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最好的年代》 序:危险驾驶 方肇 韩寒几乎从来没说过他的童年,好像一生下来他就十三四岁,足以给爹妈添堵、给老师惹祸并让一干漂亮女生夜不能寐了。他的经历跟林雨翔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而且在十七岁开始正式的作家生涯之前也很少有别人的生活经历可以借鉴,因此我总是把青春期的韩寒与《三重门》里的林雨翔弄混。那个年龄很容易被称为叛逆,而到了今天则容易被视为谋反,但韩寒自己总是归结于嘴巴太大。比如在我跟他之间经常发生这样的对话: ——韩寒,昨天的赛前新闻发布会你怎么没去啊? ——在赶着试车。可能组委会怕我嘴巴太大乱说话,故意安排我这时候试车。 ——韩寒,你要是没开赛车而进了足球圈,估计也得被拉去打假球吧? ——不能。钱少了收买不动我,钱多了我嘴巴大肯定要出去说。 韩寒的嘴巴是够大的,大到连奥巴马来访问也想跟他聊聊,大到回头他就把这事儿告诉我了。然而在多年的采访中我已经形成了习惯,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但是我会有自己的新闻原则。比如说车手带老婆或女朋友或时而带老婆时而带不同的女朋友来比赛,从来没有谁拿它当做新闻去炒作,所以韩寒在赛车记者面前基本上都能坦然自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不必担心被人家给整到版面上去。 这样过了七年,菜鸟韩寒成为了年度总冠军,辍学青年成为了年度人物,也到了把他的故事整理出来说给大家听听的时候了。恰巧我也是从2004年开始经陆鸣尧引路介入中国赛车运动报道的,而且还特别关注赛场之外的韩寒,还恰巧也会写字,便责无旁贷。路金波认为,未来一定会有一门“韩学”,那么此书愿意承担记载韩寒成长生涯相关资料的责任,即使只能打上“仅供参考”的标签。对于广大韩迷来说,收藏一本就等于留了面记载青春岁月的镜子,看着封面上的韩寒,映照的是自己的岁月刻痕。你会记得,那时候我是多么迷恋一个人,期待着他的点滴信息。 因此,本书最重要的是总结韩寒的创作生涯,从文学的角度看待一个畅销书作家的成长道理。关于韩寒的赛车过程,本来不想多写,毕竟日程生活中关心他的人会读到相关的新闻,但是在看了《赛车总动员2》之后,我觉得还是要写。尽管那只是一个情节简单的动画片,但是里面有厚重的文化和精神,足以让那些拿赛车运动当傻子豁命的质疑者找到答案:他们为什么要去冒险?躺在沙发上看肥皂剧不是更舒服吗! 现实就是一堵墙,墙上开满了狗洞,韩寒只要肯妥协一点点,就能过上更富裕、更主流的生活,甚至像七十年前的高尔基、四十年前的郭沫若那样当上“旗手”也未可知。然而韩寒宁死不屈,绝不低头,我想最重要的区别就是以前的旗手们都不开赛车,不会理解一个成天以冒险为乐的人为什么时刻抗拒安全车的带领?日近长安远,因为不同的人一辈子都跑在不同的赛道上,即使偶尔非常接近,但永远也不会同路。韩寒理想的赛车,就是在危险到几乎失控的边缘驾控着自己的线路。世界太大,韩寒太小,缈小得如同凡尘中的一粒砂,脆弱得如同三九天的草根。 是的,我们都是草根,我们一样,胸中有血心头有伤,穷得像茶傲得像兰。如果你懂得海明威所谓丧钟为谁而鸣,就应该知道韩寒在为谁写作,他就生活在你我之间,桀傲不驯,危险驾驶,百折不回。 韩寒的赛车究竟是职业还是玩票? 头顶着作家、车手及社会意见领袖三项桂冠的韩寒近年来始终处在当代中国青年的关注焦点中。然而,作为作家,韩寒并非每年都有新书问世,作为车手,也不是每个分站都有冠军奖杯拿,作为意见领袖,他也没经常更新博客,韩寒最惹人注目的东西,完全在场外。最近两年来,关于韩寒的两大主流新闻,一是被《亚洲周刊》评选为2009年度风云人物,二是在2010年度中国作家收入榜上持续滑落,再次跌到了勉强前十名的地步。然而,这里面有两处对韩寒的误读,时至今日也很少有人能整明白。 《亚洲周刊》评选韩寒当年度风云人物绝不是因为他最近当上了拉力赛的年度总冠军,因为之前他在07年的场地赛和08年的拉力赛上都已经拿到过千六组的总冠军,第三座总冠军奖杯并不具备更特别的意义,尽管这能够让他看起来更像飞鱼菲尔普斯那样技术全面。韩寒的主要成就应该在全球第一的博客上,四亿多人次看他的嬉笑怒骂,并非因为他是作家中跑得最快的司机,而是因为他代表着中国最广泛的草根思维,总是以一只民间菜鸟的身份抒情,他的博客总是闪耀着人性的光芒,感动中国。 然而直到今天,在赛车方面,韩寒的成就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认同。严格意义上说,中国的赛车运动只有两项,拉力赛和场地赛,其中各有两千和千六这样两个大组,也就是说,总共就4个有份量的总冠军,韩寒已经拿到了其中3个。在拉力赛中,中汽联之前的官方称呼是“n4组”和“s组”(2009年以后改为“国际杯”和“国家杯”),韩寒全部赢了下来,这几乎相当于刘翔在110米栏和马拉松两个项目上都得了冠军。而在场地赛上,韩寒已经统治过千六组了,他还一直憋着想再去欺负一下两千组的同行们,如果让他做到了,就相当于聂卫平在围棋和跳棋两项国际比赛中都当了棋圣。这个目标,韩寒自称为大满贯,他以为自己随时可以做到,但在我采访过的其他车手看来,一定要竭尽全力阻止他做到。毕竟赛车是项高危险的体育赛事,不是绣花做文章,如果让这个从来不练车的家伙轻易就封了神,别人还混不混了? 韩寒曾经这样表述他的赛车理念:“赛车运动就是在操控与失控之间寻找平衡点,谁把这根钢丝拉得最细,但是还不拉断,谁就赢了。”获得n4组年度总冠军的2009年是他完赛率最高的一年,而且最终的胜利来得也相当艰难,与他对阵的都是职业车手,这一点与体操世界冠军莫慧兰、奎媛媛的赛车有本质的区别,后者只是赛车运动的爱好者,总是谦虚地请韩寒教练指点指点。 对于韩寒来说,得到《亚洲周刊》的肯定,对他的赛车成绩并没有更好的宣传效果,只是能让更多的局外人意识到,他跟那些偶像型的80后作家确实不是一个档次的选手。开赛车,需要有清醒的头脑,当作家,更是如此。 中国古代有多少富人?谁能记得清!那些家财万贯的人都叫什么名字?谁能说得出!这个财富榜用赚钱多少去衡量商人没有问题,但是用来衡量作家就实在太滑稽了。首先中国没有一个让作家凭借作品就可以衣食无忧的体制和环境,你当这是美国呢?写本畅销书就够你一生一世吃不完喝不完了!韩寒写了那么多书,本本畅销,但是办上《独唱团》,马上就阮囊吃紧。 这没什么可惊讶的,如果赚钱的本事便足以证明一个人对社会的价值,那么王宝森肯定比孔繁森厉害。如果在大清朝搞这么个榜单,我相信和坤肯定能独占鳌头而曹雪芹名落孙山。那么韩寒到底是会赚钱啊、会赚钱啊还是会赚钱啊?韩寒当然会赚钱,也比较有钱,但是他的心思并没有完全都放在赚钱上,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不过,我一直不认为韩寒就没有郭x明富裕,一方面,写作之外韩寒还有其它赚钱的渠道,比如他是斯巴鲁车队和333车队的签约受薪车手;另一方面,他有朋友,有广泛的读者群,即是财富。从社会责任感方面来考量的话,韩寒的博客可以得到华人世界最大的认同,这个多少钱也无法买到。 研究韩寒,这一当今中国社会的独特风化现象,我们不能注意的是,他的三重身份总是在起着互相促进的作用。韩寒出道以来,始终能够保持着大众的持续注意力集中,书差不多是一年一本,不写书的时候他就去赛车,既不写书也不赛车的时候,他写些被广泛分享的新浪第一博客。 单纯写作讲故事,我认为韩寒不及王朔,王朔是真正的京片子出身,贫嘴帮总舵主,而韩寒在构建故事框架的过程中经常改主意,除了最初的《三重门》之外,其它作品在贯彻传统文艺理论给小说的定义方面都有缺陷,这种写着写着就满嘴跑火车的情况直到2009年《他的国》问世才得到根治。“序幕——开端——发展——高xdx潮——结局——尾声”,每一个在大学中文系里混过的人都被告知,从前的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到“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结束。而韩寒的小说从来不是这样,如果称作魔幻现实主义的话,绝非《光荣日》这一本,几乎每本都得算科幻作品,只有最后出版的《1988:我想跟这个世界谈谈》是个例外。读者看小说,毕竟不是读诗歌,不是有好的句子、好的桥段就可以满足的,必定还是要看情节的。这就像金庸与古龙的区别,金庸有最大历史背景之下的故事,侠客有招式,一出手就是“亢龙有悔”之类的,看得人心惊肉跳,而古龙净讲些“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虚招,打得云山雾罩,眨眼之间尸横遍野,但是人怎么死的可得你自己去想象,这么读着,当然很不过瘾。奇怪的是,韩寒的每一本书几乎都不会少于50万的起印数,这就很耐人寻味了,你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这些买韩寒书的人,看的是什么? 谁知道王朔现在在做什么?杨红樱又在哪里?无论他们的作品卖了多少册,拿了多少版税,中国的作家原则上都是“隐形人”,他们的生活与作品是毫无关系的两件事。而韩寒与传统作家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作为一名赛车手,七年来他始终是体育媒体关注的焦点人物,是一个被报道者。 那么我们也就不必奇怪,为什么徐浪和刘曹冬开赛车比韩寒厉害,但是粉丝却没有韩寒多了,因为他们只是赛车手里跑得最快的,而韩寒是作家里面跑得最快的,那区别可大了! 一日写书,终身作家 而在不写作及不比赛的时候,韩寒对国计民生的格外关注及其草根立场为他赢得了更多的选票。几次著名的网络论战,也都是以韩寒的大获全胜告终,以至于很多不怀好意的人都想看看韩寒如果跟王溯掐上一架是个什么样子,然后产生了许多“地沟帮”的实习生。不幸的是,韩寒与王朔互相欣赏,没上套。韩寒甚至宣称,如果要他在博客里大战王朔,除非对方伤其家人抢其女人,但是,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傻逼才忙着写博客呢! 在当今中国,一个人如果不反社会不反人民,还有什么帽子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呢?那就是“为富不仁”。而韩寒对底层民众的深切关怀和同情,让他始终与互联网上的芸芸众生站在一起,当他的博客点击量上升到全球第一的绝对制高点时,那些以抢沙发、板凳甚至地板为荣的网友怀的不是高山仰止的敬畏之情,而是回到自家后花园后听邻居孩子臭贫的轻松。“我们的韩寒”,这种广泛的认同感,是他赖以生存的基础,如果总是代表“我自己”的话,韩寒就只能永远是个没读完高中的辍学生,写些15岁以下少年儿童如何早恋的金科玉律。 写作带来人气,赛车备受关注,博客点击量又扶摇直上,三者互为依托,相得益彰,这让韩寒成为了中国最红的文化名人。这个时候我们回头再看2004年之前的韩寒,你会相信,仅仅凭借写作好,是当不成好作家的。在2004年之前,韩寒都干了些什么呢? 1997年于《少年文艺》等发表小说——《傻子》; 1999年获得“首届新概念作文比赛”一等奖——《杯中窥人》; 2000年获得“第二届新概念作文比赛”二等奖; 2000年出版长篇小说《三重门》至今销量200万册以上(该数字仍在持续增长中,无法确定,下同),为中国近二十年来销量最大的文学类作品; 2001年出版散文集《零下一度》至今销量110万册,2001年全国图书畅销排行榜第一; 2002年出版小说《像少年啦飞驰》至今发行87万册,2002年全国图书畅销榜排名第一; 2002年出版作品精选集《毒》、《毒2》至今发行80万册; 2003年出版杂文集《通稿2003》至今发行90万册,2003年全国文学类畅销图书排名第三; 关于《通稿2003》,还有个歪打正着的故事,这一年韩寒本来决定开始正式参加拉力赛,然而很不凑巧的是,中国发生了令人谈虎色变的“非典型性肺炎”,而且我们可以负责任地说,这场灾难不是韩寒整出来的。尽管车手们都已经赶到了龙游,但是出于安全原因,组委会临时宣布比赛延期了。于是,韩寒也只好回到上海家中,用埋头码字的姿态,表达对“非典”的蔑视。此“非典”非彼“非典”,乃是社会上暗然涌动的一股“倒韩”潮,韩寒江郎才尽了?《三重门》模仿钱钟书?诸如此类,面对这些“非典型性”质疑、怀疑和猜疑,韩寒不得不拿起笔作刀枪,趁着大家都不愿出门之际,宅了一个夏季,以针砭应试教育为契机,写下大量杂文,当秋季来临,“非典”也被彻底征服后,它们结集而成了《通稿2003》。 不过,这本书并没能完全回答在小说方面“韩寒是否江郎才尽”的问题,毕竟在《三重门》之后,韩寒还没有写过一本创作型的作品,《像少年啦飞驰》似乎是一本文学水平很高的日记,他自己也开玩笑地说:当时实在没钱了,就只好拿自己学习赛车的生活素材来应付。因此我一直感觉这本书不像是虚构作品,因为你不能不考虑他那几年的北漂生活到底是怎么过的。当然在语言风格方面,此书仍然保持着韩寒的惯性,重要的是,不再有那么多钱钟书式的博喻,也就是说,不学钱钟书,韩寒一样可以把语言把玩得娴熟而华丽。此外,《毒》的主要内容不过是前三本书的精彩段落汇编,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一部独立的作品,如果他想用《通稿2003》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作家而非愤青的话,这方面的努力几乎是毫无成果的,因为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愤青。这时候的韩寒只是个待产的孕妇,虽然《长安乱》早已孕育腹中,但只要它一天不生出来,就不能用肚子的大小来证明自己的生育能力。 韩寒自认是个赛车手 2005年我在短命的搜狐评论频道为韩寒开设专栏时他曾经给过我几篇文章,关于他早期的赛车生活,与《像少年啦飞驰》中的片断多有重合之意,文章写得非常生动而风趣,但是传播效果跟现在的微博相比却相差甚远。当时一则中国的赛车运动还不是很成型,影响力远没有现在大,二则韩寒的赛车活动也非常业余,所以那个时候尽管也参加比赛,韩寒的初级阶段并不是很成功。具体如下: 2003年代表北京极速车队参加全国汽车拉力锦标赛,上海站n组(国际组)获得第六。 长春站获得n组(国际组)第八。 北京站获得n组(国际组)第六。 这样的成绩,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在主流赛车媒体的报道范围之内,就是个菜鸟。我想即使换成林志玲穿着超短裙来跑,也难有什么报道空间,除非赛车记者都被娱乐记者赶出了阵地。2004年,才是韩寒真正进入赛车运动的“韩氏元年”,之前都只能算是预科旁听生的小打小闹。直到2010年,韩寒的比赛已经可以左右车队的分站积分走势了,韩寒与刘曹冬的冠军竞争,才真正成为了赛车记者每站必报的重头大戏。 如今的中国拉力赛任何一个分站上,关于韩寒的报道都不少,不过在赛车记者的眼中,他就是个车手,与会不会写小说关系不大。这一点,韩寒自己也非常认可,如果要套用咱们的传统思维问他:韩寒,你是哪个单位的?他只能回答说:“斯巴鲁拉力车队,车手。”举个简单的例子说,假如同一个记者采访韩寒,在2003年会问他,写作与赛车哪个占用了你更多的精力?而在2010年则会问,第一赛段的每一段都慢了十几秒,轮胎不对还是避震太软? 记一:浪子下山,韩少上道 韩寒的赛车活动其实在2003年就已经开始了,在2001和2002年这两年,他的赛车训练基本上都是在卡丁车场完成的。多年以后他自己这样介绍说:“上海一个卡丁车场,北京一个卡丁车场,两边都做时间,立纪录。每次回到上海,就要看一眼谁破了我的纪录,有个哥们儿比较搞,三十多岁了,每次都带着孩子来,下场之前叮嘱孩子说:儿子你好好看着啊,看爸爸把他们的纪录都给超了!跑了几天,终于做出了新的最快单圈,赶紧回到北京去看,我的纪录还在不在了?如果被人家破了,再拼命去把它超回来。” 韩寒的赛车活动其实在2003年就已经开始了,在2001年和2002年这两年,他的赛车训练基本上都是在卡丁车场完成的。多年以后他自己这样介绍说: “上海一个卡丁车场,北京一个卡丁车场,两边都做时间,立纪录。每次回到上海,就要看一眼谁破了我的纪录。有个哥们儿比较搞,三十多岁了,每次都带着孩子来,下场之前叮嘱孩子说:儿子你好好看着啊,看爸爸把他们的纪录都给超了!跑了几天,终于做出了新的最快单圈,赶紧回到北京去看,我的纪录还在不在了?如果被人家破了,再拼命去把它超回来。” 在北京期间韩寒跟朋友苏阳一起搞起了改装车和组建车队的尝试,后来他们就组成了北京极速车队,跑crc(全国汽车拉力锦标赛)c(全国汽车场地锦标赛)。但是由于“非典”的影响,2003年的crc相当混乱,赛历一改再改,一推再推。韩寒在首站上海和北京两站都跑出了第六名的成绩,这应该被视为是个奇迹,因为按照他当时的所驾驶的“民用版evo5”来说,拿到积分的唯一希望就是前面的高手大面积退赛。最终这一年他还拿到了n组的年度第八,积了22分,这真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成绩。 一、结识徐浪 2003年底,韩寒跟随新结识的朋友徐浪去他的老家武义练车,飞车王徐浪练车可是从来不封路的,他横着车身漂出门,山上就放倒了消息树,满村响起了“敌人飞机来袭”的警报声:徐浪上山啦……大人孩子关门闭户,赶鸡圈狗。等他练完车回家时,村子里又是一阵警报声:徐浪下山啦……鸡鸭鹅狗大人小孩再次紧急坚壁清野。坐过徐浪的车之后,韩寒才明白,原来赛车是这么开的啊!之前他只坐过周勇和刘斌的车,但当时他对赛车的理解还太肤浅,就好像是小学生虽然也进过清华的课堂,可是老师在讲什么完全听不懂,什么都没学到。 2004年,韩寒开始了他真正的赛车生涯,除了crc之外,这一年还有一件标志着他进入职业赛车生涯的大事——拿到了参加亚洲宝马方程式的奖学金五万美元。尽管这也同时限制着他没能在2004年跑c,但不管怎么说,跑过一年宝马方程式之后的韩寒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毕竟多数情况下比赛用的都是f1赛道,这样的经历在当时的中国赛车圈里,还没有几个人能有过。仅仅去了一趟马来西亚试车,还没能真正跑上比赛,韩寒就已经快乐得无法掩饰了: “我只是不断告诉大家,方程式的刹车距离是很短的,高速弯是很不可思议的,这还没赶上f1呢,已经让我等有小人得志的感觉。而我的朋友也大肆夸大我的驾驶感受,后来甚至出现200公里时速10米刹停和250公里过发卡弯等欺世盗名的弥天大谎,我们这里完全是一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景象。” 于是这一年,从crc上海松江站开始,韩寒正式上道了。不过韩寒所在的北京极速车队在整个crc的大舞台上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即使他的比赛越来越受到关注,但人们更关心的是他作为一位青年作家的社会属性,比如说他的《通稿2003》里对应试教育和老生常谈的高考制度所做的无情嘲笑,而采访他的记者,也多数不是资深的赛车媒体,而是早报、晚报及都市报一类的外行兄弟,努力把他当做了一种不务正业的社会现象去报道。 二、韩寒也赢过大豁爷 然而,也正是从这一站起,韩寒的赛车活动有了让赛车记者下笔的理由,因为第一站在上海,他竟然赢了卫冕冠军刘斌(著名的刘豁爷,除了赛车之外,他还拿过攀岩的全国冠军)0.7秒,排在n组第七、国内车手第四。 但是韩寒的成绩也确实有点儿超水平发挥,当时主流的evo七代都已经过时了,大家讨论的都是如何适应新八代的问题,而韩寒开的不过是自己改装的evo五代车,而且配件还严重不足,即使在某一站偶尔创造奇迹,可是这车能支撑到跑完全年比赛吗?要知道,从成立到消失,北京极速车队始终不知道“赞助商”的脸长的是什么样的,完全靠车手自己掏腰包去填拉力赛这个无底洞,这事儿听着就不怎么靠谱。 上海站之后一个月,crc龙游站揭开战幕,韩寒带着上一年度未能完赛的遗憾又来了。比赛前夜,我约他晚上8点做采访,之前7点半先去红河车队采访陈自华,车队老板老麻一看记者来了,赛前会没开完都提前结束了:“你们聊,我们不讲了。”相比之下,韩寒的谱儿摆得有点儿大,因为我打通电话之后,听到的竟然是一位小美女的声音:“你好!我是韩寒的助理。对,没错,他平常给人留的就是我的号码。要采访啊……我不能确定他今晚有没有时间,要不这样吧,我跟他商量完之后再打给你?” 之前我只记得采访演艺界人士时才会跟什么助理打交道,我想韩寒只是个作家车手,又不用四处走穴、到处赶场,需要把紧张的行程档期安排得有条不紊,最大的可能就是遇到了喜欢的漂亮“粉丝”,又不好意思直接泡人家,就先招来当助理吧?这个女孩我始终没见过,因为后来就直接跟韩寒打交道了。有意思的是,那女孩给我安排了一番,定在了晚上8点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吧做采访,而我抓紧时间联系了陈自华夫妇7点半上门采访,跟王笑预定了333车队的马来西亚外援萨拉丁8点半采访。对于一名多年报道足球出身的网络记者来说,这点儿时间不是太紧了,而是太富裕了,我觉得30分钟搞定一个车手采访根本不是问题。 晚上8点,我准时到了大堂,韩寒也准时出现了,我们寒暄握手,点了两杯可乐,我注意到韩寒竟然不喝啤酒,这跟赛车圈里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赛车与啤酒,本来是表兄弟啊!一般地说,赛车圈里混的人,穿印着车队logo的t恤几乎是标准装备,但是韩寒只穿了件衬衣,眼珠黑亮黑亮的,仿佛那位美女助理每天都帮他打鞋油一般,这让我脑海里一下子冒出了顾城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韩寒与我身高相仿,我们可以平视,看着他永不躲闪的黑眼睛,再配上他那永远也长不大的娃娃脸和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实在是非常出乎我的意料。其实在此之前我也没关注过他,只是知道他是个叛逆青年,按理说既然你都叛逆了,那么起码要留长发,戴大墨镜,烟不离手,还得满嘴脏话吧?然而韩寒既没有端足了架子跟你摆谱,也没有很快就跟你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他稳稳地坐在椅子里,用一副波澜不惊的腔调回答一位从未谋面的陌生记者的提问。 你觉得自己在赛车方面会有很好的前景吗? 韩寒:虽然暂时没有很好看的名次,但是我相信以后很快会好起来。 你觉得自己从作家到赛车手这种角色的转换是偶然的吗?这个机会是怎样找到的呢? 韩寒:其实我从小就喜欢这种运动,虽然是在上海长大的,但是我的心有时候也很野的。老是幻想着进行赛车这样一种看起来比较疯狂的运动。但是以前没有机会,谁也不会把上百万的车拿来给你玩,你说我是老司机,多少公里无事故等等的,没有意义,你不可能得到这个机会。只能自己买车,自己创造条件,有了稿费以后有了条件了,机会自然就来了。 你还有多少冒险的计划?会不会有一天忽发奇想去登珠峰,或者到太平洋里玩深海潜水? 韩寒:不会不会,我不会参与那种真正有生命危险的运动。赛车虽然有危险性,但是我能控制,能驾驭。 你当了赛车手,有了一定的技术,会不会在大街上开车就很野? 韩寒:不会不会,我平时开的是另外一辆车,反倒是当车手之前曾开车在街上飙,但是现在不大会再这样做了。 为什么能这样做?你是怎么控制自己的“野心”的? 韩寒:开过赛道,再上街跑就没什么意思了。例如一个球员,从小就来踢球,但是成为职业选手以后就不大可能再随便去踢野球了。赛车的乐趣只有在比赛时才能体会,我不相信谁能够在街上做得出侧滑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写作和赛车在你的生活中各占有多大的比例? 韩寒:5:95。 95%的时间写作,5%的时间练车? 韩寒:不,正相反,赛车占95%,占据了生活中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 这两者并不是很容易糅合在一起的事情吧? 韩寒:对,一动一静,差别很大,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很好地做到了二者的统一。 在相当数量的青少年之中,韩寒是个传奇,你是他们的偶像,你这样“不务正业”是否会在社会上造成负面的影响? 韩寒:假如真的有这样的示范作用,我倒觉得对于赛车运动来说,没有什么不好,这对赛车运动也是一种促进。 在外人看来,你可能是个奇迹,想写作了,不念书也能写成功,想赛车了,不写作也去比赛,总是我行我素,又总能成功,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韩寒: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无论什么事情,我喜欢,我就要做好,很投入。 那你参加赛车,是不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干什么都能成功的陶醉感? 韩寒:如果仅仅是为了虚名,我可能去跑一种很慢速的比赛,不要直接来n组(大排量),对手又少,有的项目有的组总共只有两辆车,随便就可以拿名次,甚至得冠军。 那你玩得这么专业,却又是半路出家,秘诀在哪里? 韩寒:投入啊!我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比赛上,对比赛非常投入。 没有赞助怎么玩啊?别人开赛车,不都是要进行很大规模的改装吗? 韩寒:我的车只改装过两只倒车镜的颜色,原来是黑色的,现在喷成白的了。 是不是你的车好,无需改造就可以跟别人比了? 韩寒:不是的,这车的差距相差的可不是一点点,我的车配件什么的都没有,没改造过。主要还是资金的原因,比如我加的就是平常的97号油,你看别的车,加的都是赛车油,燃烧好,排气管内侧都是白的,只有我的车是黑的。 预测一下,什么时候你将结束这种写作与赛车并行的生活? 韩寒:场地赛,大约会到40岁左右;拉力赛,大约在30岁吧?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感觉自己已经再也无法提高了,可能就会选择急流勇退吧。但是我不大愿意去设想这一天,至少现在不想。 记得采访结束的时候,我预祝韩寒第二天比赛取得好成绩,本来聊得很兴奋的他眼光霎时暗了下来:“我还不知道明天能否参加比赛呢,技师现在还在修车,我还得再去看一下。”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事后来看,媒体和外界的关注,对于韩寒是个巨大的压力。一般车手在发动机水温过高的情况下是不敢强行比赛的,因为结果只能是一个:爆缸。但是韩寒不好意思不继续比赛,既然都来了,既然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你,人家“粉丝”都喊“韩寒加油”了,你总不能不但不加油反而还退缩吧?那就跑呗!结果……想必大家也能猜得到,不但赢不了,甚至连完成比赛都是奢侈的想法,就不用再详细描述了吧? 三、雪上加霜继续流浪 龙游站的发车仪式与超级短道是连在一起的,前面的赛车通过发车台之后马上就转到下面的超级短道去发车,韩寒的赛车排在等候的车队里时,我又一次见到了他,那天下着小雨,他身边并没有太多的韩迷,我问了他一句怎么样了?韩寒撇了撇嘴说:“够呛,水温还是高,技师忙了一夜,刚刚才把车装上,还是没修好。”那是我在东莞之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技师”这个词,一般车队都叫“维修”。最终韩寒艰难地完成了超级短道,但是第一个特殊赛段都没能跑完就歇菜了。对于其他车队来说,发动机爆缸确实不是个小事儿,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对于个体户性质的北京极速车队来说,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了。韩寒这时候经过一年的暴烧,已经把自己最初的版税烧得没剩下仨瓜俩枣了,换一台价格昂贵的发动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那跟买台新车差不多了。 雪上加霜的是,这时候北京极速车队已经将有限的资金放在c上面,决定放弃crc,而韩寒还是舍不得拉力赛。所以,到了五月份的北京站时,韩寒只能以个人名义征战凤凰岭了,幸运的是,比赛开始之前他从红河车队买到了一台发动机,可以对付着上场。与韩寒同场竞技的是台湾艺人林志颖,组委会作出这样别具一格的安排,显然也是想在电视直播时得到最大的宣传效果。明星对阵,俩票友真刀真枪玩命了!然而韩寒的赛车再次出现了水温升高的现象,如果他的脑部温度也持续升高的话,可以自费再买一台发动机,那他大概后半年就只能吃方便面了,这一次韩寒理智地选择了主动退赛。 “我看他一个人折腾实在是太可怜了,北京站比赛前,修车就修了两天,40个小时没睡觉。后来徐浪就来跟我说,老大,让韩寒挂在我们这里吧。我想他好歹也是个作家,跑比赛不行但是写作还是很有名气的,就收留了他。”多年以后,红河车队的老板麻俊昆这样介绍韩寒来投奔他的经过。北京站后,走投无路的韩寒要想继续玩赛车,就只能挂靠到一家正规的大车队里,经过徐浪的介绍,六盘水站开始之前,韩寒终于给赛车喷上了红河车队的颜色,但是他仍然不算是车队的正式车手,不但要自带干粮,一旦把赛车开翻了,所有的维修费用还都得自己负担。 在此简单介绍一下赛车圈的游戏规则,这件事既不能算老麻苛刻,也不能说韩寒头大。在赛车圈里,租车的价格包吃包住包修包换,不包往返机票和事故。通俗点儿说,把车开坏了,算车队的,一切费用不用车手管;把车撞坏了,算车手的,所有的费用最后都是车手自己埋单。这是行规,别谈感情,伤钱。 六盘水站的赛道是中国有拉力赛以来最凶险的一个,曾经有车手黎庆洪从八大盘的顶部翻下去一直摔到最底下,跌落六十多米,但幸运的是车轮着地,于是等血压降下来后车手和领航一拍大腿继续比赛,不过他们第二次快到山顶的时候又翻下来了,内行人都忍不住要赞叹一声:精神啊!但不厚道的外行人往往会在“啊”前面多加一个不必要的“病”字。这一站最离奇的故事是,徐浪在勘路时就翻掉了自己的车,比赛时又摔了跟陈自华借的车,而记者们在赛道里等完组委会的00号先导车之后,正聊着大天讲勘路故事呢,耳边只听得引擎叫得很异常,还没回过神,第一个发车的陈自华已经飞过来了,因为0号车来不了了,它也翻在了山沟里!这一站由于摔了太多的车,韩寒尽管再次遭遇水温过高的故障,但他也没用太拼命,完赛回来就拿到了国内车手的第六名,好歹又拿到了积分。 2004年最后一站在陈自华设计的惠州赛道进行,这一站的超级短道就像是个巨大的ufo降落场,车轮搅起漫天的沙尘把现场观众都给免费装扮成了外星人,这时候没趁机拍点儿科幻电影真是太浪费素材了。韩寒这一站最给力的表现是把卢宁军追得后背发凉,无论老卢怎么拼命,韩寒与他的差距却始终在缩小,虽然这俩人谁赢了也不过是第四名,还是上不了领奖台,但这是个面子问题啊!而且当时斯巴鲁车队刚刚成立,全靠中国车王卢宁军制造明星效应呢,如果第一站就被名不见经传的韩寒给灭了,那得结下多大的梁子啊?别说五年之后,就是五十年之后他也进不了斯巴鲁车队!也许是看到了与姜琛合作的未来一幕,韩寒“明智”地在最后一个赛段发车前因起步过猛而扭断了自己的传动轴,成了最后一位退赛的n组车手。 由于丢掉了年度总冠军,红河车队早已做好了新赛季的打算,成绩方面,老麻把宝押在了飞车王徐浪的身上;人气方面,则签下了小飞侠林志颖。2004赛季结束的时候,韩寒知道,明年,他得重新找东家了。 记二:人生不要太入戏 “我很简约地告诉我父母,我住在长安街沿线。乡亲们又是一顿乱传,等我回老家,他们都羡慕的问我,听说你住在天安门边上,见到过国家领导人么?我说,我虽然不常见到,但我常嗅到,每当京通高速不通了以后,我就知道国家领导人要出来了,放行以后,我就能嗅嗅他们十几分钟前经过的尾气。 一般认为,韩寒的创作是从2000年出版的《三重门》开始的。现在回头看,罗马不是在一个白天建成的,那只是他的第一个高峰,下面还有连绵的波谷。1999年,当他的《杯中窥人》获得“首届新概念作文比赛”一等奖时,韩寒的写作其实已经崭露头角,具备了相当高的水平,所缺的只是把它们用一个长篇的概念统筹起来,然后遇到一个袁敏那样识货的编辑。此前此后,他已经写了很多有水准的散文和杂文,但是当时很少有人赏识。我们知道,绝大多数的图书编辑并不像他们自己认为的那样具备慧眼识珠的能力,即使最终发现了和氏璧,往往也得先砍了作者两条腿,用极端苛刻的版税条件逼着你签下承担一切风险而收益全归书商的卖身契。韩寒的幸运在于,他的第一部长篇就获得了成功,这使得他的大量杂文也得到了出版面世的机会,而许多他的模仿者只做到了前半个赛段——退学回家。 一、北漂就是在北京漂着 在2004年正式进入职业赛车圈之前,当个授薪车手曾经是韩寒的梦想,至少那时候他还没把版税当成自己未来幸福生活的一个保障。当然,今天的韩寒却反过来说,想发财,千万不要进赛车圈和出版圈,这两个圈子都是圈套。有人统计说《三重门》不算盗版已经卖了超过200万册,这实在有赖于一代代中学生前赴后继的口传心授,但是在2000年,韩寒还没能看到这个令人惊讶的版税额。为了便于计算,且算他拿10%的固定版税,怎么加印都不变,那么200万册至少也是400万元人民币。事实上,这些稿费是一次次零打碎敲着来的,对于一个乍富又急于跟为富不仁划清界限的少年来说,基本上都担沙填海了。所以他选择的第一辆车是“伪改装版”的富康,“当时我去上海一个xx店,别写具体名字了,在一个商场里面,一看这个车太nb了,下面装了个大包围,那时候刚时兴的,叫大白鲨,车头特别的往外敞,边上弄得乱七八糟的,这车没别的,就是太nb了。一问价格,说是142650元,加这个大包围还要两万多,总共16万多,后来才知道那点儿改装也就值两千块钱吧。当时上海开张车牌还要一万多,又改装了一些东西,里外里花了20万左右买了辆富康,本来起步到百公里是13秒,改完以后变14秒了,因为重了嘛,轮胎又加宽了,车也笨多了”。 当时上海市中心的房子三千多一平米,韩寒都嫌贵,“太不合理了,市中心三千元一平米,买一百平米要三十万,老百姓要干十多年才能买得起房子,这是虚高的”。可以想见,当时他还没有什么投资和理财的概念,主要原因还是没什么钱。假如你手里一下子凭空多出来400万,那么不用你招呼,主动送上门来的理财顾问多得能排到小区大门口外去。所以,刚出道的时候,韩寒确实没什么钱。没钱,就得继续奋斗。 退学之后的几年时间里,韩寒跑到了北京来做北漂一族,那时候韩寒对于自己未来的生活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他还小,连20岁都不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挣了钱,有足够的支配权,这么折腾肯定是要挨板子的。而他只需要跟老爸说一声“我到北京去写作”就足够让老人平静为他送行了,甚至不说这句话也行。“2001年,我去了北京。我在望京租了一个房子,两室两厅两卫,房租一千多。当时版税都去练车改车了,差点连房子都没租起。后来终于积下五万块,在北京买了一套房子,当时房价是3800,我买了六十平米,首付五万,月供一千二。房子位于管庄,名字很洋气,叫柏林爱乐,每天需要走京通高速从双桥出口下。令我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个房子是朝阳区的,但是我开车去通县狗市只要五分钟,而去朝阳公园却要半小时。但是很快,我发现,京通高速走到头连着就是长安街。于是,我很简约地告诉我父母,我住在长安街沿线。乡亲们又是一顿乱传,等我回老家,他们都羡慕地问我,听说你住在天安门边上,见到过国家领导人么?我说,我虽然不常见到,但我常嗅到,每当京通高速不通了以后,我就知道国家领导人要出来了,放行以后,我就能嗅嗅他们十几分钟前经过的尾气。” 二、差点挤进娱乐圈 当时在北京韩寒都干了些什么?现在已经基本无法考据了,可能因为实在没什么成就,他自己也总是含糊其辞、语焉不详,后来人们传说他跟徐静蕾闹过绯闻,跟许多靠谱的不靠谱的文艺兄弟们勾勾搭搭,从时间上推断,大概也就只能是这期间的事情了。之所以这段时间在写作方面相当低产,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第一次跑出来过独立的生活,需要应对的新鲜事物太多,房租水电通讯交通……什么鸡零狗碎都得他自己打理,多到他几乎都没什么时间来思考,从这个角度来看,请个美女助理倒也势在必行。到2004年韩寒正式开始跑起赛车之前,他在北漂生活中的写作成绩如下: 2001年出版散文集《零下一度》,当年全国图书畅销排行榜第一。 2002年出版小说《像少年啦飞驰》,当年全国图书畅销榜排名第一。 2002年出版作品精选集《毒》、《毒2》。 2003年出版杂文集《通稿2003》,当年全国文学类畅销图书排名第三。 2004年3月出版文集《韩寒五年》,除了在香港、台湾出版繁体版本之外,该书有法国、韩国、新加坡、日本等不同的版本。其中法国版本获得法国2004年10月法国最畅销图书。 2004年出版小说《长安乱》,当年全国图书排行榜文学类畅销书第一。 从以上这些作品我们可以看得出来,韩寒在这几年的创作成绩令人无法恭维,如果仍用一个退学中学生的标准去衡量他,还说得过去,起码一直在写,而且陆续有作品问世,又都在畅销榜上名列前茅。但是要当成一名创作型的作家来看,可能就太拿不出手了。除去散文及“韩寒语录”性质的《毒》和《毒2》,真正的小说只有两部,《三重门》和《像少年啦飞驰》。然而怎么看,这两本书其实都是同一本,都可以看做是作者在重新审视和演绎自己的生活,林雨翔就是韩寒,陈小露就是susan,只不过十年之后他们又改了一次名字,到了《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的时候,变成了刘茵茵。 作为一名伟大的作家,只会写自己的生活,这事儿说起来可不怎么露脸。即使别人不这么说,可是韩寒自己也心里发虚,他一定无数次地拷问过自己。如果大家都只能写自己的生活经历,那么谁来写《哈利波特》和《阿凡达》呢?即使他自己不拷问,可是也挡不住社会上各种质疑的声音。《三重门》热销之后,韩寒曾经在北京接受过“公审”,一次电视台的专访,两位西装革履的拍砖行家(简称专家)把他扒了皮串在烧烤架上好一顿折磨,最后还来了三位大名鼎鼎的优秀大学生典范对比衬托韩寒的不务正业,集中炮火,猛轰这个标新立异的亨林怪物。那时候的韩寒虽然已经被当成了坏孩子的典范,可是他还在努力按照世俗公认的好孩子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该不该回答的提问他都老老实实回答,尽管他也夹枪带棍地反唇相讥但反击得始终十分谨慎而低调。由于电视台在播出时用了许多足以颠倒黑白的剪辑技术,最后播出的效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长长刘海遮住一只眼睛的韩寒成了十足的反面演员,这场审判自己的访谈应该是韩寒日后不愿意接受采访的一个重要原因。以至于他宁肯损害自己应得的商业利益,也要坚持这样的原则: “不参加研讨会,交流会,笔会,不签售,不讲座,不剪彩,不出席时尚聚会,不参加颁奖典礼,不参加演出,接受少量专访,原则上不接受当面采访,不写约稿,不写剧本,不演电视剧,不给别人写序。” 当然,评价一台节目的效果如何不应该只看编导及制作方的主观愿望,单从观众方面来看,适得其反,播出之后,韩寒火了,不可抑制地火了。人们记住了他在火刑现场的微笑:“喂,专家大哥别瞎拍了,从你说的话听起来,你的人生体验比我的还要浅薄。”在他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中学生敢在公开场合对学者先生如此说话,而韩寒睥睨一切的眼神无疑在说:学者算个屁,谁也别装b!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十年tv在对话节目中所请的这三位高唱爱国主义的女大学生楷模,在现场极尽其能地猛烈批判了个人主义典型的坏中学生韩寒。但十年后,高中肄业生韩寒坚决留在了中国,并且成为意见领袖,而那三位高唱爱国主义的大学生已全部定居国外。而韩寒,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认为是需要社会关怀拯救的异类,一个不合格的肄业中学生,现在是中国百大公共知识分子之一。他依旧在用他的文字悬壶济世般地说出中国人最真实的声音。 不可否认的是,从横空出世那一天到今天,赞赏与批评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始终跟韩寒如影随形。无论他在知识分子中得到了多么广泛的认同,总还是有人拿他当一个中学念不完的叛逆小混混,就好像别人都在长而他永远停在了17岁一样。韩寒一直都要面对“你是否江郎才尽了”的质疑,写或者不写,怀疑就在那里,不生不灭。于是,2004年,二十二岁的韩寒终于推出了他的第一部创作型的小说《长安乱》,单从故事的时代背景和人物来说,全是“编”的,他没有过寺院生活的经历,也没读过佛经禅理,更不会武功。故事发生的场景第一次从校园挪进了韩寒所不熟悉的禅林,而且是在广大武侠爱好者都很熟悉的武侠第一圣地——少林寺。但是,这不是一部武侠小说,尽管很好看也很耐看。如果我们把少林寺换成市南三中或者松江二中,应该很好理解,把释然和尚变成林雨翔或者韩寒也没有难度,然后顺理成章地,马德保变成了师父,而喜乐则演出了“susan前传”,故事就此展开。还是一所学校、几位老师、一帮同学,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们的江湖从课堂闹到了嵩山。 三、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这样一部残酷青春偶像剧里,韩寒依靠什么来打动人、感染人呢?还是他那相声剧一般三番四抖的“包袱”。韩寒自称,如果一百行里还没能让读者笑,那么这一段就是非常失败的,非改不可。且看下面这个小桥段: 六岁时候,我听师父对一个在寺前跪了七天的人说,你只能叫释放了。我看就这个好听一点。 七岁的时候,我听师父对一个在寺前跪了十天的人说,我很感动,但是法号不多了,我看剩下的最好听的也就是释奶了。 那人说:谢师父,但是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只要不叫这个法号,叫什么都可以。 师父说:那就只有释屎了。 那人可能跪晕了,居然公开表达了大逆不道的想法:师父,法号为何只能是两个字,三个字也可啊。 师父说:我师父传下的就是如此,并且规定不能取三个字。 那人说:三个字不行,可以四个字啊。 师父说:你太多嘴了,难道你想叫释迦牟尼吗? 读书至此,你不可能不哈哈大笑,并在心底里赞叹一声,这小子,太有意思了!这便是韩寒文字的巨大张力,他够聪明,而且还非常善于运用这聪明,然后,把对社会对生活的思考,巧妙地糅合在了这些轻松的桥段中。如果对比《三重门》,你会发现韩寒在叙述手法上有了一个革命性的变化,他不再依赖于连篇的比喻、暗喻和引喻,钱钟书式的博喻更是了无踪影,他几乎把全部的智慧都放在了对话当中,而在《三重门》中,对话只是作者的一件普通兵器,相当于赵云背上的青釭剑或者马拉多纳的右脚,并不作主要的得分手段。 当然,作为以离经叛道著称的韩寒,如果仅仅能让读者哈哈一笑,还不足以让他有足够的满足感。韩寒更喜欢的姿态,是把极痞的文字冠冕堂皇地摆出来,然后他看着读者意味深长地哧哧窃笑,他躲在角落里悄悄地坏笑。 而那天,终于让我见到山洞。释空非常兴奋,扑向洞口。俩人当中已经有一个很兴奋,所以我必须显得很冷静,因为在传说里,是人物的很少激动,但是我终于忍不住,因为那个洞的位置大小和开口的形状都太正点了,太传说了。我面容严峻跑得比师兄还快。 这段描述真有点儿诲淫诲盗的意味,对于真正的道学家来说,颇有些少儿不宜。而习惯于面对各种质疑和大帽子的韩寒却更喜欢用这种荒诞不经的调侃来表达他的叛逆和不屑。 师父说:那时候你小,有个洞可以想,是很好的事情。 从叙述的手法来看,除了《三重门》之外,韩寒从《像少年啦飞驰》开始使用自由间接引语,到《长安乱》基本成形并得心应手地运用起来,这也是他一再把《长安乱》看作自己创做生涯一个里程碑的原因。 四、长安字贵,白看不易 以下对白,可以看做《长安乱》的文眼: 师傅说,你已离答案很近,但是离答案越近,便越容易找不到答案。 毒别人的,终将毒到自己。而且镖没出手前,自己离危险是最近的。 师傅说,你瞎了三辈子,所以这辈子还的。 我说,那多好,这辈子多开心。 师傅说,你不知道你上辈子的苦。 我说,那我下辈子呢? 师傅说,还是个瞎子。你这样的能力,三生一个轮回。 我说,那三百年才能再出一个我了? 师傅说,不是三百年,是一百年,你的三世总共一百年。 人的生命是脆弱的,无论释然还是喜乐,都已经命里注定活不到中年。好在喜乐临终之前还是留下了一脉香火,这才不会让读者绝望。而他们未来的生命又将在哪里延续呢?六年之后,在《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里,喜乐回归了,继续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摇身一变,成了娜娜,仍然在故事结束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孩子,让你不得不叹息一声人类强大的繁育能力,真是野百合也有春天哪! 五、爱美就要爱美女 从susan、喜乐到娜娜,这几个惹人怜爱的女性身上有着太多的共同特征:都年轻,而且年轻得让人心疼,都温柔体贴,以逼迫各种类型的野蛮女友羞愧自尽为己任,最重要的是,好色而不淫,对男主角一如既往地依恋却又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与其说是情人,不如说是伙伴。很显然在韩寒的心灵深处,早已先入为主地埋下了这么一个人,一个在他生命中打下深刻烙印的人。无论他在外面游荡到多远的地方,终有一天,要向心灵深处这位女神回归,这是他不可抗拒的宿命。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没有得到验证,只不过有一次韩寒在被逼问时含糊其辞地应付了一声。在我看来,在他的青春岁月中,也曾听到过《圣经?雅歌》般迷人的歌谣:“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当其时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便成了他创作生活中一个永远也割舍不了的情结。 从对异性欣赏的层次来说,韩寒通过对这三位美女的描述,也完成了一个从小男孩到男人的转变。传说中,男人的一生是这样欣赏女人的:十几岁,看脸;二十几岁,看胸;三十几岁,看腰;四十几岁,看臀;五十几岁,看腿;六十几岁,看脚;七十几岁,看性别,是女的就好看,什么都不挑了;八十几岁……算了,谁活到那时候谁知道,还有心情看女人吗?管好自己的事情得了,反正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且说韩寒心目中的美女是怎么循序渐进的呢? 林雨翔怔住,杜甫的《佳人》第一个被唤醒,脑子里幽幽念着“绝代有佳人,绝代有佳人”。第二个苏醒的是曹植的《美女赋》,“美女妖且闲”,这个念头只是闪过。马上又变成《西厢记》里张生初见崔莺莺的情景,“只叫人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然后变性,油然而生《红楼梦》里林黛玉第一次见贾宝玉的感受,“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的,何等眼熟”。畅游古文和明清小说一番后,林雨翔终于回神,还一个笑。 这是美丽的初中小女生susan的出场,因为有过在加拿大生活的经历,所以她可以美丽、大方,还可以肆无忌惮地跟林雨翔开玩笑,人家有西方经历嘛,当然不必遵循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就算半个外国人吧。有意思的是下面这段: 林雨翔见susan的话头被转移掉了,暂时没有要背书的危险,紧张顿时消除,老饕似的呼吸空气。 “你要背《史记》哦,不许赖!”susan笑道。 这个小姑娘,不仅美丽,而且绝顶聪明,她会相信有人能背《史记》?不如相信有人能背《康熙字典》,怎么不说能背《资本论》呢!但人家心里明白,表面还能糊涂,这就非常可贵了,其用心之含蓄,要到上了高中之后才明白。看起来韩寒也信奉这样一句老话:女人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 到了《长安乱》里,喜乐的出场实在够惊艳,只不过这时候她还太小,还谈不上有任何的姿色,所以就只能用她惊世骇俗的对话来展现。 方丈有点急了,低头问小姑娘:小妹妹你多大了啊? 小姑娘说:我八岁。 方丈说: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啊? 小姑娘说:我妈妈生的。 方丈问:怎么生的啊? 小姑娘说:不知道。妈妈没说。 方丈对大家说:你看她什么都不懂,你们有什么好不方便的啊。 方丈继续问:你看旁边这么多人,他们和你有什么区别啊? 小姑娘说:他们有那个东西我没那个东西。 方丈脸色一沉,不由“啊”了一声。问:“哪个东西啊?” 小姑娘说:珠子,挂的那个。 于是,喜乐始终是个符号,直到跟着释空下山这一天,她才第一次在读者面前露出了正脸——楚楚动人: 事情虽然和我多年在脑海里的重复相比显得不那么隆重,一切就好似在逃难,但是逃难之余,还有意外收获,就是一边背着与身体比例失调的灵的楚楚动人的喜乐。 为什么所有事情中的女方都是楚楚动人,我想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理由很好,可是我实在无法判断,理由很羞于启齿,因为我没有比较,这弄不好是我第一个仔细看过的姑娘。 然而众所周知楚楚动人描述的只是一个姑娘的身材,充其量是表情,但无论如何不是相貌,这实在不符合我们平常夸奖一个美女所应有的积极态度。反过来说,喜乐究竟是不是一个美女呢? 第二天醒来。天色微亮,我闻到轻轻青涩花香,空气里还有露水味道。难道这就是喜乐传说很久的花露水的味道?远处有些看不清楚,似乎有一些不高的山掩在雾气里。喜乐还在熟睡,我凑近她仔细打量,真是漂亮的脸。似乎比我在寺庙里看见的漂亮,为什么,我想,难道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睡梦中的容颜?而当她不看我的时候是否显得特别动人?我想了半天,最后沮丧地发现不是的,是因为今天有了参照物,就是旁边那张马脸。 是,喜乐当然是美女,确定一定及肯定是,但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用小扁的马脸来衬托。换言之,韩寒这一次志在描写一位外表并不美丽但内心极度强大的姑娘。或者说,她是否漂亮,不取决于上帝给了她怎样一张脸,而要看她怎么做人、怎样生活、怎样让自己越长越可爱,越可爱越美丽!微博里有位高人是这样给美女定位的:所谓漂亮女人,就是着黑色筒裙,黑色高领衫,臂弯里挽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我觉得这个说法非常到位,试想一下吧,到了《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时,娜娜出场就已经是个妓女了,在世人的眼里,也许只有董晓宛、羊脂球这样的高级妓女才是美丽的,但再美丽读者也很难爱得上她。而韩寒走向了极端,誓要把妓女也写可爱了,不但充满母性,而且受尽苦难依旧坚强,那是对《长安乱》的进一步升级。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在韩寒心目中,美女也是一直在层层递进的。 susan,土洋结合型中学生,勤好而漂亮,出场就美得惊艳,美女1.0版。 喜乐,从灾民中脱颖而出的小叫花子,18岁以后才出落成形,美女1.5版。 麦片,从三陪女到民办教师的半改良型,永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美女2.0版。 泥巴,执着地爱,悄悄地等待,在绝望中掌握坚强的秘诀,美女2.5版。 娜娜,沦落风尘的低端妓女,命运多舛,越苦难越美丽,美女3.0版。 完成了《长安乱》的写作之后,韩寒开始思量自己未来的生活营地,他也厌倦了在京沪之间无休止地穿梭,想安稳下来了。更重要的是,当他以为自己是只在天空随风游荡的风筝时,上海有根楚楚动人的线,一直牢牢地拴着他的心,让他无论飞得多高跑得多远,还是得降落下来,与其说那是susan,不如就当她是喜乐吧。 记三:当上冠军还是小字辈 2005年初,333车队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放走了冠军车手王少峰,招来了菜鸟韩寒。与此同时,3月6日,远在昆明的红河车队也在大张旗鼓地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刚从达喀尔归来的名将徐浪和台湾小飞侠林志颖的加盟……许多对赛车并不关注的读者可能不知道徐浪和王少峰是谁,但是他们能从新闻标题上想当然地解读出这样的结论:韩寒和林志颖一样,其实都不会开车,他们只是因为名气大,被车队老板请来当车手,能不能完赛根本无关紧要,只要帮车队把秀做足了,也就算是够意思了。 2005年年初,333车队作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放走了冠军车手王少峰,招来了菜鸟韩寒。与此同时,3月6日,远在昆明的红河车队也在大张旗鼓地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刚从达喀尔归来的名将徐浪和台湾小飞侠林志颖的加盟。在这两条新闻中,王少峰和徐浪是被当做真正的车手来议论的,因为他们绝对是那种可以决定车队胜败的人。而韩寒与林志颖不幸被划到了另一个阵线里去,许多对赛车并不关注的读者可能根本不知道徐浪和王少峰是谁,但是他们能从新闻标题上想当然地解读出这样的结论:韩寒和林志颖一样,其实都不会开车,他们只是因为名气大,被车队老板请来当车手,能不能完赛根本无关紧要,只要帮车队把秀作足了,也就算是够意思了。 一、天上掉下个夏老板 这样的想法对这两位车手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林志颖在参加内地的crc比赛之前,在台湾省专跑柏油场地赛,而且拿过无数个分站冠军及年度冠军。而韩寒尽管之前的成绩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但是他在从未跑过场地赛的前提下参加2004年的亚洲宝马方程式比赛获得过巴林站第七(新秀杯第一)、马来西亚站第八(新秀杯第二)、上海站第七(新秀杯第二)、日本站第六(新秀杯第一),由于宝马方程式的比赛在国内媒体中几乎没有任何反映,所以韩寒的成绩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但是上海333赛车俱乐部的老板夏青看到了。当时我曾经非常不理解地问过老夏:把韩寒招来固然有你的道理,但是为什么不挽留住王少峰再多一份保险呢?夏青说:韩寒已经足够了,他本人就是一道保险。 除了夏青,当时基本上没有人相信韩寒能够很快站上领奖台,尽管在心里已经对冠军渴望了很久,但是韩寒自己对什么时候能赢下一站也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方案和计划。而这次转会,对于韩寒来说最大的意义在于,他得到了双倍的机会。直到今天,在场地和拉力两个方向都全力出战的赛车俱乐部,全中国也只有333这一家。每到大赛,别管是什么赛,夏青都可以在维修区里高喊一声:“333好汉全伙在此!” 直到今天,333赛车俱乐部的存在,对于中汽联一部和二部的内部沟通和协调都是一个严肃的考验,因为一旦把c(c)和crc的比赛安排重叠了,就是对该俱乐部的公开歧视。中汽联掌门人严建昌私下承认,“中指事件”发生时,韩寒逃过更严厉惩罚的一个原因是他的“脚踩两只船”,真要处罚韩寒,很难绕过他的双重身份,不过,严建昌始终以看着后辈撒娇的姿态看着韩寒,从来也没想真的封杀了这个桀骜不驯的问题青年。而到了2011年的赛场上韩寒只能独享该特殊照顾,在拉力赛方面,由于王睿所在的万宇车队今年把crc的比赛放在了次要位置,主要精力用于跑aprc的洲际赛事,结果就变成了这样有趣的一幕,如果2011年的crc和c必须回避把同一个周末排进赛历,只是因为有韩寒一个车手两边的比赛都要参加。 二、大车队小赛车 不过刚刚加入333车队时的韩寒可没这么开心,当时他心里还委屈着呢,因为之前自己开着三菱evo-5跑比赛,就算那车再破,好歹也是n组车,四轮驱动,涡轮增压,有头有尾,有名有姓。换成polo之后,四驱变两驱、三厢变两厢,排量小了,涡轮没了,速度慢了,空间挤了……怎么看怎么山寨!这不怪韩寒眼眶高,全世界跑惯n组赛车的选手上了s组的车都得直皱眉头:这车的制动全抱死了吧?怎么干踩油门就是不走道啊!可是韩寒自己清楚得很:别挑三拣四了,如果不是老夏出手拉一把,自己这一年基本上就得站在赛道里当观众,谁会给观众一年8万元工资、奖金另计啊?但是有所失也有所得,韩寒在拉力赛方面的失落,完全可以用场地赛的收获来弥补。 2005年的韩寒终于不再需要每一站都适应一个新的领航风格,车队把之前老将黎军一的领航员孙强分配给了他,两个人搭上伙之后直到今天便没再分开过。尽管这一年韩寒的拉力赛跑得阴差阳错,但是在赛车场里,他实现了在场地赛上的历史突破,不但上了领奖台,而且还上了最高领奖台。 不过,另一方面说来也实在够搞笑的,crc一个赛季总共五个分站,韩寒竟然拿了四个分站第四回来,最终落下个“韩老四”的绰号。在年度最终收官的韶关站比赛之前,有一天333车队一起吃饭,王睿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其实一个车手最大的对手是自己的队友,因为别的车队跟你的车型不一样、实力不一样、后勤维修都不一样,所以输给外人你可以给自己找一万个理由。但是在自己的车队里,什么条件都一样的情况下,你再输给队友,那可真就是实在没话可说了。 王睿这么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着,他就是那样一副笑脸,怎么看都是在笑。而韩寒听着,却笑不起来。在333车队,这一年王睿每一站都拿冠军或者差一点就拿到了冠军,而韩寒想拿个第三都那么困难。然而对于车队老板来说,第一年开polo就拿了四个第四,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那个时候的333车队已经在s组里蝉联了四届年度总冠军,对于韩寒的加盟,还只是除夕夜里打着只兔子——有你过年,没你也过年。至于在赛道里怎么跑,基本上韩寒每次回到维修区,夏青都要向他面授机宜,因为这只菜鸟在n组就没完赛过几场,第一次开s组的车,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这一场比赛是333车队换阵之后的第一场,夏青原指望用王睿和萨拉丁拿成绩,而韩寒和靳刚车上还贴着“实习”的标签。万没想到的是,王睿固然拿到了冠军,但不争气的萨拉丁折了。结果,尽管王睿拿到了第一名的10分,可是老对手庆洋车队的秦法伟(8分)和任志国(6分)分获了二、三名,反超出了4分,最终,第四名的韩寒奉献出了5分,333车队以1分之差险胜对手。整个2005年s组的比赛形势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从这个角度来看,“韩老四”对车队的意义就非常重要了,相当于压倒庆洋车队这匹大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夏青的这步棋,在业内被评价为:高空弄险。 三、我是老四我怕谁 如果要给韩寒的crc首秀找出点毛病的话,那就是他很不应该的由于报到迟到而被组委会罚了10秒,尽管对成绩排名并没有影响,但是这种不应有的罚时从那时起就一直陪伴着他,直到2010年的龙游站,他还经常因为陪车迷照相耽误报到而受罚,于情,值得赞赏;于理,必须批评。祸不单行,既然韩寒在crc的首场比赛中都被组委会罚了10秒,那么到c的首秀,不同样罚上10秒,岂不是显得很不对称?于是,他在进维修区的时候压了一下白线,ok,不偏不倚,也罚10秒,一下子掉到了第十位发车。尽管又一次受罚,韩寒自称对结果还比较满意:“以前我是千辛万苦过弯,结果到了直线又被别人超掉,现在的新赛车直线表现非常棒,我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不过这车好了,控制也有了问题,今天两次冲进了草地,否则排位赛成绩会更好一些。” 正式开始在crcc的两场比赛都受了罚,我认为这给韩寒与中汽联的关系上埋下了很深的一个伏笔,当他羽翼未满时,只能表现得满不在乎,一旦说话的底气足了之后,他便不会在乎怎么说话了。这也跟他刚刚加盟极速车队时一样,一站比赛下来,几乎什么成绩也拿不到,但是车队上下还是要一起聚餐、庆祝,遇到有人过生日还要满饭店追着往别人脸上抹蛋糕,每个人说的都是,成绩无所谓,开心最重要。而一旦拿到了冠军,大家说的就是:过程无所谓,关键是结果。 排位赛结束之后,在维修区我跟韩寒聊天,当时他自己认为尽管今年拉力与场地齐飞,但自我感觉还是拉力赛更好一些。因为他的场地赛经验不是很多,还不是很适应。估计到完全适应场地和赛车,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两个项目的两种赛事,开法、战术、感觉、心态等等都不一样。车是好车,不过调校方式却是完全不同的,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 可以想见,刚刚加盟333的韩寒对自己的新赛季有着不同的追求,他以为自己的场地赛是刚刚开始,还需要磨合和历练,这样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成绩,而拉力赛毕竟都跑过两年了,虽然车不同、车队不同、领航不同了,但是好歹早已跑过,所以更应该尽快登上领奖台。然而,事实证明,这种期望过于主观了,事实上,韩寒一旦驾驶着polo跑起比赛来,结果还真南辕北辙。 尽管还不习惯开polo,但是装备上的炮换鸟枪抵不过心理上的鸟枪换炮:“大车队就是不一样啊!去年我是开着自己的车跑,小本经营,比较爱惜车,配件也跟不上,根本不大敢跑。今年车队告诉我,只管跑,不要怕什么换变速箱之类的问题,感觉非常爽!” 不过韩寒也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今年的比赛任务非常重,拉力五站加场地六站,十一站比赛,每站前后至少要占两个星期左右,而且几乎都集中在4~10月之间,也就是说,这半年的时间里,他基本上没有什么整块的时间去写作,一向以“两条腿走路”自诩的韩寒,这一次,难道要自折一腿了?“今年可能写得比较少了,可能需要沉淀一段时间吧,想写的时候自然就写了。” “韩寒韩寒,请务必完成最后一个赛段的比赛,这是车队给你的命令!” “请车队放心,坚决完成任务!” 2005年4月24日下午在最后一个赛段的比赛士元赛段即将开始之前,从333车队的对讲机里传出了这番对话。这是车队经理朱玮对韩寒下达的任务指令,不是战争,胜似战争。那一刻,所有的车队工作人员和维修工全都聚集在了车队经理朱玮的身边,关注着对讲机里传来的车手的一举一动。由于庆洋车手任志国的出色发挥,此刻,333车队已经处在了非常不利的位置,要想保持车队冠军的地位,重任就落在了韩寒的身上。 龙游站的比赛,333车队与庆洋车队拼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在最后一个赛段比赛开始之前,任志国还领先王睿2.8秒排在前两位,可能的积分分别是10分与8分,差距2分,天欣花园车队的张红江排第四(5分),第三和第五的是庆洋的陈德安(6分)与333的靳刚(4分),但是这俩人都没被“指三选二”的手指头“指”上,所以他们只能计算个人成绩而不能为车队拿分。第六位的是韩寒(3分),也就是说,如果按此结果完成比赛的话,任志国尽管能拿走个人的分站冠军,但车队冠军仍然是333的。因此,在比赛结束之前,朱玮最大的担心是韩寒杀红了眼,一顿猛拼之后,不但没能多拿到分,甚至连这3分都保不住,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从前两名的竞争形势来看,这个16.6公里的士元赛段的直道与弯道比例大约各占一半,任志国与王睿的车型优势各有一半的发挥概率,谁能发挥得更好,都很难说,而且即使王睿能够超过任志国,总分也还不够,这时候,排名千六组第六位的韩寒就异常重要了,不需要他冒险拼命去追赶前车,但是也不能被后面的车手追上,韩寒的任务就是保持排名,完成比赛。 当最后一个赛段的比赛结束时,333车队维修区爆发是一阵猛烈的欢呼声:凭借王睿与韩寒的努力,他们终于跟强大的对手“虎口夺食”,生生抢回了车队冠军。在赛后接受记者采访时,王睿由衷地感叹说:“这一站,给我的感觉就是三个字——狼来了!狼真的来了。” 尽管韩寒一再为车队冠军立下汗马功劳,但这时候他其实还没有体会到登上领奖台的滋味。 四、我的冠军不是梦 2005c第三站的比赛,仍然在珠海赛车场,但这站比赛对韩寒的意义非常深远,不仅仅登上了领奖台,而且还一步到位地拿到了分站冠军。犹记得2005赛季之初采访韩寒时,谈到两线作战的问题,韩寒还觉得自己在拉力赛方面比较有心得,要争取尽快登上领奖台,而场地赛毕竟只是第一次参加,对成绩就没什么野心了。事实跟他开了个不小的玩笑,整个赛季下来,五站拉力全部完赛,但最好成绩就是个第四,拿到四个第四也上不了领奖台,对车队贡献再大也没喝到香槟酒。相反,连他自己都并不看好的场地赛,却竟然能把赛车一直开上最高领奖台上去! 对于韩寒来说,这个冠军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他能赢了,而是他敢赢了!且看赛前的阵势,王睿、韩寒、何晓乐三人包揽了排位赛的三甲,一起出席赛前新闻发布会。得到杆位的王睿首先发言:“今天坐在这里格外高兴,我们车队的三位车手,拿到了排位的前三名。这既说明了我们车队的强大,也证明了赞助商的强大,可能我们赛车更好一些,车手的发挥也很正常。更重要的是,今天的天气也站在我们一边,我们的运气更好。” 获得发车次席的韩寒则说:“上一次我在珠海站的比赛不是很顺利,这一次,从练习开始,车况、轮胎都很好。轮胎的选择也很正确。希望明天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坐在这里的还是我们三个人。”记者问韩寒,今天这样的排位形势,是否就意味着明天的比赛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韩寒回答:“不能这样说,比赛永远有悬念。上一场比赛我已经与王少峰切磋过了,感觉比赛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比赛一分钟没有结束就谁也不能说稳操胜券了,应该说,悬念是永远都存在的。” 这个时候的韩寒,还是第一次在排位赛里拿到首排发车的位置,一般来说,在场地赛里排在这个位置的车手都不会希望自己仅仅获得三甲的名次,给自己的决赛定位,往往是“保二争一”,这个时候你再回味王睿的名言“车手最怕的是输给自己的队友”,就会觉得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最紧张的瞬间发生在第三十二圈,本来在率先换胎之后,韩寒一直领先队友王睿跑在第一的位置,这时候王睿见大局已定,反超了自己的队友。这种情况一般不大常见,当王睿超车时,韩寒没有去想“大家都是队友,又只剩一圈了,干吗要超我啊?”甚至也没做任何的防守动作,直接就让了。从王睿的角度来说,大概他认为自己拿分站冠军对车队更有利一些,毕竟他在个人的年度积分方面与王少峰还有得一拼,优势比韩寒更大,所以王睿超的是当仁不让,直接就把韩寒给过了。而韩寒这个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当仁不让守住线路,该拿冠军的时候为啥不拿呢? 我认为这次“让道”既不是两位车手商量的结果,也不是车队指令,而是他们心中彼此都认可的可行方案,他们都觉得这时候让王睿上去是合理的。对于韩寒来说,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从来没有设想过,在比赛即将结束的时候,自己能够领跑全场,而这时候队友要超车怎么办?没有预料过这种形势的可能性,当然他也就没把自己往这方面做准备,简而言之一句话:这个时候他既没想赢,也不会赢。 与此同时,在333车队的维修区里,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车手的凯旋归来。“把能打的旗帜都打出去!”车队总经理夏青大声招呼着,尽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但听起来那腔调还是相当气壮山河的。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王睿的赛车在这时候突然慢了下来——他没有挡了,比没有二挡的何晓乐更惨,王睿没有任何挡了,就在距离终点只有一圈半的地方,333车队的一号车手被迫退出了比赛,停在了赛道边上。 随后比赛很快结束了,韩寒、王少峰、周勇、何晓乐分别占据了前四位的位置。回到终点,韩寒激动万分,但到了新闻发布会上,他的获胜感言依然围绕着王睿的意外:“其实在比赛前的练习赛中,王睿的赛车就曾经坏过两次发动机,在后来没办法的情况下,车队给他的赛车换上了普通民用的发动机,他驾驶这样的赛车在比赛中都能有这么出色的表现,已经是很不容易,王睿的确是一名很有实力的车手。今天他没能完成全部比赛,实属遗憾。” 而韩寒第一次登上领奖台的感受也相当特别:“最主要的感受就是开香槟的动作要快,我把酒打开时,周勇他们还都没开呢,对着他们好一顿喷,感觉特别快乐。”但获得了平生第一个分站冠军的韩寒还算清醒,没好意思顺竿往上爬得太高,他坦然承认,自己之前根本没想过能拿到这个成绩:“比赛之前,根本没想过这一站会夺冠。从排位赛的成绩来看,王睿跑得非常好,他第一,我第二,这个结果是非常合理的。但是没有想到他在最后只剩下一圈半的时候退出了,这个结果确实比较遗憾。我以为会跟王少峰来一番激烈的拼杀呢,出发前最主要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了,没想到,比赛的结果会是这个样子。” 韩寒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始终注意着照顾队友王睿的感受,在总结比赛收获时,再一次帮王睿说话:“今天他的车不行,因为在自由练习的时候爆了两次缸,王睿的赛车一直不够快。但是我也非常佩服他,换上一个普通的民用发动机,竟然还能跑这么好的成绩!不过,我在最后的时候换错了一次挡,又被王睿超过去了。看起来,我还是有很多要向他学习的地方。这么好的车队,这么好的赛车,我觉得是个人坐在里面都能赢。如果我再得不到一个冠军,我想也不用再开赛车了,赶紧回家去改行玩别的吧!” 无论是主动让位还是真的换错挡被超过,这个时候的韩寒既没有想法也没有胆量阻挡王睿。好在这只小菜鸟从此一下子跨进c一流车手的行列,这一步,别人也许要用几年,而他只用了三站。之后韩寒的工作重心似乎全都转移到了场地赛上来,尽管在拉力赛场上他始终没能突破韩老四,算是领奖台下的奴隶,但是在场地赛上,他却一步登天收到了分站冠军。之后韩寒又拿到了上海站的亚军、北京站季军及金港收官站冠军,并最终获得了2005年全国汽车场地锦标赛中国量产车160组年度亚军。 有一个细节可以看出韩寒当时在车队里的规矩程度,决赛开始前,雷诺第二组的比赛进行中,千六组的车手们陆续来到了维修区做准备。十几名韩寒的车迷兼书迷早早等候在这里,《毒》、《像少年啦飞驰》、《韩寒五年》等七八部韩寒作品被她们带来,放在桌子上摆好等候作者签名。众所周知,韩寒从来不怠慢他的支持者,每次都会跟大家合影留念,拿着签字笔完成“作业”,但这时候车队经理朱玮(江湖人称“朱大人”)没发话,他还真不敢擅自行动,非常守规矩。十几名韩迷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她们的“老大”规矩地面对着“老大的老大”,几步之遥。她们也很规矩,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等着,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韩寒穿着一件普通的t恤,头上戴着比赛头盔,手里拿着水管,在与车队经理朱玮一起研究在比赛中既能方便地喝上水,又不用老是咬着水管的方案。车队老板夏青跟韩寒开玩笑说:“你把水瓶放在发动机上,里面再塞两袋茶叶,一边开车,一边茶就泡好了。”最后队友何晓乐的意见成了正解:让水位稍高一点儿,正好就是“自来水”,不喝的时候,水还会洒出来一些,正好浇在胸前,等于给自己降温了。解决了问题,朱玮一声令下,“行了,签字”。韩寒才敢走过来,给车迷签名。不过他还是比较害羞,似乎感觉到大家都在看着他,头也不抬飞快地签完字,马马虎虎穿上厚厚的比赛服,钻进了驾驶室。 2005年,韩寒在积累起冠军车手精神气质的同时,也培养起了“造反小将”的叛逆秉性,跟中汽联结下了梁子。这么一个脑前脑后都长满了反骨的文艺青年,不用别人点火都能“自燃”,可没有那么好的兼容性,他未来的“造反事迹”已经坐下了胎,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