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秘方》 第1节 第一章 火烷尸衣(上) 夜静得吓人,一座山峰耸立围绕的山谷中,依稀可见几道亮光,映照着一群人的身影。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押解着一名五花大绑的中国男青年,立在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前。 借着火把的亮光,洞口一眼还望不到底,火药味夹杂着阵阵奇异的气味,不住地从洞底犯上来,这正是日本兵炸弹的杰作。此时,所有的日本兵都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警觉地盯着洞口。 “太君,没错啦!东西应该就是在这墓里,要进去开棺材才拿得到!”一个满嘴黄牙的汉奸狗腿子一哈腰,躬身对着面前的日本兵军官道:“吴三是当地出了名的把式,太君一百个放心的。” 听着黄牙的言语,松田小队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抹嘴角的小胡子,操着生硬的汉语道:“支那人的医术是这个,皇军拿到了东西,你的大大的有赏!”边说边举着大拇指在黄牙面前晃了晃,接着对押解吴三的日本兵挥了挥手。 日本兵得令,将吴三松了绑,松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盗墓的干活,吆西!和皇军合作,好处大大的有!和皇军作对,统统死啦死啦地!”松田边说边作了个杀头的手势,紧跟着又一挥手,没等吴三作何反应,一把便将其顺那洞坑推了进去。 吴三径直跌落了四五米才到洞底,幸得松软的泥土垫了底,这才不至于摔断手脚。他一口吐掉呛入口中的泥土秽水,忿恨地骂了两句“狗娘养的小鬼子!” 忿恨,是发自内心的!吴三不是胸怀天下的仁人志士,不是忧国忧民的文人雅士,吴三只是个贼,一个在乱世中靠偷死人财物生存的贼。但当他亲眼见识了一帮强盗恶贼制造的恐怖屠戮后,他才知道和这帮丧心病狂的人比起来,自己不过是个菜头。而他在整村整村的血洗中苟活下来,也让他深刻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国仇家恨。 吴三刚爬起身,只见一盏灯火从洞顶传下来,黄牙用绳索一边扯着煤油灯放下来,一边道:“吴三,你也是个聪明人,好好跟着皇军,包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人总要识时务的嘛,你看那些和皇军作对的,哪个有好下场!”他说着话,火光映照在那张不知廉耻的嘴脸上,透射出令人憎恶的狡黠。 说话的同时,两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也跟着攀了下来,甩给吴三一把小铁锹,接着用枪托狠狠地顶了顶吴三的后腰,叽里呱啦地骂了一通,逼着他继续往里探。 吴三一边在心里骂,一边不得不提着灯盏,小心翼翼地弯腰探进了古墓的墓道,那两名日本兵远远地跟着,始终不敢靠得太近,没走多远,吴三已经进了墓室。灯盏的亮光隐约照出了墓室内的情形,除了乱七八糟堆放的石雕和瓶瓶罐罐外,最醒目的便是墓室正中位置的一具石棺。 吴三对发冢开棺这一套是轻车熟路,小鬼子要找的东西只能在石棺内,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一想起松田如此这般重视,想必是垂涎已久的东西,想到这吴三显得极不甘心,怎么也是咱中国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怎能让这帮强盗抢夺了去? 前方是一口孤零零的石棺,表面并不平整,看得出原本打磨得就不够精细,再加上不知道多少年岁月的侵蚀,更使得它显得老旧而诡异,昏暗忽闪的油灯下,冰冷的石棺直让人发怵。 两名日本兵揪住吴三将其强行推到石棺处,紧接着后退了好几大步,拉紧了枪栓瞄准着石棺。吴三被推搡得一头撞到在石棺上,疼痛欲裂,鲜血顺着额头就流淌了下来,滴在石棺上,竟顺着棺盖与棺体的接缝徐徐地渗了进去。 “支那人!快点地干活,死啦死啦地!”四周空灵静谧得吓人,不时传来阵阵古怪声响,在这样的场合,连这帮平日里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感到了恐惧。一名日本兵忍不住了,对着吴三做了个捅刺刀的动作,恶狠狠地催促着他。 吴三心里依旧痛骂,恨恨地咬了咬牙,用袖子抹了抹额头,接着提起掉落在地的油灯扫了一眼四周。只见空荡荡的墓室里,胡乱地散落着一些破旧的罐子瓷片之类,吴三是个盗墓贼,这里对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工作场所而已。不过这次不同,从他被推进来开始,他便觉得这里透着股古怪。 墓室规格很齐整,吴三凭经验,可以看得出它的年代异常的久远,至少有几百年光景。奇怪是眼前这具石棺,放在这样的墓室里,显得极端的不匹配,因为这石棺从表面上看起来,年代似乎要久远得多,就好像它不属于这个墓室的东西一样。石棺的表面刻着一些古怪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一个个模模糊糊的人。石棺原本应该是白色,可能是年代过于久远了,棺面上却长满了像霉菌一样的绿色绒毛,一碰即钻心地痒,石棺上的图案被那些绿色绒毛遮挡了大半,无法看清到底是什么。 吴三觉得诡异得紧,但此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他提起铁锹试探地敲打了下石棺盖,做着开棺的准备。忽然,油灯的灯光一闪,吴三扭头一看,险些瘫坐到地上,一棺之隔的对面,忽然出现一张干枯的脸,黑洞洞的眼窟正紧盯着他看。 吴三脑门一热,冷汗顿时就渗了出来,在墓室里不声不响地凭空多出来一个人,这种情形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吴三猛然间碰上了,还是吓得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惹得那两个日本兵也骂骂咧咧地举起了大枪作防护状。 这是张高度扭曲变形的面部,仅有薄薄的一层枯黄发黑的皮,紧紧地裹在骷髅上,那张脸离吴三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吴三一个趔趄坐到地上的同时,一眼便看到了那张脸的主人。那分明是一具人的尸骸,浑身被几只血红色的细手牢牢缠住,这才使得他以仰首跪立的姿态紧缚在石棺的一侧。而更令人惊骇的是,这尸骸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却并不是腐烂,而是像被吸干了血肉一般的高度褶皱收缩,那些血手的五指就像是一根根吸血管,仍在贪婪地吸吮着他的血肉。 “不好!难道是……!”吴三心头猛地窜过一个念头,脸色顿时就变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就在这时,石棺内突然传来了阵阵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想出来一般。 吴三顿觉不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那两名日本兵也发现了这动静,慌乱地开了两枪,打在冰冷的石棺上,激起点点火星,刺耳的枪声在墓室里回荡着,如鬼魅般萦绕,许久才散去。上面的日本兵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很快黄牙和两名日本兵也跟着攀了下来,看得出他极不情愿,显然也是被胁迫着塞了下来。 “你的两个,棺材打开的干活!”六个人挤在拥堵的墓室里,围着一具棺材,谁也不敢动手,日本兵推着吴三和黄牙,刺刀直接就顶到了腰眼上。 吴三看了一眼那具石棺,看着那黄牙吓得几乎都要尿裤子了,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快意。当下把心一横,心道他娘的要死一起死,我吴三一条贱命,换四条小鬼子和一个汉奸狗腿子的命,横竖都值了!于是发了发狠,当下豁出去了,上前奋力地撬开了石棺棺盖。 棺盖刚刚被撬开,一股黑雾便顺着撬开的缝隙弥散出来,煞那间,酸腐呛人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墓室。吴三捂住了口鼻,壮着胆子往棺内一看,只见一具绿色的尸骸,蜷缩着躺在棺内,身上缠满了那种红色怪手,尸体并没有腐烂,还可以看得出人形,只是通体绿油油的,浑身都像是长满了手。 吴三还在发怵,突然听得耳边一声惨叫,转眼只见黄牙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发了疯似的双手往胸前乱抓,撕心裂肺一般。很快,他的皮肉开始收缩,整张脸慢慢地塌陷了下去,像被硬生生地抽去了血肉一般。吴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却见几只蛇一般的红色怪手,疾速地朝其它几名日本兵就摸了过去,很快缠上了他们。他们想逃已经晚了,那触角尖刀般的指尖已经钻入了他们的胸腔,贪婪地吸食了起来,墓室里充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煞那间血污一片。日本兵慌乱地放了几枪,却丝毫不起作用,很快也像黄牙一样,被掏空吸食了内脏。 “狗娘养的小鬼子!你们也有今天!”吴三先是一阵惊恐,接着畅快地骂了一声,这才看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那种红色怪手正是山里人传说的鬼血蛇藤,它们常潜居在阴暗的山岩缝中,伺机攻击各类小动物,吸食它们的肉体作为养料,而墓室里的鬼手血藤因为吸取了大量阴气,攻击力更加骇人。 刚想到这,吴三忽然觉得脚踝一紧,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动着他向着棺内而去,同时他也感到腿部一阵清凉,一只血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脚踝,顺着他的裤腿就往里钻。吴三顿时心里一紧,刚反应过来,几股钻心的疼痛便从大腿根部位传递过来。 他痛得也惨叫了起来,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和灵魂慢慢被抽离了,短短几秒钟内,他双腿已经麻痹得没有了知觉,硬生生地被拖得跌进了石棺内,仰面一看,那绿色尸骸的嘴里不住冒着黑气,眼珠子突然变得鲜红。 “不好!尸变了!”吴三大骇,求生的意识使得他赶紧地用双手紧紧握住棺沿,拼劲了全力与鬼手血藤对抗着,疼痛和恐惧使得汗水很快湿了他全身。 突然,那绿色的尸骸猛地坐起了身,几根鬼手血藤嗖地就缠了上来,几下就像捆牲口一样将吴三牢牢捆住,那如尖刀一般的血手猛地一收缩,吴三整张脸几乎就贴到了那尸骸的脸上,一阵酸腐的黑气呛得他几乎要窒息。 很快,一阵奇痒遍布了吴三全身,他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那黑色尸气的缘故,只感觉身上像千万条松毛虫在爬动一般。吴三情知已无生路,反倒显得泰然起来,转头望了望那几具已经扭曲变了形的尸体,心道我吴三盗墓无数,死在墓里也算是报应,不过拉了几个十恶不赦的小鬼子垫背,怎么也值了。只是这样死去太也难受,不如来个痛快的! 吴三想着,使出了最后的气力,一把举起煤油灯盏,砸在石棺上,火扑通一下便撩了起来,很快蔓延遍布了整个石棺。那些鬼血蛇藤原本就是忌讳着吴三举着的灯火,才最后一个对他进行攻击的,当下火光四起,那些鬼手血藤逃命般地缩了回去,它们极易燃烧,很快整个石棺内一片火海,绿色尸骸一见火,被烧得张大了嘴巴,唧唧惨叫挣扎着,伴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吴三得以挣脱,跄踉着跌出了石棺外,灼热的火光烤在身上,他似乎觉得那钻心的奇痒好了不少,又明显地感觉到疼痛了。他喘了好一阵粗气,下意识地从棺盖上挪开身子,往棺内一探。火势经过了短暂的旺盛,已经慢慢在减弱了,那尸骸和鬼血蛇藤都几乎烧成了焦炭。 吴三眼见稀里糊涂捡回了一条命,还在暗自纳闷,突然发现尸骸身上似乎穿着一件奇异的衣物,尽管尸骸几乎已经化成灰烬,但那衣物却完好无损,它一动不动地置在棺底,不时地还迸出几粒火星。 吴三大奇,伸手取过那件所谓的衣物,略一抖动,但见其光亮如新,而且完好无损,就像在火中进行了洗礼一般。火光一尽,一股刺鼻的怪味顺着棺底便透上来,吴三只感到鼻子、喉咙一阵疼痛,身上的奇痒越加的厉害了,低头一看,但见胸口处竟缓缓长出了许多恐怖的绿毛。 阵阵毒烟沿着盗洞蔓延到了洞口外,很快上面也传来了一阵阵慌乱的枪声和惨叫,不久又恢复了安静,吴三知道这帮小鬼子算是彻底栽了,当下一激动,尸毒却已经开始发作了。 吴三浑身痒得几乎要自杀,七窍都流出了鲜血,心道这回看来是死定了,这宝贝东西怎么也不能被小鬼子得了去,藏起来等后来人发现,还能落个杀小鬼子的好名声。吴三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将那件神衣塞入自己的胸口,奇怪的是,它紧贴着自己身子的时候,身上的奇痒便消减了不少。 难道这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吗?吴三一边想着,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朦胧之间,他看到眼前石棺上那若隐若现的图案,猛然间,他的意识一下子清晰了许多,挣扎着一个劲叫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第二章 火烷尸衣(下) 这回并未要了吴三的命,让吴三没想到的是,那件奇特的衣物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改变了他今后的人生轨迹。 该是吴三命大,当时吴三昏迷了两天后,一山中采药老道发现了他这个唯一的活口,便背回深山之中,救治调养幸得不死。而这件奇特的衣物也随同被带了回去。老道研习得知,这件衣物名叫火烷尸衣,乃特殊材质所制,非但遇火不化,而且逢火必净,是传说中的奇物。火烷尸衣上满布的是文字篇章,所记载的皆为医药命理之术,不光文字晦涩,内容也极为高深莫测。吴三是个草莽,字都识不全,更别提研习会通了。为了答谢救命之恩,他干脆将火烷尸衣拱手相赠予老道。 那老道博古通今,见到如此奇卷极为动容,稍加研习之后,更是大为惊叹,此后足不出户便日夜研习,以火烷尸衣上的记载为依托,着成《六壬奇方》一书。老道收吴三为徒,交授其医药之术,再不许他作倒斗的营生。 三年后,老道将《六壬奇方》授予吴三,留下一句话:火烷尸衣乃天铸,蕴含绝密天机,你今后将行走江湖,必诸多不便,为师携它归隐深山,自此世上便再无火烷尸衣。《六壬奇方》中秘术,皆从火烷尸衣而来,若使用得当,非但能扶弱济世,也可助你荣升腾达!自此老道便再无踪迹。 那时候世道不太平,战争频发。吴三凭着老道传授的一些医术,行走在四周大山的村落,悬壶济世,广施善缘,渐渐有了些名气。加之他日夜研习《六壬奇方》,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一时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百里之外慕名而来的。新中国建立后,吴三在老家的省城里开设了医行,专司针灸推拿、民间奇方,同时兼营中药材生意,多年经营后很有些家底。 所谓树大招风,文革时期吴三被端出了老底,一时间盗墓贼、卖狗屁膏药的江湖骗子、资产阶级暴发户等一系列头衔接踵而来,吴三也被正式冠名吴老三,成了戴高帽挨批斗的主儿。治病救人的吴三虽说没丢下自己的命,但心却已经死了,自此不愿再让下一代修习医术,甚至一气之下就要烧毁《六壬奇方》,可最终没下得了决心,这本奇书才得以保全,却一直被打入冷宫,在阴暗的衣橱角落里度过了多年时光。 相对于那些年死在牛棚里的人来说,吴三无疑是幸运的,他挺过了那段非常时期,嗅到了改革开放的春风,最后得到了平反,并被尊称为老神仙,参加了那场轰轰烈烈的“神仙会”,并受到很高的礼遇。吴三的一生跌宕传奇,无奈却膝下无人,临终时他用颤抖的手,将这本带给他无数荣耀和坎坷的《六壬奇方》塞到他哥哥的孙子吴奇手中。 当吴奇手捧着一本泛着浓浓的中药和陈腐味的书册时,已经是四十年后的事情了。 和吴三不同,吴奇家这一脉的人属于循规蹈矩型的。也就吴奇这小子不安分一点,不知道是遗传了他三叔公的秉性,还是被他那本奇门医书蛊惑了,自接触那日起,便沉迷其中难以自拔,最终选择了走三叔公的中医老路。 其实,随着改革开放新价值观的形成,再加上之前的除四旧,当时西医已经盛行,中医几乎成了狗皮膏药江湖郎中的代名词,只有在广大偏远地区的山村,这类江湖郎中才能展现价值,于是乎当上山下乡的风潮刚过去没多久,吴奇便又重蹈了上代人的覆辙。虽说是自愿,但家里是相当不赞同,然而吴奇的态度相当坚决,最后他们终于屈服,估摸着也是抱着呆不了多久就忍不住回的意思。 第2节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偶然的,在吴奇心目中,三叔公简直就是在世华佗,似乎没有什么怪症能够难得了他,而自己所崇拜的三叔公将奇书传给了自己,更让他孜孜不倦。三叔公临终前只留了一句话,这句话只有一个字。吴三走的非常突然,临终前只说了一个“药”字,没有人能猜出他这一个字是什么寓意,也许对于吴三来说,这一个字便可以代表他的一生了。 吴三行医半生,似乎准确预见了自己随时可能死亡,所以他在任何时候,都做好了死亡的一切准备。当时虽然已经开始推行火葬,但在某些地区贯彻得并不顺利,入土为安的情结依旧占据着人的思想。吴三早早地看中了一块地作为他死后的栖身之所,他出高价买下了方圆四周三里的地方,将所有的槐树全部砍掉,只砍槐树,其余树一律不砍,并告诫家人,定期来他的墓地查看,在他买下的这方圆三里的地方,绝对不能出现槐树,一旦发现槐树苗就要立即除掉。家人不明其故,但在吴三慎重严厉的告诫下,只得照办,最后,吴三以九十高龄寿终正寝。 在吴奇的记忆中,三叔公的葬制是极为奇特的,平常人下葬所用的棺材都是木头的,而吴三所用的那口棺材是高纯度的铜打造的,更离奇的是,这口棺材在吴三壮年时就已经开始打造了,历时三年才完成,铜棺周身光亮照人,棺面上按着吴三的意思,刻上了一组怪异的图案,铜棺的棺盖与棺体的结合处布满了锁扣和铜环,棺盖一盖上即牢牢锁住,整个铜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铜制密码盒。 吴奇本以为,三叔公是盗墓贼出身,一定担心自己的墓也遭受被盗掘的命运,所以才采用这种奇特的棺材。但后来吴奇偶然从一个卜字道人那里得知,那种图案并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一种阵法,叫乾龙轧尸阵!这种阵法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镇尸,以用来应对各种尸变。吴奇听了大吃一惊的同时,也无比困惑,难道三叔公早在壮年时期就预见自己死后一定会尸变? 这天,吴奇正捧着那本《六壬奇方》在灯下研习,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吴大夫,快……快救人啊!” 门外嘈杂一片,看样子动静不小,吴奇一开门就吓了一跳,门外足足站了十几个村民,手持着火把、扁担、绳索,有的村民还伤痕累累,这阵势哪像是来求医的,倒更像是来打群架的。 “怎么?怎么了?”吴奇大奇问道。来这山村这么多天了,整天也就对付些跌打损伤的,这回整这么大动静,一时还真让他有点小兴奋。“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吴大夫!二柱子他趟了鬼了,您快去瞅瞅,这不我把人都叫上了!”一中年男子喘着气说着,吴奇认得他是村里的生产队王队长。这王队长话说得急,吴奇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王队长忙又解释了一遍,这才听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是村民张二柱上了趟山,回来后刚睡下还好好的,到了半夜她媳妇起身给孩子盖被子,一看身旁躺着的丈夫差点吓晕过去,张二柱浑身皮肤泛出艳绿色,像长了一层苔藓一般,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呼噜打得震天响。 到了白天他的肤色又恢复了正常,照例上山下地的,也没什么异常,一连几天都正常,他媳妇也就没当回事了,以为是睡蒙了看花了眼。岂料没过几天,这张二柱就像犯了失心疯一样闹腾起来,深更半夜把自己的媳妇孩子吓得哇哇哭叫,整个村子都能听见。邻居有上前帮忙的,这犯了疯的张二柱力气极大,五尺多高的汉子一甩就是一丈开外,没人能治得了,李队长招呼了几人先稳住张二柱,这不正抄了家伙搬救兵去了,同时也不忘叫上吴奇这位口碑还算不错的郎中。 “往年也闹过这事儿,都是让鬼给附了,请个跳大神的就中,吴大夫你去给跳个大神,把那东西请走就没事了!” 吴奇一听差点晕倒,心里直叫冤:各位村民同志,鄙人是个大夫,不是茅山道士,医术和迷信完全是对立的!敢情自己的推拿针灸手艺全让这帮村民传成了驱鬼驱邪吗? 不过眼下治病救人要紧,容不得吴奇多想,当下背起药箱子和村民奔着张二柱家就去了。 张二柱家门口早已经聚了一群人,都是被折腾得没法睡觉过来看热闹的,王队长一个个给轰了回去。张二柱子光着大膀子,双手张开被捆在一根扁担上,胳膊上被缠得像纱布一般,四个壮劳力将扁担卡在门槽上,分别按住扁担的两端。张二柱子双眼露凶光,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木柴,一边像嚼锅巴一样嚼得咯吱作响,一边奋力挣扎着,那力度大得吓人,几人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都给我按住了!”王队长一声令下,转头对吴奇道:“吴大夫,你看这状况,赶紧支个招儿,你要鸡血狗血红绸子什么的就通个气,我赶紧让人去准备!” 吴奇一听哭笑不得,王队长还念叨着跳大神的事,自己堂堂郎中硬是被村民和江湖骗子搅合到了一起。撞客、鬼附身这类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合时宜了,从张二柱的症状来看,倒更像是羊癫疯发作。不过印象中羊癫疯发作那是双眼上翻、口吐白沫,意识不受控制。而眼前这个张二柱的意识似乎清醒得很,双眼血红露凶光,像盯着八辈子仇人一样盯着众人。 略一询问张二柱的家人,才得知他身体一向健康,并没有羊癫疯的病例,也没有家族遗传史。而且张二柱的症状表现也的确和普通的抽风有所不同,问题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吴奇平日里给人治治伤风感冒,再就是跌打损伤,遇上个刁难点的也就是虫咬中毒什么的,这回冷不丁碰上个这么个怪病,一时还真不知道到底从何处下手。 眼看着张二柱还在那闹腾,众人的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吴奇有些按捺不住,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了,先按着抑制羊癫疯的法子,控制住张二柱的病情,让他先安省下来免得伤及无辜,再从长计议。想着便取出了银针夹。 这可是吴三叔公传下来的,平日里可是针到即病除的,不知道这回可有神效? 一般来说,人一旦生病,浅则在络,深则入脏入脑,银针刺穴的目的就是要打通经络,使血气顺畅。而羊癫疯为督脉气阻滞、头中气乱所致。督脉通络于脑,而“脑为元神之府”,因此必先通其督脉,活络元神,按着惯例,应从督脉大椎穴治起。 吴奇让众人将张二柱子扶起,牢牢捆缚在绑牲口的木桩上,连续在大椎、内府、百合三穴下了三针。 几针下去没一会功夫,张二柱的脑袋便慢慢耷拉了下去,挣扎的力度明显减小了,意识似乎有所恢复。吴奇一看略感惊喜,赶紧趁热打铁,分别又在长强、腰俞、命门三穴刺下,作为巩固。 岂料后三针刚下,张二柱像遭了电击一般,猛地一个打挺,跟着身子抽搐起来,双眼一下子猛睁到了极限,恶毒地盯着吴奇。一见此景,吴奇脑门一热,心里当即道了声坏了。突然间,张二柱不知哪来的气力,“咯嘣”一声猛地挣断了捆缚着的扁担,当即双手高举,接着就扑向了吴奇。 第三章 银针刺穴 这冷不防的一下子谁也没有预料到,吴奇刚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一紧,一口气当即堵在了胸口再也出不去。那张二柱力气大得出奇,一双手像铁钳般死死卡住吴奇的脖子,当下几乎拿出了玩命的态势。 吴奇被这一双手牢牢卡住,没法喘气也没法挣脱,憋得满脸通红,几乎要窒息。众人眼看着情况不妙,对着张二柱几乎群殴起来,抱腿的抱腿,抱胳膊掰手指什么招都用上了,费了半天劲才把吴奇从他那大手掌中挣脱出来。吴奇吓得不轻,脖子几乎快要断裂一般的疼痛,倚着牲口棚的墙根呼呼直喘气,心里却是一个劲地迷惑不解。 自己的针灸功夫师从三叔公,不太可能有什么偏差,而且督脉导气的思路也是正确的,为什么出现这样更严重的结果?难道真的是鬼上身?张二柱是闹撞客了? 那张二柱倒也能折腾的,眼下七八个壮爷们围着转,硬是控制不住他,最后没法,一个个玩起叠罗汉,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又绑回到老树上,浑身用麻绳捆得像木乃伊一般,即便这样那张二柱还是不安省地挣扎,嘴里不知名堂地一个劲叫骂。王队长头都大了,目前也只能暂且息事宁人了,索性用块汗巾往张二柱嘴里一塞,又给他伺候了几十圈麻绳,眼看着再没有挣脱的可能了,这才招呼着众人各自回家,等着天亮再作打算。 吴奇顾不得惊魂未定,到家便迫不及待地翻出了那本《六壬奇方》,对照着张二柱的症状比对了起来。自己清楚地记得,督脉通气之法,就算不能一下子根治住他的奇症,但最起码不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而且吴奇对自己的针灸术是十分有信心的,他不相信闹什么撞客,自己到底哪出了差错? 吴奇的针灸术基本师从于三叔公吴三,而吴三在世时,吴奇并没有机会接触和研究《六壬奇方》,而是临终时将其传于吴奇。这是一本深奥难懂的书卷,篇幅虽不算太大,但所述之内容却颇为广阔。名为奇方,实则蕴含气理、药理、奇症、异相、异方等多种见解。吴奇虽说尽心研究了几年,也只不过是在皮毛理解的基础上有些升华罢了。 张二柱的病情,按着书上的理解,应属气理范畴。《六壬奇方》上有记载:气阻则六脉不通,督脉通脑,督脉阻滞则神乱。神乱皆由阴阳起,独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失衡皆乱,阴阳平衡去疾……! 吴奇翻阅了几章,也尽是些理论化的东西,并不像《本草纲目》那般,详尽到何方医何病的程度,理解起来自然困难了许多,而且这不是一天两天功夫就能大彻大悟得了的。今日连吓带累的,折腾得有些虚脱,没翻几下,困意顿时袭来,吴奇抱着那医书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吴奇顾不上吃早饭,拔腿就往张二柱家里跑。到那只见张二柱依旧绑在老树下,四周围着一群村民,张二柱的老婆孩子哭得哇哇的,被村里一群妇女围着劝慰着。 一见吴奇到来,人群中有人打了招呼,王队长的外甥刘三迎了上来,吴奇左右环顾,急问道:“你舅哪去了,今天我再试几针,不行的话就要送二柱上县里的医院,不查查病因是治不了的!” 刘三一听即道:“送什么医院啊,就张二柱这样的谁敢带着他翻山越岭的,路上出了乱子谁负责?”说完又胸有成竹地道:“舅舅今天去山那边的谢家集请牛道人过来,张二柱这是鬼上身,不请走那东西是不行的。” 吴奇苦笑了一声,他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怪力乱神这类东西在他的脑海中自然没有生存的土壤。先前早听说过谢家集的龙山有一位牛老道,被村民吹得神乎其神的,似乎很有些本事,这一遇到奇症异状的,村民的脑子首先想到的就是那牛老道。 他不屑地摇了摇头,岂料刘三一本正经地道:“唉!吴大夫,你可不能不姓这个邪。二柱的这毛病来得有些古怪,不请道士怕是治不了,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但还是不能不信邪啊!” 这话着实刺激到了吴奇,这新时代已经到来,怪力乱神竟然还左右着这帮淳朴村民的思想,实在是医者之耻!吴奇略一思索,招呼着就让几人将捆在树上的张二柱解下来,他要按着昨天的法子再次试试。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昨天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当下都认为这小吴大夫也被传染了疯病了。但吴奇自己心里头明白,昨夜翻阅《六壬奇方》让他开了点小窍,昨天银针刺穴,是以阴离草入的药,这是属阴的药物,而张二柱吃针后病情加重,可能正是书上所述的阴阳失衡而乱,今天若以阳火攻之驱阴,兴许有奇效。吴奇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眼下病急乱施医了,要真是闹了撞客,那顶多也就是自己多年的唯物主义观在今天崩溃了而已。 闲话少说,吴奇三下两下挽起了袖子,取出了针夹,以纯阳药物雄黄酒入药,直取大椎穴,一针下去没多久,张二柱眉头一舒,原本目露凶光的表情似乎有所缓解,身子也不那么僵直了。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吴奇不敢大意,让人将张二柱四肢捆了结实,这才又在陶道、脾俞、肾俞、肺俞四穴下了针。 张二柱吃了几针后,原本憋得发青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浑身软哒哒地似乎就要摊下来。许久,只见他眼珠子一翻,浑身像电击一般剧烈抖动,口中不住地哀嚎着,声音响彻整个村里,极为凄厉恐怖,这青天白日的听起来都叫人忍不住直哆嗦,看到他这副惨样,他那媳妇儿子跟着哭闹得更厉害了。 这一下吴奇心里也没底了,这张二柱病情如此不稳定,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不死也得残废。医治无方倒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但要是医死了人,吴奇在方圆之内恐怕就无法立足了,下一步到底该继续还是就此放弃,吴奇有些拿不准。 就在犹豫不定的时候,突然,张二柱的脑袋往前一仰,猛地张大了嘴巴,浑身依旧不住地颤抖。他的嘴巴越张越大,很快已经到了极限,吴奇脑门一热,心道坏了,张二柱这一口气接不上来恐怕就归位了,自己这草菅人命的罪行看来是背定了。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吴奇和众人大感惊愕:那张二柱打了一个大饱嗝,接着一阵干呕,竟吐出了一条酒杯粗的黑色长蛇! 第四章 鬼道士 那黑蛇从张二柱的口中钻出,竟然蜿蜒漂浮在空中,就像能飞一般。很快的,黑蛇的身躯便膨胀了起来,竟然化作了阵阵黑烟,向着四周散去,渐渐地没了踪影,众人一齐惊得目瞪口呆,胆小的妇女和孩子们当即吓得失声哭叫。 吴奇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寥寥几针竟然从张二柱体内逼出这么个东西。不过眼下张二柱的情形让他放心了不少,他抚着胸口解脱般地喘着气,莫名其妙地望着惊骇的众人,一个劲地叫饿。吴奇松了一口气,能感觉到饿那是好事,好胃口也是生命力的表现,吴奇惊喜交加,看来三叔公遗留给他的那本《六壬奇方》还当真大有搞头。 慢慢地,那张二柱恢复了神志,当下就如饿死鬼投胎一般,两口一个馒头,不一会消灭了好几个,把送上来的馒头都吃光了,这才打着饱嗝在众人的盘问之下道出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张二柱是在山上采药时出的事。当地山区中草药资源丰富,一直就是本地人业余创收的首选项目,张二柱是和邻村的两名村民一起,去深山采集一种叫做鬼杏红的中药。而这种中药只有深山的鬼子嶂那边才有,鬼子嶂是当地出了名的邪门地方,自古就有妖怪的传说,经常发生山民无故失踪的事情,所以这里是当地的禁区,人们对此极为忌惮。 但鬼杏红比较稀有,中药贩子出很高的价格收,这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诱惑力是极大的,于是当地从来就不缺为钱而铤而走险去深山里的。几人冒险入了深山,一切还算顺利,直到夕阳西下,就在几人背着沉甸甸的药框准备返回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草丛里有异常的动静,就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一般。 第3节 这鬼子嶂的名头张二柱他们是听说过的,在这里不太可能会遇到其它人,而且仔细一听便又觉得不像是人在说话。几人心里有些发怵,就想赶紧离开,但那古怪声响越来越近,好像有东西在追击着向他们靠近一般。几人无奈,只得壮着胆子小心地作防护状,用药锄将掩盖的草丛掀开。 此时已近黄昏,再加之密林遮蔽,光线不是很好,掀开草丛只勉强看到一块倒塌的石碑。几人一致判断这是一块墓碑,认为不小心挖到古墓了,又惊又怕。墓碑有字的一方是朝下的,没法看出写的是什么,不过几人也没心思知道,想起方才的诡异情形和山里的古怪传说,都感到有些害怕,当即就准备溜。 就在这时,石碑后的草丛中一阵“滋滋”的声响传来,几人循声搜寻,突然一只赤红色的大蛇张嘴吐杏从草丛中钻了出来。那蛇浑身红艳艳的,还冒着缕缕青烟,在昏暗的光线下就像是一只烧红的铁块。那怪蛇从绿草上爬过,绿草立即变得枯黄,接着像被焚毁了一般成了草灰。几人看到如此怪异的蛇,当即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握紧了手中的药锄与那大蛇对峙着。 那大蛇只原地盘桓了几下,突然窜上前发动了攻击,张二柱反应快,见状当即操起手中的药锄就是一下,正中蛇头,那蛇吃痛赶忙缩回了脑袋,盘起了身子掉转了方向作防御状,似乎有逃走的意思。几人一见此当下便有些大意,懈怠了起来,不料那蛇突然一张嘴,照着几人的面门位置猛地吐出了一道黑烟。 那黑烟充斥着一股酸腐的尸臭,几人只感到喉头和胸口一阵冰凉麻痛,像猛然被灌进了一大碗高纯度烈酒,接着又感到浑身奇冷,像掉进了冰窖一般,当下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几人连滚带爬地勉强远离了鬼烟,那黑蛇已经不见了踪迹。 而回来后的当晚,张二柱就发了疯,从他吐出黑蛇的情形来看,八成就是中了那怪蛇的招儿!听张二柱说完,人群中有人发出了疑问:听张二柱的口气是三人一起中的蛇毒,但为什么只有张二柱一人犯了疯,难道另外两人体质特殊吗? 疑问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这时,人群中即传来一个声音:“他阳气弱,赤鬼火炼的阴毒觅上他他就躲不了!”声音苍老沙哑,但却铿锵有力,颇有震慑力。吴奇扭头一看,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身后紧跟着一位长发男青年,王队长也跟在后面呼呼喘着气,这应该就是他请来跳大神的大仙。 吴奇暗自偷乐,这除四旧、铲除封建迷信的风潮刚过没多久,这年头道士可是稀奇货,也只有在这山沟沟里才能揪出一个半个来。这回给张二柱祛了毛病,也算给这帮村民上了一课,今后这牛鬼蛇神的也别争自己这郎中的风头了。 不过看得出村民对这道士竟有几分尊重,一个个还称得上客气,吴奇正纳闷,只见那老道围着张二柱转了一圈,一抚须道:“你居所位居地底,隐晦不透光,门前多为槐柳,阴气难出阳气难进,造就你易病之体,而另外两人终年常吸食麻黄烟,体内阳气聚集,比你更能抵挡阴毒。他二人疾在体表,而你已入脑入髓!银针探穴虽然解了你一时之痛,但治标不治本,遗病犹在!” 那老道说完转过身道:“没想到村中竟有奇人,想起以阳火之法驱阴毒,是哪位高人,能否出来让老道我开开眼界!” 吴奇原本以为这老道会来些怪力乱神之类,没料到几下便点出了病因所在,而且看破了自己的伎俩,不禁暗暗称奇,当下更加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二人。 这老道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纪,虽然须发都已经白了,但却红光满面,脸上的皮肤粉嫩得像婴儿的皮肤一般,而且精神爽朗,步伐稳健声如洪钟,有种世外高人的气派。他身后跟着的男子一袭黑色贾尼装,背着个半旧的檀木箱子,长发盖住了他一半脸。吴奇再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那男子的肤色极为特殊,无论是未遮掩的半张脸还是裸露的手臂,都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赤红色,看起来就好像没有皮一般。 张二柱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听老道这么一说,又不踏实起来,他媳妇又哭叫着向老道求救。那老道掐指一算,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很快停留在吴奇身上。 “是你下的针?你年纪轻轻,如何习得这助阳驱阴的法子?”老道围着吴奇转了一圈,略有深意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带着一丝欣赏的语气问道。 吴奇身为医生,对装神弄鬼之流原本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听到老道刚才的分析,恰恰符合《六壬奇方》中的阴阳气理之说,顿时起了好奇之心。但是即便如此,既为医者,不仅要治病救人,驱除人们脑子中的封建迷信思想也同样重要,眼看着村民受这道士蛊惑不浅,不杀杀他的威风实在不行! “这是我家祖传的针法,也仅仅解一时之急而已,要彻底根除,还得费不少周折!” 吴奇说完,那老道呵呵一笑,也不作辩解,当下道:“那我们斗斗法吧,看看是你这神医的技法高明,还是我老道的三脚猫伎俩厉害,咱们切磋一下如何?” 眼下治病救人要紧,切磋斗法实在不是时候,但一看到老道那挑衅般的眼神,吴奇便气都不打一处来,当下被惹恼了,切齿暗道今天我吴奇不拿出点看家本事出来灭灭你的威风,实在妄为医者! 决心一下,吴奇即道:“好!你说切磋什么!只要不是歪门邪道,你尽管拣最拿手的来吧,别说我不尊重老人!”吴奇当下摩拳擦掌,心道这可是你这老家伙自找的,今天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杀你的威风不可,看你今后那一套歪门邪道怎么去愚弄乡民。 老道爽朗一笑又道:“既然是赌局,总要下点筹码的吧!你拿什么作筹码?” 吴奇听了一惊,心道这老道这时候提筹码,该不会是冲着我那本《六壬奇方》来的吧?这老家伙看起来老奸巨猾的,不得不防啊!可印象中这本书一直都被自己珍藏着,自己视若珍宝,外人连边都没摸上一回,这老道又怎么可能知道! 看吴奇有些迟疑,老道又道:“要不这样吧,今天乡民们都在场,给我俩做个见证,我二人以针灸救人之术斗法,定出胜负后,输的一方满足胜方一个条件就可!各位乡民,请你们作个见证!” 吴奇一听这一怔,便越来越觉得那老道居心叵测了,当下皱眉思索着该怎么应对。而老道的话一出,人群中便有人开始起哄了,乡下人原本就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道士和医生斗法可是个新鲜事儿,怎么也得见识一回。不过有的人也知道这老道性格乖张,眼下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斗法,但众人皆敢怒不敢言,一时毫无办法。 这一起哄便止不住了,吴奇想不答应都不行了,当下一咬牙,发了发狠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切磋技法咱就互不相让,你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就从这位老乡医治开始,你能找出病因就算你赢!”老道大手一扬,作了个请的动作,笑着看着吴奇下一步的动作。 吴奇一听这当即傻眼了,找病因?这可是赶鸭子上架的事情了。自己连蒙带撞的,好不容易才让张二柱神志清醒过来,自己要是知道病因,直接就对症下药了,还用得着和你在这啰嗦吗? 本以为老道玩什么神针探穴、导气归虚之类的,这类东西自己能拿得出手,谁料到这老道耍如此阴招儿,哪壶不开提哪壶!众目睽睽之下,吴奇急得额头都冒汗了,考虑到张二柱的安危,他又不敢盲目下针,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那老道略显得意地一笑,转头朝那赤肤男青年一点头,唤他取出一根银针,伸手扎在了张二柱的后颈上。那张二柱一蒙,很快眼皮开始打架,昏睡了过去。众人不知其意,那老道却不慌忙,要了条长凳就端坐在一旁等。吴奇也纳闷异常,不知这老道玩什么鬼花样,这老道虽然看着倒也算慈眉善目,但吴奇对牛鬼蛇神一向颇为排斥,怎么看这老道都不觉得是个善类。 忽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转向了张二柱躺倒的方向,接着皆皱眉,赶鸭子似的惊愕地簇拥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吴奇伸出脑袋一看,只见那张二柱的身上,也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层绿色霉斑一样的东西,而且还在蔓延着,很快覆盖了全身,绿乌乌的极为渗人,好像得了某种古怪的皮肤病一般。 吴奇一见此景更是一阵哆嗦,他记得三叔公偶然盗得火烷尸衣的经历,当时穿着火烷尸衣的正是一具浑身绿色的尸骸!想到这吴奇更是大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老道究竟在搞什么鬼。 许久,那老道迅速拔出了银针,张二柱身上的绿色便慢慢淡化散去,随即他醒来,一个劲地打着哆嗦叫冷,四肢紧紧蜷缩着,似乎恨不得立即找个被窝钻进去。 “体内阴寒过度,我用银针激出了他体内的寒气,化骨尸毒已经深入骨髓,怕是极难驱除啊!” 眼看着张二柱被来回折腾那吓人模样,再听得老道这番话,张二柱的媳妇再也熬不住了,当即抱着老道的腿开始嚎啕大哭,恳请老道救命。这一闹,连着四周围观的人都动了恻隐之心,老妇人、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一个劲抹眼泪,哀求着老道,一下子都把希望寄托到了老道身上。 吴奇一看这阵势,心里可不是个滋味,看来自己涉世未深,斗法还不是这老狐狸的对手,心里暗自骂道我要是有当年三叔公一半的本事,现在哪有你牛鼻子老道妖言惑众的份儿! 那老道倒是不紧不慢,看到他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得意的神情,吴奇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岂料,那老道抚了抚须,一本正经地提出治病救人是他份内的事情,但光凭他师徒二人力量不够,必须得要懂得针灸医术的人协助才行。 这话显然针对的是吴奇,老道话一出,张二柱他媳妇转身上前就抱住吴奇的腿哭叫,众人求助的方向又转向了吴奇,弄得他好不尴尬。更有甚者,人群中有人起哄,说什么吴大夫人品高尚,这回医好了张二柱,干脆就将他外甥女介绍给吴奇,那可是村里的一朵花。 吴奇一听差点没当场撞墙,无奈职责所在,不由得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向老道询问道:“好!只要能治好他,我可以配合,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那老道一听窃喜,望着吴奇眉头一扬道:“我牛老道的法门传内不传外,要配合我,你得先拜我为师才可以!” 第五章 赤鬼火炼 吴奇一听这几乎晕倒:自己来到山区行医,扫除迷信、根除一切牛鬼蛇神的思想可是和行医救人同等重要的事情,今天这公然愚昧众人的老道居然要自己拜他为师,这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答应的! 吴奇一个劲地摇头,众人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当即簇拥着上前。 “吴大夫,无论如何你都得帮忙,村里人一直当你是半尊菩萨,这事情你可推脱不了!” “吴大夫,这拜个师不过是头点地的事情,你就当弯腰捡草票了呗!” “要不!谁给捎个信把二柱他外甥女请回来,让她出面求……!” 吴奇几乎一头撞死的心思都有了,这回可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一愣神,几个身强力壮的已经将其拽到了牛老道面前,就要按着他叩头。吴奇苦笑不得,此刻却也没其它办法,索性当那牛老道是医道高人来给自己找找心理平衡,毕竟眼下治病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救了人再和他断绝关系罢了。长者为尊,这屈膝倒也不算是太委屈。待治好了张二柱的病,这口气说什么也得争回来。 于是,有着全村人作证,吴奇被众人按着,勉强给那牛老道行了三个礼,敬了茶算是拜了师。牛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红脸青年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掰开吴奇的嘴巴就塞了进去。 那红色药丸味道极其怪异,刚一入口,一股极度辛辣晦涩的味道麻得整个嘴巴几乎都要脱掉,让人根本没法下咽。吴奇刚准备吐出,鬼伍一下子伸手捂住他的嘴,照着后背猛地一拍,强迫着吴奇吞了下去。 吴奇实在忍不住了,捧起敬茶的茶盏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嘴巴依旧麻涩得毫无知觉,老道告诉他这是他这一门的规矩,入他的门必须得服食这种丹丸。吴奇有些担忧,心道这老道应该不会怕自己心中不服,搞什么蛊毒来控制自己吧? 牛老道得寸进尺,眼看着火烧眉毛的份上了,他倒一点不急,非得让村民张罗着摆几桌酒席,搞个什么拜师仪式。 当天下午全村人都被叫来了,好像这老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收徒弟了似的。整个一下午杯盏交碰,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办喜事,估计都把张二柱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然最郁闷的要数吴奇了,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这么强买强卖成了牛鬼蛇神的关门弟子,这张二柱犯抽风,难道整村的村民都集体抽风了吗?一听到村民说什么吴大夫拜了名师,前途一片光明之类的,吴奇当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4节 这拜师仪式也整得时间够长的,全村人一直折腾到日头斜到了半边天,吴奇实在等不及了,几次催促着什么时候救人,怎么救?牛老道俨然师长的身份训斥:你小子目无尊长,怎么救人我自有分寸,有你小子表现的时候! 一伙人又喝到了日过西山,牛老道这才发话,今晚就去取药引子给张二柱入药,需要十几个壮劳力帮忙,现在酒饱饭足,也该干正事了。此时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所谓酒壮怂人胆,牛老道话一出顿时呼声一片,很快十来个壮小伙子便由刘三带队,按着牛老道的吩咐,带上粗扁担、铁锹、撬杆、绳索等家伙,斗志昂扬奔着后山方向就去了。 走了好一大阵,众人觉得不大对劲,当村民发现自己前往的正是鬼子嶂方向时,顿时炸开了窝,一个个酒也当即醒得差不多了。这刘三是个滑头,一见这样赶忙搞出些经济利诱(刘三是村里中草药的倒爷),加之牛老道发给每人一个淡红色的小药丸,说是吃了不但可以百毒不侵,而且补肾壮阳。二人双管齐下,众人这才放心铆足了劲,吞服了药丸继续上路。 在吴奇看来,这牛老道倒是和刘三一样是个滑头,不过那赤肤小子倒不像是个寻常角色,从见到他到现在,吴奇还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鬼伍,酒席上自己给这位鬼伍师兄敬酒,也没讨来个笑脸,他似乎就是一具经过驯化的行尸走肉。 不过鬼伍的感官极为灵敏,他领队带路,一行人很快寻到了张二柱几人出事的地方。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几人打起了火把,扒开草丛一看,果然有一块倒塌断裂的石碑压在草丛中,碑面无字的一面朝上,情形和张二柱描述的一样。 这荒山密林中,虽说是夏夜,却寒气逼人,连蚊虫也不见一只,阴森异常,真正称得上是死地,这断碑倒塌在地上显得说不出的怪异。众人一见此景,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手中的家伙控制不住地倒退了好几步。 那鬼伍倒是毫不含糊,一把卷起袖子,露出赤红的双臂,独自一人上前便将那石碑立了起来,那石碑足有一丈多高,厚实异常,其分量可想而知。借着火光一看,石碑倒地的一面除了因为潮气而长满了菌丝外,竟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碑刻文。 “无字碑?”牛老道眉头一扬,抚须思索了片刻,拿出鲁班尺在四周一通丈量,划出了一片区域。接着又沉思了片刻,突然猛一挥手,指着那碑后长满草的一块坡头大叫了一声“挖!” 话一出,众人的酒这下算是全醒了,都变作冷汗出了,有张二柱的先例,谁敢在这里胡来?酒肉是好吃,但穿肠而过,现在要他们玩命,当下都是一百个不情愿。牛老道一看这情形气得大骂,刘三趁机也给他们来点激将法。 “由我在这坐镇,况且你们都吃了九华玉露丸,百毒不侵的,怕个鸟啊!” “是爷们就痛快点儿,谁表现好回头给整个先进分子,榜样模范!”说着壮着胆子带头上前挖了第一锹。 众人这才一鼓劲,揣着铁锹上前埋头一阵狠挖,不一会儿,就听得“咯噔”一声,铁锹触到了一个方形石块的一个角。继续挖,那东西露出了真面目,众人一看立即吃了一惊,那居然是一副石棺。 吴奇此时却迷惑不解了,不是来找药引子么,怎么盗起墓来了?难道这棺材里有什么药引子?他不由得把当前的事情和三叔公的奇异经历联系了起来。 “开棺!今夜子时之前必须拿到,不然那汉子的小命可就……”牛老道一声令下,转头又对吴奇道:“准备取物,开棺不要超过一口气的功夫,棺盖要往上抬高到一尺以上的高度再往旁边抽,千万不要对着棺材出气!” 众人一听都心道这狗屁规矩还真多,但老道发话了他们都不敢怠慢,按他所说的屏住了呼吸,这人多就是力量大,只听得又是“咯吱”一声,棺盖松动了开来,顿时一阵黑气隆起,向着四周就扩散开来。开棺的几人差点被熏得晕倒,但听得那老道一声呵斥,这才按着他的吩咐屏住了呼吸,将棺盖高高抬了起来,黑气很快便散尽,棺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棺材内是一具保存尚且完好的湿尸,身着明代官袍,直挺挺地躺在石棺内,尸体虽未腐烂,却发出阵阵恶臭,在场的人有几人当即就要吐出来。更令人感到惊愕的是,这具保存完好的湿尸脑袋却不翼而飞,这竟然是一具无头湿尸! “都憋住了千万别出气,徒弟你快动手,东西在他的玉枕里,你连着玉枕一块带出来!”牛老道眉头紧皱,督促着吴奇道。 吴奇平日里虽说也见过一些怪异病症,但这百年未腐的湿尸倒是头一回见,心中又惊又奇。不过看师父严肃的样子,情况似乎很不妙,当下不敢怠慢,救人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好这东西没有了头,玉枕直接暴露在外,要是让自己掰开他的脑袋取玉枕,那可是万万不敢的。吴奇壮着胆子憋住气,伸手就取出了棺内的玉枕。 牛老道伸手接过,大叫一声“落!”众人如释重负地将棺盖落回原位,再也憋不住了,顷刻间“哇”声一片,几乎把中午吃的酒菜全都吐干了。 牛老道对着鬼伍一挥手,鬼伍得令迅速从檀木箱子中取出一只半旧的铜香炉,捧出一把谷壳状的东西放了进去,牛老道也打开棺中取出的玉枕,只见里面塞满了一个个鸽子蛋大小的黄色圆块,样貌丑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再便是一个雕刻着异纹的白色石盒。 牛老道快速地取出其中一颗,用力攒在手中就碾碎成灰,洒在铜香炉的谷壳上,然后打火点着,顷刻间,一阵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牛老道将铜香炉放在石碑处,吩咐众人就着四周的草丛隐藏好,静候四周变动。 那铜香炉中的谷壳燃烧了起来,噼啪作响,一缕淡黄色烟雾腾空而起,向着密林中弥漫而去,四周的异香越来越浓了。这香味极为宜人,吴奇闻了闻,直觉得精神抖擞,但他懂得医术,料定着棺材里取出的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当下嘱咐众人小心。 不一会儿,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着“滋滋”的声响,眼前的密丛中闪耀着几道异光,徐徐向这边靠近。吴奇一扭头,只见牛老道的眼神也变得紧张起来,朝众人一挥手,示意他们退后。鬼伍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尺余长的黑柄钢刀,小心地往前凑了凑。 突然,草丛中传来一阵类似野猫叫的声音,接着“唧”的一声,窜出了一只赤红色的大蛇。 第六章 龙纹秘盒 这大蛇浑身赤红,夜色中竟发着夜光,看起来就像是密丛中一根烧得通红的细铁柱。它高昂着脑袋,贪婪地吸着带着香气的浓烟,众人都听说过张二柱中毒的经历,知道这怪蛇的厉害,眼下亲眼见到,更是吓得魂不附体,都翻滚着远远地往后退了一大截,握着家伙的手也止不住抖动起来。 殊不知这牛老道方才也是耍的阴招,他给众人服下的所谓九华玉露丸,不过是担心这帮人酒喝高了误事,给众人服用以菜花酿制的醒酒药物罢了。老道情知这玩意不是什么百毒不侵,充其量只是个精神慰藉作用,他不敢怠慢,叼起烟斗,慌忙叫所有人都退得远远的,远离那怪蛇,伸手递给吴奇一块手掌大小的奇怪黑石。 “有这东西护着你,这赤鬼火炼必不敢轻易伤你,自己照顾自己周全!”那牛老道一边说话,一边和鬼伍一起排好了阵型,眼看着似乎将有一场恶战。 那鬼伍一把扯掉上衣,裸露出赤红的上半身,他身形精瘦,肌肉攒集紧绷,左手臂绑着一只袖箭盒。火光照耀下,赫然可见后背上纹着一个奇怪的图案,那图案沿着后背脊椎一直往下,大概是打小就纹上去的,随着身形的生长,图案显得有些变形,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古刹,又像是高耸的坟茔,感觉怪怪的。 吴奇、牛老道、鬼伍三人站成了品字形,将怪蛇围在中间,那怪蛇高耸着三角脑袋,吐着信子警觉地盯着几人,似乎在寻找着突破口。这牛老道的道行理当是深不可测,而那鬼伍眼看着也不像是个善类,最软的柿子莫过于吴奇了,不过那怪蛇却并不敢轻易攻击,吴奇深知定然是那黑色怪石的作用。 铜香炉中的火焰渐渐熄灭,香气也淡了下去,那怪蛇有些按捺不住了,挑衅般地望了望几人。牛老道注视着怪蛇,对一旁的吴奇警告道:“小心它的黑阴之气,这东西就拿那伤人!” 话刚说完,那怪蛇循声猛地一伸脑袋,张大嘴巴对着牛老道就喷出一口黑烟,那情形和张二柱描述的一模一样。鬼伍动作极快,一阵风似的挡住了毒烟,那怪蛇的动作也极快,趁着毒雾袭扰的瞬间,竟纵身飞跃了起来,当下只见一道火线朝着鬼伍就扑了上去,稳稳地落在他身上缠绕了起来。 那鬼伍身形一下子变得精瘦,怪蛇在他身上迅速裹了十几圈,紧勒了起来,顿时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传来,辨不清到底是蛇骨还是鬼伍的骨头挤压发出的。 众人一下子惊呆了,吴奇也是大骇,当下抄起家伙就准备上去帮忙,被牛老道上前伸手拉住,“都不要动,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得看这小子了!” 吴奇眼看着鬼伍的身躯软得像挂面一般,那大蛇狠命一裹,他的整个身子几乎都变了形,这是蛇类捕食最常用的方法,用身子牢牢缠住猎物,随着猎物的呼吸进一步紧收,直到猎物停止呼吸为止。吴奇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这要是一般人只怕早就筋骨尽断,一命呜呼了。 那怪蛇似乎志在必得,又盘绕了几圈,脑袋挺立起来高高耸起,接着张开血盆大口,竟然将鬼伍的脑袋吞入口中。而鬼伍好像没有知觉了一般,直挺挺没了知觉,任由那怪蛇徐徐吞噬着他的脑袋,眼看着这个人就要成为怪蛇的夜宵了。 众人无一不看得头皮发麻,都不敢再看了,吴奇惊愕地把目光投向牛老道,却发现他倒是踌躇满志,完全没有担忧的样子,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没等得吴奇称奇,那怪蛇已经吞到了鬼伍脖子的位置,整个脑袋已经进入了蛇口中,换成是谁也憋死了。就在这时,鬼伍猛地挺直了身子,原本缩骨软化的身形突然一下子膨胀了起来。那大蛇的身子也连着被绷紧了,他疾速伸手便握住了怪蛇的上颚,猛地向上撕,握着黑柄匕首的手横着就是一下。只见寒光一闪,那大蛇怪叫了一声,上颚立即和身子分了家,这一招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所有人看了都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怪蛇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自己半个脑袋已经没了,它发出一声惨叫,一口将半吞进去的鬼伍又吐了出来。鬼伍就地一个翻滚灵巧地远离了怪蛇,那怪蛇没了上颚,想咬要不成,想缠又找不到目标,想它在这山中横行多时,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当下又怒又急,不住地拍打着地面,向四周胡乱地吐着黑气。一番折腾,身上原本泛着的光芒慢慢淡了下去。 牛老道叫了声不好,赶忙朝鬼伍使了个眼色,鬼伍很快领会,赶忙上前揪住了蛇身。那怪蛇悲愤交加,一见有人上前便拼了命地缠住,可惜它碰错人了。鬼伍一只手狠命地掐住它的脖子,另一只手快速丈量,定在了一个位置,手起刀落,掏出了一块核桃般大小的桃红色石球。接着又丈量了下距离,刨开蛇肚,又用血淋淋的手取出了蛇胆,伸手就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吴奇从没见过如此凶悍之人,直看得目瞪口呆,鬼伍似乎对怪蛇之毒毫不畏惧。那怪蛇经过他这一折腾,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很快便没了气息。众人看怪蛇已经断了气,这才壮着胆子上前,牛老道吩咐众人将大蛇并着那棺材一并烧毁,不一会火光冲天,黑夜中总算给众人驱走了一些寒意。 回到村中后,牛老道吩咐吴奇用那块黑色怪石,将从巨蛇腹中取出的石球研磨成粉末,加热后煲汤给张二柱饮用。吴奇不懂其中缘由,牛老道告诉他:黑色的怪石叫定魂石,是沉积在地下上万年形成的宝物,具有极强的驱邪作用,是牛鬼蛇神所畏惧的。巨蛇腹中的桃色石球叫灵蛇珠,为蛇体内纯阳之火炼制而成,能驱除它自身体内的阴寒之毒,所以用灵蛇珠入药才能彻底根除张二柱体内之毒,不过必须得活蛇取珠方有效。而那种鸽子蛋一样的卵石,是一味特殊的药物,叫沉香丸,放在棺内可以保持尸体不腐,那赤鬼火炼嗅觉异常敏锐,觊觎那药丸的香气,才被吸引了过去。 后来吴奇才明白,所谓的灵蛇珠不过是蛇体内的一种结石,可能那蛇有异食习性,天长日久形成结石,而这种结石一般多孔,吸附力极强,加之成分复杂,富含多种稀有矿物质,所以有极强的解毒能力。 张二柱服用灵蛇珠粉末熬的汤后,当天夜里身上就长出了一层乌油油的鳞片,上面还长满了绿毛,到了下半夜,那鳞片开始渐渐脱落,次日清晨,鳞片已经在床上积了厚厚一层,说不出的恶心。不过药效的确独特,几剂汤药喝完后,张二柱便再没犯过疯病,眼看应当是痊愈了。 这次行动让吴奇对鬼伍惊羡不已,对牛老道的态度也有了很大改观,这牛老道医术修为高深,不似其它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道人,虽然性格怪了些,倒也还能接受,毕竟吴奇志在拜师学艺,增加修为。 后来吴奇通过了解知道,这牛老道原名牛紫阳,其实已经逾百岁高龄,他年轻时曾参加过学生运动,还当过兵打过仗,后来也是遇到山野高人,这才出家拜名师修行。牛老道精通风水、命理、医药、茅山等多种异术奇术。后来在那场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运动中,被整得很惨,天天挨批斗,差点折腾掉这条老命。自此便隐居谢家集的山野中,这一带的山中多毒虫异蛇,这些年周边地区经老道医治捡回性命的人不在少数,这让他在当地有了很大威望。 大概是牛人有牛脾气的缘故,这老道乖张得很,他治病救人明明用的是高深的医术,却从来不承认,偏偏向人们灌输自己用的是驱鬼送神的法儿,在吴奇看来,这就是这些年挨斗挨得心理不爽,有意这么折腾来给自己找找心理平衡。 吴奇拜上这样的师父,日子自然好过不到哪去,每天光闻味辨别各类药草的习性就让他的鼻子差点废掉,肿得跟牛鼻子一样。再就是老道那些破烂书籍,堆积得厚厚的一沓,什么《戒子方》啦,《金医要术》啦、《青衣经》啦……老道视为珍宝,却硬往着吴奇的脑袋里塞。还必须得融会贯通,否则牛老道家法伺候,那滋味吴奇可消受不了。 大半年下来,吴奇险些被折腾得改变了世界观,不知鬼伍那红脸小子会不会就是硬生生被折磨成这样子的,实在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跟他一个德性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终于到头了,牛老道的乖张还表现在另一方面,他从不轻易收徒弟,即便收了也只在一起研习两年,两年一过,任你是天王老子来挽留,他照例挥以衣袖。一天,牛老道把二人叫到身旁,说了几句“师父领进门,修习在个人”之类的话,接着捧出了一个白色的石盒,交给二人保管,吴奇知道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第5节 吴奇一听这,首先感到的倒不是什么解脱感,更多的则是困惑不解。再一眼看这白色盒子,更加惊愕了:这不是上回出山从那明代无头棺里的玉枕里掏出来的玩意儿吗,而且当时还是和一块块像鸽子蛋一样的丑陋石块放在一起的。盒子是以汉白玉雕刻而成,绣着精致的双龙戏珠纹,一把名贵的连城锁将玉盒牢牢锁住。可能是年代已久,石盒整体泛着米白色,两条盘龙翱翔在祥云中,栩栩如生,龙眼处以血色玉沁表现,为它平添了几份诡异。 可以很肯定地说,在我国古代,以龙纹饰面的昂贵物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皇室内部所有。吴奇和牛老道相处了大半年,也没料到这老狐狸竟然私藏了这件宝物,看来自己这两年的苦没算白吃,好歹得了件宝物。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平心而论,这牛老道除了治学、授业方面对自己过于严格外,其它都很不错,这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就要和二人分道扬镳,吴奇这心里挺不是个滋味的。 那鬼伍似乎明白老道的心境,一直面无表情地呆立着等待一切的发生,似乎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而吴奇忍不住拿出了他求学的一贯态度,刨根问底。 “期限已到,我也不能违背轮回之道,对你们来说,这龙纹密盒里的秘密事不关己,你们妥善保管,缘分未到,千万不要打开窥探它!切记啊切记!”牛老道拿出少有的慈爱表情,抚着吴奇的脑袋说着,很正式地将龙纹密盒授予了他。 第七章 怪病 牛老道自此独自隐居山野,再无音讯,没有了师父的日子,吴奇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不过他倒不忘本,每日依旧刻苦研习师父留下来的医书,从未间断过。这下得了老道真传,名气也跟着医术一起大为见长。 这穷乡僻壤的地儿,怪病并不是那么多见的,吴奇和鬼伍除了和伤风咳嗽、跌打损伤的病人打交道,大部分时间不是自己研习,就是上山采集药草,兼职药草贩卖。这山沟沟里实在穷得叮当响,一般人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挺一挺也就过去了,碰上严重点的病,也只能牵羊送牛的,看了都让人于心不忍。无奈在那个时代,吴奇还不够黑,所以他只能受些穷。 可怪病不多见,不等于遇不上,这天,吴奇和鬼伍正就着穿堂风在屋内乘凉,便见一村民火烧屁股一般急匆匆赶来,连门都来不及敲,直接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吴……吴大夫,救……救人啊!” 吴奇一见来人,竟然是邻村赵家屯子的来宝,十多天前这家伙盖房子上梁不小心扭伤了脚踝,被吴奇两剂黑絮膏很快搞定,从这家伙跑路的样子来看,应该恢复得相当不错,只是这大热天正午的,有什么这样紧急的情况吗? “别急,什么事儿,慢慢说!”吴奇招呼他坐下,镇定地问道。 来宝端起桌子上的水壶,一口气将里面的水喝了个精光,总算缓了口气过来,这才一抹嘴巴道:“我们村两小子都出了事儿,古怪得很,你赶紧去看看吧!” 吴奇听了一怔,当即不敢怠慢,所谓救人如救火,既然情况紧急,也就片刻不能耽误了,于是和鬼伍相视一点头,快速地准备好了一切,几人马不停蹄地往赵家屯子赶去。 赵家屯子并不远,翻过一座小山就到了,几人顶着烈日到了地方时,几乎都快要中暑了。一进门,便见一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躺在临窗的凉席上,昏昏欲睡,时不时地打个寒颤,不住地磨着牙,含糊不清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孩子这样多长时间了?”吴奇给小男孩探了探脉搏,又快速地检查了下全身,转头对一旁的小男孩父母问道。 小男孩的父亲回道:“早上的事了,我们下地的时候毛豆还好好的,中午我们从地里刚回来,就看到毛豆这样子躺在地上了,把我们吓坏了,这不赶紧让来宝叫你们来了!” “二当家他家孩儿也闹了毛病,要不先让小伍大夫过去看看!”来宝一边用衣领扇着风,一边征求吴奇二人的意见。吴奇一点头对鬼伍道:“这边交给我了,你先去那边看看情况吧!”没等说完,鬼伍和来宝二人已经应了一声,夺门而出。 吴奇又给毛豆仔细检查了一遍,寻找着病因,如此往返进行了几下,竟然未发现任何异常。此时正直盛夏,又是农忙季节,村里人下地干活,孩子要么关在家里,要么就一群小孩成天光着个脚丫子满地乱跑,上山下河捕鸟捞虾掏鸟蛋,这些也就是乡下孩子最主要的娱乐项目。 要说烈日炎炎之下,小孩子玩耍中了暑或者被毒蛇毒虫之类的东西咬伤都是正常的事儿,但奇怪的是,毛豆无论是气色、呼吸、体温都极其正常,不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而且连正常生病所表现出的脉象紊乱的情形也没有,既不像是中暑,也不像是食物中毒和虫蛇咬伤中毒。 正常情况下,人体表现出了病态特征,只要是疾在体内,合格的中医,望、闻、听、切这几个环节一过,基本就能诊断出来了,当然罕见的疑难杂症的除外。但是从毛豆目前的状况看,他的症状表现似乎并不明显,仅仅是有些精神恍惚,其它方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病态特征。 再有种情况,便是外界元素的侵害,它也会导致人体出现特殊的癔症型病态,就如之前张二柱子那样,这种情况一般是邪风入脑,也就是通常人们说的鬼上身。但对于身子抵抗力较弱的儿童来说,却是另一种情况,特别是年幼的儿童,灵魂不稳定,如果遇到惊吓或者接触了邪物,很容易灵魂出窍,这时候就需要长辈人进行喊魂,引导着他的灵魂再回到他身上,病自然就会好。这种情况下通常会伴随有高烧,而且表现为全身性的症状,而不仅仅是这种局部的精神失常,更何况毛豆根本没有高烧。 吴奇当下暗自称奇,他不是那种遇到解释不了的事情就往鬼神方向靠的人,虽然他已拜牛道人为师,但那仅限于医术求习,自己和封建迷信的立场一直是对立的。张二柱子说是邪阴入体鬼附身,闹得那么凶最后还不是靠医药才治好了他?事过不久,今天又遇到了这样棘手的问题,难道自己医术这方面还不称职? 吴奇不信这个邪,详细问询了毛豆患病的前前后后,再仔细诊断,当下他拿出了十足的仔细,连惯宝宝辫子遮盖的后脑勺都不放过,果然,吴奇很快发现毛豆身上一处极不易察觉的异常。 毛豆的右耳耳垂以下,一直到腮帮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划痕,而且相对于左腮,毛豆的右腮有轻微的肿胀,划痕和肿胀都极不明显,不仔细看根本没法发觉。而且毛豆肿胀的腮腺部位四周泛出猩红,零碎如锯齿一般呈环状排列,这是有炎症的表现,说明毛豆的腮腺肿胀很快就会有增大的趋势,可能会蔓延至耳根、牙龈、颌下等位置。 吴奇当即判定可能是“痄腮”,“痄腮”就是腮腺炎,当地人称“蛤蟆瘟”,春秋季节多发于儿童身上,表现为一端的腮部肿胀疼痛。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小毛病,以食醋和墨汁一比一配好,用毛笔蘸了混合液,涂于患处,每天涂上五六次,一般二三天腮部肿胀自消。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药方,都能药到病除。 发现了病之所在,吴奇却并没有大意,因为通常情况下,“蛤蟆瘟”的初期是不会导致精神也出现异常的,“蛤蟆瘟”只是症状的体现,病根根本就不在这里。再仔细一看他又发现,毛豆耳垂下的那道划痕,绕过了整个耳根,竟然通向了耳朵,好像有东西有意为之而形成的。 “你们家有猫吗?捉一只猫来,再掰几颗大蒜,准备一只碗一双筷子!”吴奇一定神,对一旁那对焦急的夫妇道。那两口子虽然不知道吴大夫要这些做什么,但从吴奇的表情他们便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救了,当下不敢迟疑,很快将吴奇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 吴奇抓过那只猫,掰开了一只大蒜挤出蒜汁,往着猫鼻子上一个劲地擦,那猫一阵挣扎,喵了几声便开始撒尿。吴奇吩咐孩子父亲用碗接了小半碗猫尿,端放在床头,自己用筷子蘸取了少许,小心地滴在毛豆的右耳洞里。 几滴猫尿滴入,毛豆便躁动不安起来,不停地抓头挠腮,双脚乱蹬着就想挣扎起来。吴奇吩咐他父母按住他的双脚和身子,自己则负责稳住他的头部,右耳朝上,紧紧盯着他右耳的变化。 小孩子并没有多大力气,被几人按住了便没法再挣扎,渐渐地安稳了下来。就在这时,毛豆突然甩了甩脑袋,一只黑色的虫子,从他的右耳耳洞里爬了出来。 那虫子一爬出,毛豆浑身一软,跟着便放声大哭起来,叫嚷着就扑向自己母亲的怀抱,显然意识已经恢复了。吴奇长舒了一口气,用筷子夹起那只虫子,放到眼前一看便对那夫妇道:“就是这东西搞的鬼,它爬到了毛豆的耳朵眼里作怪,现在已经没事了!” 毛豆的父母上前道谢,没等吴奇松上一口气,吴奇忽然又皱了皱眉,有些吃惊地道:“这东西竟然不是虫子,这是守宫的尾巴啊!” 第八章 鬼熄灯 那夫妇本来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听这话顿时又陷入了恐慌中。守宫就是壁虎,夏日里很常见,它们喜欢夜间出动,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捕捉蚊子苍蝇等小昆虫。而在某些山村恐怖传言中,某些成了精的壁虎会在人熟睡之际,将尾巴钻入人的耳朵眼里,奋力往里钻直到尾巴断掉才罢休,而那条断尾遗弃在人的耳朵里,很快会生成新的壁虎,进而顺着爬进人脑中,在人脑里繁衍生息,并啃食人的脑浆为食。 这才吴奇看来纯属扯淡,首先从耳朵爬进人脑就不可能,更别说什么断尾生壁虎了,他虽然觉得事情有些妖异,但并不至于严重到那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吴奇安抚了下夫妇二人,接着用棉球给毛豆清洗了下耳朵,又给他爹娘开了个方子:陈皮、花生仁、粳米、车前子、蜂蜜连着那只壁虎的断尾,外敷内用,对他们说只要做下消炎处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他利索地忙完这一切,在毛豆爹娘的千恩万谢声中,马不停蹄地又直奔另一户赵二流家去了。 赵二流就是来宝口中所说的二当家的,此人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在村中地位仅此于村长,也是村里有名的富户,当下闹病的正是这赵二流的独生子赵天赐。眼看赵家的独苗出了事儿,这可急坏了赵二流,一家人又是哭天喊地又是烧香求神的,好不热闹,赵二流好歹还没乱阵脚,只是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时不时地挤上前询问正在给天赐医治的鬼伍。 此时的天赐正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吴奇赶到赵家时,鬼伍早已经给天赐诊断出了病因,眼下正在进行医治,但见他眉头紧锁,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天赐的情况显然要比毛豆的要严重得多。 “怎么样了?什么情况?”吴奇小心翼翼地对正在认真下针的鬼伍问道,同时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天赐,一看当即吓了一跳。 床上躺着的人,浑身皮肤发红,干皱卷曲如老树皮一般,整张脸也已经塌陷了下去,几乎连五官样貌都难以辨清了,一眼望去,这分明是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怎么可能是只有十岁的孩童! 有种被称作早衰症的怪病,会表现出相类似的症状,患者明明年纪轻轻,却表现出老人才有的特殊体貌。这种病非常罕见,而且患者一般多为面部表现衰老,像眼前天赐这样表现出全身类似衰老的情形,实在太少见了。 “怎么会这样?你看了有什么问题吗?”吴奇向鬼伍表述了下自己的怀疑,同时向他问道。一旁的赵二流赶忙凑上前,急切地就想知道个结果。鬼伍道:“不像是你说的那种,我问了他的病史,他是几天之内就变成这个样子的,而且从他的脉象和眼神看,他应该受了不小的惊吓,脏气混乱,元神浮动不稳,而且好像还中了毒!” 赵二流忙道:“那……我家天赐他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唉!碰到这样的事情,也真是家门不幸啊,两位的医术咱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你们可得多费点心思,救救我家天赐啊!” 天赐他娘一见此,赶忙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是啊两位大夫,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过几天就是孩子过十岁,我们就这一个孩子,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没法活了……!”边说边拉住了吴奇的手,当下就要下跪。 “哎呀!你现在说这些个丧气话干什么,尽整没用的,还不赶紧跟大夫们说说孩子的病情!”赵二流狠狠地朝她喝了一句,转头对吴奇二人道:“妇道人家,就老搞这么个丧气劲儿,不用理她!” “这个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尽力的!” 吴奇对赵二流回了一句,鬼伍认真地下完针,然后对吴奇道起了天赐的情况。 和毛豆一样,天赐的发病也极其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兆。这赵家屯子是个很大的自然村,大小十几个生产队,赵二流这个治保主任整天走东串西的,忙得也顾不上孩子,天赐从小娇生惯养,他娘根本管不住他。所以倚着家境良好,年纪又稍长,天赐俨然是村中的孩子王,成天跑东跑西,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篓子都敢捅。 天赐得这怪病的时间还不长,也就两天以前,家人突然发现一向兴致高昂的他变得神情呆滞,成天精神不振的样子,而且还发起了烧。家人以为孩子也就普通的伤风,但也不敢怠慢,赶紧就去看了村里的大夫,抓了些治伤风感冒的药给他服下,很快也就见好了。不料,天赐的烧白天刚退,晚上却烧又起来了,而且一个劲地说胡话,一会又说看到很多人在坟地里挖棺材,用棺材板在打轿子,一会又说有很多人抬着大花轿往大树上爬。 这一下可把一家人吓了个够呛,赵二流原本想赶紧再叫大夫,可是赵家老爷子老太太说之前请了大夫也没看好,这不是生病了,而是妖魔鬼怪觅上了。赵二流拗不过二老,加上心里也实在没底,于是按着意思把巫公神婆都请来了,大门后院穿堂跑折腾了老半天,结果天赐的病情越拖越严重,不久便烧得昏迷不醒,而且时不时地还突然歇斯底里地狞笑几声,把在场的人几乎都吓了个半死。 第6节 短短两天功夫,天赐已经被这怪病折腾得都没了正经模样,他眼窝深陷,整张脸像被碾压过了一般严重变形,皮肤也开始干枯布满了褶皱,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濒死的老人一般。 巫公神婆一看无计可施了,胡说道什么你家公子梦见棺材,那是富贵的预兆,预示着赵二当家的很快就要升官发财了。赵二流可不是好糊弄的,本来宝贝儿子生病就整得他头都大了,一听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着大扫把就将这帮装神弄鬼的赶出了门,这才赶紧让外甥来宝叫来吴奇他们。 “你孩子出事之前,有没有去过哪些容易沾晦气的地方?”鬼伍转脸对赵二流问道,怕赵二流不明白,还特地强调了一下:“比如荒坟地,或者多年不住人的老宅子什么的。” 赵二流拍着后脑勺,仔细地回忆着事情的前前后后,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回道:“哎哟!这我还真不清楚,我平日里为村里的事儿成天跑断腿儿,小孩总不能弄根绳捆在腰带上吧,这帮孩子玩起来野得没边了,还真不知道他们去没去过那些地方。怎么?我家天赐当真是在那种地方招了晦气?” 吴奇听了道:“不是招了晦气,而是中了奇毒,那些地方比起其它地方来,更容易招惹和隐藏一些非常罕见的毒物,天赐很可能是被那些地方的某些毒物咬伤了。” 鬼伍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原本昏睡不醒的天赐突然动了动,艰难地扭动了下脖子,突然“哇”一声猛吐出一口黑水,夹杂着一团团像头发一样的东西,恶心得要命,让在场的人忍不住一个劲皱眉头。 赵二流吓坏了,鬼伍摆了摆手道:“别紧张,这是他体内的东西被逼出来了,他的情况有好转了!”话语刚落,天赐吐出那古怪发团之后,果然有了些变化,他原本干枯苍白的皮肤慢慢地变得有血色,全身也像泡了水的一样膨胀,开始慢慢有所恢复。鬼伍拔去天赐身上的针,又重新下了新针。 每次下针后不久,天赐便会吐出那些发团,如此反复进行了几次后,他的身子就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是依旧昏迷不醒。鬼伍继续给他下了针进行了下巩固,但他自己却依旧眉头紧锁,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放松。 吴奇看出了其中必定有些蹊跷,于是一边安抚了天赐的家人,让他们先行回避,自己单独拉过鬼伍问道:“怎么,这到底是什么怪病?是不是情况很不好?” 鬼伍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天赐,接着转身回道:“我这样做只是缓解了一时之急,要想根除必须要找到药引子!” 言谈之中吴奇得知,天赐的确是被一种异类毒物所伤,只有不停地进行排毒才能勉强控制病情,但毒物没法完全清除,而且每进行一次毒物排解,他体内的剩余毒物力量便会加强,后续症状会更加严重。这样一来,这种治疗方法无异于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吴奇听了有些犯难,当即又问道:“药引子?你知道他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怎么对症下药?” 鬼伍沉思了一阵,这才缓缓轻声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被一种叫鬼熄灯的毒物所伤,要找药引子,我们还必须从这东西身上下手!” 第九章 鬼祠堂 鬼熄灯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长得很像蛇,身上却长有四肢,三角脑袋上附有鸡冠,身具剧毒。鬼熄灯很少见,只蛰伏在荒坟地中,昼夜皆有活动,民间传说鬼熄灯会模仿人的声音说话,叫喊过往的来人,这时候千万不能回头看,一旦回头看立即就会中招,莫名其妙地身中奇毒。有的传闻则说遇到鬼熄灯千万不能让它跳起来,只要它跳起的高度高过了这个人的头顶,那人立即便会一命呜呼,这便是民间所说的“鬼熄灯过头,奔着地府走!” 从鬼伍的描述来看,吴奇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奇特的蛊虫,这里地处偏远,在古代可算是蛮荒之地,向来蛊术盛行,虽然现在已经极少了,但不排除有别有用心的人用这邪门的法子害人。 一番探讨后,转眼已经到了晚上,赵二流对吴奇二人倒像对待贵客一般,招呼了一桌颇为丰盛的农家饭,热情款待。吴奇惦记着天赐的病情,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和胃口,只就着饭局,不忘继续询问天赐得怪病的有关信息。很快,赵二流无意间说到的一件事引起了他们二人的注意。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饭桌上这么一唠就被端了出来。事情是这样的:赵家屯的村东头有个年久失修的老祠堂,里面住着个二流子名叫王六子,虽说称呼上都带个二流,但赵二流是村干部,王六子却是个十足的二流,平日好吃懒做,正经事儿没有不靠谱的事儿一大堆,就在两年前,这家伙去了趟村头的后山,结果回来后不久突然失踪了。 王六子就是个二流子,在当地偷窃扒拉、调戏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儿寡妇,什么都干过,声名狼藉,他的失踪虽然蹊跷,但却并未引起人们太大的关注,他的消失正是村民求之不得的事情。 就这样一连好几个月过去了,当地人都快忘掉王六子这回事儿了,后来,村东头要修路,王六子住的那祠堂和祠堂后的一棵大槐树都因为这必须要拆除了。村里的老人讲,这大槐树是上了年岁的,已经成了精,锯掉它的人都是要倒霉的。这话一出,还真有些人不敢上了,但胆大不信邪的人自然有,加之队里给奖励一包城里人抽的大前门,他们也就毫不犹豫地干了。而就是在锯断那棵大槐树时,发生了件骇人的事情。 就在大树被锯断倾倒的时候,所有人都远远地躲到了另一边,以防被倒塌的巨树划到。但怪事随之出现了,这棵生长了数百年的参天大树,在主干被锯断即将倾倒的时候,突然受了什么魔力似的,竟然一下子掉转了倾倒的方向,直愣愣地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砸过去。幸亏在场的人反应快,都避开了这一劫,最终大树重重地压在了祠堂上,将这座百年祠堂直接压塌了。 众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都心有余悸地清理着被砸烂的祠堂,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在被砸开的祠堂的墙壁中,发现了一个黄色的纸人。那纸人有正常的孩童一般大小,头发、口鼻耳目皆栩栩如生,它矗立在祠堂的砖石废墟中,居然未见丝毫损毁的样子,此时它就好像活了一般,正目无表情地盯着众人看。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个够呛,各种说法便涌将出来,有人说王六子就是中了这东西的邪才失踪的,甚至有人说这东西就是王六子,他的鬼魂附在他身上了。当时事情整得挺大动静,村长也怕真搞出点事情来,于是息事宁人,当下一句话:烧了,于是那纸人便跟着老槐树一起被烧掉了,后来倒也相安无事,没见村里人出什么事儿。 至此,那祠堂也就被荒废了,两年来没人拆没人理,平日里村里人走路看见了都直接绕开。倒是村里这帮小子,没事喜欢成群结队到处疯,天赐这小子去过那废祠堂和一群小孩一起玩过躲猫猫,为此没少挨过赵二流的揍,但这小孩疯玩起来,大人也总不能一天到晚看着,前几天出事儿这阵,这小子好像又和一帮孩子在那耍了。 鬼伍听了这当即一怔,赵二流见状问道:“吴大夫,你说我家天赐真的是招了那……” “去看看!”没等他说完,鬼伍猛然起身道,接着就夺门而出。于是几人都放下了碗筷,由赵二流带路,三人奔着村头祠堂就去了,赵二流不放心,还想多叫上点人,被鬼伍按住说道没必要,人多了反而会麻烦。 村头的祠堂已经有不小的年头了,就算不被大树意外砸塌,估计也撑不了几年风吹雨打,也只有王六子这样没个正经营生的人才会住这里。此时的祠堂已经倒塌了一半,正剩下残破的几堵灰黑的墙伴着齐腰深的野草耸立着,残垣断壁四周尽是一片火烤的痕迹,夜色中鬼气森森的。祠堂的位置是村子的尽头,不远处就是后山的荒坟地,因为这里一无田地,二无山路,村里人一般很少来这里。现在看来,这地方还真比较适合乱七八糟的东西存在。 “发现黄纸人的是哪个墙?”几人蹑手蹑脚地翻过断墙,踩着满地的碎砖小心向里探,鬼伍轻声对赵二流问道。 赵二流环顾了下四周,指划了一片区域道:“哎哟,出这事那会儿,当时人都吓蒙了,哪还记得那么清楚,你辨着那槐树的痕迹吧,应该就在这一片!” “你亲眼看见过吗?纸人的样子你还记不记得?”鬼伍继续追问道。 赵二流刚作思索状,抓头挠腮地努力回忆,鬼伍忽然又问道:“是不是正方脸,绿色的眼睛,嘴角长着猫一样的胡须,整张脸看着就像是猫脸一样?” “对对对……!”赵二流当即恍然大悟,急不可待地道:“就是这个样子的,邪门得很,说出来不怕二位笑话,第一眼看到那东西,在场好几个人当时就尿了裤子了。你说天赐的病就是这东西搞的鬼?” 吴奇跟着问道:“你是不是见过那东西?会不会是什么邪术?” 鬼伍道:“这是种害人的法门,那纸人被施了邪门的降术,找着机会就会觅上人,人一旦中降,必定为其所害,随着时间的推移阳气一点点散尽,直至油尽灯枯阳气干涸为止,这倒是名副其实的鬼熄灯!” 赵二流听了直感到浑身不自在,哆嗦着道:“先前我怕你们两位顾忌着什么,有件事情一直没敢告诉你们,其实……其实两年前发生那事儿的时候,王六子被找到了!”赵二流一见鬼伍一眼就看出了门道,当下不敢再有所隐瞒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找到了?怎么个情况?” 赵二流望了望四周,悚声道:“说起来有些吓人啊,人算是碰巧找到了,可是……,唉!事情邪门得很!” 原来,事情还是出在锯倒老槐树那会儿,当时,老槐树倒下砸倒了祠堂,险些伤了人,再加上那古怪的黄纸人,把在场看热闹的村民都吓了个半死。赵二流子是村里的治保主任,自然怕这事儿捅出什么篓子来,当时刚好村长发话了要烧掉,于是他赶忙把在场的人都遣散了回去,只留下几个人和自己一起处理现场。 就在他们准备将老槐树化整为零,再集中到一块烧掉时,突然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紧紧地卡在槐树的一个枝桠里。那东西一眼看去黑长黑长的,绝不是鸟窝蜂子窝什么的,它佝偻着腰,四臂展开紧紧缠住槐树的树枝,就像是一个长臂的毛猴。几个胆大的人小心地摸着上前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居然是个死人! 赵二流上前一看,果然是个死人,但已经成了死人干了,黑乎乎的已经没了人形,跟一块烧过的焦炭一般,但几人一番辨认很快便肯定这具尸体就是王六子。几人一时都奇怪得紧,这王六子怎么死在这老槐树顶上了?上吊也不用爬这么高吧!要不是他身上那套穿了几年也不换洗的衣裳,谁能晓得那死人干就是王六子! 几人结合起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当下心里都有点打怵,赵二流也觉得晦气,当即招呼那几人一起动手,把那老槐树、纸人连同王六子的尸骸一并给烧了,然后在临近山脚下一偏僻处,刨了个坑将王六子的骨灰草草埋了。几人事后都发了毒誓,这事情绝不许声张,对自己的媳妇儿也不准说,否则必遭报应。王六子本就是个二流子,没人管没人问,如果不是今天出了这事儿,赵二流这档子陈年旧事也许就此永远不见天日了。 赵二流说完,鬼伍的面色便越加的凝重了,吴奇从他的脸上不难猜测出事情的严重性,但眼下救人要紧,没时间耽搁了,具体事宜他也不好一直再追问下去了,于是直奔主题问道:“你说的那副药引子怎么找?” 鬼伍回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天赐要是真的被邪术害了,我们还真不好应付,还好我肯定他和这些东西没关系,这里一定来过鬼熄灯,天赐应该就是不小心在这里中了它的招儿的,要找药引子,得先找到那东西!” 第十章 锁鬼阵 吴奇一听这微微放松了一些,论医术自己在行,但神乎其神这类玩意儿,还是鬼伍更能上得了台面,看鬼伍现在如此肯定,想必已经有了应对的招儿了。 “去王六子的住处看看!”鬼伍说道,接着三人在祠堂的残破的外堂转了一圈,便探进了内堂,在一间隔间里,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破碎的满地锅碗瓢盆,几件破旧的家具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整个房间显得脏乱不堪,这便是王六子的住处了,相信这就是原来的样子,没有经过挪动,想起王六子蹊跷的死法,吴奇不由得有点发毛,住在这阴晦脏乱的地方,想不中邪都难。 除了有些脏乱之外,其它的倒平淡无奇,王六子在这里住得时间也不短了,以前也没听说过出什么事儿。鬼伍环视了下四周,对着吴奇很奇怪地道:“怎么是这个味道?难道这里有……?”他没说完便顿住了,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眼前那张同样凌乱不堪的床上,走近前搜寻着什么。 王六子的被褥实在脏得离谱,估计自从用过了就一次也没洗过,床单、被子、枕头上遍布黑漆漆的油污,一掀开便泛出令人作呕的怪味,实在想不通都两年过去了,这味儿居然还这么浓烈!赵二流皱眉捂了捂鼻子,心道这小子指的不是这种味道吧! 鬼伍不顾这些,他直接将整床的被褥都掀开,仔细搜寻不放过一个角落,很快,他便发现了床尾右侧的地方有一块破损的洞,里面塞着一只破旧的蛇皮袋。蛇皮袋用线绳牢牢扎住,紧紧地塞在床尾位置的那篮球大的破洞内,手一摸便能感觉到里面很充实,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吴奇也还没明白过来鬼伍指的到底是什么味道,却见鬼伍如获至宝,一把拿过那蛇皮袋举着道:“我们赶紧回去,半夜我们开始行动,明晚就取药!” 第7节 几人赶回了赵二流家中,鬼伍吩咐赵二流多找点人手来,越快越好,然后迅速开了张条子,让他照着上面的东西让众人赶紧去准备,自己却又飞一般朝着祠堂方向奔去。 赵二流是村干部,平日里在村里一呼百应,但鬼伍此时一发话他也不敢怠慢,于是赶紧找了面锣,大晚上的围着村子敲得叮铛响,不一会儿就招呼来了好几十人。 村里能识文断字的人不是很多,看鬼伍开的那药方都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幸得吴奇精通此类,赶紧给众人一一解释,十几类药物一介绍完,连吴奇自己也傻了眼,但见鬼伍开的方子上,当归、菟丝子、杜仲、羊腰子……赫然林立,竟然全是大补的猛药,这副药别说是一个重病之人了,就是健康人吃了,也非得七窍出血、一补不起不可! 吴奇很诧异,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当这些药不是内服的,三令五申之后,一大群人四散而去忙着准备去了。 “呃!赵主任,还缺一味药。”吴奇指了指那张药方上的最后一项,有些为难地道:“这最后一样东西,恐怕得麻烦赵婶跑一趟了!” “什么东西?”赵二流探出头一看,但见药方的最后一项写的是:红铅! 红铅是中国炼丹术里的词,通常指炼制而成的某种铅类终极产物,但在中医药上,则指的是处女的经血,再严格一点,则特指处女第一次的经血。民间传说中,处女的经血不但有特殊的药效,而且可辟邪,在某些奇门异术上常有用地。明朝嘉靖帝就曾以秋石、红铅为原料,炼制丹药服用。 眼下时间紧迫,按这山村的人口规模,吴奇估摸着能找到原料就不错了,也不敢奢望太多,只是和赵二流的老婆强调了一下,一定要处女的经血,否则效果大打折扣,并嘱咐她如果找到合适的人先通知他一下。 很快,鬼伍已经急匆匆地赶回来了,进门就问道:“东西都开始备了吗?” 赵二流对自己高效的动员体制深感满意,拍着胸脯道:“我们村坚决贯彻团结产生力量这个理儿,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二位放心,东西用不了多久保证全部到位!”赵二流有些得意,看来他这一副官腔在身上沉积的时间不短了,习惯成自然,什么情况下也不忘给自己脸上贴贴金。 鬼伍一点头,又道:“尽量快点,熬药需要很长的时间!”言外之意,必须得尽快行事,孩子的病情已经容不得他们再有任何耽搁和闪失了,鬼伍接着又列了几样东西,要赵二流赶紧去准备。 就这样耗到了后半夜,东西陆陆续续都备齐了,当地的中草药资源极为丰富,这十几类药草倒也不难找,只是最后一味红铅颇费了些周折,那玩意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村子只有这么点人,货源本就奇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家大姑娘也算识大体,一听是救命用的,也就红着脸让吴奇验明正身了。吴奇一阵忙乎,总算所有的东西都合格,这才松了口气。 但吴奇和鬼伍还是不敢有须臾的懈怠,所有的药草清理完毕,吴奇便开始煎药。按着鬼伍的要求,得用慢火熬满一整夜,直到满满一锅汤水熬干,汁液成糊状方可。 鬼伍招呼了下,赵二流便一脸困惑地将之前让他准备的东西尽数都拿了上来,摆到桌子上。东西极其平常,一团红线、一个布袋、一根筷子、再就是一块红布和几捧白米。白米的收集方式比较特殊,必须让一个人拿着米袋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收集,每家捏上一小把即可,刚好收满一百家即止,必须刚好一百家,不许多也不许少。众人看了无一不跟着困惑,难道这些平淡无奇的东西也是用来治天赐的怪病的?幸亏这村子够大,要不然就得翻山越岭地去邻村讨米了。赵二流一见那些帮忙的村民都还不肯走,整个外堂都挤得水泄不通,当下怕影响二人的进程,于是只留下几人帮忙,其余的一个个打发了他们回去睡觉,吴奇他们则一直忙到了第二天。 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药总算是到了火候了,原本整整一缸的草药整个成了黑糊糊的一团。等那一罐子黑浆糊稍许冷却后,鬼伍便将其扒拉了出来,连搓带揉的跟搓面粉团一般,那硕大的黑药团被鬼伍揉压挤兑折腾了半个小时,最终变成了一粒仅有玻璃球大小的药丸。吴奇一摸便觉得坚硬异常,不难想象要将如此大的粉团捏成这般小需要多大的手劲。 鬼伍将桌上的白米装进布袋中,把那粒黑色药丸埋在了白米里面,再把筷子塞进布袋口,用红绳子扎紧布袋口,确保一粒米也洒不出来。然后,他又快速地取了红线团,取了两截红线,用手比划着丈量了下距离,在选定的地方打了个活结。再然后,他便用这两截红线捆住那布袋,将它固定在屋内的木柱子上,静观其变。 所有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道鬼伍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就连吴奇和鬼伍一起生活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有这等旁门左道的功夫。眼见鬼伍忙乎得像是在布什么阵一般,还好他嘴里并没有念念有词,要不然吴奇非得把他也当成是送神驱鬼的神婆不可。 没过一会儿,木柱上的布袋忽然动了一下,眼尖的人刚看到这一变化,那布袋突然不间歇地抖动起来,好像里面有东西想要出来一般,那布袋剧烈动了两下后,红线已经几乎承受不了它的重量了,眼看着随时都可能断裂。吴奇吃了一惊,再仔细一看,突然,那布袋猛地晃动了一下,系着它的两根红线的活结同时脱落,竟然打出了两个死结。 吴奇记得很清楚,鬼伍打的明明是活结,脱落的时候应该是两根光滑的线绳才对,怎么可能这绳索自己打了死结,难道是鬼伍搞的障眼法吗? 两个死结一打上,那布袋的动作很快缓了下来,折腾了两下,很快又恢复不动了,鬼伍这才微微舒展了下眉头,大功告成地道:“锁上了!终于锁上了!” 第十一章 移位剜丹 众人还没来得及问锁上什么了,鬼伍即用红布盖住那布袋,道了声:“跟我来!”言罢夺门而出,沿着村子崎岖的土路奔着村东头方向就去了。他疾步如飞,几个年轻小伙子一路穷追,等到了目的地鬼祠堂的时候,一个个只剩了喘气的劲儿了。 几人跟着鬼伍摸进了祠堂的后院,顿时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扑鼻而来,四周漆黑一片,就在前方残垣断壁环绕的一小片空地上,赫然有一道浅浅的金黄色光芒,黑暗中极其醒目,诡异的是,这道光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在不停地窜动着,似乎是什么活物在那里不停地兜着圈子。 所有人吓了一跳,鬼伍让人快速地点了火把,四周立即被照亮。借着火光,众人再定睛一看,但见院子正中间的位置,用硫磺粉围了四个古怪的圈,呈环状排列,一层套着一层,每个圈并不是密闭的,而是有一个食指长的口子,几个圈排列着,如一个迷宫一般。一只金黄色的四脚蛇,被困在最里面一层,左突右窜地似乎想逃脱出去,但却忌讳着硫磺的厉害,一次次又无功而返。 那四脚蛇浑身金黄,面貌狰狞可怖,它体长足有一尺有余,浑身金黄的刺状鳞片,头上长着红色鸡冠一样的肉瘤,此刻它正呲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在场的所有人,那模样,活像一只丑陋的变色龙。 吴奇望了望鬼伍,问道:“怎么?你说的锁上了,就是指这东西?” 鬼伍一点头回道:“我布的是索笼阵,就是锁住这鬼熄灯,这东西现在出不了这圈,你们不必担心!”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吴奇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所谓的鬼熄灯,继续问道:“你说天赐就是被这东西咬伤的?你是要用这东西入药吗?” 鬼伍嗯了一声,指着鬼熄灯解释道:“人体中都有一种业火,支撑着人的生命,传说这东西就是偷吃人体业火的妖孽,随着业火的逐渐微弱,人便会随之衰老,到了一定程度,业火熄灭,即油尽灯枯,人自然也就随之死亡。” 看吴奇听得将信将疑,鬼伍继续解释道其实那只是民间传说,鬼熄灯的舌头上有很多像针一般的倒刺,里面密布着毒腺,一旦被鬼熄灯咬伤,轻则中毒,重则一命呜呼。鬼熄灯嘴下无活口,赵二流家那小子没当场毒发身亡,已经算是万幸的了。 “我要捉住它入药,需要你们帮下忙!”鬼伍一边说,一边用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而几人一听这,几乎都吓得面如土色,止不住都往后退了一大截,犹豫着没有一个人敢出头。的确,有了赵天赐的先例,再加上鬼伍之前的一番渲染,当下谁还敢逞英雄,拿自个儿的性命开玩笑。 赵二流一见这急了,大手一挥道:“他娘的都是爷们儿,危险的事情小伍大夫都兜住了,你们还怕个求啊,平日里那些高觉悟都到哪去了?”说完显然觉得说服力还不够,赶忙又加大了砝码,扯着嗓门道:“甭啰嗦了,是爷们就放个响屁,谁帮着捉了这鸟东西,老子赏一千块!” 那个时代,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千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平常人家娶房媳妇儿都够了,看来赵二流为了儿子的性命,当下也下了血本豁出去了,即便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也拿出了十足的狠劲儿了。 这话来得有劲,几人一听都被镇住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当下再次阐明了它的实用性,几人虽然还是害怕,但已经不再退缩了,哆嗦着上前跃跃欲试。 鬼伍见状又道:“你们围着圈站一圈就好,不要留任何空隙让它跑了!”说完便让几人围着地上的圈站好,再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粒抗毒药丸服下,以防万一。吴奇一看暗自失笑,这药丸正是之前上山捕赤鬼火炼时候,牛老道给众人吃的药丸,除了能镇定安神外,狗屁解毒作用不起,鬼伍这厮还真得牛老道真传,也玩这阴招儿。 鬼伍用索笼阵困住鬼熄灯,仅仅是为了困住不让它逃走,鬼熄灯生性极其狡猾,平时的警惕性非常高,用这索笼阵困住它,却根本无法将其捕获,只有它在逃亡的时候,警惕性才最低,这时才最容易下手。但即便如此,容易也只是相对而言的,这时候如果出了一点点差错,后果不堪设想,成败在此一举。 鬼伍自然明白这点,所以他没有一点点放松,每进行一步都极其小心。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个像樟脑丸一般的圆球,在那圈里划出一条线,从最里面的圆圈一直绕了出来,就像是给那东西划出条轨道让它顺着走出来一般。吴奇认得鬼伍用来划线的那东西,那正是之前捕捉赤鬼火炼时,从明代棺材那只盒子里找出来的沉香丸。 那鬼熄灯异常敏锐,当下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原地转了几圈之后,突然“唧唧”叫了两声,像得了特赦一般,顺着鬼伍划的轨道就开始逃窜。它的动作异常迅速,电闪雷鸣之间,只见一道金光嗖地就蹿了出去。它丝毫不忌讳围了一圈的人群,左突右闪两下,直接朝着其中一人的面门就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鬼伍猛地一跃,像离弦的箭一般窜了上前,几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却听得“唧唧”几声惨叫,那鬼熄灯已经被紧握在鬼伍手中,只有首尾和后肢露在外面,舌头伸得老长,不停地挣扎着。而鬼熄灯的舌头距离其中一人的面目仅有几公分了,鬼伍出手再晚一步,只怕此人当场中毒身亡是在所难免的了。 鬼伍这才长吁了口气,额头的汗水顺着通红的脸颊就流淌了下来,而对面那人整个身子已经僵直了,当下半张着嘴呆立在那里,俨然已经吓傻了,鬼伍一收手,他便直接一头栽倒,口吐白沫一个劲地抽搐着,吴奇赶紧给其下了两针,总算没搞出什么大事来。 几人带着捕获的鬼熄灯,飞一般又疾速赶回了赵二流家中,鬼伍揪住它的肚子,狠命地一挤,一粒黑色的玻璃球大小的药丸从它的口中被挤出,鬼伍迅速取过,递给吴奇道:“快!赶紧喂给病人吃下!” 吴奇不敢怠慢,当下掰开赵天赐的嘴,直接就将药丸塞了进去,再灌了两口水,确保药丸被吞下后,这才放了心。鬼伍道了声:“没事了,两天后就好了!”说完松开手,那鬼熄灯玩命地一头窜进了夜色中不见了。 按着赵二流的意思,这玩意不该放走,直接打死了烧掉才好,免得它以后再害人。鬼伍告诉他们这样不行,鬼熄灯报复心理很重,这种东西同一个地方一般有一对,一旦知道其中一只被杀死,它必定会出来祸害人,到时候整个村子都可能遭殃。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那些荒芜阴郁的场所,不去招惹它们就不会有事。说完,鬼伍脑袋一晃,竟然晕了过去。 吴奇赶忙上前一看,很快发现出他手背上有伤,显然也是中了这东西的毒了,虽然鬼伍体质特殊,有抗毒能力,但鬼熄灯的毒性实在太强了,鬼伍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侵害。吴奇不敢怠慢,赶忙小心地用拔罐给他吸出毒液,又下了几针。鬼伍身体好,没一会便苏醒了,已经没有了大碍,这要是换了一般人,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鬼伍一醒来,便打开之前绑着筷子的布袋,将里面的白米全部倒了出来,吩咐赵二流等两天后孩子醒来,第一顿就用这米给他煮百家饭吃,这病才能断了根。赵二流一个劲地点头,伸手接过,继而好像想起了什么,很困惑地在那米里找了找,突然发现原来这袋米里藏着的那粒黑色药丸居然不见了! “咦,那粒药丸呢?哪去了?”赵二流以为是用那药丸和米煮粥,一见药丸不在当时就急了。鬼伍呵呵一笑,淡然道:“都让吴大夫喂下你儿子的肚子里了!” 众人皆愕然,这下就连吴奇也摸不着头脑了,刚才吃的那粒居然是之前米袋里藏着的药丸,可这药丸明明紧紧被封在米袋里的啊,怎么就跑到鬼熄灯的肚子里了?这鬼伍难不成是变戏法出身的吗? 奇怪归奇怪,这药效还真不是乱盖的,天赐服下那药丸后,当天夜里便开始呕吐,照例是之前那种黑乎乎像发团一样的粘稠物,不过这回吐了之后,他的身子便开始慢慢恢复原状,意识也渐渐清醒了,两天之后便完全康复了,下床没多会便又恢复了一贯的调皮,屋内屋外地追跑打闹起来。 赵二流说话算话,该赏的都赏了,一千块直接塞给了先前那位差点吓得没了魂儿的仁兄,接着在家里操办了几桌酒席,像搞庆功宴一般地整了起来,孩子病刚好,恰巧就赶上了过十岁生日,赵二流自然神清气爽,以他的性子,怎么也得铺张上一回。 这酒一直吃到了晚上才散,赵二流惬意地哼着曲儿在院里纳凉。眼下赵天赐的病已经痊愈,吴奇和鬼伍在客房中各自收拾下自己的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了。不经意间,突然床底的一个东西引起了他们二人的注意。 第8节 第十二章 古怪的照片 这东西正是之前在王六子那脏乱不堪的床上发现的蛇皮袋,这几天它一直被扔在床底谁也没空理它,当下猛然发现,不禁勾起了二人的好奇心。 鬼伍小心地扯开蛇皮袋的封口,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里面是两盘录音带,两条美国万宝路香烟盒,一条烟盒里面还零散地剩了几包半启开的香烟,因为存放时间太长,早已经发霉了。另一个烟盒呈半封闭状,里面是一粒粒长了绿毛的丸子一样的东西,吴奇仔细一看,立即认出了它们,这些丸子竟然就是那种被称作沉香丸的东西。 “怎么是这个?”吴奇再次看到沉香丸,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时的情形,这可是从棺材里刨出来的东西,王六子怎么还会有这些东西? 再往里翻,便是一个半密封的档案袋,档案袋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里面鼓囊囊的似乎装着资料,拆开一看,果然见厚沓沓的一叠白纸,再就是几张照片。东西放的时间太长了,王六子的住处阴暗潮湿,奶粉放时间长了都会变成奶汁,这几张照片都已经粘在了一起,画面也模糊得无法辨认了,真不明白这王六子从哪搞来这些东西,难不成这厮也干刨坟盗墓的勾当? 就在这时,赵二流吐着酒气走了进来,趁着酒劲啰嗦了一大堆什么在世华佗、妙手回春之类的,接着爽快地付了一笔诊金。吴奇是城里人出身,家庭条件虽说一般,但相比这农村自然好上了不少,他平日乐善好施,给一般人看病都收得不多,眼看着赵二流送上这一笔,当下还有些犹豫。 不过转念一想,这钱也不一定就是赵二流这厮清清白白来的,更何况为了救他那宝贝儿子,二人费尽周折不说还险些闹出了危险,拼着性命搏来的,不要白不要。 吴奇收过钱,扬了扬手中的照片道:“这东西是王六子那找来的,看来在你的英明领导下,你们村也不落后啊,城里人时兴的玩意你们什么时候都有了?” 赵二流嗨了一声,一摆手道:“瞧你说的,你看这村的样儿,哪有那条件啊,很多村里的毛小子长这么大还没照过相呢?这东西,肯定是王六子从那帮城里人那偷的!” “城里人?”吴奇暗自吃了一惊,赶忙继续问道:“怎么你们村有哪些好景致,城里人没事也喜欢来转悠吗?” “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地方好玩的,也就是来过几拨人,成天在深山里转悠,今天挖这个明天修那个!先前我们还以为是上头派下来给咱修路的,那时候乡亲们还高兴了一阵,后来看那帮人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回,也没干个什么像样的事情,而且出手很是阔绰。那万宝路烟啊,整盒整盒地送人,惹得村民都爱跟他们套近乎,最后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上头派下来的考古队,来咱们村子后面的那一片大山里搞什么项目的!” “考古队?村里来过考古队?”鬼伍惊愕地问道。 “是啊!上头派下来的考古队,正规得很,什么档案介绍信都有,我也是看着是上头的,这才让手下人配合着工作,咱也为国家办点实事嘛!”赵二流打了个饱嗝,如实回道。 吴奇听了有些奇怪,这里地处深山,四周也就零星地布着些村落,生活在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日里除了药贩子,也难得来几个外人,怎么会有考古队隔三岔五地往这里跑?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吗?吴奇听三叔公吴三说过盗墓的事情,难不成这大山深处有着规格极为高的古墓,这才吸引了那帮人? “那考古队来了这么多次,发现了什么东西了没有?” 赵二流回道:“有啊!有啊!就两年前,王六子失踪前没多久,镇上有一家富户盖厂子,打地基的时候挖出了块大石碑,好多人都去看热闹!那石碑大得不得了,上面还有字,后来请了位先生说那是山里神仙的功德碑,又赶紧给埋了!后来考古队来了又把它挖出来了,提出花钱买,村里人再多钱也不卖,后来差点还干了起来。考古队后来没法子了,花了点钱把碑上的字抄了下来,又把碑埋回了原来的地方,到现在也没人去管了。” 赵二流看吴奇听得起劲,又接着道:“其实自此考古队来了以后,事儿多着呢,闹得比较厉害的就是挖石碑那一回,我带着咱村的壮劳力可是扛着扁担锄头就去了。你说谁动咱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咱能不跟他较劲吗!” 吴奇点头称是,一转眼,却见鬼伍眉头紧锁地盯着手中的照片,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突然一仰头,很疑惑地道了一句:“怎么会这样?难道……?” 他的自言自语把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赵二流一看便道:“王六子平日偷窃扒拉的,这东西指定都是从考古队那偷来的,就他那鸟样儿,找人蹭烟也蹭不到这样好的!” 鬼伍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看这照片……!”边说边将手中的照片递给了吴奇。 照片一共有六张,却都已经严重潮解,加之拍摄的都是黑暗处的景象,根本无法看清,还好照片的像素还算不错,看得出是当时的比较顶尖的相机设备拍摄出来的,其中有一张还勉强可以看出些端倪。 这张照片的场景很凌乱,一眼望去根本无从分辨,吴奇仔细一辨别,其中一个黑色的人俑一般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东西被镶嵌在密密麻麻的柴草堆里,只探出半个身子,仰着脑袋、双手吃力地向上伸得老长,似乎在努力挣脱着什么,那感觉,就像是要从照片里朝吴奇的脸爬过来一般。 吴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这照片看起来古怪,却不见得让人感到极其困惑,他望了望一旁的鬼伍,实在搞不懂鬼伍这家伙方才一番喃喃自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没看见这是在哪里吗?”鬼伍指了指照片,对吴奇提示道:“这是具人的尸体,但他所在的地方很让人生疑,你看这是在一棵生长得很茂盛的大树上!” “啊?”吴奇一听这,当下才开了点窍,他吃了一惊,不由得想起了赵二流所说的祠堂外那棵老槐树,顿时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了头,让他止不住打了个颤。 “你是说,这东西就是王六子?”赵二流皱了皱眉问道。随即转念一想,不对啊,王六子平白无故失踪,就算死在了大树上,也没必要给他拍什么照片吧,况且还是一成套的照片,十分正规地密封在档案袋里,这考古队总不能还兼职凶案调查吧? 吴奇道:“应该不是,如果这些东西是王六子偷的,就不会了!”吴奇想到这不由得又是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王六子,那又会是谁这么碰巧和王六子的死法一样,尸体最后都是在这种繁茂的大树上出现?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种东西对于考古队来说,有相当大的研究价值,故用这种近乎严谨的方式进行取证,但考古队拍摄这种匪夷所思的照片到底用来研究什么呢? 鬼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一旁那烟盒里装的沉香丸,取出一粒放在眼前,随后又放回了原位,对赵二流道:“这些东西你负责销毁掉,用石灰水泡一夜就可以,千万不要让人和牲畜误食了。” 鬼伍甚至疑心王六子贪吃不知好歹,把这东西当成零食误吃了,要知道这东西是古墓里发现的,而古墓里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吃的,王六子出现这样的恶果,极可能和服用这种古怪的药丸有关! 吴奇对他道古墓里的药丸不能吃我自然知道,吃了会死人都算正常,但还从来没听说过吃了这东西就会往树上爬,而且还是槐树。从那张照片上看,像王六子这种奇特的死法的人还不止一个,难道都是这古怪的药丸在作怪吗? 鬼伍对赵二流告诫道:“这东西必须按我说的处理掉,记住千万不能乱扔,也不能往地里埋!” 赵二流吐着酒气唯唯诺诺,吴奇鬼伍都有些不放心,干脆自己动手,连夜用石灰水将这些东西都处理了。第二天一早,二人叮嘱赵二流通知村里人都看好自己的孩子,千万别再往祠堂那儿玩了,这才辞别了赵家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山村。 第十三章 再遇怪症 刚回到家中板凳还没坐热,刘三便一头闯了进来,一见面像见了亲爹一般紧紧抓住吴奇。 “哎哟,两位神医,我这几天光找你们腿儿都跑细了,快快快……!” “什么事?”吴奇素知这家伙是个滑头,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看他猴急的那样,心里顿生疑虑,他那样子绝对不像是亲自上门来收药的。 “吴大夫,我给你找来了笔大买卖!”刘三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一边说一边伸手拍着吴奇的肩膀道:“论医术,吴大夫你可是十里八乡拔尖儿的,我说这机会可不能错过啊!” “什么大买卖?”吴奇奇道。 刘三兴奋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吴奇更是一头雾水,只得等刘三缓过来简单地一说,这才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刘三通过业务关系,偶然得知镇上周老板家的老爷子得了怪病,正到处求医问药。这周老板在当地可不是个寻常人物,即便是走到县城,也是挂得上门面的,属于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在当地能称得上首富,那时候万元户稀罕得很,可万把块钱对他来说也就是打个水漂。 刘三吹嘘着周老板的财富,引得吴奇直皱眉道:“这么好的条件,干嘛不直接送老爷子去医院就诊,费这劲折腾干什么?” 刘三道:“哎哟!你看咱这山路,跋山涉水的那老头的身子骨哪够折腾的!周老板可是说了,谁能给老爷子治好病,不但钱好说,而且承诺给索笼镇到咱村里这地段修条路。”说完刘三又压低了声音,作神秘状道:“最主要啊,这老爷子的病实在太怪,请了好些人都看不好,我这不第一个就想到你们二位了!” 说到这吴奇倒有些心动了,倒不是因为钱,而是刘三后面说的那些。山里头穷,究其根本就是信息闭塞,闭塞的原因是什么?交通不便。眼看着全国上下、电灯电话,这穷山沟里仍旧与世隔绝一般,一如既往地背负着贫困一起生活。 虽然此时吴奇处在潜心研习时期,还没到心中定下的出山日期,但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吴奇立下的原则,况且有这么好的条件,实在让他没理由推脱,他和鬼伍一合计,当下便答应立即出山。 三人走了半天山路,抵达了索笼镇周家大院,一种强烈的对比感便油然而生,周家大院楼舍林立,花草掩映,在这个并不富裕的山村小镇里,总显得不是那么协调。吴奇是见过世面的人,但看到周宅的奢华程度,也忍不住一声赞叹,莫不是自己只离开城里两年,外面的世界就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大老板生意忙得很,人不在府上,接待吴奇一行的是周大老板的弟弟周二老板。二老板也是典型的生意人,颇有待客经验,见人自来熟,他听说过吴奇的名头,一见吴奇等人前来,当即款待周到。 吴奇心里还纳着闷,看来在周大老板眼里,赚钱比老爷子的病更加重要,有这等经营意识的人何愁不能发财!他只勉强抿了口茶,当即直奔主题:“请问老爷子现在在哪?方便的话我们得直接观察下病情。” 周老二一听这,面露难色道:“这个……恐怕你们得先听听我说件怪事,我家老爷子的怪事!” 吴奇一听一愣,就连在一旁一直面无表情的鬼伍也皱了皱眉。周老二知道几人不解,继续解释道:“我说的是老爷子这病怪,这病白天没犯过,每次都是在晚上……!”他说完顿了顿,皱着眉头给自己点了根美国万宝路,脸上掠过了一丝惊恐的表情。 第9节 他猛吸了两口烟,将整个事件娓娓道来:周家祖上成分不好,是资本家,文革时期被整得很惨,周家老爷子险些被整死在牛棚里。后来改革开放,时人纷纷下海,周氏兄弟继承了祖上的经营智慧,从往俄罗斯境内倒卖皮货、毛线之类的起家,生意很快做大了起来,没几年就成了方圆数十里的首富。 人一有钱嘛,人际关系定然就复杂,周老大平日主外,全国各地到处跑,很少回家,当地的生意主要是周老二负责的。而问题就是周老二发现的,那晚是周老二请些哥们朋友来家里痛饮,半夜散席后周老二奔着茅房去小解。完事后转身准备回屋睡觉,突然发现院子里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直愣愣地在院子里走着。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家里遭贼了,忙大喝了一声,当下随手抄起把院内的铁锹作防护状。 出乎意料的,那黑影却没有半点反应,依旧轻轻地迈动着脚步,不发出一点声响,看起来就如鬼魅一般。周老二当即吓坏了,正要大声呼喊,那影子忽然拐了个弯,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猛然发现这个影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子! 这让他很疑惑,老头子三更半夜的起来搞什么,起夜吗?但一看老头子目光呆滞,走路轻飘飘的,再加上自己方才一声大喝都没有半点反应,越看越觉得有问题,但又不敢贸然将其叫醒,索性就跟了上前。 老爷子还是默不作声地径直走到后门,周老二一路跟随,眼看着老头子熟练地打开后门,竟然加快了脚步,直接一路向北而去。周老二更是无比纳闷:周宅紧邻山脚位置,背靠大山,再往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山野岭,平日里别说人了,连耗子都难得看到一只,老头子三更半夜去那地方干什么? 周老二见过世面,听说过夜游症这个词儿,他不敢贸然制止,免得把老头子给吓疯了。不过此刻周老二想制止恐怕也制止不了了,老爷子健步如飞,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周老二摔得鼻青脸肿的,险些跟丢,等他老子定在了一个地方安省下来,他自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周老二一看,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处在了山顶的位置,再往前翻一座山就到了鬼子嶂了。老爷子围着一棵大树转了几圈,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名堂。很快,他选定了一片区域,开始用手刨动地面,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吴奇听到这一皱眉头,心道这老爷子不是患上什么古怪的恋尸癖了吧,没事挖人家的坟找死尸吃么? 这片区域的土非常的松软,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挖,而是之前挖了之后被填上去不久,周老二疑心老头子不是第一次来了,指不定隔三差五地就来夜游挖坑,这回赶巧让自己碰上了。 老爷子的动作很利索,不一会便挖了一个大坑,整个人都下了坑里,渐渐地竟然没了动静。紧接着,一阵淡淡的幽香顺着夜风就飘过来,显然就是从那洞中飘出来的。周老二一见底下没了动静,赶忙凑上前一看,只见眼前已经被挖开了一个可供二人通行的圆洞,里面赫然是一级级的石阶,通得很深,老爷子肯定顺着石阶走下去了。 周老二不假思索地跃了下去,顺着这石阶就往下探,这通道并不太长,但明显是经过精心修饰的,谁也不晓得这荒山野岭的地下还有这么个古怪地方,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个古墓。等走到了尽头,一切证实了周老二的猜想,这是一个方形的石室,四周均为砖石垒成,像是有些年代的东西,石室的正中心位置,赫然摆着一副白色石棺。 一看到这,周老二心里碜得慌,石室很低,他只能勉强弓着腰,举着手电扫视着四周,寻找着老爷子的踪影。奇怪的是,石室四周均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老爷子的踪影,好像老爷子突然在这里蒸发了一样。 周老二又惊又奇,冷不丁一转头,一眼瞥见了搁置在石室中间的那口石棺,立即就意识到了什么,当下脑门一热,出了一身的冷汗。待他稍许平静下来,鼓足了勇气,伸手费力地掀开石棺的棺盖一看,只见老爷子抱着个东西躺在那石棺内呼呼熟睡,像个没事人一样,而那东西却并不是什么尸骸,而是一具穿着红衣的古怪木偶人。 我的娘唉!老头子难道嫌在世上呆得腻歪,想提前进棺材吗?怎么晚上夜游挖坟往棺材里钻?周老二平日生意场上颐指气使的,到处耍威风,见到这情形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怕得不得了。他呆呆地看着老头子抱着的那个木头人,越发感到了阵阵诡异,木头人瞪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周老二一个劲地鸡皮疙瘩,当下也顾不上其它了,撒腿就顺着石阶跑了出去,头也不转就要往回跑。突然又觉得这荒山野地的,把老头子一个人留在这不妥当,于是壮着胆子就近硬蹲守。 约莫四更天的时候,寂静的石室内突然传出石块移动的声响,没一会儿,老爷子顺着石阶又爬了上来,熟练地把挖开的土重新填上,堵塞了洞口,这才顺着原路返回家中,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继续熟睡。 第十四章 行尸走肉 周家兄弟自从发现老爷子有这怪毛病后,干脆一到晚上就把老爷子锁在房中,铁门铁窗户,蚂蚁都爬不出来。一连几天后,一切并无异常(老爷子不是每晚都犯病的),周家兄弟觉得这办法靠谱,也就放心睡大觉了,谁知没过几天,老爷子又不见了,一找还是在山上的古墓棺材里抱着木头人睡觉。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房门、窗户依然锁得紧紧的,老爷子似乎是像空气一样钻出去的。 周老二边说边狠狠砸了口烟,神情沮丧,显然这一系列古怪经历让这个精明的商人此时束手无措。吴奇一听这,便觉得愈加匪夷所思了,和鬼伍二人一合计,当即要求见周家老爷子。 周老爷子被锁在周家楼上的一间屋子里,目光呆滞地半躺在木地台上,眼窝深陷,面色煞白,一见有人进来,无力地抬起头望了望几人。刚一进门,鬼伍即眉头一皱,微微耸了耸鼻尖,眼神犀利地扫了四周一眼道:“不对,有股怪味!”。 吴奇一怔,也仔细闻了闻,但他鼻上的功夫显然还不像鬼伍那么到家,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什么味道?你发现什么不对了?” “古怪的味道!这房间里好像死过人!” “死过人?”周老二不满地道:“这位大夫你可别胡乱说话啊,这房间可干净着呢,宽敞透亮、光线又充足,平时就是老爷子安享晚年的地方,哪来的什么死人?” “难道是行尸走肉症!”吴奇猛然想起了什么,止不住脱口而道。 吴奇一语既出,自己都吃了一惊,自己在研习《六壬奇方》和师父惠赠的其它医书中,曾见到过和周老爷子一模一样的怪症。这是一种被称作行尸走肉的恐怖疾病,得了这种病的患者,行为意识完全不受控制,以至于会做出种种让人匪夷所思的行为。和夜游症不同的是,患行尸走肉症的人并不是对自己的行为一无所知,通常患者思维怪异,总是相信自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而且已经习惯把自己当作尸体来看待,以至于做出种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行为。 一些民间医药史书中有这方面的记载:明嘉靖三十二年,京城郊外一豪坤小妾李氏,某日突然失踪,多方寻觅后未果,结果惊动了官府。最后全力搜寻,在一处荒坟冢外露的棺中发现了她,当时夏日炎炎,李氏已经开始腐烂,浑身大部已经爬满了尸虫。但李氏并未死去,在家人的哭嚎声中居然醒了过来,意识一恢复,发现自己已经腐烂得只剩了半副躯壳,当即惊恐交加,极其痛苦,最后实在无法忍受,才求得官差一刀结束她的痛苦。而经过当时名医的论证和官差的调查证实,李氏患有一种叫作行尸走肉的怪病。 关于这类怪病吴奇不止看到一处记载,但现实中能遇到真实的病例,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他并不知道这病的成因,但此刻他有了很大的兴趣。 周老二听了这,当即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地补充道:“两位!老爷子当真是这种怪病?你们可不晓得啊,为了给老爷子瞧病,我们可是费尽了心思!” 吴奇伸手示意他打住,鬼伍循着那味道,径直走到了周老爷子面前。吴奇一见这心里也感觉极其怪异:房间里只有周老爷子一个人,味道要发出,也只能来自他,难道周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进入尸体状态了吗?虽然奇书上有记载,但吴奇对这种事情还是抱着一定的怀疑,此刻鬼伍的发现却令他困惑,同时也感到了一些棘手。 “我们没有猜错,老爷子得的正是这种病,这种味道就是证明,再这样下去……!”吴奇望了望周老二,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那周老二倒聪明得紧,很快领会了吴奇的意思,慌乱地讨求对策。 吴奇道:“要治病必须是从寻找病因开始,我现在想知道老爷子得这病的原因,就是得病之前,老爷子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怪东西,或者是接触过什么人?要准确的信息!” 周老二面露难色回道:“这是咱家老爷子自己的事情了,他年纪大了,自己也就爱溜个鸟钓个鱼什么的,我们做儿子的也不能一天到晚跟着他到处跑吧!” 吴奇心里暗道你这两兄弟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孝子贤孙,再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和鬼伍一合计,打算自己先从周老爷子身上找些病因。二人一道程序走下来,很快开了张条子,叫着周老二照着上面的东西去准备。 很快,东西都备齐全了,周老二和家中的亲戚朋友给周老爷子洗净身子,将其泡在灌满热水的木桶之中,吴奇备好了针灸器物,先进行初步治疗。 《六壬奇方》和其它医书上并未记载完全根治行尸走肉症的方法,因为医理原本就高深繁琐,绝不会是按部就班的,所以对医学只能是融会贯通、灵活运用,万不可生搬硬套。周老爷子苦头往前倾,目睛内陷,是髓海不足,元神将惫而导致精神异常,此症初步诊疗法,须从安眠、内关等穴入口,祛除毒素,通络髓海之道,补脑之元神。 但吴奇几针扎下去,许久才见周老爷子有了些许反应,澡桶中的水竟然出现了胆汁一般的淡绿色污渍,很快,一大桶清水就变成了淡绿色的墨汁。吴奇知道这是他排出来的毒素,当即让周老二又换了桶干净热水,继续下针,如此反复了几次,一直忙到了天黑,直到污渍再也不出现了,但老爷子的意识却并没有太大恢复。 “是这种味道吗?”吴奇看着溶了污渍的脏水,皱着眉头对鬼伍问道。鬼伍没有作声,只是轻轻摇着头,也是愁眉不展,看来事情显然比想象中的要严重。 周老二一看这态势,也意识到了不妙,上前试探地问了问:“两位!我父亲这病有得救吗?” 吴奇回道:“现在要治好老爷子的病,一般的方法是不行的。刚才那一套治标不治本,没法根除的!” 周老二道:“我懂我懂!吴大夫,只要你二位把我父亲这病治好,价你们随便开,而且周某人保证,今后这十里八乡的没有人不敢不给两位行方便的!” 吴奇一听苦笑不得,这厮竟然还真以为自己要价来了,心里一个劲道商人就是商人,改革开放的洪流这么快把你洗礼得这样彻底,你也算得上是那个时代的先进分子了。 “周老板,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的意思是,不找到病因,这个病根本就没法根治,这需要我们配合!” “配合?怎么个配合法,你尽管说!” 吴奇道:“老爷子得了这怪病,不会是自身的原因,肯定有东西在作祟,我们要先找出作祟的东西,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这样,不然那东西不除掉,老爷子就算这回被我们治好,难保下一回啊!” 周老二还有些犯迷糊,吴奇继续道:“老爷子为什么每次去的都是荒山那个坟地?问题可能出在那里!”听到这周老二才开了窍,很快明白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吴大夫,你的意思是……我们得让老爷子再犯一次病?跟着他去那个坟地?” 吴奇正待点头肯定,一旁仍在一直观察着周老爷子的鬼伍突然喝了一声,转头对吴奇道:“不好,有新情况,你快看这是什么!” 第十五章 红衣木偶尸 顺着鬼伍指的方向,吴奇清楚地看见周老爷子的后背上,赫然是几块大小不一的淤青。吴奇仔细一看,很快便分辨出这些根本不是淤青,而分明是一个个尸斑! 吴奇惊出了一身冷汗:记得下针之前,周老爷子身上并没有这些东西,难道周老爷子已经开始了尸化?先前的治疗难道起了反作用,加重了他的病情? 刚想到这,吴奇便又觉得一股淡淡的尸臭顺着就飘进了鼻孔,气味非常淡,吴奇在牛老道的调教下,鼻上的功夫虽然比不上鬼伍,但绝对远远超于平常人。不过这却是个坏兆头,周老爷子的尸臭越来越明显,正是病情加重的表现,自己的担忧竟然变成了现实。 第10节 “不好!”吴奇忍不住叫出了声,周老爷子的体色竟然迅速地加深了,尸斑也越加的明显起来,吴奇虽然再这样下去后果会很严重,但眼下也只好迅速调整好心态,随机应变了。 “请问你们家老大呢?”吴奇问了一句。周老二这话是能听得出来的,虽然是外行,但他一眼也看到了这情形显然不妙,当即问道:“怎么严重了?我父亲到底还有没有救?”言语中显然已经包含了一丝不满。 吴奇将周老爷子安顿躺好,锁好房间的门,几人一起走出了房间,吴奇对周老二道:“周老板!令尊的病不是体内发出来的,肯定受到过外界的侵害,所以你们得配合我们把事情搞清楚……!” 周老二一听急了,道:“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父亲平日也就钓钓鱼、摸摸牌,也从不出远门,也没出去山里,哪来的你说的什么外界侵害?你们别瞧不出名堂,推三挡四的想赖责任!” 周老二的话有些刻薄,吴奇听了心理不爽,但毕竟医者父母心,何况是自己诊断失误而导致这样的后果,于是平息了心中不平,正待作一番劝解,突然老爷子的房间里传来了动静。 几人一怔,当下也顾不得争辩了,顺着窗户就往里一瞅:只见本已睡倒的周老爷子已经起了身,当下正绕着屋内不住地打着转喃喃自语,显得极为烦躁的样子。但精气神却很足,完全不像刚才那样萎靡死沉。 吴奇当下又惊又喜,不管怎么样,老头子能折腾这就是生命力的表现,自己那几针看来也不是白下的!周老二的反应却更大,半张着嘴看着自己的老子愣是没说出话来。 突然,老爷子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嘤嘤……!”像婴儿在啼哭一般。而房间里之前已经大检查过,除了周老爷子根本不会有其它活物,所以这声音显然是周老爷子发出的。 吴奇正在纳闷,一转眼却见鬼伍皱着眉头,似乎在四周搜寻着什么东西,很快,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二楼旁的一棵老槐树枝桠上,死死地盯着那里。 “在那里!”鬼伍轻声道了声,指着黑幽幽如鬼手一般的树枝桠道。吴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见两个绿油油的光点徐徐晃动着,看样子像是什么东西的眼睛一般。就在这时,那眼睛的主人突然一个冲跃,像一只大蝙蝠滑翔一般,从老槐树枝桠上飞出,稳稳地落到二楼的角檐上。整个动作极为迅速的,吴奇等人的目光刚定格在它身上时,它已经顺着房间的花楞通气孔就钻入了房间内。那分明是一只黑色的野猫! “咦?这不是小黑吗?”周老二指了指那只黑猫,很惊讶地道。 鬼伍一听一怔,随即问道:“它是周老爷子养的猫吗?” “是啊!老爷子年纪大了,没事就喜欢溜溜这些玩意儿!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可是我花了好些价钱搞来的!” 周老二话刚说完,只觉得房中动静小了很多,老爷子似乎停止了折腾,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一般。吴奇倒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事,难道周老爷子懂猫语,和它在进行对话吗?会不会一切都是这只怪猫搞的鬼? 稍许过后,只听得一阵开门声,原本已经严密反锁的两层房门竟然轻而易举被打开了,周老爷子面无表情,呆滞机械地完成一系列动作后,那黑猫麻利地衔过一串钥匙,顺着老槐树的树干快速地溜掉了。 “是这东西搞得鬼,它给老爷子偷钥匙!”吴奇轻声对周老二道了声,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周老爷子身上,老爷子走出房门后,熟练地循着楼梯往下走去。几人都意识到老头子又犯病了,吴奇更是知道机会来了,招呼二人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就像之前周老二描述的那样,周老爷子像吃了兴奋剂一般,健步如飞,三人中除了鬼伍外,跟到荒坟处的时候都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顾不上喘气,几人看着周老爷子完成刨坟进洞的动作,接着跟着他进入了那所谓的墓室中。墓室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虽然闻起来感觉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吴奇还是让每人都服用了一颗解毒安神的七草定神珠。 吴奇扫了一眼四周后,注意力又转到了中心的石棺位置,这也像周老二所述的那样,周老爷子正抱着个古怪的木头人,安然入睡。这木头人浑身被一块红衣裹住,发辫整齐,为女子装扮,但奇怪的是这人面部却是白乎乎的一片,根本就没有五官,看上去十分的古怪。 吴奇“咦”了一声问道:“周老板,你不是说看到木偶人瞪着眼睛盯着你吗?怎么什么都没有,你不会是看走眼了吧?”话出口,吴奇心中却是清楚得紧,老爷子犯病九成九就是这东西捣的鬼! 周老二既惊又恐,哆嗦着道:“不对呀,我上次明明看到这东西瞪着双眼睛盯着我的,说句难听点的,差点就让我尿了裤子,我怎么可能会记错!” 一旁的鬼伍一听这,很肯定地对吴奇道:“他应该没说错,这东西的脸平时是不显的,除非……!” “只有什么?”吴奇忍不住一阵追问,这能让人患上如此怪病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等闲货色。眼下看着周老爷子抱着这个古怪的红衣无面木偶人,怎么看都觉得极端的诡异,四周似乎有一股邪气压将过来,直让人感觉透不过气。 鬼伍没有说话,只取出他那把黑柄匕首,往自己的左手食指尖轻轻一划,顺势一挤,一滴鲜血便滴落到了那无面木偶人的面部。鲜血顺着就渗了下去,不一会儿功夫,原本光秃秃的面部竟然慢慢地显出了一双眼睛,再接着便是鼻子、嘴巴等五官,一张清晰的女子脸渐渐地显现了出来。 那女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一眼即让人感到后背直冒冷汗。吴奇无论师从何人,研习的都是医术,对这类匪夷所思又似乎和医药无关的东西自然不如鬼伍,当下看到这情形又吃惊不小,周老二更是吓得险些跌倒在地,二人索性都将目光转向了棺外不敢再看。 鬼伍冷冷地道:“果然不错!就是这东西!这是作法用的木偶人,用来施邪术吸人魂魄的,这上面附着很重的阴气,阳气一旺,就能显出失魂者的脸!” 吴奇骇然道:“难怪周老爷子体质越来越阴虚,再这样下去情况就很严重了,阳气一旦被吸尽就没命了!” 鬼伍点了点头,补充道:“还不止这样,周老爷子已经受到邪术的蛊惑,随时都会危害身边的人,中了招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周老二一听额头又冒汗了,一个劲问道怎么救。鬼伍转过身,下了很大决心坚定地道:“必须先把这东西除掉,老爷子的病根子一断,再想办法根除!” 吴奇听了,脑中快速地掠过了几个方子,《六壬奇方》上记载有一些驱邪阴的妙方,只是平日极少用到,印象不是特别深,只能先解决这里,回去再为老爷子寻方索药去。 几人商讨了一番,挽起了袖子就准备动手,转身再往石棺里一看,顿时傻眼了:石棺内只有周老爷子一人,平躺着安睡正熟,那只红衣木偶人竟然不见了! 吴奇胸口一堵,叫了声不好,赶忙四周巡视了一周,突然发现周老二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而他的脑后,缓缓地晃动着一个东西,徐徐从下而上,好像在爬动一样,接着便从他的脑后徐徐探出了一张脸,正是那张红衣木偶人的脸。那红衣木偶人嘴角往上一咧开,原本黯淡的目光忽地变得血红,带着一丝狞笑紧盯着吴奇二人。 “不好!”鬼伍大惊,对吴奇急道:“快!在我身上下针,阳关,肩贞,鬼垒,内关,中冲……要快,不然周老二很危险!”鬼伍一口气说了十三个穴位,催促吴奇赶紧动手。吴奇听罢不敢多问,赶紧照办,在鬼伍所说的十三穴快速地下了针,鬼伍取出自己一把袖箭,用手直接掰断,一团粉末状的东西直接流出。鬼伍用右手中指对着那木偶人的脸部一指,挥手一洒,顿时一道蓝色的火柱朝着纸人面部就窜了过去。 那木偶人发出一阵凄厉的哀鸣,一下子松开了周老二的肩膀,直接又跌回了石棺里。周老二“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水,接着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直喘,半天才缓过神来。 鬼伍一挥手道:“快!把周老爷子先抬出来,赶紧走!” 吴奇和周老二不敢怠慢,二人迅速将周老爷子从石棺中拽离出来,鬼伍麻利地上手,一把背起红衣无面木偶人便往外跑,几人出了墓室,找到一处空旷地,放倒木偶人便一把火点燃。 火势很快猛烈了起来,一阵焦臭扑鼻而来,伴着阵阵若有若无的凄厉哭叫声,火光下赫然可见一股黑气隆起,渐渐裂成了几个人形的气团,进而被山风吹打着四散而去。只一会儿,整个木偶人就被烧成了灰烬。 第十六章 鬼伍 纸人刚烧尽,周老爷子便躁动不安起来,意识依旧模糊,口中胡乱说着话,吴奇赶忙给其下了几针安神昏睡的针剂,这才让他继续昏睡下去,由几人背着回到了周家。 虽然纸人已除,但周老爷子已经深受其害,亏得今天顺利除去了祸根,不然恐怕整个周家都得遭殃。吴奇想到这,越来越觉得周老爷子这病来得蹊跷,有种阴谋的味道,是什么人和周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不过此时吴奇已经稍许松了口气,最起码周老爷子的病情不会加重了,剩下来的只是按着方子寻药,祛除他体内的噬魂阴寒之气。老爷子病得严重,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不过暂且性命无忧了。 听到这样的话,周老二也安心了些,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就安排二人也回房休息,自己的眼皮此时也被折腾得开始打架了。 鬼伍突然一把拉住他问道:“那只猫是什么来头?怎么来到你们家的?” 周老二突然一个激灵,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了,当下瞌睡也被驱走了大半。“你说小黑啊?这……它是三个月前一个道士送的,它那灵气劲儿,好像通人性一样,老爷子喜欢得不得了,我这不是给老年人找点寄托嘛!我也不好让人白送,还给他捐了好些香火钱,你是说都是这东西搞的鬼?” 鬼伍没有立即回话,闭目思索了一阵后,这才肯定地道:“这应该是黑刹鬼,你父亲就是招惹的它才得上怪病的!” 周老二没听过什么叫黑刹鬼,但一听这名字便敏感地意识到了不祥,一旁的吴奇显然已经明白了鬼伍的话。黑刹鬼指的是那些喜欢居住在荒野乱坟岗等阴气极重地方的动物,天长日久积聚了过多怨怒阴气,便开始祸害人或其它牲畜。它们多为野猫、黄鼠狼、野狐,甚至连蟋蟀、蝼蛄等小虫都有可能,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之促织》中便记载了由人冤魂所化的蟋蟀。 周老二脸都白了,急问道:“二位的意思是,这玩意就是有人设局让我们全家倒霉的?你说什么人这都安的什么心啊?”周老二说着咬牙切齿起来,这一气之下脸似乎更白了。 “那这倒要问你了,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不会有人用这么歹毒的法子来暗算你们家啊!”吴奇问道。 “我们周家可是世代清白,本分做人!肯定是有人看不惯我们家过得好眼红了,要是被老子揪出来,绝不轻饶!”周老二动了气,一边说一边一拳狠狠地砸在一旁的桌子上。 吴奇一看此时也不是讨论这问题的时候,于是稍许安抚了下周老二,几人各自回去休息。周老二倒是心宽体胖,回去倒床就睡,鼾声呼呼震天响。 第11节 吴奇却怎么也睡不着,鬼伍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地看天花板,半天也不吱声,吴奇早已经习惯了他,当下也懒得去理会他,自己捧起了《六壬奇方》又研读了起来。 根据书中记载,周老爷子所患之怪病,全因一种叫“秽”的东西在作怪。这不是寻常的阴寒之气,而是积怨过深而成的怨秽之气,用普通的驱阴药方效果并不会显着,而具体的医治方法和药方书中却没有说透,只提到了一个叫“地芒胎”的东西,说得还朦朦胧胧的,吴奇理解起来都感觉稀里糊涂的,当下兴致大减,索性对着对面床铺上的鬼伍询问。 “喂!你跟师父的时间比较长,见识比我多,可知道地芒胎是个什么药方?” 一声问后,鬼伍毫无反应,就好像没听见有人在对他喊话一般,又似乎是对吴奇视而不见。吴奇眼下求药无方,第一次出山就出师不利,心中正郁闷着,又碰上这闷声不响的闷怪,顿时有些恼火了。 他正待张口,突然看到床铺上的鬼伍有些异常,只见他背对着自己蜷缩着身子,浑身瑟瑟发抖,好像很怕冷的样子。但他浑身的皮肤此刻却显得更红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渗,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吃力地喘着气,牙齿上下打颤撞击发出阵阵脆响,显然他在承受着某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怎么了?”吴奇吓坏了,赶忙上前扶住将他翻过身询问道。他还从没见过鬼伍这副模样,难不成是中了毒了?可印象中他是百毒不侵的啊,难道是中了某种邪术? “没……没事!老毛病犯了!”鬼伍咬着牙,轻轻拂去额头上的汗珠,哆嗦着转过身吃力地道:“帮……帮我准备些……热水,再帮我抓……抓几只守宫(壁虎)和蜘蛛!” 鬼伍的这情形来得太急,吴奇根本看不出他是怎么一回事,之前鬼伍在他眼中的形象那叫一个神武,根本没料到他竟然也有难以遏制的宿疾。迟疑间,只见鬼伍浑身青筋暴突,一条条经脉像细蛇一般,凸显在他那赤红的肌肤上,极为碜人。吴奇不敢多问,赶忙照着他的意思去准备。 热水比较好办,只是壁虎和蜘蛛并不是太好抓,吴奇开了院子里的灯,聚蚊虫来吸引壁虎,折腾了好一阵才抓住了几只,还全都被弄断了尾巴,随后又抓了几只黑色蜘蛛,最后将准备的东西和一大盆热水一起端进了屋。 鬼伍显然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脸部都已经扭曲得变了形,整个身躯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刚被活剥了皮的人尸体上爬满了蚯蚓一般,吴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想上前询问该如何帮忙,却听得鬼伍咬着牙道:“关上门窗!你……你先……出去!” 吴奇不想忤逆他的意思,照着他的意思做,乖乖地拉上窗帘退出了屋外。刚走出门,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怪异声响,这声音无法形容,感觉却像是某种东西被硬生生地撕开,中间夹杂着阵阵呻吟,听得出鬼伍在做着极为痛苦的忍受。 接着,鬼伍似乎再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了,声嘶力竭地惨叫开来,吴奇站在门外,只听得双腿打颤,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许他早该料想到鬼伍的异常相貌并不是正常因素,也许也是种疾病,或者是受了某种毒害才至此的。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吴奇心中一紧,慌乱地一抬头,目光停留在了鬼伍投射在窗帘上的影子上,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白色的窗帘上,赫然是屋内灯光所投射出的影子,倒还显得清晰,但让吴奇吃惊的是,窗帘上居然有两个人影! 没错!屋内灯影幢幢,映射在窗帘上,虽然不是特别的清晰,但分明可以看出是两个人影。吴奇深吸了口气,脑门也渗出了汗珠:难道就这一回儿的功夫,屋里就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人来? 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突然发生,还是让吴奇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去接受。伴随着无比的困惑和惊惧,吴奇静静地盯着窗帘上的人影。耳边鬼伍的惨叫声还在继续,许久才慢慢减弱了下去,随着人影一道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没了动静。 吴奇实在担心这家伙经过这一折腾非给整死不可,想进去但门却被从里面反锁上了,吴奇很不放心,忐忑不安地在外面等了半夜,次日清晨,在走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才被一个人摇醒。 吴奇一睁眼即吓了一大跳,只见一张赤红的脸正紧盯着自己,眼珠子一瞪就将自己的睡意驱赶得无影无踪了。 “你小子没事吧?”吴奇有些吃惊,立即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只见他精神焕发,和昨夜那个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吴奇虽然还有些心有余悸,但看到他安然无恙还是放心了不少。鬼伍勉强笑了笑,脸上掠过了一丝无奈。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那个到底是谁?”吴奇想起昨夜的诡异情景,忍不住追问道。 鬼伍伸手止住他,冷冷地回道:“你现在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我们是师兄弟就可以!” “以前我可能会这样认为,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吴奇此时显然太想知道这个整日伴他左右,可以称得上怪人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了! “真的无关紧要!昨天只是我又杀死了一个自己而已,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的。”鬼伍目光如炬地望着吴奇,叹道:“很久都没有这样过了,也许!我才是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第十七章 考古队 鬼伍这口气叹得悲凉真切,吴奇看了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当下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鬼伍接着道:“还是想办法先把周家的事情解决吧,再不找到合适的方子,他们家老爷子怕撑不了多久的!” 吴奇心里自然也清楚得很,老爷子虽然已经摆脱了那红衣木偶尸的控制,但身子已经大受毒害,阴晦之毒藏于体,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要了老头的命,即便平日里不发作,这把老骨头这样耗下去也是万万受不了的。 正为难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一大早,周家的院子里熙熙攘攘地来了一大群人,二人一眼瞅下去也就周老二是个熟脸,其余的都没见过,但他们身上都各自带着大包的行李,看起来像是远道而来的。 吴奇以为是周家来了客人,但又觉得不像,这时,周老二揪着昨夜那只黑猫跑了过来,问二人怎么处置,要不要直接咔嚓刨坑埋了。鬼伍摆手制止了他,示意找个笼子先关起来,以后能派得上用场。 周老二应了一声,随手将那只猫关进了临近的一间杂货间里,吴奇调侃着道:“怎么你们家今天挺热闹啊,又有什么发财的好路子送上门来了吧?” 周老二随口道:“嗨!哪什么发财路子,全都是瞎折腾的……!”他说到这突然又顿住了,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失言,笑着摇了摇头好像不愿再继续说了。 “这话怎么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奇略感惊讶地问道,虽然他知道问这些与老爷子的病情不太相关的东西有些不妥当,但他隐约觉得周老二话里有一丝蹊跷,当下还是忍不住。 “呃!他们应该是为几年前的事情来的,反正有些怪,有些事情不好说的……!”周老二一见吴奇既然已经开口问了,也不好再隐瞒什么,边说边摸出一根烟点上,看来这事情还有得说道。 大概三年多以前,周家做生意发达起来后,便寻思着在镇上办家乡镇企业,既能赚钱又能创造一些就业机会,同时也能在乡里树立威望。他们在镇东南靠山的地方看中了一块地头,很快拍板,批下地后就开工。 岂料就是在挖地基的时候,突然挖出了一块巨大的石碑,这石碑足有三四米高,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些生涩难懂的字,还有一些古怪的图案,极难辨别。周家人觉得晦气,请了个老道来给他看看情况,看这地方还能不能动工开厂了。 那老道掐指算了两下,脸色一沉道这里是个鬼天坑,大凶之地,不要说开厂了,在这地方呆久一点都会遭灾。那个时候人的思想还是相对保守的,老道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周家人更是魂不附体,他们原本就特别注重这些,于是周家马上按着老道的意思将石碑原封不动又埋了回去,又花钱请老道做了一番法事,这才息事宁人。 这开厂的计划算是因此而夭折了,但已经开土动工又遏制很不吉利,于是周家人干脆在老道给自己选的一处地方,盖起了一座大庄园。而之前那件事却像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去,没过多久竟然来了一帮人,自称是省里头派下来的考古队,要对周家发现石碑的那块地方进行考古挖掘。 山里人淳朴,一听是上头派下来的人,都积极配合,又把那块石碑从土里刨了出来。那些考古队的人第一眼看到便兴奋不已,就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对村里人说这东西考古价值很大,要运回省文物局作研究。 可石碑实在太大了,山里的交通路况又实在太差,别说是汽车了,牛车都进不来,要运这么个大块头出去是不可能的。无奈,考古队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们将石碑洗净,在上面涂上墨,用一块巨大的白布把上面的文字图案给拓了下来,然后又拍了许多照片,这才又将石碑埋回了远处。 山里的生活是平淡无趣的,这样的事情足够山里人新鲜的了,但考古队离开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这件事也慢慢被抛在了脑后,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谁知道一年过后,那支考古队又来了,而且这回的成员更多了,除了先前来的第一批,后续又陆陆续续增加了许多人,而且还有不少山里人从没见过的勘探通讯设备。 但这次考古队的目标却不是那块石碑了,而是分批进入了深山,目标正是被当地人称为鬼子嶂的绵延数十公里的深山丛林,一批批的人进去又返回,后续人员再接着上,好像在对鬼子嶂进行地毯式搜索,寻找什么东西一般。 就在当地人开始对这些人身份表示怀疑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考古队不投宿旅馆,而是在镇东南离发现石碑不远的一块坡头上就地扎营,像是行军一般。山里人没见过世面,很多人就被他们的作派给镇住了,王六子就是其中一个。他本就是这村头的一懒汉,平日里好吃懒做,见着好处了倒积极得很,几个偶然的机会,他给考古队帮了点琐碎的忙,蹭了几包好烟,这下还就上了瘾了,隔三差五就喜欢往那些人跟前凑,想得点小好处。 王六子住的地方离考古队扎营的地方不远,看着考古队那地方灯火通明的,当下又起了烟瘾,想再去蹭几根烟抽抽。走过去一看,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好像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不对劲,他又想不起来,就是觉得今天的气氛怪怪的。 再走到考古队扎营地的时候,他发现这里竟然空空如也,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王六子感到奇怪:这刚才还人影攒动、有说有笑的,怎么一下子就空了?他检查了一下四周,发现所有的物资都在,而且摆放得井然有序,一只广播还在播放着夜间新闻,唯独看不见一个人影,就好像所有人无声无息地失踪了一般。 王六子先是奇怪,但一看到那些码放的物资,他就双眼放光了,心道反正人都不在,顺上点东西走也不会有人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于是大胆地摸了几包万宝路和几袋山里人吃不到的食品就准备跑路,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听动静是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王六子赶紧收手,装作一副路过的样子,把东西揣在怀里想蒙混过关,他倒不至于太害怕,不过是偷了点东西而已,这些人应该不会和自己较真过不去。借着夜色的掩护,他顺利溜出了帐篷区,回过头看了一眼考古队有没有发现自己,这一回头看到的情形让他大惊失色:此时考古队的十几个成员们,都在一齐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东西,往着宿营地的中心位置而去。那东西块头很大,用帆布盖得很严实,看不出是什么。 王六子虽然懒惰贪婪,但却并不傻,他不知道考古队抬的那只巨大的东西是什么,但从他们的行为可以看出,他们所做的事情有些见不得光,如果这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自己,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制造个意外死亡太容易了!他当时吓得双腿直打颤,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那些人迅速将那块巨大的东西抬到了帐篷区的中间位置,扯起了帆布,将四周遮挡起来,又安排了几人守在四周。接着王六子只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敲击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在拆解某种机器,又像是某种巨大的野兽在低声吼叫。 整个过程极为漫长,王六子在风口足足憋了两个多小时不敢出声,尿实在憋不住都顺着裤裆淋了。终于,那伙人的动静好像突然停止了,似乎大功告成的样子。接着几个人一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稀疏的月光照在他们的脸上,王六子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人,那个人居然是索笼镇的镇长王某某。 他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王六子再没见过世面,但这巴掌大一个小镇的镇长他可是亲眼见过的,绝不可能会认错。他感到很奇怪,王镇长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就算是考古发掘,也没必要带着这么多家伙啊,何况还非得大晚上在这荒山野岭搞这么个说不出名堂的怪东西!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第12节 第十八章 九臂连环胎 存放那巨型不明物体的帆布帐篷里,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紧接着竟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在黑夜中突然响起,着实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但它很快又突然止住,听得出是被人强行压制住的。又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动静才渐渐微弱下来,随即有几个人抬着个东西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好像在向一旁他们的头儿请示着什么。 因为风向的缘故,王六子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些人抬着的东西上,王六子躲得比较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只勉强看到几人抬着个铁笼子,里面锁着一只血糊糊的东西,好像是什么东西被剥了皮一般,从体型和大小来看,那东西居然很像是一个人!他当即吃了一惊:难道这些人将人活剥了皮吗? 王六子心里有些发毛了,但又忍不住不去看,再仔细一看,他又觉得那东西怪异得很,虽然它浑身赤红,但看起来不像是剥了皮的感觉,反倒显得油光可鉴,隐约还泛着些许的红色光芒。 王六子活了大半辈子,一步也没离开过他生活的大山,从来就不知道这大山里还有过这样的东西,难道这些人费尽周折就是要找这种东西吗?不等王六子多想,那边又有了新情况,那只红色怪人突然像抽了疯一样,在笼子里乱蹦起来,显得异常急躁,它的气力很大,整个笼子都被他撞击得震荡起来,似乎想从那铁笼子里挣脱出来。可铁笼子很是坚固,它折腾了一番后,便精疲力竭,它趴在笼子里,双手紧紧攥住铁笼子的两根铁柱,很快的,它身上颜色变得更深了,瞬间就黯淡了许多。 考古队的头儿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随后摇了摇头,对手下一挥手,那些人得令将笼子又抬回了帐篷里。 看完这一切,王六子已经后背尽是冷汗了,还好他最终没有被那些人发现,趁着考古队继续抬动那庞然大物离开之时,悄悄溜走了。第二天,那支考古队便连同所有的物件一齐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王六子是个图安逸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很快就将它被抛到了脑后,这事情还是几个月前周家老爷子做寿,王六子又来蹭酒,舌头大了在酒桌上扯出来的。 周老二说完,掐灭了手中的烟屁股道:“虽然王六子平日就是个大嘴,十句话只能打对半的信,但这事情过后,那支考古队真的整个就不见了,王镇长前年也突然失踪,你们说这事整得邪不邪!” 吴奇二人皱了皱眉头,望了望楼下的人群,听周老二的意思,这是另外的一支考古队,而且正是为几年前的事情而来的。这穷乡僻壤的能吸引多支考古队来这里,已经是极为蹊跷的了,更何况周老二又添油加醋道这事情过去没多久,又接连出了好几件怪事,首先是考古队的事情过去没多久,某一阵山里莫名其妙地跑出成群成群的山鼠,见着活物就咬,很多人和牲畜都遭了秧。后来没多久,上山采集中药材的药农们突然看到成批成批的蛇,黑的、红的、花斑的……像行军似的向着深山的某个地方游去,场景极为骇人,当地人都说深山之中有邪神,这些蛇都是被邪神召唤去的。 更让人感到惊骇的是,在当年入夏没多久的一天,一阵惊雷过后,一伙药农在鬼子嶂一处叫龙神壁的崖壁上,发现了一幅巨大的图案,非常的清晰,黑红黑红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葫芦。这龙神壁是进入鬼子嶂的必经之路,药农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从这里经过了,从来没发现这里还会有这么巨大的古怪图案。药农们吓坏了,都当是神仙显灵了,一个个跪倒磕头如捣蒜。 吴奇虽说来这里时间也不算短了,但山里头这样多的离奇传说还当真是头一回听说,这信息闭塞的感觉自己都快成了隐居山野的了,这样一想,心里不由得又念起了周老爷子的病情,丫的还真的得指望这暴发户给山里修条路改善改善这信息闭塞的现状了。 一想到周老爷子的病情,吴奇不禁又头疼起来,这现成的方子看不明白,着实是件极其郁闷的事情,吴奇几乎查遍了自己的医书,也没查到这地芒参是个什么方子。 头疼归头疼,该做的还是得做的,接下来的几天,吴奇按着正常的套路给周老爷子继续理疗,虽然暂时无法根除,但红衣木偶尸除去后,治疗已经取得了一定效果,每日都有黑油一样的污秽之物排出,老爷子的神智也渐渐有了些恢复。 考古队的人一直没有离开,都住在周家的后院的一排空房子里,周家一时间很是热闹。鬼伍是不喜欢热闹的人,平日里都是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派头。但吴奇不同,这两年窝在山里,见过的生面孔加起来估计都不会超过十个,这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倒让他很有些怀念外面的世界了,于是很快和考古队的人熟络了。 考古队一共八个人,队长姓冯,据说是省文物部门的一个教授,此人四十来岁,典型的北方大汉,皮肤黝黑身形魁梧,没有一点教授那种文质彬彬的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带队进这里了,因为和周家老大关系很铁,所以每次行动前都是住的他家。吴奇知道了暗道这周老大门路也够宽广的,怎么连文物部门都能扯得上关系。 吴奇给他们讲了些颇为受用的医理,他们给吴奇讲了很多考古过程中见到的奇闻异事,双方都颇为投机。考古队中一个绰号叫二条的是个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就没完没了的,极具表现欲。但唯独一点和其它人相同的是,他们所有人对此次来的目的均守口如瓶,吴奇没有追问他们却也只字不提,他们越这样,吴奇便觉得他们像是来执行什么任务的。 考古队中只有一位是女性,是个名叫李晓萌的女孩,好像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她平日里一袭素装,虽然年纪并不大,但出落大方利索,侃侃而谈间,俨然已经透出了环境熏陶的迹象。不过这类受过正统教育的女孩,来不得圆滑的东西,她看到吴奇展示了下自己的功夫后,忍不住惊叹,吴奇再添油加醋地将自己之前的经历吹嘘了一番,李晓萌顿生钦羡,距离也拉近了许多。 吴奇从和李晓萌的交谈中得知,她是大学考古系的大学生,听话外音好像还和省文物部门的某个领导有些亲戚关系,毕业后托关系在省文物局文物鉴定科实习。这支考古队是省里接到上级紧急通知临时组成的,目的地正是鬼子嶂的山谷深处。而周老二所说的之前那支考古队,她则根本没有听说过,他们还是第一次被派到这里执行任务的,而具体明细她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通过严格审批才确定下来的极为特殊的任务。 吴奇自知不便过多询问,于是转移了话题,和她又聊了聊医理奇方之类,当下想起周老爷子的病情,不由得又头疼起来。而当他说到那个让他头疼的地芒参时,李晓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他不由得骇然。 李晓萌听了吴奇的描述,突然眼睛一亮,目露兴奋之色,顾不上矜持一把抓住吴奇道:“嗨!你说的那个东西我好像见过,对!就是地芒参,我参加省里一个研讨会的时候,教授给我们拿过那种东西。” 吴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看来老天告诫自己一回:天无绝人之路!微微欣喜过后,又不相信地问道:“真的?你真的见过?是什么样子的?” 李晓萌作努力回忆状,随即道:“红色的,看样子很像人,但又像是虫子的蛹,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我不是亲眼见过实物,我看到的也只是放映的影像而已,还是上一代的考古前辈们给我们展示下他们的劳动成果,我才有机会看到!你说那东西真的可以治怪病?” “那这东西他们从哪里搞到的?”吴奇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晓萌面露难色,显然对此一无所知,吴奇一下子又像被浇了盆凉水一般,沮丧至极。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既然叫地芒胎,当然是长在地下了,哪里有风水极差的凶地,哪里就有地芒胎!”伴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瘦高的身影,一瘸一拐蹒跚而来,吴奇一眼便认出了他,此人名叫赵拐,是考古队的顾问,也就是相当于军师类的人物,能给考古队当顾问的人,自然得有两把刷子的,不可小觑。只是此人面色阴郁,第一眼看就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地芒胎又叫地尸胎,哪里隐晦幽暗才会出现在哪里,而且有剧毒,你要找那东西,可得费上点代价啊!”赵拐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满嘴黄牙,但表情却一本正经不带一丝的戏谑。 吴奇将信将疑,但事已至此,无论赵拐的话可信度有多高,都给了他希望,最起码自己找到了些许的突破点,再不是之前那种束手无措的境地了。虽然他对这个赵拐并没有太好的印象,但眼下却拿出了虚心讨教的态度向他求教了起来。 按照赵拐的说法,世间有三芒,天有天芒,地有地芒,再者便是人芒。这地芒参俗称地尸胎,是煞局养气之地聚阴而形成的,酷似人形,却生有九只手臂,又称九臂连环胎。这是民间的说法,其实按着吴奇的理解,也不过就是因为特殊的原因,在阴暗避光岩缝里形成的某种的特殊生物罢了。 看着吴奇不太相信的样子,赵拐造作地一笑,正色道:“吴大夫,其实这一望无际的鬼子嶂山区里,阴秽集煞的地方倒也不缺,要找九臂连环胎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第十九章 交易 吴奇一听吃了一惊,和李晓萌相视一望,将信将疑地又望了望赵拐。李晓萌显然对赵拐有不小的意见,想这赵拐仗着有两下寻龙点穴的功夫,在考古队里算是灵魂人物,平日里连队长也不放在眼里,眼下的情形名为点拨吴奇,却不能不让她感到他似乎带着某种目的。 吴奇虽然也极为不解,但一见有希望,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这么说?你见过地芒胎?这东西又要如何来捕捉用来作药引子?” 赵拐一愣,目光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但他很快镇定过来,默不作声拍了拍自己残废的左腿,许久才苦笑一声道:“当年幸亏老子反应快,不然可不是瘸一只腿这么简单,只怕就长眠在鬼子嶂给人家陪葬了!我敢放出大话,没有我的帮助,你们绝对不会轻易得手的!” “确实是大话!”李晓萌白了赵拐一眼,正待说些什么,被吴奇伸手拦住。“怎么?你真的在鬼子嶂遇到过那东西?”吴奇一听有了戏,当下兴奋劲上来了,也顾不得想太多,生怕赵拐反悔了不肯透露,到手的机会又直接溜了。 鬼子嶂周边是方圆数十公里的莽莽大山密林,不知道多少秘密深埋其中不见天日。千百年来,深山的莽林中怪事频出,就连动物似乎都能通灵,目前已经多次出现山鼠、蛇类、群鸟蚂蚁之类的群居动物有令人惊愕的群体性反常行为。更令人惊愕的是,每逢雷雨天气,大山深处常出现如战马嘶叫、军士行军的古怪声响,当地人被吓坏了,都称之为“阴兵借道”。 鬼子嶂地区的历史文献记载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零星的野史传说,据说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这里是禁区,传说有仙人居住,凡人不可擅自入内。也有人传闻,鬼子嶂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深山中有一处巨大的牢坑,据说是关押着一群妖怪恶鬼,用很粗的铁链锁住,镇在一座巨大的宝塔下,那宝塔天长日久便钝化为山石。之前出现的蚂蚁群集而成的葫芦图案,其实预示着山中的妖怪恶鬼即将挣脱宝塔的束缚外逃了。 但随着近近些年一系列的考古行动的深入进行,人们对鬼子嶂有了不少新的认识,很多极其罕见新奇的物种在深山处被发现,比如白色的蛇、白色的乌鸦、黑色的蜈蚣、红色的像金丝猴一般的无皮猴……最近更是在深山的不少地方,发现了很多说不出名堂的遗迹,既不像人类生活的场所,又不是正常的祭祀或者举行某种特殊仪式的地方,总之光怪陆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似乎鬼子嶂出现地芒参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赵拐越是肯定,吴奇的决心越大,同时却止不住地对这个赵拐产生了怀疑,他实在是没理由相信赵拐会无偿帮助自己。 “你想要什么条件?”吴奇直言不讳地道,为了抓住这样的机会,吴奇已经少了很多顾虑,不仅仅是为了治病救人,也有更重要的东西在推动着他的决定。 “哈哈……!”赵拐操着沙哑的声音干笑了两声,作快意状道:“好!年轻人行事干脆痛快,我喜欢!不过,这事情你先考虑清楚再作决定吧,想清楚了再来找我,我赵拐做事说一不二,免得到时候你没了反悔的余地!”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吴奇一眼,接着步履蹒跚地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不几天,考古队整装待发,目标直指鬼子嶂的深山。出发的前夜,吴奇独自一人来到了后山,赵拐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年轻人,我很欣赏你做事的风度,这么大的决定你这么快就能拍板,做事不瞻前顾后,是可塑之才啊!”赵拐迎着夜风,朗声对匆匆赶来的吴奇喊道。 “呵呵,凭着你是晚辈,以我的道行怎会糊弄你?拿好了!”赵拐倒显得慷慨,一边说一边将一个黑色肥皂状的硬块扔给吴奇,同时嘱咐道:“墨阴沉能抗阴晦之毒,不过也更容易招来阴寒毒物,你要找地芒胎必须用得上它。” 吴奇伸手刚接过,猛地就感到手心一阵冰凉,像握着块冰块一般,很快地,那种冰寒顺着手臂就往上蔓延,不一会整个手臂几乎就要麻痹,他赶忙取出块布将其包好。 这墨阴沉原本是白色天然玉石,经特殊加工后,用以吸附隐晦之气,俗称锁魂玉,而玉质的颜色会随着玉中阴气的变化而发生变化,色重则气重。吴奇心里清楚得很,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块深黑色的墨阴沉,显然是经过长年累月的阴气汇集积聚而成,虽邪气冲天,但却是不可多得的精品,这样贵重的东西,赵拐怎么如此轻易就赠给了自己。 “不说其它的,你直接说你什么条件吧!”吴奇直言不讳地道。 赵拐咧嘴一笑,点起一根烟,吐了一口道:“好!你痛快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实话和你说,我不是第一次来索笼镇,你吴大夫的名气我早有耳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认识这个东西!”赵拐一边说,一边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白纸展开,微风拂动,夜色中纸上的图案赫然可见。 吴奇走近一看,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正如赵拐预料的那样,这图案吴奇不仅见过,而且相当的熟悉,这分明是师父牛紫阳留给自己的龙纹密盒上的图案啊! “你怎么会知道……?”吴奇自然是大吃一惊,赵拐得意地一笑,不慌不忙地道:“这些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合作,那东西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不会奢望,但你得帮我一个忙!” 吴奇对这个赵拐一下子有了新的认识,戒备之心猛地被提了起来。“什么忙?也许我帮不了你,我借你的东西是为了治病救人,以你的身份没必要让它成为你要挟我的资本!” 第13节 赵拐哈哈一笑道:“瞧你说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只要帮我一点忙就可以,你把你那个盒子上的图案像我这样拓下来一块给我就可以,一切都由你办,盒子不经我手,你看怎么样?” 吴奇警觉地望了望赵拐,但听得他又道:“好了,事情你自己考虑清楚,我也没必要为难你,看在我和你三叔公吴三的交情上,你要找地芒参我还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吴奇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虽然赵拐的要求谈不上过分,但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他的做法毫不掩饰地透露着他有某种特殊的目的。 “好!我答应你帮你这个忙,但是……!”吴奇思索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如果不是见不得光的目的,我想你也没必要刻意隐瞒吧!” 赵拐道:“看来你继承了吴三那滑头的性子,做事总留那么一手,好!就这么说定了,事成之后一切都按你说的办!”说完一吐掉嘴中的烟头,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十章 蚁现鬼刹 考古队连夜做好了最后的准备,除一人留守周家做着资料档案信息的搜集管理外,其它十人分成了两批,进入深山考察。吴奇和鬼伍也加入了赵拐所带领的一批,这批人包括赵拐在内一共五个人,从这些人的级别不难看出,这批人所担负的任务更重要一些,划定的考察区域也更远更广阔。 吴奇二人跟随考古队他们倒没有什么意见,刚好队里缺队医,这下问题刚好解决了,而且人多力量大,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坏事,当然这里最主要还是赵拐的授权。 一行十二人步行了一上午,这才抵达了被当地人称为龙神壁的巨大崖壁处,崖壁为典型的多层沉积岩,层层叠叠累积而上,整个崖壁如同一把巨大的斧刃,直愣愣地将大山从中劈断,开出了两条极陡的岔道,沿着岔道的崖壁底端,散落着成堆的白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千百年来,山里人正是通过这两条岔道,进入深山采集药草等物。也许在某个时期,这条道路就像是黄泉路一般,走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考古队在此分成两批,分别走左右两条岔道,吴奇加入的这批主要做考古勘探,对山中的古代遗迹进行直观搜索考证。另一批人主要是进行对地形和当地动植物、矿物进行勘察采集,从而系统地研究当地可能存在的古代遗迹。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行人刚制定下勘察计划,轰隆隆的雷声压着便过来了,不一会儿乌云密布,接着就刮起了狂风,眼看着就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嘿!这老天爷也够给面子的,清闲这好几天光见太阳,刚出门就赏黄汤,快来吧,我还正瞅着机会想洗个澡呢!”考古队中那话痨子二条一见这情形,忍不住扭着精瘦的身躯嚷了起来。 南方山区的夏季普遍多余,遇上这样的情况实属正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无奈这山壁极为光滑,没有可以容身躲雨的地方,而且整个山壁的通道又处在风口的位置,风一大连帐篷都固定不住,一帮人的处境很是尴尬。但有些设备是不能进水的,考古队冯队一声令下,几人赶紧都收拾了设备,倚着崖壁底端长出的几颗红松,将遮雨的帐篷撑在中间,攒到了一起。 雷声隆隆,不住地在山间回荡着,发出阵阵古怪的回音,整个山间仿佛就是一个充斥着各种乐器胡乱演奏的现场,声音杂乱得难以入耳。加之四周白骨累累,整个山谷顷刻变成了人间地狱的感觉。 “咦!你们看,那是怎么回事?”几人攒在一起有人调侃有人痛骂,突然考古队中一个叫杜凡的小伙子指着对面的崖壁惊道,他边说边摘下自己的眼镜揉了揉眼,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似的。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惊愕之情当即显现脸上,虽然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眼下都惶恐地睁大了眼,显然也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只见对面原本光滑无痕的巨大崖壁上,赫然显出了一个巨大的图案,一眼望去,那图案就像是一座奇特的宝塔!而且这图案竟然还在不断变化着,变得越来越大,顺着崖壁不断地往四周延伸,越来越清晰,慢慢地成型。再望去,这宝塔的四周又长出了几根长长的手,就像是触手一般,宝塔也慢慢变得肥硕,不一会就感觉更像是一只葫芦了。这情形,和之前当地山民描述的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当地传说的山神显灵?”二条缩着脑袋道:“怎么?嫌咱们打扰清静了,先给来两声警告?” “别他娘的胡扯,这两年的唯物主义教育白领会了,哪来的什么山神显灵!”冯队吐了一口吹进嘴里的沙土,敲了下二条的脑袋道:“尽整没用的,别逼着我回头给你记个处分,这他娘的可是神迹,相机伺候着……” 没等冯队说完,李晓萌早已经按捺不住取出了相机一通拍摄,生怕漏掉了每个细节。此时,吴奇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崖壁上的图案,眨也不眨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着实能让所有人手忙脚乱地惊愕上好一阵,但此时他的表现更加的严重,因为他猛然觉得崖壁上的图案并不陌生,自己竟然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 “不对!”鬼伍眉头一皱,左手平举,右手只往着手臂上一搓,但听得“唧”的一声,一条火束朝着对面的崖壁便射了过去,嵌进了山岩之上。顿时,那黑色的图案突然燃烧了起来,鬼伍袖箭射到的地方,很快被烧开了一个裂口,随着火势的蔓延越来越大,直到火熄灭,那裂口又慢慢恢复了原装。 几人中眼尖的立即叫开了:“是蚂蚁!这些东西是蚂蚁!”几人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放眼望去,但见崖壁上爬满的,尽是黑红色的深山红蚂蚁,正是它们的聚集,形成了那古怪的图案。众人无一不惊叹不已,不禁为这些小生灵创造的古怪奇迹所震慑。传说中南方亚热带的丛林地带崖壁中,会出现“长蛇显身”、“卧龙回天”的奇景,极为奇特,但其实都是丛林蚁群在作怪,但像今天这样的群蚁能自发组织形成如此怪异复杂的图案,只怕亚热带丛林蚁群要望尘莫及了。李晓萌哇了一声,当下快速地又补拍了几张。 几声炸雷过后,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很不好闻,一瞬间几乎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崖壁上的蚁群跟着也炸了窝,很快不成形了,慢慢成批成批地向四周扩散着。 “不好!”冯队指着成批的蚁群惊叫道:“朝着这边来了!”他话语刚落,众人皆感到身上一阵奇痒,扭头一看这帐篷地下的石缝里,不知道何时钻出来一只只米粒般大小的红蚂蚁,顺着裤腿就往里钻,毫不客气地啃食着人肉。 众人赶忙钻出了帐篷,奋力抖落掉爬到身上的蚂蚁,但更恐怖的情况还在后头。崖壁上的巨型蚁群似乎嗅到了这边的人肉香味,分化成数十段,像一条条大蛇一般向着这边蔓延而来。 吴奇想起了崖壁岔道两段的累累白骨,当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遭受如此庞大的红蚁群攻击,不出十分钟,崖壁下就会多添几具白骨了。 “快!往高处走!”冯队不敢怠慢,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仿佛听到了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自己肉的声响,当下脸都绿了,猛地抖掉身上的蚁群,一招手就示意几人沿着崖壁往上攀。不过他这显然是情急之下丧志理智的做法,崖壁的表面极为光滑,只有零星的突起碎石,在场的人除了鬼伍,相信没有任何人在如此情形下还能攀上崖壁逃走。 二条身形瘦削,极为灵活,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揪住了两块石头就往上攀,结果没几下便自由落体,摔得嗷嗷直叫,揉着屁股嚷道:“老大,你这主意我看不像是教人逃命的,我琢磨着简直就是让弟兄们爬高了跳崖英勇就义啊!” “你他娘的少废话,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眼下这情形,不发扬点大无畏精神行吗?在这耗着九死一生,弟兄们再拼一把!”冯队稳住阵脚,一边说一边哆嗦着点上根烟,这是他情绪焦急时候的习惯动作。 二条一看火,当即一喜,对着蚁群方向就骂道:“妈的!你二爷浑身没几两肉你们还要抢,今儿爷直接烤了你们这群狗日的!”一边说一边翻出了火把和一桶汽油。 “不能!”鬼伍见状大惊,赶忙上前一把将二条直接撂倒在地,冯队也上前照着二条的脑袋就是一下子,“你个混球小子,白跟着我这么多年,还没挨着虫子啃,你想先人道毁灭还是怎么的!” 冯队的确不是危言耸听,此时众人所处的位置,正是山谷的低洼处,惊雷过后,因为空气中电离的急剧变化,大量的二氧化碳会沉积在谷底,氧气浓度会骤降,而且各种可燃的瘴气被激发出来。这个时候点火,按着谷底的地形,可谓无路可逃,就算不被火海淹没,也得窒息而亡,更有甚者极可能招惹那些可燃气体,直接引发爆炸。 形式严峻,众人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眼看着黑压压的蚁群如潮水般地涌上来,几人已经被逼到了依山的一个极小的角落里,退无可退,李晓萌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失声抽泣起来。 吴奇看了一眼鬼伍,他倒显得异常镇定,却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也不知道蚂蚁为何忌惮他那古怪的体质还是怎么的,竟然没有一只蚂蚁对他进行侵犯,这个完全可以自己独自逃生的人,此刻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让我来!”赵拐伸手示意众人靠后,自己向前跨了一步,转头对吴奇道:“你帮我一下,银针下阳关,肩贞,曲泽,内关,劳宫,中冲穴,动作要快!”一边说着,右手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只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块,奋力地攒紧,当即被碾压成了碎块,紧紧地攒在手中。 吴奇不知其故,但眼下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多问,赶忙按着赵拐的意思,取出银针照着他指定的几处穴位,准确无误地下了针。只一瞬间,只见赵拐伸出的手臂猛地一颤,紧攒着那黑色石块的左手中指,居然冒出了缕缕白烟。 第二十一章 鬼门十三针 淡淡的白烟从赵拐的中指尖溢出,愈演愈烈,很快地,赵拐整个左手便被白烟掩盖,手中紧握的东西也劈啪作响,好像烧着了一般。果然,随着“扑哧”一声响,赵拐的手心竟腾起了一道淡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左右跳动,随着赵拐不住地搓动着左手,火焰越烧越旺,很快就吞噬了他的整个手掌,蓝色的火焰如鬼魅般跳动着,像极了荒坟野地里行踪不定的鬼火。而奇怪的是,尽管火焰在赵拐的手掌燃烧,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仍旧五指不住地搓动以加大火焰,很快地,那原本黑色的碎石随着燃烧慢慢变成了灰白色。 赵拐见时机差不多了,再次将左手攒紧,将手中的白灰泼洒到地面上,画出一个长约丈余,像弓箭一般的图案,挡在了汹涌而上的蚁群面前。 吴奇看得似懂非懂,却又觉得这套法子并不是特别的陌生,不像考古队的其它几人那样瞠目结舌。二条忍不住问道:“赵秀才,你这招孙悟空画地为牢能管用吗?这蚂蚁可不是他娘的白骨精!” 他话音刚落,只见前方成堆的蚁群猛然止住了汹涌的气势,就像是猛然看到了天敌,表现出了惊骇一般。不一会儿,蚁群开始退却,试图远离那道白灰划出的弓弦图样状物体,接着整个蚁群像被搅动的黑色池水一般,形成一道道漩涡,那昏黑的颜色也跟着越来越淡,原本遍布的蚂蚁慢慢散去,直至一只也不见了踪影。 众人皆张大了嘴巴,恍惚间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待反应过来众人的确已经脱离险境时,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这种从鬼门关旅游一趟再返程的刺激经历让吴奇双脚酸软,几乎站立不住,但他思维依旧清晰,赵拐的奇特手法唤醒了他的某种记忆,对了,他记得见过有人也用过类似的手法,那就是在荒山古坟中对付那诡异的红衣纸人时,鬼伍用过这样的法子。 鬼伍用过后,吴奇曾询问他缘由,并试图向他讨教,却被这厮拒绝了。后来他在三叔公留给他的那本《六壬奇方》上找到了这种奇术,这套针法有个很奇特的名字,叫:鬼门十三针。 中医学认为,人体是阴阳和谐的个体,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而维护人体阴阳平衡的是诸多的阴阳元素,所谓重阴必阳,重阳必阴,人体可进行阴阳互化的过程。而鬼门十三针,正是通过刺激人体穴位,使得体内快速产生阴阳互化过程的外法。赵拐所用的方法,明显是针灸通手少阳三焦经脉,以中冲穴出火,以人体的业火点燃他手中所握的特殊物质。 这招数吴奇自然不陌生,在对付张二柱子和周老爷子的身上的奇症时,自己用的招数原理和他是相同的,只是鬼门十三针强调大成大败的极端,是冒险之术,若不是被施用的人体质特殊,极可能一命呜呼。 吴奇暗自称奇,但并不识破,那赵拐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捂着胸口不住地喘着气。二条在一旁叫道:“嘿!还真神了啊,没看出来赵秀才你不但能寻龙点穴,还有降妖除魔的本事!” 此时的赵拐已经手脚冰凉了,他摊开左手,只见掌心中横躺着一只虫子,居然是一只烧焦了的蝎子。吴奇一看也感到怪得紧:难道这蝎子是被封在那黑色卵石状东西里了吗?迟疑间,只见赵拐直接将蝎子塞进了嘴里,又灌了两口白酒将它服了下去,裹了条被子就躺到帐篷里了。 很快,淅淅沥沥的雨点就下来了,众人也不得不都挤进了帐篷里躲雨。山谷被雨水一浇,顿时雾气腾腾,能见度低得几乎看不到对面的崖壁,几人被淹没在雾海中,似乎与世隔绝了一般。 众人一边给赵拐灌着白酒,一边又烧了些东西就着开水给他吃,他的体温这才慢慢恢复过来,精气神一恢复,俨然又是一副长者姿态:“这里不是呆的地方,雨一听我们必须马上动身,再遇上红蚂蚁……!”他边说边望了望吴奇,目光中似乎还有一些赞许。但当他转过脸时,突然语塞了,目光停留在了一个人身上,竟然再也移不开了。 吴奇一扭头,但见鬼伍光着膀子,半蹲在一旁的角落里,透过帐篷的缝呆呆地盯着外面的雨天,外面风雨交加,不断地有雨水顺着缝隙扫进来,打湿了他的臂膀。此时,他身上的那奇怪的纹身图案似乎越加的清晰了。 第14节 吴奇看着赵拐的眼神,当下猛然想到了什么,等明白了过来后大吃一惊:我的天!崖壁上红蚁聚集而成的图案,竟然和鬼伍背后的纹身图案惊人的相似,简直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怎么会这样?吴奇一头雾水,看着眼前的这个师兄,迷雾瞬间在心中升腾了起来。他自然明白这肯定不会是什么巧合,这种惊人的发现,让吴奇对这位师兄的困惑,瞬间又陡然上升了一个层次。其它人显然不会意识到会有这一出,他们的注意力,依旧放在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和谈笑风生上。 吴奇从赵拐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愕和悸动,鬼伍显然发现了这一切,他依旧默不作声,披上了自己的短衫纹丝不动蹲在那里,就像是义务为众人遮风挡雨一般。 赵拐许久才定下神来,轻声对吴奇道:“小子,看你的针法,倒也纯熟得很,很有那么些功底!”一边说着话,目光始终没离开鬼伍,就如他之前盯着一件从墓里发掘上来的稀世古董一般。 吴奇听得他话中有话,想着与他之间的交易,虽然心中也有诸多的疑问,却不拿出来,只轻描淡写地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见得多了熟能生巧而已!” 赵拐冷冷地一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这时候冯队揣着张地图走近前,向赵拐请教下一步的计划和行走路线问题。 从他们现有掌握的资料看,目前他们所在的通道,原本是风仓河流经的地方,也就是河道。史上记载在南北朝时期,当地进行了大规模的开山运动,硬生生地让风仓河绕道而行,于是千年前的古河道现在变成了陆路通道。传说这样做的原因是深山中有妖孽,改河道设双龙盘锁之局,就是为了困住山中的妖孽。 明嘉靖年间,当地发生了一起剧烈的地质运动,深山中出现了多处塌陷,史书上也零星记载了一些古怪离奇的事件。十多年前有一支考古队进入深山中,对当地一个叫坠月潭的天池进行考察的时候,获取了大量资料,但很奇怪的是,这支考古队之后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那些资料也都成了机密,后来人没有机会一窥其咎。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个赵拐似乎对这里轻车熟路,正如他说的那样,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之前吴奇和考古队的人闲侃时还得知,这个赵拐还是有过前科的,亏得人脉广路子多,最终被人给保了下来,不然现在极有可能还在大牢里头凉快着呢。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眼看着雨点随着雾气一道都慢慢散去,众人也不多作停留,收拾了继续往深处走。这里可谓是个分水岭,从这条道穿过,就真正进入鬼子嶂地带了,考古队中除了赵拐和冯队,其它几人都是第一次深入这里,既兴奋又有些惊恐。 深山的植被茂密了许多,这里是有着数十万年历史的原始森林,穿行极为困难,走风仓河水路会好一些,却需要绕很大一个圈。但对于这样的原始森林来说,水路相对丛林来说更加安全,也更加快捷。山里人在这里设有一个小渡口,平常有上山采药的,都会乘坐木筏深入。 众人水路并用,直走到天色渐黑,此时离山谷已经有很大一段距离了。吴奇没尝试过马不停蹄地走这么长的路程,当下累得几乎要散架,原本还想给自己来几针刺激下精神的,一想身子要紧,最后还是靠海吃猛喝来补充体力。丛林太茂密了,昼夜的温差很大,这刚入夜温度便骤降,有些凉习习的感觉。 吴奇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回神丹,给众人每人发了一颗,以应对这丛林中密集的烷沼之气。考古队习惯了野外作业,眼下这种经历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考古队中的新手就顶不住了,那个戴眼睛的杜凡此刻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一边走一边呕吐不止。 “我说你小子拿出点出息来好不好,人家妮子还没怎么样,你咋就这么不顶事呢?”冯队一看这又气又无奈,当下直后悔当初怎么不把这小子留村里,简直一累赘。于是再揪起这小子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眼看着杜凡当下脸色铁青,瞳孔放大到了极限,浑身不住地抽搐着,时不时地打个颤,脑袋拼命地往里缩,好像要把它塞到肚子里一样。冯队压根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当下也慌了,又是呼叫又是掐人中,手忙脚乱起来。众人也未曾想到刚出马就遇到如此凶险的状况,当下也惊得不轻。 “小吴!快帮着看看,他的情况很不好!”一看有人出了状况,有人慌乱地叫了起来。 吴奇应声上前,掰开杜凡的眼皮,看了看他的舌苔再一探脉象,大惊道:“不好!他中毒了!” 第二十二章 黄金鬼 吴奇说出这话,自己也吃了一惊:几人相同的旅程,吃喝都是在一起的,呼吸的相同的空气,怎么杜凡莫名其妙地中了招?难道之前给他的回神丹他嫌味道不好给吐了? 一想也不对啊,这回神丹虽说清热解毒抗瘴气,但也不至于能让人百毒不侵啊,而且杜凡此时脉象微弱,情形十分的严重,如不及时抢救很可能会丧命。 吴奇不敢怠慢,迅速地在百会、龙泉两穴分别下了两针(减缓血液循环的速度),再给他灌了些明矾促使他呕吐排毒,可这些只是权宜之计,杜凡的这病症来得古怪,不找到病因是无法对症下药的,况且这回进山,仅仅是做了基础的准备而已,没成想会遇到这样复杂的情况。 一旁的鬼伍早已凑了上前,双指游走在杜凡的身上,突然停在了他的后背处,眉头一皱道:“找到了,应该是这个!” 吴奇一看,只见杜凡的后背脊椎骨处,赫然是一个紫黑色乒乓球大小的瘀斑,酷似一张人脸。瘀斑的正中位置颜色最深,沿着向外越来越浅,似乎还有不住扩散的趋势。 “这是什么东西?”吴奇大感不解,的确,在自己的生涯中,还没见过这种怪斑。但他仔细一看,便发现这斑纹中心位置是个黑点,很像是被动物蜇咬所造成的。 吴奇道:“他被东西蜇伤中毒了,情况很不好!”吴奇说着额头上跟着渗出了汗,这荒山野岭的,碰上瘴毒或普通咬伤还好办,遇上这样严重的情况,确实很是棘手,更要命的是,自己连是什么东西蜇伤杜凡的都不知道,只能象征性地做些抢救措施,挤掉伤口的毒血,再给他灌了些解毒药,同时吩咐众人小心保护自己。 这只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权宜之计,照杜凡这样的情形,再不及时抢救那就岌岌可危了,吴奇无奈地说出这一切的时候,考古队哀声一片,李晓萌更是按捺不住哭出了声。 倒是赵拐沉着得很,探了探杜凡的情况后,马上脸色一变,当即吩咐众人检查检查自己的身子有无异常。众人一听更是大惊,也顾不上矜持了,一个个把全身检查了个遍,还好身上并无异常。 “他中了黄金鬼的毒了,怎么刚进来没多久就碰上这个?难道……!”赵拐眉头一皱道,他的话一出,几人皆面面相觑,鬼伍却是一怔,赤红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黄金鬼?但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个善类,见识到了杜凡的惨状后,更是让人对这鬼东西闻而生畏。二条经不起吓,直言不讳地问道:“赵大军师,这黄金鬼到底什么个鸟东西?甭管有多吓人,你说出来也让兄弟们有个应对啊!” 赵拐大声道:“把能裹的都裹上,都把自己裹得严实点,别让这帮东西再找到空子钻!”边说边扯了件雨衣就裹上,一边催促着众人一边向众人做了一番解释。 原来,这所谓的黄金鬼,是当地莽山深处生活的一种凶猛的怪蜂。这种怪蜂娇小,浑身呈金黄色,有剧毒且极好攻击,一只就足以让人神志不清乃至丧命,且被蜇咬后无痛无痒,等感觉到不适时,毒液已经蔓延全身了。 黄金鬼原本是正常的蜜蜂,本身是没有毒的,它们在一种叫作鬼血妖槐的花朵上采集花粉,体内天长日久累积而成了剧毒,连后代也跟着发生了变异,体形极其怪异。而黄金鬼之所以得名,只因其多在夜间活动,夜色中浑身发出耀眼金色光芒,群体飞行时,金粉飘洒,如烟花燃起,极为炫丽! 听到这样的描述,众人的恐惧显然要大于惊奇,四周扫视了一番。冯队扯着嗓子又强调了一遍,眼下的情形让他感到很是为难,杜凡的伤势是肯定不允许继续向前的,但又不可能现在就因为这个无功而返,他很清楚这次活动的不同寻常,他预料到会有牺牲。对于任何工作都是一样,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周全,在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的权衡上,冯队必须很快痛下决定。 考古队的人受惯了老一套的教育,一致的意见是服从,就连李晓萌都哽咽着表示了同意。继续深入,杜凡究竟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吴奇对此感到匪夷所思:人都快死了居然不先考虑救人,居然还要继续向前,置他生死于不顾?这对于吴奇而言,显然是不可接受的。 吴奇作为一个医者,极力反对考古队的做法,眼下实在无法,也只能是吴奇和鬼伍二人先将杜凡运回去抢救了。但杜凡的情况实在糟糕,来的时候是顺流而下的,返回要费劲很多,真担心照杜凡眼下的情况,还没等他们返回就挺不住了。 吴奇还在犹豫,突然只听得鬼伍道了声“不好!”借着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出声。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谁也不敢大意,缩着脑袋都挤到了一块。 雨后的丛林湿滑异常,夜色中更是布满了各种雾气,张牙舞爪地像是不断变换的鬼魅一般,此时的密林静谧异常,隐约间,一种怪异的声响从浓雾深处漫了出来。 “好像是鬼蜂群!”鬼伍轻声警示道:“现在正是黄金鬼采集花粉的时候,难道鬼血妖槐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了?” “我的娘唉!一只就能要了人命了,这下怎么得了!”二条一听这,按捺不住颤栗道了一声,被赵拐捂住了嘴巴无法动弹。“他娘的别乱出声,这东西敏感得很!” 虽说几人的声音已经压得极为轻微,但还是惊动了黑暗中怪蜂,只听得“嗡”一声,浓雾中忽地闪出了一道金光,像流星雨一般向众人袭来,那情形,像极了一团黄金粉朝众人泼洒过来。 “都护住了自己,有剧毒的,蜇一口就很麻烦!”鬼伍表现出了少有的惊慌,大声喝道。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各自都裹紧了身上的雨衣,脑袋直接埋进了衣服中,不露出一块肌肤在外。 吴奇一边稳住了自己,透过开得极小的眼洞,焦急地看着其它人的情形,几人都被之前赵拐的一番渲染搞怕了,当下都把自己护得极紧,但鬼伍却没有做任何防护,眼看着那些怪蜂一见无处下手,一窝蜂全朝着鬼伍身上贴了上去。 怪蜂呈螺旋状盘绕着,像小型龙卷风一般,很快,鬼伍全身已经都被蜂群趴满了,整个成了一座黄金雕像。一看到这吴奇几乎傻了,杜凡仅仅中了一只蜂,都已经性命垂危了,眼下这小子都快被蜂群抬走了,大罗神仙恐怕也救不了了!吴奇又急又气,暗道你这小子逞什么个英雄,自杀也不至于采取这种方式吧! “你们快走!潜到河里去!”鬼伍一边抖着身子一边大声道,他说话的同时,怪蜂不断地从他身上掉落至地,就像他一座黄金雕像身上的金箔崩落了一般。转眼间,怪蜂已经跌落了一地,源源不断的蜂群又包围了上来,又裹了他一身。 吴奇等几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照例是浑身趴满了怪蜂,若不是身上有这层加厚的雨衣防护,只怕早浑身是洞了。冯队不敢怠慢,猛地喝了声“走!”踩着泥泞湿滑的路,带头第一个往前面的山头冲了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鬼伍所说的河,要越过眼前的山坡才能抵达,鬼子嶂地区水系发达,很多小河都是风仓河无数小支流中的一条。入夜的河水冰冷刺骨,不过几人当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卷着成堆成堆的怪蜂一个个没入了河水之中。 第二十三章 神潭 那怪蜂果真对水极为忌惮,一落水立即便脱离了几人身体,飞旋盘绕在上空,似是极想进行攻击,却又不敢贴着水面,而是努力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普通的手电一浸水,马上就灭掉了,当下已是夜色朦胧,四周很快重新归于一片漆黑,只看到空中那一群光点,带着“嗡嗡”的声音杀气腾腾地扑来。 “都潜水里去!”黑暗中赵拐大叫了一声,吴奇没等他说完,伸手便拉过旁边的两个人,深吸一口气,三人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并排倚住一块石头,憋着气仰望着上方。吴奇自小在湖边长大,水下功夫倒应付得来,潜水更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抬起头,黑暗中透过水层,只见那群光点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忽而不住地盘旋,果然没有一只胆敢窜下水来。吴奇暗自庆幸着,轻轻向上探出鼻子换了口气,继而潜入水下,反复了几次后觉得麻烦了,干脆大胆将头伸出水面,静静地观望着。 第15节 等了好久,只见那群光点动作渐渐缓慢了起来,光也慢慢暗淡了下去,离他们越来越远,光点的数量似乎也慢慢在减少,最后居然看不见了,那骇人心魂的嗡嗡声音也趋于微弱,直至没有了声息。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些怪蜂在空气中逗留的时间过长,消耗的体力过大,现在生命已经渐渐开始枯竭了。想是这样想,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依旧老实地呆在原处缩在水里。 许久,黑暗中又传来赵拐的声音:“好了!这帮黄金鬼没劲可攒了,就算没死现在也不能攻击我们了。可以出来了!”话刚说完,突然扑通一声,水流突然间湍急起来,硬生生将他冲走了。 几人顾及着当时情形危急,见到河是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本想在河中避过怪蜂群后再作打算。岂料夏季的雷雨过后,上游河水暴涨,当下水流越来越急,几人没折腾几下,便控制不住地打着漩涡,疾速地朝着下游就顺了过去。 水流产生的冲击力是惊人的,黑暗中众人也都乱了阵脚,四处一番乱抓,但除了抓到自己的同伴外,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好在一路激流冲击后,几人已经远离了之前所在的区域,怪蜂也被远远甩开了。但黑暗中七拐八绕的,几人方向全无,直感到漂移得几乎要虚脱,突然身子一沉,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 伴着几人中传来惊惧的叫声,吴奇情知不妙,可能是个瀑布,那这一下栽下去,活活摔死都有可能。还没等他来得及恐惧,只感到浑身一紧,一口冰凉的河水呛入鼻孔,他一阵咳嗽的同时,下意识看了看上方。借着夜色,头顶上方一个巨口状天空清晰可见,也是当下一片漆黑中所能看到的唯一景象了,回想着之前的一切,这感觉还真像是被一只巨兽张口吞进了肚子里。 自己竟然跌落进了一个深潭!吴奇意识到这,来不及感到庆幸,赶忙寻找黑暗中的其它人。第一个游过来的是鬼伍,吴奇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毫发未损,心中虽然惊奇,但欣喜还是占了多数。很快,其它几人都陆续探出了头,循着声音朝着一个方向聚拢起来。 “我的妈呀!都赶上大河滔滔了,幸亏你二爷属水猴子的,还经得起折腾,不然这下可就得当烈士了!”二条刚探出脑袋,一把抹掉脸上的水,憋不住骂道。 “都往一块靠着点儿,有没有掉队的?”赵拐也被呛得不住咳嗽,一边努力止住咳一边叫道:“这里不明不白的,都注意点儿,不要离得太远!” 说话间,一道双束亮起,有人打开了防水手电,四周扫视了一番。还好在刚才的漂移过程中,河流并没有出现岔道,虽然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却并没有人在一系列的慌乱中失散。只是杜凡的情况很不好,此时他被冯队背负着,依旧昏迷不醒,身子却像是在遭受着有规律的电击一般,不住地抽搐着。 吴奇见此立即道:“水太凉,他的体温降下去就麻烦了,必须先想办法上去!”冯队听罢,立即取过李晓萌手中的手电,就地寻找可以上攀的石壁藤蔓。无奈越看越失望,石壁因为天长日久河水的冲刷,光滑得像经过人工打磨一般,四周别说藤蔓了,光秃秃的岩石上连棵像样的草都没长,遍布的是绿油油的青苔,一看就知道湿滑得要命。 “这怎么上去?长翅膀飞吗?”二条一看到眼前的情形,无奈地怪叫了一声,吴奇顿时也泄了气,心一下子就跟那潭水一样冰凉冰凉的,看来今晚在这潭中当泡肉了。 “有没有人带着绳子?”鬼伍向着几人问道,二条道:“绳子都撂在黄金鬼出现那地儿了,想都别想了,哥们现在的装备就剩这支手电了,这还是哥们养成随时随地绑在裤腰带上的优良传统帮的忙!” “你小子别往脸上贴金,怕黑就怕黑,狗屁的优良传统!唉!等等,这是什么东西……?”冯队当下没好气地对着二条一阵数落,突然手电光圈照到了一个东西。 冯队哆嗦了两下,把光圈又移到了那东西上,借着手电的光一看,只见上方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崖壁上,伸出了一个巨大的东西,像极了某种妖兽的脑袋,那脑袋极其怪异,龇牙咧嘴显得异常凶悍,就好像是正在从这崖壁的岩石里钻出来一般。 慌乱间几人的目光随着手电的光圈四处移动,不一会又发现了另外的几个。几人一看到这,一口气差点堵住,一阵寒意顺着心底就泛上来,当下是赤手空拳地浮在水中,不然非得抄起家伙防备了。崖壁的四周,赫然探出了四个脑袋,表情各异,黑暗中都泛着阵阵磷光,说不出的诡异!之前都看得清楚,这光滑的崖壁上是什么也没有的,眼下竟然无声无息地探出了四个怪脑袋,这种情形谁遇到了,也难保不被吓得够呛。 李晓萌连冻带吓的,几乎已经哭了出来,浑身发抖道:“怎么?怎么回事儿?到底是什么东……东西?”说话间被冯队一把捂住嘴巴,招呼几人又往崖壁边缘的一处死角里靠了靠。 “不对!”赵拐往四周一看,一拍脑袋道:“东西南北一方四个,排得这么齐整,不会是活的,应该是石雕!”他边安抚众人边试图仔细再去观察,但夜色中却依旧看不清,而且那东西好像会动似的,竟然离自己越来越远。 吴奇大惊,这下倒发现了异常,急道:“不好,我们好像在往下陷,离洞口越来越远了!” 他这一呼,众人皆醒悟,一看果然是这样,四周的水位在缓慢地下降,几人已经毫无知觉地下落了几丈深,那些所谓的巨兽脑袋,原本应该是埋在水里的,此刻因为这个原因裸露了出来。 “应该是潮汐,这水潭底下可能有暗道通着其它地方的水道!”李晓萌一见这,当下把自己学习的一套理论也搬了出来,他们都是考古作业者,对于这样的东西,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眼下是望月在即,可能是初潮,到了下半夜,潮水很快会反上来。 虽然这样明白过来后,众人不至于惊骇失措了,但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再不脱离这冰凉的潭水,别说杜凡吃不消了,就连这几个健康人也绝对会因体内热量大量流失而发生危险。 “啊?有人!”黑暗中李晓萌突然叫了一声,捂着嘴巴指了指对面,方才刚刚得到缓解的紧张又被激起了。吴奇只当她受了一系列惊吓后,有点精神幻觉了,正待安抚她,却听得冯队也“咦”了一声,迅速将手电光聚焦到了对面的崖壁上。 对面正是激流冲下而成的瀑布,正肆意制造着仅有的一丝喧闹。瀑布显得纤弱小巧,夜色中如薄纱飘落垂荡下来一般,而就在这薄纱般的瀑布后面,的确隐约可见一个古怪的人影。 不对啊!荒山野岭的古怪深潭里,除了自己这几个不要命的,怎么还有其他人来这地方?而且这影子怎么看怎么觉得透着股邪气,它就像是一个人在瀑布后佝偻着腰,脖子伸得老长,激流冲击之下,那人影忽隐忽现,似静似动,说不出的诡异。 再一想还是不对劲!正对面的人影距离他们足有十多米远,正常情况下在夜色中不可能显现得这样清晰的,也就是说这个人影比正常人打了好几倍!手电的光圈在那人影上盘绕了好几圈,对方没有一丝反应,气氛一时变得说不出的尴尬和郁闷。赵拐眉头一皱,默不作声暗自思索了起来,其他人也都不敢大声说话,此时的水位暂且稳定了下来,并不像之前那样疾速下陷了。 二条轻声揪过来吴奇和鬼伍轻声问道:“你们在这带呆的时间长,有没有见识过山中巨人怪什么的?你们看这玩意的块头,不像是正常的种啊!” 话音刚落,吴奇正困惑一时没有反应,却把一旁的李晓萌吓了个够呛。当地可是盛行巨人的传说,不少山民甚至亲眼看到过,索笼镇辖区的山村里就传闻有被巨人掳了去的女子,等几年后逃了回来,早已经神志不清了,只知道光着身子满村的乱跑。 “什么狗屁!我说你小子鬼迷心窍了咋的,别尽在这无风瞎扯浪!”冯队一边轻声道一边在二条脑袋上敲了一下,又咬牙道:“动摇军心,这组织上的惩罚我可给你记上了!”说完他转过脸,试探地去征求赵拐的意见。 赵拐一直没有吭声,由于在几人中年岁最长,长时间浸在冰凉刺骨的潭水中显然第一个有些吃不消,但他当下却眉头舒展,眼神中竟然有了一丝激动。 “难道是这里?”赵拐谁也没有理会,只自顾寻思掐算着,突然,他又猛地夺过手电,像吃了兴奋剂一般,迅速游到了潭正中的位置,向上四处照着好像在找寻着什么。 几人都以为他着了道了,当下大惊,待赶紧游着追上去时,却见他一脸严肃地对冯队道:“找到了,四兽朝尊、渊龙遨游,就是这里没错了!” “哦?”吴奇倒是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但考古队的人却像是发现新大陆了一般,李晓萌这妮子还有些不敢相信,指着那瀑布后的人影道:“您说的那个什么就是这里?那……那个东西是什么啊?”会不会是佛像之类的? 赵拐表情淡定,很肯定地道:“这应该是仙影胎!” 第二十四章 仙影胎 “仙影胎?这是个什么东西?”看到赵拐淡定的表情,吴奇不像之前那般惊骇了,但对他提出的这个新名词却颇有兴趣。“是不是和地芒胎有什么关联?” 赵拐没有回答,只伸手示意几人往着那人影方向游了过去。瀑布很小,形成的冲击力也不是很大,几人扎了个猛子就穿了过去,再露出脑袋,眼前赫然是一个人形山洞,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怪影。 通过这个洞口,隐约可见参差不齐的不规整石阶,从洞口开始往里延伸,但手电的照度实在有限,很快那些石阶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几人显然已经在水里呆不住了,一看有旱地,都一个哆嗦打着颤,快速地准备攀上岸。 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洞中传过来,水洞中的水突然消失得极快,赵拐刚叫了声不好,几人已经控制不住迅速地下沉。接着,就感到一阵强大的水压猛地一压,几人迅速被吸进了一个黑洞中。在拥挤的角落里,几人伴着漆黑贴在一起,在不知长短的隧道般深洞漫无目的地高速移动着。 这样的情形让吴奇想起了那种冰车运动,这里七拐八弯的像玩过山车一般,吴奇大骇,双手四处乱抓努力想抓住什么东西,让身子停止下来,但水里的石壁上滑得像抹了油,根本抓不住,还好是经过河水的多年侵袭,石壁光滑至极,不然以这样的速度,他们估计早已经头破血流、浑身是伤了。 黑暗中听得二条发了疯一般地叫骂,这扭曲的洞内一会真空,一会又不知道从哪窜上来一股河水,几人都呼吸不定,一不小心都呛了水,又无法让自己滑动的动作停下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差点被晃了出来,除了大脑,身子没有任何地方还受自己控制。而更让他们惊惧的是,他们此刻还不知道究竟会滑向哪里,光听赵拐刚才说的什么仙影胎这个名词,便让他们感到了头皮一阵麻。 再一拨河水退去,几人下滑的速度慢了很多,二条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众人叫嚷道:“谁把手电打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吃人也得有个尽头吧!”话语刚落,所有人突然身子一沉,一头栽进了一汪池水之中,挣扎着纷纷起了身。刚才基本处于麻痹状态,慌乱中竟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了伤,当下忙各自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还好并无大碍,那些池水仅及他们的膝盖,他们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脚下踩的是柔软的沙地。 就在这时,突然眼前一道强光,映得周围亮堂了起来,吴奇刚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光线,便听得二条和李小萌同时失声惊叫起来。吴奇揉揉眼睛定睛一看,一口气差点又呛住:我的天,他们跌进的区域竟然为一巨大空心石洞,穹形顶面和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无数个几乎等同大小的圆形孔洞,如蜂巢一般密密麻麻,四周的一汪清水里,数不清的白色骷髅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泛着骇人的惨白,几具还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歪斜着耷拉在白骨堆上,耳洞、眼洞和嘴里不时地蠕动出一条条水蛭般的肉虫…… 这场景别提多恶心了,几人虽说不是头朝下栽进水中,但也或多或少地呛了几口水。一看到这死人堆和那些死人嘴里爬出的肉虫,心里立即如千万条毛毛虫在骚动一般,当下再也忍受不住了,顿时哇声一片,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二条边恶心边怪声道:“妈的!你不知道你条子哥我平日最怕的就是这些个肉乎乎的虫虫之类,妈呀!这下要了我的命了!真是晦气!” 其他人晕乎乎地说着什么吴奇没听清楚,也顾不上听了,当下一把拿过手电,继续往四周扫着,以便于迅速判断我们当前的所处的环境是否安全。很快他就发现,除了那些个蜂巢一般的无数孔洞,还有不少比它们更大的洞口,他们方才滑出的洞口便是其中的一个大洞口,而些大洞口一定也是一直连着上方的。 但那些仅有水桶粗,勉强够一人出入的那些无数洞口又是何用?按照这些洞口如此光滑的内壁来看,这显然不是人工开凿的。相信这内部必然还有很多这样相同的洞口,很可能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结构,导致这里有着特殊压强变化,所以产生独特的潮汐功能,如毛细吸管一样的控制潭中水的起伏。 鬼伍镇定地四处一望,很快找到了出口,顺着出口一直往外摸,便到了另一处,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干燥,看来这条道是对的!洞口处很湿滑,显然是常年泡在水中所致,洞内的石阶一路向高,越往里深入,洞渐渐地越显得开阔了起来,众人此时又累又冷,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生堆火,围着火堆好好痛快吃上一顿,但眼下的情形显然让众人的想法仅仅能成为奢望。 冯队发表了下自己的看法,其实之前所说的仙影胎,为集地之灵气而化,传闻山中仙人打坐参禅,投影至山石之上,山石自此便具备了灵气,天长日久就会照着投影的样子形成人形山石或洞口,而且随着岁月和大气灵气的滋润,人形会变得越来越大。 吴奇一听这都快赶上当年佛教达摩祖师作影印石了,他之前也听说过有关地堃胎的传闻,不过仅仅是传闻而已,毕竟这种东西存在于传说中比存在于现实中更让人信服。 第16节 赵拐的兴头极大,也不知道受了哪门子刺激,只顾往里探。二条快跑两步拦住他道:“赵大军师,你年纪大了怕受凉我能理解,可也不能这么折腾吧,这潭子中的水要是涨起来,哥几个怕就满灌了!” “放屁!”赵拐自信地道:“我早看过了,这条道是一路通高,不是个普通的洞,肯定有通到别处的通道,以前的人不会平白无故修这些东西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随着众人的深入,洞口在变得开阔了的同时,也变得干燥了起来,显然不是常年泡在水中的结果。很可能几人一路向高,已经过了潭水平日的最高水位了。 “你是说这洞口是人工修建的?” 赵拐道:“四兽朝尊,仙影胎,不是人工修筑还能是像你一样,从娘胎里出来的?” 冯队一听即凑上来试探着问道:“赵先生,您说咱要找的地儿找到了?您确定就是这里?” 赵拐自然暂时还不敢确定,虽然根据鬼子嶂的地形特点,会出现钟乳林立的地下溶洞,极为错综复杂,进去了很可能就再也绕不出来了。但眼下所在的这个洞,明显不是,即便同样的错综复杂,但却处处充斥着人工修筑的痕迹。几人甚至能隐约看到高处的石壁上模糊的图案,图案没有颜色,已经区分不出到底是岩画还是浮雕。 “难道是山陵?这里会不会是个陵墓啊?”李晓萌看了看四周,有些发怵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她的猜测很快被经验丰富的冯队推翻,古代的确存在挖空山体建造陵墓的工程存在,但他局限的仅仅在于建造陵墓,多在独立的山坡将山体挖坑,不会选择这样四通八达如溶洞一般的洞穴的。这里虽然也是一处人工修筑的工事,但绝对不会是陵墓,根据目前草率慌乱一知半解的认识,还不能判断出这究竟是个什么场所。 此时所有人都有些体力透支,此时洞内的情形虽然干燥了许多,却依旧寒气逼人。好在洞内并不是光有石头,而是零星地散落着一些人曾经生活留下来的物体,兽骨、石灶、柴堆和各类石器金属器,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修建工事的人还是后来进来的人留下来的,但这些对此时的吴奇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惊喜了。 考古队的装备基本上丢失殆尽了,但生火并不困难,将零散的柴火拾掇起来,就着打火机点燃,很快随着光亮的陡然增强,众人只感到一袭暖意包围了全身,说不出的舒适。 吴奇就着火堆,小心地给杜凡又作了下引血排毒,用两件衣服裹着让他在火堆旁睡下。杜凡的情况已经比较严重,此时发起了烧,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而鬼伍浑身都是蜂刺,像长满了恶心的疹子一般,吴奇费了半天劲才将其全部挑出。让所有人称奇的是鬼伍中了这么多下,非但没有中毒,而且那些蜂刺挑出后,那些蜇伤很快就消退了。 围着暖暖的火堆,困意挡不住地袭来,不一会几人皆东倒西歪各自睡下。吴奇的眼皮也已经打架了,刚一合眼,忽感到手臂一紧,睁眼极看到赵拐向自己挥手示意,接着拽起自己就往一边走。 吴奇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等二人来到一处与众人有了一段距离的巨石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轻声问道:“我们之前有协定的,你答应要帮我找地芒参,可照目前的情况看,再耽误下去可就是两条人命了!” 赵拐轻蔑地一笑,一副一切与他无关的样子,只冷冷地问道:“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办了吗?” 吴奇哼了一声,从身上取出早已藏了多时的纸张,当时为了防止它浸水,还特地用防水的油纸将其包了一层,现在看来还真是英明之举,这正是吴奇从那蝶纹秘盒上拓下来的图案。 赵拐迫不及待地伸手就取过,双手颤抖仔细端看了起来,那细致劲儿就像是古代大臣在检查自己即将呈奏给帝王的奏折,生怕忽视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漏。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起了自己的表情,不过这一切显然没能逃过近在咫尺的吴奇的双眼。 “你好像忘了你的承诺!看来这其中真的有隐情!”吴奇淡淡地一笑,带着点嘲讽的味道。 “我赵拐混迹这么多年,怎会跟你个晚辈计较,答应过你的事情,肯定会兑现的!地芒参的事我不会敷衍你!” 吴奇道:“可我指的不是地芒参,那是咱之前就约定好的,我说的这个事情你现在就能办到!”吴奇指了指赵拐手中的那张印着龙纹图案的白纸,略带一丝狡黠道:“我指的是这个,你说出来也不过就张个嘴,何况你可是亲口答应过的!” “哼!你小子不学好,吴三那鬼心眼你倒全继承了,娘的我赵拐还是头一回遇到跟我讨价还价的!”赵拐哈哈一笑,略有深意地望了望吴奇,一切虽然在他预料之中,但这小子的执拗劲儿倒是他没想到的。 赵拐缓缓点燃了一根烟,照例吞云吐雾起来。“小子,你可知道?这世上的话从人嘴里说出来,是分成两种的,一种是人听了会信,另一种是人听了不信!所以有些东西知道了也不见得就有用的!” “以我目前的见识,还真没有什么东西不信的!”吴奇嘴上说着,心道我现在稀奇事儿还见得少吗?哪有什么东西不信的! 赵拐听罢吐了一口烟道:“好!凭着我和吴三的关系,既然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还是那句话,对这样的事情,信不信可就由你了!” 第二十五章 九命猫蚺 赵拐掐灭了烟头,找了石块的一个角落坐下,显然在告诉吴奇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这事儿说得难听点,那全拜吴三所赐,这件事情,我相信吴三到死都没有对你透露半点的!”赵拐很肯定地道:“你晓得的,吴三年轻时那会儿,干的不是什么体面的活儿,我当时生活所迫,终于被逼无奈被吴三拉下了水!” 吴奇一听暗骂道你个老滑头自己想图财就罢了,还硬给自己立牌坊,搞什么绿林好汉逼上梁山这一套!不过此时他心里骂归骂,找到了平衡后还得继续听赵拐说道。 赵拐虽然没有吴三那样传奇经历,遇到山野高人,但凭着一点寻龙点穴的本事和利索的嘴皮子,他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专给人看风水,那个年代像他这类人是扫除的对象,岂料他本人不但安然无恙,却混得风生水起,实在不能不说是个另类。赵拐说到此处,言语表情中还透出了一股得意。 但赵拐还是很识时务的,知道这样混迹下去不会有什么出路,于是趁着当时国内考古风潮的兴起,凭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再加上自己的一身本事一张嘴,顺利地混进了考古部门,不久竟然还混成了骨干。 这赵拐盗过墓,当过风水先生,眼下却顺利招安吃上了皇粮,这倒是他之前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的。此后一直在考古队担任顾问,发掘了不少古墓和遗址,也算做出了些成绩。但赵拐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接受过正儿八经的革命集体教育,什么大公无私、集体至上这些观念对他来说压根挂不上档,当一系列大规模的古墓遗址被开发出来,赵拐的眼里充斥了诸多明器填满的时候,他老毛病便犯了,渐渐地按捺不住。 但考古发掘是很严格的,想浑水摸鱼假公济私基本没有可能,再说偷窃国家文物这是大罪,不但吃下去的全部吐出来,还得把牢底坐穿。赵拐是谨慎入微的人,时机未到他是不会冒这么大风险的。 不过时机总会到的,1978年夏,考古队在一处名叫鬼子嶂的深山发掘了一座奇特的遗址,遗址本是当地采药人发现的,当时刚遭了几场暴雨,山体出现了轻微滑坡,入山的唯一通道被堵住了,而堵住通道的东西把那些人吓了一跳,那是一个个缺胳膊断腿、样貌奇特的石人俑,再就是一个被摔得已经半启开的木棺。考古队抵达后,对这个遗址进行了抢救性的发掘,最后证实这并不是一处墓葬,因为在发掘的十几具棺木内,并没有任何人的尸骨,而清一色是一根根黑乎乎的如老树根一般的东西,极为怪异。 考古队里的人不是书呆子就是蛮牛子,对这些东西根本没当一回事儿,只当是古时居住在这里的山里人搞的某种特殊仪式而已。但赵拐很明白,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枯树根一定是柳树或槐树的根系,装在棺木内排成品字形,聚气而成“极阴煞”。这说明这里不但是个墓室,而且还是葬有特殊器物的。 奇物镇山,必定会引起异变,就如凤凰落坡而现和氏璧的玉石一般。而这座山里的神物,定然是阳气极旺,所以用“极阴煞”压制使其达到阴阳平衡,否则此山肯定会寸草不生,屡现异像,势必为寻宝人觅得。赵拐一看这心花怒放,心道天助我也,当天夜里趁着队里的人熟睡之际,偷偷溜进了古墓中。 此时的古墓中已经没了棺木了,光剩了空荡荡的圆形内室,看起来又不像是墓室的规格。不过他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抄起铁铲轻车熟路地就继续往下挖,很快果然挖到了一口石棺。 一看到石棺,赵拐的眼睛立即放光了,迫不及待地启开了棺盖往里一看,只见石棺内躺着一具古怪的尸体,尸体是女子的装扮,身着红衣,颜色极为鲜艳。虽然年岁已久,但依旧光亮如新,一眼望去十有八九会被当成是睡着的活人,就连女尸颈部的一道浅浅的割缝都清晰可见。 而让赵拐感到怪异的是,这女尸的脸部表情极为奇特,她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明明是女子装扮,嘴角却长出了几根胡须,看起来跟猫脸一样。这种奇特的尸骸倒是他之前没见过的,光看那女尸的样子就让人感到发怵,但当时时间紧迫,他也没想那么多,戴上手套顺着那女尸的脚跟处就开始往上摸,翻找着他感兴趣的东西。 女尸身上的衣衫看似光亮如新,其实已经尽数老化,一碰就散成了灰渣,很快露出了它上半身穿着的一件奇特的衣物。这是件银白色的马夹一般的短衫,像是某种金属制成,虽然已经灰暗老旧,却没有一丝的朽坏。 赵拐一眼瞅下去,棺材里除了这件东西,没有其它陪葬的明器了,难道所谓的宝物就是这么件破衣烂衫?疑惑只在脑海中一掠而过,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伸手就去扯那件衣物。那衣物保存很完整,是完全从头上套进去的,没有扣索之类,想要拿到,还必须自下而上从女尸的头上过把它脱下来。 妈的,还以为是他娘的肚兜,谁想到这是两面都有!赵拐心里暗骂,来时也没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有些准备不足,好在他还算老道,当下扯掉自己的腰带打了个死结,就当作是套尸索,道了声得罪,勾住那女尸的脖子就将它往上拉。 那女尸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很顺利地就被拉得坐立,赵拐也顾不得太多了,七扯八拉地将那件衣物扒了下来,由于动手太粗暴,那女尸竟然被扯得七零八落,碎布撒得满棺都是。赵拐捧着那件衣物如获至宝,转身就准备离开,忽然发现了不对! 女尸的胸口的衣衫被扯烂,露出了一个硕大的洞口,红艳艳的,此刻夺目刺眼,竟然往外渗出血光来,一看望去就像是一个人被活生生地剥去了胴体上的皮肉一般。赵拐大惊,心道难不成这棺种有异物镇守,女尸已经尸变了? 突然就在这时候,那女尸被剥去的胸腔里猛地探出了一张脑袋,朝着赵拐挑衅般地晃动了两下,似乎伺机就要向他进行攻击。那东西长着猫一样的脑袋,脑袋下面却是蛇身,猫脸也没有一根毛发,而是遍体赤红发亮的鳞片,诡异的红光不住闪耀着,就像是阴间的冥灯一般。 对于走南闯北在地下讨了几年生活的人来说,遇上点凶险的东西不足为奇的,但当赵拐刚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眼的时候,还是吓得差点就尿了裤子,霎那间除了逃命,再没有任何念头了,于是那一瞬间赵拐胡乱地卷起那件衣物就跑。 赵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身子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从他那神情,吴奇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东西给他造成的恐惧是多么的大,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了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赵拐碰见的猫脸蛇身的东西,叫作九命猫蚺,据说是怨气极重的死人,外加各类毒物幻化而成,具有九命阴阳之毒,别说是被它咬伤了,就是被它呼出的气沾上了,照样必死无疑。赵拐自然听过这东西,知道它的厉害,所以他的逃命纯属是条件反射,稍有犹豫就直奔地府而去了。 但那九命猫蚺的速度更快,赵拐第二脚还没迈出,即感到双腿一凉,一阵冰冷刺骨的腥风朝着他直袭过来。那九命怪蚺眼见赵拐逃窜,毫不客气地吐出一口黑烟,那速度极快赵拐根本无法闪躲,当即中招倒地,身子迅速就僵直了。 看着一阵诡异的如红色绒毛般东西从下身蔓延上来,赵拐那恶心恐怖的程度可想而知了,但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那红色很快蔓延了他全身,一种奇痛奇痒的怪异感觉让他难受得几乎要自杀,但此时他浑身僵硬,就像被冰冻住了一般,除了面前能呼吸眨眼外,连手指头都没法动弹。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很快意识模糊,慢慢地晕厥了过去,因为中那怪蛇之毒的瞬间他条件反射地扭回过头的,所以他渐渐晕厥的时候,看到那怪蛇慢慢从石棺中爬出,越来越近地朝着他的脸就凑了过来,一张似笑非笑的猫脸诡异地盯着他看。 第二十六章 炼丹炉 赵拐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而且自己的情况好像还不至于死,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又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此时他已经能活动手脚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扫视了下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四周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极为空旷,除了不加任何修饰的山壁碎石外,没有任何能入眼的东西,好像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就剩自己孤零零地在这里一般。 第17节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已经入地府了?这里是地府的什么地方,怎么不见黑白无常和小鬼来收啊?他回忆到了什么,再一看自己的身子,那件古怪的衣物仍然被他当马甲穿在身上,而之前中九命猫蚺之毒而导致的浑身赤红都已经消退恢复正常了,那诡异的九命猫蚺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赵拐越想越摸不着头脑,也越觉得不对劲,索性顺着山洞小心地往四周都探了探,除了无数的岔道,并没有任何异常,难道是那只九命猫蚺把昏迷的自己背到这地方的吗?那东西背自己来这地方做什么? 正纳闷之际,忽然洞穴深处腾起了一道黄绿色的亮光,瞬间将四周的山壁都映照得一片绿色。而光亮来源的地方,充斥着诡秘雾气,将光线都减淡了许多,不然光的强度会更大。那雾气缭绕在洞穴深处,久久无法散去,要不是情形诡异,赵拐还真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仙境。 又过了一会儿,那雾气淡了一些,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那影子很是高大,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看起来像是一尊雕像,又像是一座小型的灯塔宝塔之类的。此时对赵拐来说,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这个怪异的山洞,肯定有古怪,眼下看到这样的情形,更让他觉得极其难熬,现在哪怕再来十只九命猫蚺痛痛快快把他咬死他也认了,这样子的折腾消遣他怎么也受不了。 他发了发狠,撞着胆子就摸进了那带着异光的雾气中,慢慢地接近那个黑影…… 吴奇听到这,整颗心也被提了起来,既感到了惊悚,同时有个问题引起了他的注意。赵拐跟着也强调了一下,那个黑影和他们之前看到的群蚁所成的图案非常相似,也就是说鬼伍身上纹的很可能就是那种东西。意识到这里,吴奇更加心急如焚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吴奇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拐淡然一笑道:“小吴,那东西你绝对猜不出来是什么?就连当时我离它几步之遥,我竟然都没有想到,等我贴上去看到我才断定出来,没想到它竟然是那种东西!”他作神秘状朝吴奇使了个眼色,又点上了一根烟继续说下去。 赵拐小心地探到了那东西的跟前,那东西杵在一个石台上,用四根铁链牢牢束缚住,一眼望去就像是一件金属葫芦,用手一摸,微微有些热,上面凹凸不平,刻着很多复杂的纹路文字。赵拐围着那东西转了几圈,除了看出是铜制的外,什么也看不明白,与恐惧并存的是越来越深的困惑:眼前这么个东西怎么看都感觉像是里面装着东西,特地用铁链将它锁在里面不让出来似的。难道是传说中仙人收服妖怪用的宝葫芦?想到这,他甚至想到了评书《西游记》大闹天宫踢到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就在这时,脑子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猛然想到了一种东西,并且很快就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对了!炼丹炉!这只葫芦状的金属物,很像是一只古代炼丹用的炼丹炉! 赵拐肯定自己的判断,之前在道听途说中,接触了不少有关神奇炼丹术的传说。也知道一般炼丹者认为丹处所的选择,应在人迹罕至、有神仙来往的名山大川,否则“邪气得进,药不成也。”鬼子嶂地区群山环绕,数十里荒无人烟,又占据绝佳风水穴所,实在是极好的选择。赵拐是做过倒斗和文物营生,对这种东西是有印象的,从外观上看,这只的块头虽然大了很多,但的确就是古代用于炼丹的设备——炼丹炉! 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而且看样子,这号炼丹炉好像还在运作着,难道自己真的进了仙山,遇到正在山里炼丹的神仙了不成?赵拐虽说倒过斗,但他也是场面上的人,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跟着当时的潮流耳目渲染接受了不少唯物主义教育,这样的想法显然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不过硬梆梆的一大金属驼子摆在眼前是事实,他并不是在做梦,所以由不得他不去信。虽然这东西算是个宝物,但这么大的块头,拿不回去那也是白搭,而且这地方鬼气森森的,自己不会是被别人绑来当炼丹的材料了吧!想到这毛骨悚然的一幕他有些发怵,也不敢呆太久了,此刻就想着该怎么逃离这鬼地方。 就在这时,捆着巨大炼丹炉的四根铁链子忽然晃动了两下,哗哗作响,在哑静的山洞中,这响动显得极为空灵而尖厉,无疑像针刺一般刺在赵拐的神经上。几乎是同时,赵拐一扭头,便发现浓雾中的几根铁链上,多了几个影子! 他并不清楚那些影子是之前就有还是刚出现的,但他看得清楚,浓雾中的影子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顺着铁链徐徐作攀爬状,离自己也越来越近,铁链的晃动正是这些东西攀爬所造成的。一看是活物,赵拐立即找了个角落躲藏了起来,只探出个脑袋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几只东西离得近了之后,颜色也跟着变了,原本黑乎乎的一团变成了有些鲜艳的红色,这应该是它的本色,只因之前被浓雾遮挡没法看清。很快那几只东西爬到了炼丹炉顶上,赵拐这才看清了它们的面目,从体形来看,这东西是人形,它们的手臂奇长,脸却怪异得无法形容,完全看不到眼睛和鼻子,只有咧到耳根的大嘴,它们浑身赤红,连牙齿都长在嘴外面,整个就像是全身的皮都被剥去了一般。赵拐当时也说不上那是种什么东西,只当它们是山里一种特殊的猴子。 那几只怪猴很熟练地撬开了炼丹炉的盖子,倒腾了一阵后,从里面取出了几粒像花生一样的丹丸。赵拐看到这,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了,这里果然是炼丹的场所,那种花生丹丸很可能就是最后的成品。只是这些怪猴子是什么东西?难道这么复杂的玩意是这些东西整出来的?这年头真是什么古怪事儿都有,猴子都会炼丹了? 赵拐觉得好笑,抬眼就见那几只猴子已经将丹炉复原盖好炉顶,顺着那些铁链又往回爬,慢慢消失在了浓雾中。他暗自庆幸总算没让这些东西发现他。待那些东西走了以后,赵拐小心地回到了那丹炉前,就在这一瞬间,他又萌生了一个想法。 赵拐做过盗墓贼,有贼不走空的传统,所以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那种悸动和欲望,当下就想试探着能不能从这里面也掏出几粒丹丸来,回去好好研究一番,说不定无意间搞出个什么重大成果,升升官都是很有可能的。眼下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几乎没经过犹豫,当下顺着铜丹炉就往上攀,贯彻实施自己的计划。 丹炉壁很粗糙,且多延出物,他顺利地攀上了丹炉顶,伸手去提那个顶盖,却怎么也打不开。待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这丹炉的顶盖并不是简单地扣上去的,而是旋转式的密码锁,分成两层密密麻麻刻满了几十个古代的文字,赵拐清楚得很,如果对不上双层的密码字,要打开丹炉盖是不可能的。 遭受这一当头一棒,他顿时士气大落,沮丧到了极点,但也只好自认倒霉,当下就此放弃,转过身就准备从那丹炉上跳下去。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手臂一紧,一个东西猛地抓住了他。赵拐大惊,脑门的汗噌地就渗了出来,当下一回头,赫然见一张瓷盘大的血红色怪脸立在眼前,血红的大嘴呲着牙流着口水,几乎就要贴到赵拐的额头了。 赵拐被这一下惊得大叫,脚底一打滑,直愣愣地从丹炉顶上就摔了下去,好在丹炉不高,当下摔得并不严重。但那红色怪猴却丝毫不放松,紧紧攒住他的手臂跟着一起摔下来,落地仍旧不放,反而捏得更紧了,更是像警察抓犯人一样,迅速将赵拐反手靠住。 红色怪猴的气力大得惊人,这一下赵拐差点被拧得手臂骨折,痛得忍不住大叫起来。没挣扎几下,又感觉后脑勺一紧,一只大手揪住他后脑的头发,狠命地扯起了他的脑袋,赵拐控制不住被迫仰起了头,就看到几张相同的怪脸像盯着捕获的猎物一般紧紧盯着他。眼看着挣扎已经无济于事,赵拐只能认栽了,他惊恐地看着那一张张怪脸,冷汗瞬间就湿了全身。这下算是彻底完了,八成被这帮怪东西活生生地开膛剖肚、挖心取肝了,更惨一点就是直接塞进炼丹炉给蒸了! 赵拐万念俱灰,索性闭上了眼睛等死,可等了好久也等不见那一刻的到来,一睁眼,只见那几张怪脸依旧冷冷地盯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究竟要搞什么名堂。越是这样,赵拐越是心里碜得慌,自己已经是案板上的猪肉了,任其宰割,但他只想来个痛快的,从这几个怪东西阴冷地表情来看,似乎还在耍着什么恐怖的鬼名堂。 突然,赵拐感到嘴巴一紧,一只大手硬生生地将其嘴巴扯开,没等赵拐明白怎么回事,只感觉一个东西被塞进了嘴巴,他下意识地往外吐,嘴巴却又被牢牢堵住合上,当下一个不小心,竟稀里糊涂地吞了下去。赵拐虽然知道不妙,但已经晚了,那几只怪猴就此放开他,像避瘟神一般避开他,四散而去。 说到这,赵拐又停顿了下来,浑身颤抖地又抽出一根烟,他当下哆嗦得厉害,打了好几次才打着火,点着了就猛吸了好几口。吴奇听到这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很肯定地问道:“那些猴子让你吞下的,应该是它们之前从炼丹炉里取出的丹丸!它们竟然强迫你吞了那个!”吴奇说完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再看到眼前这个人时,总觉得一种不平常的古怪从这人身上透了出来。 第二十七章 梦魇 “是的!”赵拐微微点了点头,“等我猛然意识到时已经晚了,那种感觉很快就来了,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什么感觉?”吴奇悚声问道,显然他早已经料定到那玩意不是个好东西,实在不明白它就究竟有何恐怖作用。 话说赵拐知道自己被强迫服用了丹丸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拼命抠自己的嗓子,就想把那东西引吐出来。但丹丸的药效极快,没等赵拐折腾一会儿,他便感到腹中一阵巨热,就像被灌进了滚烫的开水一般。紧接着,这股巨热迅速地蔓延到全身,他人明明没进炼丹炉,却像是在高温的炼丹炉里熏烤一般,奇热无比,那种情形很可能自己一说话,就会向外喷出火来,那感觉让他生不如死。 而再具体的感觉赵拐已经描述不清楚了,因为那时他已经被这种感觉逼得完全失去了理智,用他自己的话说,当时最想干的,就是找块巨大的冰钻进去,要不然就一头撞死在山壁上。 之后的赵拐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了,这种不知死活的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赵拐只知道自己又一次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条山溪中,山溪大概是从山体内部引出的,自己很可能就是被溪水冲了出来,溪水并不太急,于是他被突出的山石挡住了。赵拐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此时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了。 他顺利地走出了大山,之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像经历了场梦境。然而,即便这是梦境,也只能算是噩梦,而且这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此后的数年时间里,赵拐无数次地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场景是一处空阔的山野,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宏伟的山寨,带着奇特的异域风情,许多身着奇装异服的异族男女老少,围着火堆扭动着身躯,做着各种古怪的动作,看样子像是一种舞蹈,又像是某种仪式,但无论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丝的欢快,反而显得极为诡秘。 所有人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看不到他们的脸,更看不出脸上任何表情。忽然,四周的场景一下子变了,原本的山寨变成了一处巨大的乱坟岗。接着,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前方乱坟岗的深处,突然被簇拥着抬出一台花轿。而所有人的脸此时也显了出来,一张张苍白的脸上的每一个瞳孔,显然已经睁大到了极限,似乎随时都可能从眼眶中迸出。所有的人都痛苦地张着嘴,伴着眼中折射出的怨怒,发出一阵阵嘈杂的诡异声响,似乎在谩骂,更像是在痛苦地哀嚎求救。 突然,那花轿的帘子掀开了,缓缓走出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浑身浓妆艳抹,一副新娘子打扮,赵拐忽然觉得她有些面熟,但女子的脸部模模糊糊的,怎么看也看不清。 人群中有人背起那女子,被人簇拥着向前走,那些人的表情依旧那般,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婚嫁,而像是在出殡,一路走一路悲呼。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人群忽然一下子静止了下来,那女子转过脸对着众人说了些话,所有人得令一般,目光立即凝聚到赵拐身上,那一张张苍白的脸充斥着凶光,好像看到了仇人一般。 赵拐正看得莫名其妙,那些人忽然疯狂地簇拥过来,把赵拐躺着绑在石板上,接着人手一刀,像要分食他的肉一般。赵拐拼了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那些人举着明晃晃的匕首,丧心病狂般割着他的肚子。赵拐只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一抬头只见那些人捧着血淋淋的一张人皮,簇拥着朝那新娘装束的女子走过去。再一低头看,自己肚子上一片腥红,皮肉已经不翼而飞了。 那女子满意地取过从赵拐身上剥下的皮,一张似笑非笑的诡异猫脸很快显现了出来…… 每次梦里醒来,赵拐都是浑身冷汗,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次梦里出现自己被剥皮的场景时,他都能真实地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后不几天,他身上便会出现奇怪的掉皮症状,一块块表皮,无缘无故地自行脱落,最后渐渐脱落成了一大块白斑,像得了白癜风似的,邪门的是,脱皮的又恰好是自己穿过从纸人身上扒下来的那件衣物的位置,刚好沿着那地方脱皮,看起来很像是又穿了一件白色的马夹。 这样的情况出现多了之后,赵拐开始极度不安起来,且不说这稀奇古怪的怪症了,单单是那噩梦中利刃切肤剥皮的痛苦就是他忍受不了的。赵拐不信中邪之类的,他认为很可能是服用那丹丸导致的,于是他直接去找了和自己还算有些交情的吴三,看能不能用医药的方法驱除这令他既尴尬又痛苦的病症。 吴三对他的话将信将疑,直到赵拐发狠真的拿出了那件衣物,吴三这才吃惊地相信了。看到它的第一眼,吴三便肯定这件衣物和他曾经有过的一件一模一样,这居然也是一件火烷尸衣!吴三自然不相信这种东西会到处都有,所以他认定这件就是当年自己盗出来的那件,他显得异常激动,就像是看到了久违的老朋友一样。 看到吴三这副表情,赵拐也不拐弯抹角了,自己今天的一切后果,都是这东西带来的,眼下它对自己来说已经成了累赘,一看吴三爱不释手,当即表示只要吴三医好自己的病症,这件火烷尸衣便拱手相送。 吴三检查了赵拐的病症,判断出一切只因体内臧匿之气过重,引发阳火过盛所致。赵拐体之雄盛业火,是外来物的激发所致,具有很强的规律性,它以二十四侯为周期,侯之初始,必烈火灼烧,所以会出现噩梦中剥皮之景,其实那是烈火灼烧胸腹而产生的剧痛。而二十四侯周而复始,永无止境,等体内积聚的业火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像人体自燃一样烈火烧身而亡。目前根本没法根除,只能以驱释的办法,减少它的凶烈程度。 吴三教授给赵拐一套针法,名曰:鬼门十三针,而鬼门十三针极为复杂多变,没有深厚的中医功底,是不可能掌握的,之所以叫鬼门,是因其要求极其严格,略有偏差,便极可能直奔鬼门关而去。赵拐所习的这套,是其中最基本的引释法,专门引释业火,以排解体内多余的阳烩之气。说实话,这类东西着实让赵拐感到头疼,但事关自己性命,他也就不敢怠慢了。但赵拐的习作过程中还是闹出了点麻烦,某一次因引释偏差,业火至右腿三阴交,水火冲突,险些废了他的右腿,幸得吴三及时扭转脉流,这才转危为安,但赵拐的右腿因为此次的误差而留下了创伤,变成了跛脚瘸子。 除了这次有惊无险的意外,其它的还算顺利,最终熟练地掌握了鬼门十三针的这套技法。因为这套针法仅仅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而赵拐跟随考古队多次来深山,一方面是为了考古发掘,其实很大一方面也是为了替自己寻找根治的良药,同时希望能再次寻到那种丹丸以作研究。 赵拐说完这一切,就像完成了一项巨大的任务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而一旁的吴奇也感觉像是听了一个传奇故事,很难想像故事的主人公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此时这里面的东西可信度有多少,已经不再重要,吴奇从赵拐那张坚毅而并不苍老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叫作决心的东西。 “好了,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火烷尸衣重新回到吴三手中,也算是一种天意吧!”赵拐自嘲地笑了笑道:“吴三可能破解了火烷尸衣上的秘密,我相信以他的个性,一定会对这里进行追查。所以,你来到这里,是吴三的遗愿,其实也算是上天的安排啊!” 吴奇奇道:“火烷尸衣上的秘密?那……你要龙纹秘盒上的图案干什么?你刚才说的那一切,和那秘盒又有什么关系?” 赵拐作无奈状笑道:“小吴,怎么你和吴三的个性就这么像,一副执拗劲儿!你已经知道了很多了,这事情很复杂,但绝对和吴三和你都没有关系,我们只是做了场买卖嘛,你帮我个忙,我也帮你个忙,两不相欠!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再追问了!” 吴奇这下等于是硬生生地被捂住了嘴巴,一时也没了辙,还是试探着说些什么,赵拐一挥手示意他就此打住。就在这时,火堆那边突然有了骚动,二条扯着嗓子喊道:“赵军师,小吴大夫,出来一下,有新情况!” 第18节 第二十八章 岩画 吴奇和赵拐听了,当即一愣,赶回去一看,发现除了杜凡依旧昏迷不醒外,其他人都已经醒来,睡眼惺忪地困惑地望着二条,显然对他打扰自己的睡眠抱着些许不满。 一见二人回来,二条惊惶失措地迎上来,对着赵拐道:“赵军师,你带的路有问题,这里头他娘的有……有情况!”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四周,好像生怕四周的山壁上有什么东西窜出来似的。 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赵拐厉声道:“慌什么!到底什么情况!” 二条哆嗦着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条石壁缝,悚然道:“那……那地方不太平,我刚才看到几个不干净的东西从那过了!” “水潭里一阵把你吓傻了吧,胡说八道些什么!”冯队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脚,对着二条又教训了起来:“你小子最近中了哪门子邪了,思想作风尽出问题,现在怎么又跟怪力乱神这类的卯上了!” 二条听了直叫冤,冯队还想训斥,被赵拐拦住了,这才让二条详细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之前赵拐提出他来守夜,众人先行休息,待到下半夜他再找个人换班。众人经历了之前的一番折腾后,都精疲力尽,就着暖暖的火堆,当下倒地就睡。二条原本也想睡个好觉,可刚躺下没一会儿,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接着竟然一阵剧痛,一时间憋不住就要去放茅。 二条估摸着可能就是之前在凉水里泡久了搞出来的,当下也只能自认倒霉,抬眼一看赵拐和吴奇都不见了,他也不好去打扰其它人,索性独自一人摸到不远处一个偏僻角落,一阵翻江倒海起来。 完事之后,顿觉一阵舒畅,然后就准备返回,就在这时侯,他不经意地往自己左边一瞅,发现了一个东西,那居然是一个巨大的篮子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篮筐。二条感到很奇怪,这地方怎么还会有这东西,而且看这篮筐的块头,不像是用来装小件东西的,更可能是一种运输工具。 他小心地走近前,果然发现篮筐里装着东西,被一块布匹盖了个严实。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石壁,二条这一走近,石壁上那些岩画便看得更清楚了,而石壁的中间裂开了一条缝,只容一个人通过,眼下二条离采光的火堆虽然不远,但岩石的遮挡让他没法看清岩石缝里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缝到底往里渗透了多深。 二条不敢贸然往里探,就打算回去先告诉队里,但他眼下独自一人只是有了些小发现而已,说不定是没什么意义的发现,贸然打扰了队里人家又会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于是他索性壮了壮胆子,往前凑了凑,把盖在那大篮筐上的布掀开了,突然一只人手一下子垂下来,把二条吓了一大跳,这里面竟然是一具死尸! 这尸体显然时间不短了,已经风干得只剩一层枯皮,紧紧裹着整副骨架,似乎轻轻一碰就极可能散架。而篮筐的上段用三根粗大的麻绳打了道死结,各自固定住了篮筐的几个角,似乎是用来吊这篮筐的。二条是做考古发掘的,尸骸显然已经司空见惯,一见只是具枯朽的干尸,他微微松了口气,当下疑惑不解,还真没见过尸骸装在这篮筐中的,难道是古代的人一种特殊的葬制吗? 说到这,众人都觉得二条的叙述有些啰嗦了,当下让他赶紧直奔主题。冯队道:“看来是吓傻了,现在的情形你还整得跟说书似的搞什么!快挑有用的说!” 二条继续道:“有用的!噢!冯老大你知道我的性子的,好奇心强得不得了,一看这黑乎乎的怪洞我就忍不住想进去看看,我刚把头伸进去,你们猜怎么着?”他说着睁大了眼,一副极为吃惊的样子。“这里头冷飕飕的,什么也看不见,我脑袋伸进去,忽然听到里面有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很多人在唱歌!” “扯淡!这里几百年都没人来,你怕是真的大半夜活见鬼了!”冯队笑了一声道,这一下把一旁的李晓萌吓了个够呛,缩了缩脖子紧张地望了望四周。 二条也不辩解,继续道:“这还不算,更邪门的还在后头呢!我听到这动静,当时也吓蒙了,赶紧退出来就准备跑。刚出来,我就看到山壁上的那些画好像变了,画上有一队穿着奇怪衣服的人,都背着个篮筐,好像在采集什么东西。这帮人最古怪,因为跟之前相比,突然那些人对我一笑,一下子都不见了!” 听他说完后,众人面面相觑,二条显然也意识到众人对他的话不会太相信,所以特地强调道:“天地良心,我说的绝对不是梦话!这时候我可没心思消遣你们玩儿,那边肯定有古怪!不信你们去看看,那干尸还躺那篮子里呢!” 吴奇还是不太信,他一转头看到了一旁的鬼伍,只见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状看着众人的反应,依旧是一副自若的表情。想起赵拐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些,再次看到鬼伍时,一种莫名的感觉不自觉地涌了上来,眼前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多日的人,此刻仿佛变得陌生起来,陌生的原因不在于他本身的疏远,而是他的身上又笼罩了一层叫作迷雾的东西,并且这种东西越来越浓了。 “过去看看!”赵拐镇定地道,声音很小,但却很有分量,不是命令胜似命令。二条和已经吓得够呛的李晓萌负责就地照看杜凡,其它人顺着二条所说的地方小心地探过去。 那条带缝隙的山壁并不远,只是隐藏在巨石后不易发现,越过巨石,首先看到的就是二条所说的山壁上的岩画。岩画已经斑驳脱落了不少,颜色也褪得差不多了,内容勉强看得清,所记载的都是一些很无聊的景象,不足为奇。很可能是古代的某个时期,这里生活过一些居民,出于某种纪念意义,他们顺便把一些内容记载在了这上面。 岩画内容平淡无奇,微微让人感到惊讶的,就是岩画除了描绘了生活的场景外,还有一些零星的战争场景。 冯队对历史这块比较有研究,只扫了一眼便道:“应该是古代的军阀混战时期留下来的,鬼子嶂地区虽然荒芜,但处在三省交界,当时可能是攻伐对方的必经之路,所以战略位置很重要,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啊!风仓河改道,一方面是风水的原因,很大一方面也可能是战争需要,现在改道后的风仓河成了护卫的作用,而原来的河道可能变成了粮道。” 冯队侃侃而谈,俨然博学者的样子,但他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后,又顺着岩画走了个来回,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更别提什么壁画上的人物自动消失之类的了。 吴奇一边听着冯队的解说,一边看着那些岩画,突然发现了一些异常的地方,于是道:“冯队!你说的那些战争好像并不是主要内容,我总觉得这些人的生活方式非常原始,和这种规格的战争时代有些脱节!” 吴奇的感觉并不是凭空的,岩画上记载的那些人,无论衣着装束还是工具,都显得十分的原始,似乎是还未进入文明时期的原始人类一般。他们背着篮筐,手持石制的铲子,用一种篮筐一样的东西垂吊着,进入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里,从这幅行头上看,极像是山中采药人。 冯队进一步解释道:“这应该是世代居住山中的山民,他们脱离了外面的世界,与世无争地生活。而采集药草是生存的需要,千百年来,他们与山中的瘟疫、毒蛇毒虫和各种疾病作斗争,积累了大量经验。之前我们就曾经在鬼子嶂深处,发现了一处奇特的遗址,看着像是祭祀遗址,其实那是当地人作药物研究的场所,也就是他们的药坊!” “药坊?”吴奇奇道:“怎么这大山中的隐居的人,也对医药有这么大规模的研究?” 冯队道:“这种药不是平常你们说的那种药,这种药是有某种特殊用途的,而且需要人研习炼制。说得直白一些,就是这种药并不是用来治病的,而有其它特殊用途,比如古代的丹药!” 吴奇听了一怔,当下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丹药?传说中吃了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这地方真的有那种东西?” 冯队回道:“片面理解而已,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丹药都是为了长生,丹药也分很多种,传说中的长生丹也只有特定的人才有机会服用,不过值得讽刺的是,大多数丹药吃了不但不能长生,反而会死得更快,丹药的成分你们都懂的,不用我解释了,我认为那些东西对人体有很大的毒害作用!古代很多开明的君王都免不了俗,最后死在这东西手中!” “既然不是为了长生,那你说的丹药,是出于什么作用而被炼制?” “也许是出于战争的需要吧,反正原因很复杂,得等我们进一步的勘察才能知晓!” 说完这些,冯队似乎又觉得不宜透露过多,于是话锋一转道:“这些都成了过眼云烟了,不过从这上面不难看出他们当年的繁荣,后来的战争打破了他们原来的生活,甚至造成了他们文明的终结!” 赵拐在一旁听着,一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他对岩壁上的岩画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冯队话语刚落,他突然指着那黑黝黝的洞口道:“这个不是普通的山洞,这是蜂巢居!” 第二十九章 寨子 “赵先生,怎么肯定?怎么是这么个名堂?”冯队吃了一惊,当即问道。赵拐虽然很肯定,但似乎一时还拿不出东西证实自己的判断,于是他小心地走到洞口,把点燃的火把往里探了探,接着往深处直接扔了进去。 火光在深洞里抖动了两下,迅速地坠了下去,消失不见,一闪而过的火光忽地照出了一张硕大的脸。几人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鬼伍镇定地取过手电,把光束聚到洞内。那张所谓的脸当下显出了原形,居然也是壁洞里的岩画。 洞内并不是开阔的场景,而是蜿蜒曲折如隧道一般,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洞壁光滑圆润,看得出是水力作用经年累月打磨导致的。只往前探了一小段,便发现洞的顶端底端都出现了另外的洞口,贯通相连不知道通到多深的地方。赵拐一看到这,便知道自己之前的推断无误了,很肯定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是蜂巢居!”说着指着一旁装着干尸的篮筐又道:“这种东西是那些人的交通工具,他们在山顶上要下到这底下,必须借助这种工具!” 他一解说便肯容易明白:这儿的巨大山体内部,其实是错综复杂的通道,非常的密集,再加上洞壁光滑几乎无处可供攀岩,所以要进入这底下,必须借助这种像吊篮一样的工具。这种通道的形成是天然的作用,但和溶洞的原理又有很大不同,这些错综密集的通道虽然杂乱,但最终会有一个交汇的场所,也就是说这地底下会出现一个空旷的真空地带,所有的通道都在那里汇集,就像是无数条支流汇集到一个湖泊里一样,又像是蜂的巢穴,多孔密集,中间为蜂卵室。 而就现在的情形看,目前几人所在的山洞,仅仅是处在上端的位置,距离那些通道地下的尽头还有不短的距离。吴奇对地质方面这些东西知之甚少,这种蜂巢结构的古怪岩洞也是第一次见,心道难道之前的古人进入到了底下,在里面发现了什么,然后以这种古怪岩画的方式记录下来?会不会就是之前考古队发现的药坊呢?更夸张一点,难道是成群的炼丹炉? 吴奇控制住自己的遐想,问道:“底下可不可能已经淹在水中?按着这样的深度,这些通道的尽头肯定在河的水位之下的,说不定已经灌满了水!” 赵拐敲了敲岩壁听了听声道:“应该不会,底下可能会有暗河流过,但绝对不会是满灌的,不然这些通道不可能保持得这么干燥。听动静,这底下离我们现在这地方不是很远!” 听赵拐的音,好像有下去一探究竟的意思,但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就此罢手。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考古队的所有装备已经尽数丢弃,没有攀岩所用的任何工具,想下洞显然是不可能的,赵拐此刻即便有这个心思,他也不敢拿自己和其它人的性命开玩笑。 虽说是有惊无险,但众人被这么折腾一下,都有些精神疲惫,当下悻悻地返回,他们这才吃惊地发现二条和李晓萌躺倒在地,而杜凡却竟然不见了! 几人大吃一惊,若是其他人消失,倒不值得奇怪,只当他是探寻出口去了,但眼下偏偏是不省人事的杜凡消失了,不得不让人感到惊愕。而他中毒昏迷不醒,不可能自己走动,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什么东西带走了。 不会被什么野兽叼走了吧?吴奇想到这大惊,但随即钻入鼻孔的一阵异香打消了这个顾虑,吴奇闻了当即一个激灵,一下子明白了:这居然是睡梦草的香味,难怪二条和李晓萌一齐昏睡了过去,怎么摇也摇不醒。居然有人在火堆中放了催眠的睡梦草,自己趁着这样的空档背着杜凡离开了!吴奇很不理解:这人带走杜凡,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难道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还真的有人居住?那他能背杜凡去哪呢?又是什么目的? “这里头还有另外的人?”冯队惊愕地道,目光随即瞟向了赵拐,但听赵拐冷冷地道:“一时真不好说,更何况根本搞不清楚这些人的目的,怕就怕来者不善啊!”只一瞬间,吴奇便浑身不自在起来,四周的黑暗中仿佛藏匿了诸多危险,随时会向众人袭来。 遇到这种情况,几人都有些慌乱,唯独鬼伍闭着眼睛,好像努力在感知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忽地睁开了眼,一转身指着身后的山壁道:“在那边!”说完向前跃了一大步。 “我闻到股特别的味道,应该是那些人发出的,跟着味道说不定能追出去!”鬼伍一边往前探一边道。 第19节 “跟上!”赵拐立即道,他似乎很相信鬼伍的实力,当下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说话间,冯队背起二条,吴奇背起李晓萌,由鬼伍引路,顺着往里探。 鬼伍的辨别能力吴奇不会有什么怀疑的,果然,就见他像串自家后院一样穿梭在洞中,也不知道绕了多远,但见洞中的植被渐渐茂盛了许多,接着竟然看到了依稀的光线,慢慢地,那光线越来越明显,由原本的一线天变成了通天,等几人刚刚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出了山洞时,却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正前方是一堆乱石堆砌而成的短墙,横在那像是一座坟茔,短墙中间的一块巨石上刻着几个字,但已经模糊得无法辨认了,就像是一块警示牌。这里已经是丛林深处,因为处在半山腰的缘故,这里植被极为茂密,阳光无法透入,使得这里阴沉沉的,透过密林的遮挡,隐约可见一座座低矮的建筑,零散地散落在四周,泛出朽木的颜色,像极了一个个坟包。但吴奇仔细看了确定,这些不是坟包,而是活人住的屋舍。 这样的场景也让吴奇大跌眼镜,一时间他想到了桃花源记,但桃花源可是山清水秀的福地,这里怎么看都觉得透着古怪和邪气,实在看不出有一点世外桃源的气派。 “这是什么地方?”赵拐睁大了双眼,情绪有些悸动,“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深山里竟然还有座这样的寨子,难道鬼子嶂里真的还有居民在这里生活吗?” 鬼伍也停下了脚步,扫了一眼四周,对着吴奇道:“味道越来越重了,应该就是这里!你闻出来什么古怪了没?” 吴奇一怔,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顿时一股异样冲击进了他的脑海,他猛然感到了不对劲,赶紧再仔细一辨别,接着惊愕地肯定道:“这种味道和我们在周家老爷子那闻出来的味道一样,怎么这里也有?”这一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怎么可能?难道周老爷子的怪病和这里有关? 吴奇对冯队问道:“这会不会是古代的什么遗址啊?这样大的居民聚集区,如果真有人,不太可能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啊,现在哪有隐居世外的这种事儿!” 冯队道:“也不是不可能!鬼子嶂的深山根本就很少有人进来,再说这样的密林隐蔽性很好,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发现不了他们。隐居深山的人不是没有,如果是群体,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肩负着某种使命!这种使命是世袭制的,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很可能无限期地传承!” 赵拐接过道:“刚才我们也看见了,这里确实有人在的,如果这些人为了保护他们的传承,那我们可能就遇上麻烦了!” 几人都意识到赵拐不是在危言耸听,在这样的原始森林生活,人类本该具有的特性早被自然消磨掉了,嗜杀可能成了他们区别于正常人类最显着的特征。 “有人!”冯队突然小心地叫了一声,几人抬眼一看,便见密林之中,一队身着黑衣面带面具的人,手持棍棒,朝着几人所在的方向快速地奔袭过来。 第三十章 处女怀孕 没等吴奇他们想出了如何应对,那些人便一拥而上,五花大绑当即上了吴奇他们的身,几人像绑牲口一样被坚硬的藤制绳索绑了个结实,根本没法挣脱。那些人像抬着猎物一般将他们抬了回去,关进了一座低矮潮湿如地窖一般的房间中。 房间里又黑又潮,弥漫着一股木质霉变发出的味道,闻起来十分的不舒服。但此刻最让吴奇不舒服的倒不是四周的环境,而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一群不知来历的人,像捕获猎物一般抓了回去,因为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目的,当下又着急又恐慌。 接着,那些人替他们解开了身上的绳索,然后锁上了门,因为那些人脑袋上都套着椰子壳一般的面具,所以自始至终,吴奇都没看到他们的脸。借着稀稀疏疏仅有的几道光线,他才隐约看到和自己被一齐塞进这房间的几人,清点一下,发现居然少了一人,鬼伍居然没在这里! 吴奇自然是希望这位师兄身手不凡逃脱了,那样自己还有被救的希望,这帮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善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落到了他们手里,定然没什么好事儿!想到这,吴奇越加感到一阵惊悚,心里对鬼伍的希望寄托便更大了。 很快,在这阴冷昏暗的地窖里,二条和李晓萌药力已过,都苏醒了过来。一听自己落到野蛮人手里了,吓得直哆嗦,李晓萌更是暴露了平日娇生惯养的本性,这一路受得委屈惊吓够多了,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哇哇痛哭起来。被冯队和赵拐一阵奚落和慰勉,这才微微稳住了情绪。 就这样挺了两天,并没有什么异常,那些人到点了会把吃的东西送来,还给他们送了些柴火,一时似乎相安无事。但遇到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沉不住气,也许对赵拐来说,这感觉比他当年坐牢还要痛苦得多,用个不恰当的比喻,眼下几人就像是圈养的肉猪,随时都可能会被拉出去宰杀。 第三天刚入夜,眼看着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光线一点点地即将散去,突然房门咣当被打开了,走进来几个人。吴奇一看就意识到今天和前两天有很大不同,前两天都只是一个人送饭过来的,今天却进来了三四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相对娇小的身影。几人刚准备入睡,一下子都被惊醒了,火光亮起,他们才看清了眼前几人的样子。 那些大汉身形魁梧,都光着个膀子,与前两天不同的是今天没有戴那种怪面具,除了看出这几人目光呆滞无神外,其它的都和常人无异,并没有特别的地方。而站在大汉中间的,居然是一位年轻女子,眼见她一袭轻便的浅绿色异族服饰,头裹一条蓝色的头巾,面貌倒还清秀,此刻她正扫视着眼前的几个人,眉宇间还透出那么一丝威严。 “哪个是大夫?”那女子张嘴便问道。 对方的口音很浓重,但肯定不是当地的方言,吴奇一听当即愣了一下,几人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原本就是一肚子疑问,现在听到对方居然开口说话了,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一时间竟没人回应。 那女子眉头一皱,又说了一句:“我问哪个是大夫?站出来!” “我是!”吴奇应声回了一声,轻轻往前走了两步。几年的从医生涯告诉他,只有有这方面需求的人,才会找大夫,眼下这帮人可能也是遇到了麻烦。虽然吴奇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这几人中有医生,但出于医者的本能,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果然,那女子一点头一挥手:“跟我走!”说完也不等吴奇答应,那几名大汉便走上前,半拉半押地抓住吴奇,跟着那女子就往外走。那女子脚步匆匆,吴奇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夜幕降临,黑暗很快吞噬了整个山寨,吴奇也不知道究竟穿梭了多远,最后来到一座矮旧的竹板楼跟前,随着那女子匆匆上了楼。 屋内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浑浊而昏暗,只照得见黑色的床板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大肚子女人,满头大汗不住地呻吟着,一旁的应该是她的丈夫,此刻正焦急地给她擦着汗,如果没判断错,这应该是一个难产的孕妇。 吴奇一看头就大了,自己行医虽然在行,但对这方面却是个门外汉,就像现代医学一个道理,妇产科和内科外科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怎么村里没有会接生的吗?实话说这个我实在有些爱莫能助啊!”吴奇犯难道,他一眼便看出这孕妇的情况有些不妙,很可能还不是普通的难产。说话间,那孕妇又痛苦地大叫了一声,紧紧揪住一旁那男子的手臂,硬生生地给抓出了几道血痕。 “再这样下去她就不行了,你救救她吧!”一旁领他来的绿衣女子说道,她的表情虽然依旧显得冷漠,但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语气中居然有了几分哀求。 吴奇不便再推辞了,当即道:“我尽力吧!那先把我的东西拿过来,再按我的要求准备些东西!”吴奇很快又成了主角,当下麻利地交待好一切。 很快,一切便准备妥当,吴奇在下了两针,暂且减轻她的痛苦。但接下来却不知从何下手了,之前自己对付些疑难杂症倒也算顺手,眼下这小手术却让他犯了难。而就在这时,一旁的绿衣的一句话更让吴奇极为不解。 “信姑至今是处子之身,怎么可能是早产,她是中了邪症!”绿衣女子一本正经地道:“你救救她,我会想办法放你们走的!” 吴奇大骇,顿时冷汗就下来了,不是早产?那情况比早产更严重!一旦是某种宫外孕或者什么肿瘤的话,在山里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只能活活疼死了。吴奇想着,心道还不能乱了阵脚,于是赶紧镇定了下,眼下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这肯定是妖孽在作怪!”一旁那男子道:“信姑是朝拜冥王公祖神爷那天,替祖神爷守陵三天,回来就出了这事情,你说是不是触怒了冥王公祖神爷遭得抱怨?” 绿衣女子道:“你这样说,势必亵渎了祖爷爷,先别说了!”说完转过脸对吴奇道:“信姑能救吗?你帮我们一回,我替你们向族长求求情,不会太为难你的!” 吴奇也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事情的确蹊跷,一听又是怪症,吴奇当即觉得已经不可能按正常套路走了,眼下鬼伍不在,自己少了个得力助手,应对这种情况,鬼伍实在是比自己更在行些。 “先看看吧!有办法弄到些桃木灰来吗?嗯,就是桃树木头。”吴奇向着那男子问道。按着《六壬奇方》上所载:邪气入体,淤积于部,驱邪之物于上,可查其变。从信姑目前的症状来看,很可能是邪气入体,在她的腹中成了气候。 那男子劈了家中的桃木桌的一个桌腿,用烈火烧成了灰烬,吴奇再嘱咐他用金质的首饰或饰品扔在水壶中,烧一壶开水。这穷乡僻壤的,金子还真是稀缺货,倒是那绿衣女子够爽快,伸手就将手上戴的金手镯摘了下来。一切准备就绪后,吴奇将桃木灰就着金子煮过的水泡在了一起,调和成泥状,轻轻涂抹在那女子隆起的小腹上。 那桃木灰很快便冷却下来,迅速凝固,一揭便完整地揭了下来,但见那女子原本白皙的小腹上,出现了一条条线状物,交错在一起,看起来像大树密集的枝桠一般,待凝结的桃木灰揭去之后,转眼间便又消失不见。 吴奇眉头一皱,正色道:“果然有问题,这是阴秽的东西在作怪!” 第三十一章 红皮怪婴 在目前的条件下,桃木已经是上好的驱邪物件了,结合惊魂汤的奇特效应,普通的阴邪之气早该散去了。但吴奇这一阵折腾,除了看到那女子的小腹还在有增无减地膨胀外,并没有任何疗效。 眼下那女子满头大汗,疼得死去活来,手指甲都卡进了那男子的肉里。吴奇急坏了,再这样下去就麻烦了,自己身处险境,也算是逼上梁山了,再弄出人命来,还不得让这帮野蛮人活剐了!眼下他感到极为棘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男子看到那女子的惨状,又悲又怒,睁大双眼紧瞪着吴奇,当时就想上前找他拼命,被绿衣女子伸手拦住。那绿衣女子眉头一皱转过身,严肃地对吴奇道:“族长不会宽恕杀戮者,如果你救不了她,我也帮不了你!” 吴奇暗暗叫苦,他自然清楚眼下自己的处境,但这事情总不能强来吧,这奇症怪状都跟自己过不去还是怎么的,都让自己碰上了,自己要再做几十年大夫,出本《奇症录》都没问题了。情急之下,他的脑袋也无暇想其它的了,一本本医书在他脑袋里疾速地翻开过滤着,常言道病急乱投医,现在的吴奇也算是病急乱寻方了,只不过病在别人身上而已。 “我有个法子!不过要不要再试,还得看你们的意思!”吴奇试探着问道。情急之下的灵光一闪,使得吴奇猛然想到了什么,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这方法的极端,于是不得不征求病人家属的意见。 如今那女子的病因已经找到,正是因为有魍邪之气入体,人体内有种啃食人灵魂的鬼虫,叫作三尸虫,邪气到了极致,体内的三尸虫便猖獗起来,累积而成了气候。 一般来说,驱除人体内的一种东西,多用的方法是一物降一物的对抗。举例来说,就是如果一个人感染了感冒病毒,然后服用了感冒药,那么在他的体内就会出现感冒药和感冒病毒之间的对抗,最终药物胜利,于是便治好了感冒。同样的道理,魍邪之气郁结体内,也可以用药物或者其它方法与它进行对抗,用以消灭它。但这女子体内的魍邪之气已经相当顽固,此时如果强行对抗,条件不具备不说了,还会因这种剧烈的对抗出现极大的危险。 所以现在不能仅仅依靠气之间的冲突对抗。除了对抗,还有一种疗法,被称作“鸠占鹊巢”,意为用另一种更厉害的邪气,驱除体内现有的邪气,有点以毒攻毒的意思。而吴奇身上刚巧有赵拐送给他的极邪之物:墨阴沉,虽然这种方法也很危险,但眼下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不作一番尝试了。 第20节 吴奇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二人皆将信将疑,他们对医术虽然是门外汉,听不懂吴奇那一堆稀奇古怪的专业术语,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又不能不破釜沉舟一回。尤其是那男子,更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这也难怪,之前吴奇的表现他也看到了,现在要想让他痛快决定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塔布,如果让族人知道了信姑的事情,我们都逃不过惩罚的!”那绿衣女子只略一思索,便下定了决心,对着那男子劝慰道:“只有这样才能救信姑了,你忍心让她继续这样痛苦吗?”她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成败在此一举,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最起码信姑都不会再痛苦了。 “莫依!把你牵连进来,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大夫,我们开始吧!”被唤作莫依的女子表情淡定,嘴中说出这关系人生死的话,丝毫不显得慌乱,她的双眸在灯光的映射下,盈盈闪动,吴奇看了极为动容,也拿出了十足的勇气,挽起袖子道:“那开始吧!” 几人开始了准备工作,为了避免病人失控造成不好的后果,吴奇建议二人将她双手绑在床头上,塔布和莫依负责束缚住她的双腿。吴奇快速地就位,分别就鬼门、鬼垒、鬼府、鬼嶂、鬼壁五穴分别下了针,再补充堵塞任督脉麦气门,封三阴交、三阳交,暂时性关闭可能通行邪气的气门。 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安全,墨阴沉是极邪之物,本身就邪气逼人,一旦使用不当,受施者很可能当场暴亡。再一方面,主要是关闭大多数供气通行的脉络,免得信姑体内淤积的魍邪四处窜流分化,起不到很好的驱除作用。 几针下去,信姑叫痛的呻吟声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拼命的挣扎,整个床板都被挣得当当作响,一旁各抱一只腿的塔布和莫依几乎已经无法控制住她了。吴奇知道这是体内浊气积聚,郁结得难受,不得已而为之的反应,当下不敢怠慢,道了声“抓紧了!”便伸手就去掰信姑的嘴。 信姑身上的气力尚且如此大,嘴上更不必说了,眼下的极度不适感已经让她丧失了理智,极端的不配合,嘴巴仅仅咬住使得吴奇死活掰不开。 吴奇当下急了,眼下她的大多数气门都已经关闭,郁结在腹部的魍邪之气如果得不到释放,极可能直接冲断脉络。他哪里敢多想,急中生智地取出一根针,直接刺在信姑的天突穴。天突穴是人体的痛穴之一,吴奇这一针虽然是在她剧烈挣扎下仓促完成,却也分毫不差,正中穴位,信姑当即吃痛,“啊”一声惨叫,控制不住张开了嘴。 吴奇看准了时机,伸手就将墨阴沉塞到了她的口中,一手牢牢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另一只手的大拇指顶着她的喉咙,以免墨阴沉滑落卡在了喉咙里。 墨阴沉一进嘴,信姑当即猛地一蹬脚,险些将莫依二人掀倒在地,吴奇的双手丝毫不敢放松,心也跳到了嗓子眼,他明白,真正体验成败在此一举的时候到了,这时候要是出了任何差错,那可就真的无下文了。所以即便此刻几人的双手因过于用力几乎都要抽了,还是没有人敢有丝毫的放松,这情形简直就是玩了命地从阎王小鬼那里把信姑往回拉。 不一会儿,就在几人都快顶不住的时候,信姑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好像气力用尽了一般,不再那般拼命挣扎了,只是身子抖动得厉害,一颤一颤地仿佛触电了一般。吴奇轻轻松开一只手,刚想擦擦遮了眼的汗水,突然信姑又猛地大叫了一声,一把挣断了捆着自己手臂的绳索,整个上半身几乎就要立起来。 吴奇一看这大惊,一把就将其按回原位,信姑此时的力量惊人,一把揪着吴奇的头发就挣脱了,接着伸出双手,就想卡住他的脖子。吴奇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了,索性借助身子的重量,将她牢牢压在床上,信姑反复挣扎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 突然,信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将口中的墨阴沉吐了出来,接着浑身像海绵一般松软了下去,一下子昏死了过去。吴奇还没来得及吃惊,突然感觉她隆起的腹部迅速干瘪了下去,接着耳边传来莫依和塔布惊恐的叫声。 “生了!生了!”“啊?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吴奇回头一看,发现信姑的腹部果然已经恢复了正常,而床头一片狼藉,一个血糊糊的东西正盘在床尾,瞪着一对绿油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几人。 一眼便能看出,这东西绝不是正常的婴儿,它浑身湿漉漉的,虽然有人形,但浑身血红,一张怪脸出奇的大,两只绿色的眼睛如酒杯一般,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那摸样,既像猴子又像猫,总之绝对不是人! 吴奇从未见过这样的怪胎,跟着也吓了一跳,他之前在城里看过包公案里讲了一出叫《狸猫换太子》的戏,眼前这样的情形跟戏中那东西倒还真有那么点搭调,这怪东西还真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狸猫。 “这是妖怪!就是这妖怪在作祟!”塔布发出一阵怒吼,转身抄起了把小板凳就打。 那东西警惕地缩了缩脑袋,嘴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眼珠子一转,那绿光便一下子更亮了,泛出阵阵诡异之气。突然,那东西咧开嘴,竟朝着他们一笑。 它这一笑,把在场的几人吓得几乎要晕倒,吴奇不是没有见过凶神恶煞般凶厉的邪物,但像这般诡异的还真是头一会见,眼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塔布对它自然是恨之入骨,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那东西就将板凳砸了过去。那东西灵巧地一闪,直接跳到了桌子上,呲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纵身一跃,顺着窗沿就跳出了窗外,“咯咯”地叫着,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三十二章 古怪的村寨 “不好!”吴奇心里一惊:这邪气养成的妖孽,极端凶险,是万万不能放生的,必须当场打死了烧掉,才能断了祸根,现在这东西溜了出去,早晚都会祸害当地居民的! 莫依在一旁道:“塔布,你想办法通知一下村里的人,让他们多加小心!”塔布点头应允,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中。 吴奇探了探信姑的脉搏,表情渐渐舒展开来,虽然她的脉象比常人微弱不少,但较为平稳,这是身子元气大伤的正常脉象,已经不足为虑,她此刻只需要营养静养调理便可。 吴奇长长地舒了口气,当下只感到浑身几乎就要散架虚脱,他对一旁的莫依点了点头,表示她已经无大碍。莫伊略带感激地朝他也点了点头,借着帮信姑洗净了身子,安顿她睡下。 一切忙完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吴奇在竹楼外室焦急地徘徊着。眼下虽说松了一大口气,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之前的凶险还让他心有余悸,更重要的是,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明不白,这回来深山里可是找救命药来了,根本容不得无限期的耽误。 “谢谢你!”吴奇正在彷徨中,耳边忽然传来莫伊的声音,抬头一看,但见她脸上略带笑意,同时带着一丝感激对他道:“幸亏他们扣下了你的东西,不然我哪里知道你就是大夫!谢谢你救了信姑!” 吴奇不自然地一笑,借着油灯那黯淡的光,这才仔细看清楚莫伊的模样。眼见其身形小巧、眉清目秀,尤其是一对小酒窝,楚楚动人,吴奇隐居山野两年有余,除了之前张二柱的那个被村民起哄和他有些绯闻的外甥女外,还没见过其它能够养眼的美女,眼前的这位比自己之前见过的都要好看不少。 今天深夜和一名女子单独相处,他一时倒有些适应不了,但一想到自己那一帮人的处境,眼下又不敢大意,于是直接向她表示了自己的困惑。 莫依正色地对他道:“对不起,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凡是有陌生人闯入我们的地域,我们都不会轻易放行的,你们都身份不明,我们族人又怎么能放心?” 吴奇奇道:“传统?你们这是什么传统,就为了不让外人发现你们在这里生活吗?”吴奇很是诧异,他不相信世上还真有桃花源记里面描写的那些人,不让外人知道他们的踪迹!这里是大山深处,极为隐蔽,再加之人迹罕至,说与世隔绝倒也不算过分。难道他们是古代的先民,与世隔绝地一直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莫依道:“恩,这是上天安排给我们的宿命,我只知道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而且会继续一直在这里。因为,我们根本就离不开这里,离不开冥王公神祖爷!” 吴奇还想告诉她这根本不是什么宿命,但一想到在深山中与世隔绝的人信仰观念很重,一旦自己的解释与他们的信仰发生了冲突,问题就会很麻烦,于是吴奇转变了话题,说明了自己眼下的紧急情形。 莫依点了点头,对吴奇道:“你说你们要离开这里,要看族长的意思,你帮了我的忙,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求族长的,只是……!”她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异样的表情,接着皱眉道:“等一下,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吴奇应允,接着满腹狐疑地跟着她,往着寨子的深处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另一座砖土搭建的矮房前,推门而入。但见枯黄的油灯下,一个和塔布装束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坐在竹凳上,他的身后是一个竹板床,上面隐约可见躺着一个人,但灯光很昏暗,加上那男子的遮挡,吴奇看不清躺着那人的具体情形。 见到莫依进来,那男子起身,对着她行了一礼,显然莫依在村寨中的地位还比较高。莫兰一挥手轻声问道:“乐旺,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被唤作乐旺的男子望了望一眼一旁的吴奇,转而对莫依回道:“已经按着我们的规矩办了!”说话间,他挪开身子,将油灯的灯火又往亮了拨了拨,躺着的那个人的身影便显露了出来。 吴奇一看大吃一惊,失口叫出了声:“杜凡?”边喊着边冲上前去。眼前的确就是之前在洞中无故失踪的杜凡,他已经不再昏迷,而是半睁着眼,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的吴奇,口中喃喃自语,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怎么?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吴奇一扭头,惊骇地对他们问道。莫依看着眼前的杜凡摇了摇头,指了指乐旺道:“他已经尽力了!我们的人在洞里发现了你们中有人中了彘子蜂的毒,趁你们不备把他运过来医治,没想到你们居然能找到这里!” “医治?你们也懂得医术吗?”吴奇将信将疑地问道。 乐旺道:“不是!我们在深山里生存,整天和那些毒虫打交道,自己必定要有一套对付这些东西的法子,我们不懂医术,只不过我们有我们的方子而已。但是他中毒太严重了,而且耽误多时,蜂毒已经入脑,虽然我们的药驱除了他身上的蜂毒,但他脑子已经受了侵害,神志不清了!” 吴奇皱了皱眉,虽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又不得不相信,他是医者,自然更了解杜凡当时中毒之深,能保住性命已经相当不错了,出现脑损坏这样的后果可以说是必然的。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杜凡这辈子肯定都是这个样子了,短短的几个小时功夫,吴奇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救了一条性命感到庆幸,便又遇到了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痴傻,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这种强烈的反差使得他情绪一下子低落得紧,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也放不下其它的东西了。 “有人!”吴奇目光一转,忽然看到一群人向着这边走来,当下戒备地道。莫伊皱眉一看,很快平静地道:“没事儿,每天都有人这样,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吴奇大奇,心道这叫什么话?明明是一大群人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过来了,难道他们都瞎了眼吗?还是压根就对自己视而不见?他很奇怪地望了望莫伊。等那些人缓缓走近时,吴奇这才看清楚,这些人目光呆滞,旁若无人地行走着,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又像是在追随着什么东西而去一般,这些中有几张面孔是吴奇白天见过的,此刻再看到他们,突然直感到一股妖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莫依告诉他,杜凡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她会安排人照顾好他。有了她的保证,吴奇微微放了点心,这才在她的指引下,回了自己居住的那冰冷潮湿的地窖。 吴奇将自己的经历告知了其它人,立即引起几人的惶恐,二条更是添油加醋地道:“我说哥几个听说过亚马逊食人族没有?这玩意八成在咱中国也有,咱碰上的这丛林里这帮怪人,该不会是那些玩意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它人按住了就要狠揍,李晓萌没好气地对他道:“还食人族,你二条浑身上下加起来也没几两肉,你当这食人族对排骨也感兴趣啊?” 第21节 “真要是食人族,那也得把咱们养了膘才吃啊,关在这地方,二百斤的胖子也憋屈成咸鱼干了!”冯队自嘲地戏谑道。 几人都在那无聊闲侃,唯独赵拐一直一言不发,只知道一根根地抽着烟,不一会儿整个地窖里都布满了烟雾。众人都看得出,他虽然没有发言,但却在作着思索。 冯队见状,伸手制止了几人的闲侃,凑到赵拐跟前问道:“赵顾问,你怎么看?这古怪村寨,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赵拐看了他一眼,很肯定地道:“冯队,论玩史学,你可比我在行多了,你应该听说过有那么一种人吧!” 第三十三章 血信红 “哪种人?”冯队一怔,当即条件反射地疑惑道。 赵拐解释道:“其实史上有一些记录,但是他娘的我们到目前为止的活动中,还没有拿到事实依据来论证。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有一种叫洞人的人,我听小吴的描述,感觉这里和那能挂上钩!” 众人一听这皆愕然,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这洞人的概念他们是了解的,它并不是远古人类的一种,也不是指隐居生活在山洞里的人。洞人的命名,源于几年前他们所在考古队的一次发现,当时也是对鬼子嶂地区进行的考古发掘,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遗址,上面布满了无数的空洞,看起来像蜂巢一般,特别类似赵拐之前所描述的蜂巢居。 当时在那些洞中,发现了很多人类生活的痕迹,以及人和动物的骸骨,但因为连日的暴雨,使得洞中灌满了水,无法在进行下一步的勘探,他们才不得不罢手。他们将这次的发现称作洞人遗址,并在此基础上又作了大量勘察,获得了大量资料,证实了这些人建造这种特殊结构的居室结构,是有某种特殊原因的,但可惜的是连日的阴雨导致了局部的泥石流,遗址一下子被盖了个严严实实,从此不见天日,那次的考古行动也不得不因此戛然而止了。 考古队中的几人听了还是感到疑惑,二条忍不住又问道:“赵军师,你的意思是那蜂窝一样的玩意儿,就是这帮人建的?敢情这帮人都是属蜂子的,没事拿咱几个当花粉采!” 冯队打断他道:“赵顾问的意思是?这里的人跟几年前咱发现的洞人有关?” 赵拐没有直接回答,只闷头又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道:“就算不是有直接联系,很可能本质上也是一样的,他们多年如一日地选择在深山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活,并不是普通的隐居,我认为他们是在守护着什么!” “守护着什么!”吴奇听到这一惊,很快想起莫依他们口中所提到的冥王公祖神爷,从他们的言语中不难看出他们对这位的极端敬畏,对于这种有很强偶像崇拜的村寨来说,赵拐的说法极有道理。他们的隐居极可能是为了某种传承,因为这种传承在他们的种群中具备极大的价值,以至于使得他们千百年来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依旧传承下去。 冯队听了略带兴奋地道:“这样说来咱这回的委屈没白受,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这方面的发现先例,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半路上咱遇到这么一出意外收获!” 虽然一切只是猜测,但相对于之前的一无所知,现在显然明朗了许多。的确,对于考古队来说,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但这样的意外发现还是让他们感到欣喜,原本低迷的情绪高涨了许多。这时几人已经睡意全无,闲侃着又度过了一夜。 这样的恶劣环境很快结束了,第二天,莫依便让人将他们放出了地窖,安排进了邻近的一座高脚竹楼内。虽然还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但毕竟环境好了许多,最起码还能感觉到光的存在,比起之前那阴暗潮湿如地牢一般的地窖,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吴奇还没来得及向莫依道谢,却听得她警告道:“没事不要走出这个屋子,这几天村子里事情比较多,要是你们不小心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我是没法救你们的!” 吴奇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点头应允间,这才发现整个村寨空荡荡的,极为空旷寂静,就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一般,他感到奇怪,轻声地问莫依道:“村里的人呢?都到哪儿去了?” 此时考古队的人都在场,莫依显然不想多作透露,她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正色道:“不要试图逃走,没有族长的许可,还从来没有人能够从冥王公祖爷的地头逃走,如果你们想要活命,就必须得按照我说的做!”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姑娘!”赵拐突然叫了一声,上前对莫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赵拐的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表情,显然对自己的猜测极为自信。 吴奇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对莫依道:“昨晚的事,我已经告诉了他们,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中的人能帮到你们!” 莫依淡淡地道:“那东西是冥王公祖神爷对我们的惩罚,现在村里的所有人都去后山拜祭祖神爷了,乞求他的谅解!可是那东西如果不除去,整个村子以后都不会有安宁的!” 吴奇听了有些吃惊,心道这村子里的动员体制也太高效了吧,不过从他们的重视程度来看,这事情似乎还非同小可,难道那小小的猫状红色怪物当真有那么可怕? 其实从吴奇昨夜的描述中,赵拐已经判断出了那种红色怪物的来历,这是种被称作血信红的极邪之物,此物由恶鬼所化,专好攻击女子,借其宫胎孕育成型。这东西一旦离体,必须立即捕杀。据说它们行踪飘忽不定,逢夜则出,喜欢蹲守在人的住所伺机攻击,专门攻击怀孕的女子或是少女,剖开她们的腹部摘取胎盘和子宫食用,手段极其血腥残忍。而且这东西还是一种能带来灾祸的邪物,出现血信红的地方,当地必定多发金属兵刃造成的血光之灾。 李晓萌很是吃惊,悚声问道:“怎么会出现那东西?它是怎么跑到人肚子里去的?” 二条听了抢道:“你没听赵军师说了嘛,那是极邪之物,怨气入了人体化成的,小吴大夫昨天也说了,还是靠着更邪的玩意才把它逼出来的!” 吴奇自然不太相信邪气化成之类的话,他看得很明白,那东西根本就不是孕妇的死胎,更可能是某种特殊的寄生,虽然这样的病例他之前没有见过,但在某些医书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医书上所载的也有魍邪之气之类的字样,但万事皆有源头,这魍邪之气从何而来呢?难道这山村中存在着古怪的阴邪场所?记得昨夜听那个叫塔布的男子说过,信姑是拜祭他们那冥王公祖爷之后出的事,会不会是他们拜祭的这个是位邪神,从古代传承下来特有的一种害人伎俩吗? “血信红神出鬼没,没有特别的法子和伎俩根本捕捉不到它的行踪,人再多也没用!”赵拐淡淡地说道,显得有恃无恐,不难看得出顷刻间他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得意。 莫依听了有些吃惊,虽然她不清楚赵拐从哪里知道这东西的来历的,但对他的话也不得不赞同,记得几年前村子里就发生过血信红伤人的事件,当时整个村寨的人尽数出动,足足折腾了两个多月才最终将血信红诱捕杀掉,而在这两个月期间又有好几名女子遇害,可谓防不胜防。 “你的意思是……你懂得如何找到血信红?”莫依将信将疑,和赵拐这老奸巨猾的世俗人相比,这隐居山中的女孩总显得有那么点不谙世事,在赵拐的又一番言辞激励下,她已经深信不疑了。 但莫依自然也明白,赵拐做这一切不是没有条件的,所以一番思索后,她又道:“我得请示下族长,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即使你们帮了我们这些,没有冥王公祖神爷的许可,你们照样绝对走不出这里的!” 吴奇道:“那你呢?你一个女孩独自一人在村里穿梭,不怕被那东西伤到吗?”这话倒说得诚恳,虽然还没到熟知的程度,但面对这样的危急情形,吴奇还是忍不住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担忧。 莫依淡淡地一笑,随即回道:“我有祖神爷保佑,任何东西都伤不到我的!”说完转身走出竹楼,锁上了门。 第三十四章 鬼血妖槐 事情的发展正如赵拐所料,次日,族长果然同意了赵拐的介入,帮着村中人一起捕杀血信红。赵拐的恃才不是没有道理,要玩耍阴谋这些山民肯定不是赵拐的对手,但他的做法众人却不了解,甚至怀疑他想借着这个机会逃跑。 夜幕降临,村中除了老幼和女子,其他所有人都被聚集到了一起。这是吴奇第一次在村寨里看到这么多人聚集,但与这些人伴随而来的,却是一种古怪的气味,这是一种熟悉的气味,熟悉得让吴奇感到恐怖。 这种气味在他们刚到达村寨的时候,吴奇就已经感觉到了,眼下众人聚集,这种气味便越发的明显了,没错!这正是周老爷子身上那种气味,之前吴奇还有些不敢相信,但此时当这种气味变得如此明显的时候,他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此时心潮澎湃:难道周老爷子的怪病和这里有关? 赵拐带着所有人围着整个村寨转了一大圈,跟着掐指算了一通,最后请示了族长,将所有人分成了八组,按着他探出妖孽最可能出现的八个地方搜寻,而他自己则要求加上吴奇,外加上十来个山民,一行人直接进入了北面的后山。 有十几个村民看守,族长不疑有他,倒不担心赵拐和吴奇趁机逃脱,但吴奇却颇感纳闷,这赵拐无缘无故叫上自己干什么?难不成抓这玩意也要搞出什么针法? 赵拐定的位置十分的偏,处在村寨的正北方向,而村寨所处的位置属于半山腰,不上不下的。这里的丛林植被实在太茂密了,一离开没有屋舍的村寨,几乎无法辨清方向,而且围绕村寨四周的密林中布满了各类陷阱,选择在这样的地方逃脱,那简直是找死,吴奇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莫依那么肯定他们无法逃脱了。 村寨中的人对此熟门熟路,很快一行人绕到了后山,赵拐用罗盘探出的方位在村寨的正北,那是一座很低矮但是很险的陡坡,距离村寨的直线距离并不远,甚至在村子中的某些位置就能透过密林直接看到这座山坡,实在不明白这些村民为什么不走直线,非得绕了个大弯子走这些陷阱密布的路。 赵拐感到奇怪,也就直言不讳地问了,村中人回道那座山后是一个小型盆地一样的凹陷,这一带在古代发生过战争,当时胜利的一方将战死的军士都埋在了后山,又屠杀了大量的俘虏,来给那些军士殉葬,而直接通往后山的直道因为阴气太重的原因,遍布各种怪异毒物,早已经荒废多年了,一直没有人走。 赵拐一听这当即一皱眉头,抬眼又望了望眼前那座显得有些怪异的陡坡,心道难道自己感到这里的气场如此阴郁,原来存在大量屠杀,这样一来,那血信红在这里出现是十有八九的了!这座陡坡的处在村寨的正北方向,位置明显要高于村寨的地势,好像特地为了阻挡那些阴气的。 越往前走,密林变得越来越稀疏,阵阵月光竟然透了进来,再走一阵,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圈状地,黑乎乎的一片,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朦胧的月光映照下,赫然可见圈地里满地的枯叶和死物尸骨,四周散发着阵阵难闻的腐臭。 这片地方似乎是块死地,寸草不生,但令人惊愕的是,前方又分明有一棵高耸的参天大树,孤零零地矗立死地的中心,枝繁叶茂、峭楞楞如鬼一般。这深山之中山峦叠嶂、层林尽染,出现这光秃秃的一块死地本来就不正常,而死地中居然还有树木能长得如此繁茂巨大,更是让人匪夷所思!夜色朦胧之下,那巨树似静似动,在四周成堆的枯骨映衬之下,越加显得极其诡异。 更奇怪的是,这怪树繁茂的枝桠上,密密麻麻地挂了许多葫芦形状的巨大物体,那些物体黑黝黝的,月色下根本只能看得清一个轮廓,看不到它的样子,感觉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蚕茧。一阵风吹过,那些物体便左右晃动,摇摇欲坠,那感觉更像是蜷缩成一团的死尸挂在树枝上。 一行人脸色立即就变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将身子埋在草丛里,不敢再向前走了,赵拐道了声:“找到了!”却也是一脸凝重,看不出一丝大功告成后的轻松感。 赵拐压低了嗓音,对村里的人问道:“我探出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这是你们的什么地方?怎么有棵孤零零的树?” 人群中有个年龄稍长的人轻声回道:“这是我们这的传说,以前这也是片树林,后来有人在这里屠杀了一大批人,血把这的地都染红了。结果,血流过的地方那些树啊草啊一夜之间全枯死了,就剩了一棵小槐树,现在都长得这么大了。这是妖孽积怨而生,冥王公祖神爷保佑!” 第22节 听到这,赵拐脸色立即变了,脱口道:“难道是鬼血妖槐?这东西竟然在这!” 他话一出口,吴奇即问道:“这就是培育那种怪蜂的树?那这附近……!”话没说完,赵拐伸手轻轻制止他,伸手拿出携带的手电,小心地探出,光束从那怪树身上扫了一圈。只见手电的光圈映照下,那些巨大葫芦般的垂吊物赫然眼前,分明是一个个的蜂巢! “果然没错!”赵拐吃了一惊,这些怪蜂的厉害他们可都是领教过的,一旦惊动了这里的怪蜂,这么多的蜂巢,如果里面的蜂群倾巢而出,在场所有人只怕顷刻就会被裹成蜂球,就算不毒死也得活活疼死,赵拐暗暗骂了一句:妈的这血信红倒真会选地方作避难所! 眼前的情景让在场的村里人都感到发怵,大概他们在这里生活这么久,还没到过这地方,也压根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所以他们一点这方面的准备也没有。他们中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道:“我回村里叫人来,让他们做些准备,这帮黄金鬼,我们是对付不了的!” 赵拐眉头一皱道:“不行!我看现在正是阴气气场最旺的时候,人一多不仅容易惊动这些妖蜂,而且阳气的气场一盛,血信红马上就能察觉到,要让它跑出了这片山林,以后再想抓它可就难了!” 众人一听这有些犯难,他们虽然对赵拐不是很信任,但村寨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古怪死地,被眼前这个人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他们还是感到有些折服,最后在一个年长者的鼓动下,众人表示按着赵拐的意思做。 赵拐心里清楚得很,村民们的话都是有所保留的,但可骗不了他这样的老瓢把子。这鬼血妖槐的来历可远远不像村民说的那样简单,而且既然叫妖槐,自然是妖异之树,绝不会仅仅只有黄金鬼蜂这样的危险存在。 他思索了片刻,让众人都熄了火把,分散开来,再小心翼翼地往妖槐那边靠拢。鬼血妖槐枝叶相当繁茂,杵在空旷的死地就像一把巨大的伞,一个个蜂巢悬挂在众人的头顶上方,让人心里直发怵。吴奇素知赵拐是拿命不当一回事儿的人,但此时他手握的可是十几条人命,稍有闪失,这里就是在场所有人的葬身之地,变成名副其实的死地,要是换了自己,是绝对不会冒着个险的,实在想不通赵拐何至于如此疯狂。 迟疑间,赵拐又摆弄了下他的罗盘,接着在树下转了两圈,指了指头顶上方,示意自己得爬上去看下情况。众人不明其意,但却没有阻拦,经过之前短暂的磨合,他们已经了解了赵拐的脾气和做事方式,不用多问,按着他的意思办就可以,爬到这样的诡异妖树上,肯定不是为了乘凉,这家伙总不能爬到树上飞走吧! 这株鬼血妖槐的树干很长,得向上爬十多米才能进到枝叶密布的枝干部,赵拐虽说年纪已过半百,但年轻那会儿的身手犹在,他的身形精瘦,夜色中就像一直硕大的马猴,抱着水桶粗的大树干不一会就上了顶,淹没在了茂密的枝叶里。树下的人当即作防御状,好像害怕那枝叶丛中会突然钻出来什么怪物一般,所有人的心弦此刻都被绷得极紧,后来索性趴倒在满是枯叶的地面上静候。 那赵拐钻进了鬼血妖槐的枝干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几人在底下等了好久,仍旧不见任何动静,就好像他被这妖树吞噬了一般,在底下等待的人,此刻不仅仅是在等赵拐,也在等着黑暗中随时都可能窜将出来的危险,偏偏这时候,既不能用火光照也没法扯着嗓子招呼,这种焦灼的等待着实让人难受。阵阵山风吹过,那妖树的枝桠不自然地扭曲几下,树叶哗哗作响,不时有几片枯叶瑟瑟地往下落,飘在夜空中就像是一只只人手。 吴奇倒不是太担心,以赵拐的身手和阅历,就算遇到了危险,惨叫和逃命的能力还是有的。这家伙该不会是找这个机会逃了吧?可四周空荡荡的,眼下几人警惕性如此之高,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几人耳目的,不可能一个大活人从十几米高的树上跳下来都察觉不了。但这长时间没有动静,吴奇心里发了毛,这时候真要出了什么差错,他和在场的人都是没法应对的。 突然,吴奇感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嗖嗖的声响,枝叶居然有些晃动起来,断枝夹杂着树叶倾倒般地往下落。众人立即戒备,警觉地退离了树下,所有人马刀都已经上了手。 就在这一刹那,只听的“咯吱”一声,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径直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到了地上。众人一看这立即卧倒,就地滚了几圈,起身就准备逃。吴奇退得慢了点,险些被这东西砸中,等那东西直接摔在他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只一瞬间,他几乎已经听到那些怪蜂杀气腾腾的声音了。 但出乎意料地,那东西摔到地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像是高考坠落的蜂巢所表现出的情形。吴奇有些奇怪,心道这难不成是空的蜂巢?那些怪蜂早就不住这里了?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又感到了一丝异样,那东西离他的距离很近,他只是随便下意识地一瞅,就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这黑乎乎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蜂巢,这居然是一个死人! 第三十五章 赵拐的诡计 一看是死人,吴奇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了,赶忙上前就瞅了个清楚。此时光线依旧很暗,但勉强能看得清此人的装束,这是一具已经死去多日的人的骸骨,浑身已经干枯腐烂殆尽,只剩黑色的紧身衣物包裹着一副白骨,一些不知名的紫红色细蛇状怪草从他的胸腔部位长出来,环绕着将整具尸骸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木乃伊一般,也亏得这些东西紧紧地缠绕,不然这尸骸一下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早七零八碎了。 看到不是赵拐的尸体,吴奇微微松了口气,大概是赵拐在上面捣鼓着什么东西,不留神把这具尸骸给弄掉了下来,怎么这妖树上还有这些古怪的尸骸?吴奇边想边往后退了退,实在担心会不会一不小心从上面又掉下来一具。 不一会儿,从枝叶密集的树梢泻下来一缕淡淡的光,向着四周徐徐闪动着,正是手电发出的光线,吴奇一抬头,便见赵拐从枝叶中探出了脑袋,朝他一个劲地打手势,轻声地唤道:“小吴,你也跟着上来一下!” 吴奇一听便吃了一惊,姑且不说这树上的妖异危险了,光这高度就惊骇吓人,自己也算是文弱书生,双手不是拿笔就是拿针,爬树实在是勉为其难。眼下这么多身手好的不叫非得叫自己干嘛,难不成赵拐在这树上不小心中了毒? 众人也知道赵拐遇到了麻烦,当下也一个劲地催促着吴奇按着赵拐的意思做,他们当然不会担心赵拐和吴奇会趁机一起跑路,除非这树顶上有架热气球或直升飞机,否则他们跑路的可能性根本就没有。 吴奇无奈之下,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虽然不在行,但好歹年轻体壮,试了几次总算勉强爬到了赵拐所在的位置,等赵拐伸出手将他拉上一棵树枝桠坐好时,他已经气喘吁吁几乎要虚脱了。 没等他喘够气,赵拐便用手电光扫了一下四周,轻声对吴奇道:“再往上就是那些黄金鬼的老窝,我们的动静小一点儿,刚才掉下去那家伙就是之前中了招的倒霉蛋!” 吴奇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怎么?还得上去?你告诉我你上来做什么,怎么还叫上我?” “干什么?当然是跑路了,老子费这么大心思糊弄住了这鬼地方的那帮混球,你以为就是和你上来一起乘凉啊!快跟着我!”赵拐呸了一声,沿着粗壮的树干就继续往上爬。 跑路?怎么跑路,难道上面真的有架热气球?这怎么可能!吴奇很是不解,但看到赵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没法去回绝他,毕竟这老狐狸混迹多年,吃的盐巴比自己吃的米还多。 枝叶群中密不透风,每爬动一步,都被无数的树枝树叶紧紧挤兑着,四周充斥着一股类似腐败物堆积的沼气池里发出的味道,虽然谈不上臭,但是有点呛入,闻多了让人觉得头晕。这枝叶密集的地方,可恰恰是毒虫毒蛇之类的毒物最爱聚集的场所,妖槐的树叶蹭在脸上又凉又痒,仿佛无数条四脚蛇伸着舌头在舔舐自己的脸一般,说不出的憋屈难受。 赵拐的动作倒很是利索,他挥舞着马刀,沿着就开拓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再往前,便抵达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区域,两人爬了上去,吴奇一看顿时又吃了一惊。 眼下所在的地方,已经不再有那细碎密集的枝叶,取而代之的是粗大的血红色枝干,它们交错着扭曲盘绕,形成一个卵状的内室,足有五六平米大小。而那些枝干就像是一根根粗大的手臂,相互紧紧握住,枝干上又长出了无数条蛇一般的细小侧枝,紧紧裹着一个个黑色的物体那分明是一具具尸骸,围绕着整个卵室排了一圈。那些尸骸缺失了一具,束缚住它的那些红蛇一般的藤状物被砍断了,此刻正一滴滴地往下淋着鲜红的血! “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逃走?”吴奇直接问道。 赵拐做了个轻声的手势,指了指一旁那缺失了尸骸的地方,那里已经被割开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口,阵阵夜风顺着就吹拂进来,手电光的映照下,隐约可见外面悬挂的蜂巢。 赵拐道:“这尸体是我扔下去试探的,一会我们瞅准了时机,从这跳下去跑路!” “什么什么?跳下去?”吴奇还是搞不懂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下也没空和他猜心思了,直言不讳道:“你处心积虑就为了搞这招儿?你说得具体点儿!” 赵拐道:“你小子没注意吗?这个古怪的地方外面一圈都是黄金鬼的窝,我随便一刀下去,那帮人肯定全部遭殃!”边说边冷笑了一声,眼睛中顷刻间掠过了一丝杀机。“机会就这一次,你我瞅准了时机跳下去,保准没有闪失!”他表情严肃,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给吴奇任何拒绝的机会。 吴奇自然是不同意的,即便这法子万无一失,但却要用十几条人命垫背,这是他接受不了的。更何况眼下他们所在的高度,跳下去不摔死也得缺胳膊断腿,哪里还有跑路的份儿。 赵拐的主意一定,立即就准备动手,吴奇却是一个劲地不赞同,反倒惹恼了赵拐,他咬着牙骂道:“臭小子别耍妇人那一套,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帮人不明不白的,囚你一辈子你能甘心?咱这一下手先乱了他们的阵脚,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的造化吧!你小子拿出点当年吴三的狠劲来吧。” 吴奇心道三叔公是杀过人,但那杀的可是小鬼子狗汉奸,和你这兴致可不同,杜凡只是被那怪蜂蜇了一下,都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这一窝蜂巢掉下去,只怕整棵树的怪蜂都要被激出来,到时候哪里还有漏网之鱼! “妈的!你小子别碍手碍脚的了!”赵拐忿忿地道了一句,上前就准备砍断蜂巢,吴奇见状大惊,刚想上前阻止,突然卵室猛地震荡了两下,头顶上一阵怪异的骚乱。 震惊之下,赵拐也猛地收住了手,手电的光疾速地往顶上一扫,忽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血红色枝干的间隙一闪而过,接着便看到那顶部猛地向下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踩在了那上面。 “有情况!”赵拐一惊,立即扬起了马刀,对着那凹陷下来的粗藤猛地劈了过去,顿时鲜血四溅,鲜红的血如泉涌一般喷射出来。接着,那粗藤的间隙中突然伸出了一只血红色的怪手,一把牢牢扣住了赵拐握着马刀那只手的手腕。 这血手的手臂看起来很是纤弱,它只有擀面杖粗细,五指齐长,像小蛇一般弯曲自如,十分的怪异。怪手虽然细小,但五指的力量奇大,赵拐被这一下牢牢捆住,根本没法动弹。吴奇见状大惊,正准备上前帮忙,却见又一直怪手从藤缝里伸了出来,不一会儿,整个藤缝里就像爬满了蛇一般,越来越多的怪手随时都可能从中钻将出来。 “不能碰这东西!”赵拐朝吴奇瞪了一眼,大声喝道。这赵拐也算是个人物,眼见右手被擒,当下左手立即接过马刀,对着那怪手猛地剁了过去。一刀下去,那怪手猛一颤抖,喷出了一股红色血液,手掌和手臂已经分家了。赵拐再一转身,伸手挥刀又斩断了两根束缚着蜂巢的树枝,两个火炉般大小的蜂巢径直跌落了下去。 “快走!”赵拐再一转身,招呼着吴奇,二人顺着之前扒开的通道,快速地下到了先前的位置,探出脑袋看了看底下的反应,然后就准备跳下。 刚一伸头他们又感到惊愕不解,那两颗蜂巢从距地将近二十米的树枝上跌落下来,居然没有丝毫反应,意料中的群蜂攻击,众人惨叫奔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树下清晰可见的惊骇村民,他们正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树顶上方,一边看一边向后退着。 四周的亮度一下子强了许多,整个死地都被照得通亮,树下的场景尽收眼底。吴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就感到一阵焦糊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呛得咳嗽了两声,心道不好,这树顶上居然着起了火! 第三十六章 蜕壳 这种情况着实出乎吴奇和赵拐二人的意料,蜂巢落地无反应极可能是它已经被怪蜂遗弃了,里面不再有黄金鬼生存,可树顶着火实在让他们惊骇异常。今夜月色朦胧,也不见有闪电啊,怎么说着就着了,难不成这树顶上有人在放火? 眼下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些,这树顶失火,势必蔓延下来,要是其它的蜂巢里还有黄金鬼,那他们是横竖逃不出去了。妖槐被大火一烤,发出“唧唧”的可怖声响,仿佛是在惨叫。很快,吴奇便感到身后一阵灼热的气浪袭来,阵阵浓烟几乎就快将他二人淹没了。 “跳!再这样下去我们得活活烤死!”赵拐腾出一只手猛地一甩,指着地面喝道。吴奇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抬头一看,红通通的火焰已经近在咫尺了,烤得二人几乎透不过气。 第23节 这一下可是再也扛不住了,二人发了狠纵身一跃,径直摔了下去。好在地面堆积的是几尺厚的枯叶层,这一下倒不至于受伤,吴奇翻滚着刚直起身,却见无数大大小小火团已经从天而降。地面的枯叶腐骨年代已久,布满了烷沼之气,极易燃烧,火团一落下,顿时整个死地一片火海,浓烟四起,已经无法辨清其他人的情况了。 “快跑!”赵拐猛地拽过吴奇,往着丛林深处就急窜而去。等逃离了死地躲进四周的草丛中,再回头一看,整棵鬼血妖槐已经浑身大火,接着只听得“轰”地一声,那妖树被烧得坍塌下来,眼下就如燃起的巨大火堆。就在这时,吴奇隐约看见一个黑色人影,在熊火四起的死地中疾速穿梭而去,一头钻进了对面的密林中。 那人影的速度奇快,慌乱之下,吴奇根本没法看清他的身形样貌,但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一同来的村民,这个人就像是从起火的妖树上逃离出的。吴奇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树上那些怪手的主子是人?这树上居然还有人? 可吴奇明明听三叔公说过,那些怪手是一种叫作鬼手血藤的东西,因邪物的滋养而催生出来的,总不会是天长日久,那邪物已经成了气候,幻化成了人形? 赵拐原本是想借着黄金鬼的力量撂倒众人,自己好跑路,谁知半路上杀出了个程咬金,自己险些被烤成了人干,不过眼下顺利逃脱村里那帮人的视线,倒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他按着吴奇,两人小心地趴倒在草丛中静候,就等着火光造成的通天亮光一灭掉,再赶紧顺着往密林的深处逃窜。 此时他们躲在暗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些村民疲于奔命的慌乱景象,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股快意。死地中充斥的都是极易燃烧的东西,很快便燎了个精光,在静静的等待中,火光慢慢暗淡了下去,四周充斥着焦臭刺鼻的味道,夜风一吹,成堆成堆带着余热的黑色烟尘便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人淹没。 眼看着已经到了逃跑的最好时候了,赵拐却没有一丝动静,事情按着他的预料顺利进行,此刻他却像感到遗漏了什么似的,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那冒着零星地冒着烟气、已经成了一片焦土的地面。 赵拐“咦”了一声,接着轻声唤过吴奇道:“那东西拿出来一下,好像有些不对劲!” 吴奇还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东西,赵拐已经上前,从他身上摸到了那墨阴沉,借着残留的火光亮放在眼下看了起来,突然,他一拍脑袋,指着墨阴沉对吴奇道:“气场有些古怪,你看这么大的火场下,这东西颜色深度竟然还有增无减,难道这妖槐的地下……!” 吴奇一看,果然见墨阴沉的颜色加深了许多,原本哑光的黑灰色表面像摸了层油一般,油光可鉴,颜色的确加深了许多,黑亮黑亮的,握在手中,直感一阵阴寒顺着掌心就往里钻。 就在这时,吴奇看到前方鬼血妖槐燃尽的残灰中,好像有了些异常动静。整棵妖树化成的残灰还在冒着热气,堆积在那里如坟包一般,而灰堆的顶端部位好像在慢慢地攒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顶着爬出来一样。吴奇刚想看个仔细,突然,从坟包状的灰堆顶部猛地伸出了一只绿油油的手! 吴奇一怔,一旁的赵拐也吃惊不小,二人身子一压低,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那只手所在的地方,因为距离不算远,眼下的观察角度又合适,所以这时看得很清楚。那绿色怪手五指岔开,以蹼相连,布满了绿色的斑点,看起来像是长满了青苔的老树枝一般,确切地说,它应该不算是手,说是动物的爪子更合适一点。 果然,那手四处扭动了几下,开始趴动着四周的灰,接着里面那东西便探出了脑袋和身子。这是只四脚的怪物,看不到头和尾,浑身遍布的是绿色的鳞片,一眼望去很像是一只缩成了一团的犰狳。那东西从灰堆上爬下来,就地打了个滚,竟然顺着吴奇他们所在的方向就爬过来了。 赵拐怕惊动了躲在对面密林里的那些村里人,一见这样的情形也没有轻举妄动,只屏住了呼吸不出声,心里倒也想看看这妖槐的地下爬出的到底是什么个鬼名堂。但他却不敢一点也不敢大意,该做的防备丝毫没有松懈,当下便把吴奇拖到身后,右手依旧紧握马刀,作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那怪东西似乎有某种感应能力一般,认准了二人所在的方向直线而来,竟丝毫不偏移,就好像它的目的就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一般。眼看着它就爬到了二人眼前不过几尺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接着只见它的肚子像冲了气一般,迅速胀大了一倍。伴随着一阵“咯咯”的声响,那东西浑身的绿色鳞片像脱落的墙皮一般开始往下掉,后背慢慢向上隆起,好像什么东西要出来。 赵拐一看这大脑一热,心道不好,里面可能有妖孽要出来,这鬼血妖槐所在的死地阴气横流,从那底下爬出来的可绝不是善类,八成都是能要人命的东西。这样一想他气都不敢喘了,握着马刀的手掌心都渗出了汗。 突然,那东西的后背上猛地裂开了一条缝,接着只听得一声猫叫,一个血糊糊的东西金蝉脱壳一般从那鳞片团中钻了出来,朝着赵拐的面门就扑了上去。赵拐反应极快,几乎是电闪雷鸣间,他猛地一低头,那东西便扑了个空,窜到了他身后的一棵桦树上,两下就爬到了三四米高的位置,呲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二人。 如此近的距离,让吴奇看清楚了这东西的面貌,他一眼就认出了它,这东西居然正是村里人苦苦搜寻的血信红!那摸样,吴奇可是化成灰都认得,没想到才一天不见,这东西的块头就大了许多,而且越加的凶悍了,真没想到他居然躲到了这妖槐底下。 赵拐自然也是认得这东西的,血信红不但剧毒无比,而且极其狡猾,普通人倒霉遇到了,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还好这只刚刚才成型,还成不了多大气候,但同样不可小觑。但此时赵拐的心里倒不是感到畏惧,更多的则是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自己设了这样的局糊弄这帮山野村夫,主要目的是为了跑路,可不是豁上性命帮他们除害,眼下目的刚刚达到,不料把祸害真的给引出来了。想着赵拐有些进退两难,这血信红认准了二人,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手的,但要是这时候和它一番厮杀,必然暴露了行踪,那想跑出去也就不可能了。 “我引开这玩意,你先走吧!”赵拐咬牙切齿发了发狠,无奈之下作出了权宜之计:“我刚才在树上辨了方向,你一直往北走,那里不会有他们的人!奶奶的跑一个人比一个也跑不了好,你按我说的走,我要是能出去马上追上你!” “那你呢?你怎么办?”吴奇一听赵拐整得如此悲壮,当下有些急了,看着那血信红那妖异凶残的模样,不由得替赵拐担心了起来。 赵拐哼了一声道:“别他娘的磨叽了,再不走咱俩有命都得回去继续住地窖!快走!” 吴奇一听这也对,有人逃走就有希望,于是一咬牙,埋头朝着黑乎乎的密林就摸了进去。这一下可是拿出了逃命的速度,此时的密林中的树木还比较稀疏,易于穿梭,吴奇借着月光一路朝北一口气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再也挺不住了,这才喘着粗气,一头栽倒在草丛中,摔得满嘴都是泥,趴在地上怎么也不愿起来。 许久,吴奇才腾出一只手,扶着跟前的一棵银杉站了起来,呸呸吐了两口,转头看了看原来那火光的位置。自己所在的位置树木已经相对繁茂了许多,一眼望去,原先的死地方向被遮挡得一点火光也看不见了,深夜的密林中弥漫着一个鬼魅的淡蓝色雾气,几只孤独的猫头鹰矗立枝头,此刻它们却像受了惊吓一般,怪叫了两声,展开宽大的翅膀迅速飞离,消失在了夜空中。 吴奇定了定神,扫了一眼四周准备继续往北跑路,突然,他感到了一丝不对,猛地一抬头,但见正前方的银杉树上,那只血信红正瞪着双绿色的眼珠子,目无表情地盯着他。 第三十七章 巫术笼罩的地方 吴奇虽然料定这鬼林子中不会太平,自己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但却万万没想到这东西阴魂不散地追到了这,好像对自己有极大的兴趣一般。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东西是自己逼出来的,难不成现在就卯上自己了? 迟疑间,那东西一咧嘴,露出满嘴满嘴鲜红的细牙,缩了缩脑袋跃跃欲试,又似乎有所忌惮。吴奇想起之前赵拐描述过的血信红的恐怖,此时更是呆立在那动也不敢动,双方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敢先行动手。 不一会儿,那血信红先按捺不住了,它焦躁不安地沿着在银杉树上盘桓了两圈,身上的血色越加的艳丽了,就好像血从它体内渗了出来一般,在这夜色里显得极为扎眼。突然,那血信红展开四肢,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般,朝着吴奇的面门就扑了过去。 那东西的动作实在过于迅速,吴奇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口腥寒的凉气刚入鼻腔,便见一大团血块般物体已经贴到自己的脸了。血信红的攻击手段极其残忍,对于有反抗能力的人,它首先展开自己的身躯,将人的头部紧紧裹住,让其窒息或者中毒而死,此过程中它的身躯一旦遭受了攻击,它便会快速窜离,连着将人的头皮脸皮一起扒下来。平常人遭遇了血信红,其实和独自一人遭遇到了饥饿的猛虎没有区别,横竖都逃不过死劫。 这只血信红即将开始它人生的第一次杀戮。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它就快贴到吴奇的脸了,突然怪叫了一声,身子猛地一倾斜,侧着吴奇的面门不可思议地飞了出去。吴奇只感到几滴冰凉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脸上,恍惚间抬眼一看,只见那血信红径直向左,撞到了一棵树的树干,接着便再也趴握不住,重重地摔到地上,发出阵阵“唧唧”的惨叫。 吴奇侧眼一看,一个人影立在自己右侧不足一丈的地方,他平举着左臂,夜色之下,赫然可见那赤红色的胳膊上绑着的袖箭盒。吴奇吃了一惊,再一看那张脸,顿时激动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鬼伍?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此人正是鬼伍,方才亏得他的凌空一箭,不然吴奇这张脸皮制定就被活生生地扒下了。不过他的出现实在让吴奇有些吃惊,这厮失踪了几天,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出现就救了自己性命,这也太有些武侠电视剧情节了。 鬼伍放下举起的左臂,大步向前跨了两步,那血信红一见此,慌乱地跳上一旁的大树逃窜而去。鬼伍也不去追,走到那大树旁,看了看扎在上面的带血的袖箭,鬼伍的袖箭是机关击发,力度奇大,不仅从那血信红身上穿膛而过,还深深地没入了树干小半截。 他小心翼翼地拔掉那支袖箭,转头对吴奇正色道:“现在还不能杀它,还要让它帮我们找东西,我在它身上留了点记号,想找到它不难的!” 吴奇对他自然信服,只是心里还很不明白,于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突然在这出现了,这几天你去哪了?” “树上!”鬼伍淡淡地回了一句,若无其事的样子。 “树上?”吴奇愕然道:“火是你放的?刚才从火中跑出去的影子就是你?”吴奇说完,已经意识到自己猜测得没错了,在这种地方,正常的人都找寻不见,更别说有刚才火场中那般身手的人了。 鬼伍道:“我跟踪这东西,就是为了找那个,没想到会碰到你!”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这几天我检查了下这四周,再往前走,就是他们的捕猎区,到处是陷阱和捕兽夹,你根本走不出去的!” 吴奇倒显得镇定,鬼伍的出现倒让他安心了不少,他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烧掉妖树,你又为什么会在那上面?” “那是我的巢穴,就像那些黄金鬼一样,我也得有自己的巢穴,守护着某些东西!”鬼伍表情茫然,好像在为自己烧毁了妖树感到了悔意,看得出他有种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 “难道?那些黄金鬼蜂也是你驯养的?也是为了帮你守护着某些东西?”吴奇试探着问道,事已至此,各种可能性交汇而来,似乎它们聚集起来,就变成了一种叫事实的东西。 鬼伍轻轻点了点头,用近乎沧桑的语气道:“这是我的使命,现在我不得已毁了这些东西,也是为了它不至于落到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手里。” 吴奇知道鬼伍的脾气,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的,但鬼伍这种态势却陡然增加了他的猎奇心,一时有种憋屈感。的确,谁能想得到那古怪的妖树上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玩意? “你的使命?就为了守护一棵树?难道你也是这里的人?” 鬼伍没有回答,只望了望吴奇,愣了许久才严肃地道:“你发现这村寨里的人,有什么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这点正问到了吴奇心坎上,即便鬼伍再不问他,他也准备向他表示心中的这番疑惑了。“不一样?我在这些人的身上,闻到了和周家老爷子身上一样的味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鬼伍点了点头,许久才道:“都是一群行尸走肉,他们表面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其实只剩了一具躯壳,这里的人只懂得盲目崇拜,盲目服从,抗争对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我实在不知道这种古老丑陋的恶俗,究竟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也许,现在该是让它们大白天下的时候了!” 第24节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吴奇有些迫不及待,按着鬼伍的说法,眼下不仅自己,那些依旧被囚禁在村里的人势必处在极度危险之中,天知道这帮只知盲目服从的古怪村民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在自己的印象中,这大山深处的怪人,活人祭祀是常见的项目,这几人千万别成了村民献给他们的冥王公祖神爷的祭品。 鬼伍辨闻了下袖箭上的气味,当下很肯定地道:“它去了后山的方向!跟上它,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在那!” 吴奇此时想得更多的则是怎么救出一同被抓的人,实在搞不懂鬼伍带自己去后山做什么,此刻鬼伍给自己的感觉是他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但好像又不是特别的熟络,如果鬼伍也是村寨的人,没理由他带着自己像做贼一般在林中乱窜啊。 二人一阵小跑,总算没遇到什么陷阱兽夹之类,一路还是顺利地来到了后山的位置。所谓的后山,其实只不过是一座很小的山包,鬼子嶂是丘陵地带,后山与四周耸立的无数小山相比,都显得像个侏儒,或许叫它大土丘更合适一些。而吴奇看起来,总觉得它像一个巨大的坟包,真怀疑是不是某个巨大的陵墓。 这里和荒凉的村寨相比,除了因地势略高而显得通亮一些外,并无其它区别,似乎是同样的死地。几处残垣断壁倒在地上,渣石狼籍,黑乎乎的砖石有的深深陷进了泥土里,从表面的灰迹来看,这里似乎还遭受过大火的洗劫。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看起来像是有建筑痕迹啊?”吴奇看着这满地的砖石纵横辐射到周边不小的范围,疑惑地对鬼伍问道,在这样的地方还能看到用砖瓦建起的建筑,的确有些让人吃惊。 鬼伍先是一阵沉默,接着摇头表示不敢肯定,随后他俯下身,就地抓起两块断砖端详了一番,很快随手扔掉,指了指四周道:“这是砖窑烧制出的青砖,这个应该是另外的一种建筑,而在这荒山野岭建造的建筑,恐怕只有山神庙了!” 山神庙?吴奇有些吃惊,若真是山神庙,从这断壁残垣、碎砖断瓦的散落范围来看,足以说明它的规模还不小,大山深处的居民崇拜山神,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按眼前这座山神庙的大小,看来这里面供的神足以影响周边一大片地区了。 “这不像是自然灾害损毁的,肯定是人为损毁,被人硬砸掉的!”鬼伍指着满地的碎砖瓦,很肯定地道。 “是不是这里人所祭祀的什么冥王公祖神爷吗?”吴奇一听,不明白什么人要砸掉他们崇拜的山神,但一想便觉得很可能是因为某些信仰冲突的缘故。 人为破坏供奉山神的场所,其实在古代很常见,比如太平天国早期的传教运动,因为太平天国先是宗教性质的组织,他们信奉的是拜上帝教,洪秀全、冯云山等人宣传教义,鼓动当地人也信上帝,肯定会受到当地大大小小的山神崇拜的阻扰,所以他们进行了一系列的砸神活动,破除当地人对这些大大小小山神的迷信,独尊上帝。比较有名的就是砸六乌神像、砸甘王爷庙! 再追溯至前,太平教、五斗米教、白莲教,以及之后的义和团,都屡屡上演此幕,总之是罢黜百家,唯我独尊!只要有宗教信仰冲突的地方,就会出现这种砸神运动。而根据我们考古队搜集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个偏远的山区当时是个非常庞大的少数民族聚集区,壮、瑶、侗、苗等族在这里广泛分布,出现信仰不同的情况属于极正常的现象。 鬼伍冷冷地道:“你不了解这里,这里的人其实有一种特殊的信仰!” “什么特殊信仰!”吴奇一听来了兴致,当即问道。 “拜物教!”鬼伍带着一丝肯定道:“古代的山民很多都有拜物教和巫术信仰,他们相信某种物体能够赐给他们某种力量,便会对其产生崇拜,也许这里曾经是巫术笼罩的地方!” 第三十八章 永恒不死丹 “巫术笼罩的地方?”吴奇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村民一个个都是巫术高手?”说完又似乎感到有些好笑,自己也算有些阅历了,自然对这类东西的可信度有些打折,那些村民身上的古怪味道难道和巫术有关? 二人一路说着,鬼伍在前面领路,带着吴奇悄悄溜进了一个山洞。这是一处开凿在山体内的空旷场地,到处是石制的雕像,如隧道一般。往里一直深入了一百多米,空间才陡然增大,前方洞穴的中间位置有一座几丈见方的石台,似乎是用于祭祀的地方。山洞最里端的供台上,赫然是一个人的铜像,那人正襟危坐,长须及地,倒显得仙风道骨。 “这里是什么地方?”吴奇环顾了下四周,一股诡秘的气息扑面而来,当下忍不住对鬼伍问道。 鬼伍淡然地回道:“这是后山禁地,寨子里的人视为至高无上的神圣之地!” 吴奇一听这更是吓出了一头冷汗,奶奶的,这误闯入村寨都被抓去关禁闭,指不定一辈子都出不来,这下直接溜到人家禁地来了,这一旦被抓住了还不直接给活活分食了?看到鬼伍对这里轻车熟路,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时,吴奇心中的疑惑已经到了极点,当下不吐不快了。“你到底和这里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对这里这么了解?” 鬼伍看了吴奇一眼,淡然地道:“你忘了?我其实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为什么?”吴奇还是不解,“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鬼伍指着供台上的铜像对吴奇道:“这就是这里人跪拜和敬仰的冥王公祖神爷,就是这里的主宰者,这里的人相信他能够主宰一切!他们所守护的,正是他的秘密!”一边说,鬼伍一边缓缓踱着步,一直走到了山洞东南角立着的那块石碑前。 石碑上刻满了文字,吴奇凑上前一看,基本能认出个大概,扫了一眼后便越加兴奋。原来这块石碑上记载的,正是有关这个冥王公祖神爷的生平,顿时,一个熟悉的人名窜入了吴奇的眼球:常天井。 常天井?吴奇一怔,突然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这居然是《六壬奇方》上出现频率挺高的一个名字!虽然吴奇并不知道弘景究竟是何人物,只是《六壬奇方》上多次出现这个名字,想必这位主儿是古代的一位知名医师,怎么这么巧在这儿又见到这个名字? 吴奇再一看,这石碑上所刻的,正是这个叫常天井的人的生平。上面记述:常天井本是南朝人,曾北迁入胡,效忠北魏拓跋氏,专司炼丹之职,后隐居深山,潜心研习医药,终于炼成永恒不死丹,流芳千古! 这永恒不死丹虽说比较扯淡,但碑文上的生平估计假不了,要说此人是当世名医,倒也合情合理,但从碑文上的记载来看,此人似乎更注重丹药的炼制,上面着重记述了他穷极一生都在研习不死丹药,最终功业大成,自己食用丹药而成仙。 而从正史上的记载来看,常天井也更多地被划入炼丹家、金属冶炼家和化学家一类,对于他炼制的不死丹,更多是野史传闻,和其它的历史传闻一样,夸大其词的成分比较多。 “这能说明什么?难道这里是那个叫常天井的人炼制某种丹药的遗址?”吴奇猜测道:“村寨里的人刚好生活在这些遗址附近,有些太巧合了吧,难道这里的人和一千多年前的常天井有什么关联?” 鬼伍此时也无法断定,他环顾了下四周,许久才淡淡地道:“或许有另一种可能性!这个遗址本身就是个囚笼,外人进了这里,就再也没法走出去了!”说完微微一声长叹。 绕过常天井的坐像,前方又是一处山洞,洞很宽敞,内壁和顶地都平淡无奇。正面赫然是两尊石像,两尊奇特的人形石像,它们很是高大,足有三米多高,和洞壁洞顶连在了一起。雕像很粗糙,但面部和体格线条雕刻得非常细致,体格健硕,面部表情凶恶,六只手共同握着一件叉一般模样的兵器。 吴奇定了定神才发现并没有看错,那些雕像确实是六只手,加上站立的双脚,一共是八只,配合上凶悍的面部表情,显得极为渗人。它们要是雕成顺地爬行的姿态,人们肯定会把它们当成是某种古怪的虫子! 两尊石像并不是并列的,而是错开留下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距离。吴奇小心地往里一探,只见又一尊石像以同样的方式矗立在后方,吴奇退出来时便已经想到了大概。 这是一个特殊的通道,由一排雕像将通道的路线设置成了波浪形,就如无数个“s”首尾相接而成的路线。显然,这后面还有与之相连的空间。 吴奇正疑心这里应该才是村寨里的人所说的禁地,却见鬼伍提着光源领先钻入了那石像群中,吴奇赶紧跟上,二人沿着石像排列而形成的蜿蜒通道徐徐深入。 大概走过二十多尊石像,通道即被穿过,一个空旷区域展现在眼前,光线所至,将周围的景象从黑暗中剥离出来,顿时让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三十九章 傩面鬼洞 “这是什么东西?”吴奇轻声问道,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退到了原本进入的通道洞口处,当下就连鬼伍的身子都微微颤动了起来,显然也被眼前不可理解的景象所震慑。 眼前是四根通顶的石柱,足有一人环抱那么粗,它们分别矗立在四个角上,柱面上刻满了各式的古怪图案,一个个肥硕的大猴子以各种姿态呈现在眼前:有的在捕食猎物,有的似乎在进行交配繁育。更醒目的则是画面上矗立的那一个个像笼子一般的鸭梨状物体,被关在里面的人张着嘴显出挣扎的样子,身子和表情都已经严重扭曲,显得异常畸形,但看着这些逼真的雕刻,吴奇几乎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那些人的痛苦和绝望。 还有大部分的内容都是炼丹炉一样的东西,石柱上的内容很多很复杂,而且都是叙事类的,一眼看去便很容易辨别出,所有的雕刻都和炼丹密切相关。 与石柱相对应的,便是一个个一人高左右的木柱,多达十数根,上面雕着一个个狰狞丑陋的面孔,一眼望去,根本没法让人相信那些是人的面孔,即便它也具有人类的五官面貌,但这些看起来更像遭受过一次严重失败的整容手术而形成的面孔,应该是妖魔鬼怪和凶悍的野兽才具有的。二人站在它们的之间,这感觉就像一大群可怖的妖怪贪婪地盯着自己看,贪婪地嗅着他们所散发出的人肉香味。 “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吴奇没见过这么多的恐怖面孔如此密集地排列,从那些叙事雕刻来看,这里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图腾柱。 鬼伍道:“这是傩!” 吴奇还在疑惑,心道什么锣?鬼伍继续道:“这些是傩神面具,地方傩师们驱鬼戴的,据说傩师们戴着傩神面具,配合着鼓乐和舞步,既能通灵实现与鬼神进行对话,又可以驱逐妖魔鬼怪!” 一听他说是此傩,吴奇也恍然大悟,记得自己听三叔公说过,我国某些地方存在特色傩文化,它是我国历史悠久的一种神秘文化。湘西、赣南、西南等地傩文化广泛地分布着,而其中的用途基本都和祭祀神灵,驱除鬼神有关。 火光抖动着,陈腐的朽木上一张张狰狞的脸被衬得煞白,越加让人心寒。吴奇仔细一看,突然发现了异常:所有的傩面具目光聚焦的方向并不是他们进来的位置,而是朝里的方向,几十张脸一齐盯着一个地方,那是一个黑黝黝深不见底的洞口。 “不是傩神的面具吗?怎么不是傩师们戴在脸上,而是刻在木头上直接竖在这里?那是个什么地方?”吴奇显然也看到了那深不可测的洞口,不解地问道。 手电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照向了那边,将整个洞口毫无保留地显现了出来。这是个近似圆形的洞口,内部赫然是一级级的石阶,由近及远渐渐模糊了踪影,通向未知的深处。洞口的高度仅有一人高左右,呈斜切状直通向下,像是一个斜置的圆柱体,更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渺小的他们。 这里的人把驱鬼的傩神面具竖立在这里,目光都盯着这个古怪的洞口,这种情形不用多想已经足够让人胆寒了,难道它们要驱逐的鬼怪就处在这个深洞内?一想到这,吴奇不禁不寒而栗。 第25节 鬼伍又道:“当时的炼丹术已经泛滥成灾了!”他指着那些石柱,“上面刻的就是丹药对那些人生活的影响,它们的药力很强,对当时这里的人们产生了很大的控制力!” 吴奇轻声问道:“那他们要驱除的鬼怪就是那些丹药?可为什么这里流传的是丹药崇拜呢?是人们对丹药的崇拜,并不是把它们当瘟神一样的驱逐啊!” 鬼伍正色道:“那可能和这里人们观念的改变有关了,崇拜有两种,一种是敬畏型的,一种是尊崇型的,即便是恶神,在某些少数民族眼中的地位也极高。这石柱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也许后来某段时期人们对那些炼制的丹药态度发生了变化。可能是人们认为是上天的安排,从而乖乖地顺从,也可能是这些丹药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从而人们对它们产生了好感……” “顺从的可能性不大吧!”吴奇道:“如果蜘蛛泛滥成灾,这里的人早迁徙到别的地方了,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不过谁能想象出这些个恶心玩意还能给人们带来什么好处?” 鬼伍继续道:“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蝎子毒蛇蜈蚣虽然有剧毒,但医药价值很高。当地人兴许利用这些丹药,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也可能凭借它们战胜了某些瘟疫。” 吴奇静静地看着鬼伍,仿佛他就是这里的主人,向自己在诉说着这里的历史。而对鬼伍所说的丹药,吴奇内心却并不完全信服,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古代炼丹制药也属于中医的范畴,丹药这种东西属高级消费品,热衷于这类产品的人非富即贵,并不是寻常人所能享受得起的。 吴奇顿了顿,试探地将手电光从洞口照进去,一眼还是打不到底,只看到一级级的台阶,他开始疑心这是个陵墓,顿时便联想到古墓里各种古怪的机关,一时真的拿不定注意,又将目光瞟向了鬼伍。 他的余光瞟见了表情凶悍的一张张傩神的脸,它们双目圆瞪警惕地紧盯着洞口,仿佛随时会有某种鬼怪会从洞中窜出,此刻看着那些傩神面具,仿佛它们的表情也充满了惊惧胆怯。 “进去看看吧!”吴奇道:“既然到了这地步了,不破除掉这里人的迷信,根本没办法救出其它人了!”说着小心地顺着洞口探了进去。 洞内极其黑暗,二人沿着脚下的台阶凭感觉边探边走,周围的石壁比较干燥,黯淡的光线下只勉强看出是灰黑色夹杂着些许的浅绿色,吴奇根据他们走的路线肯定了这里是个斜切通下来的通道。 “奇怪!”黑暗中除了呼吸和脚步声,没有一丝其它声响,吴奇打破了这里的哑静。“这个斜切的通道有古怪,这台阶和通道都是人工开凿的,而且曾经一段时间使用率很高!这……这难道是矿道?” 鬼伍摸了摸石壁,没有回话,当下眉头紧锁,加快了脚步。通道很快被完全穿过,他们抵达了尽头,眼前是一处极大的空旷地,手电光所到之处,依稀地泛出阵阵绿色,不,这不是光的原因,而是手电照在了带着绿色的岩壁上,比起矿道中,这里的这种颜色显然浓密了许多,模糊的光线下,像是岩壁上长出了一层苔藓。 “没错,是铜矿!”鬼伍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十分肯定地道:“这果然是个矿地,是黄铜矿!” “黄铜矿?”吴奇将信将疑地望着鬼伍,但见他笑着道:“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黄铜矿,规模也不是很大,有一定实力的地方豪绅就可以私自进行开采!” 的确,只要在当地有钱有势力,开采矿物并不是太大的难事,可是历朝历代对开矿管理的都很严格,私自开矿是重罪,如果一个显赫的家族为了一个规模不大的铜矿而获罪的话,其实是很不合算的事情。简单看一眼不难看出,这个矿的开采时间应该并不长,因为眼下所见的开采量很小,相信按着这种进度规模,再加上古代黄铜的价值,这个开采商干的基本上是赔本的买卖! “有发现!”空旷的洞内传来了鬼伍的声音,在四周回响着。吴奇循声迅速凑上前,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暴露在手电光圈下的,是岩壁上一块巨幅的图案。 第四十章 喂丹 图案处在正对面一块巨大的石壁上,占据了极大的篇幅,谈不上是壁画,仅仅只能算是一副叙事型的雕刻,它没有任何色彩,只要粗犷的线条,不难看出雕刻时的仓促。 所有的人物和物件仅仅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了轮廓,那些人赤裸着上身,脑后垂着一条长长的发辫,有的伫立在巨石前高举着镐头,有的手推着满载矿石的推车,一片忙碌的情形,异常的生动。此刻看着这幅场景,吴奇仿佛感到画面上的人都活了过来,热火朝天地唱着高歌,来回不停地穿梭。 “怎么?清朝时期的人?”吴奇指着那些人脑后垂着的辫子道,说话间目光仍旧不离那些画面,很快便证实了他的猜测。再往右手边,赫然是一个身着清朝官袍的人,踌躇满志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看着这些人卖力地为自己攫取着财富。 二人此时都一头雾水,越来越乱了,一会儿北魏一会清朝,压根都不搭调儿,着实让他们摸不到边际。画面上的场景显然比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矿地大上了很大,看来矿洞还不止一个,肯定有通道通往其它更大的矿洞。但即便如此,从画面的描述来看,这个矿也不会大到哪儿去,而且从矿石的颜色看,这些矿石的含铜量并不是很高。 “这里的人守护的所谓秘密,难道就是这些并不丰富的矿藏?”吴奇皱眉道,转念一想又不对,守护这些秘密没必要去把一个古代医师当成神灵般膜拜吧。按着这个矿的开采程度,很像是到了中途戛然而止了,从这样的开采量来看,这绝对是赔本的买卖!吴奇疑心这个清代的铜矿一定是在开采过程中出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变故,迫使那些人不得已放弃了矿藏。 鬼伍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矿藏是后来人才发现的!”一个小小的黄铜矿能让人世代守护,本身就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何况它还和古代一位着名的炼丹家牵扯上了,实在无法让人草率地作出判断。 炼丹会用到黄铜吗?吴奇不禁思索道,古代炼丹原料中就含有重金属元素,而丹药的很大一部分成分就是重金属,这些东西长期服用,唯一的功效就是让人死得更快,更别提什么助颜长生了。但丹药中的重金属多为铅、锑、汞等,铜则比较少见,倒是炼丹用的炼丹炉大多是铜质的。 吴奇一边想着,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雕刻画上,接下来的内容是延续之前那些的,但却大不相同。画面上突然多出了一扇巨大的铁门,这是那种栅栏式的铁门,牢牢地卡在一个通道的口子处,虽然线条粗陋,但他可以感觉到那扇铁门的坚固厚实,不知道那些人用它隔挡隐藏些什么东西。 而相邻的画面上,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洞口,应该是某些暗道,也可能是矿道。一些赤膊长辫的人,将一个个方形物体从那地洞里搬了出来,看样子像是在搬运箱子,他们将这些箱子从地洞中搬出,再一个个又搬进那巨大铁门的暗道之中。 带着谜题的画面到此而止了,其后的则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画面上的人惊慌失措地拼命要从那铁门中逃脱,好像遭遇了什么巨大的变故一般。这似乎是某些征兆一般,接下来画面中突然出现了许多用红色标识的恶鬼,他们浑身赤红,举着刀叉肆意地屠杀着那些人,很多人甚至被硬生生地撕裂,身首异处,断臂、人头、血污遍布满地,虽然画面只有少许淡淡的红色进行渲染,但那一张张高度扭曲的肢体和惊悚骇人的场景,无不让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不可阻挡地透射出来。 眼前的这一系列画面直看得让人心里发毛,虽然不确定这些遭遇如此悲惨境遇的是些什么人,但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一场惨烈的屠杀,他们的最终命运和那些为王侯将相修建陵墓的工匠们是一样的! 更让人不解的是接下来的场景:一个巨大的石块矗立着,上面布满了孔洞,一群人被强行驱赶着进入那些孔洞中,而巨石一旁则形象地刻着堆积的骷髅。 “这是屠杀,这些人完成了某些事情,最后都被灭口了!只是这……”吴奇心有余悸地说道,对后面的内容有些似曾相识,“这好像和赵拐说的什么蜂巢居挺像的!” 哦?吴奇听他这么一说,当下扭过头一看,眼中立即便有多了一样东西。手电的光当下已经比较微弱,泛出淡黄色,那东西在弱光下显出了轮廓,吴奇看到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是什么?”吴奇怪叫了一声,为这原本就黑暗神秘的场所平添了几分恐怖。鬼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个个长方形物体整齐地排列在四周,一眼尽是,他们都丝毫未发现,原来他们一直都处在这些东西的包围之中。 “这是棺……棺材!”吴奇头皮一麻,指着那些长方形物体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东西?难道……”吴奇听说过有一种叫洞葬的风俗,就是将棺材按着某种规律排列放置在山洞中集体安葬,这种风俗在苗人中最为多见,难道他们误打误撞,不小心进入了古人安置死者的棺洞中了吗? 一想也不对啊,这些人开矿怎么开到这地方来了,而且又怎会在这种地方大肆雕刻来记述呢!种种疑惑接踵而来,让处在这样环境中的吴奇感到有些恐慌,当下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鬼伍道了声“不对!”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二人一齐走近那东西的近前,再仔细一看,立即又是一头雾水,这东西居然根本就不是棺材! 那些东西分明是一个个用砖石浇铸而成的固定石台,石台大概接近三米长,一米宽一米高,它的表面半光滑半粗糙,上面很多毫无规律的刻痕。这种刻痕绝不是作为装饰而有意为之的,而更像是自然的损伤,大概是被某些硬器长年累月地摩擦而形成的,还有些痕迹是高温熏烤留下的。 石台的台面比台基宽上了些许,上有一个凹槽,沿着另一个边延伸过来,位于中心的位置,长度占了整个石台面的一半,宽度只有一尺左右,深度不超过二十公分,上面镶着一个锈迹斑斑如铡刀一般的小铁架子。所有的石台皆造型一致,整齐地排列着。这般大小的东西,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像极了一个个棺材,也难怪吴奇会杯弓蛇影! 吴奇想起画面上那些屠杀场面,当下疑心这是某种刑具,他粗略地数了一下,这些东西多达上百个,一眼望去,这些石台排列在石洞中,泛出阵阵诡异的气息,实在搞不懂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用途。 一看不是棺材,吴奇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不是什么棺材洞之类的。但他只是微微放松了些,他明白这些东西绝不会是乒乓球桌,更不会是集体食堂的饭桌。 “这好像是个密室!”鬼伍边趟着步边用手电扫着四周,借着亮光,吴奇看到了那些用坚硬的砖石垒成的墙面,每隔一段距离,墙面上就会有一道被火熏烤的黑色痕迹,很显然是照明的用火所导致的,从这里开始,这里很明显已经不再是山洞了,而是人工建造而成的某种工事。除了那一个个石台,这里便显得空荡荡的,看不到其它的门和出口,仿佛这里就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吴奇有些精神过敏,惊恐之余,他赶紧调整好自己,安慰自己道这里不过是个普通的密闭场所而已,至少还可以顺着原路返回,不至于无路可走被困死在这里。 他们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那些石台,鬼伍忽然“咦”了一声,小心地往那铡刀一般铁架上摸了摸,等他的手缩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闪闪发光的东西,吴奇一看有些吃惊:这居然是一枚硬币! 这下让吴奇他们更摸不着头脑了,在这地方发现硬币,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这里不是与世隔绝吗?怎么还有人曾经光顾?吴奇取过那枚硬币,看了看上面的图案:一只老鹰张着翅膀,嘴里叼着一只蛇,矗立在石头上的一棵树上(看样子更像是仙人掌),图案下面便是某种树的枝叶环绕着。 吴奇眼前一亮,当即道:“我认得这东西,这是鹰洋!老鹰的鹰,洋人的洋,这是银元,就是以前的人使用的大洋中的一种!” 鹰洋就是墨西哥银元,清末时期它在国际市场上流通很广,鸦片战争之后,这种货币大量地流入中国,在当时是可以和铜钱、银子一起被当作合法的货币流通。吴奇能认识这种东西并不奇怪,吴三此人好古,耳目渲染地,吴奇也见识过一些东西。 无意间发现了一枚特定时代的产物,不得不让二人感到很是惊愕,鬼伍眉头一皱,就着那些石台又搜寻了起来,果然,很多散落的银元、方孔铜钱被不断地被找到,有墨西哥鹰洋,还有道光通宝、咸丰通宝…… 鬼伍道:“原来是这样,这是造币用的密室,有人曾经在这里私自制造钱币!” 吴奇当下明白这群人为什么搞得这么秘密了,私自开矿私自铸币都是重罪,只有利欲熏心的人才会铤而走险,这里居然是古代的一处私人铸币厂! 吴奇道:“看来就像你说的,壁画上那些说的就是铸币的事情,他们为了满足铸币的需要,这才就地开采铜矿的,可能就是在开采过程中,发现了什么古怪!”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征求鬼伍的意见,就在这时,吴奇的手电忽闪了两下,大概是使用时间过长,这时眼看着似乎就要熄灭。他象征性地拍了拍手电,再次扫了眼来时侯走的路线,以便于凭着记忆原路返回。突然,他的目光又捕捉到了异样:对面那堵原本光秃秃的石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影,正以一种古怪的姿势站立着。 第26节 那影子岿然挺立着一动不动,脑袋出奇的畸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人头上长满了菜花状的肉块一般,说不出的怪异!吴奇吓了一跳,而就在这时,手电的光一下子熄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随即便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于此同时,突然一阵“咣当”的声响,从未知的黑暗深处传递过来。 空旷的石洞内是极其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眼下灯光熄灭,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到了耳朵上,任何细小的声音都逃不过。吴奇竖起了耳朵倾听,不一会儿,那声音再次响起,很有节奏感的,像极了两条铁链撞击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吴奇分明能感到某个东西拖着沉重的铁镣,缓缓地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靠近。 很快,那声响的频率变得快了许多,越来越多的怪声交汇到了一起,嘈杂一片。吴奇心里一紧,冷汗就出来了:奶奶的这不知名堂的鬼东西还不止一个。 “这是什么东西?”吴奇只感到眼前一亮,惊骇地发现漆黑的石洞中不再是之前那样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石洞中多出了一些东西。 吴奇的正前方,交错排列着一个个血红的光点,左右晃动着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像极了狼群里的狼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杀气腾腾。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些声音就是这些眼睛的主人制造出来的。 伴着越来越频繁的铁链撞击声,一股无法形容的怪味扑鼻而来,那味道生怪得很,乍闻起来感觉就像是烧焦的腐尸发出的怪味一般,极其难闻,没几下,吴奇已经被呛得险些就要呕吐。 而一抬头,那些东西已经近在咫尺了,那股味道也越来越重,吴奇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几只那东西包围了起来,而它们正慢慢地缩小着包围圈,四周都是那些怪东西,眼下逃脱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这时,吴奇只感到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摸上了他的脸,很快牢牢卡住了他的腮帮,狠命地一捏,吴奇痛得张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挣扎,突然间嘴里便多了样东西。 吴奇舌头一凉,一个花生米大小的东西被塞进了嘴里,圆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只感觉东西刚入口,一股辛辣味便涌上了脑门,整张嘴又酸又涩又辣,麻木得没了一丝知觉,好像嘴巴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恍惚间,吴奇感到一双毛茸茸的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强迫他吞下那东西。 黑暗中鬼伍有了相同的遭遇,他很快意识到了危险,只凭着感觉反手一扣,便挣脱了对方,他一口吐掉塞进嘴里的东西大声惊叫道:“不好!千万不要吞下去!快……快吐出来!”说话间顺黑迅速摸到了吴奇所在的位置。 吴奇惊愕之下一个囫囵,东西忽然掉入了嗓子眼,想吐吐不出来,几下挣扎之下,那东西居然顺着食道往肚子里掉了。吴奇一声惊叫,没等合上嘴,鬼伍一把拽过吴奇,单手如铁钳般死死掐住吴奇的脖子,大拇指猛地一按,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捶在了吴奇的后背上。 吴奇这一下差点被他敲得吐血,他呛了一大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卡在嗓子眼的那东西硬生生地被吐了出去。鬼伍这下使的力度实在太大了,吴奇刚通上气,腹中的一股压强便顶了上来,使他剧烈地呕吐起来。 一阵翻江倒海几乎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了,鬼伍道了声“快走!”拉着吴奇就往前跑。没跑几步,突然前方一阵骚动,但见光影灼灼,人头攒动,一群人举着火把,顺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疾速地窜了过来。人群中不时有人大声叫骂着,火光映照下,明晃晃的马刀投射出一道道光影,显得杀气腾腾,众人皆满脸怒容红着眼,仿佛祖坟被人挖了一般。 “有人闯进了我们的禁地,绝不能轻饶!” 第四十一章 中蛊 火光很快照彻了整个石洞,先前那些被铁链锁住的东西露出了真面目,这些东西体型似人,浑身赤红,手臂奇长,脸庞极其怪异,一眼看不到它们的眼和鼻子,只有白森森的两排器材巨齿长在嘴外面。吴奇看了两眼,很快想起了赵拐对自己提到的一段经历,这东西像极了他所说的那种守卫炼丹炉的怪猴。 那些怪猴很怕光,一见到如此的强光,都呲着牙齿拼命地怪叫,发了疯地逃命,很快地,它们一个个井然有序地钻进了山壁上那些孔洞中消失不见了。而山壁的正前方,赫然是一扇巨大的铁门,足有一丈余高,矗立在那里就像是通向地府的死亡之门。 闯进来的那帮人早已经围了上来,上前一把按住他们二人,二人挣扎了两下,很快被控制住,众人上前就准备五花大绑起来。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先住手,我有事情要问他们!” 吴奇循声抬头一看,发现她正是那位叫莫伊的女子,此刻她正举着手示意众人停下动作,目光却带着一丝仇视地望着二人。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刚才听你们的人说了,这是你们的禁地呗!”吴奇此刻反倒没了害怕,泰然道:“我们先前也并不知道,我们只不过想离开这地方,惹得你们还这么兴师动众的!” 莫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离开这里?之前或许可以,但你们来过这里,就不可能了!”话说完,她的身后一阵响应:“对!绝不能轻饶他们,执行寨规!” 莫伊一挥手,身后一黑衣男子便捧上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押着吴奇鬼伍的人架着他们就上前,那黑衣男子从瓶中倒出了一粒药丸,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 “刚才那些东西喂你们吃的就是这个,你们看到了你们不该看到的东西,按我们这的规矩,不吃下它,我们绝对不可能让你们走出去的!”莫伊冷笑了一声,对黑衣男子一点头,女子那特有的温婉和柔美已经荡然无存,此刻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女巫,准备施展恐怖的害人法术。 “放心,不会死人的,信姑,还有你们的朋友,都是吃的它!” 吴奇听了一怔,顿时火冒三丈。“你们……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莫伊依旧面无表情,眼神迷茫起来,许久才淡淡地道:“都吃了它,他们和我们一样了,你们吃了它,也会和我们一样了!”边说边挥手指了指她身后的人群,望着吴奇浅浅地一笑,目光中竟然有了几许凄然。吴奇听得似懂非懂,再紧盯着面前那一张张脸时,总感觉一股说不出的妖异扑面而来。 那黑衣男子得令上前,伸手就掰开吴奇的嘴巴往里塞,吴奇自然不肯就范,拼命挣扎着就是不张嘴。之前是一帮猴子以这种方式喂他吃这古怪的药物,现在又换成了真人逼迫,简直人猴一路,都是他娘的禽兽!吴奇的挣扎激怒了对方,当下又有几名大汉上前,不容分说一齐动手。 吴奇和鬼伍再挣扎也敌不过对方人多,伴着一阵辛辣苦涩,两粒药丸最终分别被二人吞入了肚中。突然,人群中发出一阵惨叫,两名壮汉硬生生被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人群中,众人不知其故,惶恐地抬头一看。但见一个身影一个箭步跳到了凸起的石墩上,一把扯掉上衣,裸露出赤红的肌肤。 众人先是警惕地举起手中的马刀,紧接着忽然一片愕然,瞪大双眼张着嘴,那情形就像是亲眼见识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莫伊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反复地摇着头,许久才确信自己的确没有看错。 “你?不可能!你是……?这不可能!”莫伊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一边说一边惶恐地摇着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鬼伍的后背,那炼丹炉的图案清晰可见,火光映照着他赤红的肌肤,仿佛丹炉的四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你们还认得我?真是三生有幸!”鬼伍冷笑了一声,目光犀利地扫视着人群,很快有人开始表现出了畏惧和妥协,缓缓向后退着步,就好像在躲避患有严重传染病的病人一般。 “鬼伍!是鬼伍!他居然没有死!”人群中发出一阵惶恐的吼叫,所有人呆立着,既不敢上前又不敢后退,双腿也一直颤栗着似乎就要跪下来。 “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莫伊不住地摇着头,显然还是不愿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也完全出乎吴奇的意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恍然如梦中一般,完全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儿,吴奇的心里直犯嘀咕,这些人怎么会认识鬼伍,难不成鬼伍和这鬼地方有什么千丝万缕的瓜葛? “把他们抓起来!”莫伊有些无力地命令道,她心里明白此刻不会有人有这个胆量。果然,莫伊连喊了两声,众人非但哆嗦着不敢上前,反而挤压着向后又退了几大步,没有了一丝之前那般强势威风。 鬼伍哈哈一笑,从石台上跃将下来,昂首向出口方向走去。 …… 吴奇和鬼伍与众人一齐回了村寨,再次和冯队一行人锁在了之前那间高脚楼里,令他不安的是,冯队、二条、李小萌都被强迫服用了那种古怪药丸,那些人还警告他们,服用了这些药丸之后,便再也别想走出去了,只要离开寨子超过半里路,便痛苦得生不如死。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我再也受不了了!”李晓萌带着哭腔道,这丫头出身干部家庭,自小在蜜罐中长大,加入考古队完全是为了宣泄兴致,现在遇到了这种情况是始料未及的,她当然接受不了。 鬼伍正眉头紧锁立在一旁,他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淡淡地道:“那些人没有骗你们,我们都吃了回笼丹,就算现在放我们走,我们也走不出多远的!” “那该怎么办?”二条一听这急了,赶忙道:“哥们儿还有大半辈子没过,可不想终老在这鬼地儿,你说的那什么丹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用回笼虫炼制成的药丸,这些东西对人的囚禁力量比铁链铁锁管用多了!” “啊?你的意思是我们都中了……?”吴奇听到这已经明白了,忍不住插嘴道,他虽然不信邪,但这种奇特的约束办法倒让他猛然想起了一种东西——蛊。 蛊是我国民间奇术,说得再大一些,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文化,此术在南方偏远地区极其常见,有的地方甚至整个村子的人都会使用蛊术。下蛊之说古来有之,历经多年变迁,各类蛊术层出不穷,虽然如此很多已经失传,但在这偏远与世隔绝的山区中,一群与世隔绝的人掌握着某种特殊的蛊术,着实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某些蛊术极其厉害和阴毒,中蛊之人往往会痛不欲生,此时,莫伊之前说的那番话让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鬼伍进一步的解释更让众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回笼虫是一种极其怪异的虫子,在苗疆地区它又被称作走尸虫,它就是制作这种药丸的材料,它的数量极少,母虫更是极其罕见。人们诱捕雌性回笼虫,用特殊的方法让其休眠,再封在用北阳土(正北方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的巨石磨成的粉末)制成的药丸中,当作下蛊之用。据说人中了回笼虫的蛊后,无论走得多远,不久都会莫名其妙地回到先前所在的地方,就连中蛊者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几人听了这都皱了皱眉,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中蛊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倒是一片空白,他们既不相信也不愿意自己的身子里有那些古怪的虫子,并且还控制自己的行为。 “我看都是吹出来的,没有那么邪门的事情!”冯队大声道:“我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逃离这里,不管怎么样都要冒一次险,再这样困下去,组织上的任务肯定就告吹了!” 李小萌和二条当即表示赞同,几人立即便开始研究起逃跑路线了,吴奇并没有参与,只静静地作了一番思索,突然道:“也许,他们并没有吓唬我们,我觉得这东西并不假!” 第四十二章 门后的秘密 第27节 吴奇话一出,几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他继续肯定地道:“这里的人世代不离这里,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我相信这里的人留在这里,并不是都出自自愿,而是受到某种控制无法挣脱!” 冯队听了正待说什么,二条立即抢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和那些人一样,今后就在这里陪这帮人守着那么几个破砖头烂瓦的,我二条还光杆一条,还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哩!”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鼻子一酸,心里极不好受,吴奇努力地镇定下来,轻轻走到鬼伍一旁,试探着问道:“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为什么这里的人对你……?” 鬼伍转过身,赤红的面部上炯炯有神的双瞳紧盯着吴奇,许久才凄然地一笑回道:“因为我本来就不应该会出现的,他们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当然会感到害怕!” “不可能存在?你是在说你吗?”吴奇问道,在自己看来,自己的这个师兄一直以来从未以真面目示人,现在,吴奇心中这样的感觉越加的强烈了。 鬼伍表情黯然,再次陷入了沉默。冯队却憋不住了,身为领队,他有责任和义务确保所有队员的安全,现在全队的人都遭了殃,他自然心急如焚,当下急求对策。 鬼伍一个劲地摇头道:“回笼虫的蛊不解除,你们又能走到哪?也许……”他说着望了一眼吴奇,接着道:“也许今天夜里,我们必须再去一趟后山!” 吴奇大感不解,当即回道:“再去后山禁地?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一想起那种满嘴是牙的无皮怪猴,吴奇便感到一阵恶心,浑身不自在起来。想不通鬼伍这时候怎么突然又有了这个想法,还嫌上次玩得不够刺激吗? 鬼伍道:“不这样做,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能够救自己?”说完面色黯然,脸上的无奈倒显得极其真切。“不进入那最后一道关口,我们或许永远只能是一副行尸走肉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对你这样子畏惧,你到底和这里有什么关联?”吴奇直言不讳地对鬼伍问道,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许久,当下他再也忍不住了。 鬼伍凄然一笑,无比惆怅地道:“因为我已经死了,任何人看到已经死了的人,都会感到害怕,你也是一样的!所以他们看到了已经死了的我,自然就无法接受了!” 吴奇一听雾水,茫然地问道:“你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和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鬼伍顿了顿,苦笑了一声问道:“你想知道?我怕我说出来你会相信的!” 吴奇心道你的身手、异能我可是完全领教过了,几年相处下来,我现在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啊。想着便道:“没有什么不相信的,只有你的事情有让人相信的理由!” 鬼伍沉默了片刻,接着喃喃地道:“村里曾经有一个男孩,从小就与众不同,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来的!他的身上纹着某种特殊的纹身,就像背负着某种特殊的使命一般。所有人都对他另眼相看,没有人愿意搭理他,都把他当成是一副怪胎来看待。十年前,他突然间感到身体不适,浑身肿胀得厉害,似乎快要爆炸了一般,他的体形发生了巨大变化,原本好好的皮肤突然出现了崩裂蜕皮,浑身都是血,撕心裂肺的疼!一连过了好几天,他全身的皮都褪尽了,最后变成了一个浑身赤红的怪人!” 吴奇一怔,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他说的分明就是他自己,他很疑惑地望了望鬼伍,只听得他继续道:“后来,村里的人都说他是妖孽,必须铲除,全村人一起动手准备杀掉他!谁料到这个男孩出现了身体上的异变后,体能上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由原来的羸弱不堪变得精力极其充沛,能以一敌百,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这是种很可怕的力量!” 那男孩不甘于坐以待毙,总是在拼命地反抗,最终他激怒了村里人,他们更加相信他是妖孽附体,必须除之而后快,于是全村人集体出动,设计擒住了男孩,直接在后山活埋了处死! “你没死!你活了下来跑掉了?”吴奇惊道,他未曾想到鬼伍曾经有过如此悲惨的境遇。 鬼伍依旧凄然笑道:“死了!他们发现了我的尸体,并且将我装进棺材里掩埋了!至少在他们看来,我肯定已经死了,不会再像妖孽那样祸害他们了!” 吴奇道:“实际上你没死,顽强地活下来了,是师父救了你?” 鬼伍点了点头,接着道:“那种普通的木棺根本关不住我,我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开始了逃亡,每天与林中的野兽为伴,吃过林中任何一种生物的肉!直到后来遇到了师父!” 鬼伍说到这就此打住,默不作声地茫然望着窗外,许久,突然话锋一转道:“明天我去后山,我觉得一切该来个了断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吴奇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他也隐约预感到,一切问题的真相此刻正向自己靠拢过来。他边说边伸出右手,搭在鬼伍厚实的肩膀上。 鬼伍刚一点头,屋门突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显在眼前,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们。吴奇一看来者正是莫伊,心道不好,这厮居然还安排了人在屋外监视他们,刚才的计划指定被窃听去了。 “你们两个出来!”莫伊并没有进屋,照例用她那咄咄逼人的命令式口气道,说完转身就向前走下了楼。鬼伍和吴奇紧随其后,却发现她这次是独自一人,并没有任何人跟随。 “你们还要去后山禁地?”莫伊直言不讳地问道,很显然,她听到了吴奇他们的谈话内容。 吴奇带着一丝敌意地看着她,并不作回答,只静静地等待着莫伊下一步的反应,岂料莫伊的下一句话让他丈二摸不着头脑。“我知道你们是想去那道门后面,可是那道门锁得非常严密,没有我的帮助,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得去的!” 莫伊并没有夸大其词,后山禁地那道巨大的铁门上了重锁,而钥匙的确由莫伊独有,村寨中的任何人包括族长要进那里,都需要征得莫伊的许可才行,而让吴奇不解的是她此刻的表现似乎有些反常。 “你什么意思?”吴奇道:“是不是要我们为你做些什么?” 一贯强势的莫伊这时候态度有了很大转变,脸色也变得柔和起来,秀美的眉间掠过一丝愁云。接下来的举动更让吴奇大吃一惊,莫伊抬眼看了看鬼伍,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只有你才能救我们了!” 鬼伍倒并没有多大惊愕,似乎这一切都是本该顺理成章发生的事情,他目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她面前的少女,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怜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就连吴奇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第一次看到你,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们所有人都……!族长说这是对我们的恩惠,其实……”莫伊抽泣着,齐腰的长发凌乱地拖到了地上,恭敬地对鬼伍俯首跪拜着央求道。 “你们所有人都吃了?”鬼伍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问了一句。看到莫伊婆娑的泪眼,咬着嘴唇狠狠地点了下头继续抽泣起来,他的脸色也越加的凝重了。 鬼伍正色道:“什么也别说了,先去后山!” 在莫伊的带领下,通向后山的路似乎变得平坦了起来,至少不必再为来自陷阱兽夹的威胁而提心吊胆,三人穿过昨天才走过的熟悉石洞,小心翼翼地往里探,那巨大的铁门再次显现在眼前。 上次情形紧急,吴奇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扇巨大的铁门,铁门通体泛出红黑色,表面布满了方块状的凸起,显然是出于加固的用途。从铁门的高度来判断,它的厚度至少在一尺以上,这种情况下除非用强酸溶解,否则钥匙是打开它的唯一办法,很难想像山体里镶嵌如此大的一扇铁门,究竟是用来锁什么东西的。 吴奇还在为这样的神迹慨叹,四周突然又一阵骚动,仔细一听,居然又是那熟悉的铁链撞击声,当即心道不好,那些古怪的猴子又要出来了。 “又是那东西!”吴奇示意鬼伍二人做好应对准备,莫伊倒胸有成竹一般,她不慌不忙从袖口中取出一枚短箫,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短箫的声音本是悦耳动听的,但此刻交汇着嘈杂的铁链撞击声,在山洞中错综反射着,显得极其刺耳。 不过箫声却很管用,那些怪猴听到箫声,很快停止了躁动,捆缚在门头上的八根铁链猛地震荡了几下,迅速地绷直,很快几乎到了一触即断的境地,而铁门在如此巨大的扯动力下,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接下来伴着一阵“霍霍”如轴承转动的声响,铁门后像有某种力量在推动一般,轰然打开,露出了内部光亮如新的铜门。 “这门有两层?”吴奇道,莫伊点了点头,解释道:“这里的先人驯养鬼面马猿,世代守护他们传承下来的秘密。”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近铜门,取出把像之前的短箫一般的钥匙,插进铜门上的锁眼用力一拧,接着便听得“咯噔”一声,铜门启开了一个五尺高左右的门洞,几人推着门扇探了进去。 内部是极大的空间,以几人火光的照度,根本无法照到边际,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是一片黑暗包裹,显得极度空灵荒芜,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几人害怕迷失方向,不敢乱走,只顺着直线小心地往里探,越往里深入,一股类似硫磺的气味便越来越浓,不一会儿,三人已经直线向里走了三十多步距离。 “这里你没有进来过?”吴奇对莫伊的表现很是不解,看着她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的心里一个劲地犯嘀咕。 “打开铜门的钥匙虽然是我保管,但禁地只有族长和傩师才有权利进去,我只负责打开铜门!”莫伊看了一眼吴奇,强调道:“虽然我是村里的毕节(圣女),但如果让族人知道我带你们进入这里,他们同样不会放过我!” 火光映照着她清秀的脸庞,莫伊这时候说的这些,吴奇倒没有一丝怀疑,他喃喃自语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就连你都不能知道,你们这里所有人都怎么了?” 话音刚落,没等莫伊回话,前面的鬼伍猛地停下了脚步,警惕地作戒备状。吴奇和莫伊被他这一下惊了一跳,借着火光的照度抬眼一看,发现前方出现了些许异常:浓密的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东西孤零零地矗立着。 第四十三章 地芒胎 火光只隐约地照出了那东西的轮廓,看不清具体面目,第一眼望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吴奇以为是矗立的雕像,但又感觉不太像。从轮廓上看,那人形物体的身上布满了粗大的毛刺,极不平整,就像是长满了密布的枝桠一般。 鬼伍举起了带着袖箭盒的左臂,小心翼翼地打头阵,在接近那东西的过程中,几人发现四周的环境有了变化。四周已经不再是虚无的黑暗,而是模糊地显出了青褐色的山壁,越往里深入,山壁便越显得清晰明朗。吴奇很快反应过来,这里的山洞很可能呈现出的是一种喇叭口状,进门的地方是阔口,越往里深入口子越小,一直往前就会出现细长的通道,这种形态是喀斯特地貌山地褶皱层地带很常见的一种山洞样式。 吴奇的判断没错,果然没走多久,两边的山壁便靠得越来越近,而对面那人形物体也显露出了真面目。那东西大约两米高,呈半透明状,通体泛出赤红色,夹杂着一块块金黄色的斑,浑身稀稀落落地长了许多像鸡冠一样的红色肉块,它矗立在一个圆形的矮石台上,看起来当真像是一个人笔直地挺立着,黑暗中总给人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第28节 “这是什么东西?”吴奇眉头一皱自问道,此刻他想不明白这所谓的禁地里杵着这么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用意,他平日接触的药材多了,此刻看着这东西,他甚至把它当成是一只巨大的肉芝。 鬼伍看了两眼,便也产生了和吴奇一样的看法:“这像是肉灵芝,从地下长出来的!” 吴奇不禁啧啧赞叹,灵芝是人间奇宝,千年灵芝更是可遇不可求,能孕育出这么大块头的人形肉芝,那得多好的风水宝地啊!传说中人形灵芝食之可成仙,作为医者,有幸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么个宝物,实在不虚此行了。现在碗口大的肉芝都被称作“太岁”,那按这只的块头,当真是太岁中的太岁了! 莫伊看了两眼,忽然“咦”了一声,眨了两眼皱眉道:“这……这难道是地芒胎?” 地芒胎?吴奇一怔,这个词对他来说还是极为敏感的,他历经万难来到这山中,正是为了寻找这地芒胎而来的,难道所谓的地芒胎就是这种肉芝? 吴奇对莫伊问道:“你说的地芒胎是种什么东西?” 莫伊道:“我也是听族长说过,我们这里有块冥王公祖神爷选中的风水宝地,他曾经在这里修炼成仙,打坐的地方就长出了地芒胎。地芒胎呈现人形,由地而生,每年只长三厘高,看现在的高度,已经长了有一千多年了,和祖神爷成仙的时间很相近!”她说着便感到了万分欣喜,激动虔诚地朝着那东西跪拜了起来。 吴奇和鬼伍二人静静地看着她跪拜完毕起身,听她继续诉说起这里的历史,莫伊是族长选定的新一代圣女,所以有权利知道得其他人更多的东西。按着她的叙述,这里很早就存在一批人,与世隔绝地生活着,肩负着某种使命守护在这里,一代代地传承下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世代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但他们从未有任何改变。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一千多年,他们从未被打扰,直到清代道光年间,当地一个地方官发现了这一隐蔽场所,于是借着此地掩护,在荒山一处山洞里大量铸造假铜币,而为了满足制币的需要,又就地开采山中的黄铜矿。在这个开矿过程中,他们发现了掩藏在山体中的巨大铁门,他们称之为神迹,想方设法地进入其内想一探究竟,结果触怒了冥王公祖神爷,所有人无一生还。 吴奇听到这,立即便想起之前那石壁上雕刻画上的那些惨烈的屠杀内容,他疑心制造那些屠杀的正是那些鬼面马猿,他们驯养了那些怪猴,让这些怪猴守护最后一道防线,并且还教会了它们逼迫人吞服丹药的本领,而那些鬼面马猿将这样的使命和技能也一代代地遗传了下去,继续为他们守护。 想到这吴奇又感到有些为难,这东西怎么用来做药引子?难不成要把这么大一棵东西连根拔起扛回去吗!他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感觉柔软光滑,像是某种树脂凝结而成,用力按压,却感到内部坚硬异常,用火光一照,只见那半透明的肉质体内还有一层模糊的人影。他们这才明白,原来那人影是里面的东西形成的,这些树脂状的外层只是个外包衣。 “嗯?”鬼伍一看当即心中见疑,小心地从小刀从顶端刮下了一小片,莫伊上前想阻止,被吴奇拉住。接着,令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那被刀片刮掉的一小片伤口里,突然喷出一股红色液体,照着鬼伍的面门就袭来。鬼伍虽然动作敏锐,但这一下实在太快,他躲避不及,被那东西喷了一脸。 那液体鲜红鲜红的,伴着阵阵白雾,顺着鬼伍的脸便淋了下来,像血一样往下流淌。被刮开的伤口喷射了几下后,那鲜红的血一般的液体顺着那肉芝的就往下淋,不一会儿那肉芝浑身鲜血淋漓,就像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站立在那,极为渗人。 吴奇当时正半张着嘴,有些许那血液状东西溅到了吴奇口中,他一阵恶心,慌乱地就想吐掉,那东西的味道很快已经刺激到了他的感知,这玩意儿又涩又辣,刚一入口,他便感到嘴巴猛地一手,像一下子被塞进了一大颗明矾似的难受。他一怔,下意识地舔舐了几下,顿时一种熟悉感从心中涌了上来。吴奇的嘴巴是尝遍百草练出来的,极为灵敏,任何细微的差别都难逃过他那条口中之舌。眼下他很快肯定,这种血一般液体的特殊味道绝不是他第一次尝到。 吴奇清楚地记得,刚拜牛老道为师的时候,入门时师父曾让自己服用一枚红色的药丸,说是入他门的规矩,当时自己还疑心这老家伙居心不良,搞什么花样来整自己,最后还是在鬼伍的武力下被迫就范,当时吃了差点就难受得晕死过去,所以这种味道,吴奇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是地芒胎的胎血,是冥王公祖神爷的圣水!”莫伊面露喜色,但她阻止不了鬼伍的动作,他毫不在意这些,迅速地手起刀落,在肉芝的身上快速地又割出了几道痕,用力地一扯,硬生生地撕下来一大块,但见血红的液体再次喷涌而出,随着那些液体一点点流失殆尽,肉芝的颜色开始慢慢地变淡,也越来越硬,最后变成了像冰块一般的无色透明晶体,里面的人影清晰可见,一眼望去,就像是一个人在安然地酣睡。 “里面是什么人?”吴奇疑心这是种特殊的葬制,他听三叔公说过某些规格极为特殊的葬制中,尸体并不是躺卧放置,而是呈站立状放置,也有倒立放置的情况出现,谁也说不清楚这种葬制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某些民间传说中,这种放置方法被认为是妖异的,它更有利于保存尸体,而尸体也更容易产生某种异变。 眼前这个人以部队里那种笔直的站姿挺立着,不知是死是活,火光抖动下,那人总感觉也跟着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可能跃出来。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那层如冰冻一般的结晶体,突然从头部的位置开始碎裂,伴着“咯吱”的声响,接着整个身子都出现了龟裂纹,似乎它的内部出现了膨胀,里面的东西想要出来一般。 几人都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突然“哗”一声清脆的巨响,整块晶体坍塌了下来,里面的人露出了最终的面目。几人定了定神,待腾起的白雾慢慢地散去,再定睛一看,顿时又困惑无比。这里面的人既不是真身干尸,也不是石制雕像,这居然是一具铜铸的人俑! 这具人俑比常人高出尺余,身形肥硕,浑身光滑泛出古铜特有的黄褐色,它浑身赤裸,直挺挺地站立着,双臂手面朝上倾斜伸展开来,它的面部铸得尤其细致,双耳垂肩,嘴角微微向上咧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是个铜人?”吴奇心理咯噔一下,当下第一想到的是人形棺,或许铜人的内部就是盛装尸身的,对于站立放置的葬制来说,这种棺最适合不过了。但他围着铜人转了一圈,仔细扫视了铜人全身,才发现整个铜人铸造得异常紧密,并没有任何接缝的地方,倒是铜人浑身无规律地密布了许许多多的芝麻粒大小的黑点,像是某种标识。那些黑点很是细小,不凑近了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铜人的浑身几乎都有分布,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星相图被纹在铜人的身上。 莫伊也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地芒胎居然是这么个东西,想必一定是那些古怪的野生肉芝依附铜人而生,天长日久的,最后将铜人完全包裹了起来。 “难道传说有错吗?地芒胎不是由地而生吗?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东西!”莫伊惊诧地道,表情也跟着慌乱了起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吴奇和鬼伍。 吴奇对她道:“传说没有错,但人是有错的,经历多年的传说,都会变味的!”此刻他也感到越加的无助了,《六壬奇方》上记载的地芒胎居然只是具铜人俑,这光秃秃的裸体人俑上能有什么东西可供入药呢?他的目光呆呆地凝聚在铜人上,当下有些愁眉不展,找到了千古奇方却不知如何使用,这种感觉对一个大夫来说无疑是极其难受的。 突然,吴奇眼前一亮,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他猛地一怔,再次凑近那铜人又快速地将它身上的那些星象图一般布局的黑点都扫了一遍,当下恍然大悟,惊喜地望着鬼伍。而就在这时,鬼伍的眼中也放出了光,幡然醒悟一般,指着那铜人道:“我也想到了,原来是这样子!” 第四十四章 常天井 莫伊不明其故,睁大眼睛诧异地望着二人。铜人身上排列的黑点,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极难理解的抽象图形组合,但吴奇是大夫,黑点的标述位置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些黑点所标识的,分明是人体的一个个穴位! 吴奇查看过,除了脚底的几处穴位无法看到外,铜人全身的任何一处穴位都被标识了出来,穴位异常的准确,按着吴奇的观察,根本找不到一处有任何位置偏差的地方,他暗暗赞了一声,不由得不由衷地佩服铸造者的细心严密。 看到这尊铜人,吴奇立即想起了古代的铸铜人练习针灸的法子,他们制造出与常人体型相似的空心铜人,在相关的穴位打上小孔。作测验时,将铜人全身涂满蜡,空心的内部注满水,人用针刺穴位,一旦方位正确,便蜡破水出。这种训练吴奇也经历过,只不过用的是小铜人,大多数情况下用的则是布艺人偶。 而眼前的这具铜人,全身的穴眼却是封死的,针刺根本无法贯通,显然不是出于这种用途。吴奇很是不解,倒是鬼伍目光犀利,他很快发现了有几处穴眼有些不同之处。 鬼伍告知了吴奇,二人很快找出了几处与众不同的穴眼,这些穴眼仅有细微的差别,就是从外观上看,这几处穴眼比其它穴眼微微大了一些,有小绿豆那般大小,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处穴位与其它穴位存在有这些差别。 吴奇看了看这些穴位,判定出这是:阳关、肩贞、劳宫等穴,他大吃一惊,脑中又一道灵光闪现,赶忙继续找。他迅速地找到曲泽、内关、中冲等穴,一共找到了十三处,不出他所料,这十三处穴眼都大出其它穴位一些。 “鬼门十三针!”吴奇望着鬼伍,惊愕地道,很明显地,这十三处穴眼出现这样的情况绝不会是巧合,铸造者的用意就是要凸显出这十三处穴位。 难道要对付行尸走肉症,还得从这十三处穴位上找突破点?可这十三处穴单独来说虽然不算雷区,但一旦组合起来,稍有不慎后果会极其严重,赵拐仅仅是用初级的引释法释放体内业火,都因此而废了一条腿,更厉害点的直接能要了人性命。可以说,这是一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尝试的法子。 莫伊对医术不懂,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她只得将注意力很快又转向了四周,很快她便突然发现铜人身后矗立的一块像高墙一般的巨大石碑。石碑上刻满了字,但在这样的荒山中生活的人,自然不会有人教习他们识文断字,所以她只得再次求助于吴奇。 石碑上刻的是汉字和另一种奇怪的文字,应该是互译的作用,吴奇翻阅过大量的医书,其中不乏少数民族医书,所以对文字也有些许的见解,他很快判断出那种文字是鲜卑文。北魏自孝文帝迁都洛阳后,一向极其重视民族融合,推行汉化,所以无论是文献还是雕刻记载,都经常出现汉文和鲜卑文两种文字互译。 从那些汉字记述的内容上理解,吴奇惊奇地发现,这居然是有关那位北魏的着名医师常天井的生平记载!上面载道:常天井为北魏朝着名医师,此人不仅医术高超,而且极其擅长巫蛊之术,故被世人称作“鬼医”。他本为坐店医师,年过不惑后行游四方,搜集素材以完成自己的一部医学着作。 而就在行医的过程中,他遭遇了一段奇遇,以至于使得他后半生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石碑上用短短数十个字描述了这段奇遇:行医四方,偶获神农点化,习上古地石之法,炼求真丹,永世于年也……! 按着字面的理解,常天井此人行游四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上古神农氏的点化,在远古地石中学习到了至高的上古奇术,使得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最后,他淡出世界,潜入深山之中努力炼制成真丹,终于流芳百世。 这些叙述自然有夸张的成分在内,不过远古地石吴奇倒并不陌生,他随身佩戴的定魂石,据说正是远古地石冶炼而成的,具有辟邪的作用。而记载中常天井得上古神农氏的点化,自然是无稽之谈,如果这是常天井自己立的碑文,自然不排除这厮往自己脸上贴金。 再接下来的叙述照例是常天井此人的丰功伟绩,但吴奇越看越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因为碑上记载:常天井效忠于北魏王朝,曾为北魏立下过不少战功,仅碑上记载的,就有北魏灭大夏的统万城之战,北魏灭燕之战。而让吴奇摸不着头脑的正是这些所谓的战功,常天井乃一介医师,怎和战功二字扯上关系? 吴奇问道:“莫伊,你大概不知道,你们的冥王公祖神爷连兵法都研究上了!”说完暗自失笑,心道总不会是常天井这家伙在后方担任后勤医疗队负责人吧!也许常弘景超越了他所在的那个时代,许多本该逝去的生命从他手中被抢救了回来,但即便如此,这也达不到战功来嘉奖的程度。按着粗浅的理解,当时战功的衡量标准绝不是指你能救多少人,而是你能杀多少人! 莫伊杏眼一瞪回道:“在我们的传说中,祖神爷可以同神鬼通灵,万事都可以求助于鬼神,甚至能操纵鬼神。在我们的记忆中,祖神爷能呼风唤雨,是万事皆能的神灵!” 吴奇无奈地点了点头,并不与她争辩,推翻某人的某种坚定信仰,是极难做到的事情,看来常天井的影响力着实骇人,不但在古代忽悠人,到现在还在忽悠着一帮无知的山民。 鬼伍盯着那些石碑,一直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吴奇,忽然冷冷地回了一句:“我觉得她说的都是可能的,能与神鬼通灵,驾驭鬼神呼风唤雨,常天井是能够做到的,只因为他的特殊身份!” “特殊身份?”吴奇道:“什么特殊身份?难道他是个巫师,就是传说中的巫术高手?” 鬼伍回道:“在古代,如果没有这一类的渲染,是无法凌驾于人之上的,那时候的人所敬畏的并不是他们手中的刀枪,而是这种特殊的强大力量!” 吴奇将信将疑,北魏朝历代帝王拓跋氏,皆文韬武略,当属旷世之杰,为五胡中最杰出者。他们领导下的军队骁勇善战,开疆拓土,励精图治,促进民族融合……这一系列丰功伟绩,虽说是用无数人的尸体垒起来的,但并不影响他们成为一世雄主。而这一切,怎么也无法和巫术联系起来。 吴奇表述了自己的疑惑,鬼伍眉头一皱道:“看来你并不了解古代的战争,要知道一场战争就像是一出戏一样,为了他们的风光演出,需要多少幕后的牺牲!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绝对不是仅仅指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鬼伍表情依旧凝重,当下眼神迷离,有些黯然神伤,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透着一股无奈的惆怅。 吴奇听出了言外之意,试探地问道:“你指的是常天井的巫术害人?” 第29节 “其实,巫术不见得尽是毫无根据的神鬼故事!”鬼伍望了望吴奇,严肃地道:“我刚才说的常天井的特殊身份,并不是巫师,他号称鬼医,所以他和我们一样,是一位医师!” 吴奇听完一怔,这下才有些恍然大悟,所有的困惑烟消云散,一下子明朗了起来。所谓三教九流,实则同出一己,巫蛊药理实属一家,所谓的巫术蛊术,同样还是依靠药物蛊虫对人的控制,照此理解,常天井的所谓能与鬼神通灵的高深巫术,不过就是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骗人的把戏。 吴奇道:“照这样看,常天井这个人能取得战功,都得归功于他深厚的医术功底了!” “医术?”莫伊不解地皱眉道,一旁的鬼伍走近,接着道:“确切地说,应该是药物,常天井此人偶然学习到了奇术,掌握了某种用药物控制人的方法,他的巫术来源于医术,这才是他能驾驭一切的原因!” “药物控制人?你指的是……?”吴奇有些吃惊,鬼伍那异常肯定的语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警觉地又问道:“你指的是那些怪猴喂我们吃的那种丹药吗?” 鬼伍愣了愣,接着猛一点头,继而又苦笑一声纠正道:“你错了,那些不是什么猴子,而是人!” 第四十五章 神农地石 鬼伍的话刚说完,不只是吴奇,就连一旁的莫伊也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她疑惑地道:“那是仙人驯养的灵猴,用来守护祖神爷秘密的,怎么可能是人!”吴奇也不太相信,那些东西的厉害他可是领教过的,无论从外表、力度和行为上,都没法看出那是人所能达到的,光那恐怖的面相看一眼,都能够让人连续好几天做噩梦了,那玩意要都能称为人的话,那猪八戒都能算美男了。 鬼伍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们不会相信,继续对吴奇道:“那些人失去了面貌、意识和人的一切能力,最后变成了别人的看门兽,还记得在我们在周家那回吗?你看到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却投出了两个影子!” 吴奇大骇,不可思议地望着鬼伍,那一幕幕场景从脑中拂过,让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鬼伍点了点头道:“十年之前的一天,我的身子出现了些问题,突然间全身胀得厉害,好像千万条蚁虫在体内啃咬,接着全身开始崩裂脱皮,脱皮之后,我发现我的肤色有了变化,变成了现在这种赤红色!” 鬼伍的身子微微战栗,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吴奇今天才发现鬼伍也并不是无所畏惧,这世上还是有令他感到恐怖的东西,不难想像,鬼伍所承受的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后来每年到了入夏的时候,就会出现一次脱皮,你看到的那次,已经是第十次了。师父对于我这种怪异病症也束手无策,只能用蝎子、蜘蛛、守宫(壁虎)等毒物进行压制。”鬼伍恢复了平静,略一停顿又淡然道:“你们所说的那种猴子,就是我最终的模样!” “什么?”吴奇急问道:“你是说那种猴子真的是人变的?而且你最终也会变成那样的?” 鬼伍回道:“不止是我,所有服用了那种丹药的人都会,这些年我跟随师父,一直都在调查这件事情的始终。我们亲眼见到了那些人一层层地脱皮,脸部变形直到失去人的长相,在极度痛苦中变成那种无皮怪物!” 吴奇和莫伊直听得额头冒汗,不难想像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没有思想、任人摆布的怪物,心中的那种惊恐和无奈,同时也感到了极度的恐慌,自己也已经被迫服用了那些丹丸,难不成自己的结局也是那样吗? 莫伊意识到了这当即几乎要晕倒,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遭到了这种恐怖变故,在极度担忧中等待着自己容颜尽毁,这感觉比死还要难受,她紧张地道:“这是真的吗?祖神爷会这样对我们?” 鬼伍解释道常天景研制出这种秘方,其初衷在于致幻,以方便对人加以控制,但他偶然发现了这种秘方有某种更强大的特殊功能,于是沉迷了进去,不断加以改进,最终炼制成了这种丹丸。这些东西使常天井统帅下的军队拥有了极强的战斗力,能够不知疲倦地疯狂厮杀,它们没有灵魂,在战场上表现的尽是野兽嗜杀的本性。 鬼伍的话吴奇自然相信,因为根据他的了解,古今中外强大的帝国中,都会存在一类战斗力极其恐怖的人,他们没有灵魂,杀戮是他们唯一的乐趣。 行尸走肉,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吴奇当下终于明白常天井的赫赫战功是如何取得的了。 联想起鬼伍的那种嗜杀,吴奇禁不住又出了一头汗,试探着问道:“这种变化的周期是多少?也就是服用了这种丹丸后,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变成那种怪猴!”吴奇问得极其小心,他小心地期待着鬼伍的回答,仿佛那就是死神给自己的期限。 鬼伍凄然道:“我不知道期限,十年前这里的人要把我将妖孽处决掉时,我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时间无论多少都对我没有意义。”他忽然转换了下口气,接着又道:“十年里我每年都要脱一层皮,虽然过程十分的痛苦,但除了身体一如既往的赤红外,相貌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变化,我依然是人的模样!” 吴奇听到微微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这种怪症得许多年后才病发,这么多年时间够寻医问药了。凭着吴奇此时的自信,他相信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常弘景这种心思缜密的人,做事一定会留有余地,既然研制出了这种丹丸,必定有相应的解救秘方。 吴奇向二人说出这一切,莫伊困惑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又回到了那铜人身上,而鬼伍则道:“如果是这样,我们要搜寻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说完他举起火把向更深的洞内又探了探。 没走多远,已经抵达了通道的尽头,正如之前所料,这个山洞的洞口呈喇叭口状,现在已经抵达末端位置,原本开阔的山洞被一条狭长的走廊一般的夹道取代。 夹道大概三尺多宽,但因为棱角分明,只能勉强供两个人并排前行,夹道内布满了爬藤类植物,而且崎岖不平,落差极大,前行起来十分的费力,鬼伍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挥刀砍,才清理出一条勉强顺畅的通道。并不算太长的夹道,几人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尽,穿过夹道,四周陡然增加了些许的亮光,空气也清新了许多,而四周的空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宽阔,几人一抬头,等他们发现那亮光其实是顶上泻下的点点月光时,不由得又吃了一惊。 穿过那个夹道抵达的地方,居然是通着外界的,不再是密闭的山洞,几人甚至能感觉到阵阵夜风吹在脸上。抬起头上方便是一片窄小的夜空,此时他们正处在万丈深渊的最低端。 “咦,这些是什么东西?”吴奇举着火把观察着四周,忽然发现四周耸立着许多高大的怪影,定睛一看,他发现这些所谓的怪影居然是一株株高耸的树木。 这里居然还有树木存在,几人都有些惊讶,显然低估了植物适应环境的能力。他们再仔细一看,原来这些树木还并非少数,几乎就要挤满了这个并不宽敞的深渊,在这底下行走,与行走在丛林里无异。 “所有的树都是一样的,除了槐树,没有其它的树种!”吴奇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特别,一种奇特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吴奇现在对槐树尤其的敏感,一下子在这样的深渊底端看到这么多,不得不有了想法。那些槐树依附着山岩峭壁顽强地生长着,一个个枝繁叶茂,阵阵淡淡的树脂味夹杂着槐花的香气,如鬼魅般若有若无。 而随着那些槐树一起耸立的,还有几个黝黑粗壮的身影,它们高耸排列着,像是五个巨大的雕像,又像是巨人岔开五指的手,那些槐树就生长在他的手掌之中。 走近才发现,那些所谓的人手五指,是五块高耸的黑石,它们紧倚山壁孤零零地矗立着,和那些槐树一样,它们在这里存在,有点不合情理,也不知道这些巨石是怎么形成的。 巨石表面大多棱角不平,布满了许许多多像蜂巢一样的小洞,小洞的内径只有针孔粗细,而向外的一面却平滑得像镜面一般,幽幽地反射着月光,映照出几个模糊的身影。用手一摸,镜面寒冷如冰,让人止不住直打哆嗦。 深渊的底端被切成了一块近似五边形的区域,五块巨石分别位于五个角上,排列十分的齐整。吴奇很快明白这些不是偶然,而是有意而为之,五块巨石被排成了五行阵,分就金、木、水、火、土之位。 “这些是地石!”鬼伍很肯定地道:“这应该就是常天井所说的神农地石,他云游四方偶然在深山中发现,原来这些东西被他运来藏到了这里!” “哦?”吴奇听到这,赶忙就着巨石平滑的表面观看起来。这些巨石皆棱角不平,唯有向外的一面极其光滑,传说中,这些都是盘古开天辟地巨斧的余威所致。但很明显地,这些平滑的表面正是为了刻上文字用以记载,不过奇怪的是,这些镜面一般的表面,光滑一片,没有任何凸凹的地方,并没有任何雕刻的文字之类。 莫伊在一旁看了,眼珠一转道:“我听族长说过,上古地石具备灵性,要用人血才能显灵!” 鬼伍听了毫不犹豫地便伸出左手食指,用匕首割破,挤出血直接滴在巨石的镜面上。果然,鲜血所过之处,腾起了一阵白雾,接着隐约地显出了几个红色的字符。那字符模模糊糊的,还没等吴奇看清,很快随着鲜血的流过即将隐去。 这些可是救命的玩意儿啊,他们谁也不敢怠慢,都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分别滴在几块巨石的镜面上抹开。鲜血被抹均匀后,那些巨石的镜面就像是变成了警戒的红灯,幽幽地泛着红光,一个个奇异的字符当下清晰地显现出来,红光映照下仿佛在跳动。几人一看又傻了眼,这些字符极为冷僻,根本不是正常的文字,吴奇只扫了一眼,几乎没有一个字符能识别过来。他一拍脑袋,或许早该想到这上古神石上的篇章,自然不会像寻常的文字记载那样容易识别,这便是某些所谓的天书的由来。而事到如今,也只有想办法将这些文字记载下来,待回去再找法子慢慢破译了。 “好像不对!”莫伊将自己的鲜血洒到一块巨石镜面上抹开,忽然皱眉摇头,接着抬起头很困惑地望着吴奇和鬼伍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难道你们……?” “既然是上古地石,上面的东西没法识别没有什么奇怪的,至少现在我们懂得了怎么启开上面的字符!”吴奇见莫伊如此诧异,又似乎有些失望,于是带着一丝安慰道。 莫伊摇了摇头,回道:“不是这个,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的血滴在上面没有反应,而非得你们的才可以显出字?” 第四十六章 铜棺 吴奇一怔,之前的一阵忙乱,使得他无暇顾及其它,还真没注意到有这样的异常存在。莫伊找了新的一块巨石,迅速地又挤出一滴血滴了上去,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鲜血从光滑的镜面上流淌而过,除了一道浅浅的痕迹外,什么也没有。吴奇和鬼伍颇感诧异,跟着也将血滴了上去,镜面上快速地起了白雾,字符也很快显现出来。 “真的是这样!怎么会这样呢?”眼前的事实让吴奇呆若木鸡,感觉上古先人们和自己开了个莫大的玩笑一般,难道这些地石真的有了灵性,只对它自己选定的人才会公开秘密吗? 此时,莫伊看二人的眼色也有了变化,像她这样受禁锢思想束缚的人,是很容易盲目崇拜的,吴奇和鬼伍所表现的与众不同,已经让她确信他们是上天选中的人。但吴奇是受过教育的人,虽然神神鬼鬼的也见识了,但是在有科学解释的余地下,他绝不会偏向鬼神之说。眼下这样的情形,他更相信是常天井早早设下的局。 “这是祖神爷安排好的,你们就是祖神爷选中的人!”莫伊有些兴奋,双手合十道:“祖神爷要将这上古奇方传授给你们,还不快快叩谢!”说完就要跪拜。 吴奇拉住她道:“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不是你说的那样!”说着目光又转向了鬼伍,继续道:“我有些明白了,这可能是常天井预先设计好的!” 鬼伍还没明白吴奇的意思,一抬眉道:“他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他有这样的能力?” 吴奇很肯定地道:“我认为他有!根据我们对他的了解,常天井世称鬼医,并不是因为他有精湛的医术,我们可以确定常天井不但通晓医术,而且还有个更重要的身份!” 鬼伍一怔,和莫伊相视一望,问道:“什么身份?” 第30节 “炼丹家!”吴奇很肯定地道:“常天井应该是个很高超的炼丹家,掌握着多种丹丸的炼制方法,我怀疑我们之前见过的那种沉香丸,就是他炼制的丹药中的其中一种。”吴奇现在有这样的看法并不奇怪,他觉得那种沉香丸用很精致的龙纹盒盛装,一定是用来敬献用的,而且极可能是直接敬献予天子。 吴奇继续解释:古代优秀的炼丹家,同时也应该是优秀的化学家,常天井擅长炼制各类丹药,必定是精通各类物质特性的人。而地石镜面上出现的反应,应该是镜面上的某种元素与血液中的成分发生了化学反应,从而显出了字符。也就是说,吴奇和鬼伍的血液中存在着某种成分,是莫伊和平常人身上不具有的,只有特定的人才有机会窥得地石中的天机。 所以最可能的情况是:常天井偶然发现了地石上的字符,通过种种努力最终破译了它们,这些地石成为他今后一系列成功的基石。他觉得如此天机不可轻易泄露,遂用特殊的方法磨掉了那些字符,只到勉强能辨认的程度,再涂上他特制的保护层,只有吴奇和鬼伍血液中的这种成分与其反应才可腐蚀掉那层保护层,从而显出字符。 而这种保护层的化学性质极为稳定,可以保存上千年都不会损毁。再有种情况便是这里定期会有人进来,继续为地石的镜面涂抹上这种东西,而做这件工作的,自然是村寨中的族长和傩师了。 吴奇的推测无懈可击,鬼伍听完略一点头,接着皱眉沉思了起来,莫伊对化学反应这类的词一窍不通,听了半天依旧似懂非懂,很困惑地望着二人。 鬼伍突然道:“或许你是对的,我们的血都有特殊,因为我们都吃过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吴奇一惊,努力回忆起来,自己和鬼伍一同生活了两年,吃住都在一起,吃的相同的东西多了去了,一时他也想不起来哪些吃下的东西有异常。 鬼伍正色道:“一种红色的药丸,你与师父斗法失败,你拜师吞下的那种药丸!” 吴奇猛然大脑清醒了,对鬼伍问道:“难道你也吃了那种药丸?师父当年说投他的门下必须先吃那种药丸,你肯定也不会坏这个规矩,你肯定也吃了!” 提起吞服药丸这回事儿,吴奇至今仍感到哭笑不得,那药丸着实叫一个难吃,一入口即苦涩得直想让人把整条舌头都扯下来。要不是鬼伍这厮强行把这东西让吴奇吞下去,他可实在没那个勇气往肚子里咽。那种味道留给吴奇的印象太深了,想到这他又猛然想起了包裹着铜人的那颗大肉芝体内渗出的血水一样的液体。他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液体的味道和自己服食的红色药丸味道极像,只是淡了许多而已,现在他有理由相信那种药丸兴许就是用肉芝的体液炼制出来的。 鬼伍点了点头,目光犀利地盯着地面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地上是一滴滴血渍,间断地绵延着到未知深处,血渍已经干涸,而且从位置上也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他们留下的。鬼伍眉头一皱,顺着那些血渍走了一段,直到地上的就此消失,而对面一棵粗大的槐树主干上,依稀可见还有零星的几滴。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忽见一个模糊的黑夜横在槐树干的枝头,扭曲着身躯以一种奇特的姿势趴卧着,蜷缩在槐树的枝干上一动不动,好像在盯着他们看,那东西所在的位置极高,夜色下根本无法看清模样,但从轮廓上看,它就像是黑夜里准备伏击猎物的野兽。 鬼伍一打手势,几人迅速就着一旁的地石隐藏起来,小心地观察着那东西的动静。许久,那东西没有丝毫反应,吴奇疑心是死物,但自己明明看到这东西之前有些动作,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他一边想着一边就地站起了身,小心的将火把往那地方靠近,对于这种古怪的树,他不得不保持了戒备心理。 “你们不要乱动,我上去看一下,有什么情况通知你们!”鬼伍说道,没等吴奇来得及道一声“小心”,他已经右手举着火把,绑着袖箭盒的左手攀住树干,“嗖”一声便窜了上去,很快仅见一簇火光在顶端晃动闪烁着。 荒芜的深渊底原本就静谧吓人,这一下子又少了一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不由得涌了上来。穿梭在那些槐树下,吴奇直觉得那些树枝就像一个个的触手,随时可能将他们揪住撕裂,一眼望去,每棵树都有种说不出的妖异。 就在这时,树顶那簇火光忽闪了两下,接着传来了鬼伍的声音:“你们快上来一下,这里有东西!” 底下二人一听不敢怠慢,赶忙顺着树干也爬了上去,爬树对于二人来说是个幸苦活儿,等勉强爬到位置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鬼伍已经清理出一大片空间,将火把绑在一棵枝桠上,他自己抱着个人,小心翼翼地探着他的鼻息,看来是个受了伤的人。原来之前发现的怪影居然是一个人,吴奇很是诧异,除了自己几个不要命的,还有什么人会来这种地方? 他小心地凑上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也顺便看看这个人的伤势。火光抖动着,照着那个人的衣着面貌,吴奇突然发觉此人很是面熟,再定睛一看,顿时头皮一热,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赵拐吗,怎么会是他!”吴奇惊道:“他怎么也到这里了?” 还真是这老狐狸,几天不见,现在却又在这里遇上了!不过他此时的情况显然很不好,他头发蓬乱,灰眉土脸的满身污秽,浑身都是擦伤和抓伤,一探鼻息,吴奇只觉得他气息微弱,再不及时发现,指定就在这树上圆满了。 赵拐显然还有意识,他微微睁开眼,等他认出了是吴奇他们时,原本昏暗的瞳孔立即有了神采,也不知从哪来的气力,赵拐突然猛地坐起了身,揪住吴奇的衣领将嘴巴往前凑,吃力地叫道:“十三!十三……!” 吴奇一愣,心道什么十三?赵拐依旧紧紧揪住他不放,更加费力地道:“药!十三……!药!十三!”一边说一边指着鬼伍身后,说完猛地一阵咳嗽,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鬼伍指了指一旁那些如断手一般的红色蛇藤道:“我刚发现他的时候,他全身都被这种鬼血蛇藤缠得不能动弹,还有的都钻进了他嘴里,我们不来的话他肯定就困死在这里了!” 赵拐缓过了一口气,依旧指着鬼伍身后,努力想说话,可他受伤太重,气总是接不上来,当下一激动便晕死了过去。 “什么药?什么十三?”吴奇掐了掐他的人中追问着,接着又抬头对鬼伍道:“他好像在指你的身后!” 鬼伍听罢一转身,挥手便掰开了几根枝叶,再伸手往里一探,当下脸色一沉,惊骇地向后退了退。莫伊一见此情知不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如果是蜂巢的话不用担心,我的箫声可以对付黄金鬼蜂!” 吴奇很敏感地意识到,问题可能比黄金鬼还要蹊跷,真要是那些怪蜂,鬼伍反倒不用畏惧,况且自己也察看过了四周,并没有发现那种像灯笼一般挂立的蜂巢。 鬼伍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后退,自己则小心地拨开那些掩盖的枝叶,吴奇将火把向前一伸,便看到枝叶里一个光滑的东西,泛着光泽,模糊地映照出了几人的身影。待鬼伍小心地将四周的枝叶都清理完毕,那东西完全裸露了出来,几人一看都是一惊:这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铜制箱子! 那铜箱呈长方体,紧紧地卡在槐树的枝桠上,箱体环绕着几圈那种红色的蛇藤,大概是重量太大的缘故,那些枝桠都被压得变了形,扭曲成异状畸形地生长着。吴奇感到有些不对劲,待靠近至那铜箱子,近距离地看清楚了它的模样后,这才恍然大悟,止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这是棺材!”吴奇既吃惊又很肯定地对鬼伍道:“就是这种用铜制的棺材,用来镇尸的,应对某些尸变!”吴奇异常肯定,三叔公那种奇特的葬制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现在在这样的地方再次见到,而且还是在树上,这一时让他惊恐交加,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莫伊道:“这没什么奇怪的,我们这的人死后都用木棺装了葬在树上,族长命令必须得这样做,因为有些人不能够入土!” “那这个为什么要用铜棺?”吴奇问道。 莫伊回道:“铜棺我还没见过族人用过,不过在我们的传说中,铜棺只有身份地位高的人才可以用,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它的作用是为了应对尸变!” 吴奇听得额头冒汗了,怪症他见过,奇虫异蛇他见过,唯独尸变他没领教过,谁知道这古怪的棺材里会发生些什么! 更可怖的是,那铜棺居然并不是密闭的,棺盖朝自己的一边被掀开,向左有些偏移,显然是被人打开过。吴奇知道这很可能是赵拐的杰作,当下暗道这老家伙老毛病又犯了吗?甩开了其它人就为了自己跑到这边来开棺材!而他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定然是开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 鬼伍沿着铜棺棺盖被启开的缝隙,轻轻地向一边抽,将棺盖抽到半开的位置,几人再小心地探出脑袋往棺内一看,一具红装素裹的女尸赫然显现在眼前。 刚看到这张脸,吴奇即皱了皱眉头。从她全身的装束来看,的确是一具女尸,只是这人的面部生得太奇怪了,吴奇听赵拐形容过这种奇特的长相,但见她满脸煞白,浓妆艳抹,似乎吹弹可破,头发环绕着盘起,打扮得更日本艺伎一般,女尸安详地闭目,两片嘴唇微微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更离奇的是,她的左右脸颊上分别长着几根手指长的胡须,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猫脸一般。 赵拐可是遭遇过一次这种东西的,差点就要了他的小命,这次又遇上简直是奇闻,怎么他的点儿就这么背,每次都被这鬼东西觅上!或许,赵拐找这种东西是有意的,本身就带有很强的目的性。这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了赵拐刚才所说的话,当下更加确定了他是来搜寻某种东西的。他听得很清楚,赵拐当时说的是药,吴奇之前听赵拐提过,赵拐也曾被那些怪猴强迫服用了丹丸,难道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什么解药吗? 莫伊一看即大惊道:“猫惊尸?这不可能,这种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看吴奇二人毫不知情,莫伊对他们解释道这种东西叫猫惊尸,和血信红一样,是极其邪恶的东西,能给村寨里带来灾难,所以都是村寨里驱逐铲除的对象,猫惊尸正是某种尸变形成的。 吴奇一听立即又困惑不已了,不是说这种高规格的铜棺就是为了应对尸变的吗,怎么还会尸变成这东西!是使用者在使用的过程中出了些问题,还是他们特意用这种密闭的铜棺来封死这种尸变产物? 鬼伍轻声问道:“赵拐对你说了什么?”吴奇如实回道:“他说药,还有什么十三!” “十三?”鬼伍听了一怔,立即将目光又瞄向了棺内。“你肯定他说的是十三?” 吴奇点了点头,鬼伍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搞不懂三叔公临终前说的这个数字,在眼下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又有什么不寻常的意义。他只知道,这绝不会是个巧合! 鬼伍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后,自己凑近那女尸的面部,轻轻地伸出手,按在那女尸盘起的发髻上,小心地按压着摸索着什么。突然,鬼伍的手定住了,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他用双指夹住,猛地一抽手,手收回来时,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便多了一枚像发簪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也是铜质的,约有十公分长,模样还算得上精细,它的一头呈扁平状,一头是如铁钉一般的尖头,看上去就像是带着剑柄的圆筒剑一般。吴奇疑心是发簪,但发簪属于饰物,和其它的饰物一样,一般金质的,银质的和玉质的最常见,几乎没有铜质的。而且,这种廉价的饰物和棺主的身份不相匹配。 鬼伍继续在她的发间搜寻着,一个接一个将那些东西取了出来,当最后一根被取出来时,吴奇惊讶地点了点数目,发现刚好是十三根,当即大骇不已,难道赵拐来找的就是这些东西? 这些像发簪一样的金属棍状物造型相同,但长短不一,很像是头发上的装饰物。莫伊一看立即又睁大了眼睛,惶恐地道:“怎么会是这个?这是族长说的十三钉魂针!只有本族的圣女才能有,难道这里面的也是……?”莫伊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己的发簪,从头发里取出了十三枚和那些金属棍状物一模一样的东西,所不同的是莫伊的那些是玉质的。 鬼伍道:“名副其实的十三钉魂针,我是从她的头里面拔出来这些东西的!这种钉子才是真正起到镇尸作用的东西!” 第31节 莫伊一听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皮,一想到这种东西居然直接扎在人的脑子里,她不由得一阵哆嗦,手中的那些东西也不敢再戴回头上了。 吴奇咧了咧嘴,望了一眼棺内那具长着诡异猫脸的女尸,惊愕地道:“靠这东西扎进人脑里镇尸?这方法有些……!”话没说完,吴奇心里便咯噔一下,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不对!好像有些不对!吴奇哆嗦地扭过头,再次瞅了一眼那女尸,顿时脑门一热,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堵住了呼吸:妈的!那具女尸的样子好像变了,原来的她明明是平躺着闭着眼睛的,而现在,她的双眼居然睁开了,嘴角也随之咧开,歪着脸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奇看。 第四十七章 开锁吐丹 吴奇被她这一瞪,吓得脚下打滑,险些从树上栽下去。那女尸晃了晃脑袋,嘴巴缓缓地张开,原本煞白的脸变成了淡绿色,不一会儿,那绿色越来越深,一种像绒毛一般的绿毛缓缓地从女尸的头上长了出来,顺着脸往下蔓延,很快就将女尸的殓服都撑起来了。女尸的肚子也越胀越大,很快便高高隆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鬼伍脸色一变,大叫了一声不好,伸手就将棺盖抽过来试图将铜棺盖住,可那棺盖实在太沉了,鬼伍还没来得及盖到棺首,那女尸猛然坐了起来,整个上半身探出了铜棺外,用力挤压挣脱着。 吴奇此刻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就准备上前帮忙,鬼伍一使力,大声道:“快!火!快烧掉这东西!让她出来了就麻烦了!”话刚说完,那女尸猛一伸手,一把掐住了鬼伍的脖子,死死地抓住不松手。 鬼伍被那女尸紧紧卡住了脖子,脑门都渗出了汗,但他依旧毫不松懈,用棺盖将那女尸的身子牢牢顶住。吴奇不敢怠慢,吼了一嗓子便举起火把,朝着女尸的面门就烫了上去。 女尸的头颅一沾火,立即像引燃的油球一般,火“嗖”地就腾了起来,伴着那女尸的一声凄厉的惨叫,火势迅速顺着就往下蔓延。女尸身上的殓服和绿毛极其易燃,不一会儿,整个铜棺都着起了火,一股呛人的焦臭伴着浓烟弥漫开来。女尸剧烈地挣扎起来,伸出引燃的双手四处乱抓,鬼伍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十几道血痕很快上了身。 那女尸一阵惨叫,猛地将棺盖掀开,身子挺立就想从棺中站立起来,猛烈的火势下,她显然感觉到了威胁,拼了命地揪着鬼伍死死不松手,不知道是想出来,还是想拉着鬼伍给她殉葬。 铜棺的棺盖被火一烤,不一会儿便烫得不得了,让人无法触摸,鬼伍紧紧抱住棺盖,丝毫不肯松懈,灼热剧痛之下,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女尸的脑袋都快烧成黑炭了,哀号声响彻山谷,凄厉刺耳,此刻她还不死心,使出全身的气力,用力地将棺盖顶得咣咣作响,身子一点一点挺立着往外钻。 莫伊一看这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吴奇熬不住了,索性发了发狠,拾起了鬼伍的马刀,大喝了一声,照着那女尸的脑门就横扫过去。那女尸的脑袋经过一番灼烧,已经脆弱不堪,这一刀下去直接脑袋搬家,只见一个火球径直弹起,顺着槐树间的间隙直掉下去。这一下,女尸终于渐渐停止了挣扎,随着火势的越来越弱,最终没了动静。 鬼伍长舒了一口气,赶忙松开滚烫的棺盖,一个劲地甩着手。忽然,一阵像猫叫一般的怪异声音从烧焦的女尸腹中传来。吴奇一听心立即就蹦到了嗓子眼,莫伊更是惊恐地睁大眼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于这种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的东西来说,吴奇他们的第一反应还是恐惧。 几人往棺内一探,那女尸已经成了一副焦炭,只是腹部依旧不住地蠕动着,忽然,那腹部破出了一个裂口,一个血红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吴奇一看当即就傻了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竟然是之前那只受伤的血信红!那血信红脑袋朝上,半个身子还卡在女尸的腹中,它猛地抬起头,一个疾步窜到了一棵枝桠上,张嘴一叫,双眼放射出怨怒的红光。 “它受伤了,受了伤的血信红攻击力是很强的,不杀死看到的活物誓不罢休!”莫伊有些担忧地望了望四周,接着紧盯着眼前这个可怕的对手。对于鬼伍的身手,吴奇倒不担心,他担心的倒是眼前这只杀红了眼的妖物,谁能预料到这难缠的家伙居然如此狡猾,居然把这铜棺当成了自己的避难所。吴奇小心地往后退了退,转头吩咐二人注意戒备。 说时迟那时快,那血信红此刻要孤注一掷了,它猛地将嘴巴张大到了极限,怒嚎了一声,脑袋一缩便朝着吴奇的面门跃了过去。血信红的可怕之处并不是利爪獠牙,而是它体内的毒素,一旦被咬伤,毒素很快便会侵害脑神经,使人精神失控,像疯狗一般地咬人,直到癫狂至死。 血信红的速度奇快,别说是在树上了,就是在平坦的大道上闪避也是不可能的,但见红光一闪,吴奇只感到面部一凉,一阵腥风扑面而来,他几乎能感觉到血信红尖利的牙齿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脸庞,当下控制不住大叫了起来。 不过这一切仅仅是错觉,吴奇霎那间出了一身汗,但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一睁眼,却见血信红在距离自己仅半尺距离的空中定格住了,一只红色的大手牢牢攒住了它的半个身子,鲜血顺着指间流淌了出来。 “鬼伍?”莫伊愣了一愣,还好她已经习惯了鬼伍的神勇,只轻声道了声小心。那血信红被鬼伍一只大手猛地攒住,一下子失去了攻击力,甚至连挣扎的力气也没了,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它当下只有惨叫的份儿了。 鬼伍右手握住它,左手伸进它的嘴里猛地一抽,一条血淋淋的舌头被扯了出来,顿时,那血信红原本血红的眼珠子黯淡了下来,变成了乌黑色,整个身子的红色也迅速地变浅。鬼伍道了声“今后别再害人了”,便伸手将它甩了出去。 “为什么不杀掉它?它会给村里带来祸害的!”莫伊对鬼伍的行为表示不解,心有余悸地问道。鬼伍冷冷地回了一句:“随它自生自灭吧,我断了它的毒腺,以后它没法再害人了!” 鬼伍顿了顿,接着道了一句,吴奇他们听了直觉得脊梁直冒冷汗。“我是不会对同类下毒手的!” 吴奇躲避那血信红动作太剧烈,一个趔趄没站稳,竟然直愣愣地栽进了那铜棺里。那铜棺内一片狼藉,被刚才的大火熏得漆黑,还有些发烫,吴奇碰了一身的黑灰,踉跄着站起身。就在这时,铜棺内壁上的雕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先前吴奇根本没机会注意这铜棺的内部,现在一看还真有些吃惊,铜棺的内壁上居然不是平整光滑的,而是布满了纹饰。要是寻常的纹饰,或许不会引起吴奇太大的好奇,但茫然间,吴奇竟觉得那些纹饰有些面熟。吴奇用袖子擦去大火熏烤的黑色烟渍,四周的纹饰这才显现出来,吴奇扫了一眼,很快明白为什么这些纹饰似曾相识了。 纹饰所描绘的,是一个个裸体的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和位置展示人体的某个位置,这些人体图一共有十三幅,每一幅上面都会有一个豌豆大小的黑点,标识得十分的醒目,与之向对应的还有一个之前发现的那种像发簪一样的金属棍。这些图样对于平常人来说,也许就是天书,不知所云,但吴奇靠着作为医者的敏感,第一眼便瞅出了端倪。 那些黑点所标识的,分明是人体的穴位,吴奇只扫了一眼,便很快确定那些穴位的名称,由左向右环绕,人体图上黑点所标识的分别为:阳关、肩贞、鬼垒、鬼障、中府、天泉、鬼壁、劳宫、曲泽、鬼门、内关、鬼府、中冲等刚好十三穴。 “鬼门十三针,鬼门十三针!我明白了,我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吴奇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从铜棺中跃了出来,他这一失态倒把鬼伍和莫伊吓了个够呛,当下以为这小子掉棺材里中了邪了。 吴奇来不及解释了,伸手向鬼伍要到之前从女尸头上拔下的十三根小铜钉,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爬下了树,马不停蹄地又穿过夹道,返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喇叭口石洞里。鬼伍和莫伊实在担心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了,赶忙尾随而至。 那铜人依旧矗立在那里,吴奇深吸了一口气,凭着刚才的记忆,小心地将那些小铜钉插入相关的穴位标识黑洞里,待十三枚铜钉尽数插完,忽然铜人的肚子里发出一阵“霍霍”的声响,接着原本紧闭的嘴巴往上张了张,咯噔一声,吐出一粒红色的丹丸。紧接着,那铜人的嘴巴不住地开启闭合,反反复复,一粒粒丹丸源源不断地从它嘴里被吐了出来。 谁能想到,这些所谓的铜棍会是钥匙,开启生命之门的钥匙! 三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几缕淡淡的笑容便在几人的脸色绽放开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随着那些丹丸一粒粒落下的齐整节奏,涌上了各自的心头! 尾声 吴奇他们取回了丹丸,所有人服用了之后,一系列曾经让他们恐怖的症状从此烟消云散。村寨中的人压抑了多年,沉重的包袱卸下后,他们终于爆发了,一群人愤怒地烧毁了整个村寨,还聚集到一起准备砸毁后山禁地。在吴奇他们的劝说下,他们这才罢休,无论如何,后山都属于国家历史文化遗址,理应受到保护。 村寨中除了那云深不知处的族长,所有人都走出了深山,这些人因为长期生活在深山,已经与外界社会严重脱节,当地政府集中将他们规划在一片区域,集中进行教育训导,很快,这些人都已经能够自食其力,十多年后大多化整为零地融入了社会中。 考古队的人全部安全返回,一系列的丹药也被考古部门拿去作系统深入的研究。杜凡因为中了那妖蜂的毒,脑部受到不小的损伤,回去后一直进行着康复治疗。赵拐受伤也较重,这次原本残废的左腿又受了一次重创,加上毒素的侵蚀,基本上已经废了,他不得不做了小腿截肢手术,看来上天强迫赵拐必须得安分守己了。赵拐康复出院后,依旧供职于省文物局文物鉴定科,并作为资深专家和孤老残障人员,享受国家特殊照顾。 鬼伍在事后直接淡出了,吴奇曾设法找寻他的踪迹,但一直没有消息。吴奇可以理解他的心境,也许因为相貌的缘故,鬼伍不愿踏进外面的世界,情愿选择行游山野之间,或许茫茫大山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再说说吴奇了,经历了这一切,吴奇对生命的看法改变了许多。遥想一千余年前,常天井殚精竭力炼制丹药,试图掌控别人的生命,他或许并不知道,生命是所有人自己掌控的东西,没有人有权利掌控自己以外的生命,而就算是掌控,那也不会是永久,终有一天枷锁会被挣脱的。 尊重生命、爱护生命!不仅是医者要做到的,也是每个人都要努力做到的! 吴奇坚信中医依旧是世界上最神奇最实用的医学,他结束了深山中的生活,进入中医学院继续深造。在霓虹灯闪烁的都市中,他常常想起大山深处那群朴实的村民,那高深莫测的老道人,那美丽的山里姑娘,还有那张如红日一般赤红的脸庞。 又是一年清明到,几年没来给三叔公上坟,今年该给三叔公扫扫墓了!吴奇赶着清明时分回了乡,直奔三叔公的墓地。去那一看顿时惊呆了,几年时间没来,三叔公的墓地里忽然多出了一棵大树,当吴奇发现那居然还是一棵槐树时,顿时有种不安的感觉。 吴奇清楚地记得几年前来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树也没有的,很难想象短短几年事情,居然长出了这么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三叔公告诫过,自己的墓地里不允许出现槐树的,有了就必须砍掉!这话一开始吴奇还不怎么信,经历了这一切,他没有什么东西不信了。 伴着电锯刺耳的声响,那棵巨大的槐树轰然倒下,众人收拾着各自的家伙,准备按着吴奇的意思砍断那些枝干付之一炬,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像人一般东西从茂密的枝叶中跌了出来,一行人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一眼望去,那东西很像是一具被大火烧焦了的人的尸骸,悬挂在槐枝上十分的诡异。吴奇不由得想起了大山里经历的种种诡异,很难想象在三叔公的墓地里居然也碰到了这东西。 他小心地走近,拨开槐树的枝叶望了望那东西,尸骸浑身一片黝黑,就像是用炭雕出来的人似的,实在搞不懂人怎么会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在树上死亡!吴奇皱了皱眉,望了望那尸骸的面部,尸骸的面部尚且算清晰,轮廓很明显地显现了出来,让人一眼便能辨别。吴奇仔细一看,便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扑面而来:咦!这死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好像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一惊,赶忙俯下身凑近一看,顿时脑门一热,不敢相信地摇着脑袋:这张脸自己实在太熟悉了,槐树上的尸骸从脸部轮廓来看,居然和鬼伍的一模一样! 吴奇只觉得鼻子一酸,心中也跟着一阵酸楚,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敢相信,自己苦苦寻找鬼伍几年,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往事历历在目,曾经灯影闪烁,二人一同研习医术,并肩作战,共同对付可怕的对手。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个身手不凡、坚定勇敢热心的人,最终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天上忽然飘起了毛毛细雨,似乎上天也为这样的场面而抽泣,吴奇让众人先离开,自己独自一人淋着清明的雨,无限惆怅! 忽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很小,但吴奇听了感觉就像是猛然听到了天上的一阵炸雷一般。 “这个人很像我!”那声音道,吴奇猛一回头,但见一张熟悉的红色脸庞挂着略显顽皮的笑容,静静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