被拖得半死不活的楚风解下,打马而去。俘虏们则被带到城南一处低矮的房屋中安置下来。 不管怎么说,马儿停蹄了,楚风得救了。 “楚大哥!楚大哥,你还好吧?”等到了地方,桑布把昏迷的楚风一放下,威廉赶紧过来抱着他摇晃。 楚风只觉得自己心口如同火烧:“咳咳咳!”他醒来看见威廉、桑布和希林三张焦急的脸全在自己眼前。“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没事吧?” “你还顾着别人!别人都没事,就你有事!”希林嘟着嘴说。他觉得教授这回纯粹是代人受过。 “咳咳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楚风闭了闭眼睛。他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他得好好感觉一下,看看身上的骨头是否还完整。 “没事,你的伤看着严重一点儿,但还没来得及伤骨头!”炳布的安慰真是有些独特。 “哦,那我就放心了!”楚风点点头。此地太过凶险,不可久留,如果自己的伤太重,成了拖累就不好了。 “两位上师呢?” “他们被那妖女留下了,没有跟我们一起!”希林一如既往的嘴快。 “唉!但愿他们不会被留难!”楚风想起那女子的狠毒,心中不禁打个寒颤,忍不住祝福起那两位喇嘛来。 “有劳挂念,你还真是好心呢!”说这话的恰恰是不久前才分开的那位小喇嘛,他正好一只脚跨入这间屋子。中年喇嘛则万年不变地跟在他身后。 “咦,上师,您也没事,太好了!”炳布见了他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孩子。 “好了,既然人都齐了,我们得准备离开了!”楚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给小活佛,然后挣扎着遍体鳞伤的身子坐了起来,说出一句让众人吃惊的话。 “离开?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怎样离开?”威廉很是吃惊。 “这个,就要靠大师帮忙了!”楚风看着小喇嘛微微一笑。 小喇嘛也没有推辞,他当仁不让地站在众人中间,悄声说道:“如果出去的路在刚才我们呆的那座塔里,我还确实有办法带你们出去。” “不错,出去的路确确实实就在那尊雕像身上,大师不愧是大师!”楚风赞叹。 “这些都是天书告诉我的啊!我本人不敢居功!”小喇嘛还是一副与年龄不符的高深模样。 第159节 二 撞出去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希林很性急,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了。 “等!”楚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等?”除过两位喇嘛,其他人多对这个答案有疑惑。 “没错,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小喇嘛也同样笑眯眯地给出了一个同样的答案,只是他那狡黠的模样,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露了一个少年男孩的本色。 大家见楚风满脸痛苦之色,很想给他找点儿伤药敷上,可桑布、威廉的背包遗失,只有楚风本人进山之前备的一些简单工具和物资还在。此刻见他这遍体鳞伤的样儿,希林第一个去翻那个从他救下楚风便接管了的背包,可当日楚风本是抱着必死之心进山的,自然就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眼下居然找不到任何伤药,只得任他捱着,故也没人再去扰他。楚风自个儿检查了一遍身体,发觉果然如炳布说的一样,没有筋骨伤,也没有伤及动脉大出血,只是皮翻肉裂显得吓人了些儿。若是在外边,有点儿消毒药水一抹也就没事,但在这里,什么药都没有,只好靠他自身的痊愈能力了。 “这要是我们的背包还在就好了,有不少云南白药呢。”威廉看着皮开肉绽的楚风有些心疼地说。他们当日从那石壁的高台上跌下,背包却没有跟下来,因此很多准备好的物资都遗失了。 “咳、嗯、啊!”桑布一听他提这事,就一阵不自在。 “好了,我没什么事。你们大家走了那么久也累了,等一会儿还有得忙,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楚风强迫自己不再想身上的伤,计算出什么时间离开最合适,竟然渐渐不觉得身上痛了。 “等一会儿要忙?忙什么啊?”希林是个闲不住的人,此言一出,看到楚风一脸的疲惫,而其他人都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他马上意识到不对,“呃,对不住,教授,你休息,当我什么都没说!” “算了!想来如果我不说清楚,你们大家都没法休息。我已经计算出要离开这个阵局,关键在于那尊塑像,只是眼下不是时候。咱们入的不是一般的阵势,是远古传说中只有黄帝才能布置出的4320局的全盘奇门遁甲大阵。在这个阵势里,每一个时辰都要变换一个阵局,我算出最接近阵中的阵局变换应该还要再等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所以才叫大家休息一会儿。”楚风解释道。 “既然这里确确实实是阵势之中,为什么会有这群土著居民?从这里建筑物的痕迹来看,他们住在这里不少时间了!”桑布很是疑惑。 “没错,这里是大阵之中的一个小阵局,但你不要忘记,我也说过,奇门遁甲之术是一门研究时空的学问,我们现代人至今没有破解它的玄妙,但从历史上的几个传说来看,它应该有连接某个独立时空的能力。” “没错,传说诸葛亮的八阵图困住了十万兵,我曾去江边看过那几堆石头,没占多大地方。如果传说是真的,那十万人一定像我们一样,进入了一个神秘空间。”威廉的理解力和接受能力都是超强的。 “好吧,就算我们是被阵局控制,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为什么会见到这些人呢?他们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是不与我们共存的?还是就在我们生活的空间的某个角落?”桑布弄不明白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只想知道,这些看着像古楼兰人后裔的家伙是不是真的生活在某个角落,即便自己出去了,也能真的找到他们。 “当然,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如果我们离了这阵局,要想再找到他们,有些困难罢了!”楚风是众人里面对此最为了解的一个。 “再难找也得找!”桑布咕哝了一句。如果不是他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出去,而且那个城主模样的女子实在太过心狠手辣不好打交道,他甚至都想留下来不走了。搞清楚这群人的先民们当年的失踪之谜是干他这行的人毕生的愿望! 楚风理解他,因此听到也当作没听到,两眼一闭,养起神来。其他人见状,纷纷有样学样。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外边天却还大亮着。 “这样明晃晃的,我们要怎样悄悄靠近那座高塔?”楚风心中有些焦急。 “不急!”小喇嘛微微一笑。他走出去跟在门口守卫的两人之一低声说了几句,那人居然听懂了,匆匆跑出去,看样子是向上边报告去了。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话?”威廉跟见了鬼一样。 “不是我知道他们的话,是他们能听懂我的话!”小喇嘛笑笑,对于威廉有些被吓着的表情很感兴趣。 “上师说的是古梵语吧?”楚风却似乎早有所料,并没有吃惊的样子。 “呵呵,你这人果然是个无趣之人。”那小喇嘛忽然活泼起来,学着此前那位少女城主说话的样子取笑楚风。楚风被噎了一下,只得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没过一会儿,跑去通报的黑衣警卫就跑了回来,对小喇嘛叽里咕噜几句,然后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小喇嘛却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楚风等人,嘴里说了几句什么,那意思大家看都看得明白——那就是大家是一起的,要去一起去! 那侍卫显然来前是得了吩咐的,只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 趁着路上大家都走得比较集中,楚风悄悄说道:“等会儿到了那大殿上,大家都听我的号令,我说走,你们不管在哪个位置,都往那尊雕像身上撞就行。记住!千万不可迟疑,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撞上去!” “撞雕像?!”希林一激动声音大了些儿。 “嘘——你小声些!”他旁边的三个人都回头呵斥他。 “别怕,那是障眼法,你们撞不上的,只会跌到地上。只要跌出去,咱们就进入另一个阵局了。”楚风害怕有人到了跟前不敢撞,连忙加一句解释,“一定要统一行动啊!我喊‘走’的时候所有人一起撞过去!否则,落在最后的就走不了了!” “怪不得!”经历过被唐昧算计,最后亲眼见到他搂着凌宁撞向石壁消失,自己再去撞就实打实地头破血流的桑布和威廉听到这句,不约而同地轻声嘀咕了一句。这一回,他们不会再落后了。 “怎么?你们当中还真的有大师?”再次见面,那女子又换了一套华丽的衣裙,头上插满了金饰,只是这一回,她的魅力似乎被这些黄金夺去了大多光彩,就连威廉对她也没有那么痴迷了。 “我们之中有一位活佛,你可能认出?”楚风自从确认小喇嘛会说古代梵语之后,整个人显得轻松了许多。 “活佛?”那女子听到这个说法愣了一下,想来她的汉语实在很少用,因此一时没有明白这个词的含义。“等等,你说的是活佛?是哪个活佛?”她反应过来,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没错!”楚风还是作为一行人的首领说话,小喇嘛则跟在他身后默默无语。 “是谁?”女子忽然厉声问道。 楚风向侧旁跨出一步,把两位喇嘛露出来,却并不说话。 “是他们?刚才我问过他们话,他们居然一句都听不懂。要不是看在他们的装扮很可能是大师的份上,我也不会轻易饶过!”女子轻声说道,听着像自言自语。 整座大殿,内里占地也有三亩多,除过女子端坐的台阶,就是中间那尊身着汉装的雕像,雕像脸朝着女子方向,此刻楚风等人都在雕像身后。楚风示意小喇嘛走上前去,占据雕像身前的位置。小喇嘛会意,带着中年喇嘛上前几步,走到雕像前方站定,用梵语跟那女子叽里咕噜对话起来。 楚风见那女子越说越激动,觉得机会来了,忙叫剩下几人悄悄挪动位置,有的向左有的向右,一共七个人,占据了雕像前方、左方和右方的几个位置。看守他们的人虽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但不明其含义,且他们并没有试图往前接近那女子,故也没有多事。 那名女子则被小喇嘛说的话吸引住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呆呆地出神,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不妥。 好了!就是现在!“走!”楚风忽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原本背对雕像的两名喇嘛早有准备,听见这一声大喝,马上转身扑过去。其他人则更不用说,尤其是桑布、威廉两位,生怕落后出不去,那奋不顾身的样儿,只怕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哎哟!我的头!” “哎哟!我的胳膊!” “啊,谁压着我的腿啦!” 这一撞之下,大家跌落一团,马上响起了叫苦声。 “等等!别叫唤了!看看我们现在在哪儿?”楚风出声制止大家,抬头四望——黄沙,还是满眼的黄沙!这么说,自己等人只不过是离开了那个古怪的城堡,却并没有离开这个阵局? “这里?这里好眼熟啊!”希林打量了一下四周,迷迷糊糊地道。 “是啊,我也觉得仿佛哪里见过!”威廉抬头四望,深有同感地说。 第160节 “没错,这里就是一开始发现你们俩,然后他去救你们的地方!”炳布手指着楚风说道。 “原来是这样!”楚风一拍脑门,“我知道了!” “什么?” “进入这个阵势之中最重要的是不要出手干涉阵势原有的任何东西,否则就会被阵势带入特有的空间中去,想来是从我出手救了威廉、桑布他们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跌入了阵局空间之中了。”楚风抚额庆幸,他救的本是阵外之人,自己等人在那古怪城堡之中又什么都没有拿,正因为如此,才这般容易脱身的吧! 他在这里庆幸,却不知道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忽然醒过神来的女子面对空无一人的大殿发出一阵咬牙切齿的诅咒,此是后话不提。 既然回到了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地方,此次楚风又不需要因为救人而偏离自己的路线,因此,这一回他的计算很是顺利,很快,他就带着大家走到了遇到凌宁呼救的地方。 这一回,凌宁没有再出现。楚风找到离开这个阵局的阵眼——几块巨大的石头。他围着这些石头念念有词,似乎在念叨什么咒语一般。实际上,他只不过是无意识地把脑海里关于奇门遁甲之术的一些知识念叨了出来。 “到底在哪个方向呢?”楚风目前最拿不准的是通往阵中心的最快方向,因为他还要急着去救凌宁。如果路线错了,虽然他有把握最后还是能够找到阵心,但时间可耽误不起。 “朝这个方向吧!”小喇嘛曲手一指,指向西北的那块巨石,“天书告诉我,往这边走最为吉祥!” “吉祥?”楚风愣了一下,“好吧,就信你的天书一回!”说完,他在西北方的那块巨石身上迅速地拿手指画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看,那个‘旺财’!”希林指着一处沙丘的顶端对着大家大叫,“它在那儿!” 其他人抬头望去,果然,就在那一片连绵起伏的沙丘上,忽然多了一只庞然大物,它铜盆大的双眼颜色发红,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这边众人。 “它怎么又出现了!刚才是蜃影,如今呢?”威廉喃喃地道。他觉得这只三足癞蛤蟆的眼睛看着有些不对劲。 “不用理他。”楚风只抬头望了一眼便假作不在意地低头继续他的计算,心中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凌宁,你一定要坚持住! “好了,这边来!”楚风终于计算出出阵方位,他迈出腿的地方明明是一处腾空之处,众人原以为他会一个失足滚落沙丘,没想到他居然一步腾空。 “佛、佛、佛祖啊!”炳布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他、他、他飞起来了!” “这不是飞,这里有一条路,只不过从你们的角度看不到罢了!别耽误时间,快快一个一个从我刚才站立的地方过来!记住,先迈右腿,好像有点儿外八字一样走路迈腿就可以。”楚风趁着自己一条腿还没有离开沙丘的机会,回过身来再度详细交代,之后,他的左腿一离地,人就不见了。 剩下的人怀着惊惧、虔诚之心,一个个按照他说的迈出了那一步……再睁眼时,便不见了满眼黄沙,而是蓝天、白云和及膝的青草。 三 神秘佛首 这是一个山谷,很美丽的一个山谷。 天空的蓝犹如深蓝色的锦缎,又如同颜色最深邃的蓝宝石,蓝得干净、纯粹,不仅不染一丝杂质,还有着宝石般的光泽。 白云也是一样,白得耀眼,白得莹光闪闪。 脚下的青草则释放出比一般草原上青草更加清新、更加芬芳的气味,满地紫的、白的、蓝的、黄的野花,晃得人眼花缭乱不说,那一股甜甜的味道,更是熏得人有些暖洋洋想睡觉的感觉。就连那只灰兔子,也仅仅在离着众人不到三尺的距离内,安心地啃着自己的美味午餐。 “这、这又是什么地方?” “乌金贝隆!”小喇嘛很肯定地说。他自从到了这里,双目中的神采便比平时亮了许多。 “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会飞的山谷啊?”希林睁大一双眼睛仔细瞧,“除了天空蓝一些、草绿一些、花的颜色多一些,似乎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嘛!” “看那边!”小喇嘛不与他争辩,似乎胸有成竹,他只随手一指,便将众人的视线带向远处的山峰。 准确地说,那是一道山壁。远远地,影影绰绰似乎有当初楚风几人在怪石顶上看天空时看到的那一幕——很多很多的佛像和寺院建筑。 这一次,楚风没有阻止他们的好奇心,因为要想再进入更中心一层的阵局,就得到那边去。只不过,为了不出意外,楚风依然叮嘱他们,一定要按照自己的脚印走。 很快,大家就来到那块高高的山壁跟前。 山壁前边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两边有倒塌的石块墙的痕迹。而众人面前有一个类似汉族人喜欢在山门前建的石牌楼一样的建筑,好像这一大圈建筑群的门。 空地的中间,高两三米甚至五六米的无数佛头就那么直面众人,很多脖子以下不见踪影,还有些连脖子都没有,下巴也残缺了。 楚风不理身后两位喇嘛激动不已地满嘴佛号,也不理他们想要虔诚伏地行礼的举动,只是一味地往前走。佛首大大小小总有成千上万个,前面见着的大,后头的便有不少小一些的。 释迦牟尼佛、三首观音、强巴佛、药师佛,还有夜叉、金刚、罗汉等等,大多楚风都认识。中原佛教和藏传佛教里有的,这里有;中原佛教和藏传佛教里没有的,这里也有。大大小小只有头颅的佛像们就这么盯着你看,尽管知道它们不过是泥塑的雕像,也给人造成不小的压力。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真的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乌金贝隆’净土么?怎的这些佛像都只有头没有身子在这里,看着怪瘆人的!”威廉和希林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两个小子不禁勾肩搭背地说起悄悄话来。 “这里应该是跟佛教有关的一处空间,这些佛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被人为砍下来的!”楚风沉声说道,“关于这一点,桑布队长比我更清楚。” “没错!这是西域宗教战争时期以前的佛像,当初首都位于喀什的喀喇汗王国发动宗教战争攻打于阗佛国并使之灭亡之后,信奉伊斯兰的教徒们疯狂毁灭当时在于阗国境内的大大小小近两万座佛寺。他们最喜欢做的破坏便是把佛像的头砍下来。这里的佛像,看造型,是我西域佛教一脉。看那上边彩釉腐化年代,应该不超过1100年,与那个时代相符。这也造成了新疆考古界的一大奇观——凡是出土佛像,必定是没有头的!奇怪,是谁的呢?”桑布不愧是新疆考古界的老人,这些事情他说起来如数家珍。 只不过,那些狂热的教徒当年一定是宁肯破坏掉这些佛首也不会使它们保存下来,又是谁,花了这么大力气,将这么多被砍下的佛头收集起来存放到这里? 楚风等人还来不及多思考这个问题,才一抬头,便被空地后头那一片高高山壁上的建筑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此前在半空中看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呢!”希林觉得自己似乎在流口水。 至于两位喇嘛,如今已经兴奋得不停地念着楚风等人压根儿听不懂的经文,一边五体投地对着面前宝相庄严的巨大立佛磕起头来。 这尊佛像起码有数十米高,一个脚掌都比楚风高出半个头去。站在山壁中央,正是释迦牟尼佛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发下宏愿“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那个形象。 “这,这个跟乐山大佛有得比啊!”威廉也是见过那座端坐江边的弥勒佛的。 “那座大佛多高?” “好像有七十一米吧!” “这个应该也差不多,没有七十米也得有五六十米。” “教授,好高啊,我的脖子仰着都疼了!” “还是不一样啊,那边是坐佛,咱们眼前这个是立佛。而且你看他的手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呐!好气势!” 果然,眼前这尊佛像给人的感觉,与一般佛教塑像的那种平和安详神态不同。他并不平静,眼神很有些凌厉,浑身充满一种历经久远时空而来的战意! “有些不对,你们看,这尊佛像的身高比例似乎不太协调。”楚风觉得立佛的手势和他的脸上神情有些不对,身高比例也不太协调。以它的脚背高度两米来算,整座佛像不应该只有六十米左右的高度,而且,他记得,做出这个手势的释迦牟尼是刚刚出生时,虽然他已经向四方走出七步,且一步一岁,那也顶多是七岁形象,眼前却出现的是一个青壮年形象的释迦牟尼。当年的造像者为何如此做?他们想要表达什么? 第161节 佛像两边,层层叠叠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层由飞檐和廊柱组成的寺院。看这形制,与敦煌莫高窟的洞窟庙十分相像,但规模比那儿还要大得多。这座山壁有三百多米高,左右延绵数十公里长,呈半圆形环着楚风等人站着的空地。他们面前的这一段,密密麻麻都是一个个被木制的飞檐和廊柱环起来的洞窟。站在楚风目前的位置,甚至都能看到有些洞口处斑斓的色彩来。 “我们没有时间在此做过多的停留!”出乎两位喇嘛的意外,当他们要进入第一层洞窟之中时,楚风伸手拦住了他们。 楚风也知道,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为眼前这场不可思议的发现欣喜若狂且抛弃一切进入研究状态,可今天不行,凌宁眼下危在旦夕,他必须争分夺秒。 “我知道!”小喇嘛脸上的狂喜已经收敛了许多,“我们要留在这里修炼,你们尽可以自行离去!”他说这话的时候平淡得就好像在说 “今天天气真好啊”一样。 “你确定?!”楚风双眼一眯。他打心底里对这位妖异得不像人的小活佛心有忌惮,但他也没有想到,这位居然会想留下来。“如果你们留下,或许终生不得再出去!这样,你们还要留下?” 两位喇嘛听了他的话,都笑了,似乎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这笑使得楚风有些脸红:“好吧,求仁得仁,是我愚昧了!那炳布大哥呢?你也留下?”他转过身问炳布。 “当然,我炳布追随小活佛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乌金贝隆’,怎么会还想着出去呢!”炳布也一脸兴高采烈地笑。 楚风很不想打击他,但有些话不得不说:“这里应该不是你们想的那个‘乌金贝隆’。”他以目光示意桑布,“桑布,你应该还记得当年于阗国末代国王带领所有臣民战败后失踪的事吧?” “当然!”桑布接话,“从公元962年开始,都城位于喀什的喀喇汗王国就与信奉佛教的大宝于阗王国之间的战争进入了惨烈的最后一决生死阶段。直到公元1006年,最后一支于阗臣民与他们的国王在今天和田地区策勒县境内的昆仑山区失踪,伊斯兰教才算正式挺进西域。说起来这些人的失踪很有些神话色彩。” “怎么神话了?快说来听听!”希林和威廉都喜欢听这类故事。 “传说中,经历了连年战乱的于阗国国力下降,人民吃不饱肚子,根本无力再抵抗喀喇汗王朝的入侵,尤其是这一次入侵还是喀喇汗王朝的大汗亲征。于阗国王最后无奈只得带领百姓逃往昆仑山中,可惜追兵紧追不舍,一直将于阗臣民全部逼到最后一座山中城堡之中。身前是无法攀登的崇山峻岭,身后是重重包围的敌军,当时的于阗臣民上下陷入绝望之中。就在这时,因为大家齐心合力对佛祖的祷告,使得佛祖显灵,从天降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追兵生怕有诈,不敢进入大雾之中,结果,这大雾整整四十天才散去。等大雾散去,追兵进入城堡才发现,城堡里已经空无一人,末代于阗王与他最后的这部分臣民从此不知所踪。” “哇,是不是真的?好神奇哦!真的有佛祖显灵这回事么?”威廉很兴奋。他虽然跟父母去过基督教堂做礼拜,却并不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听到这样的故事,只觉得很新鲜有趣,并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 “佛祖显灵确有其事!”小活佛很肯定地说,“不仅仅是这部分失踪了的人,就是后来逃到青海与西藏的那部分于阗人,也受到了佛祖的庇佑。”今天的藏传佛教,除了莲花生大师直接从印度带来以及与本土的苯教结合的部分之外,于阗佛国灭亡之后,于阗人从西域带过去的西域佛教,也有一些影响留下。 “不论当时是不是有佛祖显灵,末代于阗王和他的臣民在追兵面前失踪的事总是真的。这里有这么多的佛首,看上去就是被人有心收集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不是你们想找的什么‘乌金贝隆’净土,而是那些失踪了的古代于阗人的藏身之处。他们不仅躲过了追兵,还繁衍了下来,甚至可以悄悄出去,把那些喀喇汗王国士兵强行砍下的佛首都带了回来。”楚风提出的这个推论使得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你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当年失踪的那批古代于阗人建造的?他们还活着?”威廉的眼瞪得有铜铃大。 “怎么可能?”楚风哑然失笑,“他们失踪时是公元1006年,如今是2009年,他们怎么可能还活在这儿?即便是他们的子孙,似乎也没能传承到现在。”楚风指着地上明显的痕迹给大家看,佛像身上斑驳的漆色、地上倒塌的木柱和石墙,都在告诉大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迹了。 “你的这个想法真疯狂!”桑布有些喘不过气来。“这里有失踪的末代于阗王和他臣民的后裔,刚才我们逃离的地方有失踪的末代楼兰王和他臣民的后裔!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失踪人口招领处吗?” “我也知道这事很荒谬,但很多细节显示,事实确是如此!”楚风苦笑。他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一入这阵势,竟然会发生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有着4320局奇门遁甲的大阵局。”楚风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大家,“我们在这里看到的都是真实的,但它们又都并不在这里。”楚风觉得这话有些不好理解,又加了一句,“就好像咱们在看3d电影一样,看着就在自己身边,实际离得很远。这个阵局比真正的那个远古大阵要简单太多,它徒有其形,所以即便不懂阵法的人闯了进来,也只不过会被困住,不会有大碍。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到一定时候,它会使困在里边的人得以出去,这就是所谓的‘大衍之数五十,遁去地一’,那个‘一’就是其中的变数,也是整个大阵的活路。好!好!难怪我总觉得不对劲,怎的这阵局如此轻易便能叫人破解,居然没有任何杀招。”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所谓的‘三维立体投影成像技术’造成的?可如果那样的话,咱们根本就摸不着实物,但,你看,这里、这里,我拍下去,不仅自己的手有触感,它还‘嘭嘭’响呢!”威廉用手掌敲击自己身边最近的一颗佛首,果然发出“嘭嘭”的声音。 “对啊,还有刚才,我们能够跟那里的人说话,那个妖女骑马拖你,差点把你拖死!别的不说,你自己这一身的伤总归不会是假的吧!”希林的手指,差点凑到楚风鼻子跟前,楚风禁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十二章神秘山谷 “你早就知道了?”楚风看见小喇嘛脸上连一丝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就觉得对方肯定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没有!”小喇嘛摇摇头,“留下是天书和我的信仰要求的,可你们并没有信仰,我无法要求你们,并没有料到你们还会回来找我们!” 一 佛像血泪 “这个问题,我能回答你!”说话的是小喇嘛。 他面对着那尊高耸云霄的佛像,以一种虔诚的姿态说道:“这一切都是佛祖降下的神迹,是他在一路庇佑我们啊!” “呃——”希林根本不信这种说法,但是他也不好在这群佛环绕下说人家的不是,便噎住了。 “大师你的意思是,不管这里是不是你们传说中的‘乌金贝隆’,你们是决意不走了?”楚风忽然正色道。 “不错!我们已经决定留下来啦。”出人意料的,这句话居然是炳布抢先回答的。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好像捡了钱一样。 “那好吧!”楚风直觉这样不妥,可他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妥,而且见在场那三位一脸坚毅的表情,就知道要说服他们难如上青天。想了想,他决定顺着他们,也许,等一会儿他们就会醒过神来,发现这里不过是一处废弃的山谷而已呢! 忽然,“呱、呱”两声响亮的叫声在高处传出,因着山谷回音的效果,显得格外震人耳膜。 “是‘旺财’!”希林叫道,“它在那里!在那个佛头上!” 其他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位喇嘛的鼻子差点没气歪!只见此前众人在沙漠中看见过的那只三条腿的巨大丑蛤蟆,此刻正蹲在他们伟大的释迦牟尼佛祖头顶上,嚣张地鼓着肚子鸣叫! “这只癞蛤蟆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这家伙在佛头上边留下了一些排泄物,使得三位虔诚的信徒差点当场暴走。 这一事件的另一后果就是,小喇嘛三人与楚风等人立即分手,他们要一层一层上到这些石窟建筑群的顶端,将这里的石窟寺庙和佛像一一朝拜打扫一番,然后挑选一个自己中意的石窟寺住下,这里以后就是他们修行的地方了。楚风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又不便说什么,便带领其他三人绕过山谷口开阔广场上的上万佛首,来到山谷右边,找路上山。根据他的计算,要想离开这里,得爬到对面山峰的顶端,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够找到出去的阵眼。 就在楚风等人还在阵势外围打转的时候,唐昧一个人已经摸到了那个在高处见过的三十多米高的建筑物跟前。 “哇哦,这家伙,不过是城墙就这么高!看来得想些办法了。”唐昧小心翼翼地摸到跟前,由于黑暗,他只能通过自己头顶的矿灯看到眼前这高大建筑物的部分真容——它是一座由一块块条状巨石搭起来的一道城墙。真正的城,应该还在这后边。 唐昧虽然练过轻功,但所谓的飞檐走壁不过是比一般人腾跳能力强一些罢了,要想飞起三十多米高,那除非他能肋生双翼——就目前来看嘛,这是不可能的。 该怎么办才好呢? 唐昧仔细敲打了一下城墙所用的条石:很硬,建造者很用心,不是豆腐渣工程。再进一步撬了撬条石与条石之间的缝隙——很好,与古埃及金字塔的建造技术有一拼,连张纸都插不进去。 这要怎样落脚? 唐昧身边带的工具不少,就连飞爪索这般走江湖必备之良品他都有准备,可惜,绳索不够长,他必须在中途找到几个落脚点,否则不可能上得去。 唐昧自认为时间比较充分,倒也不急着马上入城,他很谨慎地围着这座城墙转了一圈。花了大半天时间,他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起初和凌宁刚刚下到这个凹地时看到的不是幻象,这里真的不止这一座高大建筑。黑暗之中虽看不清楚,但从灯光的反馈来看,影影绰绰总还有七八座同样高大的建筑。 “一、二、三、四、五……八、九。好嘛,这里还真是一座地底八卦城,居然有九座!当年那些家伙还真是没骗人。这回可大发了!”唐昧真可以说是艺高人胆大,独身一人在这一片漆黑的地底,居然丝毫不惧,还有心情调侃自己。 “根据地底这方位,应该是中心那座城最重要,我要不要先过去看看呢?”一个人就是这点不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唐昧已经开始不自觉地自言自语了,这个时候他开始想起凌宁了,“那个小丫头也是有用处的,可惜了!” 自信心膨胀的唐昧根本没想到此处还会有别人闯进来,故此他也不着急先去中间那座城,反而对眼前这座城的兴趣更大些:“这边,嗯,我看应该是巽位,巽为风,看来,这应该是一座风城。好,我就要看看,你这座风城,到底有没有风!”说完,唐昧使出浑身力气,一边甩出自己手中飞爪,一边尽最大力量提气纵身向上跃去。 “叮”的一下,一声极轻微、但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却又犹如炸雷般的金铁之声响起,整个空间莫名起来一阵风,就连那无边的黑暗,似乎也被吹得蠢蠢欲动。 第162节 “哪里来的风啊!”被狂风吹得要站立不稳的威廉很艰难地让自己的身体背靠山崖站稳。大家在这个鬼地方遇到这该死的狂风,真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这是阵势发动带来的反应!”楚风倒还沉稳,“大家小心,一定不要被这风吹跑。幸亏我们现在这个位置算得上是一个死角,不然……” “教授,你糊涂了吧,就这个地方还算死角?”希林到底还是个孩子,看着脚下十公分外便是一百多米深的悬崖,自己的身子只能横着贴在山壁上,就这还有那一阵阵狂风,跟热情好客过分的特殊从业者一样,时不时地来猛地拉扯一把,一点都不避讳自己的企图。 “我说,咱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桑布有些不耐烦。他其实很没底气斥责楚风,可凌宁的下落像一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心底,让他有些沉不住气。 “不知道!”楚风本来也很着急,可事到如今,他反倒稳住了。凌宁的确要救,却不能冒着令其他人遇险的代价,这一点,他必须在心里时刻不停地提醒自己。 “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个时候说不知道!”桑布气急,顾不得狂风灌了满嘴,逼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也要大喝出声。 “嘘!”楚风被风封住口鼻,气都喘不上来,根本无力说话,只得以手示意。桑布见状,悻悻而罢。 这边,楚风等人被狂风逼在一处背风的山壁凹处等待;那边,唐昧已经如同一只风中的蝴蝶,在那忽如其来的狂风中上下飘舞。 不一会儿,那只狂乱的舞蝶,就如同一片颓败的枯叶,被风卷着忽悠而下,“噗”的一声,惊起满地很有历史的尘埃。 “咳、咳、咳,真还有风!靠,这地方明明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哪儿来的风呐!老爷子,你又玩我!”半晌,唐昧从地上抬起半个脑袋,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城墙无语,良久,才随着头顶竖起中指,狠狠比划了一下。 “呼——好厉害!”楚风等到风停,赶紧招呼众人迅速前行,“那个叫唐昧的,已经进入阵局最中心,刚才一定是他触动阵势,咱们得赶快了,要不然不被这阵局困死,也得叫他玩死!” 除了两位喇嘛和炳布一直坚持不肯离开这个所谓的“会飞的山谷”,其他人都跟着楚风亦步亦趋地走了出来。说来也奇怪,当初楚风没提醒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等他一说,大家才发现,所有佛首的眼睛,无论是半开半合的、微闭的,还是怒目圆睁的,那眼神所指,居然是同一处地方——就是他们此时避风的所在。 “太、太可怕了!”希林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诡异的事,他一见所有佛首的眼睛忽然都朝向自己,吓得差点失了魂。“这个……佛祖……菩萨们,我可没有做过坏事啊!你们可千万别找我!” 别说希林了,就连桑布和楚风这样神经粗大的,见了这成千上万的佛首眼睛都瞄向自己,心里顿时也毛了起来。尤其是这些佛首统统都是被人粗暴地从佛像身上弄下来的,看着那样子,真真瘆得慌! “楚、楚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它、它们为什么都看着我们?”威廉舔了舔嘴唇,壮着胆子与楚风说话。 “我也不知道,这阵局进来之后颇多怪异之处,只要它们没有攻击咱们,咱们就不需要理会!”楚风狠狠心,把那发毛的感觉赶出心头,见风小了些,催促众人继续上山。 “那三位,咱们真的不等了?”威廉有些发愣,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吧,探险途中可以随意拆伙么? “你们看——”希林忽然激动地指着远处的三个身影对大家叫道。 “还真是他们!”桑布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三人。 “很奇怪,刚才那么大的风,他们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楚风有些看不懂了。那边三人正在从第二层洞窟上到第三层的台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们的脚步很沉稳。炳布手里那个临时由一些树杈和干草扎成的大笤帚还在不停地挥动,一点一点地除去那千百年来落在木檐、廊柱和台阶之上的灰尘;两位喇嘛神态虔诚,似乎连一丝衣角都没有被风掀动。 “快看那尊佛像!”希林再次大叫一声。其他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尊立佛的眼睛居然也看向这边来了。 “糟了!”楚风一见那尊巨大立佛的眼睛也瞧向这边,头一懵,他想起来了,“我错了!” “怎么了?”威廉很是着急。他认为此前楚风被那魔头一样的女子折磨得遍体鳞伤,是由于他先出言不逊得罪了那女魔头,故此对楚风一直心怀愧疚。眼下见楚风大喊糟糕,不知其中缘由的他还以为是楚风的伤势恶化了呢。 “快!我们快回去,快回去与他们汇合,希望还来得及!”楚风来不及解释,忙领着几人急冲冲地顺着原路回到刚才与小喇嘛三人分手的地方。只是他们的身影已经找不见了! “快,咱们也四处找找,看有没有笤帚、抹布等物,找到了,咱们也一路给打扫上去。”楚风站在从第一层洞窟上到第二层的台阶上犹豫半晌,终于想出这么个主意。 “教授、教授,快来看、快来看!了不得啦!”楚风话音才落,一直留在外边的希林又大呼小叫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从刚才看到立佛的眼神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楚风听到希林的叫嚷声,忙赶出来查看究竟。却见希林已经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抖着手指着自己上方。 楚风仰头望去,眼下山谷里一丝雾气也没有,正好可以清晰地看见高大立佛的脸。咦?那是什么?楚风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没错!就是红色的液体——它、它、它,流出了血泪!! 楚风震惊了!他忙跑到前边去看看其他的佛首,果然,凡是他所能看到的佛首,眼睛里都流出了两行血泪。 “不好!快,抓紧时间上!”楚风再也顾不得顾忌什么,拉着身边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上面的台阶跑。那台阶都是在山壁上开凿的,年代很久了,一脚踩上去便簌簌地掉土。楚风什么都顾不得了,只一个劲儿催大家快点、快点。 到了第三层,正好遇见一间一间石窟寺扫过来的小喇嘛三人。“咦?你们不是上山顶去了么?”炳布很意外。 “你早就知道了?”楚风看见小喇嘛脸上连一丝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就觉得对方肯定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没有!”小喇嘛摇摇头,“留下是天书和我的信仰要求的,可你们并没有信仰,我无法要求你们,并没有料到你们还会回来找我们!” “那你一点都不意外?”楚风很怀疑他的话。 “是啊,这里是佛祖的地界儿,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意外的!”小喇嘛摇摇头,微笑着走开。 “你干什么去?” “打扫尘埃!”小喇嘛晃悠着自己扛在肩膀上的大扫帚。 “快走!这里马上就要有大祸事发生!我们得赶紧离开!”楚风看见对方那一派悠闲的样儿,急了,一把抓向他的肩头。就在这时,一直跟在小喇嘛身后从不出声、几乎要被人当作哑巴的中年喇嘛忽然身子一动。楚风马上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的手再不收回来,那就可能再也不会是自己的了。他对自己的第六感觉向来很倚重,因此马上收回。而中年喇嘛也只不过晃了晃身子,似乎他从未动过。 “我没有骗你,快点往上走吧,这里马上就会发生大祸,咱们必须得赶紧离开!”楚风知道眼前这两个喇嘛都是深藏不露的,再也不敢动手动脚,只得以言语相劝。 “哦?大祸,你说清楚点儿!”小喇嘛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扛着大扫帚来到一个画满壁画的石窟寺里,一边用力挥舞自己手中的扫帚,清扫石壁上的蛛网、灰尘,一边随口与楚风答话。 二 天惩 “刚……才,我们看见所有的佛像眼睛里都流出了鲜、红、的、泪!”楚风无奈,一字一顿地将鲜红的泪强调出来,希望这个一路上神神叨叨的“活佛”能够引起重视。 “血泪?”小喇嘛手中果然停顿了一下。他想了想,又继续手头的工作,“这是神佛降下的旨意要惩罚恶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与你们无关?”楚风气急反笑。这山谷中又没有别人,与他们无关,这话的意思就是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的生死对方并不放在心上。 “不,是与我们无关,你不要多想!”小喇嘛这回停下手头工作,正色对楚风说道。 “这不可能!”楚风清楚地知道,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这样的天惩降下来,它可不会长眼睛分出好人坏人的。即便小喇嘛的这个“我们”里面包含了自己、桑布、威廉和希林这四人,又怎样保证所有人都不会被接下来的所谓天惩伤害到呢? “如果曷劳落迦的传言是真的,那么,我想,所谓的天惩恐怕真的会长眼睛。”桑布对西域历史的熟悉不亚于楚风,见了这般神奇的预兆,他也与楚风一样,想起某个传说来。 “什么是‘曷劳落迦的传言’?”威廉见楚风脸上的焦急神色渐渐平复下来,就知道眼前的事情没有那么紧迫了,他又是对这类传言、传说最为好奇的,马上揪着桑布询问。 “‘曷劳落迦的传言’啊,这是一个介于神话和现实传言之间的传说。它被唐朝西行取经的和尚唐玄奘慎而重之地记载在《大唐西域记》里,却也同时被很多史学家斥之为荒诞。”桑布感慨地说。当下,他见除了威廉外,连希林都一副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的样子,只好把这传说从头说起: “传说古代于阗国(今和田)的北方有一个安乐富足但不皈依佛法的城邦,名叫曷劳落迦。某日,街头突然出现一个装束奇特、相貌古怪的游方僧。曷劳落迦的国王得到禀报,居然下令说:任何人都可以对他掘沙扬土驱逐。于是游方僧不但化不到斋饭,反而到处遭受驱赶,只有一位礼敬佛像的忠厚长者表示关切,私下提供饮食。 第163节 游方僧对长者说,由于本城居民扬沙驱赶我,将会受到灭顶之灾的惩罚。我走后,上天将会降下一场沙雨将曷劳落迦湮没,生灵灭绝。你必须及早离开。 仁慈的长者闻讯连忙四处报信,却无人相信,反遭讥笑污辱。长者见人们已经无可理喻,只好独自逃生。游方僧走后第七天夜半时分,整座城市正在梦乡,突然,凶猛的沙雨伴随着狂风从天而降,顷刻之间埋没了这个繁荣的城邦。从此,曷劳落迦变成沙山,永远沉睡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之中!据说,在沙雨来临之前,城中国王宫殿内外的所有雕像,眼中都流下了血泪!” “哇,这个故事和《圣经》里诺亚方舟故事好像啊。所不同的是,一个是降下沙雨,一个是连续四十天的大雨。”威廉听完故事,还咂巴咂巴嘴,发了一番感慨。 楚风苦笑:“谁说不是呢!这类故事世界上很多民族都有,但眼下这个诡异的征兆,还真的令人怀疑这件事可能真的存在过!” “这件事当然是真实的!”小喇嘛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唐玄奘当年就是你这种想法!”楚风见了他脸上的那副神色不禁莞尔,“他在《大唐西域记》里还记载了那位逃离曷劳落迦的长者的去向,据说他来到一个叫做媲摩的繁荣绿洲定居。然后唐玄奘本人在从于阗国到精绝国的路上曾经专门去这个媲摩拜访过。” “既然他记载得那么清楚,你们还要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只能说,你们的业障太深!”小喇嘛撇撇嘴,觉得眼前众人的慧根没有问题,可是佛缘就很有问题。 “那么,认为真有其事的大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眼下将会经历什么?我们又该如何躲过近在眼前的灾难呢?”楚风口气虽有些戏谑,面上神情却无比认真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小喇嘛理直气壮地顶回来。 “呃——”面对这个时而多智近老妖、时而幼稚如顽童的家伙,楚风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了。 “不管怎样,我们应该尽快到达顶层,把那佛头上的脏乱之物打扫干净,趁着天惩还没有降下之前离开是为正经!”中年喇嘛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型。他这么一开口,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就连小喇嘛也连着对他点了两次头。 一定下这个方案,大家就赶紧行动起来,所有人都去找了工具。因为时间紧急,要按原来小喇嘛他们的标准,这一通打扫要到明年去了,因此只能大概扫扫便罢。即便是这样,上到第五层时,已经有非同寻常的天象出现。 “膨!”就好像一颗巨大的炸弹在耳边爆炸一般,众人正埋头打扫时,纷纷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是真的一跳,由于有些人起跳以后没有选好落脚点,并忘记了保持平衡,落下来时不少人成了滚地葫芦。 “怎、怎么回事?”这是毛毛躁躁的威廉。 “天哪!看,那半边天都红了!”这是身手灵活、眼睛最尖的希林。 “那是灰好不好,怎么会是红呢?”威廉反驳他。 还没等俩人争执上,“咚——”的一声,大地似乎受了伤,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呻吟,使得他们这些家伙通通打开了摆子。 “为、为、为什么?我站不稳啦!”希林很奇怪。 “快点趴下!”楚风一见这傻孩子还呆呆地站着,就把他按倒趴在地上。 这是火山喷发!虽然有地震,但震级不太大。大家所处地方虽然是在石壁上,却因着这些石窟很是坚固的原因,只要不被活埋,应该没什么大事! “那冲到天上的是火山灰啊!”大地的抖动暂时平静了一会儿,威廉站起来,看向西方的天空,那边是他们原本要去的方向。 “看,天降火雨!”希林觉得自己这辈子看到的景象够回忆一生的。他指着西方圆柱形灰雾底下那些零零星星跌落的火团。 “那是燃烧着的火山岩。”楚风顺口回答,“很多宝石就是这么来的!” “快看、快看,岩浆流下来了!”希林很兴奋,他多么幸运啊,能亲眼见到火山喷发。 “糟糕!”楚风见到那火红的岩浆从西边山坡上顺着流过来,马上暗叫不妙。这边山壁也不知道经不经得住这样炙热岩浆的侵蚀,如果它经受不住坍塌了,自己这群人不就死定了吗? “快!快往上层走!”楚风忙招呼其他人。只有小喇嘛三人坚持不打扫完不肯上去,逼得楚风等人三下两下帮他们把这一层将近三十个石窟统统打扫了一番。 第六层就到了立佛的腰部,越往上,石窟数量越少,质量越好,楚风也顾不得太多,与大家分好工,以最快的速度往上行去。 第七层、第八层……等他们上到第九层的时候,岩浆已经来到了这山壁的底部。众人看着脚下升腾起灼人的热气,还看见红彤彤的岩浆在自己脚底吐着一个个气泡,心中不免一阵阵抽搐。 快点!再快点!楚风等人举着大扫帚,冲进每一个石窟都是一阵蒙头猛挥,然后再退出,下一个。 第十层、第十一层,石窟很少,只有三个,但每一个石窟都很深、很大。楚风等人只觉得里面壁画精美、造像神奇,却没有时间一一停留观看,只得拼了命往上赶。 “糟糕了!这山壁似乎被岩浆泡软了,你们有没有感觉我们有些倾斜啊!”威廉有种自己要掉到岩浆里的错觉。 “没错,这山壁底部已经被融化一半了,山体正在向岩浆方向倾斜。我们如果不赶快,很快就会掉进火热的岩浆中。”楚风的脑子从入阵以后就没停过,他算得很清楚。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上去啊!”威廉一马当先就要往楼上闯。 “等等,小活佛他们还没有出来!”楚风拦住他,“我们一起进来就得一起出去!” “不用了!”小喇嘛正好这时候走出来,他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中年喇嘛和炳布,“我们的决定没有变,依然要留在这里,上边就是顶层,天书告诉我,那里有出去的路,你们快去吧!” “这不行,留在这里很危险,如果我们走了,你们很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楚风很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队友里还有人有这样的念头。 “你不必劝我们,我们心意已决,一定要留下,等一会儿沙雨就要降下,你们想走都走不了了,趁现在,赶紧上去吧。”小喇嘛脸色非常肃穆。楚风见了,也只得放弃劝说他。“罢了,既然是你们的心愿,我们也不能横加阻止。眼下当务之急要赶紧前往阵势中心,凌宁我们要救,那位唐昧,我们也得阻止。”楚风见这三人如此虔诚,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么? “楚大哥,我发现,自从我们在那个地洞的平台上跌落以后,不要说别的电子产品,就连我的瑞士机械表都不再动了,也不知道现在咱们到底耽搁了多长时间,凌宁还等不等得及。”威廉有些愁眉苦脸。 “我早说过,这阵局里面的时间和空间都不是你们常规能理解的那些。咱们在这里无法用在外边的那些计算时间方式,即便在这里计算出时间,也只是阵局里的时间,与外边的时间也是不同步的。”楚风很随意地回答。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时间?空间?似乎有谁曾经说过类似的话题,还牵涉到那个神秘符号来着? 是凌宁。她曾经推测“那个‘□’字符号,说不定就是指的某个时间与空间的坐标!” “时间与空间交叉的坐标?”楚风以前并没有把她这句话往心里去,他以前一直以为,那个代表“大地方位”的推测就已经很大胆了,这种时空重叠、交叉、坐标之类的推测,当时他只是一笑而过。可如今不同了,既然这个阵局本身已经证明,时间和空间的排列,并不像他一直以为的那样,为什么不试试将它们看成有交叉的可能性呢? 楚风这么一想忽然精神一振——如果这么做,是不是可以不用一个阵局一个阵局地过,而是直接进入阵势中心?那个唐昧就是这么做的吧?果然,惯性思维害死人呐!楚风苦笑一声,自己还是没有把新出现的记忆融会贯通,此前三十多年的一贯认识更是阻碍了他的脚步 “希望还不算晚!”楚风暗叹一声,带领众人朝顶层走去。 最顶层并没有石窟,上去就正好在那尊立佛的头顶边上。原来离开的路正好在这佛祖的头顶,难怪那蛤蟆会蹲在这里。楚风眼见整个天空都已经发红,知道小活佛说的沙雨就要降下绝不是虚言,当下不敢怠慢,一个箭步跳上了立佛的头顶。 这尊佛像十分巨大,仅仅一只耳朵都可以站立不止三人,何况是头顶。楚风跳过去之后便发现地方还很宽敞,布置下的阵眼在这里并没有占用多少地方。 经过此前的一些经历,他对这个大阵的认识越发深刻了,因此计算也更加准确。 “我们还要等几分钟才能够离开!”楚风已经感觉到摇晃了。这尊立佛的双脚都被泡在岩浆里,现在还立在这里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但他计算过后不得不给出这个答案,随即跳回山壁顶端。 “我总觉得这个阵法似乎有些道理!”桑布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 “没错!我也是这样觉得,似乎在以某个内容为场景的阵局当中,就会出现跟它有关的破阵方式。”威廉也是个悟性高的。 “没错,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差点带大家走错了路,好在发现得快,否则后果……”楚风望着已经变成火山的原定目标山峰,就冷汗不已。 第164节 “是这样啊!”希林一开始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忽然想到阿玛曾经说过的善有善报,觉得应该是这个道理,“是不是因为我们离开必须踩上佛祖的头,因此就得给佛祖打扫卫生赔罪,否则佛祖就不会让我们从他的头顶离开,这就叫一报还一报,对不对?” “一报还一报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这么说也没错!”楚风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抬头看向天空,不会是每一个阵局都有一个对应的传说故事吧?凌宁到底在哪里呢? 天空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反而越来越红,然后,很突如其来地,几人觉得脚下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而且,头顶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沙雨降下了!且势头凶猛,击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 “好了,我们走!大家注意,一起跳!”楚风左手牵了威廉,右手拉着希林,招呼了桑布,大家一起往佛头顶部跳过去。 三 渴不渴? 这一回,有着前车之鉴的几个人在跳的时候很是注意平衡,没想到最后还是人人都摔了屁股墩。 “哎哟——” “这鬼地方!不摔老子一下就不舒服是吧!”希林怨气冲天。自从进了这个阵势之后,每一个阵局的交换,他都要狠狠摔一跤,这使得他觉得这个阵势似乎有种恶搞捉弄人的特质。 “咦?”楚风也以一个屁股向下平沙落雁式的姿势“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可他没顾得上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先一骨碌爬起来,很认真地考察身处的环境。 抬眼一看,视线很开阔,是一片坦荡的平原,土地虽然荒芜了很久,但还是可以看出,许久以前这里曾经有过人类生活的痕迹。因为四周的土地上虽然没有农作物,只有齐腰高的野草,但却被一行一行的大树隔成一块一块的。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些原本是农田,只不过被抛荒时间太久,看着倒像一块块经过人工分割的野林了。只不过,谁见过野林里的树长得这般齐整的? 好在楚风对于这个大阵也摸清了大致规律,他只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便认出了出阵的阵心方向。 远远看过去,那边似乎有一座不太高的山,楚风将手一指,希林就咂舌:“这么远啊?” “看你笨的,这里是阵势之中,楚大哥都说过多少遍了: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看着远,其实肯定不远的,是吧,楚大哥?”威廉跟他斗嘴上瘾了。 “也可能比你看到的更远!”楚风没好气地答了一句。 “呃——”看着威廉仿佛被捏住脖子的表情,希林乐了,刚刚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恐惧也被赶跑了许多。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翻滚的熔浆和漫天的沙雨并觉得给力的。希林毕竟年纪小,刚才在那个阵局里,情势危急,他还来不及害怕便离开,可一旦脚踏实地出了那恐怖的情境,他脸上便一直没有血色。威廉虽然一路与他斗嘴,却是个细心的人,见他这样,也不明着安慰,只一味地逗他,结果倒比想象的要好。 不过,他心中也有疙瘩:“楚大哥,我们就这么把他们三个丢在那边,真的不要紧么?他们再也出不来了吗?” “应该是不要紧的!”楚风头也不抬,埋头赶路,“当时那种情况,他们又那般坚决,我也没办法强行要求人家跟我们一起离开。不过,你放心吧,这个阵势虽然不知何人布下,却很符合大衍之道的精髓,不管在何等情况下,它都会给人留一线生路。何况,那三人在那个阵局之中的所为是符合阵局要求的,他们留在那边应当没有危险。他们跟我们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连桑布听了楚风这等含糊不清的解释也感兴趣了。 “你忘了?我们一到那里,佛首的眼睛里并没有流出血水,而是等我们踏上旁边山峰的路后,它们才转过头看向咱们,流出血水的!”楚风有些内疚地说,“这倒是我的错,我后来才想通,如果咱们一开始就跟他们仨一起去打扫佛寺,可能根本不会触发阵法,也就不需要逃得这般狼狈!” “楚大哥,你是说这个阵局是根据那个传说来的?它只惩罚有罪的人,对于无罪的人会网开一面?”威廉惊奇地道。 “没错,应当是如此,否则咱们也就不可能逃得出来!” “可他们逃生的路已经被我们使用了,他们还有生路吗?”希林也很担心留下的三人。 “你忘了,那位故事当中的长者是怎样逃离的?”楚风反问。 “不是说他是在天罚来临之前离开的么?”威廉很疑惑。 还是桑布最了解这些古代西域传说,马上理解了楚风的话:“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说这位长者并没有在天罚来临前逃脱,而是听从了天神的指点挖了一条地道,一直等到真的降临天罚时,他才带领一家人从地道中离开。” “还有地道?”希林惊叫道。 “也许不是地道!但总有一条生路。”楚风有些疲惫,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位小活佛不是平常人,这一路,他的所为都有深意,尤其是在刚才那个阵局之中,如果不是他,我们所有人恐怕都出不来了。我想,他坚持不肯出来,绝对不是想去死,而是别有用意。就因为他,我才那般痛快地转头就走,否则,我可从来没有半道上抛弃队友的习惯!” 这边,楚风他们还在劳动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向着阵中心走着,而阵心处,却有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啊哈!风城,风呢?你怎的不刮了?你倒是刮呀!”唐昧双手叉腰、十分没有形象地指着眼前的城墙放肆大笑。他的头发已经乱成一窝杂草,身上挂着东一条、西一条的布条,原本的谦谦君子形象早就丢到了爪哇国里,如今这样子简直就是一个连屁股都保不住的猥亵之徒。 他失心疯一般狂笑一阵,又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差一点“呜呜”大哭。好在他虽然知道这里空无一人,到底有几十年的家教打底,总算没有像个村妇一般打滚痛哭——虽然他真的很有痛哭一场的资格。 这城墙本来就是有台阶的!这是唐昧付出数次被狂风像虐枯叶一般虐到泥里、一身名牌户外运动装变成两指宽几根布条的代价之后换来的认知! 它、它本来就有台阶,只要顺着台阶而上就行了。就好比一个口渴得不行的人为了喝水与人浴血奋战,结果却被人告知,你其实只要张嘴就能喝到最甜美的甘泉一样。这个认知实在令唐昧有了抓狂的冲动。 要说台阶其实也不全对,它有些太高了——一个台阶大约两米至四米高。唐昧吃亏就吃在黑暗之中无法看清此城的全貌,其实它应该不是一道城墙,而是整整一座阶梯型金字塔式样的城堡。 吃一堑长一智的唐昧这一次围着城墙转圈时细细分析了每一块条石的长、宽、高以及它们之间缝隙黏连所用材料。结果发现,每一块大条石都是2米长、1.2米高,每两块条石之间并没有水泥或者三合土之类的建筑粘合剂。而城堡一共有六面,每升高两块条石的高度,城堡周长便缩小一圈,也就形成一个天然的台阶。整个城堡的地面周长总有十公里左右,而每一层台阶的宽度不过二十厘米,照这个缩进距离和整个城堡的高度来看,顶端的面积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虽然唐昧平日在家一直只研究与奇门遁甲有关的知识,不过,奇门遁甲衍生了风水学,而不管是古代还是近代,盗墓这一门手艺,全都与风水学脱不了干系。故此,唐昧的家族,实际上是整个中国最大的民间盗墓团体的幕后支持者和技术力量研发者。到了唐昧这里,虽然他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但一法通则万法通,对于怎样才能取得某处遗迹中最重要的宝贝,他的领悟力还是很高的。 眼下这座城堡不像城堡的建筑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还判断不出来,但哪里最重要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最顶端! 六面体、阶梯,怎么看怎么有点儿不协调。六面体比较像埃及金字塔建筑,而阶梯又排除了这一可能,谁家金字塔还建阶梯的?古代西亚人喜欢建在高台上的神庙倒会有阶梯,不过那一般是泥砖结构的极容易毁坏,况且没有可能建这么高的台阶——两米至四米高——这好像一般人的腿没办法迈上去吧? 虽然六个面都有台阶,但根据唐昧用血泪换来的经验得知,只有东北面某个狭小范围内的台阶才可以落脚。 考察清楚的唐昧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两米多的距离也不需要用到工具,他干脆把那些飞爪什么的都收起来,一步一跃地从东北面登上那顶端。 似乎这一回大家见到的都是实物,没有半点幻象。大家一路走来,远方的山丘果真在一点一点接近,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他们四人只不过是一支普通的户外旅行的队伍一样。 到了山丘跟前,大家才发现,山脚边有一条大河的痕迹。之所以说是“痕迹”,是因为这条大河早就干涸了,它的尾端进入了以前的农田、如今的密林之中,所以大家此前没有发现。现在在山脚下看到那丑陋的干涸了的河床,楚风等人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等人进入阵势当中很久了,似乎到现在没有看到过一滴水。 “咱们带的水还有多少?”楚风回头问身后几个人。 “我身上还有两口袋!”希林很小的时候在山林中就被阿玛教会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用鹿皮口袋装满了干净的水随身携带。此刻一听楚风动问,他便马上在腰间一摸,然后给出一个答案。 “我们俩的水都在背包里!”桑布脸色马上很难看,也就是说,他和威廉的水早就遗失了。 “我的水袋在被那个女子用马拖的时候掉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有两袋水!”楚风喃喃地自言自语,“你们谁口渴?” “没有,除过在那沙漠环境中我喝过几次水,后来再没觉得口渴!”希林摇头,在第一个阵局的沙漠中,他以为会在那里停留很久,喝水时很节约,每次只抿了一小口。可后来又是跟那个神秘的蛇蝎心肠女子打交道,又是在那千佛山谷里干活儿,他也没有觉得口渴,就一直没有再喝水。 不仅楚风,连桑布和威廉也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水这一事实。 “啊,我明白了,连时间的流逝都是假的!”楚风忽然大叫,“我们一直以为自己进入这个阵势中已经很久了,别的不说,就是在那个城堡和那女子打交道,以及在山谷中打扫佛寺,咱们耽搁的时间感觉上都有大半天,若要加起来,咱们得进来一两天的工夫了,可咱们为什么都没觉得口渴呢?是咱们的感觉有误,时间并没有过去这么久,说不定我们才进来十分钟呢!” “这、这怎么可能?”希林吓坏了,难道是进了什么神仙法宝之中被施了法咒? “怎么不可能?咱们人做梦的时候,有时清清楚楚地梦见了自己的一生,或者梦见一个事,这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很长时间,可是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个短短几分钟的梦而已。”楚风悠然叹道,“太神奇啊!” “可不是,我也看到过,一本杂志上说,科学家经过测试得知人的梦最长不过五分多钟,可是,我们常常觉得这个梦自己做了很长时间,至少一个晚上。这就是梦使我们产生了错觉了!”威廉向来很关心这些杂说。 第165节 “这么说,我们现在其实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凌宁还有救?”桑布在嘴里咀嚼了几遍“时间错觉”这个词之后,眼睛一亮。 “但愿吧!”楚风眼中也多了希望。 顺着干涸的河道转过山丘,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哇哦!”威廉一见对面的巨人就禁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这个不是刚才看到的那尊立佛可比的,立佛的存在气势也很惊人,但它毕竟背靠山壁,而它两边的层层洞窟寺,也使它变成了整座山壁寺院建筑群的一个部分,对于见过乐山大佛的楚风等人而言,震撼力度虽有,却不足以造成心灵风暴。 眼前这巨人像就不同了,它的高度或许只有那尊佛像的一半,但它是凭空独自站立在平地上,而且,巨像头戴盔甲、身穿战袍,两腿分开站在正对着楚风等人的那条干涸的河道两边,形成一道天然的门。 “这是什么?守卫南天门的神将么?”威廉觉得他的形象真的很像自己在电视剧《西游记》里看到的守门神将。他身上的战袍样式,看着与秦始皇兵马俑身上的有几分相似。而且,看这巨像也像是在行使守门职责似的。 “应该是!”希林合不拢嘴。他的脖子都快僵硬了,先前的佛像高得不像话,这里一个守门的巨像也这么高,欺负小孩子是怎的?不过,这一路看到的东西太多太有趣了,就好像自己走进了电影,真不愧是探险之旅啊!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十三章青铜巨像 相较于楚风的惊喜,凌宁则是完全被打击到了——他、他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模样?胡子一把不说,还邋里邋遢的,凌宁觉得自己心目中那个完美男人楚风的形象崩溃了。 “你、你、你是楚大哥?” 一 凌宁的发现 “这材料是青铜的。看工艺不像是近代的,瞧瞧这满身的绿锈,得有个两三千年了吧?”桑布走到巨像脚下,仔细看了看,回头望楚风,口气虽然有点儿询问的感觉,神色却很笃定。 “咚咚”,楚风曲起食指敲一下,“好像是中空的。” “不错,里边应该有石块加固,不然仅仅中空的青铜像,这么高的高度,它是无法立住的。”楚风和桑布两人围着这青铜巨像绕了两圈,一时技痒,不禁互相讨论了几句。看得旁边的希林直翻白眼:这两位,还有人等着你们去救呢,能不能先把考据癖扔一边。 好在楚风心中还很挂念着凌宁,很快摆脱对眼前巨像的痴迷,抬头四望。 眼前好像是一个废弃的港口,楚风看看巨像身后的建筑,有些明了为什么巨像会双腿分开站在明显是一条河道的两岸。这个应该是当年港口进出船只的地方。不论建造者是谁,他们还真有气度。想象一下,当年这三十多米高的巨像傲立河面,注视着来往船只从自己两腿中间穿梭,那是怎样一种气势磅礴而又有趣的场景呀! 巨像虽然在那里站了数千年,却依然没有一丝疲惫,他的双目依旧炯炯有神,凝视远方,右手高举,原本应该握着某件兵器什么的,可惜时间过去得太久,他的手中早已空虚。眼下若不细看,还以为他本来就是虚握拳头,只那微曲的五指可以证明,原本这里应该是握有东西的。至于他的左手,一直虚垂在身侧,藏在他自己下身战袍的褶皱里,一时看不出来手中是否有物。 “呱呱呱!”金蟾的鸣叫声再度响起。楚风一惊,四处寻找声音来源:“你们听到没有?” “是啊,这声音好奇怪!” “有些沉闷!” “好像,在、在这里。”希林指着头顶十来米处巨像的肚子说道。 “是在那里没错!” “快,快找找哪里有洞,可以通向巨像的肚子里边。” “找找脚底下!” 四人有些慌乱地围着青铜巨像打转。当初在第一局沙漠境中,大家看到凌宁之后便在她曾经出现的位置出现了那只“旺财”,如果没猜错,凌宁与那只“旺财”一定有某种联系,找到了“旺财”,说不定就找到了凌宁。 巨像面朝东方而立,他的双腿看似随意横跨古河道两岸,实际脚底与地底一处由石块垒砌并浇注青铜而成的石柱熔成一体。除非有炸药,否则根本分不开。脚底没有空洞,希林在其他人的帮助下顺着青铜像的双腿爬到双肩,他像只灵活的猴子一般,在三十多米高的青铜巨像身上攀来跳去。 “怎样?”看希林停在巨像双肩一动不动了,楚风焦急地大喊。 希林对着底下很无奈地耸耸肩:“没有发现,别说大洞了,就连一个小眼儿也没找见。” 楚风皱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听到的那只癞蛤蟆的叫声是假的? “嘘——”桑布凝神细听,似乎听到了什么,他阻止大家发出声音,示意楚风跟他一起把耳朵贴在青铜巨像的小腿踝关节上方仔细听。 “咚咚咚”,有沉闷的敲击声在耳边回荡。“楚大哥,楚大哥,是你吗?我刚刚听到你的声音了,这是不是幻觉?是我要死了么?”伴随着手中有意识的敲击,凌宁时而激动时而灰心地说。 “这是——凌宁的声音!”楚风心中一跳,一抹狂喜瞬间涌上他的脸庞,“凌宁,是我!是我!我来了,你在哪儿?”他迫不及待地一边敲打着青铜巨像的小腿踝关节,一边用嘴贴着青铜壁嚷道。 凌宁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简直比梦境还要诡异。她跟着唐昧下到那个环形盆地之中,本来一直是亦步亦趋跟着唐昧的——尽管她并不信任他,可在自己对这所谓的“奇门遁甲”之术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没想到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她才一疏忽,便着了道,被一只有着一张大嘴的怪兽一口吞下。这怪兽便是那只三条腿的癞蛤蟆,俗称“旺财”的三足金蟾。 凌宁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连后悔都来不及,脑海中只闪现了一幅楚风当初在沙漠遭遇洪水时奋身救她的画面,“可惜,没跟楚大哥死在一起!”她想,然后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宁觉得自己身子底下硌得慌,她很是不舒服地醒来,却被一堆东西晃花了眼。 这也难怪,她此前很长时间一直处于黑暗之中,眼前虽然没有太过于亮眼的光线,但有两束很强烈的光投进来,照射在她身下的一堆亮闪闪的东西上边,而这堆东西又有着很强的折射光线功能,因此整个空间光线乱晃,她那双还没适应的眼睛想不被晃花都不可能。 等她适应了这些刺目的光线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于宝石堆上。明晃晃、亮晶晶的红的、蓝的宝石,就那样像路边无人理会的石子一样,散堆在她的身下。等等!还不止,那些白的长长的是什么?象牙!肯定是象牙!还有那些透明的、阳光下亮得刺眼的,是水晶还是钻石?水晶没有这么硬吧?钻石会有这么大颗的么? 还有这些,这些黄金饰品好精美啊!这是什么时代的?凌宁扒拉开顶端的一层宝石,发现底下除了各类宝石、象牙、珍珠等完全未加工或粗加工的较原始珠宝之外,还有很多做工精细的黄金饰品、缀满名贵宝石的项链和黄金挂件、远古时代的金币、刻有龙形图案和带翼女神的小金像,她甚至还找到了一顶镶满红宝石和珍珠的皇冠。 等等!金币、皇冠?莫非,这里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是塞种人的夏季王廷所在?这里居然真是一座王城? 凌宁拿起一枚金币,她的学识虽不如楚风和自个儿叔爷爷渊博,但也知道,眼前这金币背面雕刻的一手持锤、一手持盾的站立人像应该是希腊神话中的宙斯神,那么,正面这个大人头是谁的? 好嘛,这凌宁自打清醒过来,连自己的处境都没来得及想一想,就埋头在自己身下的宝藏堆里翻找了起来,一边翻,还一边笑得像个白痴一样。 等凌宁终于感觉到浑身酸痛时,她所找到的金币已经多达五种以上。正面的人头像多有变化,明显可以看出不是一个人的;而背面则无一例外都是宙斯神像,只不过有的持矛、有的持锤或者盾。她把每一样金币都选取了几枚,连带皇冠、带翼女神像和一些个儿大的宝石装了小半个背包。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她回顾自身,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些黏黏糊糊的白色黏液,这些黏液的粘性颇大。此前她没有注意,现在手和脚都要被这黏液黏住了。 这些讨厌的黏液一定是自己被那怪兽吞进肚子里粘上的,凌宁一想到这就恶心,可她如今好歹已不是见了蟑螂便尖叫的那一类普通女孩了,数次出生入死的经历锻炼了她的神经。她强忍住心中要吐的感觉,趁着手脚还有一点活动余地,捡起身下所有尖锐的东西来刮去身上的黏液。 鸽蛋大的红宝石有一个尖棱角,好吧,可以用。她用那东西刮了一阵,宝石表面便被黏液包围了,她只好将其远远扔开,再捡一个。 “这根象牙不错,应该能用。”凌宁挑挑拣拣,鸡蛋大小的钻石都被嫌弃,一根长达三米多的象牙入了她的法眼。整根象牙搬不动,她只得自己挪到象牙的尖端,用那翘翘的牙端刮去自己身上的黏液。 好不容易这个工程就要完工了,“呱呱呱”的叫声传来,那只大怪兽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哗啦”一声,大怪兽张嘴一吐,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伴着那种恼人的黏液一起,对着凌宁就倾泻了下来,喷了她一头一脸。偏偏对比人家五米高的身材,凌宁此时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人家一个不满意,再度把她吞下肚,并且不再吐出来,而是直接消化成某种植物的肥料。 第166节 怪兽吐完,瞪着大眼在四周看了看,似乎在检视自己的收藏,然后,发出“呱呱呱”的满意的叫声,便如同它忽然出现一般,忽然又消失了。 “搞了半天,这些东西都是从它肚子里吐出来的。好恶心!”凌宁忍着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砸在自己身上的疼痛感和恶心感,一直到怪兽走掉,才再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还好,没有砸断胳膊腿儿什么的。”虽然那恶心吧唧且恼人的黏液又回来了,可是凌宁也看出来了,这黏液似乎没有太强的腐蚀性,只有变干的时候会有很强的黏性。等到它完全干透了,便没什么了,就好像身子底下那些宝石一样。它们都是被那怪兽从嘴里吐出来的,原本应该都沾有那种黏液,可刚才她在翻找的时候没有看到,应该就是这种黏液完全干透之后,便消失了。 话虽如此,你试试一身粘不拉唧地,那感受能好得了么!凌宁还是再接再厉,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刮干净大半。只不过她身上的冲锋衣早在下那个环形盆地的崖壁时便毁成布条了,眼下身上只有一件抓绒衣服,而且不知何时已蹭出好几个口子。好在因为新疆的秋季早晚很凉,她出发前穿了不少衣服,如今身上还有一件保暖内衣可以蔽体。 为了这个,她也不能随便就把身上沾染了黏液的衣服扔掉,如今没有办法用水洗,利用尖尖的象牙将其刮干净大半,便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收拾完自己身上,凌宁才发现,她的背包居然还好着,而且跟她一起被这怪兽吞下后带到了这里,就连她头顶那个绑了矿灯的头盔,也还在。她试了试矿灯,居然还能用。按着开关,看着灯光一明一暗,再瞧瞧周围一闪一闪的那些宝石,凌宁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唐昧不让开灯,想来,这怪兽就是因为这会发亮的矿灯才把自己吞下的! 得出了这个让自己几乎无法接受的结论以后,凌宁有些疯狂地到处寻找出路,她身处的这个空间不算太小,离头顶大约有三四米高的地方有一个通向高处的通道,那上边光线明显比较好,两束强光就是从上边折射下来的。她的脚底全部是各种宝石或象牙等等世人眼中的财宝,起身查探四周,像是由石块砌成的人工墙,外边似乎还有一层。凌宁使劲挖掘,虽然推开了一个小口子,却并没有出现自己想象当中的洞口,而是一种金属制的外墙挡住了她想要出去的路。 还没等凌宁哀叹自己的衰尾运气,她便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样?” “没有发现,别说大洞了,就连一个小眼儿也没找见。” 前边那个声音太熟了,熟到凌宁能把自己忘掉也忘不掉他的地步!她一时激动地站起来,随后又颓废地坐下去:“楚大哥,楚大哥,是你吗?我刚刚听到你的声音了,这是不是幻觉?是我要死了么?” 随后她又立马蹦了起来,因为她听见了“咚咚”的敲击声,以及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凌宁,是我、是我,我来了,你在哪?” “我来了”三个字,如果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本是极其寻常的一句。可是,在如今的凌宁耳中,那就是一种保证、一种承诺。听到这三个字的凌宁,心情忽地就放松了!历经生死产生的信任感不仅仅牢不可破,还容易使人产生盲目崇拜的信念:楚大哥来了,便一切无难事! 凌宁在这一刻,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去找声音的来源,而是伸手想捋捋自己的头发,更下意识想找一面镜子:不能让楚大哥看到自己太糟糕的形象! 二 救人前的准备 楚风等待良久才等到凌宁的回答,这期间他的心情几起几落:一开始狂喜,等了几分钟变为惊疑,然后见凌宁迟迟没有回音以为她状况不好,开始揪心。最后,当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进入巨像身躯内部查看之时,凌宁的声音终于微弱地传来了:“楚大哥,真的是你?我在这里!这里像是一个密闭空间。我头顶三四米高的位置有个洞,那里有两道比较强烈的光线折射下来,说不定那里有洞可以出入。”凌宁还是与别的女孩不同,这时候依然能够冷静地告诉救援者,自己身处位置的特征。 楚风的耳朵一直贴着青铜巨像的小腿骨,此时,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凌宁的话。她一定在这巨像身体里没错,但到底是哪一个部位呢? 头顶上空有洞,两道强烈的光……楚风沉吟片刻,抬头定定看了一眼青铜巨像那似乎一直在眺望远方的双眼,莫非,是它的眼睛? “希林,你能爬上它的头部么?”楚风对已经坐在巨像肩部休息的希林喊道。 “可以!” “那你看看它的眼睛,看有没有缝隙!” “好嘞!”希林答应了一声,蹭蹭蹭便爬上了巨像的头部。 “没有啊,它的眼睛明明……啊,不对!”希林忽然兴奋不已,“它的眼睛、它的眼睛居然是黑宝石做的嗳——好大的黑宝石啊!” “应该不是黑宝石,最多是一块有些浅灰色的水晶石!”楚风在他大喊大叫时,也借助桑布的帮忙抱着青铜巨像的腿爬了上来。他此时扳着巨像的耳朵,拼命凑上去看那双几乎像是活过来的眼睛。 “是哦,刚才看着像黑色,现在看颜色浅了很多!”希林仔细看看了,点头同意,“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当然是想办法把它撬下来,好进去救人啊!”楚风庆幸这巨像头部居然有一个遮着脸的头盔,他如今可以在人家青铜面罩的上沿落脚。 以他们目前几人的装备,想要打破这青铜像的表面把人救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但若仅仅是撬动一颗镶嵌的水晶石,那就另当别论了。 楚风进山前准备的一些简易工具眼下正好得用。桑布和威廉两人也先后爬了上来,四人分成两边,每两人对付一只眼睛。 楚风这边手持一支小型可折叠式工兵铲,他眼下的心情容不得他爱惜物件儿,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在水晶边缘。 “小心、小心!就算是水晶,这么大块也很值钱的!”希林看得心惊肉跳。他现在还不知道这神像胸腹之中的宝石藏量,只觉得犹如脸盆一般大的水晶也是很罕见的,说不定撬下来可以拿出去卖钱的,因此,对于楚风的破坏行为有些无法理解。 楚风没工夫理他,这水晶的镶嵌似乎用了某种特殊的工艺,他用铲子尖端去撬水晶边缘,却没有找到一丝缝隙,没有着力点,他有再大的劲儿也无处使。 好在水晶虽然硬度还不错,却极其易碎,他便干脆用蛮力使劲砸,砸也要把它砸碎! “嘭、嘭、嘭——”这声音传到凌宁耳朵里稍嫌有些沉闷,可凌宁却宛如听到了天籁一般马上跳起来,“是楚大哥,一定是他!”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一会儿扯了扯自己身上破得到处都是口子的衣服,一会儿揪揪自己的头发——幸亏戴了头盔进来的,要不这会子不成秃子也得成瘌痢头了。 实在没有什么能整理的,她便焦急地抬头盯着头顶那个大洞——眼下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根据楚风的判断,她应该在青铜巨像的胸部这个位置,而她头顶的大洞,应该是通向巨像头部的脖子。她在下边能够看到折射下来的光线,应该是从巨像眼睛里透进来的。眼下,楚风就是在砸巨像的眼睛,好砸开一条通道救她出去。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楚大哥来救,我也得做点儿什么。凌宁坐立不安,她心中有一种不祥预感,似乎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等着人来救的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般。再则,那只巨大的怪兽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如果叫它发现了楚大哥他们,只怕有一场恶斗。 “我要想办法上去!”凌宁看了看头顶那条弯弯曲曲的通道——现在知道它是脖子。 她开始寻求工具。象牙三米多的有好几根,凌宁觉得那应该是很好的梯子材料,她找来两根最长的,并排靠在石壁上。然后在那财宝堆里使劲翻找,好容易找到一柄镶满红宝石的短剑。没有横木,这梯子怎么搭啊? 上边楚风还在继续敲击,虽然水晶脆度很高,可眼前这颗似乎有些特殊,而且,楚风等人现在身处高空,有些不太敢过于使劲,因此敲了十几下,左右两颗水晶居然都纹丝不动。 里边凌宁也在积极想办法,她没有找到可以代替横木的东西,梯子似乎搭不起来,但她没有放弃,而是利用手中刚找到的短剑,给自己在石壁上撬出落脚点来。 说起来也许是建造这青铜像时青铜不够,或者为了使铜像能够站立,铜像外表浇铸一层青铜,内里却是用石块砌成的。凌宁此前已经有经验,眼下又有了比较趁手的工具,撬起来速度也不慢。 等凌宁从自己落脚处开始到头顶举手处,一共撬出五块石块,楚风等人还没有奈何一块水晶。原本处事沉稳的楚风,此时莫名有些浮躁起来。他只手握紧那小铲子,对准水晶中心某个点一下一下地敲击,这处受力,将会导致整颗水晶的全面破碎。原本楚风也不想这么暴殄天物,可如今的他也顾不得了。 凌宁又撬出一个石块,建造者似乎手头没有强有力的建筑粘合剂,比如水泥混凝土什么的,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粘合度并不好,只要将其周围撬松,很容易便可以取出来。 她每撬出五块石块,便扶着象牙站脚上去,然后翘头顶的石块,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使她站到了巨像的脖子入口处。 象牙的高度够不着了,凌宁又返回下来,在底下空间的中间部位支了七八根象牙,将它们围成一圈,使得它们互相支撑不至于散开,然后拖着两根不算太粗的象牙上去,到了顶端,再把它们置于第一层象牙支座之上。幸亏象牙前端都是弯曲的,这才组成类似一个犬牙交错的平面一般的支座。两根比较细的象牙根部置于这个支座的交汇点,上端则依然靠着石壁——这回是脖子里的石壁,空间虽较底部小许多,容纳两三个凌宁这样的上下还是松松! 凌宁将象牙支柱放稳之后,还使劲用力往下沉了沉,觉着差不多能够承受住自己的重量,这才继续自己的人工挖梯之举。 “哗啦!”就在凌宁眼看要通过那三米多高的“脖子”,到达铜像的头部时,头顶传来刺耳的一声,凌宁下意识地缩着脖子抱着头蹲下身子躲避。果然,随着声音而来的是四溅的水晶碎片,其中不乏锋利的,落到凌宁身上,割破了她露在外侧的右胳膊的袖子。 等着身上被一些细小东西砸中的疼痛感过去以后,凌宁才试探性地抬起头,伸长脖子往通道外边瞧,这一看,便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一脸焦急地从刚才声音传来处跨进一条腿来。 “凌宁,你没事!太好了!”楚风没想到砸破水晶之后一眼就能看见凌宁,十分惊喜。可凌宁的眼神怎么那么不对劲,她那种不可置信、不能接受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楚风跨出一条腿以后尴尬地收住了另一条腿,他发现这巨像的头部内里并没有砌以石块,这是一个纯青铜浇铸的中空头像,自己进去以后没有落脚点,如果不想滑下去砸到凌宁,他最好还是退出来。 第167节 相较于楚风的惊喜,凌宁则是完全被打击到了——他、他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模样?胡子一把不说,还邋里邋遢的!凌宁觉得自己心目中那个完美男人楚风的形象崩溃了。 “你、你、你是楚大哥?” “是啊!凌宁,快,你快伸手给我,我拉你出来。”楚风虽然不明白凌宁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但他心情还是很好:凌宁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不、不、不用了!”凌宁忽然不想将手伸给他,她将其归结于自己不愿就这么出去,底下还有满室的财宝呢!“这里面有很多很多宝石、金币。楚大哥,要不,你给我一些包包,我多装一点儿。” “哦?”楚风听她说里面有很多宝石、金币,心中也是一动,他更想进去查探一番了,“凌宁,要不你先出来,我进去查探就好!” “不,楚大哥,我对这里熟,这里各种金银财宝多得数不胜数,只是我没有东西装了……”凌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想法,不知道是近乡情怯的心理作用,还是见到楚风迥然大异的形象后忽然对自己没了信心,一时竟有些乌龟心态,就想躲进壳里面,不想出去了。 “嗯,那好吧!希林!”楚风回头问希林,“你还有多余的空背包吗?” “只有这一个,别给我弄坏了啊!”希林有点不情不愿。他自从救了楚风以后便霸占了他的背包,自己原来的背包反倒空了出来。 “那好,你拿给我!”楚风将希林递来的背包送进巨像头部,轻轻一扔,便扔到了凌宁手边。凌宁接住以后只留下一句:“等我一会儿!”便匆匆下去。 她一步一步下到原来自己身处的空间,打开背包,尽量捡大颗的宝石往里面装。 “这是那只‘旺财’的收藏吧!”楚风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时,把她吓了一跳,“啊——”她吓得把手中装了一半的背包都扔了出去。 “怎么?我现在就这么吓人?”楚风有些好笑地道。 “啊,没、没有,是你忽然发声,是个人都会被吓到的!何况,在这个神神叨叨的地方!”凌宁回过身来发现是他,撇了撇嘴。 “这些的确是一只怪兽从嘴里吐出来的。那只怪兽叫‘旺财’?好囧的名字!”很奇怪,凌宁如今摸着这些,已经完全没有恶心的感觉,是应该说珠宝对于女孩子魅力太大么? “如果你说的怪兽看着像一只三条腿的癞蛤蟆,那就没错了。世人均道三足金蟾所居之处,地下必有宝藏,却没有人想得到这些宝藏本就是这种生物因为某种本能自己收集的。”楚风一边帮着凌宁装东西,一边解释。他也看到了那些数量惊人的金币:“这个是?” “金币!看着像古希腊的!” “没错,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头像应该是亚历山大大帝。这是他在位时期发行的金币。”楚风捡起一枚有宙斯神坐像的金币,沉吟片刻说道,“不过,史书记载,亚历山大大帝发行的是有英雄赫拉克勒斯和主神宙斯坐像的银币、有雅典女神及胜利女神奈基的金币。没听说还有宙斯立像和坐像的金币啊!而且,同时代的银币为什么这里一枚也找不到?” “可能那个大家伙不喜欢银制的!也可能银币都被压在下边了。”凌宁猜想。 “也许吧!背包装满了么?”楚风一边用手中铲子在财宝堆中挖洞,以期发现当中更有价值的物件,一边问道。 “好了!”即便凌宁已将背包装到再也容不下一件东西的程度,这里的财宝与最初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 “楚大哥,你们在哪儿?”留在外边的威廉等人终于忍不住,一个一个都从那个破碎的眼睛处钻了进来。 就在这时,“扎扎扎”声音传来,楚风和凌宁都感觉到了一股猛烈的震动,然后,一种缓缓的倾斜感传来,两人对视一眼——不好! 三 胜利大逃亡 这种感觉在两人的印象中出现过多次。凌宁记得,当初在罗布泊考察,大洪水忽然出现把自己和楚风两人一个大浪卷走时,自己心头就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恐慌! “威廉、希林!你们不要进来了!这巨像有些不对劲!快跑!”楚风忙将凌宁装满财宝的那个背包背在胸前,然后拉着凌宁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大喊。果然,跟着“扎扎扎”的声音越来越响,巨像倾斜的幅度连桑布等人也感觉到了。 威廉和希林两个赶紧退出巨像的眼眶,他们回头见背着背包、牵着凌宁的楚风正往上爬,便一人一边伸出了手。楚风和凌宁借力,很快也跨出眼眶。 “扎、扎、扎!”声音缓慢而沉重,几人站到巨像的肩部,没有太明显的摇晃感,威廉还以为不过是自己的幻觉,松了一口气:“楚大哥,你怎么进去这么久?里边有什么?” “好多宝石还有金币!”凌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一见凌宁这表情,才反应过来,咧着嘴上前一个大拥抱:“啊哈,欢迎归队,凌宁同学!” “你去死!”凌宁佯怒,捶他一拳,“哼哼!眼看着我深陷险境却不来救援,等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却只关心宝藏不关心队友!林威廉同学,你、完、蛋、了!”最后一句她一字一顿地说,看着咬牙切齿,其实脸上快要绷不住了。 “呀,我该死!我该死!”威廉故意搞怪,苦着脸给凌宁作揖,“求凌大小姐饶命!” “扑哧”一声,凌宁终于破功。她也不是故意要怪威廉,当时那种情况本来就不是威廉能阻止的,她只是想打岔,不愿意大家再盯着巨像肚子里的东西。 桑布在另一只肩膀上,他看着这边,欲言又止,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了,凌宁,这回是真心的,真的感谢上天,让你回来!”威廉忽然一抹脸,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儿来。 “呵呵,看,自露马脚了吧,你刚刚就不是真心的!”凌宁故意揪住他的语病不放。 “好了,我们快点离开,我总觉得这巨像不大对劲!”楚风打断他们。 “扎、扎、扎!”话音未落,巨像又发出一阵急促的声音,忽然剧烈摇晃起来。 “呀——” “快抓稳!”肩膀上站着的众人差点被摇晃下来。 “这事不对劲,咱们还是快点下去吧!”威廉这回主动提出。 “不好!”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摇晃出现,刚才好不容易揪住巨像耳朵或者衣领才把自己固定住的几人有些吃不消了,“我们要快些想办法下去!这巨像只怕要倒了!” “怎么下?跳下去么?这般高,怕是会摔死!”威廉很着急。 “跑!跑下去!等会儿巨像会倒下去,现在我们只有跟它比速度,我们要在它倒下落地之前跑到地面上去!”楚风坚定地说。他已经把背包背在了自己肩膀上,一边牵着凌宁,一边悄声交代:“等会儿我一喊‘跑’,你就跟着我拼命地跑,记得一定要使出最大的劲儿跑!” 凌宁点头。这边威廉已经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听了楚风的话,只稍稍愣了一下,便决定照做。 “等等!”桑布阻止住准备迈腿的威廉,“眼下要等它确定往哪一边倒再跑!”威廉一想也有道理,几人便仔细查看巨像前后的地面,看它到底往哪一边倾斜。 这时候,巨像发出越来越响的“咔嚓”声,有些地方甚至传来类似某些东西折断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失重感袭来,巨像真的倒了!它在向自己的正前方倾倒,速度很快。 “快跑!”楚风见情况危急,一声大喝,一手拉着凌宁,一手扯了一把希林,飞快地从巨像的背后往下跑。若是巨像还直立着,他们这么干只有摔死一途,可这会子巨像已经向前倾斜了一个巨大的角度,他们跑了几步就像小孩子坐滑梯一样,顺着巨像的后背、屁股往下溜。溜到半途,楚风还注意辨方向,硬是抓着两人往巨像的大腿上溜去。 “快啊!还愣着做什么!”桑布见威廉似乎还愣着,连忙大吼一声。威廉回过神来,紧跟着楚风往下溜,桑布连忙跟上。 几人滑到巨像腰部的位置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巨像加速向前倾倒,角度已经很平缓,大家下溜的速度明显减慢。楚风紧急关头爆发一股冲劲,拉着凌宁和希林两人,发狂一般向前奔。威廉和桑布紧紧跟在他后头。 第168节 巨像立着的时候很高,爬上去很困难,花了大家不少时间,可这会子下来速度倒是很快,他们这般奔跑,也就一秒来钟便感觉脚底触到了地面。可楚风脚步不停,依然亡命似的往前狂奔,他不停,其他人肯定也不会停下来。由于楚风的速度奇快,令其他四个人连吃奶的力气也拿出来了,拼命朝前跑,根本不敢回头。 跑着跑着,就听“轰”的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忽地打起摆子来,楚风等人的脚步不稳,居然双脚都被震得离地至少二十公分,然后摔倒在地。 “咳咳咳!” “咳咳咳!呸!” 一时间,尘土弥漫,大家的口鼻不约而同地进了不少土,然后,咳嗽声、吐痰声四起。 “呼哇——好多土!”威廉吐完嘴里的土和沙子,见自己周围还是一片土黄色的烟雾笼罩,忍不住说了句话,结果,口鼻之中好不容易才清干净了,又被沙尘灌得满满的。 “咳咳咳,呸呸呸!”威廉有了这个教训,再不敢开口。 好不容易等到尘埃落定,楚风等人看过去,那尊巨像已经脸朝下扑倒在地。不知道是不是在倒地的那一刻碰撞所致,巨像从腰部断成两截,断口处呈现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巨石累累,以凌宁的个头,甚至还可以爬进去。 “这个到底是一尊什么雕像?”威廉围着那洞口“啧啧”有声。 “不知道!这样形象的雕塑,在古代并不多见,这尊巨像又是以青铜为表面的,年代应该在三千年左右,但那个时代的东西方神话中似乎都没有这么一个头戴头盔、身穿战甲的神!尤其是这身战甲,看着这么眼熟!”楚风也说不清楚它的身份。 “就是,我就说嘛,我第一眼看到这身铠甲时,就说与西安的秦始皇兵马俑身上的很像!”威廉马上兴奋地举证自己的发现。 听了他的话,桑布和楚风对视一眼,后者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 还没等他们想好是否要从那个洞口爬进去再看看里面的情况,“呱呱呱”的怪叫声,便在巨像腹中响起。似乎它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很快,它的叫声便变得急促而尖锐。 按道理来说,这么大的一头“旺财”是不可能从巨像腰部的断裂处出来的,可谁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头五米来高的巨大癞蛤蟆就这么蹦到了几人面前。 希林原本远远地看过它几眼,那时候就觉得这家伙长得可真丑,眼下见它到了跟前,觉得更丑了。他见那大家伙肚子一鼓一鼓的,那张长得快到它眼角的大嘴似乎有张开的趋势,铜盆一样的大眼睛大半凸在外边。 希林也没有多想,伸手从背后拿出两支银箭,取下身后一直背着的牛角大弓,屈身、弯弓、射!凌宁一眼瞥见这边,大骇:“不要啊!” 果然,希林的银箭准头是有的,就是力度不够,那大家伙见了这两支箭直奔自己双眼而来,也不躲,只把双眼闭上,没想到它的眼皮这么厚,居然可以媲美“防弹衣”,轻轻松松地就把希林射出的两支箭挡住了,当然,它的眼皮估计也很痛就是了。 这一下,大家伙狂躁了,它对着希林一张嘴,一道快如闪电的红练“嗖”地一下向希林缠来。希林自打前两箭落空,便心知不好,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腰中似乎缠了什么东西,它一个收紧,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这还不要紧,重要的是,下一秒,他的身子就腾空,向着那只大蛤蟆的大嘴飞过去。 希林毕竟年龄小,竟吓得“哇哇”大叫,浑不知该怎生是好了。 楚风一见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抽出自己插在绑腿里的匕首,朝着那大家伙的嘴扔过去。大家伙似乎知道厉害,连忙松了希林,一把卷上那把匕首。此时众人才看清,刚才卷住希林往它嘴里拖的东西呈粉红色,尖端有两个分叉,看着柔软而灵活,想必是这大家伙的舌头。 “哎哟!”希林硬生生被从半空摔下来,虽然并不高,却也摔得胳膊腿疼。 那只“旺财”卷了楚风的匕首,似乎很高兴,并没有继续攻击他们。它只瞪着一双大眼,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 “呀,我知道了!”凌宁忽然想起自己在那巨像胸部看到的那一堆财宝,“它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刚才楚大哥朝它扔匕首,它还以为是给它送礼呢!” “这样啊!”楚风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样,我去把它引开,你们朝西北方向跑,不用管我,我自然会找到你们汇合!”楚风说着,从自己一直背着的那个装满财宝的背包里,拿出一些宝石来。果然,那大家伙一见,眼睛瞪得更圆更大,只一心盯着楚风,其他人在它眼里顿时不存在了。 楚风一边隔一段距离朝它扔一颗宝石,一边缓缓往东边走。那大家伙的舌头还真灵活,无论楚风往它头上还是腹部、脚下扔过去,它都能瞬间卷住宝石,吞进肚里。楚风见其他人还不走,大怒:“还愣着干什么!看我耍猴么?快走!快走!别担心我,我一会儿就来了!” “那、那楚大哥你小心!”凌宁是被这家伙吞过一次的,觉得这家伙虽然大,似乎也没有太强的危害性,便强行使自己安心,按着楚风的交代,跟其他人一起,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嘿嘿,大家伙,你可真乖!”楚风见其他人都走了,只留着那只大“旺财”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宝石。他“嘿嘿”一笑,就好像遛狗一样,故意把亮晶晶的宝石往自己左右两边扔,还一次比一次扔得远。虽然他心中有疑惑,只怕这阵势之中的东西很可能都带不出去,可是,见着宝山空手而归的滋味总归不好受不是,说什么他也得试试! 可惜的是,这只三条腿的蛤蟆似乎很聪明,不管楚风往左右两边扔的宝石有多么远,它也不会将头转开,只用那长长的舌头,“嗖”的一下便将东西卷回,它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楚风。 楚风记得,似乎看过科普杂志上说,这种动物的眼睛实际上只能够看到运动的物体,看不到静止的物体,也不知道对不对,但他总得试一试。 等众人走远了,楚风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宝石也不扔了。那只“旺财”也不着急,他不动,它便不动,没有了亮晶晶的宝石,它依然顶着一对大鼓包眼睛看着楚风,只是半天没动静。 楚风等了半天,忽然,他将几块宝石拿出来,放到手里,在阳光下,这几颗东西发出绚丽的光芒,刺得楚风禁不住眯了眯眼。那个大家伙却是不怕,它的眼鼓得更厉害了,嘴角两旁开始像被吹了气的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呱呱!” “嗬!还会说话啊!你想要?”楚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这个大家伙,它的样子怎么好像在向他撒娇? 恶——太恶寒了! 没想到他问出这么一句以后,那家伙居然点了点头! “太荒谬了!我是不是在做梦?”楚风觉得自己的心肝有些无力,对此事接受不良。 “好吧,不管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就当你能听懂,我把这东西给你,你不再跟着我好不好?”楚风试图跟它讲道理。 “噗!”它吐了好大一泡口水。 “太恶心了!”楚风听凌宁说过,那玩意儿很黏,他可不敢叫沾上,忙躲,可惜躲得迟了些,还是被溅了一些在裤子上。他看着那些白白的、黏黏的东西,只觉得恶心。 “喂,不要拿这玩意儿喷我!” “噗!”再吐口水。 “喂,再喷我不给你喽!” “噗、噗、噗!”三连吐。 “哇啊啊——气死我了!”跳脚的声音远远地随风飘去。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十四章地底八卦城 “你是——唐昧!”肯定句。 “正是!这位想必就是楚兄了吧!”唐昧样子十分狼狈,衣裳像从哪个酱缸里捞出来的梅干菜一般,不仅一条一条的,还皱得厉害!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自己身穿的是参加晚宴的盛装一般,不仅没有一丝窘迫,还风度翩翩就好像他自己是一位绝世美男。 一 太阳神庙 远处发生了什么凌宁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等人往西北方向才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楚风就健步如飞地追了上来。“楚大哥,这么快!” 第169节 “呵呵,那个大家伙其实很温顺的!好对付!”楚风打个哈哈后,发现这地方看着有些眼熟,“咦?这里不是……” “看吧,楚大哥也觉得眼熟!”希林看他的样子马上神气地冲威廉一努嘴。凌宁是女孩子,而且才见面,希林跟她不熟,所以跟她几乎没什么话说,和威廉就不一样了,他们这一路拌嘴都拌出默契来了,没事就抬杠,一边吵嘴一边又互相关心,他们俩都挺喜欢这样相处。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我们一开始来的地方么?”楚风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看到那一排排一行行整齐的参天大树,以及树中间空地上齐腰的野草……这、这不是刚到的时候看到的景色么? “是啊,我刚才说这地方就是我们刚来时到过的地方,他们都不信!”希林觉得有人撑腰了,声音都大些。 “我记得,我们一到这里就一直往西边走了!”楚风沉吟片刻道。 “是啊、是啊!刚才你又叫我们往西北方向走,我保证,方向绝对没错!”希林拍得胸脯山响。 “那这是怎么回事?”楚风看了一眼周围,难道,这地方是个圆?他们走着走着又回到原地来了? “楚大哥,怎么办?我们有办法出去吗?”威廉有些焦急。 “你别急,楚大哥一定有办法的。”凌宁却根本不急,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楚风,虽然遭遇了一些意外,但楚风好歹被她找到了,她现下只要呆在楚风身边便心满意足,根本无视于到底在哪个地方。 “嗯,让我想想!这阵势与我了解的奇门遁甲阵势有些不一样,似乎、似乎不拘泥于死算,而是要依据每个阵局本身的特色找寻破阵的关键。现在得容我好好想想!”楚风也有点头疼。 “呀,楚大哥,你的背包呢?”就在这时,凌宁发现,楚风背着的那一只装满财宝的背包居然不见了。 “嗨!别提了,那个大家伙居然有那么聪明,它见我次次都是从那背包中掏出来的宝石,早惦记上了。后来我见怎么都摆脱不了它,只好用一个‘金蝉脱壳’,将背包甩向另一个方向,它果然去追背包不追我,这才将它甩开。唉!”楚风哀叹一声,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刚才凌宁跟着其他人一路的时候,把自己的经历简单描述了一下,当然避不过那满室的财宝,听得威廉连连叹气,桑布也脸色发黑;好容易听凌宁说自己装了满满一背包在楚风背上,这才让大家脸色好看些;没想到此时又听说楚风把这一背包的财宝都给扔了,威廉当场就捧着心口喊“心疼”不止! “算了!反正这些东西即便带出去咱们也得上交,没了就没了吧!”桑布扭头一想,又想通了,反过来拍了拍楚风的肩膀,安慰他。 实际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是以考察的身份进来的,其他人或无意中卷入、或抱着探险的目的,就压根儿没有想过如果有探险收获的话还要交公的想法,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楚风老脸一红,其他人则像是牙疼一般吸了口气,倒也没人说什么。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能出去吗?”凌宁佯装积极! “如果我的想法正确的话,只怕离开的关键还得着落在那青铜巨像身上,可能我们还得回去!”楚风面上看着轻松。 “那、那只‘旺财’要是还在那儿怎么办?”凌宁有顾忌。 “应该不在了吧!”楚风也不确定。 “要不,派个人先悄悄去查看一番?”威廉出主意。 “我去!”希林自告奋勇。 “还是我去吧!”楚风心中暗叹自己真是一个劳碌命,可脸上不敢带出一丝来。现在没人比他更了解那只大家伙的特性了,他不去谁去? 好在这回老天爷没有玩儿他们,楚风回到那青铜巨像所在之处四处查找了一番,确实没有那只三足蟾蜍的影子。 等他回去把几人带回,从眼眶处再次进入青铜巨像的胸腹处时,那满室的财宝已经无影无踪。 “咦,这么多的东西,那大家伙怎么这点儿工夫就搬完啦?”凌宁很惊奇。她记得这里光三米以上长度的象牙就不下七八根,这么多东西要搬走,怎么能这么快? “你说的财宝原来就在这里呀?”威廉爬进来以后东抠抠、西捅捅,却连一点财宝影子都没找着,有些丧气。 “就是在这儿啊!”凌宁一边指着室中各处一边说自己当初是怎样搭象牙梯子上到巨像喉部的。大家听了,确定她的话应该没错。 “好了,这些财宝本来咱们就带不走,你们忘了我们进来时第一个阵局中发生的事了么?现在它们不见了,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楚风安慰大家说。 “楚大哥,你找到离开的路啦?”威廉听他的语气,马上满脸惊喜。 “嗯,找到了,而且从这里我们可以直达阵势中心。这可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楚风救出了凌宁,松了一口气,便连拽文这种无聊事也愿意做了。 “真的!在哪儿?”希林也一脸雀跃。自从跟着楚风以来,他虽然经历了很多危险,却也收获了更多的刺激。现在听说可以进入阵势最中心,自然满怀期待。 “就在这儿!”楚风指着右手边的青铜壁,这里原本是堆放财宝的地方,后来青铜巨像倒塌,它便翻过来,此时便立在那里。 “还是老办法么?”希林看了一眼那青铜壁,一边偷偷咽了口口水。 “老办法!”楚风看到他这个样子,居然乐了! “好吧!”一群认了命的家伙只得护着自己的脑袋去撞墙,还是青铜墙!身后却传来某位无良领路者的哈哈大笑。 “其实这里不用拼命撞,轻轻一靠就行。”楚风拉着凌宁走在最后,他一到便轻轻对拼命揉脑袋的希林说道,气得希林狠劲对他翻白眼。 “我来过这里!”凌宁一进入这个阵局便不说话,她在楚风逗弄希林时,挣脱他的手,跑出去几步,到自己印象中应当是“悬崖”的地方查看,果然,一个圆环型的山崖,三十多米高,中心处影影绰绰有一个庞大的建筑群。 凌宁当日虽然是在完全黑暗当中来到的这里,但她为了下这三十米高的“悬崖”,牺牲了自己最爱的一件冲锋衣,所以对于这个地形记得很牢。 “你来过?” “嗯!”凌宁把上一次来的经历说了一遍。 “哦!这么说,此处得我们自己想办法下去喽!”楚风沉吟。桑布等人的背包遗失,他们手头只有楚风准备的一些简易工具,偏偏没有绳索。 只有用凌宁的老办法了,只不过这一回有这么多的男士在,不用她一个女孩子来贡献衣服。 楚风的衣服早就在被马拖的时候挂成了破布条,再加上桑布的一件结实的衣服,做这条绳子并不算很为难。 “太好了!咱们下去!”希林等布条绳子接好便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 工具齐全,这一关很好过,大家很快就溜下环形盆地最边缘处那三十来米高的“悬崖”。 此前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此时靠近了,大家才发现,此地建筑物一共有八座,分开在八个方向,而最中心处还有一座高高的方形塔,塔顶似乎有个圆球形的物体,发出一股柔和的光来,使得大家能够看清这里的整体地貌。 整个地方看着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月球环形山里边一样,周边是围起来的高达三十多米的山崖,底部倒是平整,只中间有一群特异的建筑。 “真的有地底八卦城!”桑布看着眼前这群建筑物的形状都呆了。他心心念念要找着这地底八卦城,如今真找到了,反倒不敢相信! “楚兄弟,这是真的么?不会也是什么阵法搞出来的海市蜃楼吧!”桑布有些小心地问楚风。楚风看他那么一个西北大汉忽然扭捏做出一番小媳妇作态,好气又好笑:“没错,这是真的!” 这一次众人到达,与唐昧到达的时候很不一样,当时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眼下那种晶莹、柔和的光既能使大家毫不费力地看清周围的景物,又不至于刺眼,远处则朦朦胧胧如罩雾中,越发增添几分神秘。 第170节 “那高塔可真高!”希林感叹。中间那塔占地面积不大,高度却足足有四五十米,底部方形,最上头却是尖的,看着就像古埃及的方尖塔。只是顶部却有一个笼子一般的东西,里边似乎放了个圆形的珠子,光,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是啊,那里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发出这般亮的光芒来!”威廉也很奇怪,能够照亮这般大一块地方,它如果是用电的,得多大瓦数? “确实有些奇怪,这里不可能有电,你们看看顶部,看着就像密封的,可咱们却没有觉得呼吸困难。还有这光,它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连楚风都觉得眼前这一切太不可思议。 “想办法上去看看不就明白了么?”桑布永远最直接。 “说的也对!”楚风咧嘴,“不过,咱们得先走这边,先看看这栋建筑到底是什么吧!” “好大的一座神庙!”这一回,众人正面直对着这栋建筑物,便清清楚楚地看见面前一座高耸的高台,高台正面有阶梯,阶梯尽头,一处高大宏伟的古希腊风格的神庙迎面而立。高台大约有二十多米高,几人站在地下仰着脖子往上望,几乎要把脖子仰酸了,才看见神庙顶端还有一尊高大的神像。 楚风并不急着上台阶,而是围着这高台转了好几个圈,一边转圈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最后干脆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枯树枝,在脚下沙地里写写算算起来。 “楚大哥,怎么,有不妥么?”凌宁虽然不懂,也知道楚风此时的表情绝称不上轻松。 “没错,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里一共九处古代建筑,是按照先天伏羲八卦的方位排列的,此处应该是西北艮位,艮位为阴位。如果你的方向感准确的话,你们上次来,靠近的应该是西南巽位。那个叫唐昧的,领着你进了阳位,可你们当时眼前是一片黑暗。这个阵势也太神奇了些,阴位大亮,阳位漆黑,这等大大违反了自然法则的事情,老祖宗们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楚风一边解释一边苦笑。他此时越来越觉得,与史前文明打交道,似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而他寻找古“昆仑”的使命,似乎离完成越来越远了。 “那,我们不能上去喽!”凌宁指着高台上的神庙道。她很想上去看看,那里到底是怎样的一座神庙。 “可以,为什么不能上去?”楚风算完最后一道公式,扔掉手中的枯树枝,拍拍屁股道,“来,跟着我,我们上去看看!” 有了楚风的带领,几人安全上到最后一个台阶。一座完整的古希腊风格的神庙呈现在他们眼前。 整座神庙由无数根双人合抱粗的巨大白色花岗岩圆形石柱支撑,屋顶也是白色的;走廊和神殿十分空旷,除了石柱和神殿中心的雕像,没有任何摆设。 神庙的圣窗之上有各种各样的雕像,其中最多的是与神殿中心塑像形象一致的某个半裸男子的像,塑像的技法很粗糙,僵硬而呆板。除此之外,在圣窗之上还有各种图案,有公牛、狮子、鹿,还有带翅膀的怪兽、狮身人面的形状和半人半鸟的图像。 因神殿至少有十几米高,整座神殿又很空旷,更显得神庙里恢弘庄严。 “这是古希腊神话中太阳神的神像!”楚风仔细看了塑像身上的花纹和图案,以及塑像的装扮和手中所持的东西,判定道。 “这位是太阳神阿波罗?”凌宁简直不能接受。她印象当中,阿波罗一直是以一位俊美的男神形象出现的,可眼前这个,虽然他头顶有象征着太阳光线的圆形光芒,但无论是面貌特征还是身材,都与“俊美”这两个字有一定距离。 “是谁告诉你太阳神是阿波罗来着?”楚风听了很不悦,他的学生怎么都是这样的素质?一个连东方秦国盔甲和古罗马帝国军队的铠甲分不清楚,一个混淆了西方神话中太阳神和光明之神。 二 当唐昧对上楚风 “在古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神别名福玻斯(phoebus),意指‘洁净、光明、预言’。太阳神另有其人。”楚风少不得解释一句,然后带他们去后殿看看。 “没错,古希腊神话当中的太阳神是赫利俄斯,而不是阿波罗,后世有人为了硬将阿波罗与太阳神捏在一起,假造了一个个传说:在泰坦之战(titanomachy)后,天神宙斯封赏众神,光明神阿波罗索要司长太阳之职,宙斯忘记了正在值日的赫利俄斯,便应允了阿波罗的要求。另外有一种说法因太阳神赫利俄斯之子法厄同(phaethon)驾太阳车造成灾难,宙斯便把驾驭太阳战车一职交由阿波罗。但这些神话的创造者都不是希腊人,因此这些不属于希腊神话的范围!”一个声音忽然从大家的背后响起,他不仅赞同了楚风的观点,还引经据典地解释了阿波罗为什么不是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 楚风听到这声音,第一反应便是回过头去看来者是谁,当他看到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时,根本不用任何人介绍,他便知道,这个人必定是那位“唐昧”无疑。 “你是——唐昧!”肯定句。 “正是!这位想必就是楚兄了吧!”唐昧样子十分狼狈,衣裳像从哪个酱缸里捞出来的梅干菜一般,不仅一条一条的,还皱得厉害!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自己身穿的是参加晚宴的盛装一般,不仅没有一丝窘迫,还风度翩翩就好像他自己是一位绝世美男。 凌宁早就对这个做作的家伙倒足了胃口,见楚风微眯了双眼看着他,有些担心楚风被此人的外表假象所骗,赶紧走到楚风耳边低语:“这个人惯会装模作样了,楚大哥小心!” 声音虽小,可这空旷寂寥了数千年之久的大殿中别无旁音,因此,她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唐昧听了,刻意地对她笑笑,楚风则悄悄上前一步,把凌宁挡在身后。 “唐昧,好名字,不知道你是否称得上这名字!”楚风的某些记忆回来以后,对于一些东西不再仅仅看表面。 “没错,叫这个名字的,到现在除过我和我家那位老祖宗,一共有七十二人,真正配得上它的,一个都没有!”唐昧似乎听不出楚风话中的讥讽,反而大声附和! “哦?那你呢?你自己可配得上?”楚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当然!就凭现在我能站在你眼前,唐昧这个名字就没被辱没!”这家伙很拽呐! “哦?”楚风不置可否地笑笑。司马迁记载的十二位传天数者中,最后一位就叫“唐昧”。这个唐昧在一般的历史研究者眼里是一位天官,即古代天文研究者。可是在古代,尤其是先秦时期,天官的存在与“巫”其实剥离不开。 “你从巽位来?”楚风很想把这小子揍一顿为凌宁出气,可是,眼下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能够有一份力,还是团结一份力的好。 “不错!” “那里是什么?” “苏美尔人的阶梯式金字塔形神庙。”唐昧边说,边递上了手头一块泥版。 楚风接过来一看:“是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没错!” “奇怪!”凌宁也凑在他身边看,见了那泥版,虽然都是楔形文字,“这与上回在阿尔泰山中发现的那块泥版上边的文字,差距很大。” “这是自然,赫梯楔形文虽然吸取了很多苏美尔楔形文字的特征,却并不是完全照搬苏美尔人的文字。苏美尔人的语法很奇怪,他们不同于那个时代生活在周边的任何一个民族,既不是塞人,也不是闪米特人,他们跟任何一个民族都不一样,苏美尔语因为其语法结构十分接近现代汉语,归于汉藏语系。而苏美尔人则自称‘黑头发的人’,为这,好多学者提出,苏美尔人是黄种人,与我们承认的先祖黄河人共有一个祖先!”楚风一边研究泥版上的文字,一边随口解答凌宁的疑问。 “这是在什么位置找来的?”楚风问唐昧,毕竟只有他一个人去过那个苏美尔神庙。 “在神殿正中,是被供奉的位置!”唐昧很配合,作为千年传承家族中的核心分子,他知道很多事,包括“禁密学者”的事!他认为楚风一定是某个“禁密学者”的传承者,自己认不出的文字,说不定他可以辨认出来。 中国汉魏时期,当时有一个称呼——“禁密学者”浮出水面,在当时指的是史官和通晓律历音韵的人,他们多世袭,有使命,比如最著名的就是司马迁父子。据说禁密学者以学养和门派,分别掌握着某种灭绝不用的古字规则。比如孔子所掌握的“微言”。所谓“微言”也是一种古代的文字语法规则,孔子是这门文字语法规则的最后一位掌握者,他没有将其教给任何一个弟子,故他死后,才会有“仲尼没而微言绝”之叹。 经过唐昧的解释,楚风终于解开了萦绕自己脑海中长时间得不到解答的一些疑团。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禁密学者”。 岂料唐昧听了楚风否认自己是“禁密学者”传承人的身份后脸色一下变得古怪,他随后说出来的一句话使楚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人人都说特克斯八卦城是盛世才的老岳父根据当年丘处机在此地留下的雏形设计建造的,可谁知七十三年前,有一个名叫楚庄成的少年一直陪在盛世才岳父邱宗浚的身边,直到他画出了整座城的图纸。” “嗯,楚庄成?啊?”楚风刚开始还心不在焉地听着,后来觉着不对,“楚庄成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等等,啊,这不是自己父亲的名字么?”就这么着,一激动,差点呛着了! “咳咳,你再说一遍,当年的那位楚庄成多大?” “听说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十四五岁?楚风在心中暗自计算,父亲去年以八十六岁高龄去世,从今年算起倒推回去七十三年,他正应该是十四岁。年龄相符啊,难道真的是他? “你不会以为,在这西北荒凉之地,建一个庞大而规整的八卦城,纯属某人的心血来潮吧?”唐昧看着楚风有些迷糊的脸色,讥诮地说道。 “你是说——”楚风此前想过这个问题,尤其是他在进入这个大阵局之后,也狠狠怀疑过地面上那座八卦城的真实作用,可看唐昧的脸色,他根本就不是怀疑,而是确信。以他的年龄,凭什么确信这个?一定是家中长辈与他说过什么。想通这一点,楚风就忍不住嘴里发苦,可他还要绷着,一丝一毫也不能叫唐昧看出来。 “这个阵就算真是丘处机那老牛鼻子捣的鬼,也有八百来年了,凭什么它现在还能起作用?不就是靠着地面上那个后天大八卦以及里头住着的十万人么?”唐昧很得意,尽管楚风掩饰得很好,依然被他看出一丝失落。 第171节 楚风的失落就是他的胜利。他是听过家族外门长老乔老爷子的猜测的,那老狐狸说此人十有八九会是所谓的“传天数者”,可现在看来,他还没有自己知道得多,凭什么他是“传天数者”?我才是!唐昧笑着眯了眼,眼缝中却漏出几丝狠毒。 “不会是丘处机时代的产物!”楚风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对于自己的父亲,他老早就知道自己以前的认识实在很狭隘很偏颇,但自从他经历过死亡一步一步逼近的感觉之后,心态要比以前平和许多,至少目前不会为这个消息太过激动。 他仔细分析入阵以后经历的一切:“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个阵法会是宋代以后出现的,它的年代要久远得多。尽管我们找到了许多十一世纪初于阗佛国灭佛时代以后莫名失踪的佛首,但这不足以证明它出现晚于公元十一世纪,反而因那则于阗国民失踪的传说,确定它应该在那之前就存在。末代于阗王和他那些失踪的臣民,应该是躲入其中,才避开了喀喇汗王国教兵的追杀。” “不错,关于八卦城的传说大半都是真实的,只有关于牛鼻子的这则,有些失真。那老家伙当真来了这里,却不是来搞建设的,而是来搞破坏的;反倒是你父亲楚庄成,据我们家老爷子说,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这阵势勉强修好能用呢。即便他花了大力气说服盛世才的那位岳父,也只能使这地下的阵法勉强维持运行,原本的一些犀利杀招统统都不能用了。所以我才敢大着胆子闯一闯,否则的话,以我目前的斤两,闯这样的阵势,与找死差不多!”唐昧倒真敢实言以告。 “你就这么确信现在这个阵局发挥不了完整的作用?”楚风听唐昧说到这里,忽然侧耳聆听了一小会儿,然后便似笑非笑地对唐昧点了点头。 “呃,你什么意思?”唐昧虽然还没有丝毫察觉,但一种莫名奇妙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妙,他下意识地想从楚风那里得到答案。他已经认定了楚风就是这种4320局大阵势“禁密学者”传承家族中的当代传人。所以,即便他的骄傲令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从心底认可一点,那就是对于这个阵局,没有人比面前这个令自己讨厌的男人更了解的了。如果这个阵局真的还完整,那么,除去眼前这位,没有人能够从阵中活着出去。 “没什么!”楚风完全没有他身上的那种紧张,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了看凌宁,见小姑娘对眼前这位名叫唐昧的男子一脸警惕,便觉好笑。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凭什么以为在眼前这种敌对的状态下我会告诉他正确的应对? 唐昧不相信,他紧盯着楚风的眼睛,看到的是轻松和满不在乎:“好吧,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知道,此前我跟你的人有些不愉快,你记恨我也是应当的。眼下,只有你对这个完整的奇门遁甲大阵最熟悉,我也确实是有求于你。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我这里应该会有很多你感兴趣的东西。” “哦?”楚风依然不置可否。众人耳边依稀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 “看来楚先生是怀疑我的诚意。这样吧,我先说一部分。”与其他人茫然不知的表情不同,一听到那似乎从很遥远地方传来的与某些菜市场的清晨很相像的声音时,唐昧脸色变得苍白。 “嗯!”楚风还是漫不经心,似乎在聆听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干。 “远古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场差一点儿淹没全世界的大洪水,楚先生应该是相信这个传说的吧!” “嗯,知道,说重点!” “颛顼帝绝地天通的传说,你应该也知道!” “啰嗦!” “你——”唐昧脸现青气,狠狠地瞪着楚风,好容易才压下去,“其实这些神话都有出处,它们诉说了一个远古史前文明在我们这一代人类文明面前留下的一些痕迹。” “说详细一点儿。” “我的祖先,是司马迁记载的十二位传天数者中的最后一位,我们家族中留下了很多记载,说的都是那个时代的故事。如果楚先生愿意将我活着带出这座阵势的话,我愿意和盘托出!” “先付点定金!” “司马迁并不是因为李陵的事件遭受腐刑的,司马氏也是传天数者的后代,他还是‘禁密学者’家族最后一任传承人。汉武帝刘彻其实是为了断绝他家的传承,故意找了个借口对他实行腐刑的!”唐昧开始抛历史秘辛。 “毫无根据!”楚风有些意动,却还是故作嗤之以鼻。 “这是真的,司马氏著的《史记》,每一篇都要给汉武帝过目,刘彻的目的就是杜绝他将某些东西传承下去的可能。然而,司马氏还是在许多地方留下了某些暗示。比如 ‘仲尼没而微言绝’之叹,还有十二位传天数者中,为首的两位是‘羲、和’。可他们生活在黄帝时代,而‘绝地天通’的是颛顼,他据说是黄帝的孙子。先有‘绝地天通’,才有传天数者,可‘羲、和’明明远在‘重、黎’之前,司马氏偏偏把他们记在那之后。难道你们看神话时都不用脑子的吗?”唐昧见说来说去,楚风都是一副听故事的神态,有些恼火。 “既然都是神话了,当然只是随便听听咯!”凌宁难得逮着机会堵他。 听了这话,唐昧居然一下子不恼火了,转而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他们,这不禁让凌宁恼火起来。 三 华夏秘辛 凌宁的恼火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唐昧就因为一种类似于小蜜蜂扇动翅膀发出的“嗡嗡”声而面现恐惧。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非要把金镶玉看作铜包铁,我也不跟你们计较。这样吧,华夏这个说法,你们应该知道吧?” “废话!”这一回,连威廉都有资格鄙视他。 “那么,你们知道什么是华夏么?你不要跟我扯‘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故称夏’那些没用的,我只告诉你,华夏这个词就包含有惊天大秘密。” “你再这么卖关子,有些东西可就躲不过去了!”楚风闲闲一句话,使得唐昧变了脸色。 “好吧,我长话短说,‘华夏’本来就是‘光荣的夏人’之意。《说文》里写得很明确,‘夏’即指中国人。然后我们的文献里有‘诸夏’的概念,它不是‘华夏’的代称,而是指‘很多的中国’之意。那么,你们应该想到,当初发生过什么吧?”唐昧说的话,只有楚风听明白了一点,其他人都是满头雾水。 “你的意思是,在华夏族形成之初,有很多部落的人生活在‘中国’这个地方,他们都称呼自己是‘中国’人?”楚风隐隐抓住了些什么,又有些不可置信。 “没错!当年有一个公认的世界中心,因为它是居中的,所以被称为‘中国’,生活在这里的不同种族、持不同语言、甚至不同肤色的人,都自称是‘中国人’!其实这个司马氏也在《史记》当中有所暗示,他说:匈奴是夏王朝先民的后裔。这就说明,在今天华夏历史上的夏商周的夏,他们的统治者很可能并不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匈奴人不是蒙古利亚人种?”威廉很惊奇。 “他们什么人种都有,有黄种人,也有白种人。夏王朝被商王朝取代,夏是来源于西北的部落,而商则是东方部落。今天考古证实商都在郑州,而他们的祖先来自于东北。后来的华夏子孙一直以为黄河中下游地区也就是中原地区是世界的中心,因此一直以居住在此处的人为正统的‘中国人’,实际上,远古时期,也就是你们说的神话时期,‘中国’本不是在这个地方。” “那在哪里?”凌宁虽然很讨厌这个人,却被他说出来的这些内容吸引住了。 “在‘昆仑’啊!”唐昧一翻白眼,使得其他几个人很有上前揍他一顿的冲动。 “你知道‘昆仑’在哪里?”楚风饱含怀疑地问。 “知道个大概。”唐昧毫不客气,“‘昆仑’其实就是‘坤龙’,当时被认定为大地中心,你们想一想,如果古人没有大航海的知识的话,大地中心其实就等同于亚洲中心,或者说是欧亚大陆的中心。它会在哪里?” “这么说,我们一直在找的地方其实离我们并不远?”楚风听了,若有所思。 “对啊,乌鲁木齐郊区不就有一个亚洲中心吗?”威廉插话道。 “如果是欧亚大陆的中心,差不多应该在黑海附近吧。”凌宁也沉思。 “嗯,即便远古时地理概念与现在有区别,应该差不多。那么,你说的远古‘中国’地域,实际应该在今天的中亚包括新疆在内的区域内,对吧!”楚风综合两人说法下结论。 “没错,你们一直在这块地界上打转转,不会一无所获吧。”唐昧刚才还一脸焦急模样,现在忽然又云淡风轻了。 楚风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怎么?你不着急了?” “我只是想通了!”唐昧此时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如今这世上,你恐怕是最了解这个阵势的人了,既然你一直不着急,恐怕早就有应对之法,我只要跟着你,何愁出不去?” “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不过……”楚风微微一笑,却一个大喘气把唐昧的心提到半空中。 “不过什么?” “不过你此前对我的队友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我想如果你的诚意不够,他们是不会欢迎你的。”楚风脸上忽然出现一个诡异的神色,唐昧马上听到了一阵近在咫尺的“嗡嗡”声。 此时声音很响了,大家都听见了。凌宁一听之下马上唤醒自己被那怪兽吞下的噩梦记忆:“这是什么?” 第172节 “一种变异的蜜蜂!”唐昧抢着回答,“个头有鸽子蛋那么大,黑色,很凶猛!” “看来你吃过它们的亏。”楚风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呃。”唐昧初始有些狼狈,而后很干脆地承认了,“没错,我一开始到达的是西南巽位,那座高台除了大风并没有别的什么危险。可是后来我从阳面进入阴面时,却遇到了这些大黑蜂,它们数量太多,而且个头很大,蜂尾毒性很强。为了摆脱它们,我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可它们还是跟上来了。” “这么说,它们是你引来的?”凌宁的脸色马上不好看了,风暴欲来的架势。 “别冲动!别冲动!”唐昧大概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信奉者,马上低声下气赔笑脸。可凌宁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楚风略一思忖,决定暂时跟唐昧合作,不过,他吐出的东西并不能令自己满意,这个家伙还是要多压榨一点才行。 “好了好了,如今咱们只有放下以前的恩怨,暂时同舟共济一把。眼下这些大黑蜂并不要紧,它们不会进来,我们只要在这神殿之中,就不会有危险,你先把刚才的话说完。”楚风抬手制止了凌宁找唐昧麻烦的举动,冲着唐昧点头道。 “呃,好吧。”唐昧知道自己不用再被大黑蜂蜇了先是一喜,而后听到楚风的逼问脸色又是一垮。他比楚风等人早很久进入这个地方,受的罪也多。此时虽然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了,可再叫他自己一个人去闯阵,他还真是打死也不敢了。 “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根据我的家族秘密传承下来的资料显示,远古时期,有一个世界的中心,无论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还是不白不黑的人,一开始的文明发源都在这里。在那个时期,也许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有人类,但他们的文明程度是远远不及这个‘中国’地域里的人的。” “但是这个地方也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它的出现源于一场大灾难,在那场灾难之后,所有大陆上幸存的种族就都来到这个地方,在这里接受了文明的传承之后,后来才渐渐分散到各地去的。也就是说,在某个时期,有一个世界同源的文明发源地,而且,那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使用同一种语言。” “天哪!”凌宁掩嘴惊呼,“这么说,我叔爷爷猜想的那些竟然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文明祖源地、‘雅士语’都真的存在过!” “你的叔爷爷?”唐昧转向凌宁,“那他很不错了,居然能在被重重掩饰的假象中推测到这些,他比那些迂腐的家伙们强过很多。不过,他即便有这样的猜想,只怕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找到一丝证据。” “你有证据?”这一回连楚风都动容了。 “当然,我们每一个传承下来的‘传天数者’家族,都有证据。这个证据可是当年我们的先祖拼死保存下来的,这也是证明他们自身清白的证据。虽然‘天数’的传承非常怪异,不能保证一定在传承者的血脉中再现,但得到‘天数’传承的人都会明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他们多数会把这些秘密记载下来,告知自己的血亲。”唐昧说到这里,却怎么也不肯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了,“这个证据是什么,就算我死也不能告诉你们,这是我们家族的最高秘密。所以你们再怎么逼我都没有用。” 心急的凌宁气得,很想对唐昧来上一套“满清十大酷刑”,可惜被楚风阻止了。楚风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他虽然恢复了十二岁以前被父亲以填鸭式手法硬性灌输到自己脑海里的传承记忆,但一些基本的东西却远远没有唐昧这种拥有完整家族传承的人来得多。基于这个原因,他并不希望现在就跟唐昧撕破脸。 “那你们这样的‘传天数者’家族,像你家一样保持了完整传承的还有多少个?”楚风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搞清楚。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族里的老家伙们说过,至少还有两三个吧,其中一个一千多年前就到了欧洲。”唐昧微微眯了眯眼。 “欧洲?嗯,照你这么说,这应该也正常,如果当初世界文明都是从同一祖源地发端的,那么,后来的‘传天数者’应该也来自于不同人种,今天的传承家族更应该各大洲都有。”楚风初始有些吃惊,后头自个儿又微微点头。 “照理是这么着的!不过……”唐昧说着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年,很多家族毁灭,即便没有毁灭的,传承也中断了!比如司马氏。‘绝地天通’之后,第一个替君王掌握这个秘密的就是重、黎,而司马氏是重、黎之后。其实当年汉武帝一定要阉了司马迁并不是因着他给李陵说了一句好话,而是要断他家的传承!”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解了我的疑惑。我就说了,看那段历史的时候,总觉得说不通,司马迁做人得失败到什么份上,才连那点子‘赎罪钱’都拿不出来,硬生生成了太监!我看这段历史时一直闹不明白这事。”威廉咂巴咂巴嘴。他这阵子一直在恶补中国历史知识,刚刚好前几天才看到这一段,正闹不明白呢,就有人给他说秘辛来了,使得他的劲头一下子冒得十足。 “这么说,原来司马迁是因为传天数者身份被发现才遭到了极刑?”桑布从来没有听到过这般颠覆传统认知的理论,听得目瞪口呆。 “当然!”唐昧很是看不上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其他家族呢?”相较而言,楚风是最淡定的一个。 “这个……干脆从头说起吧。传天数者,在司马氏的记载里是一共十四个人。最早的重、黎,据说是颛顼帝的手下,这个就不说了,他们的传承,因为司马氏找死,暴露在当时最有野心的皇帝——汉武帝刘彻面前,传承早就断了;尧舜时期的是羲、和,这两个家伙,有些神话里说是同一人,据说留下了一个神秘部落,不知道躲在哪里当野人;夏朝时由昆吾继承了‘天数’,可他的传承据说没有留给儿子,而是给了他最疼爱的小弟弟——季连,这个季连的子孙后来建立了楚国;殷商时期,巫咸成为‘传天数者’,他的后人一贯神神叨叨,传承应当是留下的,只是他们却从不入世,十分难找;周时,‘传天数者’是史佚、苌弘,其中一人的弟子是老子,后来老子骑牛出函谷关,这一支的传承被怀疑流入西域;而后来的子韦、裨灶、甘公、尹皋、石申和我家老祖唐昧六人,出现的年代相差不远,我家祖上历经多次战乱,拼死保留下传承不绝。至于其他几家有没有留下世家传承,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唐昧一口气把楚风想知道的都交代清楚。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所保留?”楚风很怀疑他的诚信,“刚刚你还提到欧洲有一个世家传承,如今却一概说不清楚、不知道?” “哦,你说那个呀。那个世家即欧洲千年家族奥雷尔家族,他们家与我家的外门长老最近几十年来常有来往,但他家是昆吾的子孙,并没有得到昆吾来自‘天数’的传承,所以他们数千年来总想着得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唐昧撇了撇嘴,似乎对那个奥雷尔家族有些不屑。 “那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我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问你。”楚风脸色一正,摆出一副很慎重的表情。 “什么?你问吧!” “到底——什么是‘天数’?”楚风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见唐昧脸上浮现出一个很奇怪的神色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巴张开,好像垂死挣扎的鱼儿一般,张合了几下之后,便毫无预兆地“吧唧”一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啊?他死了!”蹲下身子探他的鼻息的威廉抬起头来说道,脸上满是惶恐。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十五章绝境 当时他心中虽然咯噔一下,却也手下没停,等他拿着那张华丽的雪豹皮兴冲冲地回到家想给妻子炫耀让她高兴一番的时候,得到的居然是妻子因为难产母子俱亡的消息! 一 仇人见面 十一月初的阿尔金山,山腰以上已经披上了白白的一层冰纱,而山脚下,枯黄的牧草还能够给草食动物们提供可怜的一点儿养分,因此,不少来不及在水草丰美的夏秋季节储存足够脂肪的动物,还时不时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阿尔金山是昆仑山中段生发出来的一条支脉。近年来可可西里藏羚羊保护区的宣传力度很大,其实藏羚羊一年当中不过在那里度过三个月,那边只是它们的繁殖地;而一年当中的九个月,它们则喜欢在这美丽的阿尔金山中度过,尤其是作为中国闻名的四大无人区之一的阿尔金山库木库勒盆地,那就是它们的乐园。 阿尔金山库木库勒盆地实际上是夹在昆仑山和阿尔金山之间的一大片高原荒漠,海拔在3900—6900米之间。高山湖泊连成一片片的湖群,往往是大湖群套着小湖群,是世界上最为神秘的处女地,是包括藏羚羊在内的野生动物们的家园,也是它们的天堂乐土!可惜,如今随着人类贪婪之心的盛起,这片家园早已不再宁静,带给它们的也不再仅是丰美的水草和温暖的栖身之地,还有血腥野蛮的杀戮! “嘿嘿!我说老陈,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咱们都在这儿等了三天了,别说人影儿,就连个毛也没看见,你还在这儿等什么?”说话的人一身保护站护林员的标准着装——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迷彩服,口气很是有些不耐烦。 “别急,再等等!”被称为“老陈”的人其实年纪并不是很大,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跟这里的人一样。 “还等?我说,这都出来七八天了,该巡的地儿还有一多半没有走到,要是队长知道了——你这是想挨骂吧!”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听了老陈的话,马上咋呼上了。 “闭嘴!”老陈忽然回头恶狠狠地凶了他一句。那家伙马上愣住了:这、这还是队里的“老好人”老陈么?他不是从来不跟人红脸的么?怎么今儿就对自己发起脾气来了? 就在这人还有些想不明白之际,他们前方出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好家伙,果然来了!人不少啊!”老陈望着左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钻出来的那伙人,眼一眯,心中暗道:可算是逮着你们了! 多年的野生动物保护经验告诉他,这就是那伙极其胆大、残忍的盗猎者! 山区眼下已经进入冬季,虽说藏羚羊绒里头最值钱的是羊羔绒,可如今要想在全副武装的可可西里森林防护队手里猎杀产羔母羊,得到羊羔绒,难度实在太大。阿尔金山这边却不一样,宣传力度的薄弱直接导致的就是经费的不给力,因此,相较于那边的严阵以待,这边就好像是一个大筛子,到处都是眼儿! 每一年都有不少偷猎者悄悄闯入保护区、甚至是藏羚羊栖息的核心区,他们沿着四面八方的漏洞钻入,如入无人之境。而对于那些肆意妄为、心肠歹毒的盗猎者,保护区管理局一点办法也没有。怎么管呢?四五个管护站、四通八达的区域、上千公里的边界线,仅凭手里那几台破车、小猫两三只,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是无能为力的。 说起这阿尔金山保护站的老陈,保护站里几乎人人提起他来都要竖大拇指。他已经在保护站待了十几年了。一开始是义务在这里帮忙的,他为人忠厚老实,吃了亏也从不抱怨,还特爱帮助别人,到最后连领导都看不下去了,给他转了正,发了一份工资,虽说那份工资实在是少得可怜。 没有人知道这老陈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保护藏羚羊,他几乎把那些跳跃在山间的精灵当作了自己的孩子,每次见到被人猎杀后剥皮的羊尸他都要哭一场,然后亲手把它们一只一只埋掉。他尤其是对这十几年来一直于冬季活跃在阿尔金山盗猎藏羚羊的一个团伙深恶痛绝,近几年一到冬季就在追踪这个团伙,队里的人都说他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老陈,这些人就是你要找的那些个?”一看见这些身影,另一个队友也上前来悄声问老陈。 “嗯,就是他们!”老陈眼中有着深深的痛恨。 第173节 “他们人多,咱们是不是先回去通知队长?”一开始出声的那个人有些担心。 他们此次只是出来例行巡山,这一支小队只有六个人,两支枪,而前方这些人至少有二十几个人,人手一支枪,真要正面对上,他们还只能给人家塞牙缝。这年头,盗猎分子可凶残了,遭遇武警都敢还击,就别说他们这些护林员了。 剩下没出声的三个护林员,两个是维吾尔族,一个是汉族,他们的表情很轻松。其中一个趴到老陈身边伸头看了看,很快又退回去给身边的人嘀嘀咕咕说起维吾尔语来。 “行了,知道你们中间有人认识这些家伙,这一次别想再通风报信啦!”老陈轻蔑地看了那三人一眼,一口吐出一直咬在嘴里的草秆,“以为老子不知道,前几年,好几次老子要堵住这伙兔崽子时,都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老子找了三年没找到这些人,眼下也不想找了!反正我只相信海子一个,等会儿啊,你们都跟海子往回跑,听见没?”说完,他松了松自己手中那柄猎枪的枪栓。 “嗳——阿达西(朋友)——你、你咋这个样子说话——呃?”其中一个很不服气,拉高了声调说话,才开口就被老陈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没了底气。 “哼,别给脸不要啊!”老陈手里端着一支枪,这个小队的另一支枪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他的背上。他取下来给自己身边的一个较为年轻的护林员:“给,海子,把这个拿着,带着他们回去找队长,就说我这里发现了一条大鱼,他要是感兴趣,趁早!” “这个……老陈,我们都走了,就你一个人行不行?他们可是有二十多支枪!” “放心!”老陈在他们都上马后,一边给马屁股给了一掌,那马长嘶一声,迈开蹄子就跑。同时,这声响顿时把几十米外的那伙人惊动了:“什么声音?” “有人!” “糟糕!是那帮护林员!” “糟了!头儿,要不要抓住他们?”一时之间,那边有些混乱。 老陈趁机在半米多高的枯草的掩护下,悄悄退入了刚才那帮人出来的林子。他可是资深老猎人,如今倒要看看,到底谁成了猎物! 这边,一阵短暂的慌乱并没有使这边的领头人乱了阵脚,他手搭凉棚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用了,跑了就跑了吧!”说话的人有点儿耳熟,正是尼加提。 “呸,尼加提,你怎么突然变成菩萨心肠了!”胖子还是找到了他,此刻就靠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听了尼加提说“不追了”,马上吐出一口唾沫,连草一起吐到地上,面含讥讽地说。 “我说胖子,你干嘛老是要死要活地死缠着我?”尼加提对胖子也有点火大,但他却奇怪地从没有当众赶过胖子离开,甚至在觉察出“黑皮”有意对胖子下手后,还多次敲打他,严令他不许这么做。 “你以为我喜欢你啊?你只要把赛米提的下落告诉我,老子马上就走信不信?”胖子脸色忽然变了,他似乎也有些烦躁。 “哦,这是谁啊?这么惦记我?”一个声音像打雷一般忽然在他们耳边响起。随即,尼加提眼睛一亮:“阿甘(哥哥)!”喊罢快步迎上去,拥抱来人。 “我说尼加提,你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还没处理好?”赛米提表面笑眯眯地拥抱自己弟弟,却在他的耳边冷冰冰地说了这么几句。 “阿甘,我也没办法,他死死缠着我!”尼加提见了自己兄长似乎智商一下倒退了,“他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可不能对他做什么!” “知道了!”赛米提冷冷地回答一句。这个弟弟啊,就是个勺子(傻子)! “赛、米、提!”胖子一见来人眼神就是一缩,这会子见人家两兄弟松开怀抱,面对那个正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中年男子,他咬着牙,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嗳——阿达西(朋友)——是你啊!”赛米提故意装作此时才认出胖子的样儿,张开双臂,看着像是想跟胖子来个热情的拥抱。胖子却一闪身躲过去了:“当不起,我跟你可不是阿达西!” “嗳,怎么不是阿达西呐!你跟尼加提是阿达西,尼加提是我同一个阿洽(妈妈)的阿甘(兄弟),你是他的阿达西,就是我的阿达西!”赛米提脸上功夫了得,硬是把胖子那铁青的脸色视若无睹,反倒一个劲儿地故作亲热。 “少来这些拉拉扯扯的,赛米提,这么些年我到处找你,就是想问你一句话!”胖子不为所动,只冷冷地问出这一句。 “哦,什么话?”赛米提见他这般油盐不进,脸色也冷了,硬邦邦地答了一句。 “当年,昆仑山上那个女护士,是不是你杀的?”胖子这大半辈子似乎就是为了这个问题活着的。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小子还真是一个情种!没错,是我杀的,怎么?你要给她报仇?”赛米提此番现身,早就做好了打算:胖子跟自己这番恩怨早晚要了,迟不如早,否则,总让他不清不楚地跟尼加提混在一块,早晚会出事。只不过他那个弟弟太心软,念着旧情,总不肯解决这个麻烦,还禁止“黑皮”下手,他只得自己亲自出马,否则,他重新给尼加提的这些人手也会被他很快折进去! “你承认就好!”胖子并没有失去理智,他身旁这二十多个人都是赛米提的铁杆儿,眼下看他们的眼神,怕是只有尼加提一个不想自己死。而且,如果他真的对赛米提下手,恐怕就连尼加提也要跟自己拼命,他努力把胸中那口气咽下去,“我答应过尼加提,只要你承认,我不会杀你!”胖子在心中默默加上一句,“但我会把你绳之以法!” “哦?呵呵!你说你不杀我!那你这么些日子口口声声说的报仇是什么?小孩儿过家家么?”赛米提不信。 “我是说过不会杀你,却没说过要放过你!”胖子忽然抬头,眼睛红红地盯着赛米提,“我对尼加提说过,若你承认了,咱们两个决斗,不准用枪,生死各安天命,赛米提,不知你敢不敢?”说到“敢不敢”三个字时,胖子舌绽春雷,当头大喝,真正是气势十足。他在赌,赌赛米提带着的这伙亡命徒崇尚个人武力,如果真是这样,赛米提要是不敢跟他生死决斗,就会被手下小瞧,从而失去人心。 果然,胖子赌对了,赛米提听了他的话,脸色铁青好不难看,但他死死地盯了胖子看了半晌之后,还是允了:“哈哈!痛快,好久没有碰着你这么痛快的人啦!行,老子就给你一个找死的机会!”说这话的赛米提此时脸色狰狞。 “不过,不能是现在!”赛米提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这场生死决斗推到很久以后,“现在可是我们兄弟赚钱的大好日子,没有时间陪你玩儿,等这一年的收成定了,我一定陪你好、好、玩、玩!”赛米提一把揪住胖子的衣领,一个字一个字地在他耳旁说道。说完,他放下胖子,拍了拍手,状若无事般吩咐尼加提:“尼加提,这里不是最好的设伏地点,前两年在这儿猎的羊太多,如今羊不怎么来这了。你叫上人跟我来,咱们到鲸鱼湖去!” “好嘞!”尼加提见哥哥和胖子两人居然见了面并没有拔枪相向、瞬间定生死,这心就放下一半了,也顾不得自己一直讨厌挣这种血腥钱,忙招呼人上马,跟着赛米提去鲸鱼湖。 要说这尼加提也倒霉,找宝这活儿他干了也有七八年了,从来没出过事,没想到一回失手,用熟了的人就大多折了进去,才跑出“黑皮”和他两个。后来带着哥哥给的人再干吧,那些人都没干过这个,没经验,根本找不到宝贝在哪儿。上回他、“黑皮”和胖子好不容易找着一山谷的黄金了吧,还遭遇强悍的俄罗斯黑手党,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因此,这一回,尼加提实在是拗不过哥哥赛米提的邀请,带着自己所有人来帮忙猎藏羚羊了。赛米提后来给他补充的人手中,绝大多数都是干这个干惯了的,就连“黑皮”,虽说跟他找宝年头长了,可人家原来也干过这个不少年,经验也是够的。他这一支队伍,只有他和胖子两个是“菜鸟”,所以,底下人说在哪儿埋伏他就从善如流了,如今听赛米提说去鲸鱼湖更好,他二话不说跟着便走。 二 猎杀 对于这些职业盗猎者来说,每一回昆仑山和阿尔金山漫长的冬季都是他们的收获季节,一般在每年的十一月初到次年二月份,有的时候还可以提前一点儿开始,推迟一点结束。这样一来,长达四五个月的时间都在大山里晃荡,这物资不准备充足了不行,所以,除过每人一匹马代步,他们还带了不少毛驴驮东西。 当然,赛米提那边的人不会这么原始,他们都是开着越野车进来的,物资也都是装在车上。 “别看这里大多数地方开车都可以到,抓羊还是不方便。现在这些羊也越来越狡猾了,轻易不下山,很多时候得骑马上去抓!”赛米提看弟弟终于跟自己一条心,舒了一口气,开始给尼加提传授经验。 “等会儿到了,你先看着,学一学,很快就会了。‘黑皮’的剥皮手艺不错,也不知这么些年丢下没有,到时候让他教教你。这抓羊啊,必须一抓到就剥皮,剥了皮就走,不然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碰见武警喽!”赛米提虽然狠,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我的人都叫他们开车去了大九坝草原,那边地势平坦些,去年那里还有不少羊,也不知道今年那些傻羊还来不来了。”赛米提这回是专门过来带弟弟的,他将人手分成了两路,尼加提的人马都是骑马牵毛驴的,所以进山也不怕。 队伍正走着,忽然一头小毛驴不知怎的,嘶叫了一声歪倒了一条腿,它身上绑着的物资“哗”的一下倾倒在地上,造成一片小慌乱。 “怎么回事?”尼加提高声问。 “毛驴子脚崴了!”一个手下的声音。他们这会儿已经在山边上了,道路狭窄,不适合来回窜,只得扯着嗓子喊。而一头毛驴出了事,后头的人、马、驴都过不来。 “快点搞好!”一听是这事,尼加提、赛米提都没有放在心上。 马上进山,前边是一道山沟,眼下已经到了沟口,好容易等东西又在驴背上放安稳,这边一回头,尼加提发现了一小群雪鸡,一只放哨的,单脚站在一块石头上。 “瞧瞧,这是什么?今晚阿甘有口福了!”尼加提笑道,拔出自己的手枪来就要打。 “等等!”赛米提制止他,“马上进山了,这沟里头能不用枪就最好不用枪,说不定有羊呢。那藏羚羊最是胆小,只要有一点儿小小的动静就跑得飞快。想吃雪鸡还不简单,看‘黑皮’的!” “黑皮”果然没有让尼加提失望,他取出自己怀里的一个特制弹弓,捡起几颗小石子,“嗖嗖嗖”射出去,那边落下一地鸡毛。 “哈哈,‘黑皮’,行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尼加提看到手下捡回来的十几只雪鸡,乐得合不拢嘴。倒是赛米提看了看刚才毛驴子崴脚的地方,皱了皱眉。 入了山沟,阴坡上雪白一片,尼加提仔细搜寻,果然看见雪地里有四只藏羚羊在那边懒洋洋地卧着。他轻呼一声:“阿甘,羊!” 第174节 “嗯,看见了,数量太少,不值得!”赛米提头都没抬。 随着人群的靠近,那四只羊有些察觉,它们站了起来,支楞着脑袋细听着。赛米提这帮人并没有故意放轻脚步,它们很快就紧张地向山顶跑了几步,这时候,尼加提才发现,山顶更高一些的地方,有一个由十多只母羊和小羊组成的小型羊群。 “这才有些意思!”赛米提眯了眯眼,他招手叫队伍停下,然后与“黑皮”两人开始嘀咕起来。 “砰”的一声,枪响了!本来由于他们停止靠近而显得有些犹豫的四只羊马上慌了神,连同正在吃草的母羊和小羊一起,很快就迈开蹄子跑了个无影无踪。 “混蛋!谁开的枪?”赛米提见到了嘴边的肉居然飞了,大发脾气。虽然这么小的羊群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可这种事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大忌! “没、没有人开枪啊!而且,刚才那声音像是猎枪发出来的!”尼加提也很奇怪。他的这支队伍,配备猎枪的很少啊。胖子是最有可能捣乱的一个,可胖子手里并没有猎枪! “声音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黑皮”脸色不好地指着阳坡对两人说,阳坡上有一片不算太稀疏的树林——似乎被人盯住了啊! 赛米提想起此前那毛驴忽然崴脚的事,脸色一沉,拉过“黑皮”悄悄嘱咐了几句。“黑皮”很快便带了几个人悄悄进了那阳坡上的林子。 不一会儿“黑皮”便无功而返:“打枪的人早就离开那片林子了。不过,我看到了有开枪的痕迹!只有一个人!”“黑皮”此时心中很恼火,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人很熟悉这片地形,看上去是个老手!” “只有一个人?老手?”赛米提一听“黑皮”的这个判断眉头便一皱。“老手”这个词是特指的,专门称呼猎杀藏羚羊这个行业里从事五年以上,对羊的习性和整座阿尔金山地形都了如指掌的人。这种人在赛米提的队伍里也是不多见的,别看他带着人干这个干了十多年了,可大多数人并没有“黑皮”的那种记路的本事,让他们单独进来,百分之百要迷路。就连他手下的“四大金刚”,也只是凭借个人武力值高才牢牢占据那个位置的,若要真把人单独扔进来,那“金刚”也得成“死金刚”啦! “这个人为什么盯着你?”赛米提问弟弟。他的行踪向来很隐蔽,这回又是只带了一个人直奔尼加提约定的地点,他怎么都不相信是自己被盯住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来人是盯着尼加提来的。 “不知道啊?”尼加提有点莫名其妙。这几个月来自己很老实啊,什么也没干,也没有招惹什么人,怎么会被人盯住。 “那就是跟那个胖子有关?”赛米提看到弟弟脸上的表情,觉得他应该是真不知情。 “那不可能!”尼加提和“黑皮”两个异口同声,尼加提马上转头看向“黑皮”,“黑皮”转过头去。 “那算啦,叫兄弟们小心点儿!”赛米提见了弟弟和“黑皮”的小动静,没说什么,眼中倒是透出一丝玩味的神色。 队伍继续往前走,意外没有再度出现。穿过山沟,又翻过一个冰达坂,就快到鲸鱼湖了。其实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鲸鱼湖,而是那附近的一座山谷,谷中有着大量的藏羚羊栖息,赛米提打它们的主意已经很久了。 这天晚上,一群人就在这山谷的中央扎下营帐。干这个,这些人个个都是老手,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不仅营帐扎得牢牢的,赛米提和尼加提的营帐还铺了厚厚一张羊毛毡子,便携式的酒精炉子也升起了火,铜制的奶茶壶坐到了火上,一会儿,帐里便飘起了特有的奶茶香味。 这一路,胖子都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尾巴上。由于尼加提的关系,倒也没有人来为难他,只不过,一路上,很有几个人看他的眼神不对。胖子知道,赛米提只怕不会真的跟自己进行公平的生死决斗,他很可能在这条路上想办法瞒着尼加提对他下手。 “喂——”胖子很奇怪,按理说此时他应该很是担心自己的小命才是,可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反倒趁着扎营时没人注意自己的机会,对着营地旁边的一块石头轻声喊着。 “喂,别躲了,我看见你了!”胖子左右瞧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对着岩石又喊了一遍。只是,这次也一样,岩石依旧不动如山,连一丝风都没有来给他凑个趣儿。 “好了,我说看见你了就是看见了,别以为我使诈,要不是现在有人盯着我,我非得过去揪你出来不可。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跟这帮人不对劲,听我一声劝,别跟了,太危险了,快悄悄离开吧,真把这些人惹火了,你还真的不够看!快走!快走!”胖子说完,也不管岩石有没有反应,抽身便走。他走后,很快便有一个尼加提的手下过来,围着这块岩石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直到实在没有看出异样才离开。 等到夜色降临,大如银盘的月亮升上中天,将那皎洁的光辉洒满这个披着洁白纱衣的山谷时,整个营地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岩石处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人“呼”的一下从离石头还有四五米远的斜上方跳下,他就是老陈。刚才他并没有藏在岩石那儿,而是躲在了旁边的树上。只不过听了胖子的话又见了后来那人的举动,他已明白,胖子是真的发现他了,不想他暴露才故意对着不在同一方向的岩石说话,若非如此,只怕他早就被后面那人揪出来啦。 “他是谁?为什么要帮我?”老陈看着眼前简陋的帐篷,心中起伏不定,“到底是听他的,暂时退走,等待时机,还是?”他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个念头摇出自己的脑海。他是护林员,虽然深恨这帮盗猎者,却也不愿以暴制暴,使自己的双手重新染上血腥。 他想了想:也不知道队长他们看没看到自己留下的印记,能不能直接赶上来。算啦,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自己只有继续暗中跟着这些人,见机行事吧。 这么想定,老陈便再一次进入林子,很快就被树林和夜色掩去身形。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只可惜冬日的阳光威力不大,晒在人身上,除了使人懒洋洋的没力气之外,似乎就没了别的作用。 营地的人都很晚才起来,一直到对面山坡都洒满阳光了,他们才吃完早饭并纷纷将昨晚宿营的东西收拾到毛驴背上去。这会儿,对面山坡上,一群藏羚羊从山坡另一边闯了过来。 “快,叫他们抓紧!”赛米提吩咐尼加提,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似乎无所事事的胖子,招了“黑皮”过来,脸色阴沉地吩咐了几句。 其实不用尼加提去提醒,他的这伙手下一看见羊群,那就是双眼冒光啊!马上效率提高了好几倍,不到十分钟的工夫,便都可以行动了。 “这一次羊儿来得太快,来不及做陷阱了,少不得动静要大些,你们提着点神!”赛米提见大多数都是熟悉的面孔,也不多废话,手一挥,这些人便悄悄向着那群羊儿围过去。 羊群现在在对面山坡接近山脊的雪坡上,很多警惕性还是蛮高的,一边不停地用前蹄刨开雪吃草,一边时不时地支愣着脑袋听动静。 赛米提他们撒开了大包围圈悄悄围上去。这群羊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两百多只,不是昨天那个小群可比的,这回他们好歹提起了点儿精神。 就在这群人的包围圈即将合拢,大多数羊群似乎察觉出来一点异样,却又有所犹豫、将跑而未跑之际,昨天那个熟悉的枪声又响了:“砰!”随即,羊群马上炸了锅,四散奔逃! “该死!”如果说昨天赛米提只是有一点生气的话,此时他就是暴怒了。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们的行动,真的是汉人说的那个什么“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啦!此刻,“黑皮”正悄悄贴在胖子的身后,而尼加提则正好一回头看到那边很不和谐的两人,脸上一怔。赛米提看到弟弟的脸色和对面的两个人,决定暂时放过胖子,叫“黑皮”全力以赴把那个一再碍事的家伙找出来再说。 “黑皮”已经站在了胖子的影子里,只差一点儿就要得手,却偏偏这时候听到赛米提的叫唤:“‘黑皮’,过来!” 黑皮只好收起自己的武器,迅速地赶到赛米提身边,而胖子,似乎全无察觉。 “你这样……”赛米提嘀嘀咕咕地交代“黑皮”,似乎没有瞧见自家弟弟时不时投过来的那个复杂的眼神。“黑皮”则一边听一边点头,待他交代完后,便带了几个人牵着马、拉着毛驴离开了,连尼加提也没有告别一声。队伍中除了赛米提,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胖子见尼加提脸色越来越难看,轻轻地笑了! 三 逼入绝境 老陈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的腿已经受伤了,是匕首扎的。一想起那个人,老陈就从心底冲出一股恐惧来——太可怕啦! 老陈其实不是天生就爱护野生动物的,他以前是猎人,一家几辈人都是猎人。在他出生的年代,那时候,国家甚至出台过“狩猎法”和“有害动物防治法”,这并不是保护野生动物的法规性文件,而是指导基层如何捕杀动物的操作方法或者守则。作为家住昆仑山数代人的土著猎户,他家里是领有任务的,每年必须上交三匹狼或者雪豹的皮,而每多上交一张狼皮或雪豹皮,国家会奖励四只羊。 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在父亲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会了在昆仑山和阿尔金山之间任意来去,四十年来,他把这些地方踏过无数遍。对于别人来说闻之色变的危险无人区,对他来说就像是自家后院一般,杀狼、捕豹、猎羚羊,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一桩。自十八岁从父亲手里出师以来,他每次进入这片广袤的无人区,都可捕到至少两三只雪豹!可以这么说,如今昆仑山雪豹的绝迹,有着他很大的“功劳”在里边。 可是,终年打猎的他,却忽然有一天被猎物晃伤了眼。 那也是一年冬天,他又冲着雪豹进了一趟这个库木库勒盆地。雪豹是一种非常美丽却又非常笨拙的猫科动物,它有一身雪白华丽的皮毛,却在生活中尽显迷糊本性。它喜欢沿着固定路线活动,经常留下明显的痕迹(足迹、粪便、刨坑、爪痕等等),这就给有经验的猎人提供了线索。老陈家族的猎手通常是在雪豹的行进路线上下一种自制的铁夹子,直径30厘米左右,用一根细铁链连着一个铁块,当夹住雪豹时可以消耗它的体力并留下拖拉的痕迹。只是,一旦夹住,就需要花费三四天时间去追踪、搏斗、杀死、剥皮。 那一年他26岁,才娶了一位美丽贤惠的妻子,而且妻子还怀上了孩子。他有心多猎几只雪豹、狼和藏羚羊,等妻子生了孩子后好有些补身的食物。 说来也邪门,一开始半个多月都没有半点收获,他已经有些心急,因为妻子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他决定再等一两天,然后不管有没有收获都得回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一回会空手而归时,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的例行检查便让他发现了自己的猎物。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只雪豹被夹子夹住以后居然没有逃跑。它似乎做出过努力,想要把夹子甩掉,可惜都是无用功,还把自己的那条腿弄得血淋淋的,徒增痛苦。老陈一见它这样首先松了一口气,它不跑,长达三四天的追踪时间便可以省下来。他正着急回家陪老婆呢,这只豹子还真体谅他。 第175节 见了当时还是一位青年的老陈,那只美丽的雪豹忽然做出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举动:它竟然弯曲一双前腿,给他跪下了!与此同时,它的眼眶中滚出两行泪珠,看着就像一个寒风中乞讨求命的小姑娘! 老陈瞪着那生灵心中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家中的娇妻和心中的贪婪占了上风——这时候收获一张雪豹皮虽然没有国家奖励了,但来收皮毛的贩子能给出1000块钱的高价!(在上个世纪80年代,1000块钱在偏远农村可是一笔巨款啦),他扭着头对那只雪豹开了一枪。 等他剥皮的时候才发现,这只雪豹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小豹胎——难怪它不敢逃! 当时他心中虽然咯噔一下,却也手下没停。等他拿着那张华丽的雪豹皮兴冲冲地回到家想给妻子炫耀让她高兴一番的时候,得到的居然是妻子因为难产母子俱亡的消息! 他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天,眼前居然没有一次想起妻子那张美丽的脸,而是那雪白的生灵死前看向他的绝望而哀伤的眼神……后来他听说了国家开始保护这些野生动物,而雪豹已经绝迹昆仑山的消息,便义无反顾地拿起自己原来用来猎杀这些生灵的枪,做起了它们的保护神。 只是,这一回,他的血似乎要洒干在这片土地上啦!这样也好,他本来就愧对这里的生灵,为了它们,再洒干自己的血,也算是把罪孽还清了吧,他想! 那个人,真是厉害啊!老陈自认为对于这片无人区的认识,自己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没想到身后一直追着他的那个黑衣服的家伙,居然能够一直追上来,两天两夜了也没有跟丢。老陈已经有点儿绝望,他的体力跟不上了。此时的他,不知为何又想起当年被自己追踪猎杀的雪豹来,拖着受伤的腿和腿上的铁夹子,利用熟悉的地形没命地逃跑,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痕迹,被猎人追踪而至,最终难逃被杀剥皮的结局! “报应啊!”老陈抓了一把树叶上的积雪,抹在自己的伤腿上,“现在的我与当年那些被夹子夹住的雪豹何其相似!报应啊!”他叹口气,自言自语道。 被雪冰住的伤口渐渐麻木,血也早就不流了,老陈才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条,把伤口扎紧,回头看了看身后,然后在自己停留的那棵树下埋下了什么东西:“好!就算我这回是命里注定要血债血还,你也别想毫发无损!” 他离开不到五分钟,浑身罩在黑袍子里的“黑皮”仿佛一个黑色幽灵,飘着来到这棵树下,他一眼便看见了树下被压得明显凹下去的一个浅浅雪痕,冷笑:“哼,这么快便体力不支么?” 也许是他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了些,也许是作为老猎人的老陈埋藏手法确实很隐秘,使得一向对于踪迹最为注重的“黑皮”也没能发现,总之,这一回,“黑皮”失误了,只听轻轻“哒”地一声,“黑皮”仿佛飘在雪地里的双脚,其中一只居然被一个铁夹子夹住了! “该死!”“黑皮”虽然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并且试图跳开,居然没有快过这铁夹子机关的关合速度。要知道,这夹子是特意用来捕猎雪豹的,猫科动物一向以灵巧见长,还是每每逃不过它的利嘴,可见这铁夹子的灵巧和利落。 “黑皮”可不是雪豹,他比雪豹要凶狠一百倍,伸手硬性掰开铁夹子咬合的机关,小腿处已经渗出鲜血来,他看都不看一眼。这天气,血很快便会止住,根本不需要他费心,只那个猎人,居然能让自己流血,这一回真得好好招待他了!想到这里,“黑皮”脸上挂着一丝冷笑,顺着老陈留下的浅显痕迹追踪而去。 “不要动他!”楚风一声大喝,差点把威廉的魂儿吓掉。他也不想动尸体,只是他探了唐昧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气了之后,想再切切此人的颈动脉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死亡。不过在他的手指将将要沾到唐昧的衣服之时,就被楚风喝止了! “怎、怎么?”威廉心中本来就恐慌,再被楚风这么大声一喊,觉得自己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儿啦。好容易稍稍平复一下心情,见楚风已经踱过来,蹲在他身边检查唐昧,马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楚风的胳膊,“楚、楚大哥,你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他死了!”楚风并没有用手去接触唐昧,他仔细看了看唐昧的脸色,然后用一块破布把自己的手包起来切了切唐昧的颈动脉处, “在这种地方,记得千万不要用手去触碰疑是尸体的物体。很多古老的毒和巫术,都是借用人或动物的尸体传播或作为媒介的!” “巫术?你是说,我们很可能又碰上这种东西了?”凌宁脸色没有太过意外。在阿尔泰山的那个山谷里,她就曾经中过巫术的招,那位女祭司居然利用她的头发给她下了咒,还好后来楚风获得了女祭司的承认,否则她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看着不像,倒像是中毒!”楚风摇摇头,否认了凌宁的推测。 “中毒?他在哪里中毒的?难道这里的空气有毒?那可糟了!我们会不会一会儿也中毒啊?跟他一样!”希林一听有毒,顿时慌了。这也怪不得他,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放心,空气中应该没有毒!”楚风忙安慰他,“如果空气中有毒我们早就出事了,等不到现在!我怀疑,他中的应该是某种生物毒素!”楚风一想到这里就听到了越来越大的“嗡嗡”声,“等等,难道?”楚风想到这里,忙飞奔到神殿门口,往外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不知何时,神殿外出现了一大群黑压压的黑色蜜蜂,个头很大,气势很足,宛如一架架小型轰炸机。它们似乎没有办法通过眼睛“看见”,所以一直在围着神殿的窗户打转,居然还没有一只找到大开着的神殿大门。尽管如此,但亲眼见到偌大的一座神殿,窗户外围得满满的这些长着黑色茸毛的家伙,还是很能使人心中发毛的。 楚风的第一反应便是,赶紧把门关起来,千万不能让这些变异的黑蜂飞进来。 “楚大哥,你要干什么?啊?”凌宁和威廉跑过来一看都吃了一惊,马上也想到要关门,赶紧一边一个准备把门关严实了! “等一下!”见他们这么积极,楚风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等等!这门不能关!” “为什么?楚大哥,这个人,他可能是被这黑蜂叮过,然后便死了。这说明这些变异的黑蜂有毒,咱们可不能放它们飞进来啊!”威廉很着急,这些黑色蜜蜂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不,这很不对劲!”楚风看了看那些雕刻有女神像的窗户,“你们看,这些窗户都是木头的,还有雕刻,以那些黑蜂的个头,要想钻进来早都进来了,怎么它们一只也没有从这些窗户的镂空孔洞里头钻进来?还有,就算这些蜜蜂都是瞎的,那这么大一扇门,刚才我们谈话时这些蜜蜂就到了,大门敞开这么久,为什么它们不进来?这里头很不对劲,我们不能轻易动这扇门!” “是啊!”凌宁缩手缩脚地在门口左看右看,看到那些大个子黑蜜蜂果然一直扇动翅膀在那里“嗡嗡嗡”地飞个不停,却一直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以“8”字形排着队循环飞着,既没有钻过窗户空洞的打算,也没有掉头从大门处飞进来的意图。 “这是怎么回事?似乎这些蜜蜂并没有想进咱们这间神殿的打算。”凌宁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听话”的蜜蜂,很是疑惑。 “它们的出现似乎就是为了吓唬人,让人把门关了!”桑布很久没说话,一开口就直指问题中心。 “没错!一开始,唐昧说过,他遇见过鸽子蛋大的黑色蜜蜂,很凶猛,他吃过亏;然后他忽然死在咱们面前,而且死后脸色乌黑,看着就像中了毒。这么一来,在看到这群气势汹汹的黑蜜蜂时,是个人都会想到,要快快关门,不能让这群蜜蜂进来!”楚风也醒过神来,哪怕大门打开,这些蜜蜂也根本不会飞进来,那么,到底唐昧是因为什么而死的?为什么这些蜜蜂明明到了门前却不往里头飞?为什么这看似一个局,而且这个局要的就是他们关门?关了门以后会发生什么?刚才唐昧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自家老爹真的跟这个阵法有关吗?这样强悍的阵法,他又该怎样做才能带着众人安全出去?一时间,楚风的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只有一个念头被他牢牢抓住:无论如何,既然把大家带进来了,他就一定要把大家一个不少地安全带出去! 大昆仑之新疆秘符3 第十六章没有结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出这种事?难道、难道桑队他们就此、就此……”王聪依然在他旁边,他的眼睛已经肿了,声音哽咽着,充满着不可置信和不甘。 在地底的亲人朋友们啊,你们可还安好? 桑布和唐昧带着凌宁和威廉进入特克斯河中心的那个大洞中已经三个月了。冯祥和王聪他们自打那四人进入洞中的第一天起便提着心,好容易像熬刑期一样熬了三个月,终于数到第九十天了,一向跳脱的王聪简直想翻上三个跟斗,而一向老成稳重的冯祥则瘦了一大圈,看来他操的心着实不小。 “你说,今天桑队他们能回来么?”王聪已经顾不上操心他们能不能有所发现这事儿了,他只希望,下去的同事和朋友能够安全返回。 “一定能!”冯祥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大声回答王聪。王聪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家伙也心中没底。 “唉,你说,好好的,桑队为什么非要去地底冒险呢?”王聪想不通,更想不通的是,“还有那个什么水库的负责人,一开始死活不肯同意断流一个小时,非要咱们协调到了厅里,厅长打电话才算把这事儿搞定,你说这叫什么事?” “人家也是顾忌水库的安全,据说今年九月意外发洪水,水库里的库容量居然比往年增加两倍不止。眼下已经进入十二月份,可今年的特克斯河居然到现在也没有结冰,流量也出乎意料地大。整条特克斯河断流一个小时,你知道得有多少水吗?要是因为这个把大坝给毁了,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冯祥是个厚道人,也知道人家不是故意为难自己这一方,而是确实有难处。 “那也不能耽误我们的事啊,要是因为他们不肯断流,桑队他们回来了却因着那巨石搬不开而活活闷死,岂不是……岂不是……”王聪脸憋红了也没想出一句好词来。 “好啦,总算人家现在也答应了,咱们就耐心等会儿吧!”冯祥其实自己也急得不得了,却还要安抚队友。 “断流啦!断流啦!”一直盯着河水的考古队队员们一见河水流速明显减缓,忙欣喜地大声叫嚷。 “等着吧,桑队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王聪捏了捏拳头。 河水慢慢减少,直至变成涓涓细流然后消失,河中心的那块巨石终于露了出来。 “咦,那石头怎么没动静?” “是啊是啊,上回水流一断掉,它就移动了啊!” “就是、就是!桑队他们就在石头下边,这石头不动,他们怎么上来啊?” 队员们七嘴八舌,说得冯祥脑仁儿疼。 “快少说两句吧,现在这里情况有变,巨石不能移开,桑队他们就上不来,咱们不能在这儿干等着了,要去想办法啊!”王聪还是脑子转得快的。 “怎么办啊?事先没有准备起重器械,单靠咱们这点子人,可是奈何不了这块石头的啊!”队友中有人就开始哀叹。 第176节 “推,咱们去推!”冯祥发了狠,“那石头看着像是有几十吨重,实际也许没有呢?再说,上回咱们都是看见它移动了的,它底下一定安装的有机关,也许是这机关时间长不用了,被卡住了呢?咱们用力推一推也许就好啦!”冯祥虽然得了桑布的令,要在他不在的时候全权负责,可是生性谨慎的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说服大家跟他一起去做,而不是命令。 好在桑布平时在队里威望高,人缘儿也好,大家都服气他,因此,大家都希望他真的能够回来。冯祥的话,倒与这些心中还存有一两分希望的人不谋而合。因此,剩下在场的三四名考古队队员连同特克斯县兄弟单位的人和临时雇请的农民工一起,大约十几个人一起,大家走到巨石的前面,由冯祥喊号子,一起往后推。 “一、二、三,使劲!” “一、二、三,使劲!” 冯祥一声一声喊着号子,见巨石纹丝不动,自己也挽起袖子上阵,却还是无用。 “怎么办?这石头太重了!”王聪已经沉不住气了。 “再使把劲儿!我刚刚看到它摇晃了一下,也许只要再加把劲就成了呢?”老实人也偶尔会说些善意谎言的。 “好,来,再使劲!”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信心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冯祥的电话响了。 “什么?”接到电话的冯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电话那头的吼声实在太大,连他身边的人都听到了。短暂的沉默过后,冯祥身边一位义务来帮忙的本地人首先撂下手中的工具往岸边跑:“水库垮啦!洪水就要来啦!大家快跑啊!” 这句话就好像在油锅里滴进去了一滴水,巨石周围围着的这些人马上炸了锅,慌忙之中,大多数人不择方向,四面八方地瞎跑。 “快!快上岸!”冯祥一见不是个事,事情已经这样了,可不能让它再继续恶化下去。他连忙大喊,一边喊一边自己带头向岸边跑去。 “快——快上岸!”冯祥提醒了王聪,他也跟着冯祥喊。很快,昏了头的几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跑上岸。 “岸边也不安全,大家尽量往高处跑!”冯祥生怕有人因为一时松懈出事,上了岸马上又大声招呼所有人往高处跑。就连几名一时慌乱中跑到河对岸的,听到了这句提醒,也不停脚地继续跑。 好在水库离这里有个几十里,就算是洪水到达,也需要近十分钟的时间,那个电话又打得十分及时,使得这群人得到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十分钟后,跑到附近一个小山包上,亲眼见着巨大的洪峰卷着无数泥沙和少量冰棱呼啸而过的冯祥,双眼都红了!又过了几个小时,等接到水库大坝上的那个缺口已经被堵住、险情暂时被控制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悲伤的眼泪也同时涌上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出这种事?难道、难道桑队他们就此、就此……”王聪的眼睛已经肿了,声音哽咽着,充满着不可置信和不甘。 在地底的亲人朋友们啊,你们可还安好? (第三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