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谈之秋(棋魂同人)》 1、来到另一个世界,从北京流落到重庆 第一章序 “哎呀好累啊,喂,余小桥你说,这指导新手的事儿不是由马老师和平老师这两位九段包办的吗?人家好多业余爱好者可是冲他们2位的名头来的!他们可好,把我们低段棋手拉去做挡箭牌!”夜已经很深了,一抬头天空都有深不见底的感觉。但中国棋院宿舍2楼却一阵噼里啪啦地响动,给气氛带来了不协调感。 “我说娜娜,你就不能小声点,大家忙了一天都累了。好了好了,别抱怨了,你看你,开个灯搞得像打雷一样,吵到别人休息怎么办啊?明天还有比赛呢!”余小桥半劝半推地总算把把好友余娜娜给请进了寝室。她也累了一天了,精神上同样很疲倦。勉强打起精神走进洗手间,回头看余娜娜坐在床边打瞌睡,于是提醒道:“娜娜,你可别睡着了,等会我洗漱完了叫你!” “恩……恩……”精神欠佳的余娜娜哼了2声,就斜趴在床上不动了。 今天也真够呛的,原本2位老师主持的业余指导活动,由于他们比赛的变动而无法抽身。活动快要开始的时候,指导员才手忙脚乱地找到今天唯一几个没赛程的棋手,送到活动现场。这让在场很多业余棋手很失望。跟现在流行的追星一样,大家也很想见自己的偶像一面。好在中国棋迷们的素质都很不错,于是小声的抱怨后,活动还是进行得顺利。 但这可苦了余小桥和余娜娜了,她们上午的比赛刚结束,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就被拉走了。余娜娜在回来的路上抱怨个不停:因为她本来打算利用今天下午好好happy一下的。 余小桥吸了一口气,把头闷进盛了大半盆水的脸盆里,在水里吐着气泡。差不多1分钟,余小桥抬起头,大大地呼了一口气。望着镜子,余小桥看到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和疲惫的面孔。 “不行。”摇了摇头,余小桥觉得镜中的自己很可怕,自己还年轻,棋手的道路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出现这么疲惫的状态?握紧了拳,余小桥对着镜子充满自信地笑了笑:“余小桥,加油!” “娜娜,该你了,快去……唉……”余小桥一出门,就看见余娜娜正趴在床边动都不动,不用说,肯定是找周公下棋去了。 余娜娜是跟余小桥同一期入段的棋手,也是余小桥最好的朋友。余娜娜是个大嗓门,不管说话还是做事,她弄出的动静和声音都大得夸张。平日里大家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雷公,意思是说她喝口水都像打雷一样。 要知道,下棋需静。大多棋手都很喜欢安静,当然就不怎么喜欢拥有雷公绰号的余娜娜。最开始,余小桥也对她没什么好感,直到余娜娜再一次调换寝室,管理人员很无奈地告诉余小桥,要她跟余娜娜友好相处,互帮互助。余小桥从管理员无奈的语气中听得出:这个余娜娜,一定调了很多次了。 ‘同姓三分亲,从此我们就是亲家了!’这是余娜娜搬来寝室后跟余小桥说的第一句话。从那以后,余娜娜真的就好象把余小桥当亲人一样,什么都会分一半给余小桥。也许这就是余娜娜表达关心的方式,但有时候却弄得余小桥很尴尬。相处久了,余小桥觉得余娜娜是个不错的人,虽然平时做事说话都粗了点,但对别人却是巴心巴肝的好。 余娜娜觉得好象有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湿湿热热的,弄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余小桥把毛巾搭在自己的脸上,双手叉腰地命令道:“快把你那长要死不活毫无生气的脸给擦擦,然后再把脚洗了,口漱了……”余娜娜在生活习惯方面很糟糕,而余小桥却是个很讲卫生的人。 余娜娜也曾经开玩笑说过:这方面,余小桥像她老妈一样。 当余娜娜认命地洗漱完毕后,爬到床上却翻来覆去地没了睡意。屋里突然变得很安静,余娜娜能清楚地听见闹钟的走秒声。余娜娜知道余小桥明天有比赛,所以虽然很想开口找余小桥聊天,却怕打搅到她,一直没开口。 “娜娜,睡了吗?”安静了一会,余娜娜数着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125下的时候,听见余小桥的声音传了过来。 明明很累了,但余小桥却躺在了床上就没了睡意,明天是春兰杯的初次预选,像这种世界级的比赛,自己这种位居2、3线的棋士也只能在初次预选的时候过过场子。最后选拔的,永远都会是那几个世界比赛的常客。自己明天的对手是古七段,自己知道,在对赛表一发下来的那一刻,自己就只能是‘春兰杯一日游’了。毕竟,成绩和实力的差距明摆在那里,不是靠斗志和决心就能拉近的。 晚上睡不着的余小桥,同样很想找余娜娜说说话。余小桥知道余娜娜如果睡了,自己这蚊子声音是吵不醒她的。于是,余小桥轻轻地探了声,如果余娜娜睡着了,那就别打搅人家得好。 “没呢,怎么呢?小桥?”余娜娜没想到余小桥居然会主动找自己聊天,几乎在同一时间接了话。 “我睡不着啊!”余小桥叹了口气:“一想到明天的春兰杯一日游,我就闷得慌。” “你对手是那个古七段吧?”余娜娜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奈:“成绩好的一流棋士都会在预选结束前被分开,就是避免优秀选手间过早的淘汰,这是围棋界八杆子打不死的老规矩了。能突破这现象的就只有黑马了……” “也许是会有黑马爆冷门,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余小桥自己有几两重她自己最清楚不过。 “就是你赢了国内围棋小天王也不会是最大的冷门。”余娜娜肯定的说:“要爆冷门,只有韩国的李九段才会爆出最大的冷门。” 余小桥觉得有点好笑:“娜娜,你刚刚做梦了吧?李九段如果出不了国内预选,除非天都塌下来。” “是啊……”余娜娜感叹道:“上帝啊,到底我们中国什么时候才得到春兰杯的世界冠军啊……” 是啊,春兰杯是我国自己主办的世界围棋公开赛,但开办五届以来,没一次把奖杯捧回国过。 “有人也问过上帝:什么时候中国能抱回一个世界冠军奖杯,上帝他指了指李九段说:这个连我都要问他。”余小桥用了一个黑色笑话,还感叹韩国李九段的强大。 “别说了,我都感到中日两过围剿李九段,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你看过报纸吗?‘李九段书写了12连胜的神话。这12连胜,横扫了中国从马九段到常九段……到胡九段的三代顶尖棋手,也摧垮了日本从林九段、加藤名人、赵棋圣的连续狙击。’现在是韩国第一人的时间,没办法。”余娜娜也显得很无奈,毕竟李九段的存在,对于世界围棋是一个福音,对于中国棋手,就是噩梦啊! 余小桥没说话,报纸她当然看过了,不止一个篇幅这样写,余小桥感觉整张报纸都是李九段的天下,有一条小道消息让她自己很难受:【因为韩国有个李九段,所以,就算到最后中日两放人数有压倒性的优势,结果还会是韩国得冠】。让她难受的不是消息的内容,毕竟李九段有这个实力,也谱写过类似的神话;让她难受的是这条消息是一个中国棋迷发出的。 过了许久,余小桥用发誓的形式说出了一句足已让余娜娜下巴掉了整整一晚上的话:“总有一天我赢韩国第一人!” 余娜娜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天呐,可怜的丫头,病得不轻啊…… …… 当晚余小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坐在一个陌生的人面前进行着一个她从所未闻的某某杯决赛,周围的记录员和观棋的棋手她居然一个都不认识。这是怎么回事?在棋院虽然生活的时间不长,但低段的棋手大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而高段的棋手也时常在电视、报纸上见。怎么会有陌生的面孔?而且好歹自己学棋已经超过了10年,怎么会有一个世界级的比赛自己会不知道?? 清早坐起来的余小桥擦擦冷汗:这个看起来好象是夜有所思、日有所梦的梦境真实得竟令人害怕。 但接下来,令人害怕的事才开始折磨余小桥的神经。 2、另一个世界 余小桥有点庆幸自己全身上下无法动弹的状态,这让她自己有了躺在床上好好接受和消化这个事实的时间。作为一名棋手,余小桥的字典中有一个‘忍’字决。她对周围的生活淡漠,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内心淡漠的人。若接触到她真正喜欢的东西,她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好奇心。所以她大多时候的淡漠,只是在她内心的坚韧之下得以表现,比如现在。 刚开始躺在这里的时候,余小桥只是关心着今天的比赛,上次她期盼已久的比赛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转变而化为虚无,有好几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一直一直担心着这个身体到底还能不能再回到棋院,再拿起棋子。 后来她能睁开眼睛了,也能够动了。她好起来之后也就转到了大病房。后来跟她同一病房的是两位围棋业余爱好者。两人经常坐在一起聊围棋,聊赛事,聊一些棋坛高手的八卦。 那几天,余小桥简直觉得自己活在地狱里。因为两位棋友聊的那些棋坛高手,她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几天后,余小桥才被迫勉强接受了这个太过诡异的事实。在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的同时,她简直快要崩溃了——她是因为爱棋才学棋,因为想继续学棋才千辛万苦地考上职业棋手。虽然她只上是个二流棋手,在棋院也没多大地位和名气,但每天跟这么多同好一起学习、研究,她很快乐。虽然她没有专门的围棋老师,但她把但棋院每一位高段者都想像为她的老师。那样每天围绕着围棋的日子她过得很开心,想到这样的生活就要离她而去……余小桥眼睛里开始有东西外冒。 医院同房的病人看见余小桥在哭,以为这个孩子的身体又在开始疼痛。于是一阵忙乱,热心的人叫了医生。 门很快就被推来了,不过与之前的不同,本应该走在最前面的医生却规规矩矩地跟在了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后面。来人很和蔼地慰问了几句,然后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份合同,说这个小女孩的父母车祸前曾经买的人生保险,在受益人那栏填写的是自己女儿的名字:余小桥。 原来这个孩子也叫余小桥啊,能继续用自己以前的名字,是不是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个男人的话还在继续,从他的口中,余小桥读取了一个信息:那几张薄薄的纸,上面就是这个女孩的父母留给她的几十万的人生意外伤害保险赔款。但由于自己年龄未满18周岁,必须需要一个监护人妥当保存这笔钱。 男人一说完,病房里突然涌出了一大票人。当然,对余小桥来说,这些都是不认识的人。但是他们都称自己是这个孩子最亲的亲人。 余小桥小小的病床边,第一次这么热闹。 虽然余小桥对于这笔钱不感兴趣,但这些钱毕竟也是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小女孩父母的命换来的。余小桥冷眼旁观地看着这些人的表演,然后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巴,对中年男人说:“叔叔,我想让政府当我的监护人。” 余小桥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完全陌生的声音对她来说不得不算是个打击,不过很快她释怀了,连身体和空间都不同了,这点也就可以被轻易的理解了。但这句话对余小桥那些亲戚朋友无疑就是一个晴天霹雳。稍微缓过神后,他们开始轮番对余小桥做洗脑运动。余小桥不得不承认,那些人颇有口才,要真换个小女孩来,肯定经受不住这么激烈的‘洗脑’。 中年男人愣了愣,然后对着余小桥再三确定。后者是一脸的坚决。更绝的是余小桥说出了:‘我相信政府和党’之类的话。这个高帽子一扣下,谁都不出声了。 中年男人就是这里的北京市市长赵正,他原本是来看望前几天那场车祸事件唯一的幸存者,但没想到,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当了另一个孩子的政府监护人。当然,他并不是感到不高兴,而是惊讶。惊讶之后,赵正不竟感叹这个孩子聪明的头脑。看看周围那群所谓的亲戚,这个孩子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啊。 几天后,余小桥出院了。看着曾经熟悉了5年的城市,余小桥第一次有了种难以亲近的陌生感。而赵正在得知余小桥很喜欢围棋后,作为市长的他亲手给余小桥安排进了一家离北京棋院最近的孤儿院。余小桥并没有抱怨,毕竟孤儿就是要往孤儿院送,这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再说,这家孤儿院设施很好,内附有幼儿院、小学、初中。基本上9年义务教育的课程这家孤儿院都有安排和相对的设施。余小桥暗暗欣慰:看来自己不算倒霉,起码摊上了个好政府,一个好市长。 按照余小桥这个身体的主人户口上的年龄,现在的她应该上小学4年级。本来余小桥想反对,但她并没有理由。也就接受了。反正上辈子为了学棋,她连高中都没有上。上辈子为了找一个好的老师,她可是吃尽了苦头。没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平时靠偶尔靠下下彩棋为生的余小桥,能在自己20岁那年考上职业棋士,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个奇迹了。本想以后终于可以好好学棋,但没想到就出了这档子事儿,想到这里,余小桥就是鼻子发酸。 孤儿院的老师和同学以为余小桥又想起自己过世的父母,全都跑来安慰她。其中一个叫安贝的女生的声音最大,她的话也最尖锐,在一片喧闹中,余小桥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你被你父母养了10年,对于我这个连父母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来说,你好太多了!” 这句带着少许嫉妒色彩的劝说,是让余小桥接受自己这个身体和身份的第一步。 余小桥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并没有上课,而是被一个叫周秀的初二学生带着四处参观。周秀说,这里的北京数一数二的孤儿院了,而每一个新人来到这里,都要由老生或者高年级带着逛逛,熟悉环境,说这是规矩。余小桥觉得这个规矩存在得很有必要,因为这里真的很大,这样做可以避免迷路的困绕。 “这里是c区,活动社区……那里是第三食堂……那边是活动室……对面那一间是储存室,也就是旧的活动室……活动区离幼儿院最远,离初中部最近……” 余小桥看着那间旧旧小小的储存室问:“以前就一间活动室?” “是啊,以前那间被称为棋牌室,是几个喜欢下棋的老教师开办的,最开始就只有几个教师和员工在休息的时候在里面玩,也被成为休息室。后来有些学生自带着象棋、扑克、军棋或者围棋去玩,去人多了,也热闹了……真怀恋啊,我幼儿院的时候,还跑去跟里面的叔叔们学过几天围棋呢……” 余小桥见叫周秀的学姐扯到围棋上,原本淡漠的表情开始生动起来,很自然地就主动跟周秀聊了起来,但聊天的内容都围着围棋在打转:从七死八活、接不归、金鸡独立等一些初级问题一直扯到战国棋手弈秋。从围棋术语、方位、布局、定试、中盘、残局、官子一直到围棋格言、围棋谚语、职业赛规…… 那位叫周秀的学姐倒是大吃了一惊,因为她还以为余小桥是个不拘言笑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但余小桥的话还是被打断了:“小桥,你很了解职业比赛啊!” 这句话周秀说得无心,余小桥听得有意。看来以后言行要注意点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超一流棋手和各大国际国内比赛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周秀说自己只学了一、两天的围棋,根本就是谦虚的说法。她在网上的战绩,可是3d(业余三段),就是在现实中,至少也有业余初段的水平吧。她本人就是这里围棋活动会里的副会长,在周围,也算小有名气了。她见余小桥这么喜欢围棋,于是特意把余小桥带到围棋活动的教室里参观。 余小桥很快就注意到了教室的一角墙上贴着的那几张较旧的奖状。周秀尴尬地解释道:“这些都是前辈留下来的,我们很久都没在业余比赛中进前三了。” “哦……”余小桥看着那几张泛黄的奖状若有所思。 3、85章:幻觉 当然奈濑明日美不会像肖子宇那么了解左彬,但肖子宇那句【左彬是去年u15的冠军】就已经给了奈濑足够的提示。当然压力归压力,奈濑毕竟也是在职业棋坛混过的人,所以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请多多指教。” 猜子,左彬持白。在让目制度仍然为5目半的日本,黑棋无疑占了莫大的便宜。但左彬是不会在乎这个的,他现在比平时多了份沉稳:“请多关照。” 知道左彬的厉害,奈濑明日美有一种激动的感觉,似乎当初坐在棋盘前,以职业棋手的身份参加各种赛事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奈濑明日美体内。 奈濑明日美的集中力十分强,棋风更是日本棋院少有的坚韧——当然说得难听点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观察力也很强,尤其是在洞察对手失误这一方面,奈濑曾经被很多高段棋手认可。 以前进藤光在考取职业棋手资格的时候,跟奈濑对碰的那盘棋给进藤光留下很深的印象。记得那盘棋后有人对他问道:今天的对手是奈濑,很轻松吧。 而进藤光的回答是:这里没有哪盘棋是轻松的。 现在选择权在持黑的奈濑手中,她可以利用先行的优势去避免一些自己不擅长的布局,显然的她也这样做了,把棋子点在自己左下角的星位后又抢先占下了右下角的星位。 双连星,她所擅长的,而对角星,则是她最不擅长的。奈濑抢先占住了白棋点对角的位置,同时又布下了双连星。 左彬看着棋盘,有点认同地点了点头:果然是职业棋手。 职业棋手往往会在下棋的第一步就开始精心计算,这是很多业余高手无法做到的,细节问题也是业余与职业区别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 左彬在思考的时候喜欢拿着一颗棋子拽在手中。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握住了棋子,就好像握住了整盘棋局。这次也不例外,他笑了笑,将一直握在手中还带着体温的棋子落在了奈濑明日美完全没有想象到的地方。 看着对方吃惊的表情,左彬笑了。他从来都不会认为十九路的棋盘很小。因为这十九路纵横上,蕴含着人类智慧无法计算的变化空间。 一般来说布局还没成型的时候就敢爬到人家二线去的棋也不是没人敢下,比如谭奕曾经就利用这招给余小桥说明了一个‘围棋无绝对’的道理。但除了像谭奕那样的狂人外,敢这样下的人还是很少的,除了一窍不通的初学者,就只有信心十足的人了。 奈濑的布局反应很好,虽然只下了两步棋,但从她能够利用先行将自己不擅长的布局破掉后再走出自己所擅长的——从第一步开始思考,这是职业棋手具备的素质,她具备了。 所以左彬才认为奈濑至少有职业水平。 但面对有职业水平的对手,左彬这步棋却显得十分高傲。毕竟这种无理手由一个职业高手下出来,任谁都会觉得是自己被轻视了。 所以奈濑感到一丝怒意,然后开始认真地思考着怎么去打败这个骄傲的少年。 u15冠军,并不代表一切! 肖子宇倒是不显得十分惊讶,因为这段时间跟左彬下棋下得最多的人就是他。肖子宇很清楚,左彬下棋有一个喜好,就是喜欢走一手无理手后,然后在后期将其变成可以牵动全盘的绝佳好点。而这种效果就是:让别人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在他那么早下出这步的时候,就已经算好后面一百步的错觉。 这种错觉跟人的感受就是,好像能够预算未来一样,感觉未来被对手所掌握,心里就会出现焦虑感和无奈感。很多跟左彬下过棋的人都不愿意再跟左彬比赛,因为左彬的这种能力十分容易让人感到泄气甚至绝望。 左彬其实也有一个外号,虽然这外号不如辰旭小狂人、肖子宇小电脑、余小桥棋疯子出名,但却在很多高段棋手中被认可。 预言师。这家伙就是棋盘上的预言师。 围棋的棋盘上,是没有绝对的预算的。就算你计算能力超群,也无法算清围棋的变化。但这种不可能的事,却发生在左彬身上,只能用天才去解释——像这种招数,只有像左彬这样拥有绝对棋感的天才才可以运用于对弈上。 肖子宇也问过左彬,为什么养成这样的喜好。毕竟在一群爱棋的人中,拥有让对手感觉下棋很难受的能力是十分不受欢迎的。他记得左彬当时是这样回答的:【真正喜欢围棋的家伙,是绝对不会受我这种游戏干扰的。】 之后肖子宇就再也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何况要做好将无理手转变成关键手的过程,没有强大的实力是绝对不行的。 ‘其实左彬那小子就是在玩吧,一点都没有身为职业棋手的觉悟。’肖子宇坐在一旁,一边撑着头看着棋盘上的变化,一边猜想着左彬下棋的目的,最后得出了一个他觉得最为准确的答案:好玩。 左彬对胜负的执着在职业棋手中哪怕是在整个围棋界中都算是比较淡薄的人,他是单纯的为了好玩,在左彬的眼中,围棋是他最爱的游戏。 所以为了将游戏玩得更有趣,左彬就变得十分胆大包天。别说现在是对着奈濑,就算对着一位高段棋手,他一样也会这样走。在他看来,输赢固然重要,但下棋的时候能否下得开心玩的高兴更为重要。左彬喜欢尝试着不同风格的棋风和下法。在他看来赢棋并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用最为有趣的方式去赢棋。 虽然这种想法在棋界都很是新鲜,但却没几个人敢苟同。而左彬哪怕是输了棋,只要他觉得玩过瘾了,也就对输棋的事一笑而过了。 左彬这种单纯的下棋态度固然使他成长得很快,但却也让他很快地达到一个瓶颈。他缺乏对胜负的执着,他对围棋的感觉不是一项充满热血而又神圣的体育竞技,而是一个最是好玩的游戏。 所以奈濑明日美算是误会左彬了,其实左彬这样的个性,就算王星坐在他对面,他也一样照玩不误。他这个性让肖子宇都既羡慕又暗暗替他担忧。羡慕的是他的洒脱,而肖子宇当然知道左彬的瓶颈是什么,所以会替他担忧。 但奈濑不这样认为。好歹也是混过职业界的棋手,尤其是女棋手在这方面尤其不容易,所以奈濑也就养成了一个在棋盘上越是面对实力高强的对手,就越是倔强的个性。就好像刚刚跟肖子宇下的那篇,硬是倔着不肯认输直到最后。 奈濑的个性倔是倔,但拥有职业水平的她,不是一个轻易就被怒气冲坏脑子的人。所以黑棋就好像这颗爬进来的白子是空气,自己利用先手的机会抢占着盘面最大的官子。 官子,尤其是大官子,当然是要在布局的同时去占领。黑棋同时还一子多用的抢占了大场,现在白棋下的比较紧凑,而黑子却好像铺开的网,笼罩着棋盘。虽然子与子之间间隙很大,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协调。 看来奈濑,是一个相当注重棋型的人。 肖子宇看得连连摇头,奈濑小姐真是可惜了,一脚踩进了她对面那个狡猾的家伙设定的陷阱中。因为黑棋断定了白棋只是一手无理棋而没有去理会那颗爬在二线的白子,但这恐怕就是左彬那家伙要的效果吧。 根绝人的惯性心理,一般这样的棋子都是放在一边,只要没有转变成过渡棋子的必要,就不会去刻意理会它。而左彬这颗棋子又投得太过早了点,更是让人容易忽略。所以当左彬开始慢慢开始引导着对手的棋步同时,也在心中计算着动手的时机。 是时候了! 左彬将握在手中的棋子点在了棋盘上,白子轻盈地一飞,却白了奈濑的脸。 这个……一开始的那颗白子,那颗被一直忽视的棋子,现在犹如嘲笑她一般,站在最耀眼的位置。 那步棋,不是在布局开始的时候投的吗?不是那小子骄傲的表现吗? 难道从那开始,他就预算到了一百步棋后的局面? 是实力相差太大,还是对手太可怕? “奈濑!”周围的人开始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对着棋盘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 可惜奈濑明日美听不到,她只能盯着棋盘,而且是神情空洞地盯着棋盘上的黑白两色。左彬的那种围棋,让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有了崩溃的前兆。不过相对的,那种被预言的错感,放在任何一个对手的面前,都不会好过的。 因为这不是靠计算得来的。奈濑也曾是职业棋手,当然知道从一开始的布局到最后的引人上钩与单纯地凭感觉下一棋子后再将后面的棋引入的区别。自己的思维被牵着走的感觉很不好受,就好像是被控制了一般。 所以这种棋只有左彬才做得出来,应该说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利用,让人产生被预言的错觉。只有天生拥有棋感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看着奈濑明日美见鬼一般的表情,左彬并没有吃惊。因为围棋本来就是不可预算的东西,正因为围棋无绝对,所以曾经是职业棋手的奈濑才会如此不可思议。因为左彬让她有了‘绝对’的错觉,不止是棋盘上的,还是思维上的……感觉好像被控制一般…… 预言……棋盘上会有预言?那个千变万化的棋盘上会有预言的存在?不可能……真是……见鬼了! 左彬这个笨蛋!肖子宇站了起来,抓着左彬的肩膀使劲摇:“混蛋!你想毁了她吗?” 对于肖子宇来说,打搅别人对弈的事在以前他是想都不会去想,但看着快要崩溃的奈濑明日美,肖子宇突然有种怒火中烧的感觉,他现在只知道要赶快把这盘棋停下来,甚至还有了给左彬一拳的冲动:“她是我朋友!” 肖子宇觉得左彬疯了,有必要对一个异国的女孩子用如此残酷的招数吗?他应该十分了解吧?那种被人讨厌的东西,自己也领教过厉害,肖子宇对此用了一句话去评价:十分厉害,十分讨厌。 “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左彬抬头,很平静的语调,这让肖子宇有点受不了。虽然他知道左彬对弈的时候跟平时完全是两个人,但到现在还是会被这家伙强大的反差而压得喘不过气来。 “真正喜欢围棋的家伙,是绝对不会受我这种游戏干扰的。”左彬语气里透着一丝欣赏:“你看,她不是又夹起棋子了嘛!这女的,比我想象中更热爱围棋。” “突然十分想要知道她退出职业圈子的原因,呵呵。”左彬笑道,不过嘴角是在笑,但眼睛一点温度都没有。 肖子宇很挫败地坐了回去,虽然奈濑能够重新振作让他安心不少,但看着左彬现在这个样子他感到很郁闷。很多时候他都在怀疑左彬是不是有双重个性,因为反差实在太大了。 “应该是‘真正喜欢围棋的家伙,是绝对不会被我这个游戏击溃的’才更贴切吧。”肖子宇不满地发了句牢骚。 不被干扰?肖子宇白了左彬一眼:很大程度的干扰好不好? 真是……可怕的预言师。 奈濑是喜欢围棋的,就算她脱去了职业棋手的光环。其实职业棋手这四个字代表的并不仅仅是光环,还有很多沉重的东西。不过这些年轻的职业棋手不了解罢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围棋就是她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下棋、摆棋谱成了她生活的一个有规律的惯性。围棋溶入她的生活,帮助了她很多。哪怕是现在,她处境潦倒,能帮她糊口养家的也只有围棋而已。 在一度走投无路的前景下,她也只想得到围棋而已。 她是一个离开了围棋就无法生活、无法做回自己的女孩子。这样一个女孩子,比更多的人都喜欢围棋。 不过面对左彬,她的确受到了干扰。虽然她强硬地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白棋的断点,但似乎这种勇气也不过是深呼吸后的杰作。如果泄气的话,就再也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果然,肖子宇叹气:杀暴了。 黑棋一鼓作气地冲过去,看似气势非凡,但其实则底气不足。强自打气精神的结果就是横冲直撞地杀棋,最后收不住手而将棋杀暴了。 看着冲出来的白棋,奈濑知道这盘棋没有地方可下了。 “我输了。”低下头,声音有一丝颤抖。因为兴奋,因为好久没有如此拼命过,激动过;也有一丝后怕。奈濑明日美发誓,再也不要跟眼前这个孩子对弈了。 那种感觉,好可怕,实在不想再尝一次。 左彬下棋的时候像个杀手。肖子宇到现在还感觉周围空气凉嗖嗖的。这跟余小桥下棋时时的压迫感不同。跟余小桥,对方会感到紧张或者兴奋;而跟左彬对弈,就会让人感到不安和恐惧。 肖子宇有点头疼,他已经告诉左彬很多次:这样的围棋要不得,该舍去。但每次左彬都是一笑而过,把他的劝告当初耳旁风。 “你没事吧?”肖子宇见奈濑神色有点异样,伸手握住她的手。 ……果然在发抖啊,肖子宇苦笑。 “对着棋盘发抖,不是你的做风啊……明日美老师!” “!”肖子宇愣住了。 这种语气,这个声音,肖子宇很熟悉,非常地熟悉。他转过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苍白病态的脸色,消瘦的体型,以及好像永远睡不醒的半瞌眼…… “安 自 力!!”肖子宇内心,远没表面这么冷静。 安自力当然认识肖子宇,因为在北斗杯上的那盘棋,肖子宇的计算力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这让他很难忘记眼前这个来自中国的boy。 安自力指了指窗外:“天黑了。” “所以?”肖子宇问道。 “所以我出来了。”安自力这句话让肖子宇很是无语。什么叫天黑了就出来了,难道这家伙自以为自己是蝙蝠侠吗? “那你白天呢?” “白天我睡觉。”安自力的回答让肖子宇火大的同时又十分无奈,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了日本这么久都没碰到过安自力一次的原因了。 等等,肖子宇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刚刚叫奈濑什么?” “呵呵”安自力并没有正面回答肖子宇的问题,而是走到奈濑明日美身边:“天黑了,明日美老师,你是否该回家了?” 肖子宇很不理解为什么安自力会叫奈濑为老师,因为安自力的实力,足够当奈濑的老师了!左彬也十分疑惑:“哈?你叫她老师?你是那个安自力吧?你的实力可以当她的老师了!”他倒是把肖子宇心里想的全给说出来了。不得不说左彬一离开棋盘,就是个二愣子,做事说话永远缺少一根筋。 果然,刚刚输得狼狈不已的奈濑没好气地道:“他叫我老师管你什么事,有本事你找个比你厉害的当弟子!” 肖子宇低头闷笑,他就知道奈濑这女孩子的个性不会是温和矜持的,果然……看着左彬吃瘪的样子,肖子宇心情大好。 也难怪左彬无法反驳,这年头找个实力比自己强的人当徒弟的确难如登天。 安自力懂日语,中文也会一点,这是跟着他师兄洪秀英学的。而安自力学习日语的理由跟洪秀英一样,也是因为日本的某个人—— “四年前,我在日本,跟明日美老师对弈过。”安自力说:“惨败。” 4、杨海 孤儿院是实行半封闭的管理,上午上课下午自由活动或者上选修课。余小桥现在手里有500元钱,这是赵正拨给她的这个月的零用钱。虽然孤儿院包吃包住,但北京毕竟是个高消费的城市,所以500元一个月,一点都不显多。 上午刚结束,余小桥就出了孤儿院的大门。看着人来人往的人们,有居民、有劳动者、有不同颜色皮肤的游客,大家都或大步或散漫地走着,余小桥觉得这么热闹的环境跟自己的灵魂格格不入。 余小桥知道这里离北京棋院不远,于是打算用问路的方式来解决方向感的问题,虽然有很多空着的出租车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但在这个经济日益分化的社会,最好还是节约一点。 “对不起,请问北京棋院怎么走?”余小桥来到一家书店门口。至于为什么要问眼前这个人,因为他手上拿着一本书,而余小桥只需要用眼睛一瞟,就确定那本书里夹着黑白交错的棋谱。 大约30岁左右的男人,对于现在的余小桥来说,他很高,偏瘦,还有修长的手指。‘那是一双很适合围棋的手指。’余小桥想着。 “棋院附近倒是有一家,但不是北京棋院,是中国棋院,如果你要去,就等我两分钟。这里离那里有条近路,但要穿过好几条胡同。”那个人也在打量着余小桥,他对余小桥的相貌并不怎么注意,他注意到的,是这孩子看到棋谱时候眼睛里爆发出那一瞬间的神采。那种眼神……那是只有爱棋如命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杨海喜欢在比赛前几个小时跑到这家书店买一些围棋杂志,这是家专门收售围棋相关书籍的书店,从围棋小说到泛黄的旧棋谱,基本上都很全;只是这些书并无分类,显得比较散乱,如果要找到自己想要的,需要花一点时间。现在真正爱棋的孩子并不多,女孩子更少,他开始对这个满眼炙热的小姑娘感到好奇。 余小桥安静地站在一边等那个人选书。她知道,北京的胡同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对于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来说,花2分钟等总比自己迷路得好。 余小桥看那个人买了三本杂志,而三本都是有关于围棋的。看来这个人也是个爱棋的人吧。 胡同里很安静,也很曲折。刚刚从拐角处出来,进入眼帘的还是另一个转弯点。余小桥觉得这北京胡同一路走下来,就好比是人的一生:弯弯曲曲和分不清真假的岔路。但余小桥走在那个人身后却并不着急和紧张,在余小桥眼里,这条路的终点会是自己想到的那个地方。 到了,余小桥回头望望,依旧只看见一个转折点,但往前看,天空和地势就突然广阔起来。整个路程没超过10分钟,的确是条近路啊,就是太过曲折。 “谢谢你!十分感谢你!”余小桥对着那个带他来的人反复道谢。因为余小桥心理很激动,在余小桥眼里,不管这个世界是陌生的也好,虚假的也罢,但棋院这个地方,余小桥依旧充满的熟悉感和归属感。再次见到棋院,余小桥就好像再次见到自己的家一样。对于这份难以发泄的感情,余小桥只能对着那个带路人反复道谢。 余小桥的这个举动有点出乎杨海的预料,自己没想到在今天的中日围棋友谊赛前,会出现这小小的戏剧性的一幕。虽然被人道感谢的感觉并不坏,但他必须让这个孩子停下来。 扶住余小桥的头,让杨海惊讶的是这孩子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擦了擦眼泪,对于余小桥来说,发泄是必然的结果。自己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空间生活了这么久,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一点存在感,余小桥很激动,她从来都没有如此激动过。 “小妹妹,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爸爸妈妈呢?家住在哪里。”杨海蹲下来,看着余小桥问道。他开始怀疑这个孩子的父母是不是棋手。但他却听到小女孩用平静得不正常的声音说“我叫余小桥,现在住在北京孤儿院。” 余小桥平静的声音让杨海有点发酸,住在孤儿院代表什么,杨海很清楚。他摸了摸余小桥的头,说:“我叫杨海,住在棋院宿舍。” 余小桥对‘杨海’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在棋院有着什么样的名气,但对杨海说的后面半句话,余小桥很明显地投去了羡慕、怀恋、伤心、尊敬的目光——她曾经也在棋院宿舍住过啊!她也知道住在棋宿舍的人,肯定是职业棋手。 杨海见余小桥用如此复杂的目光看自己,呆了呆。然后说:“想下棋吗?” 余小桥点了点头 “想进去下棋吗?”杨海又问道。 余小桥用力地点了点头。 ‘当然想走进棋院去下棋、去……比赛!’这是余小桥的心里话。 过了许久,杨海摸了摸下巴对余小桥笑了笑:“叔叔可以带你进去,但你不可以到处乱跑……”杨海的还没说完,就被余小桥一连串的‘谢谢’打断了。余小桥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如此多声谢谢。 走进棋院,虽然设施和摆设跟自己记忆中的不是完全相同,但围棋的棋子和棋盘接触的声音和安静而紧张的气氛,仍然让余小桥有了回家的感觉。 杨海把余小桥带到一个大厅,将她交给一个叫顾朗的年轻棋手。那位棋手得知余小桥是位小小的围棋爱好者,并且很想参观棋院后,很热情地招待了余小桥。 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后,顾朗被朋友拉到棋盘前对弈,余小桥走到旁边观起战来。 5、86章:暗涌 奈濑明日美神情有点恍惚:是啊,四年前,正是她考上职业棋手那一年…… 那一年,那个来自韩国的少年说:‘总有一天我会赢你的!’总有一天是哪一天?一个没有确定的时间,让人感觉仿佛遥远得好比天涯海角。 但‘那一天’其实来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快,要狠,要猛。当年的那个遥不可及到现在还是那个遥不可及。不同的是当年遥不可及的是奈濑明日美,现在却成了安自力。 4年,一个颠覆性的喜剧。 “我……我该回家了。” 明日美站了起来。回头看看站在身后的安自力,奈濑感叹千万:这孩子现在比自己还高了。那个心不甘情不愿地叫自己老师的菜鸟小子现在变成了能够心甘情愿叫自己老师的棋坛著名新星。 时间果然是最会作弄人的东西。 奈濑在回家的路上自嘲地笑了笑:彩棋没下成,倒接受了次洗礼。 “安自力,你怎么回来这里?”肖子宇皱着眉头问道,他觉得像安自力更应该在棋院跟职业棋手呆在一起,而不是来这种乌烟瘴气的业余场所。 肖子宇并没有形容过分,这里的人几乎全都抽烟,整个通风条件并不好的对居室弥漫着一股股呛人的薄烟。而这里下棋的人大多大呼小叫,棋品极差。 “呵呵,这是我该问你们的。”安自力坐到刚才奈濑坐的位置上:“你们怎么会跟她在一起?至于这里嘛……我每年都会来,有问题吗?” 每年都会来?肖子宇眼神暗了暗:‘是来看奈濑的吗?’心理突然有点赌得慌,他瞪着安自力:“我来日本是为了打败一个家伙,结果今天才让我碰到,如果不能下一盘,我觉得我会觉得很不舒服。” 安自力被挑衅也不只一次两次了,但也就肖子宇这次把他的火气给挑大了一点点,他毫不客气地回道:“我接受来自失败者的挑战。” 左彬看着两人,实在搞不懂这两个家伙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安自力和肖子宇,这两位棋手的个性都算是比较温和,所以两个温和人中间并起了火花,就让左彬觉得有点不正常。 不过……似乎将会诞生一盘好棋了。左彬裂开了嘴角,笑得很开心。 “你去哪了?”奈濑一踏进家门,就听到弟弟的声音,心里没理由的一喜,正想说话,就被矢梦打断:“又出去‘找钱’了吧?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放心!我当了职业棋手后,就不会拖累你了!你这个累赘马上就可以甩掉了,开心吧!不过……你也再没有理由将我当作借口了吧!哼!” 奈濑矢梦的话就像一把刀子,刺着句句都是刺。明日美没理由反驳,因为弟弟说的都是事实,如果不是因为奈濑矢梦,自己会过得好很多,所以很多时候她的确用弟弟当了借口,就连退出棋坛也是那句:我弟弟才9岁,还不会照顾自己。 但是……但是,不是你想得那样啊,矢梦,姐姐没有将你当作累赘,没有! 刚刚在围棋会所跟肖子宇等对弈时的激动、热血就如镜片一般碎了,果然不该去奢望什么。 就算对围棋有着满腔热血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真的将矢梦赶出家门吗? 生存,才是人类最基本的本能。 肖子宇突然看安自力很不顺眼,这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因为安自力并没有做出什么讨厌的事。那个张狂的辰旭当初都没将肖子宇的火给勾起来,今天不知道是肖子宇不正常还是安自力天生有种让肖子宇讨厌的气质,反正肖子宇现在越看对面这个家伙,越讨厌。 安自力当然知道自己被讨厌了,但他也对肖子宇没什么好感。说白了他也不需要去刻意博得肖子宇的好感。再加上他看肖子宇也是越看越讨厌,所以他憋了憋嘴角,挑了挑眉,将第一步黑子拍在左上角。 “挑衅!”周围人惊呼。左彬扶了扶额头,看似叹气其实则是双眼放光地看着棋盘:“实在太有趣了。” 众所周知,黑棋的一手棋如果是占角的话,则应下在右上角,把距离对方右手最近的左上角留给对方。这个围棋礼仪来源于日本,是表示尊敬对手的意思。所以安自力那一下子,等于告诉在场所有的人:眼前这个家伙不值得我尊敬。 尊敬对手是基本的礼仪,肖子宇看着那颗黑子冷笑道:“韩国的围棋礼仪不过如此,棋品亦好不到哪去。”这句话纯属挑衅,因为中国也有狂人师徒的存在。 不过安自力在异国居然这样做,也算是失礼失到国外去了。而左彬觉得好笑,肖子宇是刚进来不到一年的新人不知道,难道连他左彬也不清楚安自力的为人?在韩国要说棋品比较好的,围棋礼仪做得到位的,也就洪秀英和安自力这两人比较突出了。所以他将目光转向盯着肖子宇,这个家伙也不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发生过什么事。 当然,左彬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两个只是单纯地看对方不顺眼而已,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一个叫奈濑明日美的年轻女孩子。虽然这才是事实。 肖子宇和安自力的棋在某点上十分相似,那就是他们的官子。因为两人同是计算型的棋手,正因为这样,所以肖子宇对上次那盘棋十分耿耿于怀,以至于跑到日本来找对方再下一次。看似软弱的肖子宇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执着的人,从他离家出走到这次的日本之行都可以看出来,肖子宇对于自己下定决心的事,是不会回头的。 上次的肖子宇因为漏算了一个顺序,把本来该赢的棋给送了出去。同样都是官子方面的高手,所以肖子宇对于上次在官子地方疏忽大意而丢了棋局一事颇为在乎。他追着安自力来日本不是因为他就确定安自力是自己追赶的对象——毕竟他是绝对不认同眼前这家伙的棋艺比自己高,最多也就差不多的水平。所以他来日本的目的跟左彬并不完全一样,左彬是为了追赶塔矢亮而来,肖子宇只是想雪耻而已。 看着对手拍棋的位置,肖子宇冷笑一声,依法炮制,干了跟安自力同样的事。左彬这下真要捂额头了,肖子宇这么温和的人都发火了,这事要升级了。 不过有一点左彬是能够猜到的,那就是肖子宇和安自力目前在想什么。很明显,看看两位的眼神就知道——绝对不能输! 绝对不能输?左彬歪着头想,可是,这盘棋绝对会有一个人输!因为棋盘上的王,永远只有一个! “啊……对了,绪方先生。”塔矢亮突然将目光从柳昊与另一位职业棋手的对弈中移开开:“我这次去韩国,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连小亮都觉得有趣的事,一定是件好事吧?”绪方十段目前可以说是日本的第一人,虽然不知道这个位置能够保持多久。 没想到塔矢亮摇了摇头:“在韩国我跟高永夏对弈了。”塔矢亮说。绪方挑了挑眉,显然对这种谁都能够猜到的事不感兴趣。 绪方不以为然的样子塔矢亮看在眼里,他继续说道:“但是,却是一盘和棋。” 塔矢亮这句话并不大,却好像地雷一样轰在每一个人耳朵里。柳昊的对手立刻站起来激动道:“塔矢前辈,你说的是真的吗?” “坐下,松本。”绪方皱着眉头,他指了指专心看棋的柳昊低喝道:“什么时候你的集中力还不如一个小鬼头了?” “是……”松本是今年才入段的新人,他的棋感敏锐,集中力却不怎么强。 绪方皱着眉习惯性地抽出一支烟,猛地想起这种场合不适合吸烟,又皱着眉头放了回去,道:“小亮,你来把棋谱摆给我看看……” …… “原来如此……可惜了……”绪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说的可惜了是可惜了这样的一盘棋居然是盘废弃……除了这盘棋是一盘和棋外,他不得不承认这盘棋下得好极了。看看对面的塔矢亮,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原来在特定的条件下走出三劫连环,六目半的让子……会有几率走出不分胜负的棋吗?的确是一件有趣的事,我可以预感到,围棋界的改革风暴不远了。” 塔矢亮神情默然地将棋子收好:“我估计韩国不久就会改制了,绪方先生……一下子从五目半到七目半,日本棋院的一些老前辈们……能接受吗?” 绪方仰着脖子看着屋顶:是啊……能接受吗……:“中国呢?” “中国……啊!”塔矢亮突然想起余小桥,他道:“那时候在场的棋手中,的确有一位中国 职业棋手。”不过……就算中国改革,也比日本来得容易吧? “中日韩的棋手都在?小亮,你的确从韩国带回来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消息,我期待着前方的天翻地覆……呵呵。” 塔矢亮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有点幸灾乐祸的绪方十段、日本第一人,叹息着眼前这家伙果然比桑原更像狐狸。 而另一边,一位来自中国的棋手与另一位来自韩国的棋手在日本的一家围棋会所杀得硝烟四起。连左彬都不得不紧张起来:肖子宇加油,你代表的可是中国!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没没想到他们会下到这个地步。 “上面漏雨下边断,中间还在搞混战,我看他们是疯了。”左彬看得兴起,居然还来了个顺口溜。不是嘛……上面肖子宇白棋被一溜黑冲出来的时候左彬就疙瘩了下,但后面安自力居然不防守还在冲,结果把自己给冲断了,这收不住手的架势该说这两个家伙是战意正浓呢,还是笨蛋白痴啊? 安自力明明防守就可以稳占的优势,就这样毁在理智的失控下。 “上面漏雨下边断,中间还在搞混战……嘿,挺有趣的!果然很形象!”左彬抬头见一女孩子蹦蹦跳跳到自己身边,神情专注地看着肖子宇和左彬的对弈。 左彬大愣:这不是刚才自己说过的嘛……这里有人懂中文?不对!左彬看看盘面,这盘棋混乱得已经纠成一团了,上面从黑棋过分的一开始就已经混成一团,下边双方都有断点,尤其是一直在进攻的黑棋。但此刻双方竟谁都脱不了身去攻击,肖子宇在利用上面的战况往下移,以便接近下面的黑棋,安自力又不是笨蛋,肖子宇在想什么他当然清楚。所以安自力努力地往左走——那边是他的大本营。所以这棋一个往下一个往左,拉拉扯扯地在中间搞起混战。 如果能看穿这几点,那么这个不过13岁的女孩子就拥有比较不错的视野了。 不过关是一个视野问题,还不值得左彬注意。左彬下棋一来为了好玩二来为了刺激……虽然很多人不懂围棋有什么好刺激的,但左彬总是重复着:【围棋才是最刺激的胜负游戏】。所以左彬永远不会注意着后面的人,他的眼前永远向前,目前也始终放在前方。 见左彬只是看了她一眼,对她所表现出来的才能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小女孩不高兴了。自己长得漂漂亮亮的,棋艺水平也算高高在上的,家世背景也不错,刚刚还表演了自己一口流利的中文,但眼前这个中国人太过分了,居然无视自己。 的确小女孩是长的乖巧可爱,而这种乖巧可爱又有才能的小女孩子,虚荣心也许比谁都强,也比谁都骄傲。当然这很正常,毕竟才貌双全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多半都是在一片鲜花掌声中成长的,所以形成这样的个性不是她的错。 左彬不理会她也很正常,一个才13岁左右的小屁孩,长得再美在左彬眼里也只是可爱,棋艺再高也比不上已经当过u15冠军的自己,所以他当然不会去在乎一个小鬼头。如果她有余小桥的实力,也许会引起左彬的兴趣,可惜她没有,不仅没有,还是一个脾气颇大的千金大小姐。 小女孩忍了又忍,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打岔,于是开始无理取闹大声道:“奈濑姐姐呢?我找她下棋!” 这下左彬倒是盯了她一眼:“奈濑明日美回去了,你……安静点。”本来左彬是想说你很吵,但看在对方一个小孩子的面子上,没出重口。 结果小女孩叫得更大声:“你凭什么骂我!我,我向你挑战!” 小姑娘估计从小到大没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竟然开口就是挑战。 这下,左彬真火了,因为他知道肖子宇集中力不强,所以才叫这孩子安静点,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找自己挑战。他看了看肖子宇和安自力的盘面,估计呈现僵持状态了。想了想,他开口笑了,露出一排白晃晃的牙齿:“好啊!” 还有句话左彬没说出来:就在这两个家伙思考的空荡玩玩吧。 显然这个孩子运气不怎么好,一来就碰到左彬。也许她跟肖子宇或者安自力下,只会输得很惨,但跟左彬下……恐怕她会半年不敢碰围棋。 左彬的围棋,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噩梦。 …… 韩国棋院最近比较热闹,倒不是多了个中国的小狂人,而是那个打败过雷元朴的余小桥。 “……我输了!”极其不愿地放下棋子伸出手,让对面的小女孩拍了一下。 余小桥收起棋子,她这几天倒也学会了几句简单的韩语,而‘我输了’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太多的棋手对着她说这句话了。 在前段时间潜在屋子里专攻棋谱的效果体现出来,余小桥觉得自己的实力比刚来的时候的确长了一大截。这种成长过快的结果让余小桥感到兴奋,但也隐隐约约有些担忧。而对于韩国这种处罚游戏,余小桥只要求对方伸出手给她打罢了。这倒不是余小桥心地好,而是不管肉体上多轻的处罚,在精神上的打击是一样的。 想棋精神上的打击,余小桥想起自己在跟仙晓寒网聊的时候,对方告诉过她,在中国年轻棋手中,有一位棋手的围棋,其本身就存在着精神处罚。 “天才预言,左彬吗……”那种围棋的存在,自己真的能够认同吗…… 6、观战 顾郎猜到黑棋,从站在旁边的棋手口中得知,让子居然是6目半!看来这里围棋有些规矩还是跟自己所熟悉的不同的。6目半的让子让余小桥觉得黑棋占了很大的便宜,毕竟跟余小桥熟悉的让子7目半相差一目的距离。 对局开始了,这边的对局吸引来了3个人的旁观。余小桥站在顾朗这边,看着黑棋利用先手优先的优势,大刀阔斧地摆起了中国流。看来这是顾朗十分熟悉的布局。 黑棋起手先占空角,以后在守角的时候,还可以占边,这是变相守角法,若这时候白棋来挂角,黑棋厚,完全可以攻击,白棋薄,联络太远,想活棋只能苦活,白棋不能接受。但中国流现在并不是新颖的布局了,所以,白棋当然自有后招。 顾朗在布局时明显地有优势,全局下至接近中盘手,明显地看得出来黑白双方的差距了。 虽然白棋看起来在棋盘上围住了很大的2片地,但下的都不厚,还有那么点味道。相反黑棋联络得很好,在针对白棋上还有一挖一断的手法。如果上面白棋投的子被吃掉,那么就会接不归,白棋无法接受,只能做眼求活。这样一来,黑棋外势更厚,中间这块白棋几乎不能再做文章。 但白棋下得很隐忍,并没有放弃,而是一直在寻求机会。果然,不知道是黑棋是随手了还是轻敌了,紧接着黑棋下了一个漏子:黑棋在一片大好,稳守就能赢的局势下,居然主动出击跑到白地上方‘浅削’。 在余小桥看来,黑棋这招出早了,一来黑棋虽然是厚,但一样没有活透,棋没活透不宜作战。二来上方白棋已经活透,是白棋最厚的一方,你黑棋拿自己薄弱的地方去撞人家的厚强,不出问题才怪! 再说,上边明明是白棋的地盘,白棋想赢就必须利用上边坐点文章。只是对方一直没办法脱先而已。黑棋这一削,反而给了白棋这个机会。到中后盘,白棋上方稳固而厚实;也就是说,黑那一手‘消浅’,反而帮白棋走实了。 这样一来,胜负就十分微妙。虽然到最后黑棋引起了劫争,但由于中盘黑棋明显不敌白棋,白棋全盘劫材比黑棋多,这样白棋先劣后优,赢了黑棋。 他们对局一结束,另三位观棋的人就开始小声地讨论起来。分析的结果是:黑棋中盘的122恶手后,就基本上没机会了。中盘的恶手是那一招‘断’,是想引白棋在上边补一手。但这一手比上面说的消浅更加幼稚,黑棋的如意算盘打得是啪啪做响,可惜白棋并没有如他所愿。 虽然围棋术语有曰:逢断必补。但那是写给初学者的。作为一个棋手,必须要有良好的大局观。白棋若补,中了黑棋陷阱,黑棋紧接着飞出,这样,头出畅了,还有外围的感觉,顺便把棋型也走好了。 换个顺序的话,这样就相当于黑棋先飞出,白棋自补一子愚型后,黑棋再在断点处做厚。白棋只要不是笨蛋,就不会这样下。白棋当然不是笨蛋,黑棋还有挖断的手段,完全就不用管他。如果黑棋要提子,那么自己再从上方挤出来。那样自己被困的孤子将会跟黑方形成双活。大约能削黑地12目。黑棋没有办法。所以,白123根本就不理会黑棋的攻击,直接找一个全盘最大的地方,占住了好点。 余小桥却沉默了,感觉这盘棋里有文章。难道那之后真的就没办法了吗?棋谱在脑子里变幻,余小桥知道,黑棋要想挽回劣势,就必须要下出:既能联络自己的棋,又要将头出畅,要围住中腹薄弱的地方,还必须要进攻白棋逼得白棋后手应,黑棋先手占位……余小桥看着棋盘上并不宽敞的战场,这样一石四鸟的秒手真的还存在于这残局里吗? 顾朗他们几个已经开始新的对弈,大厅里其他的人有的可能已经结束棋局而纷纷围了过来。余小桥却退了出来,坐在一副棋盘面前,默默地打起了谱。余小桥一边打谱一边又在脑子里想象着变化图,所以,摆了近30分钟,才摆到123手。 余小桥停了下来,若按正规正剧地看这盘惨局,黑棋翻盘的希望几乎没有,但就这样放弃了,又觉得整盘棋不过123手,还有发展的空间。余小桥的个性就是倔强,她觉得可行的事她就是要钻牛角尖,她也要把它个钻通,弄明白。 在a位跳出?不行,黑棋跳出后,虽然把棋走畅了;但白棋b位跳出,同样也把棋给走畅了。那么黑棋在b大飞为镇住?那也不行,白棋c位尖出,正好对着黑棋大飞的断点,要被白棋强手扳出去,棋型会很难受……这也不行那也不通……难道黑棋就只能败于这全盘似乎游有余地的战场上吗? 余小桥苦思冥想的同时,只见一个冒着热气的盒饭放在了自己旁边。闻着饭香,余小桥才猛地想起:自己还没次午饭呢!肚子饿得直叫! “谢谢!”余小桥端起饭盒,刨了起来。 “慢点,别呛到!”顾朗下完棋后,发现这个叫余小桥的小女孩居然自己在一旁摆谱摆了近3个小时,这需要多强的集中力啊!起初他对余小桥能把刚看过的围棋轻易地摆出来,就感到这个才10岁左右的孩子不简单:那可是需要业余初段左右的能力才办得到啊,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女孩子,实在很难得,难怪杨海九段会带她来这里。但自己下了一盘棋后,才发现这个小女孩竟然还坐在那里!别的不说,能在棋盘上坐三个小时呆得住,这份专注力就连一些大人都很难办到!而能对着一盘棋忘了时间,这除了专注力以外,还需要一定的实力和热情才行啊!顾朗想起杨海叫自己照顾这个孩子的事,看看挂在墙上的钟最粗的那根针快走到6的位置,知道余小桥肯定没吃饭,于是,连忙打了份晚饭给余小桥。 见余小桥吃得像恶死鬼一样,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连午饭都没吃。 余小桥只是将饭菜刨到嘴巴里使劲嚼,虽然自己很饿,但自己以前也常因为摆谱而忘了吃饭,所以习惯成自然,吃了几口后,就慢条斯理起来。 余小桥把饭菜慢慢地塞入口中,至于是什么味道,吃了什么,她完全没感觉也不关心。由于刚刚稍微打断了她的思路,所以余小桥现在得重新面对全盘来思考。但她没想到,把目光从局部收回,再览全局,却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没错,这种棋感,就是刚刚观弈时候的感觉:黑棋有活招。 顾朗很奇怪为什么余小桥老盯着这盘残局不放,但看余小桥专注的眼神,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一个10岁的小朋友也不可能对棋手下出的棋想出什么奇特的思路。毕竟你棋路再怪棋风再鬼,那些鬼招怪招,也必须要有相当的实力才能想出来。 想到这里,顾朗收拾饭盒后,就坐到另一位棋手的面前,两人手持黑白两棋,你来我往地开始黑白交织。 而此时的余小桥感觉自己在黑暗里摸索,思路无论走到那里都被无形的墙给碰了回来,想到一种可能,立刻被推翻,再摸索…… 此时余小桥脑子里飞来飞去的棋谱和变化图开始由局部变为全盘,而全盘变化在脑子里快速换算是比较吃力的事,所以余小桥开始动手,飞快地摆着变化图。 此刻还好大厅里的人不多,大家又都在对弈,没注意到余小桥的变化,要不然猛见一个10来岁的女孩子老成熟练又快速地不停摆变化,不被吓死才怪。 就算是世界超一流棋手,在他们10岁的时候也不敢说有如此程度! 在摆棋的余小桥毫无自觉,把脑子里的抽象思考用具体方法摆出来,也是余小桥多年养成的习惯之一,这是余小桥在在精神疲劳的时候想出来提神的方法。所以说,余小桥败棋的熟练度和对棋局的变化,几乎达到手脑同步的境界。 ……在脑中高速计算着的余小桥突然眼前一亮,微微一笑,看来是她胜利了…… 正当余小桥想到正解的同时,杨海的声音打断了她:“小桥,还在这里,我听小顾说你坐了进四个小时!要我送你回家吗?”样海的比赛结束后,听闻这个小女孩竟然能在棋盘前呆上4个小时,看来这个孩子很有潜力啊……很有成为超一流棋手的潜力! 杨海起了爱材之心,所以对余小桥多了份好感和关心,要是别人,以他忙碌的日程安排和现在的名气,也许会直接叫顾朗把她送回去。 余小桥见是杨海,知道他应该是位高段棋士,不然这些低段棋士不会对他如此尊敬。所以很有礼貌地说:“谢谢,杨海叔叔,我摆谱忘了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摆谱忘了时间’这一句话由一个10岁的小孩口中说出来,让杨海感到震惊,现在就算是一些职业棋手,也很难达到忘我的境界啊! 杨海开始对这个小女孩子产生浓厚的兴趣,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如此的棋道精神以及定力……如果说这是这个小女孩天生就有的东西,那么,是否可以说:这个孩子天生就是下围棋的料? 杨海这次中日友谊赛中,他连胜2位日本选手,使中国队2比一战胜了日本团体。接下来,离下一个重大的赛季还有一段时间。正好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安排这段时间,看来,似乎找到消耗时间的‘材料’了…… 余小桥回到孤儿院后,心里依然激动无比:虽然自己终于想出了残局中唯一能翻盘的秒手,自己很高兴,但杨海的那句话,让她更是激动不已:“小桥,这里是休息室,平时一些没有赛程的棋手也会来这里下棋交流,当然,我也希望你能经常来玩。” 激动后的余小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结果,第二天顶了个熊猫眼睛去教室。 7、87章:零碎的记忆 “小桥,余小桥!!”辰旭把脑袋凑到余小桥前面,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见鬼的样子:“不是吧,这么标准的坐姿居然是睡着了,你是不是外星人啊?” 余小桥手中拿的是一本小学课程。本来以她的水平是不用担心下学期的期考,但她还是打算稍微温故一下。睁开眼见是辰旭在鬼叫,余小桥习惯性地右耳进左耳出,然后把课本放了回去。 辰旭看着余小桥把课本收起来,心里在想如果这疯子刚刚手中拿着的是棋谱她会不会睡过去……一定不会吧…… 在辰旭看来,余小桥对围棋的执着让他感到异常,有时候真担心这个棋疯子有一天会因为围棋而真正的疯掉:“小桥,你这样逼自己是为了什么?” “什么?”余小桥难得听辰旭这样正经地口气说话,所以她还有点不习惯。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其实你的水平……应该没有人让你感到有压迫感才对。”辰旭是实话实说,他觉得余小桥这个年龄段,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配当她的对手。在一个没有竞争对手的环境里,余小桥这种时刻保持激进的状态,让他感到疑惑。 辰旭……余小桥有些感动,因为以辰旭这种个性,能够将自己的关心表达得这么清楚明白,这是除了他师傅谭弈外,没有享受过的特权。所以余小桥知道这个小狂人的确很担心自己。不过想起高永夏……那盘棋……她对辰旭的关心也只能感激在心里。因为她必须向前,向前,哪怕是爬着,也要不停地将自己往前移。她停不下来,也不能停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太高、太远,而且永远不会等着自己。 “辰旭,谢谢你,我没什么。”余小桥说着,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叠棋谱。 不过下一秒,她手中的棋谱就已经到了辰旭的手里。 余小桥的目光瞬间就冷下去:“还给我。” 辰旭抬起头,仰着下巴对着余小桥:“给我睡觉。”他知道余小桥这几天的平均睡眠绝对没有超过5小时。 “还给我。”余小桥这下连声音都变冷了。说实话余小桥虽然一直都不苟言笑,但真正发起怒来的时候却是很少;因为这个世界上能让余小桥发怒的东西十分少,但很不巧,围棋就是其中最主要的一样。 看余小桥这样子,辰旭总算知道了一个道理:原来兔子急了——真会咬人啊! 明知道余小桥真要发怒了,辰旭还是仰着头,一副你拿我何的表情:“给老子倒下去睡觉,娘的,要不是你是女的,我一拳砸晕你!”就算余小桥真发怒,辰旭也不怕她,因为咬人的兔子始终不是他辰旭的对手。 余小桥感到很头大,要打她是打不赢辰旭的,而小狂人的个性有时候比自己还倔……虽然知道辰旭是为自己好,但辰旭手中那本棋谱是余小桥很重要的东西。叹了口气,余小桥的确也累了:“你把东西还给我,然后出去,我马上就午休。” “马上要马多少时候才上?”辰旭头一歪,还是用下巴对着余小桥,不过话倒是接得很快。 余小桥咬牙:“混蛋!”她站起来到卫生间洗漱一番后,对辰旭道:“虽然我应该谢谢你的关心,但其实现在我只想揍你!” “嘿嘿,谢谢夸奖,我要不是混蛋,还当不了我老师的弟子呢!”辰旭怎么看都是洋洋得意,似乎能把余小桥给整得生气又无奈的事……他辰旭还是第一个。因为余小桥平时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哪怕是拿着刀对着她,她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应,没想到现在居然会被自己给逼得快跳墙,的确是很有成就感。哪怕最开始辰旭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余小桥好。 余小桥的确很无奈,辰旭的个性她算再一次体会到了。不过那本棋谱——那是在北京的张老头破例借给她带来韩国的,是那位老人家一生的心血,绝对不能够出任何问题,自己必须将其完璧归赵。 本来一般的棋手也不会对棋谱下什么重手,但辰旭不是一般的棋手,他是小狂人,而小狂人不可以常理去推测。 算了……就小息一会儿吧,一旦躺下去,余小桥就感到疲倦如波涛汹涌的浪潮,一股接着一股地撞击着自己的意志力,渐渐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辰旭也看出余小桥十分紧张那边棋谱,他随手翻了翻,立刻来了精神:“喂,小桥!我可以借去看看吗?” 余小桥没回答。辰旭跑到床边一看,立刻笑得手舞足蹈——当然他不敢笑出声:小疯子睡着了。不过渐渐的辰旭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可以想象,如此快速地入睡……之前小桥的精神到底疲惫到了怎样的程度。 看着余小桥睡得并不安慰,辰旭拿着手中的棋谱坐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一边翻着那本泛黄的旧棋谱,一边自言自语:“小家伙是拿弄来这些棋谱的,真行啊……话说回来老子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啊……居然跑来照顾小孩子,被姜云一和张然知道,一定被笑死……真他娘的丢脸!不过……这棋谱真是没话说,谁收藏和批注的,实在太有耐心和恒心了……改天老子去膜拜下……” 辰旭毕竟也是棋手,更是爱棋的人,看到好的棋谱也会高兴,何况他手上的棋谱不是一张,而是厚厚一叠。 余小桥的确睡得不怎么安稳。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睡眠质量都不怎么好,常常会梦到以前的事。但每次醒来后,梦都会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所以余小桥一直没有去在意。但这么不同,她这次的梦境看得比谁都清晰,那是一个地下棋馆,里面烟雾弥漫,十分喧哗。 余小桥走在里面,猛然看见一个场景,她僵住了——两个中年的男人夹着烟,污浊的烟气将棋盘的上空都给笼罩起来。一个男人的身后站着一个少女,面无表情……看着棋谱的眼神充满专注和哀伤。 那是……余小桥张大了嘴!那是上一世的自己!自己十五岁的生日! ‘小桥啊,生日礼物没有钱准备了……必须靠自己的大脑去挣钱,跟我来。’其实舅舅只是没有钱喝酒了吧……要去赌棋吗?我想下棋……但我不想去下棋的地方……那里很污浊。 【我想下棋,但我不想去下棋的地方。】 余小桥看着过去的自己……突然心中感到十分的沉重,似乎那段被自己刻意封印的记忆要复苏过来……不要……不可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余小桥感到害怕,就好像只要继续下去,自己一定会后悔!!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手一动,余小桥挣扎地要睁开眼睛。但始终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醒过来。 “余小桥!余小桥!!” 睁开眼睛后的余小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辰旭急败坏的脸,突然很想对这个刚刚才捉弄了她的小狂人说一声谢谢。如果不是辰旭的大嗓门,余小桥也许还在那个真实得可怕的噩梦里。 不过余小桥目前还发不出什么声音,她只能看着辰旭,眼神无助地像个孩子。 “嘿,你终于有点像小鬼头的感觉了!”辰旭笑得十分没心没肺:“真没见过像你这样麻烦的小鬼,睡个觉都能搞出这么大的响动,你看,你把我的手给抓出血痕了。”辰旭毕竟还只是15岁的少年,立刻像是邀功似的把自己的手臂摆给余小桥看,也不管他这样的举动除了好像撒娇外,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 果然余小桥缓了几口气后慢慢地说出一句话:“你可以也在我的手臂上如法炮制。”说完不理会小狂人吃瘪的表情,乘辰旭不注意,从他手中将棋谱抽回来,就靠着床头看了起来。 少女低着头,似乎要将眼前的对弈融化在自己的目光中。她的眼睛没有一秒离开过棋盘。 “咳咳。”眼前的男人低声咳了两声,点了支烟。烟雾徐徐飘起,笼住了少女的脸。少女似乎十分反感这种味道,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目光从棋盘上收回,看了一眼做在棋盘前的男人,似乎十分想取而代之。但她还是掉头走掉了。 少女走到厕所,拿出电话:“舅舅,左上角的三三线是白棋的死点,走掉后直接走边上的大场。如果白棋继续左上角纠缠,就开三挂把白棋下面的空掏死。白棋下角的棋子虽多,但防御不够,想要活棋并不难,等会儿我再打电话给你。”少女用极其淡漠的声音口述完一切后,拿着电话的手有点发抖。她在想,如果是自己上去下,这是一盘早就拿下的对弈。 的确不喜欢站在没没有光的地方,站在舅舅见不得人的背后下棋。虽然也可以下棋。 没人逼迫她,舅舅有给自己选择。是自己愿意的……对,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跟来,也许连站在别人背后下棋的机会都没有了。 眼看棋盘就在面前,却不能往前走一步,却无法发出声音,却无法拿起棋子。那怕她下出这盘棋全盘最闪耀的手筋,也无法得到任何人的认同和表扬。 而这一切,坐在她眼前的男人,却拥有着。她快嫉妒得发疯。 但她不能嫉妒,不能怨恨,不能把一切表现在脸上。她开始自我催眠:余小桥,你要对舅舅怀着感激的心,不是舅舅,你就不可能接触围棋。 …… “余小桥!”辰旭的大嗓门在余小桥耳边炸开,惊得余小桥一个激灵:“你干什么?” 辰旭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光看了余小桥一眼,摇摇头道:“没什么,还复盘不?” 余小桥低眼看了看眼前的对弈,叹气。刚刚她好像又睡着了,在跟辰旭复盘的时候睡着了……居然在棋盘前睡着,这对于余小桥来说还是第一次。 看见余小桥又拿出一副后悔懊恼的表情,辰旭难得地安慰道:“你刚刚下完就坐那里不动了。”虽然语气没什么安慰的成分,但对于余小桥来说却是不错的安慰。辰旭是在说:你是在下完棋后才睡着了。 余小桥吸了口气:“谢谢。”她头有点重,刚刚似乎做了个梦,本来很清晰,但现在却有点模糊的梦。虽然知道如果回忆起来自己会后悔,但余小桥还是忍不住去回忆那个梦境。 “辰旭,抱歉,我可能真的很累,我想去休息下。”余小桥站起来,她这样是没办法跟辰旭复盘了。何况……余小桥低头看了棋局一眼:辰旭这小子最近越来越离开了,这盘棋是她输给了辰旭。所以余小桥不允许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跟辰旭复盘,这在某个侧面来说,是对辰旭的一种不尊重。 “恩。”辰旭还是那副叼叼的表情:“现在晚上八点多了,也该小孩子睡觉的时候了。” 余小桥看着辰旭苦笑:你也是个小鬼头。 回到床上,余小桥眼睛没合上多久,就已经入梦了。这几天她睡得十分不安慰,老是反反复复做着一些似曾相识的梦。 不要怨恨,习惯就好…… 在棋馆当暗枪的人不止余小桥一个,但可能余小桥其中最爱围棋的暗枪手吧。这盘棋的对手不强……不过余小桥很明白,舅舅的对手是坐在对面的男人,而她的对手,则是男人身后的人。 对面男人身后的人转身走掉,不一会儿,男人摸出电话:“恩……好,恩,知道了……” 余小桥知道自己又该去趟厕所了。 果然,对方的本来走得平平的棋突然冒出几招手筋,不是一个等级的棋步在整盘对棋中显得尤为凸出,尤为可笑。 但余小桥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虽然对面拿着棋子的人是个草包,但这次她真正的对手却十分厉害。 转身走掉,紧紧地捏着电话,余小桥头一次想要去接触跟她一样站在影子里的人,她想问对方为什么会成为暗枪手。 那盘棋,下得精彩极了……余小桥下得很高兴,因为到了后面,棋盘上真正在对弈的不是坐着的人,而是两个站着的人。 余小桥觉得,如果一直这样,倒也不错。 躺在床上,余小桥再一次将刚才的梦境又回顾了一遍,直到半夜,惊得余小桥一个翻身坐起,冷汗泠泠。 不是一个好梦,余小桥现在豪无睡意,她一眼瞥见电脑,索性翻身做起。 没了睡意,就来下几盘棋吧。当然,余小桥这几天在网上,接触得最多的就是仙晓寒。 寒:“这么晚了,韩国那边现在是凌晨吧?” y:“……” 寒:“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两天你都在这时候来找我?”仙晓寒的确聪明得过分,他很快就联想到是不是余小桥这边出了什么问题。 y:“下一盘吧。”余小桥打着干巴巴的语言,她现在只想下棋,而且是跟高手下棋。 余小桥持白,却下出了三连星的布局。仙晓寒的鼠标有了明显的停顿,他感觉白棋似乎在极力牵引着什么。 不过,仙晓寒毕竟不是什么小角色,站在棋盘前的他是不会跟对手讲情面的……就好像余小桥一般的冷酷。持黑的仙晓寒越下越狠,在中盘结束了这盘在仙晓寒看来有点怪异的对弈。 寒:“一开始你就把主动拱手让人,放水可不是你的作风。” y:“……”余小桥保持了一贯的沉默。仙晓寒知道,在余小桥不想说话,或者是表达需要太多口舌的时候,她都会保持沉默。好在仙晓寒很聪明,他大都能猜出余小桥的心事,包括这次也一样。 大约过了5分钟,仙晓寒看着屏幕上的空白,快速敲动着键盘:“你刚刚在下棋的时候,想到了哪一盘对弈?” 看着这一排字幕的跳出,余小桥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良久,对话框弹出一句话:“仙晓寒,有时候,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而是罪。” 仙晓寒手一抖,呆了。 谁会这么直白得告诉自己,自己是罪过的存在?谁又能让他仙晓寒感到惊讶与害怕?仙晓寒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天才,他喜欢操控别人的感觉,所以当有一种情况脱离他的掌控范围,超出他的剧本,他就会感到惊讶,感到意外,感到新鲜,甚至感到恐惧…… 再次抬头看看屏幕,y的颜色变成了灰色。仙晓寒用无所谓地方式笑了笑:这个余小桥,人小,胆子不小。 抬眼看见信息的闪动,点开一看,仙晓寒那无所谓的笑容被拉开了:“看来,围棋界要变天了……”手一抬,他将余小桥前两天发给他的棋谱传送了出去,闭着眼静等着风暴的到来。 8、目的 第二天余小桥就浑浑噩噩地坐在教室里打屯,小学的课程很简单,室内课就只有语文、数学、外语;室外课包括美术、音乐、体育。还有一些选修课,种类繁多。每个学生到了初中必须选择一门选修课。 而这天早上的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语文老师的课。 现在余小桥敢在班主任的课上打瞌睡,倒让坐在她周围的小孩们小小地佩服。 “余小桥”。 被点名了,余小桥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眼睛浮肿,看样子没睡醒的样子。 “余小桥,把黑板上的词语串成一句话。”语文老师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倍,余小桥终于清醒了过来。 看了看黑板,余小桥在心里暗暗吐舌头:看来老师生气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吧。于是余小桥很流利地把答案说了出来。 本来语文老师是想借此让余小桥罚罚站,顺便让她清醒下瞌睡,但没想到这个孩子的答案竟然比自己做出来的都要好。这下语文老师看余小桥的眼光就不同了:文学上的天才啊,10岁都这么了得!于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培养成一代文学大师。这位老师可能做梦都想不到,他的这个念头一旦付之行动,将会让余小桥伤透脑子。 最后一堂下课铃一响,几乎是同时的,很默契的,也很整齐的“刷——”地一声,等余小桥反应过来,教室里就只剩老师、安贝、和余小桥三个人了。余小桥是属于那种表面上规规矩矩,对于长幼尊卑看得比较传统的人:一般来说,老师没走出教室之前,余小桥是不会挤到老师前面离开的。曾经有棋友评价她说:像她这种女生,给人的感觉就跟围棋很合拍,安静,但并不肤浅。 安贝就不同,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生,为了表明自己不比男生差,她现在就已经选了剑道为选修课。安贝第一眼看余小桥感觉很不顺眼:“又来了一个只会用眼泪博取别人同情的人,还装柔弱!”这是安贝给余小桥的第一印象的评价。但她在同学们眼里也是属于‘自命清高’的人吧,所以安贝的人缘并不怎么好。 余小桥看了看安贝,发现一直对她很冷漠的安贝今天竟然迈着步子走到自己前面,将一张表格反扣着拍在她的桌面上,然后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余小桥莫名其妙地把这张a4的打印纸翻了过来,一看,原来是那位叫周秀的学姐给她的入会邀请单。 “原来她是围棋会的副会长啊……”余小桥低声地说。把单子收进了抽屉里,现在余小桥满心想的就是到中国棋院去,借张棋谱把自己昨天想到的那手棋记下来。 虽然只相隔了一天,但余小桥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却并不如之前强烈。只要一想到棋院,余小桥就好像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一般。 从孤儿院到昨天来的那家旧书店,是目前余小桥最熟悉的路。看来想要记熟去棋院的路,光走一遍是不够的。上次有杨海先生带她走,这次她决定自己去。 胡同里的空气有点湿,脚下的路缝里钻出来许多杂草,踩上去软软的。七拐八弯的路让余小桥每走一段,就要停下来好好地回忆一下是否走错——万一走错了,肯定会转得很远吧?对每条岔路通往哪里余小桥全无兴趣,她满心所想达到的地方只有一个而已。 今天杨海明明没比赛,却老是想出去走走,至于为什么,他也搞不清楚。今天睡了个懒觉起来,直接吃了午饭就想往外走。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书店,毕竟那条近路胡同走多少遍都不会有腻的感觉。 余小桥正站在拐角处努力判断2条路的真伪。哪知道一个人从对面的路口转出来,瞬间就把正午刺目太阳挡在了他的脑后。余小桥跑到那人面前,规规矩矩地对着他鞠了个躬“中午好,杨海叔叔,上次真是谢谢您!” 杨海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狭小的巷道里遇见余小桥,他似乎有点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想要外出了,伸手摸了摸余小桥的头:“哎呀,像你这么懂礼貌的小孩子还很少有,我们棋院那帮小鬼,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杨海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揉余小桥的头发了,也许2人的身高差距让杨海觉得很顺手吧。 余小桥再次跟在杨海的身后。走在后面的余小桥不知道怎么的,笑出了声。 “有什么高兴的事吗?”杨海边走边问,并没有停下来。 “不没什么,只是没想到,2次都是杨海叔叔您带路去棋院,感觉……” “感觉很有缘分吧?”杨海把余小桥的话接了过去。 余小桥本来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于是道:“恩……本来今天我打算自己去的,但走了一段路后,实在记不清路了。” “你走过一次就敢独自走这条胡同,看来你胆子也够大的。”余小桥昨天回来时因天色已晚,所以是杨海开车送她回的孤儿院。 杨海说着,指了指延伸到另一边的道路说:“你得记好了,这里的路几乎是通往一些地方的捷径,走错了可别哭鼻子哟。那些地方有的可远着呢!” 余小桥调皮地一笑:“我会记住的,我相信有一天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目的地!” “目的地?哪个目的地?”杨海问道。 “我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棋院!”余小桥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决。 “是吗……”杨海若有所思:“那可要把路记准了,这条路不好走啊……” 【围棋这条路不好走啊!】杨海本来想告诉余小桥这些,但,看余小桥高兴的样子……‘还是过两天再说这些吧。’杨海这样想着。 当杨海又一次把余小桥带进了大厅的时候,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开始关注这个被杨海带来的小小围棋爱好者。尽管周围的人都围着自己,让自己感到有点不适应,但一坐在棋盘面前的余小桥,就有了回家的感觉,那种最初的不适应感,也随之散去。余小桥这种良好的状态感让在场的每一位棋手感到惊讶,而在得知余小桥很喜欢围棋后,大家都觉得这个孩子有当围棋棋手的天分。 当然天分归天分,有天分不一定就会走上这条路,余小桥还小,大家都没有过分地关心她以后的人生道路。也许这里只有杨海,对这方面多留了个心眼。 9、88章:变天 韩国这几天的气候温度并不是太低,却都带着阴云,大家都知道,这大地,快变色了。 大雪于一个夜间悄然而至,而谁都没想到第二天雪停之日,居然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俗话说下雪不寒化雪冷,这样一个大家都用衣物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包得像粽子一般的日子,看起来却是那么明媚如春——当然,得忽略地上不厚不薄的积雪。 难怪辰旭从被窝里爬出来到现在,都在感叹天上的大神们是不是都集体抽了风。 “哎呀呀,难得一个好天气啊!”辰旭感叹道,不过语气怎么都不对,就好像刚喝了一瓶可以酸倒牙的醋:“今天太阳好大啊!” 余小桥很无奈,她很想说什么,但又懒得开口,只好摇了摇头。倒是一边的李照大记者受不了了,他忍着把辰旭耳朵从他脑袋上扭下来的冲动,恶狠狠地说:“不满意就给我学小桥摆棋谱!别一天没事想那么多没用的东西!”李照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谭弈那么喜欢揪辰旭的耳朵了,因为这小子……实在欠揪! 学余小桥?辰旭白了他一眼:要下棋的人个个都像余小桥一样,那世界围棋界的前途不仅是一片光明,而且十分有出路。不过对于李照他不敢太放肆,只好嘀咕着坐了回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辰旭能不抱怨嘛!前段时间这里天气像要闹鬼一样低沉,想要出去走走那李照就用生离死别的语气‘语重心长’地唠叨。他的天啊!真他爷爷的烦恼!他是出去玩玩,不是要出去自杀上吊!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但这种冻死人的温度——辰旭想都不用想,这外面会有几个活人。 “小桥,你到哪去?”辰旭正想着呢,余小桥却站起来往大厅外走去。这天连大厅都没有几个人,看那一排排棋盘,给人一种严肃又凄冷的感觉。 余小桥就站在2楼的落地玻璃往下看,神情有点冷漠。 楼下的露天围棋会场,人来人往,似乎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看着披着厚大衣笨重挪着身体的那些业余棋手,余小桥想到了以前,她的前世。 她曾经上过报纸,在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在一个大雪停后的天气,站在两位老人的棋盘边观弈,那一站,就是一下午。 那篇报道她后来无意看到,不过说的是中国业余界的爱好者们,对围棋的那种情感。余小桥冷笑,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已,比起她现在看到的,才是一个业余界的欣欣向荣。而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有记者去抓拍这一瞬间。 因为当一种现象被大家都当作十分平常和理所当然的时候,刻意的抓拍也就不存在了。 “我明白了,看来小韩国,围棋能够后来居上超过我们和小日本,也是有一点点原因的。”辰旭是个愤青,所以能让他说出这句话,真是十分难得。 余小桥道:“你怎么跟来了?” 辰旭一愣,是啊,自己怎么最近老是跟着这小鬼跑,搞得好像真像保镖兼职保姆一样,当然,他心里是这样想,嘴巴可不一定会这样说:“哼,本天才我想去哪就去哪,难道这韩国棋院被你余小桥包了不成?” 说到斗嘴,余小桥不是辰旭的对手,她转过头盯了辰旭很久,盯得辰旭十分不自在,良久,才好像刚刚听到辰旭那句话,点了点头,发了个音调:“哦” 辰旭差点没被余小桥气死,转身就走,他真是有病,没事跑来找气受。不过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余小桥最近有点奇怪,以前她似乎不是这样子的,以前的余小桥除了围棋什么都不在乎,除了围棋相关,什么都不理会,也不会感动和感恩。虽然觉得余小桥最近有点奇怪,但辰旭觉得余小桥的变化是朝着好的一面在发展——余小桥开始从围棋机器,变得有血有肉了。无限的空洞永远比无尽的愤怒更可怕。在辰旭看来,哪怕是余小桥冲出去找肖子宇那一时的冲动,都是建立在围棋的基础上的。 余小桥只是在想,包括刚刚他在摆棋的时候都在想,想那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想起她以前的事。 虽然余小桥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自己,回忆起以前的她,现在的她一定会后悔。但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过去十分简单,所以她才没有去发掘的欲望。但当她知道她过去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单纯时,她就会疯狂地去思考。这是人类的本能,余小桥阻止不了。 那个冷得血液都快冻结的日子,自己站在棋盘边,看了一下午的棋……然后呢?那盘棋是什么样子的?忘记了?不可能!只要是围棋,自己就绝对能够回忆起来,那盘棋……棋谱…… 此时此刻远在美国,仙晓寒挑了一把好看的扇子,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今天的围棋界,一定会是一个好日子。” 他传出去的棋谱,是余小桥跟他讨论过,高永夏和塔矢亮那一盘精彩的废局。天知道当余小桥第一次把棋谱摆在他面前的时候,自己有多惊讶,只不过他是仙晓寒,所以他很快地冷静下来,笑着把棋谱偷偷保存下来,然后在悄悄地传到中国棋院院长李严的私人电脑里。 以仙晓寒的才能,入侵一台电脑,实在太容易不过了。更何况这只是一台私人电脑。 这种行为有警告,有告发,有挑衅,有威胁。无疑是让中国棋坛立刻做出反应,不然的话这样的棋谱,会流落民间。偏偏他不发给日本和韩国,而发给了中国,而这棋却是日韩两位顶尖棋手下出的。 李严不知道对方是仙晓寒,但他一定知道对方不好惹。何况就算有挑衅有威胁,却无恶意。李严不是热血冲动的青年,所以在有利无害的情况下,他还得好好谢谢这位‘黑客’的提醒,毕竟这种情况的发生,对于围棋界是一种很丢面子的事—— ——一个全世界顶级棋手执行了n年的规则,围棋的法律中,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漏洞而无人看破,这怎么说,都是丢全世界棋手的脸。 当然,其实仙晓寒发给韩国会更好一点,不然日本也可以,但他偏偏发给中国,让中国带头来推翻旧则的同时,也把中国棋界推到了世人悠悠之口的面前。 而这些,不止是因为仙晓寒觉得好玩而已——他对自己的国家,还是有那么一点自信和热爱的。 高永夏压根就没想到要把那天的事报告上去,他在等塔矢亮,等日本那个古老而死板的围棋国度自己把让子5目半改为7目半。可以说,比起仙晓寒,高永夏的恶趣味更加明显。 但很显然,在这个异常寒冷,却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总算有一件事超出他高永夏的意料之外了,高永夏英俊的脸上首次出现见鬼了的表情。 ——他是打死也不信,余小桥会把这事上报中国围棋总部,因为她没那心机,更没那心思。 同时,还在日本开第三次大会讨论要不要改革的时候,中国已经做出宣布:废除6目半的让子制度,实行7目半的新让子制度。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日本棋院上上下下透着一股滑稽的味道,在少数的棋手眼中,闪着一丝丝的悲哀和嘲讽。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啪啪几声,把鼠标当做惊堂木,拍得啪啪啪地响。 绪方看着几个日本的元老,虽然私底下他一直叫这几个人为老顽固。在他看来,他们都是那些已经老的腐朽,却不甘愿承认自己已经老去的人。当然,老去指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思想。 “如你们看到的这样,其实我觉得还满不错的,围棋本来就是以静制动的游戏,老是一成不变就不好玩了。”绪方说道,然后拉着一边拼命给他使眼神的吾进,离开。 “唉,我就知道,早知道就叫仓田跟我一起来……不,仓田也是个恶劣的家伙……”吾进一出门就开始没头没脑的抱怨:“你就不能说一些好听的话吗?” 吾进是一个没有天分的天才,这是棋院上下都知道的事。翻译过来就是没有围棋天赋,却是毅力的天才。 吾进的努力是出了名的,但他的努力却完全比不过他身上的毅力。 下围棋很多人是讲究天赋的,一个名师不会愿意收一个超级没天赋的学生,一个孩子也不会选择一条跟自己十分不对调的路。 所以当吾进八段他的老师、家人甚至朋友都放弃他的时候,他还能乐呵呵地背着棋盘到处跑,别人都用同情的眼光和同情的语气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他也总是乐呵呵地说重复着:‘没办法,喜欢上了。’ 所以大家都说他是个十分有毅力的人。 这点不用说,光是他收集的那些低段棋手的资料,就够让很多人佩服了。所以日本棋院才会把看管院生那种活交给一个年轻人。一般来说,那种事都是给一般没有多少发展潜力的棋手,而一般没多少发展潜力的棋手基本上也都是白胡子白头发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了。 历来的院生老师,吾进是最年轻的一个,棋院不想放弃这么一个有毅力的年轻人,但他的发展性的确不大,最适合的,也就是围棋教学了。 吾进的实力不怎么样,他的八段也是靠对战多了磨上来的,毕竟都是段位制,掉段一说还没出世。不过虽然他实力不怎么样,但日本棋院上下对他大多都是十分敬畏的,敬的是因为对他毅力十分敬佩,而畏的除了他那一个五大三粗的个人,还有就是吾进是个完完全全的罗嗦唐僧。 看他长得高高大大,但其罗嗦的水平,连绪方都有点受不了:“一群不甘心老去的家伙,抱着陈年旧则等死,还打算让日本的围棋界跟他们一起陪葬?” 绪方本来不是一个十分容易被激怒的人,但吾进的唠叨简直就是一根导火线,多年的不满顺势就爆发了出来。 能把绪方给弄得怒火爆发,吾进在某种领域也算是种天才。 地球还是一般的转,人们都还是一般的生活,不过一般人不会知道,这段时间围棋界的动荡。 很多人都说围棋是一种平静的运动,更多的人不理解围棋为何会被称为‘运动’,不过,下围棋的人不会去跟他们沟通这种事,他们要下棋就行了,只关心下棋,下得痛快,下得开心就成。 只有像谭奕这样的老狂人才会跳出来吼句:谁说围棋文雅来着,都见血了,恐怖着呢! 余小桥在韩国这段时间度月如日,感觉时间简直就好像不要钱一样刷哗哗地往后跑,这里的高手不少,虽然她听不懂韩国棋手们交流的语言,但只要有期棋子和期盘在,余小桥觉得懂不懂韩语都无所谓,围棋嘛……还是手谈就好。余小桥这段时间吸收了不少这个世界的棋谱精髓,这让她暂时放下去寻找她以前的记忆这事,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这种活动真是好方式,换一个环境,换一批风格完全不同的对手,的确十分有助于长棋。 辰旭那家伙向来心高气傲兼心浮气躁,实力是不差,就是每次都差一点输给人家,搞他得最近凶性大发,一定要把那些家伙赢得骨头都不剩!(余小桥的想法)。 而在李照看来却欣慰异常,觉得陈旭这几个月都肯乖乖呆在棋院简直就是奇迹。 这几个月,围棋界里也只有余小桥和陈旭没有受这次动荡的影响,充其量不过收到一个除日本不变外,围棋界三又四分之一子被该成了三又四分之三子的让子,本来亚洲的围棋界是世界拔尖的,而三大围棋强国其中两家都做出调整,那么世界围棋界默认的当然也就做出调整。 虽然不知道日本是怎么想的,不过有点头脑的人都在为那个古老且守旧的围棋强国悲哀,已经开始衰退的国度,还不肯改变自己吗? 不过以前由二又四分子三子改到三又四分之一子的时候,日本也选择了沉默,虽然中韩两国做出了一些隐晦的交涉,但日本的固执让其他两国感到不可思议。而这又是人家的事,不能强求,搞得很多世界赛事十分不方便,围棋教学也无法达到世界统一。 不要小看这小小的让子,它甚至关系到围棋的布局官子的流行趋势,比如在没有让子时代,白棋走法就远没现在开放。 不过大家经过上次也就习惯了日本的这种态度,用不了多久又会恢复平静,地球依旧会继续转,大家依旧会继续生活,而中日韩依旧会因为某个世界围棋赛在那个国家进行而浪费口水——因为在哪进行,就依照哪的让子制度。 这天余小桥依旧会打开电脑,登陆后等10分钟。这是她跟仙晓寒的约定,每天晚上9点上线下一盘棋。当然如果对方10分钟后不到,就不用等了。不过余小桥如果没有等到仙晓寒,她也会找另一个人下一盘,不得不说,习惯这东西,真可怕。 当时仙晓寒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余小桥很不给他面子地评价为:小孩子的家家酒。当然这行字她是不能打出去的,因为她的确就是一个小孩子。心里在叹气,时常被别人当做小孩子的滋味的确不怎么好。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因为她知道仙晓寒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p孩,属于未成年,何况这还是一个从小没什么真正意义上朋友的孤僻小p孩。 寒:【你好,我听说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y:【能让你感到有趣的一般不会是好事。】余小桥觉得当初刚认识仙晓寒的时候真是瞎了眼,这家伙恶劣的个性,绝对跟那什么阳光少年一点都不沾边! 几天前她隐隐约约猜到这次中韩两国为什么会改制,但当仙晓寒嬉皮笑脸兼满不在乎地告诉她时,她还是一阵无力。不过余小桥是不会在乎这些的,这得感谢她一直以来的淡定。 寒:【没什么,就是肖子宇在日本跟美女赌棋。】 y:【还有呢?】 寒:【他喜欢上对手了】 仙晓寒当然知道余小桥并不是单纯小白,她只是淡定而已,只是懒得去过问也不想去管很多事而已,在她心里围棋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剩下的地方实在太有限了。仙晓寒不仅不觉得余小桥单纯,还认定她十分聪明,成熟,甚至还有点恶劣,可惜的是,她真的只愿意当个棋疯子而已。所以仙晓寒根本就不会考虑什么儿童不宜的问题,以他的话就是:这丫的就算是儿童,也是个异能儿童。 看到这句话,余小桥眼皮跳了跳,飞快地在键盘上敲道:【还有呢?】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下来,余小桥打字速度有了质的飞跃。 很快,寒就打出一句话:【韩国的安自力也喜欢她。】而且还是她徒弟~这句话仙晓寒没告诉余小桥,他打算试试这个棋疯子能不能因为围棋没多大关系的事而激动一回。 如果让余小桥知道那女孩子是围棋高手,棋疯子的注意力一定会被转移的……虽然在仙晓寒眼中,奈赖明日美那女孩子也不算什么高手。 很快,y又打出一排字:【还有……吗?】 仙晓寒放下手中的咖啡,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他们两个为了那美女在棋盘上干了一架。】 余小桥似乎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仙晓寒,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一个需要别人扎一针才能跳一下的青蛙。】 仙晓寒看着这句话笑了,这是余小桥打给他最长的一句话了吧。看来余小桥已经有点火大了,可惜……本来还想逗逗她的。 过了大约1分钟,寒打出来一句话—— 【肖子宇和安自力为美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在日本棋院已经人人皆知。】 10、89章:伯乐李安内 余小桥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下,肖子宇赌棋已经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还为了女人跟韩国的职业棋手大打出手?还搞得日本上下皆知?余小桥心中浮现出一句话:丢脸丢到国外了。 余小桥很快打出一句话:【还有吗?我是不是该感激他们只是在棋盘上争斗,而没发生更恶劣的事?】 仙晓寒很快回应:【真聪明!还有就是那个女孩子是安自力的老师】 余小桥的鼠标停顿了很久,她的注意力如仙晓寒预料,被转移了。仙晓寒知道余小桥没有回复,就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不介意再恶劣次:【但那女孩子的实力却不怎么样。】 【怎么会?!】这次余小桥的回复很快。 【因为安自力在四年前,惨败在当时还是日本院生的奈赖明日美手上。】 余小桥又沉默了。 良久,仙晓寒又闪出一行字:【小桥,虽然我知道你只对有一定程度的高手感兴趣,但不妨偶尔也要回头看看你身后的人,说实话,被人超越的感觉,还是很不爽的。】 余小桥没说话,只是给对方弹出要求对弈的对话框。 仙晓寒摸摸鼻子,看来又是次自作多情……不知道小疯子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她那只对实力不对人,强者为尊的观念……不过想想又笑了,这次余小桥没用她那一套来反驳,已经算难得了。 他不知道余小桥从小在胜者生存的环境中学棋,对于强者就该受到尊敬,没有实力就等于没有说话的权利等说法,是觉得理所当然的。对于没有实力和不会下棋的人,余小桥根本无法深交甚至交流。 这点,恐怕余小桥自己都不太清楚。 第二天余小桥难得过了9点才起床,主要是她始终无法用逻辑去推理肖子宇那件不符合常理性的事,她在潜意识里已经把肖子宇和辰旭他们当做比较亲近的朋友,所以肖子宇的事,余小桥想不在乎都难。 而这几个月辰旭都是晚睡早起的,的确用功了一把,小狂人的反常行为用李照的话说:这让老狂人看见了,一定会激动得飙泪。 余小桥李照太过夸张了,辰旭努力的样子她余小桥就看见过好几次,更别说是一手把其 拉扯大的谭奕了。也许世人皆知小狂人的狂,却总是看不到小狂人狂妄下拼命的姿态吧!辰旭会有小狂人之称,跟他的实力和努力是分不开的,一个没实力的人是狂不起来的,而一个混日子的二世主是无法获得如此的实力的,哪怕那个人是天才中的天才。 这天难得辰旭起得比余小桥还早,又开始歪着脑袋动脑筋了。余小桥当然已经习惯了他时常的抽风行为,对着绕自己转了两个圈的辰旭,她一开口就没打算隐瞒什么。 “我昨天在思考肖子宇在日本棋院为了女人跟安自力争风吃醋闹得日本方面上下皆知的事。” 所以余小桥的话说得很直也很白,哪怕是小白也能听懂。 但辰旭还是严重地当机了……据说那一整天辰旭都不在状态。余小桥突然觉得心情很好,比起某人整体不在状态,她只是晚上想了想而没睡好觉……比起某人,她觉得自己还算好的。 就在这天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日本方面把留韩国中国进行三国交流的棋手都招了回去,虽然大家都感到费解,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也就释然了。倒是黑羽田井在走的时候,对着余小桥咬牙切齿地样子,让余小桥和辰旭都好一阵笑。 辰旭上前勾住黑羽的肩膀:“哥们,你要跟余小桥打架,她一定打不赢你!”一句话把黑羽弄了个大红脸,他这才想起余小桥只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小女孩。 晚上仙晓寒又故作神秘地告诉余小桥,日本提出对于中日和韩日进行小组对抗赛,分别就在本月底和下月初。 余小桥抬了抬眼皮:【跟我何关?】 的确,现在余小桥在韩国进行三国交流,规定是不能参加中国的赛事,也就是说在此期间,她就是韩国的一份子,只有这样,才能把交流活动做的更真实彻底。所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无法参加中国赛事,与她何关?再说她对于现在韩国内部的小组阶段赛很有兴趣,她已经快从低段打到高段了,而跟韩国高段的高手以比赛的形式对弈,是她一直都十分渴望的事。 寒:【你没懂的我意思】 y:【什么意思?】 寒:【现在你在韩国,交流活动正在进行时,如果韩国要求你代表韩国出赛,你行吗?】 y:【……其实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着问辰旭吧】余小桥没记错的话,辰旭那家伙应该是个愤青,用她那个时代的说法,绝对是鹰派主义者。想想上次张然提到过辰旭还喊出过‘中国第一,友谊第二’的称号,让余小桥一阵汗颜。虽然辰旭当了职业棋手侯已经没有那么偏激,也能够跟其他国家的棋手做朋友,但要他为其他国家‘效力’,恐怕还有点难度。 她倒是不反感辰旭的做法,只是不明白这孩子的个性,怎么就肯选择围棋还能走下来,接下来余小桥不止一遍地感叹:围棋的确伟大。这件事余小桥后来告诉仙晓寒,被仙晓寒也不止一次嘲笑道说她是地地道道地‘棋奴’ 之后一个礼拜都没看出任何有关小组赛的蛛丝马迹,余小桥渐渐也就将此事抛之脑后,又投入到韩国职业棋手内部的小组阶段赛。 又过了几天,这天李照神神秘秘拉着余小桥和辰旭,把韩日、中日小组对抗赛说明了一下,这次是日本发出的请帖,主办方也在日本,所以中韩两国都会在不同阶段派一队棋手去参赛。对于这种级别赛事,一般遣派的都是低段或者年轻的棋手,毕竟就算不考虑面子问题,那些顶尖的高手也不是那么抽得出时间的。 难怪日本把他们国家的高手招了回去……虽然对日本的做法感到不舒服,但这个年代一些潜规则是有必要存在的,完全透明的世界只能在梦里寻找,这点大家都懂……余小桥也懂,只不过对于这个世界有着很大期待的余小桥,稍微有点失望。 因为辰旭和余小桥都是中国委派到韩国的年轻一派的精英,所以他们两个是作为内定选手被划为名单内的。其实这是韩国给中国一个不要钱的顺水人情,都知道中国人好面子嘛。再加上余小桥和辰旭的实力,就算没那层关系,他们两个也能参加。 李照也在抹汗,他都为自己感到悲哀,一个一流大记者,还得跑来拍小鬼的马屁,看看两个小鬼一个脸臭臭的,一个根本就面无表情,李照简直要哭了。 李照回头暗暗发誓,再也不带小孩子了,太难受了! 辰旭脸臭臭的李照可以猜得到,毕竟他跟老狂人谭奕是旧友,辰旭的事给他师父打个电话就ok。但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意思?现在的小鬼都开始学面瘫了吗?这也好歹是一件国际赛事……怎么感觉她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摇摇头不可能,连他这个记者都只是提前一点拿到通知,她哪来的消息源? 余小桥的确早就知道,只是没有露初‘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已。她心里暗暗佩服仙晓寒,能比李照这个记者还早那么多天得到消息,不仅是消息,还连带具体时间的情报,仙晓寒不愧是仙晓寒。 接下来的几天,棋院的低段棋手和研究生都沸腾了,因为韩国这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院长下的规则:1、2组的研究生一样可以参加预选,从而参加这次日本发起的跨国小组赛。 一般来说这种赛事只限职业棋手,韩国的院长也知道研究生大多是没希望的,他只是借助这次活动提高下士气而已。而韩国方面这样做的原因就是:日本方面没有注明只限职业棋手。 这也是日本将太多陈年旧则当错理所当然的潜规则,从而给韩国转了空子。 辰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满意地撇嘴:“真是会钻空子!” 余小桥无语:“……那也日本给了韩国空子可钻……再说,在某些时候,钻空子是一种聪明的象征。” 还有一句话余小桥没说出来:要是哪天,中国比韩国更会钻空子,那么中国的围棋界也就要繁荣昌盛了。 要去日本,是要参加预选赛的。这点余小桥很清楚,不过……她没想到参加预选的人会那么多。余小桥和辰旭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这段时间很多人一直叫嚷着内定选手不公平了。 在韩国本地棋手眼中,余小桥和辰旭只是沾了‘外籍棋手’这个身份的光而已。韩国的棋手大多高傲好战,所以不认同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关于这点,余小桥倒是没多大触感,但辰旭可就受不了了——这家伙比起韩国那一批人,骄傲和好战是只多不少。 “可恶!放开我,我要参加预选!我靠!”辰旭甩开余小桥,又被李照抓住了。毕竟李照是大人,他挣不开。 “辰旭,你个死小子!别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啊?有精力,放到正式比赛中去!”李照现在特别想揪辰旭的耳朵,这小子不止一次让李照觉得:实在太欠揪! 李照再次感叹:难怪狂人谭奕那么喜欢揪小狂人辰旭的耳朵。 余小桥一边没说话,看着辰旭那样子,余小桥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辰旭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只指着余小桥大叫起来。 “没什么。”余小桥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难到被一群孩子说了几句,你还要骂回去不成?” 其实余小桥只是想起仙晓寒那天的一句话:【辰旭一定会在这几天内抓狂,到时候你就劝他‘难到被一群狗叫了几句你还要叫回去不成’一定管用。】 话说看见仙晓寒打出来的一行字,余小桥难得地抽了两下,她突然觉得这个仙晓寒,以前装纯良装得实在太成功了。 原话当然不可能被余小桥引用,不过倒是可以改一改。余小桥一本正经地说完这句话,连眼皮都动一下,偏偏以余小桥这个年龄,说出这样一句话,在场两个人,一大一小都呆了。 余小桥看着李照和辰旭都安静下来,满意地点点头:效果果然不错。 效果的确不错,如果她说出仙晓寒给的原话效果会更加不错。当然,这形成效果的方向却错了——辰旭和李照停下来都是因为被余小桥吓到了。 余小桥才不管他们呢,他这段时间白天跟韩国一些高段棋手一起研讨,晚上拉着仙晓寒下棋聊天,感觉也十分地快乐。这种快乐对于余小桥有点陌生,并不是以前那种拿着棋子就幸福的感觉,而是多了些什么。 因为感觉多了些什么,反而让余小桥觉得,也许……以前的那种拿着棋子就很幸福的快乐,似乎少了些什么…… 余小桥摇摇头:人总是贪婪的。以前拿起棋子就能被满足的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不知足?但是,余小桥依旧能够清晰地感到下棋时候传递给自己的乐趣……自己爱棋没有变,没有变质也没有变少……那是什么变了? 想了想不得要领,余小桥决定暂时放一边。抬头突然看到一个有点印象的人,余小桥走了过去。 在韩国,余小桥因为在这里参加韩国内部的一些中小型比赛,认识的人不少,但让余小桥有印象的也不多,不过眼前这位余小桥想没印象都难,因为这位是辰旭通过吵架认识的家伙。 “是你?” “是你!” 金诸储显然认出了余小桥——相比余小桥,他更不可能忘记对面这个小丫头,因为忘记一个赢过你的人,显然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余小桥对金诸储的印象不是特别好,因为在她印象中,对方是一个遇到困难就认输的人。这不能怪余小桥,她早习惯用棋去衡量一个人,毕竟基本上围棋对于余小桥就是全部。而金诸储也下意识觉得余小桥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丫头……虽然上次余小桥是被辰旭给阴的。 这段时间金诸储很努力。虽然余小桥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努力的,但她能够确定对方一定很努力。因为金诸储能以一个研究生的身份坚持到预选决赛,就凭这一点,余小桥对金诸储有了一定的改观,至少对方很努力。 不过,围棋部是努力就能下好的游戏……余小桥并没有想跟金诸储多谈:“预选决赛加油。” 金诸储一愣:他没有想到余小桥会给他加油,顿时觉得余小桥没那么讨厌了。 “辰旭,我刚刚见到……”余小桥看见辰旭从大厅跑出来,估计又跟李照闹了,她一把拉住辰旭,正想说金诸储的事。毕竟当初是辰旭跟人家争吵认识的,虽然争吵的内容余小桥觉得十分幼稚。 不过余小桥猛一想,如果现在让辰旭跟人家见面,不知道以辰旭的性格,又会闹出什么事……以前辰旭在比赛前就树敌的情况没少发生,这次余小桥可不希望在比赛前就内杠。毕竟这次他们代表的是韩国,而金诸储……有希望成为选手,虽然在余小桥看来,希望不大。 “什么?”辰旭似乎被李照说服了,只是心中郁闷,正想跑回房间发泄下不满,也没太注意余小桥的话。 余小桥松手:“没什么……对了,你到哪去?”余小桥平时很少主动问辰旭会到哪去,不过现在辰旭心中不爽,也没在乎:“回房间做白日梦!他md……”后面那句余小桥虽然知道只是辰旭的抱怨……但听到国骂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好几下。 余小桥想的不错,金诸储这段时间的确很努力,不是一般的努力,而是发了疯的努力。 金诸储知道围棋不是努力才能下好的,围棋也不是某个时间段的激情燃烧就能长棋的……但金诸储还是十分努力。 因为金诸储有老师,有教他下棋的人,有朋友有同窗,也有天赋。 一个好的学棋环境,再加上自己的发疯似的努力,想不长棋都难。 教金诸储的老师不是别人,就是高永夏。当初高永夏以18岁年龄就收弟子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很多人眼中,围棋教学是会磨平一个人行棋的锋利和硬度的。很多棋手都是在状态下滑或者年龄偏大的情况下才会收徒,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高永夏会收金诸储。 不过几个月后大家都知道了。 高永夏不愧是高永夏,不,应该叫做高妖怪才对。他只教了金诸储没几天,就把人家丢旁边不管了。所以他做事为人更像妖怪,无所顾忌,甚至胆大包天。不过,因为他有实力,所以他闹他笑,别人都只是觉得与众不同而已,并不觉得他有多么可恶。其实高永夏本质并不坏,只是喜欢随心所欲罢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活得随心所欲也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而他这种不负责的事做出来,偏偏棋院上下没人指责他。 因为高永夏把金诸储不是随便丢在一边,而是丢给了一位老棋手,他叫李安内。 在韩国甚至世界的围棋圈子,也许你可以不认识高永夏、塔矢行洋河王星,但一定会听说过李安内。 不是因为李安内的实力已经超过了这些站在世界顶峰的棋手们,相反,李安内的成绩并不好,很多比赛他练国内预选都出不了,但他却是围棋界,甚至围棋界外都十分大名鼎鼎的人,也就是说哪怕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都能或多或少知道他。 因为李安内,只要是他所带出的学生,或者是他指导过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成为了世界一流棋手。 这个世界上,任谁都知道,伯乐远比千里马更加值钱。 11、进藤光 余小桥跟杨海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围在一块,好象对着一块美味的蛋糕,竟对2人的到来闻而不理。 难道大家还想这那一招棋?余小桥心中有了点虚荣感,在感情上来说,她很有把答案告诉这些人的冲动,但理智上来说,这是万万不可的。 “啊……原来如此……”人群中爆发了一声低底的欢呼。余小桥凑过去一看棋盘:黑棋的变化竟然摆了出来。余小桥看着坐在棋盘前这个陌生人,不过20岁的年龄,却有如此的身手,难道便是天才的缩写吗? 杨海在看到那人第一瞬间,就打玩笑道:“我说进藤棋手,这可是我故意留给这些小子们的中盘问题呢,你这不是拆我的台嘛!” “啊,是杨海前辈啊!” 余小桥感觉这个被杨海称为进藤棋手的人目光一离开棋盘,他的气质犹如魔法一般快速脱变:都仿佛变了个人,眼前这个人哪里还有刚才给余小桥那入神坐照的第一印象?完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大小孩。 “小桥啊,这是昨天从日本来参加友谊赛的进藤光棋手,比你大9岁,已经是日本头衔决赛的常客了!”杨海的介绍让余小桥感到吃惊。眼前这个人一定有很好的学棋环境吧?相对自己上辈子19岁的时候,还在为能否会考上棋手而苦恼,眼前这个人19岁之际就已经在争头衔,打冠军了…… 余小桥还没想完,只听杨海又道:“进藤棋手学棋可是无师自通的哟,他从学棋开始就没有老师教导,只是参加了朋友的研究会,到现在为止,全世界还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怪才。” 不可能!这是余小桥反射性想说出的一句话,带着不可思议语气的一句话——没有老师学围棋是多么困难的事!困难到余小桥这辈子根本就不想再去体验一次:不管多么努力,多么积极,多么热情,多么有天分!长棋还是那么缓慢,缓慢到余小桥曾经绝望过!余小桥依然记得自己为了找职业棋手下一盘棋是如何费心地参加一些活动,如何2、3天地守着电话!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余小桥成为棋手之后。但那年自己已经20岁了啊!就算进步再快也已经淡为平庸……如果自己从小就有一位超一流棋手指导,也许自己的入段时间会往前推整整至少5年吧! 眼前这个叫进藤光的人没有老师的指导都能够如此厉害,如果他一开始有名师的教导,那岂不是现在会变得好比上一世的世界公认第一人李九段一般厉害? 整了整心态,余小桥规规矩矩地走到进藤光面前:“你好,进藤老师,我是余小桥。”余小桥现在还不是这个世界的职业棋手,所以她于对方的称呼应该是老师。 进藤光显然被余小桥中规中矩的问好给晃了神,半天才干笑着说:“呵呵,小妹妹,我叫进藤光。” 杨海拉过余小桥对进藤光说:“这孩子别看她小,估计是把我们棋院所有的小鬼逮出来,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有礼貌。我看,估计比你小时候有礼貌多了吧?”杨海是明显地损进藤,谁都知道进藤在院生的时候,可是调皮捣蛋出了名的。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直到他们坐到了一副棋盘前。 余小桥第一次享受到了当小孩的待遇,大家都默契地给她留了个观棋的好位置。 杨海猜得先子,让子6目半。 一开始双方都是常见是布局,若按常规出棋,白棋小飞应是本手。但进藤却在这里进行了思考,然后单关一跳。 ‘变着’!余小桥没想到进藤天外飞仙地一招,已经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黑若若稍下得保守,那么白是绝好的点三、三的时机,所以黑方必须强硬。 但黑棋要强硬的话,就必须重复布阵,这样给人的感觉总觉得有点厚重,并不轻灵。看来进藤应该是个叫大多数人都头痛的‘苦手’棋士,他一些异想天开的新棋在实战中很容易打乱对手的节奏。 之后进藤光持黑脱先又占住全盘最大点。围棋有句谚语,叫‘对方之大乃我方之大’虽然不一定正确,但是现在这盘棋形势就如此,黑棋比白棋慢了一步,未能占住大点,让白棋给拉开了差距。 对局到这里,白棋优势。但围棋变化千万,每落一子便随即产生千百种变化,所以在还有战场的棋盘上,胜负不可轻易判定。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人露出着急的神色。 中盘后,黑棋就开始发力了。不得不说杨海是计算能力比进藤光要好一点,进入中盘后,黑白双方的差距就渐渐缩小了。 黑棋之后的一招手筋成了扭转全局的关键。黑棋在白棋进攻后,并没有下本手棋,而是不管下面的死活而脱先占了白棋的唯一可以分投的大地。普通的下法应该是虎一下以补断点。 局面开始混乱起来,黑棋巧妙地把难题丢给了白棋:看你是攻击下面的薄子还是补右边的棋形。 之后黑棋反扳,引起劫争,黑棋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也要渡过,应该是下得非常激烈的手段了。到之后黑棋削弱了白地,但白棋也同时活尽了右角,这几手交换下来,双方各有得有失。 到后盘的时候,进藤光这位一流的棋手却下出了一个连余小桥都看得出来的漏子。因为这一个漏子,让白棋的微弱的优势不仅全部赔光,还被黑棋穷追猛打。 余小桥觉得如果白棋不如先活动出来,即能弥补上面的味道、杜绝黑棋的手段,还能牵制黑上边。 从那手棋后,进藤光就一直在长考。余小桥的脑子也没闲着,但始终摸不透门路,隐隐约约,余小桥的棋感告诉自己,白棋似乎只能深入活棋,然后才有活拼的本钱。毕竟棋没活透,进起攻来就要瞻前顾后。 大约半个小时后,进藤拿起白子,稍微衡量了一下,深入了黑地。 这子是关键,若能活,白有翻盘的机会,若死,白棋就只能投子认输。 可惜进藤光的那手棋给自己捅的篓子太大,到最后也没有争赢本身计算力就高于自己的杨海。 余小桥在一边看棋,感觉百味交集。 她还记得当初一位业余高段棋手对她说过,若观弈,自觉招招道理者,说明对弈者高于观弈者。那位老先生意思是说,看别人下棋,如果觉得下棋双方步步可行,说明下棋到个人的棋明显高于观棋人;若观棋人觉得另有妙着或对弈双方庸手甚多,说名观棋人水平高于对棋者。 余小桥看进藤跟杨海2位棋手下棋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跟眼前这2为对弈者棋艺的差距。 对局到中后盘,白棋虽然孤子双活于黑地,但在这里投了太多子,也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了。被黑棋频频先手占位,黑棋劫材又过多于白棋,进藤不得不投子认输。 余小桥复杂地看着进藤,一种失落感和差距感由然而生:自己终于承认了每次输棋都怪于自己没有老师的前提,是一个自己给自己输棋找的借口。进藤的存在给了余小桥反思和压力。余小桥因为没有老师,自己在围棋上的天分到了20岁成了棋手后才慢慢渗透出来,难到这个世界上真有比李九段更加有才华的人? 想起自己前世的起誓,虽然很像个笑话,但余小桥并没有用开玩笑的语气。她是认真的,如果眼前这个人是这个世界有希望成为李九段水平的人,那么,自己就一定要打败他。 不过……余小桥看着2位棋手即将开始的复盘:在打倒他之前还是先看他们怎么复盘吧…… 12、90章:队员确定 “来来,认识下,这位是金诸储。”李安内把金诸储往前一推。 李安内看起来像一个邋遢的糟老头子,不过没人会小看这位看似邋遢的老人。余小桥看着李安内,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中国国少队教练、老疯子——风乾。这几天余小桥也听说一些有关李安内的传闻,虽然那个传闻近似玄乎。这让余小桥很一阵无语,难得这个世界的人才,都必须有点怪癖吗?比如伯乐之类的人才就一定会偏向丐帮发展? 当然,这只是余小桥的腹诽罢了。说是腹诽,也就那么一眨眼的事。所以当余小桥回过神来看着金诸储时,金诸储才刚刚被李安内给推出来站稳。 “喂喂喂……韩国没人了?派研究生?”辰旭这家伙永远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事闹的样子,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比了比:“小子,最近不见,长高了嘛!” 金诸储一掌把在他头顶上乱晃的爪子拍下来:“初段。” “哈?”辰旭愣了下。 “我现在是初段,跟你一样!跟你们一样,都是参加比赛的选手!我们的位置一样!”金诸储叫道,前半句是说给辰旭听的,后面半句则是给余小桥的。说完金诸储偷偷撇了余小桥一眼,却发现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余小桥似乎也永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棋下的表情。看着吊儿郎当的辰旭和面无表情的余小桥,金诸储顿时备受打击。 “不是吧?韩国也太舒服了吧?xx的……靠……原来这样……回去我要求改革!要求积分制!”辰旭并不是笨蛋,虽然很惊讶怎么一下子就冒出个初段,但他立刻想到韩国的赛制体系。估计是因为金诸储这次预选成绩表现优秀,积分达到升段的标准吧。 在这个韩国,从业余人员到职业高手,一律实行积分制。只要年龄没超过,那么你可以随时参加比赛积分,随时升迁。当然,这也就意味着,随时有人会降级。在韩国,职业棋手降级为研究生甚至业余棋手的事,并不是没有。 辰旭只是郁闷而已,中国职业选拔赛弄得像雷打不动的高考,一年一次还得靠运气,想想自己失利的那几次,实在郁闷不已。而且辰旭在韩国呆久了,也越来越喜欢韩国的这种模式。辰旭是好战分子,中国温吞的那一套还真有点不适合他。 余小桥碰了碰他手臂:“已经好多了,一定会改的。” 辰旭没想到余小桥会安慰自己,顿时心里好受了许多,他笑道:“我这不是郁闷嘛,哎哎……” “怎么了?你们。”大厅的门被推开,一下子涌进来一群人,其中除了洪秀英和一位戴眼镜的少年,余小桥一个也不认识。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人拉过两位少年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然后又转身对洪秀英叽叽咕咕几句,说完转身就走,看来十分忙的样子。 “他刚刚说了什么?”这是余小桥的疑问。 “那个人是谁啊,好像很忙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这是辰旭的嘀咕。 不过这两人都看着洪秀英,这眼神,估计把人家当成了自动翻译机。 洪秀英似乎已经习惯了翻译工作,他道:“这两位是你们的队友。”他指了指带着眼镜的少年:“这位叫金泽一,16岁。”说着又指了下旁边一位看起来十分平凡的少年:“14岁,李石。”洪秀英没有介绍段位,因为在韩国,段位的变动是十分活跃的,也许今天你2段,赢了个世界冠军回来,所累积的积分就能一下子升到8段;而一位8段的棋手,也许明年再来看,他只是一名低段棋手。 洪秀英说完,然后不满地瞪了辰旭一眼,才继续道:“刚刚那位是我们院长,当然忙。” 金泽一余小桥认识,毕竟在这里生活几个月,对这里一定实力的棋手,余小桥都不会陌生。别看金泽一斯斯文文的样子,还戴个眼镜,在棋盘上,他是名副其实的大力士,比腕力,他鲜少有对手。 而另一位李石,余小桥别说印象,连见都没见过。她好奇地盯着李石打量,正好对方一转头,双方目光就撞上了,李石只是一愣,然后十分友好地冲余小桥一笑。李石原本平凡的脸上,因为这一个笑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换了一个人般,感到十分舒服和温软。但余小桥见李石的笑容,却莫名其妙地僵了好几秒:这孩子……跟仙晓寒笑得也太像了点吧? 似乎5人一小组的人员名单就这样定了下来,但领队方面,却让韩国的院长伤透了脑筋。 这让他伤脑筋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平时都相对老实的林日涣和洪秀英——当然,这里所谓的老实本分只是相对的,当然参照物就是高永夏、安自力等人。 原因嘛,很简单,这两个家伙都想去日本,一个因为进藤光,一个因为塔矢亮。 这些孩子啊……不就一盘棋吗!?又不是没赢过,干嘛就偏执得那么可怕……看着这两个家伙,一个韩国金杯得主,一个韩国国手冠军,像小孩子一般赌气地站在一边,顿时一个头,n个大。 就在韩国院长焦心忧虑的时候,高永夏推门而入。 平时像高永夏这种不敲门的不礼貌行为,韩国院长一定不给给予好的颜色看,但今天,他见到高永夏却是倍感亲切,看着院长正一改常态地盯着自己,高永夏觉得似乎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高永夏估计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果然他们伟大的院长用行动证实了高永夏的猜想,伟大的韩国院长抬手指着站在门口的高永夏,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你了!” “嘎?”三个人都呆了。 …… “恩……韩国的名单出来了。”日本棋院负责人拿着资料夹。 而韩国这边,也进入了日本行的倒计时。 “不好意思,我似乎睡过头了。”少年抬起头,语气上说得十分抱歉,但脸上却笑得春光灿烂。——【李石六段,男,14岁。】 “……”女孩瞥了少年一眼,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像那只狡猾的狐狸:仙晓寒。——【余小桥二段,女,11岁。】 “哼~早知道我也多睡一会儿了!可恶的李照老头!”少年咬牙切齿。——【辰旭初段,男,16岁。】 “那个,其实你并不是最后一个到的……”少年抬了抬眼镜,又望了望四周,眼睛里透露着明显的焦虑。——【金泽一二段,男,16岁。】 “那个白痴……”打扮得好似街头混混的少年摸了摸耳环,从兜里摸出一对耳机塞在耳朵里,开始闭着眼晃来晃去。——【金诸储初段,男,15岁。】 “不好意思,迷路了。”年轻帅气的脸上不仅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还带着看戏的微笑。——【领队:高永夏九段,男,20岁。】 (第五卷 完) 13、复盘 “这里!”进藤光指着右下角的白棋:“这里应该先在黑在111位置补一手!这样的话……”进藤立刻在棋盘上摆了好几种变化:“白棋虽然落了后手,但可以收逆手官!” 余小桥看了看棋,的确,在观棋的时候余小桥也这样想过,但绝没有进藤光想得这么全面。当时余小桥虽然发现这手棋是问题棋,但她也只想到普通的本手,进藤能想到先给对方先手,然后自己收逆手官而避对方后手应,这个交换比余小桥想得丰富,棋路也比余小桥想得远。 “还有还有……这里应该交换一下!我下软了,黑棋顾忌大龙的死活,虽然厚也不会来打我的嘛,干嘛要走这一手!把自己走重了!应该在这里交换一下……还有这里这里……这里是弃子就可以一路先手收官啊!我真笨蛋啊……” 整个复盘,杨海没有说一句话,就坐在那里笑着听进藤光一个人在那里个人表演。余小桥奇怪地看了杨海一眼,谁知杨海递了个‘习惯成自然’的眼神给她。 余小桥疑惑:这就是这个进藤棋手的性格吗?自己还把他跟上一世稳重不拘言笑的李九段重叠在一起……想想李九段在棋盘上像他这样大声自我‘懊悔’的样子,想着想着,余小桥恐怕是想得过头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瞬间,尴尬的气氛就开始以余小桥为中心曼延开来。 ‘糟糕’余小桥知道:自己打搅前辈复盘可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对不起。”余小桥很自然地对进藤光道歉。 “啊?啊!不……没关系……”进藤大概很不习惯别人对着他如此客气,差点反射性地回了‘礼’。 “没什么,小桥啊,对这家伙用不着这么客气~你看,他反而不习惯……进藤这个人个性就好象他的棋:不拘小节,刁钻古怪,你习惯了就好。” 余小桥一呆了呆,她可不敢这么有的放肆:再怎么说,进藤光也算是有名气的棋手吧?跟杨海一样,自己都得叫一声老师! 进藤光跟杨海的对弈加上他们的复盘还不到2个小时。这个进藤下棋的节奏和速度是成正比的,一个字:快!恐怕就是下快了,所以复盘的时候才‘懊悔不已’吧?真是棋如其人啊!什么样的人就会下出什么样的棋,这句话也不是不无道理。 余小桥虽然表面上规规矩矩,对于长幼尊卑看得也比较传统,但一旦遇到围棋上的事,自己就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记得上次,平时不喜言笑的自己在讨论围棋的时候嘴巴硬是说了2个小时没停过,差点让朋友们怀疑真正的余小桥是不是被调包了。自己这种个性,真不知道以后会下出什么棋来,好不容易考上棋手,才刚开始发展自己的风格,却遇到这档子事儿,谁都会感到难过和无奈。 算了,不能老想上辈子的事,现在也不是满好的吗?自己离棋院那么近,随时随地都可以下棋,还有机会向资深的高手学习……这些不都是自己想要的吗? 知足者长乐,余小桥并不是很难满足的人,除了围棋以外,余小桥的好胜心几乎为零。似乎老天把余小桥的脾气全转移到跟围棋有关的事情上来了,一接触有关围棋的事,余小桥爆发出的好胜心和斗志乃至好奇心,几乎比任何人都强烈。比如昨天余小桥肯为了一盘未知活路的残局坐一个下午,若不是她想到了些什么,若不是有人打搅的话,估计她会坐到第二天早上吧。最可怕的是,自己的这个特点,余小桥自己似乎并没有觉察。 不知道拥有这般奇怪个性的余小桥,带着上辈子20年的记忆,能在这辈子下出些什么样的棋。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日本?”杨海似乎跟进藤的关系不错,亦敌亦友的关系吧?其实杨海的亲和力不错,跟他接触过的人很难去讨厌他。 “恩……明天吧,明天我跟从上海回来的河谷一起回去。”进藤的回答让余小桥有点低落,她很想跟进藤光下一盘棋。 “哈哈,这次乐平那小子去上海参那边打团体赛,让他们碰见才有趣呢!”杨海笑着说:“上次有个好事的网友还写了篇什么什么的《猜测日本的河谷七段和中国的乐平六段几辈子前的血缘关系》呢!当时大家拿这个取笑了乐平好一阵子!” “呵呵,我回去后也问问河谷见到乐平有什么新感受!哈哈!”进藤笑的笑得很像他的名字一样阳光,让余小桥觉得自己越发地对比,就越发地容易被这个阳光型的大男孩给刺伤。 下意识地,余小桥躲在了杨海背后——就站在别人的影子里也不错。 杨海打算送余小桥回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快6点了。于是余小桥有幸地跟围棋界2位热门棋手一起蹭了一顿免费晚饭。余小桥很想跟进藤光下一局,但几次想开口,却根本找不到插话的余地。这导致了她错过向进藤光提出对弈请求的大好机会。 晚饭后,杨海本来打算开车送余小桥回去,但不知怎么的,余小桥特别想走那条小路。 那条似乎永远都走不腻的小路,一条9转18弯的胡同,一边连接着北京孤儿院,一头对着中国棋院。 这条大约10分钟的路程,余小桥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 “我想要认真地记一下,这条路我会走很多遍……”余小桥对杨海说。 “小桥,这条路不好走啊……” 余小桥并没有在意杨海的话,一步一步地,踩着杨海的影子,安静地跟在他后面…… 14、91章:领队 ‘永夏,带队的就是你了!’——韩国院长 ‘说个理由。’——高永夏 ‘因为是你的话,那几个小子会比较听话一点。’——韩国院长 ‘这个不是理由’——高永夏 ‘这两个家伙也会相对安静点。’——韩国院长指了指洪秀英和林日涣 ‘永夏的话,我就不会不服气了……’——洪秀英 ‘高永夏,如果是他……算了。’——林日涣 ‘永夏在年轻一辈中的确很有威信啊!’——韩国院长 ‘不去,秀英和林日涣没什么不好。’——高永夏 ‘这两个家伙去了日本,一个只会去找进藤光,一个只会去找塔矢亮!’——韩国院长 ‘呵……难得你认为我会是什么好鸟?’——高永夏 ‘至少你可以让那个为了女人跟别人吵架的瞌睡虫安份点,我都说了,你在这群小子中的威信不错,不亚于塔矢亮在日本的影响,何况你的小弟子也在……你认为韩国还有谁震得住那个家伙?’——韩国会长 ‘……似乎怎么说,我都非去不可了?’——高永夏 ‘对!!’——韩国院长 ‘好吧,我最近赛事虽然相对空闲,但这一去也会推掉很多活动,至于损失嘛……要求不高,我在日本的一切开支,就请院长你帮我报销了吧。’——高永夏 “哎,第一次来,迷路了。”高永夏这个谎,撒得简直毫无诚意……不,或者他根本就不希望有人相信他。 “是这样啊?”李石笑嘻嘻地说道:“既然到了就好,集合时间早过了。”其实李石打算再晚一点来的,他也搞不懂为什么下午的航程,非要上午集合。 “切,这么明显的……这家伙吧我们当白痴啊?”辰旭不满嘀咕着,这还是高永夏,世界顶级棋手,辰旭对他还是蛮佩服的,所以只是小声嘀咕了一下。 “……”余小桥觉得高永夏似乎很喜欢去欣赏别人讨厌他的表情,这个人还真恶趣味。 “没事没事,前辈您总算到了……”金泽一也不信高永夏的说辞,但看见高永夏来了还是松了一口气。 “……”金诸储难得地乖巧,拔掉耳机走到高永夏身后站好,只是站到高永夏身后的金诸储嘀咕了一句话,如果注意口音就会知道,那就是‘白痴……’。 金诸储大概知道高永夏来迟的原因是因为他昨天根本就没在棋院,而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参加一次重要的临时讲会。从行程上来看,就算通宵不睡觉,高永夏能够赶到这时候来,基本上都是奇迹了……其实他可以中午或者下午直接到机场的……金诸储想道。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高永夏就那么喜欢让别人讨厌他自己,不过他也是个十分骄傲的少年,所以很多时候他想帮高永夏解释的话到了嘴边总会成为:‘白痴’或者是‘笨蛋’ “大家好啊,我是高永夏,你们的领队。” 看了5个小家伙的反应,高永夏笑得不怀好意:“这里我声明一下,由于我是被韩国一个老头逼着来的,所以我跟他的合约并不存在负责你们人身安全的条约,也就是说……你们要是不听话的话,就算死在日本,也没人会帮你们收尸!” “当然,前提要是你们听话不乱跑乱闯祸,那么一切都好说。”高永夏瞥了眼辰旭,前一天他被李照拉着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这小子太皮,请他多多看管。 几个人被高永夏的语言惊了一下,哪有这样说话的?不过还是有人不以为然,如果真有什么,这家伙他敢不管吗? 下午飞机准时起飞,他们这一班似乎有点奇特,除了一个全体带着帽子的旅游团队外,就只有余小桥这一行人。很多人都对这六个人频频侧目——除了因为一个20岁的俊美青年带着一群孩子的的场面十分少见外,还有两个一直跳来跳去的家伙实在太闹腾了。 这两个家伙不用说,就是辰旭和金诸储。金诸储跟辰旭很像,都是鼻孔朝天,平时嚣张得没话说的人,而且也都十分畏惧自己的老师。所以这次本来因为有高永夏在场,金诸储也十分安份,不过谭奕可没在这里,所以辰旭十分不安份,两个家伙的个性极容易发生摩擦,所以这两个人从一件鸡毛小事开始,到目前的拉拉扯扯动手动脚。 余小桥看了一眼高永夏,这家伙居然上了飞机就开始睡觉,昨晚难到熬了夜? 坐在高永夏旁边的少年金泽一倒是十分着急,两条眉毛都快挤一堆了,但见高永夏在睡觉,他又不敢去打搅……很左右为难的样子。而李石……则是笑嘻嘻地看着两个脸红脖子粗的家伙,看他的表情,似乎他看到的是一副相亲相爱的温馨场景。 看样子后面坐着的两个家伙是没办法消停了……余小桥叹了一口气,好在这是飞机上面,两个小子胆子再大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 不过显然余小桥低估了辰旭,也低估了金诸储,在飞机上他们是不敢太过动手,不过不代表他们不会动口。 “你说谁是猪!” “谁接谁就是!” “你个白痴!” “你个金猪猪!” “混蛋毒舌男!” “什么!你敢骂本天才毒舌男!” “还天才,你天生的蠢材吧!” 两个家伙的声音越来越高,四周的目光都快在他们身上聚焦了。 余小桥叹气,又看了一眼高永夏:这家伙就那么困吗?这么大的声音,睡得再死也醒了。 其实余小桥这次错怪高永夏了,他基本上连续两天熬夜,的确十分困了,一旦到了日本肯定又一大堆事,所以他只能乘机补充睡眠了。 虽然高永夏个性看似懒散,又高傲,但他毕竟是韩国的顶级棋手,韩国院长让他来日本,其实有一定目的是想让他情有可原地推掉一些没必要的活动。 其实对于那些‘大家’的邀请,高永夏就算没来日本也一定会推掉……毕竟他是一个绝对不会勉强自己的人。但是韩国围棋协会因为这种事得罪的人却不少,尤其是高永夏,所以才叫他去日本呆一段时间。一来休息一下,二来可以不得罪人的前提下推掉那些活动,三来嘛……有些家伙的确只有高永夏能震得住。 直到辰旭踢到前面一排的椅背,而他前面坐着的,正是这次的带队高永夏。 这下,高永夏不醒不行了。 “你们两个……如果想要打架,可以出去打。”高永夏一出声,金诸储知道前面那位醒了,立刻坐在一边不说话了。倒是辰旭,很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出去?这是飞机上!” 高永夏转过头:“所以,我才叫你们,有本事,出去打啊!” 一句话,憋得辰旭说出不话来,他的确没本事这时候出去打。小狂人嘴巴一歪:“哼!” “别哼了,小心被丢出去!”金诸储冷笑道。 “他敢!”辰旭怒道。 “他有什么不敢?”金诸储道:“不要刚开始他的话是威胁……” 余小桥听到这里转过头皱眉问道:“他真有可能对几个孩子不管不顾?” 金诸储听余小桥这话眉头皱得比她还深:孩子?貌似这里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这个小丫头吧! 在余小桥眼中,这一行人除了高永夏,其他几个都是孩子。但在他们眼中,余小桥是这一行人中唯一的小孩子。 “不管不顾……他没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了。”金诸储说道。 辰旭见金诸储的表情,突然了然了:这家伙一定吃过高永夏的亏,而且是大亏,不然怎么会怕他?好歹这小子也是一个有脾气有个性的主。 “进藤,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电话那头的人显得十分幸灾乐祸。 “好了,乐平,你是来日本留学的,不是来玩的。”进藤光对这个小河谷有时候很没办法,这孩子十分调皮,而且好玩。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是中国挑出来十分具有潜力的种子棋手……还调到日本来留学——不会是因为太难管教,所以才丢到日本的吧?进藤光坏坏地想。 如果进藤光见识过小狂人,那就不会觉得乐平很难管教了。 “哈哈!你知道你们日本发起的那个什么什么比赛……” 进藤一脸黑线:“是日韩小组对抗赛吧……”韩国和中国刚刚把让子规则一改,日本就发出这个明显显得仓促的邀请……很难不让人联想翩翩。 “对对!”电话另一边的乐平手舞足蹈:“你不知道,日本因为让子跟中国吵了一架!太刺激了!” “哈?”进藤扶额:为了让子吵架?还刺激?进藤有点黑线。他不想围绕这个问题讨论下去:“恩,我知道了,管我屁事,没事再见!”啪,挂了电话。 ……“以后这个号码的来电还是少接为好……”进藤看着手机。 “喂喂喂!!!”乐平一把将手机摔在桌子上:“无趣!怎么都不问我是哪边吵赢了!” “乐平……”在一旁的青年叹了口气:“你打这种电话给进藤,才叫无趣……” “啊!伊角你说什么!”乐平跳起来:“不理你了!我出去玩!恩……还有什么地方没去过的……” 被叫做伊角的青年看着眼前蹦来蹦去的少年,很无奈。感觉乐平来了后,自己叹气的次数基本上是平时的两倍。这让伊角想起赵石:明明都是出身中国的棋手,都是同年纪的少年,怎么一个那么稳重懂事,一个就这么…… 再次叹气:“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是你没玩过的……真服了你了,你来日本是为了旅游还是学习啊!” 少年叉腰,理直气壮:“当然是学玩结合!” 以前6目半的让子与5目半差距不多,所以才会有谁的地盘谁做主的潜规则。但现在人家把让子弄到7目半,这差距也太明显了……毕竟很多时候胜负只在半子一线间。何况改动后,会逐渐影响棋手们的行棋风格,执白者因为让子的增多会越来越偏向开放的下法,而一些保守的下法则会渐渐被淘汰,这都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但日本方面也坚持不肯让步,一定要执行5目半的让子制度,日本的坚持守旧让中韩两国都很为难,不过中国有老狂人和老疯子,韩国可没有,所以矛盾的爆发点就在中日两国扯开了。 最后双方都有理,说得振振有词,只好再次把以前的潜规则搬了出来。虽然中国方面很是不满,不过也没办法。 “叻,伊角,日本这次对这个比赛很用心啊!不仅把人都招回,还在让子上斤斤计较。”乐平吸了吸鼻子:“不过算了,有的玩就行!” 伊角苦笑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在日本留学,不是参加三国交流活动,所以他完全可以拒绝这次日本棋院的邀请……没想法他很乐意地接受下来,理由也只是好玩……的确是个贪玩的人。 “糟了!”乐平大叫起来,吓了伊角一条:“什么糟了?” “我忘记告诉进藤光最重要的事!”乐平抓起手机按起来。 伊角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高永夏要来日本的事吧? “对,对!”乐平点了点头,然后拿着手机一通狂按:“不是吧!进藤,不接我电话!”乐平气呼呼地拔了几次后,把手机丢桌子上:“郁闷!” ……伊角地看着眼前这位已经18岁,行为却好似小学生的职业高手,顿时一阵无语。 高永夏把一群小家伙接到酒店已经是晚上了,一行人吃完晚饭后坐在一起等高永夏安排房间。 “那家伙,还真是姗姗来迟!”辰旭等着不耐烦,一时额头上浮现出好几个#字。 金诸储白了辰旭一眼:“白痴。” “你说什么!”辰旭站起来。 “谁回话谁白痴。”金诸储学东西的本领不弱,把辰旭在飞机上的话举一反三地还了回去。 “他们两个感情真好。”李石笑道。金泽一看了杀气蓬蓬的两个人,又看了看笑得一脸春风的李石,最后盯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余小桥,顿时心中哀叹:永夏君,快出现吧! 或许听到金泽一的祈祷,高永夏总算姗姗来迟地出现了。高永夏看了一眼辰旭和金诸储,笑道:“你们两个感情不错啊,这样吧,你们两个就住一起吧!” 5个人听罢一呆,让辰旭跟金诸储住一起,那还不翻天了! 李石摸了摸下巴:挺好玩的一群人,看来没白来。 金泽一吓到了:这……不好吧? 余小桥还是没说话,反正对于眼前这个家伙的恶劣她是有一定了解了。 说话的只有辰旭和金诸储,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什么?为什么?不可能!” 高永夏无奈地叹气:“你们又不是什么名人,还打算日本方面给你们安排单间啊?能在还算繁华的地区给你们找到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混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样意思!”辰旭快抓狂了,但偏偏高永夏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把钥匙丢给金诸储:“不想住就去睡大街,那里宽敞,还免费!” 说着不理会两个愣在原地的家伙,高永夏把钥匙丢给金泽一:“你跟李石住一起。”说罢转头看了看余小桥:“至于你……跟我住吧。”他话刚说完,一直在一边没开口的余小桥立刻说道:“我跟李石和金泽一挤一下。” 她刚说完,连辰旭和金诸储都停止互相瞪眼,转过头看着她。余小桥顿感尴尬:“那个,不然跟辰旭和金诸储挤一下也行……” 余小桥在心里快要翻白眼了,在她眼中,辰旭等人就是一群小弟弟,但高永夏却是跟她同年龄的人,就算余小桥再淡漠,要她跟一个同龄的男人吃住睡在一间屋子里,她当然会感到不自在。 高永夏只是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这小丫头还挺记仇的。他以为余小桥一直对那盘棋耿耿于怀。 辰旭也搞不懂余小桥的意思了,不过他倒是很会接嘴:“好啊好啊,我跟小桥住,我才不想跟一只金猪猪住一起!” “可恶!你还说!”金诸储顿时气来了:“谁要跟白痴住一起啊!” 接着两个家伙又是一阵争吵。直到李石有点困了:“永夏前辈,我想睡觉了,这两个人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实在太无聊了,我可以回房去吗?” 李石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辰旭和金诸储听到了。金诸储暗叫一声糟,他忘记高永夏的存在了……回头一看自己的便宜老师,只见高永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大有看戏的嫌疑。 高永夏对李石说道“当然可以。”然后又道:“不吵了?” 金诸储连连摇头。 辰旭把头一歪。 “呵呵……” 辰旭只见高永夏一下子靠过来,然后耳朵一阵钻心的疼,接着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丢到了一个又黑又狭窄的空间里。门外传来高永夏的声音:“好孩子还是早点睡吧。” “永……永夏……那那……那是……”金泽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口吃。 “你把他反锁到厕所里?”余小桥皱眉。 高永夏挑眉:“怎么?你也想进去陪他?”说罢把钥匙拔下来,转身对身后几人道:“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那个……我晚上要用洗手间……”金诸储终于对着高永夏说话了。 高永夏看着金诸储,笑了笑:“你该叫我什么?” “……”金诸储似乎很别扭,支支吾吾用韩语叫了句老师。 “哦……”高永夏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这个小徒弟,然后笑得灿烂:“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你今天晚上就……憋着吧!” 15、嫉妒 这天早上的最后一节课,余小桥完全没有把一个字听进耳朵里。只盼着下课的铃声赶快解放自己。天知道余小桥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估计飞到棋院里看棋去了。 刚到棋院的余小桥第一站当然很自然地到大厅的门口。当她第一眼望去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大厅里居然空空的,根本就没人……但仔细一瞧,才发现大家全都围在一个角落里观棋。能吸引所有的人都去围观,说明下棋的人一定很不简单。 但下一秒余小桥就感到痛苦了:眼前这密密麻麻地一排人,好比人墙一样挡在她面前。余小桥根本就凑不过去。 王君在余小桥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了,毕竟以他的视角一抬头就能看见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他对这个杨海带来的小女孩的印象满好,见余小桥站在一边靠不过来,于是主动地退了出来:“啊,小桥啊,又来了?” “恩……”余小桥对王君基本上没什么印象,说是没什么印象,还不如说她只对这里杨海和顾朗两个人要熟一点。 王君对余小桥流露出的陌生感并没有在意,说到底,谁会去在意一个10岁小女孩的这些方面呢?怕生本来就是小孩的特权嘛。 于是王君指了指人群,笑着对余小桥道:“怎么,想看王星老师的对局吗?反正已经结束了,我到一旁摆给你看啊,好吗?” 原来对弈的其中一人叫王星啊——这个时候的余小桥,并不太明白王星这个名字对这个世界的围棋界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不过有人肯主动帮自己复盘,有这种好事,余小桥当然是点头了:“谢谢!” “呵呵,不客气,那边空位很多,随便挑一张吧。”王君指了指大半个空荡荡的大厅,说道。 “恩!” 很快的,王君就开始复盘给余小桥看了。余小桥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一盘让子棋。 “黑方是陈怡三段,白棋就是王星九段了……呵呵,陈怡是王星老师在道场收的学生。”王君边摆棋边解释道。毕竟职业棋手给另一位职业棋手下让子棋是很少见的。 白子让了黑方2子,然后黑白双方再各站一角后,就开始了各自的围地。在余小桥看来,白方每一子的价值巨大,甚至有点过头了,这根本就是引诱对方来打入。果然,当白棋挂角后,黑棋便仗着棋厚开始打入了。 其实黑棋走得已经格外小心了,把自己的边角棋走得过分地安全,已至于偏重了些。这样的棋,很容易走成‘楼上楼’的愚形,以后想要伸展开来,恐怕就有难度了。 看来不管是谁,在面对自己老师的时候,都会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心理压力吧。 ‘呵呵,原来没有围棋老师还可以避免类似情况发生的好处啊,我该为自己高兴吗……’余小桥自嘲地想。 果然,在边角上的进行,黑棋的棋子变得笨重起来。到68手,白脱先往中盘跳出为止,黑棋的2颗让子差不多已经用完了。 期间黑棋除了一开始过分小心外,并没有走什么恶手;而白棋下得也并不严厉。但棋到中盘,白棋却能拉出这么长的差距,这种实力,还真叫人感到害怕。 接下来,虽然盘面走得风和雨顺,并不激烈,但余小桥看得出来,黑棋应该是走得有心无力了,黑棋对白棋的攻击被白棋无形中化为虚无,而自己的黑棋虽然厚,却没有办法进攻白棋薄弱的地方,因为不管走哪一步进攻,都能清楚地看见白棋的后手名摆在那儿,黑棋一不小心,就会踩上地雷。 结果这盘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以黑棋的告负而终。 “怎么样,有什么感受没有,小桥。”王君摆完棋后,发现余小桥却在发呆,于是问了问。要知道,像王星这种一流职业棋手下出的指导棋,就算是观棋,应该对别人长棋有很大的帮助的。 余小桥呆了呆,只说了2个字:“厉害!” 王星的指导棋下完后,大家也都散了出来。三三两两地相对而坐,开始进行棋艺交流。 余小桥还坐在原位,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盘棋。脑中换算着自己要花多久才能有白棋的水平的可能性和几率性。 王君毕竟已经见识过余小桥的这股钻棋的牛劲,也就很自然地走开了。毕竟万一余小桥又对着这盘棋一下午,他没必要跟这个小女孩干耗。 余小桥眼睛的聚焦根本没有落在棋盘上,感觉她的目光在接触到棋盘前已经涣散在空气里了。感受着眼前这盘棋,余小桥觉得那种难以忽略的差距感又冒出来了:不是棋艺上的,而是环境上的。 是的,自己刚刚在嫉妒那位叫陈怡的棋手,嫉妒她的学棋环境,嫉妒她有一位优秀的指导老师。 闭上眼睛,余小桥觉得自己很无耻,为什么会去嫉妒另一位棋手,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甘心的想法。这不是一个爱棋的人可以允许存在的感情。难道自己真的就没有资格成为一个棋手,自己只配在灰色围棋角落靠着下彩旗而过活…… 余小桥感觉自己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你自己没有错,用你的身体和大脑想一想,你在充满灰尘的灰色围棋圈为了吃饭而出卖自己的棋艺的时候,这些人正在干干净净的空气里受高手精心地指导;你为了找一个棋手下一盘指导棋而四处凑钱的时候,他们在优良的环境里体会着围棋带来的快乐!上天是不公平的,所以,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不,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围棋带给了我悲伤和痛苦,也从来没有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寄恨在别人身上。围棋带给我的是快乐,我并不是因为抱负或为了证明自己的强才想成为棋士,因为我喜欢下,所以才会去下。】另一个声音很快地反击了回去。 别忘了,你嫉妒了别人是事实,如果你说你是为了喜欢而下,只要能下围棋就不会痛苦的话,那么刚才的嫉妒又算什么?心情已经流露得这么明显了,还在百般否认,你真是可爱啊!让我来告诉你吧,你要做的就是赢棋,只有不断地赢棋你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才能让别人认同你自己!赢棋,不择手段地赢棋!这应该很容易做到啊! 【我承认自己的嫉妒心,但这是一个人对一件事物渴望的时候对另一个拥有那件事物的人产生的一种很自然的感情!我会把这种心情用到该用的地方,我决不像你说的那样,决不……】 …… 该用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余小桥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面前仍然对着那盘棋。只是棋子有些凌乱。看来自己刚才是睡着了……那些话,应该是子虚乌有的东西……自己应该忘记……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看来又浪费了一下午呢!想想自己又没吃午饭,摸摸肚子,看来自己得吃了午饭再来了,要是这样持续一、两年,绝对会影响到这个身体的发育和健康。余小桥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让她这辈子多下10年棋的便宜身体,要是被自己搞垮了,那还真说不过去。 收拾好棋盘后,正要站起来的余小桥被一双大手阻止了她要离开的动作。 16、92章:网络高手 余小桥是听不懂他们的互动,但她也知道辰旭今天晚上被高永夏关洗手间关定了……因为高永夏把钥匙都抓在自己的手里。她叹了口气,感觉高永夏比老狂人更邪……辰旭遇到这位,不知道是好是坏。 还真是恶劣地管教。 高永夏带着余小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见余小桥呆在门口就是不进来,顿时感到好笑:“小丫头,如果不是你自己说要跟那几个小鬼挤一间房间,我还以为你在想男女有别之类的事呢!算了,拿好。”说罢把钥匙往余小桥这边一丢:“忘记告诉你,肖子宇和左彬还有安自力也住这里……至于这个房间……算了,你自己住吧。” 高永夏打算去跟安自力挤房间了……他还没有没风度到欺负小孩子的地步。虽然他在棋盘上,早就欺负过余小桥,而且还把人家给欺负哭了,不过那次他是把对方当做一位职业棋手的角度来看待。棋盘外的余小桥脱去职业棋手的光环,在他高永夏眼里就只是一个别扭的小鬼罢了。 余小桥拿着钥匙呆住,直到听说肖子宇也在这里,余小桥才回过神来,很快能够见到好友的心情让余小桥愉悦不少,不知道辰旭知道了,会不会高兴……一定吧……余小桥想起正被关在洗手间的小狂人,连她都要忍不住同情他了。 把行李放下,余小桥发现日本的外待的确很好,不管是上次三星杯还是这次……甚至房间里配有电脑。 一看到电脑,余小桥想起仙晓寒,立刻打开电脑登陆,果不其然发现仙晓寒的名字在界面上。 仙晓寒持白正在跟对弈,余小桥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了,因为这盘棋水平很高,持黑的人很厉害,仙晓寒处于劣势。而且这盘棋很怪,中间天元互切……第一手天元?余小桥猛一下想起,他跟仙晓寒在三星预选的那盘对弈也是以第一手天元开局的。那盘棋余小桥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了,但依旧输给了仙晓寒。 而面对这个网名为‘社’的人,仙晓寒天元那一手棋却渐渐被牵制着,无法发挥作用。很快,仙晓寒投子认输。 余小桥见‘社’打出一行字:【你是中国的职业棋手吧,如此实力,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很快仙晓寒回复:【这算是表扬我吗?】 社这次回复得更快:【中国18岁以上的职业棋手,成绩稍优的,我都知道。】 余小桥虽然会一点日语,但也只限于口语,所以她看着就像是看天书。但仙晓寒能够看懂,也知道这个叫社的人什么意思了。这个人是奇怪中国年轻一辈的棋手中,如果有如此实力,应该早有小名了……看来这个人对自己的消息源和实力都相当有信心啊。 过了大约两分钟,寒才打出一行字:【我对你的实力和自信甘拜下风,不用怀疑你的记忆,我不是职业棋手,当然你不会对我有任何印象。】【小丫头,到日本了吧?】 不用说,后面一行是仙晓寒用中文打给余小桥的。余小桥顿时郁闷不已:【你在我身上安装了远程监控吗?】 寒:【哈哈,那到不是,因为昨天你没来,而这两天就是你们该出发的日子,我只是这样猜测的。】 仙晓寒这话一出,余小桥顿时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对方了。她暂时不理仙晓寒,而是对‘社’发出对局邀请。 仙晓寒看着屏幕,顿时失笑:“棋疯子不愧是棋疯子,走到哪里都是下棋最重要……好吧,看在是朋友份上,帮你一下。”说罢,在键盘上快速打出一行字,日语:【‘y’很强】 “很强吗……算了,下完这一盘,就去睡吧。”乱七八糟的桌子上被扫出一大片空间,灰色短碎发青年趴在桌子上,鼠标轻移,在【接受】的对话框上点下确认。 见对方接受邀请,余小桥把鼠标移到天元…… “呵呵,有戏看了……”仙晓寒笑得有点像偷腥的猫。 如果不是因为余小桥黑棋的第一手天元,这盘棋其他步奏不失为一盘十分常见的棋局。仙晓寒有点郁闷,难得这丫头那手天元是下出来吓对方的吗?但余小桥是那种随便拿一盘棋开玩笑的人吗?想到这里,仙晓寒苦笑:如果不是余小桥无理手,那么就等于自己跟余小桥的实力差距拉大了……因为自己已经看不懂她的棋了。 仙晓寒有点不服气,这丫头,才半年不到,就进步这么多吗? 不过余小桥可以瞒过仙晓寒,却瞒不过‘社’。对方一定是日本的一流职业棋手!余小桥暗暗心惊,对方的计算力和观察力,就算是肖子宇也比不了,余小桥连着好几次的组织进攻,都被对方先一步观察到而轻易避开或化解。 看着顶上来的白棋,余小桥第一次犹豫起来。对手的观察力在她之上,如果下扳可以保住实地,并且做活。但这样的做活不是余小桥所希望的,因为实在太苦了。但如果关出,就等于混战开始……拿一片没有活透,没有根基的棋去打战,无疑是找死。 看了看盘面剩下的空间,余小桥咬牙把棋关出,因为就算苟且偷生,剩下的实地也不多了,磨磨蹭蹭的只会让对方把差距越拖越远,与其执着实地,不如放手一搏! “棋还没活透就敢打战,不愧是小疯子。”仙晓寒也注意到了,眼下余小桥的确除了一拼没有别的办法……这个‘社’很厉害啊!把小疯子的棋逼得只剩两条路,要么苟且偷生,也只是延长一些对局的时间而已,结果一样没办法改变……要么玉石俱焚……可惜现在的黑棋连同归于尽也做不到。毕竟在根基漂浮不定的前提跟人家打,就是找死。 “哦……?”亲昵为‘社’的青年发出感叹,这个‘y’的确比那个‘寒’棘手一些……看着那么多断点和漏洞,却不能进攻,的确很折磨人。 余小桥也顾不得什么了,她知道只有把水搅浑,才有一线出路。所以她顾不得自身的不足,而疯狂地进攻。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停下来,黑棋就输定了。 对于余小桥疯狂的进攻,白棋体现出出色的防御和耐性。让余小桥不得不感慨:这个叫‘社’的人的确了不起,换一个人的话,在自己优势的前提下,一定早忍不住进攻了!而对方却只是边防边让。这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啊!不仅如此,他还看到黑棋满篇破绽中半真半假的存在。 为了险胜,余小桥用了十分冒险的一招。她将陷阱和自己本身的破绽故意暴露出来,给对手来了一个半空城计。也就是说她表面打着空城计的样子,其实城里并不空……这要看运气,如果对方真的攻击到她故意留下来的破绽,那么黑棋立刻就要完蛋!如果对手攻击他刻意装备的陷阱,那么还有一拼! 因为那些破绽都是余小桥故意弄出来的,而且都是真实,所以让人一下子搞不清黑棋在搞什么东西。不过时间一长,大多都知道这只是对手的空城计罢了。一旦知道对手上演空城计,很少有人会抵御得了不去进攻的诱惑。可是对手的观察力和棋盘上的敏锐度好得让余小桥心惊,他始终忍住了,并且拖到最后。最后虽然余小桥追回了一些地,但败局却是无法挽回。 …… 黑棋投子认输 余小桥看着棋盘发愣,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对方已经下线了。 “忘记问对方是谁了……”余小桥叹气。 而另一边…… “啊!混蛋,这时候死机……看来我得换一台电脑了。”青年把鼠标一丢,撑着脑袋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本来还想问问那家伙是不是北斗杯上那个余小桥,感觉棋风蛮像的……恩,但又觉得余小桥没这么厉害,唉……算了,还是先换电脑吧……” 第二天越智像平常一样准备去参加河谷家的研究会,却发现—— “你怎么在这里?”越智看着给他开门的青年,有点奇怪这个一向在关西混的家伙怎么出现在河谷家里。 “你故意损我吧!”青年侧了侧身子,让越智了屋,继续说道:“我打进名人头衔的循环赛,比赛的地点在东京啊!” 屋子里跟乐平八分像的青年插话:“所以阿社就先借宿在我这里了。” 越智习惯性地抬了抬眼镜,不以为然道:“打进循环赛的家伙居然还要留宿到别人家里,混得真衰。” 的确,打进循环赛的棋手,就算住旅馆酒店,也会住进比较高档的层次去。像他口中叫阿社的青年这样,混到这种地步,的确比较衰。 青年名字叫社青春,是日本一流棋手,实力不在进藤光和塔矢亮之下。不过比起进藤光和塔矢亮,他受关注的程度远远比不过他们。而且近两年来社青春老是输掉一些关键比赛的关键对局,这让他视乎进入一个瓶颈,进展缓慢。 对于职业棋手遇到瓶颈的事,这个圈子的人再熟悉不过。往往很多棋手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只好平平淡淡的混一辈中。 “好了,不说我的事了。”社青春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四眼平菇头人倒不坏,但就是受不了他这种个性。社青春叹了口气,暗自默念着‘不要理他’一边回到棋盘前摆着一盘未摆完的棋局。 越智走过去一看:“这是什么?你跟谁的棋……水平不错。”越智在日本棋院心高气傲是出了名了,能让他说出不错,那就一定坏不了。 “不知道,今天阿社一来,就说要给我看一盘有意思的棋。”河谷双手枕着头。 社青春没理他们,继续摆,直到中盘。越智皱了皱眉头:“我收回刚刚的话,黑棋只有布局还行。”河谷凑过来一看,也道:“下得过分了,棋没活透就敢做出这样的攻击,这不是连带着下面那四颗黑子都漂浮不定了吗?” 社青春还是没说话。 “不用摆了,这片黑子被吃掉的话,这盘棋就完了。”越智指着棋盘。 河谷看了看棋盘,道:“的确,让人很有欲望去吃掉这片……” 一直没开口的社青春开了口:“对方在故意引我去攻击。”社青春边摆边说:“我一直觉得这盘棋不是这么简单,下来后我摆了很多变化,最后发现,黑棋当时唯一的活路就是要让白棋去攻击这片棋子!” “怎么会!黑棋这种棋型,是打不过的!”越智道。 叫河谷的青年也说:“对方就算争得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也打不过白子的。” “恩……但是这几颗棋子……让我始终没敢去攻击。”社青春说道:“感觉有些东西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破绽,但有些破绽是真的,有些却是致命的,所以用了保守的下法。” “是你胆子小了吧!”河谷笑着拍了拍社青春的肩膀:“谁会那么疯狂地下这种棋啊!” “说到疯狂……中国有一个小棋手……”越智说得有点犹豫,显得很不肯定:“棋疯子,棋风有点诡异多变,而且感觉她的棋,大多很取巧。” “下围棋哪来的取巧!没那个实力,想取巧也取不到!越智,怎么练你也不正常了!?”河谷叫道。 “不对,那孩子的棋我看过,的确如此。”社青春说道:“我给你们看一盘进藤给我摆过的棋局。” “白棋是洪秀英。”河谷认出了其中一方。 “黑棋的实力……比刚刚那盘差一截。”越智说道,从布局开始,除了几手手筋外,大局观和洞察力显然不够成熟。“不过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下的。” “恩”社青春边摆边说:“黑棋输了。” 河谷和越智都没用什么太大的表情,黑棋的棋力比起洪秀英差一大截,输是很正常的事。 “但当时进藤在场,他说黑棋在中盘领先过。”社青春说道。 河谷和越智一震,社青春看这两人的表情,就跟自己当初一样:不敢相信。 直到这盘棋摆完。 “我觉得……这盘棋中间有几步棋,很扎眼,不像黑棋当时那个水平下得出来的。”社看着越智,虽然这个家伙个性有点欠扁,但的确很有才能,一语说出了关键点。 “是把别人的手筋用到自己棋盘上了吧!”社青春道。 河谷接道:“难怪你说她下棋有点取巧……不过真要那样,这个巧取得可不得了。” 棋盘上的变化何止千千万,能够在棋盘上取巧、能够将别人的棋融在自己的对弈里,这样的本事,的确不得了。 “跟洪秀英下的那盘棋是什么时候的事?”越智突然问道。 社青春没想到越智会突然这么问,他想了想:“是上次三星杯期间吧……那应该有差不多半年了。”说完神色一变:“跟我下的那盘棋是一天前。”…… 河谷也愣住了,不一会儿,他大笑起来:“哈哈!只是半年的时间,那孩子成长的很快啊!叫什么名字?中国棋院的棋疯子……余小桥吧?” 的确,两盘棋对比,就算跟社青春下的那盘棋没有下出跟洪秀英那盘对弈时候的‘奇招’但从行子的流畅和对大局观推断的成熟度,还有对官子的准确度来看…… 社青春笑道:“如果真的是他,就好玩了……我感觉他的布局似乎有跟谭奕学过,他是王星的内弟子,又只有10岁,还是一个女孩子。” “世界布局第一的谭奕?世界冠军王星??他们两个人教一个徒弟?”河谷被震到了。 “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有没搞错?她就算是从娘胎开始学围棋,也不一定会学得这么好!”越智也被震住了。 但没人怀疑社青春的话。 “阿社,你当时就没问对方是不是余小桥吗?”河□□。 “我本来准备问的……但我电脑死机了!”社青春回道:“算了,最近棋院不是搞什么中日韩的什么比赛吗?没什么重大赛事的棋手都会参加的,如果真有这样的水平,过不了两天我们就可以在棋院见到他了。” 越智一阵无语:电脑死机?他用的哪个年代的电脑啊?……打进职业头衔循环赛的家伙,混到这种地步也不容易啊! “不过……”河谷想了想那两盘对局:“如果是真的,这种进步的速度……让我想起一个变态的家伙。” “进藤光!”越智道。 “你们叫我干什么?”门口进藤光扶着墙壁道:“你们怎么搞的,都不关门!啊,阿社,你怎么在这里?” 越智、河谷和社青春面面相窥。无语。 社青春打断这种尴尬,他对进藤道:“进藤,我昨天在网上下了一盘有意思的棋……” 余小桥显然不知道日本已经有几个高段棋手对自己的兴趣,她现在要找到高永夏,请他们的领队把还被关在厕所里的小狂人放出来。 辰旭的脾气她可是很清楚,惹毛了他连动刀子砍人的时候都有……余小桥越想越感到有点不安,脚步也快了许多。 17、王星 “在开了冷气的大厅里睡觉,容易感冒哟,小妹妹”。一双手将一件披在余小桥背上的西装拿起:“还好没掉在地上……吓到你了吗?” “没有,谢谢。”余小桥对着棋盘点了下头。转过身,见一个年龄跟杨海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手提着一件西装,站在她背后。 “是吗?你叫余小桥吗?” “啊?哦,是的。”余小桥感到奇怪,自己很出名吗?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王星,就是刚才在那里下棋的人,余……小桥吗?你叫我王叔叔就可以了。”王星边说,边收拾起盘面上有些散乱的棋子。 余小桥刚刚进来的时候,根本就瞧不见对局的人,因为她的视线被一排齐刷刷的人墙给遮得严严实实。虽然没见着王星本人,但他的围棋余小桥刚刚倒是见识到了。现在余小桥是压根没想到王星会跑来跟自己聊天。只得傻傻地喊了声王叔叔后,就坐在那里看着王星把散在棋盘上和桌子上的棋子慢慢收好。 “为什么要来棋院呢?”王星坐到余小桥对面,很自然地打开了话题。 “因为我想来这里下棋,我想跟在这里下棋的人下棋。”余小桥这很自然地说道。 余小桥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自己想投身围棋界。 王星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拍了6颗子在空旷的棋盘上,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傻子都明白王星的意思了。 余小桥能得到王星的指导棋,全靠杨海。王星今天回棋院后,来大厅就是冲着杨海这2天在电话里给他老提起的一个10岁的小女孩。 据杨海说,这个小孩现在还是个孤儿,而以前也并没有接受过比较正规的学习。 王星问过杨海:“为什么就这么看好这个小孩,现在在一些比较好的棋社学棋的小孩到十几岁达到冲段的能力都很正常,你说的那个孩子10岁了,现在才冒出来,就算她有一定的棋力,也不见得能在职业棋坛上能翻多大的浪吧。” 王星的话不无道理,虽然现在世界上有少数业余棋手出身的职业棋手,但能达到顶端的,可谓是姗姗无几,王星并没有对已经10岁的余小桥抱有多大希望。要知道在世界上,很多一流的棋手,大多在11、12岁就进行了入段仪式。现在围棋入段要求越来越低龄化,一个10岁的孩子拥有一定的棋力,并不是很稀奇的事。他还是比较看好各大道场从小接受正规训练的学生们。 更重要的是,余小桥还是个女孩子。 杨海在电话那头说:“你跟她下一局,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才出场费很高哟”王星开起了玩笑:“这该谁结帐呢?” “得得得,我怕你了,我出行了吧……明明赢了这次的亚洲杯就是棋院最富有的人了,还这么小气……”电话那头杨海用谁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着。 杨海‘嘀咕’得这么大声,王星当然都听见了,于是王星笑道:“哈哈,算了吧,我可不敢敲诈‘穷人’……这样吧,我们就打个赌,如果那个叫余小桥的小姑娘真有一手,我就当免费给她下盘棋还给她介绍道场;但若达不到要求的话……你就要付给我双倍的” 没想到杨海眼睛都不眨地就答应了:“哈哈,你说的,我可没逼你!赌就赌!” 其实杨海没有把余小桥那一石四鸟的妙招告诉好友王星,他是故意想让好友吃一惊,但没想到还有‘附带礼品’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还对她真有信心……”王星感叹道。 要不是杨海把话说得那么满,王星还真不见得会来,毕竟作为世界超一流棋手的他,可是非常忙的。 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将王星从回忆拉到现实。抬头看看余小桥,只见她借着自己边上2子搭力,果敢地分投到了白棋用3棵棋支起的势力范围。 盘面上已落下可数的几子,但就这不到10步的棋带来了王星对余小桥的评价:棋感很好,对‘大场’的判断力十分标准,打入时机还算抓得比较到位……关键是下得很果敢——面对自己一开始分投的棋子,黑棋并没有压低线路把黑棋‘拦’在外面,而是把白棋给‘扳’进了自己的势力圈,打算关着家门吃住这颗‘外敌’。 ‘很好’王星在心里赞了句。 余小桥的下法才是正确的,如果胆子小,把白棋挡在外面,那么白棋又压低了对方的棋,又能在外面形成外势。黑棋就亏大了。刚刚在跟陈怡下棋的时候,陈怡就选择了委屈而错误的下法,导致后来的中盘战斗上,根本就没法下手。 不过,对于王星来说,就算余小桥的黑棋把自己关在了里面,自己一样可以在黑地中做出活棋来。这不是自大,而是一位超一流棋手对自己棋力的绝对信心。 抬头看看余小桥毫无紧张之感,可见对围棋的专注力很强…… ‘10岁能拥有这些潜在的胜负因数,已经算得上比较有才能了。’王星暗道。 余小桥当然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人是怎么样的实力,所以从一开始就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头都没抬一下。不过王星的棋实在高了余小桥一大截——就算余小桥根本就没什么缓手或坏棋,白棋还是一步一步拉近了跟黑棋的差距。眼看自己的6个让子已经在被王星慢慢磨去……而现在还没有到中盘,这样下去,自己依仗着跟王星保持平衡的6颗让子会在中盘全部被用光,而对手的计算能力和大局观是自己远远不能比的。不能将这种状态拖进中盘!趁着自己还有优势,盘面还不算复杂,就比比看,谁更会打架吧! 余小桥以前是业余棋手出身,而业余棋手下棋大多就有这个特点:爱撕杀,爱吃子。业余棋手大局观不行,也不喜欢围地。最喜欢的就是在下棋的时候能杀对方一、两条大龙。爱撕杀,有拼劲,是很多业余棋手的特点。业余棋手想赢棋,就想吃对方子,让自己活,让对方死。所以业余高手赢不了职业棋手,其实很多就输在对‘子’价值的判断上和大局观上。当然,职业棋手是计算能力也不可忽视,但大多数职业棋手,下棋并不会像业余棋手那样,一路杀到底,杀得整个棋盘风烟四起——要知道,职业棋手下棋,就在于围地。而杀棋:只是围地的一种手段而已。 虽然余小桥当了棋手后,行棋风格改变了许多,但就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怎么都改不掉了,余小桥就不会下浪漫主义的围棋。跟余小桥下棋,很难见一盘风和日丽的细棋。 下一手,余小桥啪地一声,主动地瞄着白棋的扳断。如果白棋不理,那么下一步就再扳出来,破坏掉白棋的棋型! 对于余小桥的主动进攻,王星那一直如行云流水的落子节奏第一次停了下来:这个小姑娘真不简单,棋感很敏锐。如果再这样进行到中盘,那么,黑棋想进攻,都来不及了。 稍做停顿,白棋老老实实地接上。 白棋对黑棋进攻的刻意回避,让余小桥陷入了思考。 18、93章:赛前安排 其实昨晚被高永夏罚的人除了辰旭,还有一个害辰旭被关洗手间的罪魁祸首,那就是金诸储。 这家伙晚上急着要尿盾了,找到隔壁李石与金泽一他们,人家金泽一都开门了,可是李石那家伙却笑眯眯地拦在门口说他们房间的下水道被堵了,说什么也不给他‘方便’。金诸储又不是被辰旭叫了几次猪就真变得跟猪一样笨,当然知道李石的故意的。可气愤归气愤,人家不给洗手间的钥匙,有什么办法? 去找安自力,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他的便宜师父高永夏,吓得金诸储话没说一句转身就跑。几次下来,金诸储都开始羡慕被关在洗手间的辰旭了,至少他不会被尿给憋死。不得已,他只好去麻烦这行人中唯一的小孩子。虽然打搅小女孩休息很不好,但金诸储觉得自己的‘尿遁’问题更加重要。 余小桥没想到高永夏这一罚,变相地就把金诸储也给罚了,难怪他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余小桥倒没李石那么恶劣,开门收留了金诸储一个晚上。其实李石也不全是因为恶劣的个性,还有就是他不想得罪高永夏。谁都知道金诸储是被谁连带惩罚的,虽然这个惩罚更加恶劣。 第二天余小桥一大早把金诸储从床上拉下来,叫他带路去找高永夏放人。 金诸储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高永夏,但人家余小桥毕竟帮了自己,于是只是告诉了余小桥安自力的房间门牌号,自己又缩进被窝里。 这几个人的房间隔得并不远,就一条走廊的距离。余小桥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安自力,这家伙的精神比上次在北斗杯的时候见到的要好多了,脸色也要红润些。 “什么?是你啊。”安自力显然还记得余小桥。毕竟史上年龄最小的北斗杯选手,还是个女孩子,想让人不记住都难。 “恩,我找高永夏……先生……一点事。”说道底余小桥传统的尊卑观念还是比较强的,虽然只限于围棋。对于礼节,余小桥一向做的很好。以高永夏的资历和地位,余小桥就算是叫他一声老师,都不为过分。可是余小桥却觉得很别扭,她还是第一次用敬语用得如此不自在,难道自己还真的在记仇?余小桥有点郁闷了。 安自力看了余小桥一眼,回头把高永夏叫了出来。余小桥虽然有点郁闷,不过郁闷归郁闷,她没忘来的目的。她刚准备说什么,高永夏甩手就是一个小东西朝她丢过来,余小桥伸手一接:一把钥匙。 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什么意思了,余小桥也不多说,拿了钥匙道了句谢转身就走。她是真怕辰旭生病,毕竟洗手间的地板是很潮的。 辰旭歪歪斜斜地坐在马桶盖上,脸色有点不正常,余小桥心里一个疙瘩,上前摸了摸这家伙的额头,果然有点烫。余小桥叹了口气,早该想到,这冬季刚过,又是晚上,加上辰旭这家伙不知道怎么碰到开关淋了点水,一晚上也不换衣服,感冒发烧是意料之中的。 想到这里余小桥就有点埋怨起高永夏来,辰旭虽然调皮捣蛋,但余小桥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见辰旭都被弄病了,余小桥心里也很难受。他埋怨高永夏的同时连自己也算了进去,毕竟当时自己只想让辰旭好好受点教训,也许以后会安分一些……自己也不是没想到后果,但当时却没有阻止。结果看到这孩子这幅样子,余小桥就开始心疼了。 不过心疼归心疼,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辰旭移到床上去,把湿的毛衣换下来。毕竟余小桥曾经扶过肖子宇去医院,辰旭的身高体重跟肖子宇差不多,所以余小桥觉得不需要人帮忙也行。但她却忘了辰旭不是肖子宇,这个小狂人没人家小电脑安分。 果然余小桥在试图移动辰旭身体的时候,有点被烧糊涂的辰旭微微一怔,醒了。余小桥见辰旭睁开眼睛顿时松了口气,毕竟他自己要是能走,余小桥只需要扶着下就行了。 可能是这个小狂人的确是被烧糊涂了,他睁开眼睛见眼前有人在他眼前晃,也不管是谁,不分三七二十一,一拳朝他眼前的人面部打去。 只见眼前一灰,余小桥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视觉就调换了个方向。 高永夏是个很聪明的人,余小桥能够想到的他当然也能够想到。所以他找安自力拿了点药,也就比余小桥晚到那么一会儿。不过他刚到就见辰旭发飙。 辰旭发飙也是在高永夏意料之中,毕竟一个有脾气的主,被这样对待,谁都会发飙,何况是小狂人。他就算要出手揍人高永夏也不会奇怪,如果有人这样对自己,自己一定也会跳起来把那个家伙揍得连他爸妈都认不出来。 但这事却出乎高永夏意料了。辰旭出手揍人他不奇怪,但他出手打余小桥,就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了。人家余小桥一个小姑娘哪经得起辰旭迎面一拳?高永夏把手上的东西一甩,拉住余小桥转了个方向,结果这一圈就揍到了高永夏身上。 这拳果然打得不轻啊! 如果辰旭直接想要揍高永夏,他就算挥一百拳也打不到人家。高永夏从小长这么大,向来都是他揍别人,谁敢来揍他?这下连高永夏都有点火大了。他放开余小桥,转身抓住辰旭乱挥的爪子,一把把人拉出来摔到床上,然后转身就走。看样子是真不想管这家伙的死活了。 辰旭被这样一拉一扯,倒还有点清醒了。他见到高永夏要走,立刻想起昨天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敢把自己关在洗手间一个晚上。辰旭也是个骄傲的主,越想就越火大,越火大就越想揍人,所以他立刻跳起来冲向前去:“你md别走!老子杀了你!”他吼的是重庆话,高永夏没听懂。但余小桥在一边却是听懂了,他这是第二次见辰旭这样子……第一次是他拿着破碎的啤酒瓶子跟一群小混混拼命,那次砸了肖子宇满脸的血……这一回忆起来,连余小桥都被吓住了——她可以想象,如果辰旭跟高永夏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会是什么后果。 辰旭打架很有气势,很狂,很猛,很狠,很有威慑性,也很拼命。辰旭出手打人,是抄家伙往死里整的架势,是要拼的头破血流的架势。所以当辰旭咆哮地朝高永夏冲过去,余小桥担心高永夏虽然比辰旭大几岁,高出十几公分,但是面对发狂的小狂人也不会讨着好。 但余小桥没有想到高永夏如此能打。高永夏出手很快,很稳,很简单,也很一板一眼。连余小桥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一面倒的差距。 所以余小桥上一刻还在担心的问题,下一刻就放了心。因为就在下一刻,辰旭就被人家踢翻在地爬不起来,自然也闹不起来了。 “还好还好,打不起来了。”肖子宇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这才敢跑进来看辰旭的情况。 “肖子宇。”余小桥昨晚就知道肖子宇在这里,所以并没有多奇怪。但看到朋友的她心里还是一阵愉悦。 “恩……”肖子宇摸了摸辰旭的额头,脸色变了变。他看看站在一边的高永夏,知道辰旭搞成这样是高永夏的功劳。虽然高永夏是世界数一数二的棋手,虽然高永夏能够轻轻松松地把在他眼里十分能打架的辰旭放倒在地上,但肖子宇还是对着高永夏指责道:“你罚他被关了一个晚上还不够吗?他已经生病了……以你的身份和地位,居然这样对一个孩子……你实在过分了!” 余小桥在一边点头,这的确很过分。辰旭的个性一向如此,高永夏不会不知道。 “那么……或许我该下手轻一点,让这家伙有多跳起来几次挑衅的机会?”高永夏挑了挑眉,略略提高了声音:“我来之前说过什么?”他看了看四周的人,除了金诸储外,基本上人都在门口:“你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关?” 肖子宇听到如此不负责的说话,连他都怒了。拉起辰旭,和左彬一起把辰旭扶着送到他们的房间:“我们自己国家的棋手,也不需要谁来带!小桥,我们走!” 余小桥是知道肖子宇的个性的,别看他平时老老实实的,但却是个个性不输给辰旭的人。只是辰旭的个性是张扬,而肖子宇比较含蓄。不然真正的老实人,也不会离家千里,不会挺身而出被辰旭砸个头破血流,不会在刚见识到高永夏的拳脚功夫后就敢如此说话。 不过余小桥呆在原地没动,她只是盯着地上几小包药。只有余小桥和安自力知道,高永夏其实是带着药来看辰旭的。因为他是从安自力那里拿的药,却因为辰旭突然发疯攻击自己,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恶劣的领队为了保护自己才把药都丢了。 虽然那种情况下保护一个孩子是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去做的事……不过余小桥很奇怪为什么高永夏不解释一下,为什么偏偏弄得好像想让大家都以为:他来这里把因为被关洗手间而生病的辰旭拉出来揍了一顿? “金诸储呢?在哪?”高永夏转身:“你们叫他吃完早饭后,去日本棋院等我。” “那个……永夏前辈……日本棋院……怎么去?”金泽一以前只是对高永夏又敬又畏,现在是又惧又怕了。 高永夏笑了笑,很是和颜悦色地反问道:“鼻子下面是什么?”说罢,就离开了这个已经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房间。 余小桥不懂韩语,她只能用英文问道:“刚刚他说什么?” 李石和金泽一都一愣:他们没想到余小桥会第二语言。还是李石很快反应过来,不过他说的是中文:“我和安自力都会点中文,所以你以后就说自己母语吧。高永夏他刚刚是叫我们自己去日本棋院。”李石还笑道:“他第二句话是说‘鼻子下面是什么。’” 余小桥了然。一定是金泽一问日本棋院在什么方向,所以高永夏才说了那么一句话。鼻子下面不就是嘴嘛!至于问谁……当然是每年都要来日本呆一段时间的安自力! 余小桥打算去看看辰旭,虽然她知道肖子宇会把这个小狂人照顾得很好。 “太过分了!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恶劣的棋手!还是世界一流棋手!” 肖子宇似乎还是有不关门的习惯,余小桥推门进去就听到肖子宇抱怨的声音。 “好了吧……别说了,辰旭的个性也的确欠管……”左彬在一边好言相劝。余小桥有点赞同左彬的话,辰旭的确欠□□,但除了谭奕,没人敢去□□小狂人。辰旭这次踢到铁板,对他来说也不全是坏事。 话虽这么说,但余小桥见到辰旭就心疼了。她还真没见过小狂人这么狼狈过。辰旭是很好面子的,高永夏这一来,基本上是把他弄得颜面无存。 辰旭早就醒了,只是不睁开眼睛而已。他听见肖子宇袒护自己职责高永夏的声音,也听见左彬安慰肖子宇的声音。还听见余小桥叹气的声音。 辰旭知道这次丢脸到家了!他居然被肖子宇这个平时一直充当他辰旭保护对象的家伙给保护了。他被高永夏三两下打倒后就没想到要站起来,因为他怕,他怕高永夏用不可一世的声音说:‘既然你武斗不行,那我们来文斗。’他知道文斗是比围棋,辰旭知道自己在棋盘上,更打不赢高永夏。 辰旭是在怕,他怕被高永夏评价为: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的废物。辰旭很想跳起来反驳,但他没有反驳的资本。 以前辰旭恼羞成怒的时候可以揍人出气,有时候连谭奕也拉不住他。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轻易地输在拳头上。以前的他输了围棋就绝对不会输拳头,这次辰旭输得很彻底,连同自己的骄傲也一起输了进去。在高永夏面前,他发现自己没狂的资本。 余小桥见辰旭眼皮跳啊跳的,知道他已经醒了。她心疼的同时也感到好笑,这孩子还不是一般的别扭。她故意不揭穿辰旭,而是对肖子宇说道:“肖子宇,下次还是对高永夏尊重点,他毕竟是前辈,还是超一流高手……恩,我们吃完早饭就要去日本棋院,我毕竟是韩国组那边,我跟他们一起,你们等会儿过来吧。”余小桥不留给肖子宇说话的机会,关门走人。 肖子宇张了张嘴,他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说像高永夏那么恶劣的人不需要尊重,他想说让余小桥跟他们一起去日本棋院,他想说他不想看到安自力不然就跟她一起去了,他想说辰旭怎么办他也是韩国组的…… 但他一句都没说出来。 左彬在棋盘外永远都很本分,等余小桥走人后才说:“先把辰旭的衣服换掉吧,我这里有点药……下午再把他带到日本棋院去吧。” 肖子宇呆呆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几天余小桥和辰旭这两个好朋友都要来日本,为此高兴了好几天。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见面,挺尴尬也挺无奈的。 哎,算了,这次小桥他们过来,是以对手的身份站在我们面前啊。肖子宇叹了口气。 没错,肖子宇和左彬经过选拔,他们都成为了日本的代表。说到跨国比赛,谁都会心动,肖子宇和左彬也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去预选,但没想到日本的断层那么大!高段的棋手全都有自己的赛事不能参加,而能够参加的低段棋手都不年轻,年轻的实力倒有几个比较出彩,但却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左彬还笑说日本可怜:大张旗鼓地把年轻棋手找回国,没想到仍然在预选赛里丢够了本地棋手的面子。 日本组5名成员,只有一个是日本人,就是上次北斗杯余小桥的对手,黑羽田井。也难怪左彬会出言讽刺。 “李石就当主将吧。”高永夏拿着几张棋谱翻了翻,李石虽然是台湾棋院出身转韩国来的人,高永夏却对这个少年十分了解。除了台湾棋院少数九段棋手,基本上李石是不会轻易输给任何人。棋艺高是一方面,但从他当职业棋手到现在3年时间,一直保持着极佳的状态到现在都没用出现过一盘棋的重大失误,就是分难得。 “金泽一第二位。”高永夏没多想,他对金泽一的实力很清楚,平时在韩国棋院也对弈过几次。 紧接着高永夏分别指着余小桥和金诸储说道“第三,第五。” ‘那么辰旭就是第四位了。’余小桥暗想。 余小桥对于第几都没意见,倒是被安排到第一的李石却突然说道:“高永夏前辈,我似乎没有跟你对弈过吧,凭着我在外的那些成绩就把第一的重任交给我,似乎有点草率啊!” 李石在外的成绩的确很好,所以一行人没人对排名不满。但他自己却主动提出来,这让大家都很惊异。 李石笑嘻嘻地看着搞永夏,看着他是怎么回答的。 但高永夏一开口,就让李石的脸色变了。 “你的棋破绽很少,状态很好,你跟安九段那盘棋利用弃子逼迫对手露初破绽这需要对棋局的判断十分准确,面对对方的棋风,进攻得早是正确的做法,但你如果在进攻的时候用小飞交换下下方的顺序,做好引征的准备,上面的进攻会更加有底气一些; 与黄九段的那盘棋布局持白走得太开,到中盘不紧凑,放弃了进攻的机会去弥补布局时的漏洞。尤其是后盘明明是有翻身的机会,却因为瞻前顾后补了一手又一手准备做好了迟迟不敢攻击,太过注重中盘所贴的补子而放弃中间的空战,所以输了; 在去年台湾个人决赛上的那盘因为利用错误是顺序误导对方而赢是赢在心理,手法很成熟,不像小孩子,你去年……” 高永夏就用好像跟朋友聊天的口气,一口气把李石跟高段棋手的对局和在重要赛事上的对局优缺点一一点出,甚至还加了不少自己的看法。 余小桥在一边听着,她突然想起洪秀英曾经说过一句话:‘永夏比任何人都好学。’那时候余小桥没在意,因为论好学,不管是谁,只要是高手都不差,自己也经常拿着高手的棋谱在学习。 高永夏似乎不仅学习高手的棋谱啊……能够认真研究棋比自己低的棋手的棋谱,且得其精华,滤其杂质,是一件比‘不耻下问’更加了不起的学问吧。 高永夏才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一个一个‘点评’过来,直到余小桥。不过到自己的时候,余小桥抢在前面说到:“能够跟现在的我下一盘后再说吗?” 能够跟现在的我下一盘在说吗?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似乎在叫嚣着:现在的我,哪怕是跟昨天的我,都是不同的! 19、连环计 余小桥知道,这是王星在考自己,他是在试探自己的棋力。一味的蛮力嗜杀,是赢不了棋的,要是余小桥能有王星一半的大局观,这盘被让六子的棋她肯定是拿稳了。但如果毕竟只是如果,‘如果’就是一个虚幻的东西,回到现实中来,你还是没人家一半的大局观。余小桥知道这一点,所以也只好先杀棋,杀痛快了,杀完了再说吧。 白棋一接上,自己就可以先手脱先。问题是围大场呢还是攻击对方。一般来说,围棋围棋是以围地为主的棋类。棋盘上361个交叉点谁占得多谁赢。围地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对手的地盘上的子杀掉!把对手围起的地变为自己的。 业余棋手的棋不一定都是本手,基本上是千奇百怪什么棋都有。而那些一些匪夷所思的棋也只有业余棋手才敢下,才下得出。所以往往一手怪棋后,并无后招。业余高手出身的余小桥的棋也就一个字:怪!怪得是让有些人摸不着头脑。当然怪棋不一定就是好棋,要把棋下得又怪又好,那么就需要功力。要不你让一18k的初学者来走后招试试,再好的棋都能给你走死。余小桥下的棋怪,喜欢的棋谱更怪,在余小桥印象里最深刻的,不是闻名世界的十番妙手,而是一些棋手偶然间下出的那一招招鬼手妙计。 余小桥就喜欢设好陷阱,然后等着对手来跳,至于能不能成功,2个因数很重要:一是你的水平,二是对手的水平。显然,跟王星玩陷阱游戏是有点行不通的,但要是把别人用过的机关安到自己的陷阱里呢?看盘面,余小桥脑子里猛然晃过一张棋谱——是谁下的余小桥已经淡忘了,但那招环环相扣的连环计余小桥可没忘。 对于余小桥的长考,王星并没有任何不耐烦。这倒不是说王星脾气多么好,而是王星已经习惯了。毕竟他是世界拔尖的棋手,对局比赛的时候可常常遇见对手处于劣势而苦思冥想。这种事司空见惯,有时候王星开玩笑说:他最擅长的除了下棋,就是等人了。虽然这句话有点狂,但王星有狂的本钱。 王星不仅没任何不耐烦,反而对余小桥长考后有什么棋感到期待。只见余小桥拿起一颗黑棋,啪地将黑棋靠上星位的白棋之下。 长考后的结果就是一手缓棋?王星有点疑惑:难道这孩子就布局还可以?这一手正常情况下走上边脱先是最好手。就算是往上小飞一步,不管哪边都是大场,比这手要好得多啊,黑棋这样后手一靠,还存在被白棋扳过的危险…… ……不对,白棋不能扳,白棋一扳,由于2边角上都是黑棋,黑棋若引起征来,那么棋就可以不用下了。但不管它下一步,黑棋就跳出了白棋的势力圈……不愧是王星,瞬间就反映过来了。由于在拼杀的时候,不管是职业棋手或业余棋手,都会避免用征子,毕竟这是一种十分简单却最为危险的杀棋方法,所以王星一时没注意到——抬头看了余小桥一眼,看来自己也有轻敌的时候啊! 这个小姑娘,不得了。 但王星不知道,不得了的还在后面呢! 要知道,余小桥的‘招’还没有用完呢——什么叫连环计?当然是环环相扣的妙计!只是一手妙招怎能称得上‘连环’二字? 在白50无可奈何地渡过后,当黑51一落在棋盘上,恐怕就连王星,也是轻松不起来了。 面对这颗挑衅的黑棋,白棋也是动它不得。若没有49那颗子,白棋可以简单地杀掉黑棋。但现在黑棋是‘孤子引征’。更绝的是,无论白棋下哪边,都消解不了征子。无奈只下,还得回头补过。眼睁睁看着白茫茫地一盘中‘共活’了几颗黑子,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偏偏你还不能动它,这可就难受了——对于超一流的高手来说,几乎都有对棋型的偏好的习惯,现在的白棋棋型就让王星感到痛苦,所以还得再补一子。这样一来,黑棋成功活入白地,还挣了先手。余小桥算了算,这手棋大概有20多目的价值了。 其实整个连环妙计,并不是余小桥想出来的。这是她记忆力某位高手留下的棋谱,只不过余小桥看懂了,领悟了,变了个场合把它搬了过来。 余小桥‘上辈子’下的棋多,跟余小桥高过手的对手多,看的棋谱更多。没有老师的余小桥,最初学棋的时候,并不是先学杀棋和局部,而是热忠于高手下出的那些闪闪发光的手筋。由于没有接受指导,余小桥也就只能很多的时候一个人拿着棋谱看。看多了,有的东西就刻进她脑子里。不知不觉用出来,而且还用得出神入化!能把高手的棋变成自己的,这是很多棋手都学不来的技术。不得不说余小桥是一个怪才。 在王星眼里,会厮杀算不上什么本事。但年纪小小便能下出如此‘连环计’,才令他惊讶!这样小小的年纪,下棋竟然如此善阵,实在可贵。这个孩子才10岁,那么让她再学棋10年,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结果是怎么样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王星对余小桥的肯定:“下一次如果有机会,我期待能和你下一盘互先棋。” 这盘棋下完后,王星第一件事就是给杨海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王星对余小桥评价甚高,甚至用到了:[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这15个字。 王星对余小桥的评价,即将给余小桥带来什么,也许他们都不知道。 这天一下课,余小桥就被叫到办公室里去了。 语文老师很看中余小桥的才能,有心想培养余小桥文学上的造质。委婉地提出,她可以帮忙给余小桥在中国小学生文学会里挂个名。 对于这个其他人盼都盼不来,别人花钱买都买不到的机会,余小桥很有礼貌而不失强硬地拒绝了:不,我要下围棋。 出了办公室,余小桥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着对自己说:余小桥啊余小桥,你除了下围棋,什么都不是了…… 记得自己跟着隔壁叔叔下彩棋挣零花钱的时候,自己也才10岁。当时家里困难,10岁的孩子也只能接受眼前的方法。那时侯被逼着背定式背得吐血,做死活题做得要死不活,如果那时候……如果那时侯有一张进中国小学生文学会的门票递进自己手里,估计余小桥会高兴得立刻开个praty庆祝吧? 精神有点恍惚,余小桥压根又忘了自己跟周秀的约定,几乎是惯性地往棋院跑。 说起来真有点滑稽,自己才来这里3天,就养成惯性了。也许是下棋下成‘惯性’了吧,一天不下,余小桥就难受。 说这为什么精神恍惚呢,刚走出大门的余小桥就被乌云翻滚的天空吓了一大跳。看这天气,估计一阵飚风暴雨是免不了的了。余小桥几乎是本能地,一阵小跑,向着那家旧书店跑去。刚刚站到屋檐,身后的磅礴大雨就落了下来。余小桥心里暗道好险,差点就成落汤鸡了。 人家都说这夏季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但余小桥在人家店里躲了进20分钟,雨还没有变小的趋势。于是便走进小书店里,随便看看。 店里的书五花八门,样样齐全。但都是关于围棋的。从布局详解到死活大全,从围棋故事到一些精选棋谱。让余小桥想起一句话:麻雀虽小,五脏聚全。 20、94章:巧布同型阵 “小丫头,你发什么疯?下午就要开始比赛了,这时候你要求对弈?”金诸储白了余小桥一眼:还是跟高永夏那家伙对弈?这丫头想自毁长城吗?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金泽一曾经到中国参加或交流活动,也会几句中文。他是知道高永夏的脾气个习性的,他这完全是为了余小桥好。 他们都不知道余小桥已经跟高永夏对过弈,什么负面打击早就承受过了。 李石在一边事不关己的样子,安自力则是歪了歪肩膀——他压根就不会觉得高永夏会答应余小桥这样要求。 但高永夏却答应了,而且答应得很干脆,随手一指:“那边就有棋盘,我们过去吧。”高永夏跟余小桥那盘棋是在三个月前下的,加上之后孔老的事,还有余小桥这几个月的不活跃,高永夏再也没有接触过余小桥。所以他对余小桥的认知的确停留在三个月前。虽然他也不大看好余小桥短短三个月时间会改变成什么样,但他还是忍不住对余小桥的好奇。高永夏绝对不是一个勉强自己的人,好奇就去看看,所以他答应得很爽快。 余小桥在韩国期间,利用空闲的时间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疯狂地浏览世界的棋谱。对于余小桥这个陌生来客说,这个世界大多棋谱,都是她没有看过的!这就好像是一个喜欢吃的人来到一个充满着他从来没有吃过的食物的地方,那么光是眼睛,估计都用不过来了,何况是吃! 余小桥的情况一样,他就是浏览所收集的棋谱,都用了将近一个月,才恋恋不舍地开始挑选着研究学习。余小桥觉得这种选着棋谱的日子实在太幸福了!这跟以前等着看完全是两个极端!所有虽然没有怎么对弈,但余小桥的棋力在那段时间,还是不知不觉地涨起来。直到后来余小桥被辰旭拉去参加韩国内部的循环赛,才渐渐体现出了她成长的威力。 成长后的余小桥第一时间就是想跟高手挑战。这种想法是每个正常的思维,但余小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高永夏。 因为前面说过,王星作为一位老师,他如果是给了余小桥一个目标,那么高永夏就给了余小桥一段距离。她把目标定在自己老师身上,但对于这段路的距离,他只想跟高永夏对弈来查看。 她很想看看,自己到底跟对方拉近了多少的距离。 做在棋盘前的余小桥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份锐利,她盯着高永夏的眼睛道:“让子7目半。” 让子7目半是余小桥最擅长的下法,也是目前中韩两国都刚刚改制的让子目数。 高永夏一愣,他笑道:“好。”他表现得很轻松,在其他人看来,高永夏与其说是跟余小桥对弈,还不如说是在迁就这个孩子多一点。 当然,没人会觉得高永夏会是他们看到的这么和蔼可亲。在对弈的时候,高永夏笑得越开心,他的对手多半就越倒霉。 余小桥的内心远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她跟高永夏上次对弈后的恐惧不停地从心底开始往上冒,她虽然已经努力地压制,但双手还是很不争气地抖了起来——只有跟高永夏对弈过的人,才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帅气无害的青年在棋盘上是多么的可怕和残忍。 “她猜子的时候手都在抖,看来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永夏是个什么样的人……果然是中国的棋疯子,明明这么害怕还要去试。”安自力一边嘀咕得很小声,但李石却耳尖地听到了。他笑眯眯地对着安自力用口型说了一句话:“在比赛前这么做,小丫头在找死。” 余小桥持黑先行。 一般来说,第一步棋手都不会原因花太多的时间去思考的,因为在比赛前大多都会想好要走怎么样的布局。但余小桥却在第一手上,整整思考了三分钟。作为棋手的计算思维来说,第一步就花三分钟,这已经是相当长的时间了。 不是余小桥故作姿态,而是余小桥真的,找不出争对性的布局。她知道先行者可以利用第一手棋做很多事,比如破掉对手擅长的布局,比如说在序盘掌握节奏的主动性……但余小桥却无法下手。她不想浪费这7目半的让子,所以她一直在思考。 因为坐在她对面这位在她看来,没有死角。 余小桥持黑,落在星位上。 几步后,高永夏微微一怔:三连星?不是没有见过。不过就最近几年来说,尤其在韩国内,的确十分难得见到这种老实的布局了。想余小桥诡异的棋步和好战的棋风,居然会走得这么老实,实在让人感到有点意外。 不过没人觉得黑棋过分小心。毕竟面对高永夏,小心一点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余小桥见高永夏也只用了两连星对弈,突然有种在跟机器对弈的错觉——毕竟这种三连星对两连星的对弈,是电脑程序的最爱。 但余小桥却知道白棋应对得很好,因为余小桥知道以对方的实力,一定会有恃无恐地来攻击,那么自己如果按照□□就很可能被白棋隔开棋子,但如果自己往上挂,就会被白棋跳出,如果自己不理会,那么白棋下一步只是简单的点三三,就能够把黑棋最开始的布局变成最可笑的笑话,因为角边实地被占后,黑棋稳健的三连星变成毫无道理的无理手! 但如果自己理会,不管那个方向跳,都会给黑棋形成一种凝势,这种棋型余小桥不喜欢,她不喜欢自己的布局还没展开就变得笨重。 优秀的职业棋手都对棋型有很大的偏执,余小桥现在对棋型的偏执已经比一年前大了很多,伴随实力的累积,她越发看出棋型的重要性——虽然她一直都知道棋型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但对其产生偏执还是最近的事。 余小桥都有种忍不住抬头看看对方的冲动,对方不过在一瞬间就下出了完美的对策,余小桥却在开始的一瞬间感到畏惧,因此老实得像快石头。石头虽然有硬度,却豪无弹性。不过余小桥虽然对高永夏十分畏惧,但她却并不害怕。对于布局,余小桥算个高手了,毕竟她跟谭奕学过布局,又一直跟辰旭在一起练习。而辰旭的布局……即使在整个世界职业棋坛,也是数一数二了。当然,只是布局而已。 看着果然挂过来的白棋,如果是另一个棋手下出来,余小桥一定会翻白眼:黑棋三星连珠也算是厚了,白棋居然敢这样打进来,简直是找死。但面对高永夏,余小桥既没有挂角守角也没有攻击,她走出了一着新手。 下棋最常见新手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水平不高的业余围棋圈,一个是水平很高的职业围棋圈。前者一盘棋下出的新手差不多招招都是凭着直觉下出的无理手,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棋子放在那个点有什么用就落了子,因为感觉似乎是这样的,这种对弈一般都会被稍强的一方领着走到最后,甚至一盘走完,也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脱先。而后者,下出的新手,却大多都是可以载入棋谱的手筋奇招,甚至一盘棋因为那一招棋而影响全局胜负。 除了以上两种人群,就属于中间中等偏上。这类棋手中往往有着惊人的天赋,他们会偶尔下出一招新手,不过这类人并不能百分之百能够把新手按照自己所想的发挥出来,这主要是要取决自己和对手的实力。 余小桥当然不可能会是前者,不过距离后者也甚有差距……至于她现在的实力能否操纵得成功,她自己倒不是很急。因为她十分清楚,对手不是靠小聪明能够打倒的人!而自己也无法靠着上辈子的棋谱,下一辈子取巧的围棋! 余小桥知道一个捕野鸡的陷阱无法困住狮子的步伐,但让其小小地摔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更何况,这个新招…… 余小桥那种逆天的才能,连王星都觉得这世界最好不要有第二个,不然连王星都会怀疑自己一直坚持着的真理——【完美的棋,是不存在绝对的】了。一个人能够相对一个时代下出所谓的‘神之一手’就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丰碑。而在围棋时代中,一个人能够维持10年,就已经是十分不得了的高手了。 但余小桥那种才能,却隐隐打破人们的这种认知,因为世界不可能有两盘相同的棋,那么又怎么可能将别人的棋轻易用到自己的对弈中去?棋盘上的千变万化比宇宙的星星还复杂,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大脑能够靠着单纯的计算做到。哪怕是一系传承的师徒,能够在棋步中下出对方的影子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所以余小桥只是看棋谱就能够做到,难怪到现在就算余小桥每盘棋中有一两招十分凸出的棋路,别人最多也就认为这孩子只是‘善阵’和‘取巧’罢了。 在众多人中,只有她的老师和高永夏对此抱了怀疑的看法,所以王星才会把当初那盘让六字的棋摆给高永夏看,而高永夏才会对余小桥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余小桥可没忘记辰旭曾经用佩服之极的口气说过:‘尤其高永夏那盘逆先棋’后来余小桥专门去查过棋谱。想必那盘棋十分出名,很容易就被余小桥找到了。但余小桥却发现这盘棋水平高永夏的黑棋水平并不高,相反白棋的实际水平比高永夏高出一个层次。但高永夏靠着一手惊天妙手,杀下那位水平比他高出一个层次的九段棋手。 余小桥是十分明白围棋一个层次等于什么,更清楚围棋的现实是不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高永夏能够杀下水平明显比自己高一些的棋手,余小桥感到惊叹,但更让余小桥惊叹的是:那时候,高永夏不过12岁,就是他刚刚入段那年一举成名。 余小桥眼中寒光一闪,夹着黑棋的手松开后,高永夏的脸色如她所愿的变了。 她不是故意激怒高永夏,而是,她真的想要一盘公平的对弈。她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被当成玩具玩耍,她要对方正视自己。她想坐在对面的那位绝世高手用当时他跟塔矢亮对弈时的认真来对待这盘棋;她想让对方用看一位真正的对手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眼睛,而非看自己的眼光就好像一个试验品。 因为余小桥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看出了,她首次跟高永夏对弈的棋,她唯一有所骄傲的反击,不过也是高永夏故意留下的缝隙而已。那时候,余小桥第一次在棋盘上尝到苦涩的滋味:原来输棋并不是最可怕的。 极度的失落让余小桥就告诉自己,如果再次跟高永夏对弈,她就算要落败,也要败在全力以赴的高永夏手下!! 随着棋步的增加,金诸储等人的人脸上无一不透着怪异的表情。 “天……那是永夏曾经下过的逆先棋!!” 21、围棋小店 虽说全是很全,但也够乱,五花八门的书并没有经过分类而参差不齐地被放进了木制的旧书架上。由于太多,很多还堆在地上。店里的老板是个老头,对余小桥的‘参观’头都没抬一下,捧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余小桥边走边看,1分钟不到就把这个小小的书店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见几本旧棋谱被随意地丢在地上,余小桥收起脚,将其拣起来,小心奕奕地拍了拍上面的污垢。为什么是小心奕奕?因为余小桥怕劲再大一点就会把这本破旧得可以的棋谱给拍散了。 ‘什么东西这么旧了还能卖?’余小桥很好奇,随手翻了翻。可就这一翻,余小桥就愣在这里了。经典啊!名局啊!这简直堪比吴大师当年持黑子以三三,星,天元一条斜线对阵当时的本因坊秀哉·名人那一场石破天惊的对决啊!余小桥收起激动的心情,努力让自己的双手不再颤抖,翻开第二页……到第11页,全是盛世古谱!这些古谱甚至在余小桥上辈子的世界都残缺了几张,而在这个世界,居然看到全套的!这里是范施当湖十局!整整地十局!这是晚清四大从谱!这程白水遗局……后面还有一子解双征之妙手、耳赤之妙手、无目之妙手…… 翻到最后一页,捧着棋谱的余小桥不竟一阵阵眩晕。这是高兴的。 看来这里以后自己得经常来了,这整个一个金库,虽然其中也有不少杂质,金子还得自己花时间淘,但余小桥丝毫不介意那点时间。 走到守店的老头旁边,余小桥小心奕奕地把这本棋谱递上:“我想要这本棋谱,多少钱?” 老头抬头看了看,眼中精光一闪,说:“这个不卖,不过……你要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来换。当然,必须是有关围棋的。” 听到这个不能卖,余小桥很失望。听老头说到后半句,余小桥更是苦笑:自己能有什么东西跟你换这么贵重的东西?余小桥失望之余,试探性地问了句:“那我可以再给我看看吗?” 老头抬头开始打量余小桥,盯得余小桥浑身上下不自在的时候,才说:“你跟我下盘棋,下赢了我,我把棋谱当□□送给你。你要下输了,就留下200元现金。”说罢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旧棋子和铺在地上的塑料棋盘。 “好。”余小桥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对于这个老头的方式并不反感,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有职业水平,自己不可能随便就输给一个业余棋手。 老头见余小桥点头,也不多说,很干脆地抓了一把棋子捏在手中,余小桥会意地拿起一颗白子。老头摊开手,手中正躺着3颗黑子。 余小桥持黑先行,在布局的时候,先手布下了中国流,利用中国流速度快、效率高,难度大,局面广阔的特点,加快行棋节奏,过早地将棋拉入中盘战斗。 而白棋却在开局连守2个无忧角,步步走得像砖板般厚实。面对余小桥的一再挑衅,白棋居然忍得下来。 余小桥最拿手的就是中盘的战斗,见白棋不为所动,于是啪地一声,黑棋直接点了天元,下出了无理手。白棋犹豫了一下,仍然老老实实地挡住。余小桥又是一下,黑棋点到白棋上边,直接来个一刀两断。 对于黑棋的无理手,白棋就是佛人,也该有泥性了。白子稍做犹豫,小尖!这一下,中盘混战开始了。 外面的雨开始小了起来,但余小桥跟老头的这盘棋却风烟四起。余小桥的几条大龙跟对方的几条大龙扭杀在一起,局面混乱之极。不知道是老头年纪大了,还是没看见,下了一手缓棋。被早就一直盯这的黑棋先行扳出。老头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下棋的速度明显降了下去,手中的扇子扇动的频率却高了上去。十几分钟的思考后,这条贯穿全局的大龙万万不能弃掉,白棋决定一起逃。白奋力一跳,余小桥不紧不慢地当头一镇。老头尖出,欲与上边白棋相连,余小桥当然不能让白棋就这样跑回老家,于是漂亮地一飞,老头再拿起白棋再跳,余小桥拿起黑棋想了想,结合全局大局观,在外逼了一手。白棋在一阵狂跑后,那条大龙终于摆脱了独眼龙的困扰。 虽然让白棋活了,但局面已经面目全非。老头摇了摇扇子,抓起2颗棋子,投子认输了。 赢了……不过这盘棋赢得不轻松啊!余小桥接过棋谱,千谢万谢后,离开了小店。 余小桥不知道,这个老头就是北京业余界数一数二的张老头,在上次全国大型业余比赛晚报杯中砍下了前局冠军——从重庆来的王郝,获得了优胜和棋院亲受的业余六段证书的人物。可以说是中国业余高手中的高手了。 但张老头更不会想到,这个仅10来岁的小姑娘,身怀职业水平吧? 拿到棋谱的余小桥,急冲冲地往棋院跑去,虽然雨是小了点,但并没有停,把那本旧棋谱抱在怀里,自己低着头一路小奔。 碰地一下,余小桥感觉自己像撞上了墙,退了好几步摔倒在地上,溅了一身的水。 “小鬼,走路带上眼睛!”对方丢下一句话,急冲冲地跑了。 余小桥第一反映就是找棋谱,还好还好,没掉在地上,要不就打湿了。重新把棋谱揣进怀里,余小桥站了起来。也许是晚上没睡好,头感到一阵阵眩晕。直到天空突然又是一声闷雷,打得余小桥一阵激灵。看着刚刚才小了一点的雨势又要变大,余小桥摇摇头,对着眼前的路跑去。 只是……余小桥刚刚被匆忙赶路的行人撞的那一下,已经令她偏离的原来的方向,胡同里的岔路很多,而且相似。现在余小桥走上的路,已经离棋院越来越远了。 杨海前几天带路的时候,曾说过,如果走错了,会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但余小桥在陷入黑暗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三三,星,天元之局 黑棋:吴清源 白棋:本因坊秀哉·名人 (棋谱不能放到右边,放不下) 作者有话说放不到…… 22、95章:阵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越智现在很不爽。今天是他跟进藤光竞争名人循环赛的入场卷,这么重要的比赛……越智可是把这天下午的跨国比赛推了来参加循环赛预选决赛,结果却被今天的对手拖着他去吃拉面! 居然把他这个未来的名人拖到一家又小又脏的拉面馆吃拉面! “进藤光!给我快点!”越智发现他的确不适合跟进藤光做朋友,虽然这家伙的确很有人缘。 “好了好了,你这家伙还真拢 苯俟庹酒鹄矗骸白甙桑俚搅耍”拢 “……到底是因为谁掳。。 蹦橙吮17恕 两人用一段小跑到棋院2楼门口,还没喘口气,就被一个冒失的家伙撞了个满怀。 “啊哟!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啊!是进藤前辈……对,对不起!”刚才还破口大骂的人看清楚来人后,立刻低头道歉,毕竟是人的名树的影儿嘛。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一副急冲冲的样子,不知道棋院需静吗?”越智皱眉。 “额……是这样的两位前辈……” …… “永夏……老师……被对手抢先脱先了……!?”如果这不是在下围棋,周围几位少年一定会叫出来,以示发泄。结果他们没叫出来,不远处倒是一声咆哮,而且声音还挺熟的:“你说什么?高永夏那混蛋来了?还在跟余小桥下棋??还被人家给领先了???” 这句话当然是进藤光吼的,而且一句比一句大,最后那句已经完全可以用咆哮来形容了。 被进藤光抓住的棋手被吓得不轻,只得一连串地点头。看着进藤光朝着高永夏和余小桥下棋的角落冲过去,年轻的低段棋手揉了揉被抓疼的肩膀发誓:以后绝对不要得罪进藤光这位完全有暴力倾向的前辈! “可恶!那家伙……跟我的比赛还比不过观看一盘外人的对局??”越智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就走,当然其实年轻的棋手很想提醒越智前辈——进藤前辈除了本因坊的比赛从来不迟到外,其他的比赛那一种没缺席过?更别说迟到了…… 进藤光当然知道余小桥是不可能下过高永夏的,毕竟这是围棋不是玩射击,射击还有可能靠着微小的运气打败实力比自己高不止一个档次的人,但这种情况在围棋上绝对不存在! 所以他的兴趣被彻底激发了,他是一开始就比较关注余小桥的棋手之一。余小桥的棋他看过,其风格也比较了解,所以他知道余小桥的棋很怪,鬼手很多,小手段很多,当然也十分有趣。 围观的人见进藤光跑过来观弈,都很有默契地往身边移了移,留出一个好位置给他。毕竟人家是日本的超一流棋手,名气在日本不比高永夏低。 进藤光看到高永夏第一眼就笑了,不,应该是偷笑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高永夏这种头皮冒汗的表情了。不过当他看到棋盘的第一眼后,他也笑不出来了。 围棋的攻守是下棋时一定会并且随时会遇到的问题,但它同时又是一个十分难以掌控的问题。什么时候该进攻,什么时候该防守……该用强攻,还是用虚招挽个剑花迷乱敌人眼线,还是缓攻,以守为攻……又或者进攻后如何脱手,如果脱先,那便是一个更难的问题!学围棋简单,因为围棋的基本股则就那么几点,比五连珠还简单。但下围棋却很难,因为他的变化比宇宙中游离的分子还多! 但余小桥却在如此难以判断的局面中,下出了高永夏的逆先棋。这样一来,原本十分有条有理的白棋变成了累赘,就好像白棋犯了一个最低级的循序错误:这等于高永夏的白棋放弃脱先机会,在一个没有用或者用处不大的地方下了一手后,故意等着黑棋回来脱先占住了全盘最大的大场。 因为高永夏比谁都知道那步棋的作用,因为他才是那招逆先棋的发明者,余小桥不过盗版而已……高永夏有点想发笑:盗版用到围棋棋局上,这个世界真疯狂。 也许其他人只是惊讶,但进藤光却是震惊了。如果是余小桥以巧妙的手法布下同型阵,那么进藤光觉得还算正常,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样的能力。最多他只会惊叹余小桥小小年纪对棋感的敏锐程度罢了。但余小桥可不是巧布同型阵,她是在棋盘上搞了个拷贝游戏啊!而且最惊人的是,她居然成功了! 想当初,高永夏那盘棋,因为惊天妙手,打败了实力比自己高的九段,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那么余小桥呢?要说她是奇才,但这些棋不是她自己下的,但进藤光知道,在棋盘上玩这种游戏,比下出这样的棋更加困难! 不过可惜了……进藤光摇摇头:这孩子的实力跟高永夏那家伙差太多,如果她的棋再高些,这盘棋……也许就可以跟高永夏一拼了。 当然,实力高出一些后,也只有余小桥能下出像今天这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局面,而且是必须用不下于逆先棋的鬼招,才有机会一搏。毕竟围棋是不存在爆发和临时行大运的。那些都是盘外因素,对于一个真正的高手,那些东西起不了大的作用。 高永夏的心情不比进藤光好,他同样也感到震惊。因为就好像前面说的,对面坐着的小家伙完全颠覆了自己一直深信的常识。 不过……也不坏,围棋界多了这样一个人,也不坏。 余小桥的成长有点出乎高永夏的意料之外,他有点震惊也有点高兴,毕竟他也是个爱棋的人。可惜了……高永夏心中感叹,这下子,不出狠手不行了…… …… 日本棋院二楼不起眼的角落,两个世界超级高手和一群年轻的精英就这样聚在一起下棋兼观棋。结果名人效应可想而知,等进藤光终于想起今天他还有比赛的时候,站在最里面的他已经快挤不出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比赛重要,进藤光还颇有点舍不得走的感觉。他已经看出来高永夏是没玩的空间了,想到这里,进藤光不得不同情余小桥一把:可怜的孩子!他决定下来后找人复盘,然后把棋摆给他的老朋友塔矢亮看看。 余小桥的布局的确领先了一点点,不过,没人会认为这个小丫头会因为布局的领先而赢得了高永夏,包括余小桥自己。 所以余小桥没有放松,面对高永夏,放松等于自寻死路。她一直在寻找,寻找维持优势的方法,并没有放弃任何可以创造白棋破绽的机会……因为对方不可能留给她任何破绽和机会。 果然,在余小桥下出逆先棋没多久,高永夏就下出一手强手直接弥补了白棋刚才的损失。金诸储等人叹了口气:不愧是永夏的风格,这报复来得真快,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看着高永夏把余小桥颇为得意的一手好棋给毁成了问题手,说实在的连金诸储都有点担心这个小丫头经不经得起打击。他还不知道余小桥跟高永夏交过手,更不知道她比这更恶劣的打击都已经抗过来了。 黑棋间,是在最开始的飞上搭的子,虽然十分靠近右边但却不是一手孤子,且十分容易做活。如果白棋顾及到右边的大本营而步棋,黑棋可以乘机长出,这样虽然接下来白棋理所当然的一挡围了空又防了黑棋的跳出,感觉上占了很大的便宜,是一手好棋,但这样黑棋下一手就白白地做活了。而一片活在地方大本营十分靠近的黑棋,其作用之大不用说就知道了。 如果对手下棋不保守而大胆地利用‘愚型’,曲棋虽然使黑棋变得笨重但一来此型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楼上楼而是‘厚’,二来它是破眼的好点,这样黑棋的确不容易活出。不过这样,白棋就不得不留给黑棋断的味道。高手对弈中,有那么一丝味道被察觉,就足够被对手拿来做文章了。 所以余小桥这招棋本是一招妙手,也很富有思想性,就算评价低一点,也绝对不是一招差棋,但是…… 她的对手是高永夏。 在韩国出身的棋手,大多棋风很是野蛮。用一句话形容就是‘韩流过处,寸早不生’攻击是他们最大的亮点。高永夏既没有不棋,也没有去破黑棋的眼,破坏它活棋,而是直接采用了强硬的攻击。在一般爱好者看来,这颇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谁不知道你高永夏是世界一流棋手,这不是仗着自己棋高,观察力好,大局观强,欺负人家嘛! 但问题是,持黑的余小桥也不弱。所以说高永夏欺负她,那是在三个月前的事,但这次高永夏已经认真了。 而白棋的手段,直到中盘,那些旁观者才有一部分人看出白棋这时候强硬的理由。 所谓布局是中盘行军打仗的‘阵’亦是一点不差。 23、偏离轨道的路途 余小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正在移动的车厢里,车尾喷出的煤气味道让余小桥闭上眼睛,强压住慌乱的心情,去回忆:自己被撞了一下,然后往前走……之前……似乎……偏离了方向……偏离了方向!! 深吸了一口气,却被车厢内污浊的空气呛出了眼泪。突然,前行的车猛地提陡,停了。紧闭的后门被打开,一男一女站出现在余小桥面前。女人必恭必敬地对男人说了几句,然后男人抽出十来张红色的纸币,那女人接过后,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目睹了这一幕,余小桥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被别人当做货物转卖了。 “跟我来,敢跑就打死你!”男人恶狠狠地要挟道。似乎这对现在的小孩最有力的威胁了,余小桥毕竟不是普通的小孩。擦了擦眼泪,乖乖地跟在这个男人身后:没必要的皮肉之苦,余小桥是不会主动去尝试的。 男人把余小桥带到了一间好比牢房的屋子里,里面几个小女孩和小男孩各自卷在角落里哭泣。余小桥觉得脚下一轻,自己被男人推了进去,恶狠狠地瞪了下几个哭得特别厉害的,被他那凶神恶煞的目光一扫,那几个小孩马上就由大哭转为抽泣。 余小桥靠着墙蹲了下来,努力地先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然后在怀里摸了摸——还好,也许是自己把棋谱搂得够紧,再加上那些人对这几张破纸没兴趣,所以只搜走了自己带出门的几百块钱。棋谱没有丢,余小桥心理稍微好受了一点点。然后开始了分析—— 作为一个10岁女孩,‘销售’的途径分2种:一种是被卖到穷山沟里,当那些思想还停留在封建社会中的地区,当童养媳,要么就是卖给没有孩子的穷人。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余小桥想要的。自己只能先博取那些人的信任,然后再想办法逃跑。 接下来几天,余小桥不哭不闹,小心奕奕地将棋谱折过来,藏好后,就坐在一边发呆。连续好几天,那伙人觉得余小桥的智力有点问题,于是还专门找了余小桥做了测试,测试结果:这小孩是有点呆,但还不是白痴。只是他们对余小桥的戒备大大放松了,偶尔要买什么东西,还会带上余小桥让她帮忙提东西。 相对其他小孩,余小桥算是很自由了。但余小桥完全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这天,一个黄头发的青年把余小桥叫出来,扔了10块钱给她,叫其帮他去外边卖酒。 机会!余小桥脑子快速反映过来。但回头想想,这机会也来得太轻松了吧?那票人是傻子吗?余小桥眼看已经快走到小商店了,在到那里之前一定要做出选择:跑,还是回? 余小桥当然想跑,但万一不成功,自己就永远跑不掉了,恐怕以后被卖入他地后,那群人还会特别提醒人家……那样就更跑不掉了。余小桥想着,已经走到小商店门口了。 “大姐,这里离车站还有多久?”一个中年汉子在一边对着小商店的老板问到。 “这里哪有什么车站啊,你让赶去城里的拖拉机搭一下,估计也要一个多小时才有个站点,唉……这穷乡地儿哟……”老板感叹地说。 余小桥猛地反映过来了,原来那群人还是对自己不放心,想要试探自己啊! …… “我说黄毛,我看你多心了吧?那么一个小鬼,哪里有这种心眼,我看那小鬼是真的呆。”一个胖子挺着个啤酒独肚对那个黄头发的青年笑着说道。 “小心一点是没错的!”叫黄毛的青年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 “我看这回你要输了……你看,那个呆瓜回来了!哈哈!”胖子见余小桥一手提2只瓶子,很费力的样子,连忙接过了手:“我来我来……”然后随便抓起一包零食丢给余小桥:“哈哈,小呆子旁边吃去!” 三天的时间,时不时有小孩被陌生人像挑货品一般,给领走了。 这一天,一个50岁左右,看起来很老实的男人唯唯诺诺地来到了余小桥跟这些小孩面前。孩子们都在努力地往边上挤了又挤,但他们又怎么能把自己小小地身体挤出屋子外呢? “选一个吧!”胖子说。 每一次听到这侮辱人权的话,余小桥就很火大,但却又无可奈何。 “我想要一个便宜点的,老实点的,女的。”来人节节巴巴地说。 胖子笑了2声,对余小桥钩了钩手指。余小桥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不掉。 “这个小孩看起来可能有点呆,但越呆越老实不是?放心,绝对不是个白痴,就是反映有点迟钝,估计你买去当童养媳吧?看这小丫头还有点模样,长大了估计还是个美女呢!看你老实人,收你便宜点,5000块钱……” 余小桥苦笑,原来自己的生命只值5000块钱啊…… 一翻交易后,余小桥被领走了。 贵州一个偏僻的小乡村里,大家都知道东村的老王两口子给他们那个白痴儿子买回来一个童养媳。那个女孩也算很老实,也勤快,就是有点呆。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时不时对着几张纸,一盯,就是好几个小时。大家都叫那小女孩‘呆丫头’。 余小桥知道自己已经深得周围人的信任,迟早有逃跑的机会。而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把这里的地形和路线给记住。于是余小桥有事没事都会‘无意’地在周围到处‘乱逛’。起初王家人还很防着她,但后来他们发现,就算余小桥一个人走出村外,也会在天黑之前回来,也就放松了警惕。 王家有个白痴儿子,虽然时常欺负余小桥,但相对余小桥来说,控制个白痴比控制正常人来得更加容易。于是开始跟他拉好关系,王家的人见2个小孩相处得不错,也很欣慰。 不过,每一天每一天催使余小桥尽快离开的,并不是乡下清苦的日子,也不是要嫁给白痴的恐惧——毕竟她现在还小,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让余小桥痛苦的是:这里没有围棋,没有人知道围棋,更没有人会下围棋。这些大多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穷山沟里的人们,怎么会知道围棋。到后来,余小桥每天都要对着这本棋谱好几个小时。这是个没有围棋的世界,余小桥每一天,每一天都要劝自己好几个小时,才能说服自己:留下来,别冲动,你现在还跑不掉。 余小桥觉得自己棋瘾犯了,就好比吸毒的人毒瘾犯了一样:坐立不安,心痒难耐,浑身上下不舒服。自己离不开围棋了,就好象鱼离不开水一样。 这天,王家三口子要带着余小桥出了趟县城。说是要给余小桥买一套漂亮的衣服,毕竟这几个月,余小桥穿的都是大人修剪过的衣服,而她自己原来那套衣服,已经在被绑架的时候,弄得破破烂烂,不能再穿。 余小桥的理智告诉自己,等下一次再走会更为保险,毕竟,机会就只有一次,一旦失败,自己将终身生活在那里——在那个没有围棋的世界里嫁给白痴。 但感情上,一直催促着余小桥的神经:我想出去,想下围棋……不下棋我还能干什么?我,是职业棋手啊! 万一跑不了……万一跑不了,就死在着块陌生的土地上吧! 24、96章:高永夏的实力 余小桥跟高永夏的对弈,已经吸引了一大堆围观的人。见高永夏下出咋眼一看似乎十分强硬的手段,四周发出了一阵阵低声的探讨声。 “高永夏,居然采取这种强硬的手段。” “被逼得已经不会考虑风度问题了吗?” “果然韩国的围棋真是野蛮……” 虽然是观棋不语,但在正真的业余界,要完全做到这一点的人一直都不多,尤其是在十分精彩的时候,大多数业余棋手都会积极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是围棋界的国际通病,不管在哪个国家,都存在相应的问题。 别说是业余界的业余棋手,就练金诸储等人都憋不住互相讨论了。因为高永夏的棋路哪怕是在他们看来,也不算是最好的一条。他们相信高永夏当然不会犯连他们都看得出来的错误,只能说明这棋中有棋。 不过,他们的声音要比一边探讨声一声比一声大的业余棋手要小得多,语句也要简洁得多。 金诸储头偏了偏,低声道:“怎样?” 金泽一悄声:“我看不懂。”说罢看了李石一眼。 李石摇了摇头:“不简单。” “快到中盘了。”安自力小声插话道。 安自力这话一说,几个韩国棋手顿时都安静下来。 快到中盘了,几位少年都坚信,高永夏会在中盘给他们一个答案。 棋进中盘,余小桥小心维持着盘面上的一种势均力敌的平衡。余小桥看了看大局,选择粘住白棋。因为她知道高永夏不会任由她把棋下顺的,虽然刚才的白棋看起来攻得凶猛,但并不是很好的棋。只是余小桥却看不到比攻击更理所当然的棋路了,所以对于理所当然的棋,她只能提防,不能采取行动。因为在自己看来理所当然的棋,要么是对手真的思想,要么就是对手的陷阱。如果是后者,那么看不出对方的异常,只能说明自己观察力不如人,贸然行动只会浪费一颗棋子的价值。所以余小桥只得脱先占住大场,尽可能地围空。 黑棋粘,就可以瞄着白棋的断点穿出,这样,至少可以牵制对方的进攻,让对方兼顾一下防守。而只有对方停下来,黑棋才有喘气并组织进攻的机会。如果白棋回过头补,那黑棋就可以顺势闯进白空。因为有了之前右下方的活动,所以黑棋在白地活棋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样,按常理来说,不管白棋怎么走,都得不了好处。 而情况的确也如此。如果白棋不停下来,那么自己的大本营就不保了,而回头补,那么黑棋就活了,不管怎么样,高永夏的白棋都很难下。而且最麻烦的是,全盘看来,似乎还没交换的地方。如果白棋跟黑棋交换,那么白棋一定是吃亏的一方,谁都不愿意用自己一片价值连连的金角去交换对方八字眉一撇的‘中间厚地’。 毕竟角比中间的价值大多了,更何况,凭白棋薄弱的中间数子,也难以围成实目。 一箭三雕的好手啊! 高永夏难得地笑了笑。不是平时那种不带感情的惯性翘起嘴角,而是发自内心地笑。 恐怕,任何一个领域的高手,发现了一个后生可畏的后辈,都有这两种反应吧:一种是恐惧与不安,一种是兴奋和高兴。 高永夏属于第二种。 因为高永夏是一种对自己抱有绝对信心的人。 他突然想起了孔老,那个老人在见到自己后,似乎也笑得很高兴。 金诸储一直都在观察高永夏,尤其是在余小桥每下一手好手后,就会看看他老师的面部表情,虽然他知道高永夏不会输,但是……年轻棋手的心情,相信大家都能了解。 所以他愣了,这绝对是他成为职业棋手后愣得最久的一次。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平时臭屁得不得了的高永夏流露出如此真挚的表情。 捂头……明明自己才是这家伙的弟子啊……混蛋! 虽然这个家伙没教几天就把自己扔给了别人。 高永夏把棋子夹进了黑棋的虎口,扑!连同这颗棋子,他轻轻地把中间几颗白子都弃掉了。 是说弃就弃啊!余小桥看着那颗白棋发呆,明明下一步是连一位业余棋手都可以看得出来的简单着——提子就行了。 但余小桥却连提子都快忘记了。她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下出这样的棋,这样的棋说弃就弃,对面的家伙对自己的棋子不是一般的残忍!不,为了胜利,残忍和牺牲是必须的……但是,这种毫无理由的…… “余小桥惨了……”李石喃喃自语引起了金诸储的注意,他问道:“什么?” 李石给了金诸储一个看起来最友善的笑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很显然李石的潜台词就是在说金诸储实力不行,连这都看不出来。 李石一句话气得金诸储差点跳起来骂人,不过他还算有理智,硬是把不满压了下去。 余小桥是听不到李石和金诸储的对话的,所以她也没看出到底哪里惨了,不过她隐隐约约觉得白棋棋中有棋。不过那颗棋子是必须提的,那颗白棋要是被长出去,就等于让了整个棋盘的三分之一地出去,那这盘棋可以不用下了。她决定提子后静观其变。 可是听着对手夹起棋子的声音,余小桥一颗心开始不安地跳起来。 糟了!余小桥握住椅柄的手顿时缩紧。 到底是……观察力不如对方啊! 什么一石三鸟的好棋……恐怕连同她最开始在布局时候的那手‘好棋’都是大败招吧! 当时对方利用布局时候的攻击,制造劫材吧,连同下在空中那几颗看似并不算坏的棋,也是一早就想弃的吧。 没人谁可以想到,对手会放弃那片棋,而且是在那么自然的契机中弃子……断点不是没考虑到,而是没必要担心吧,因为早就算好了,不是吗…… 好可怕的棋手,好可怕的观察力。这是高永夏的真正实力吗? 完全不是对手嘛……余小桥苦笑。 若不是棋盘上双方没有一方占到一半以上的地,余小桥是不会认输的。这不是余小桥抱着棋盘死不认输,而是余小桥太过于尊重围棋导致。 在她看来,每一盘棋都是有生命的,而棋手的责任有着十分重要的一环:就是赋予每一盘棋灵魂。 所以余小桥每一盘棋都是倾注着灵魂下完的,因为她坚信只有付出灵魂,才能够下出拥有灵魂的围棋。所以不管在什么地方,面对任何人,余小桥绝不轻易结束对弈。 还有一点……余小桥想把这个棋谱完善,因为这盘棋,对手下得好极了。 余小桥重新抬起头,就算你是狮子,我也要扳下你两瓣牙下来! 白棋果然如余小桥所想的,利用劫材让自己粘了棋,棋盘上的花一旦被粘,立刻变得丑陋不堪。而黑棋刚才还是一箭三雕的好棋,立刻成了自撞一气的超级问题手。这样,本来应该稳活的黑棋也跟白棋一样,变得生死难明。而面对在对方的根据地打战,谁有利稍微懂棋的人都能看出来了。 周围一阵抽气声。棋下到这个份上,一部分业余高手已经看出端详。大家感叹高永夏谋划之深,下手之狠的同时,也为这位世界超一流棋手的实力感到折服。这里虽然不是韩国,胜者为王成王败寇的观念虽然没有韩国那么强,但是强者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容易受到别人尊重的。 难怪高永夏在韩国那么严酷的环境中,还能过着高高在上、随心所欲的生活。 所以金诸储在这时候才明白自己这位便宜师父在布局的下法:不愧是永夏的风格,这报复来得真快,真早,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白棋使黑棋自撞了一个眼位,直转而下打入下边黑棋的大本营。到白棋点入让黑棋眼位缩小一格,此后变化复杂,完全看棋手的计算。没人会认为余小桥的计算会强过高永夏,所有这次高永夏才是靠着棋高,逼着黑棋节节后退。 当然,其实余小桥和高永夏都知道棋局已经结束了。不过余小桥想要下完这盘棋,而高永夏却在对手认输之前,不停地拉大双方的差距。 ——你不是要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吗?好,我给你看。 连高永夏自己都觉得自己大方了一回。如果是平时,没几个人会得到这种待遇,一般的下场就是哭着跑出去。 不过,似乎余小桥不像三个月前那么好欺负了……高永夏在刚才居然有了‘如果不认真下,也许会输’的感觉,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高永夏的下法让金诸储等人不解,这似乎不是高永夏的风格,虽然高永夏从来也不反对下下‘暴力围棋’。但对一个后辈,这不是高永夏的风格。 安自力轻叹,这个小丫头有什么特别的,是什么让你全力以赴了? 让人,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安自力这样想,大多数人只会想到‘欺负’二字。 不过余小桥是发了狠的,就算是狮子,也要扳下他两瓣牙来! 所以角落了黑子咬着牺牲血本不让白棋活尽,高永夏突然觉得小丫头发起脾气来还真麻烦。如果白棋丢掉,那么白棋的打入显得毫无意义,但如果没有按计划……高永夏骄傲的个性有点不甘心。结果角落的战争变大,本是业余出身的余小桥又开始发挥她的特长:扭杀。 这种纯萃的撒杀职业棋手是不喜欢的,因为完全不顾大局光顾着角落个人恩怨的棋职业棋手基本上不会下也不屑于下。高永夏没想到余小桥表面挺理智,内地居然如此疯狂。 这样,一个凭着棋高一手,一个疯狂地咬着不放,最后终究白棋没有将黑棋杀绝。 一番拼杀角逐,角落的棋双方共活了下来。这对于余小桥和高永夏都不算个满意的结果。 顾全大局的白棋脱先,又回到刚才的空腹。面对白棋一逼一跳一镇的节节逼近,黑棋退了就是输了,但不退……不可避免的劫争。 而全盘的劫材……似乎已经不需要再数了。 有点颤抖地抓起吃子,余小桥还是认输了。 黑棋因为余小桥不顾大局的拼杀变得残破不堪。现在想想,自己迫使对手在角半妥协,也是因为自己早就知道已经输了吧……颇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啊!没想到自己也有耍无赖的一天……看着残破不堪的棋局,余小桥知道自己总算完成了这张棋谱。想到这里,余小桥真不知道自己该笑好呢,还是该哭。 这盘残碎的棋,和那个遥远得触摸不到的差距。虽然这盘棋比三个月前的那盘棋棋子落得多得多,但其实,中盘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吧。 没事……今天,我下得很好。 高永夏抬起头,他没想到对面小丫头挺坚强的,比起某个输了半目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人要好多了。他看了眼金泽一,道:“你,跟余小桥的位置调换下。” 金泽一还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无疑的,高永夏毫不留情的攻击和深度十足的棋路让这个老实的少年对自己国家的第一高手又更为敬佩了。 韩国,本来就是强者为尊的国度。 所以,当高永夏把他调到三将的位置,而把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调到属于他的副将位置上,金泽一看起来没有丝毫地不情愿。 他恭敬地说道:“是,高永夏前辈。” 高永夏调换了副将,而金泽一却是一副我很情愿的样子,金诸诸越发地看这个家伙不顺眼。 不可能会有谁能够百分百地情愿吧?金诸储想。至少心里会起那么一点疙瘩才是正常的吧?毕竟把围棋当做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疯子这个世界有一个就嫌多了。 何况金泽一在韩国棋院的成绩十分优秀。这样一个人,却被一个小丫头比下去,至少会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吧。这是人之常情,十分正常。 所以金诸储就觉得这家伙的态度不太正常。金诸储的个性与辰旭相似,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他们都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喜怒,所以金诸储脸上厌恶的表情就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有时候讨厌一个人真的不需要过多的理由,比如说金诸储现在讨厌金泽一的理由就牵强得可以。 “一副努力想要得到别人赞赏的样子……切……”金诸储就不喜欢那种按部就班的好孩子,他讨厌那种一点主见都没有的人。那些看别人眼神和脸色为人做事,害怕被别人讨厌而不断勉强自己的人,金诸储就更是讨厌了。 金泽一就是那种可以拉出来当做例子的‘优等生’他的习惯和行为很受一些老棋手们的赞赏‘这点似乎跟余小桥很接近,但其实不然。 余小桥为人是不卑不亢,而金泽一却不行,他可以做到不亢,但却对做不到不卑。 金诸储是才晋升为职业棋手,他跟金泽一接触得不多,不过对于韩国棋院的模范生之类的话也听过一二。不过现在的眼见为实,以这件事为引子,他已经开始讨厌这家伙了。 金诸储的那句话却说得很大声,基本上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除了余小桥不懂韩语,大家也都听懂了。金泽一脸红了红,假装没听到,低头走到前面去。其实金泽一的实力绝对比金诸储的强,但金泽一的个性太过软弱。如果金诸储对其他人这样说,哪怕是肖子宇都不会这样忍气吞声——毕竟这个骂人的家伙实力还没人家强呢! 所谓好人需要良心,老好人需要耐心。 不过,在强者为尊的韩国,能够有金泽一这样的怪胎,也够是稀奇的。 李石走到金诸储身边道:“好了……”李石露出一个极为友善的笑容:“你能够蹲下来一点吗?” 笑容是最能够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东西,而且还是免费的。因为李石笑得很自然,所以金诸储也很自然地弯了弯腰。 李石保持着最为友善的笑容,右手突然按在金诸储的头上:“这又不影响你的排名,你发什么牢骚?末将!!” 等韩国脾气火爆的末将反应过来,罪魁祸首已经跑开了。 金诸储发誓,一定会让李石好看。但至于让人家怎么好看,金诸储暂时没想出来。 安自力看了一眼金泽一,他觉得这人的忍耐力真好,因为金泽一除了有点难堪外,居然没有任何一丝其他的表情。当然安自力也只是感慨下而已,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安自力的名言。 “余小桥。” 高永夏沉默了很久。一般这位在沉默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很压抑。这群年少的棋手们,除了余小桥这个脑子里除了围棋就是围棋的疯子外,没一个敢走在这位旁边。不过就算是棋疯子,也被高永夏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答道:“在!” “以后你那种围棋,少下为妙。”高永夏说完这句话,直到比赛开始就再也没开过口。 25、逃脱 第二天一大清早,余小桥就起了个早。先割了猪草,然后给漕子里灌水。由于余小桥人还没有漕子高,只得搭着板凳站在上面一勺一勺给舀。王家的白痴儿子在余小桥旁边晃悠着,时不时地拉扯一下,搞得余小桥根本就没法好好干活。不过现在还算好的了,最先刚来的时候,王家的女人给他儿子一根还带着叶的嫩竹条,叫他儿子‘监督’余小桥干活。她儿子是个白痴,只要一兴起,就对着余小桥一阵抽,嫩竹条很有韧性,抽在身上就落一条实实在在的大血痕。疼得余小桥直咬牙。最过分的是,王家的人从来不怪他们儿子多过分,只说了句:女娃就是要欠抽才本分,他们儿子抽得好。余小桥觉得多说是枉然,于是有一段时间把这个白痴小子哄得好好的,至少,虽然他还给自己搞乱,但至少很少用嫩竹条打自己了。 活都干完了,余小桥仔细地检察了一遍后,就去洗脸了。然后站在一边等王家的女人出来查看——如果没做好,估计又会是一顿鞭子。 女人在这里学着大款——一摇三摆地走着,时不时摸摸这里,再翻翻那里,搞得像国家机关审查。终于,女人淡淡地‘恩’了一声,进屋了。余小桥松了口气:可以吃早饭了。 坐在车里,余小桥感慨万千也紧张千万——本来在那个封建的小村里,女性十分没地位:按照那里的传统,18岁以下的女性若死掉,还没有资格举行葬礼。余小桥应该留在家里守麦子。但这几个月,余小桥的表现的确让王家满意,见这呆丫头跟他们那白痴儿子还相处得可以,加上被余小桥做了2个多月思想工作的白痴儿子也为余小桥说话,所以才让余小桥一起去。那个老实的王家男人说:这是给余小桥买几件衣服做嫁妆…… 只有这次跑了!这个封建的小村里,不知道余小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有第二次进城的机会?余小桥等不起,也不敢等。自己的围棋还在等着她去下,那个旧书店里好多棋谱还等着自己去摆……一路上,余小桥根本不敢睁开闭上的眼睛,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害怕自己被识破。 下车后,王家的2个大人始终有一个会跟在余小桥和他这个白痴儿子的身边。这使得余小桥根本没办法跑——以她一个10岁小孩的体力,没跑2步一定会被抓回去。那时候,要跑就难入登天了。 余小桥一下车,就学着王家的白痴儿子一样,‘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时候,余小桥眼尖地瞧见一个路牌:右转,xx终点站。不竟眼前一亮:车站!头脑灵活的余小桥立刻故意拉住王家白痴儿子的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会动的蛋糕吗?” 余小桥这几个月为了少受点皮肉之哭,就变着法地编故事给王家的白痴儿子听。其中这个小王白痴对会动的蛋糕最感兴趣,连忙点头,冲余小桥傻笑:“呵呵,知……知道道……” 余小桥强忍住恶心:“右边有家店里有……但是……” “但是啥啊?” “但是我怕被打……我们就不去看那又会动,又会变颜色的蛋糕了吧……”余小桥故意做了个害怕的眼神。 这下听说这个蛋糕不仅会动,还会变色,王家的白痴儿子自己肯放过机会:“不怕,我不叫他们打……打啊……打你。” “但是他们都打算往左边走啊……”余小桥为难地说:“怎么办?” “我叫……叫他们走右边……” 余小桥急忙拉住他:“别说是我说的,要不他们就不会往右走了。” “我知道,他们不听你的,只听我的!”王家的白痴儿子自以为很‘聪明’地分析道。 “你真聪明!”余小桥恭维地说道。 经过他们的白痴儿子一阵不依不饶地闹腾,王家的女人只好叫男人先看好这2个小孩,她先去左边把事办了来。见是那个老实的男人留下来,余小桥稍微松了口气,因为这个男人比女人好周旋得多。 不一会儿,在余小桥的煽动下,他们已经走到车站路口,一辆辆车停在路边,售票员尖着嗓子拉着客。余小桥突然往地上一蹲,然后苦着脸对男人说:“叔叔,我肚子好痛啊……”说着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这下,男人的确有点着急了——因为余小桥自‘过门’来任打任骂还从来没有哭过。其实他也满看好余小桥这个童养媳的:老实,勤快,安静,还跟自己儿子合得来。于是他担心地问:“没什么事吧?” “叔叔……我肚子痛……我想上厕所……我去问问哪里有厕所好吗……”余小桥捂着肚子,扭曲着脸哭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好吧……别跑太远。” “我就问那边的叔叔。”余小桥捂着肚子靠近那几辆停着等人的车。 “请问,这车什么时候开?”余小桥急匆匆地问道。 “马上就开了,小妹妹,你不舒服?”售票员见余小桥捂着肚子,奇怪地问道。 “求求你,能立刻开走吗?我给你跪下……”余小桥说跪就跪。 售票的人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急忙去扶余小桥:“小妹妹怎么拉?” “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余小桥真要哭了,自己必须在王家人反映过来上车,并且这车要开走才行…… “但是车到规定时间好有5分钟啊!”售票员解释道:“要不小妹妹上去坐着吧,上面还有位置呢!” 如果余小桥上车,一定会马上被抓下来:“不了,车要开的时候我再上……谢谢姐姐。”那售票员今年刚满30,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她阿姨,余小桥的这声姐姐叫得她心花怒放:“小妹妹,真懂事,一会姐姐叫你!” 接下来的5分钟,余小桥觉得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5分钟。站在那里,王家的白痴儿子已经过来了一趟了,无外乎是叫余小桥快点。估计问路问个好几分钟,男人开始起疑心了。余小桥连忙装做一副呆样,让那个白痴儿子告诉他老爹,自己太苯了,别人说简单的自己老记不住路,说复杂了又听不懂,这已经问了好几个人了。 王家的白痴儿子被余小桥做思想教育好几个月,在有的时候,他最信的就是余小桥的话,于是回去填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总算又稳住了男人。 当余小桥刚刚送口气,冷汗又冒了出来:王家的女人已经走进了余小桥的视线! “姐姐……请问还有多久……”余小桥几乎是颤着声地哭着说了出来。 售票员抬了抬手表:“小妹妹快坐进去吧,还有不到一分钟了。”售票员刚说完,就看见司机在朝她摆手了。这是要启动的手势,连忙对余小桥说:“小妹妹快上去,车要开了。” 这时候,王家的女人已经看见了余小桥,正像这里跑来,余小桥觉得两脚发软,根本就使不上力,急忙道:“快扶我下……” 见余小桥说得这么严重,售票员连忙伸手去拉,但余小桥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几乎没了力气,趴在车门口走不动了。而售票员也愣住了,她担心余小桥身体问题,不敢用力拉扯。 王家的女人越跑越近,车也已经要开始启动了,但车门还没关上。看着骂骂咧咧追来的王家女人,余小桥全身是冷汗,几乎是一种意志力支持着,余小桥咬着牙,在售票员的帮助下,爬上了车。 在车子加速、关门的同时,王家的女人尖锐的叫骂传进了车里乘客们和余小桥的的耳朵里。大家都很好奇地看着这个爬上车的女孩。 余小桥见车并没有要减速的意思,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 “成……成功了……”余小桥脚一软,瘫坐在车板地上…… 26、97章:当局者迷 辰旭最后还是别别扭扭地跟着肖子宇和左彬到了比赛大场。辰旭也是一只没说话,小狂人不说话就跟棋疯子大吵大闹一样不正常,所以余小桥没少担心这孩子是不是被高永夏打傻了。 “辰旭,你是4将。”余小桥带着辰旭走了一圈:“这次比赛,大盘评讲和现场观众观弈与比赛同时进行,而且比赛就在这个大场内进行……到时候集中力不行的话,很容易被影响,你……你没事吧?” 这次比赛的场景有点像电影院,观众席全是阶梯座椅,而棋手们则在最前面的舞台表演。台面上摆着五对座椅,那就是棋手们对战的平台。而后面则是五个大盘,似乎每一盘棋都会配上一个大盘演说。 大盘演说就在棋手的耳边进行,这样的棋赛不是没有搞过。但却十分稀少,因为这一来十分容易影响棋手的思路;二来做秀成分太多棋手都不太喜欢;三来这种比赛的耗资的确太大,没有几个商家愿意出资这种比赛。 看来日本这次似乎很重视这次比赛。从一开始帖目上的斤斤计较到现在的场景模式,都说明了日本的关注程度。这也间接地给这些年少的棋手们无形的压力。辰旭没有参加过大型的比赛,余小桥有点担心这家伙的状态。 “你还不如担心下肖子宇。”辰旭甩甩手:“我没事。” “我也没事!放心!再说,我们可是对手哈!”肖子宇见辰旭扯话题扯到他身上,连忙摇手。 左彬在一边一直没说话,他一直在打量余小桥:“听说你是副将?” 余小桥一愣,点了点头:“是。” 左彬笑得有点憨,他伸出右手摸了摸后脑勺:“呵呵,我叫左彬,你今天的对手。” 天才预言师左彬!余小桥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句话:在中国年轻棋手中,有一位棋手的围棋,其本身就存在着精神处罚。那就是天才预言师,左彬! 这句话是仙晓寒告诉余小桥的,所以余小桥一直深信不疑。 “别看这家伙在盘外又傻又憨的,下棋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人,小桥,要小心这家伙的棋……小,小桥?”肖子宇半开玩笑地说话到一半就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余小桥那双与年龄完全不对称的眼神。 “你好,我叫余小桥,还请请多关照。”余小桥盯着左彬的眼睛,表情连战在一边的肖子宇都读懂了:我早就等着跟你一战了! 肖子宇摇头,哎……这个棋疯子…… 不过很显然,肖子宇摇头的时间并不长。 “这个就是这次的舞台,挺华丽的,我喜欢。”安自力渡到肖子宇身边,刻意压低了声线,却提高了声音:“要加油哟,我们的四将!” 肖子宇顿时脸色沉得像死水一样。 周围的人心都一紧:四将?那么不是…… 比赛的名单,还真是颇具有戏剧性。这种阵容一出来,基本上是狠狠地在日本棋手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主将:李石六段,14岁(韩国)vs乐平七段18岁(中籍代日) “前辈,手下不要留情。” “本来是来玩的,但没想到碰到不得了的后辈了啊!如果我输了,就把我的mp4送给你怎么样?” 副将:余小桥二段,11岁(中籍代韩)vs左彬四段,15岁(中籍代日) “你好,很期待与你对战。” “传言似乎你把围棋堪比生命?那么我就放心了……” 三将:金泽一二段,16岁(韩国)vs安自力初段,17岁(韩籍代日) “前辈,请多指教!” “哈欠……好困……喂我说你,谁会在重要的比赛跟对手去‘指教’?” 四将:辰旭初段,16岁(中籍代韩)vs肖子宇初段17岁(中籍代日) “喂,哥们,对不住拉!” “……没想到我们两个还挺有缘的,老在一些比赛撞车。” 末将:金诸储初段,15岁(韩国)vs黑羽田井二段,16岁(日本) “请多指教,‘唯一’的日本棋手~” “你小子找死!” 日本棋院的管事者虽然老则老已,但神志却还算清醒。而做出这种丢足面子的事,也是因为事情不在日本棋院的掌控中了。 不管是哪国哪个领域要举办什么性质的比赛和活动,都会依赖赞助商。但日本却依赖得过分了。 “管口先生,这样做……” “首先,我是商人,我出了这么多财力物力,如果没有利润,就不会有这次比赛。这样做不是吸引了很多国内外的观众吗?这就是成功!棋院怎么样,那是你们的事!” “管口先生,管口先生!……” “……” “……棋院……已经腐败了……” 不过这不是坏事,腐败才是新生的开始。 比赛开始后,辰旭开始表现得不自然了。 小狂人看着好友肖子宇的脸,左看右看,看得肖子宇毛骨悚然。最后大叹一口气:“哥们,这缘分太深,俺把持不住!” 要不是肖子宇已经坐在沙发上,估计会一个踉跄载到在地。肖子宇苦笑:这位小狂人,说话做事真是……若不是肖子宇极其了解这家伙为人,以他刚才的表现,不认识他的人指不定还以为这家伙是个玻璃。 “发什么疯?不会是真的被高永夏砸坏脑子了吧?”肖子宇白了这家伙一眼。亏他之前还担心辰旭没有国际大型比赛的经验。 比赛还没开始,不过也就1分钟内的事了,主将已经开始猜子了。 乐平看了看对方手中的2枚棋子,叹了口气:“我以为有三枚。” 日本方主将持白,那么对方三将安自力、末将黑羽田井持白;副将左彬和四将肖子宇持黑。 韩国方面,主将李石、三将金泽一以及末将金诸储持黑,副将余小桥和四将辰旭持白。 辰旭看了看被交换到手中的白子,有点不满意地扁了扁嘴。其实对于第一次国际型比赛就在这么大型的场合举办,而且后面被大盘指着,上面被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这样的场面,就算是小狂人也有点心颤。 好在对手朋友……辰旭暗叹。辰旭看着肖子宇很快地落子,心里想着肖子宇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自己一个紧张就更没话说了……不过如果是肖子宇的话……突然辰旭眼前一亮,他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把其他人惊得目瞪口呆的决定。 辰旭弯下腰,把鞋子、袜子全脱下来丢到一边,然后站在独立沙发上,大声用中文吼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之后,整个莫大的场所,在场有几千个嘴巴,却鸦雀无声。简直比三星杯的赛场还安静。而这种不正常的安静背后,也可以用暴风雨前的比喻来形容。 肖子宇头疼!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见辰旭在对局的时候脱鞋子,虽然他早就习惯辰旭这种古怪的个性,虽然他现在已经可以完全不受辰旭任何古怪动作的影响——除非辰旭在对弈的时候把棋盘抱走……但肖子宇第一个反应还是头疼! 安静后的大场开始了窃窃私语。 “那人是谁啊!真讨厌!” “太没礼貌了!” “中国的小狂人……真没素质。” 如果这些话被老狂人听见了,估计会鼻子一歪:你们有素质,你们小日本自从接触到中国流传过去的围棋后,下棋下了几百年,也只下出了一堆好规矩,高素质,低思想,低水平的棋来!一群思想被绑了小脚的家伙,还敢说老子徒弟!——呵呵,老狂人护短是出了名的,尤其针对辰旭。 在辰旭干出这事之前,肖子宇肯定,就算是鬼都很难猜出谁会用如此出格的方式来减小大型比赛给自己带来的压力和紧张感。这可不是宿舍里,而是比赛现场,国际比赛现场!!!肖子宇看着不下于个位数的摄像头对着还站在沙发上的辰旭,心中生邪火,火从胆边生,跳起来就给辰旭一个爆头,然后揪着小狂人的领子把他给拉了下来。 辰旭觉得,肖子宇不是老实,而是不爆发而已。说到胆子,这家伙的胆子绝对不比自己小。他突然很有兴趣,余小桥被惹火后,会做出何等惊天动地的事。 因为余小桥和肖子宇都不是那种只会看别人脸色行事的老好人。这点他们跟金泽一那家伙有本质上的区别。虽然别人都叫他们——老实人。 辰旭咧着嘴坐了回来。他知道肖子宇基本上已经免疫了自己这一套,所以他也只有敢在肖子宇等少数几位好友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若换个人,恐怕早就跳起来骂他卑鄙,用盘外因素影响自己正常思考了吧。 “这家伙就是肖子宇口中的小狂人?百闻不如一见呵!”左彬张大嘴巴,一副惊讶的表情。比赛已经开始2分钟了,可左彬的第一步迟迟不肯落下。余小桥抬起头看了看左彬,觉得这家伙简直是浪费自己的保守时间。 “同为中国棋手,为什么说是百闻不如一见?”余小桥淡淡地回道。 左彬乐呵呵地笑道:“因为听小狂人大名的人是多数,可能跟他成为朋友的人却屈指可数。”左彬对着余小桥笑了笑:“我也不懂,为什么以你和肖子宇的个性,会跟辰旭成为朋友?” 余小桥只听说过左彬是棋盘上的预言师,可对此人也并不太了解。看来也是因为没有跟其成为朋友的原因吧。想到这里,余小桥也默认了左彬的解释。她张了张嘴,惜字如金地答道:“缘分。” 左彬一愣,然后大笑:“看来我们似乎没缘分了。” 余小桥不知道左彬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她只知道比赛已经开始5分钟了。而持黑的左彬连夹子的意愿都没用。 当然,余小桥不会出口催左彬快落子,因为如何用时间,是对方的自由。 “真冷漠,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连夹起棋子的意愿都没用吗?”左彬看着老僧入定的余小桥,皱眉问道。 “怎么下棋,什么时候下棋,是你的自由。”余小桥眼皮都没抬,他静静地盯着棋盘的角落,等待对手的落子。 等待,是现在余小桥能够做的,也是唯一可以做的事。 良久,左彬道:“你可知,我为什么会在北斗杯预选输给肖子宇吗?” 左彬输给肖子宇,但却能够当上副将,前后不过半年时间。 “如何成长也是你的自由。”余小桥不想多问。 “你不像是一个11岁的孩子。”左彬很快地接道:“肖子宇说过你不想小孩子,但没想到会……呵呵。” “……”我本来就不是11岁的孩子。余小桥这句话只能在心里说说。 “我突然有种很想跟你说话的冲动。”左彬说道。 余小桥觉得左彬简直有点不正常,在这样的比赛中,浪费时间拉着对手不停地说话。 “告诉你,因为我觉得,肖子宇那家伙本来就不稳定,很容易被毁掉。”左彬笑了:“所以我不敢全力以赴。” 奇怪的回答,余小桥皱眉。 “所以肖子宇告诉我,你是个热爱围棋比过生命的人,我感到很高兴。我之前一直无法全力以赴的下棋。”左彬的语气变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余小桥抬起头。因为她感觉对方的气场变了,由温和渐渐转为刺骨的寒冷。而在她抬起头,对上左彬的眼睛同时,余小桥一个哆嗦,这是自己的错觉吧。 眼白过多,眼仁过少,嘴角的幅度已经扩到一个诡异的地方。 完全跟之前的左彬是两个人! “我想说……如果你赢了这场比赛,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语气变轻了,但余小桥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是第二次,余小桥第二次害怕直对着对方的眼睛。 不过……余小桥低下头:不过,如果你所谓的精神惩罚只是这样的一点‘盘外因素’…… 黑棋落子,清脆的敲击声。余小桥的思维随着对方落子的瞬间,尽数收回,全力放到了面前的棋盘上。 左彬冷冷地看着余小桥,的确是一个集中力极佳的孩子。 突然间,他仿佛看到数年前,谭奕的惋惜,李照怒吼的声音,塔矢亮惊异的眼神,还有他们躲避的目光…… …… “你好……啊!进藤老师!!还有……塔……塔矢老师!” “进藤老师?今天的循环预选已经完了吗?” “厉害!” “把我拉来,干什么?”塔矢亮双手环在胸前。难怪他语气这么冲,因为他最近的确很忙,忙到没空来看这种走秀式的‘国际比赛’。更何况,对于日本这次的比赛,塔矢亮是极力反对的人之一——这种只有宣传,耗资巨大,意义极少的比赛……而且……看着比赛的阵容,身为日本顶尖棋手的塔矢亮是一阵火大。 更何况,那个孩子也在这里…… “你不知道比赛的阵容吗?”进藤光睁着眼睛说瞎话,塔矢再怎么反感这次比赛,但他怎么可能又不知道比赛的阵容呢!?就是因为知道阵容,塔矢就更不想来了。 “啊~啊~我一直很好奇,怎么样的后辈能让你这个孤傲的家伙一躲再躲。喂,这可不像你啊塔矢。这几年后辈向你挑战的棋手多得像樱花树上的花瓣一样,你却只对中国的左彬谈之色变……他的棋我见过,除了一点特别外没其他值得塔矢你如此……这般吧?” 进藤抱着头,他有一个兴趣就是看自己的老友兼对手塔矢亮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变脸。因为进藤光觉得一个才20岁出头的人,居然如此老练和阴沉,实在愧对于青春。 进藤光曾经说过,如果不是朋友,我才懒得理他呢!他不知道塔矢听到这句话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交了你这个朋友! “你有跟左彬那孩子……认真地下过一盘吗?”塔矢沉默了很久,才对进藤光说道:“他的围棋,让我很不舒服的感觉。” “……那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进藤光说道,看着左彬的眼光有了几分兴趣。 “别对他产生兴趣!有必要的话,避免跟他对弈……那个孩子……我很后悔那次跟他下过棋。”像塔矢亮这种层次的棋手,能够说出‘后悔下棋’这四个字,基本上比猪在天上飞还要让人不可思议。 塔矢亮的眼睛,变得很凌厉,很亮。这是一双曾经吓得余小桥那种棋疯子不敢直视的眼睛。 “我先回去了。”塔矢转身。 “这就走?”棋还没有下几步呢! “……”塔矢顿了顿:“我有话要跟高永夏谈谈。” 进藤,你的围棋跟柳昊一样,很纯粹。连对胜负的执着都很纯粹。太纯粹的人最容易受影响,所以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塔矢知道进藤光的个性……不止是塔矢知道,进藤的很多好友都知道。所以他们在暗中,帮进藤光推掉了很多很多‘活动’。尤其是辅导有政治地位的下棋之类的工作,塔矢亮在好友不知道的前提下,默默地帮他承担了很多。 这并不代表什么。就好像余小桥以前下过太多的彩棋,甚至帮着别人作弊。但也无法改变余小桥对围棋的热心,无法改变围棋对余小桥的影响,无法令她下出的棋变质,更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塔矢亮跟余小桥属于同一种人。所以很多事,他可以做,高永夏可以做,洪秀英可以做,甚至王星都可以做,但他进藤光做不得。 进藤光一听找高永夏的,立刻脸一甩:“找他来上演天下大乱吗?” “不,找他来解救世界。”塔矢已经很久没跟进藤光吵架了,他突然有点怀恋。 “目外……?”余小桥看着黑棋,冷静地进行了分析。 她不懂左彬的棋风,因为他们是第一次交手。甚至余小桥连左彬的棋谱都没看过。 但是……现在浑身散发着这么危险气息的人,真的是那么默默无名的人吗?无名得甚至连棋谱都没用留下来一张……?当余小桥胡思乱想的时候,左彬身上危险的气息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反差之大,让余小桥有种做梦的感觉,而且还是一场噩梦。 余小桥抬头看,左彬一脸平静地坐在对面,还冲她笑了笑。看看四周,也很正常,包括大厅里观众们窃窃私语的讨论声后后面大盘的讲解…… 辰旭又把鞋子脱掉,蹲在沙发上。 安自力整个人缩在沙发里,似乎要睡着的样子…… 一切都很正常啊! 不过,真的有种做梦的感觉啊。 “小桥?”左彬有点关心地口气。 单手扶上额头,余小桥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我们继续下……” 下棋…… 继续下棋…… 我……继续下棋……? 我……我,余小桥…… 距离上次在下棋中途游神的状态,有多久了?这辈子?上辈子……? “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不是真的有种做梦的感觉啊?”冷风吹过的声音。 “……你这家伙……”余小桥有了揍人的冲动。 先揍对方,再揍自己。 左彬冷眼看着,她的意志很脆弱,但对围棋的信念比最衷心的教徒还坚定。 总结:很有意思。 “想要揍人的话,棋盘上来吧。” 抓起棋子,落在目外。 王星曾经说过,用空杯心态去下棋,是最入境的方式。 空杯心态,就是掏空自己。这点说着容易,做得很难。 因为每位棋手比赛,都会怀着赢棋的思想。而这种大型的比赛,参赛的选手没有一人不是怀着满满的心来到这里。 现在叫其倒空。连余小桥,做着也困难。不过也只有余小桥,虽然困难但还可以一试。因为余小桥争取赢棋的目的很简单——只为将棋下得更好,留下更好的棋谱,享受更好的快乐。 若是输了,也有输的快乐。 但若赢了,赢棋的快乐会比输棋的快乐多出很多很多。 王星还说过,这点连他都很难做到。因为在下棋的时候,很难保持着不去思考输赢的念头。不过他也说过,如果是余小桥,也许可以做到。但那也是很多年后了。 因为胜负心是每位正在急速成长的年轻棋手必须具备的。这似乎形成了一个矛盾,一个说不尽道不破的矛盾。 余小桥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种本事,那种能够随时将自己掏空,其后又能随意将自己灌满的本事。 而且现在……看着左彬,余小桥很想赢他,非常想!所以使用空杯心态下棋的念头,在余小桥脑子里打了个转,又被压了下去。 哦……目外对上目外,三线的棋爬得恰如其分,左彬弯了弯眼睛:好棋。 27、赵雷业余五段 车子已经行驶了近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的时间,也让余小桥从头脑发虚的精神状态上恍过神来。余小桥不用担心自己被追上了,因为按照管理制度,下一班车起码要10分钟后才开。而自己更不会傻傻地站在车站等他们来抓——毕竟余小桥有手有脚,自己也会跑。 只要能离开那里,就好办了。余小桥并没有打算马上报警,毕竟你一个10岁左右的小孩,说出来的实话,跟一大群人编出来的故事相比,别人都会更相信后者。 看看外面的风景,似乎车已经行驶上了一条高速公路。而售票员也开始挨个点票了。 “小妹妹,你的票呢?”售票员最后点到余小桥的时候,见余小桥只是低着头,满脸通红。 “对不起,姐姐,我没票……”余小桥声音低得像蚊子。 “没关系……现在买也行……”售票员依然再笑,不过怎么看都有点勉强了。 “我……我没钱……”想想,那家人别说给她钱,就连钱的影子都不让余小桥看一眼。余小桥现在身上怎么又会有钱买票呢? 听说余小桥没钱,售票员脸一沉,声音提高八分:“什么!你没钱?!没钱你还来坐车!你小小年纪就学会坐霸王车啊!?” “对不起……”余小桥低着头:“我不是故意的……” 售票员也无可奈何,这里是高速路,不能随便停车,只得马起脸说:“你这个小孩,我看就是离家出走!难怪刚才那么急,身后又有个女人在追!现在的小孩都这样!受不得点委屈!你明知道没钱还上车,还说不是故意的!真是没教养!你家长没教过你上车要买票吗?” 这个售票员说得有点太刻薄了点,大多乘客都皱起了眉头。但事不关己,也没人出声。 余小桥听她提到她家人,心里一酸,不知道是这具身体的本能,来是她想起了上辈子的父母,眼睛红了:“我爸爸妈妈不在了……”说着就低咽了起来。 售票员有点动容:“真的?你不会骗我吧?现在的小孩生活过好了,就会忘了本,叛逆得很!为了博取别人同情,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这下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只见一个40岁左右,穿着西装白领打扮的男人不慢不紧地说道:“你认为像这样一个全身上下都是伤痕,又穿得如此寒酸的10岁的小女孩,会是一个‘生活过得很好,忘了本,叛逆得很,为了博取别人同情,什么话都说得多来’没事找事地坐霸王的样子吗?”男人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有力,车厢里的人都听见了。 有人开了个头,车内的乘客就纷纷开始为余小桥打抱不平了。 “俺说这个售票的,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小妹妹,俺也没多少钱,这里一点你拿去凑车票……”有一个人带头,不一会,余小桥手里就有一大捧零钱了。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余小桥感动得直想掉眼泪。 而售票员自讨了个没趣,把车票卖给余小桥后,站到一边数钱去了。 “小妹妹,这里坐。”正是一开始帮余小桥说话的那个男人,他指了指身边的空位,暗示余小桥坐了下去。 “小妹妹,刚刚你爬上车,我就看到你手上一根根的血痕,这是怎么回事?……哦,我叫赵雷,叫我赵叔叔吧。”余小桥刚坐下,男人就问道。 余小桥沉默的半天,然后才慢慢地把这几个月来的遭遇说了一遍。余小桥说话很具有条理性,没几分钟,大家都知道了前因后果。而余小桥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痕和淤青,都是最好的证据。 “畜生呀!”一个中年妇女骂道:“那些人的良心给狗吃了啊!” “是啊……” “这小女孩好可怜……”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一时附和声四起,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一方面为余小桥不平,一方面又感叹余小桥聪明,能够凭借自己智慧逃出魔掌。 “那么,你知道这车跑什么路线吗?”赵雷突然想起个问题,问道。 “不知道……不过,走一步算一步吧……到哪里都比再回到那里强……”余小桥低声地说。 赵雷完全没想到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能说出‘走一步算一步’这样的话来,不过刚刚听了余小桥条理性很强的语言后,也不觉得很惊讶了,只是摇摇头说:“你一个小孩子在外面走,就不怕又被抓一次?” 余小桥刚刚说‘到哪里都比再回到那里强’是因为‘那里’指没有围棋的地方,赵雷的话提醒了自己:万一又被抓去卖给一个相当于王家村那样的地方呢? “可是……我没地方去啊……” “这车是长途车,站点直接到成渝高速路站点。我要去重庆办点事……不瞒你啊小妹妹,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围棋业余五段证书的业余棋手,现在在重庆自己开了一家棋馆,偶尔还给大家挂盘讲解呢……围棋,知道吗?”赵雷说着,还做了个夹棋子的手势。 余小桥怎么会不知道围棋?!连忙点点头,表示知道。连看赵雷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个……你要信得过我呢,就跟我走,到我那里住两天,过两天我帮你联系北京孤儿院,好不?”赵雷觉得余小桥聪明伶俐,十分喜欢,打算帮这个小女孩。但他也考虑到余小桥也许会有‘一朝怕蛇咬,十年怕进绳’的心情,所以先试探性地问了问。 没想到,余小桥想都不想,直点头:“我愿意当然愿意,谢谢赵叔叔,谢谢赵叔叔!”余小桥谢完后,伸手在衣包的最里面摸了摸,摸出十几张皱巴巴的纸,小心奕奕地展开,压平,然后递给赵雷。 赵雷一开始奇怪地看着余小桥那过分小心的动作,似乎那几张泛黄的纸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直到他接过来,打开一看,差点没跳起来—— 稀世珍宝呀,真的是稀世珍宝呀! 赵雷极力压住激动的心情,问道:“小妹妹……这这些棋谱你在哪里找到的……” “是我在北京的时候,一个开旧书店的老爷爷送给我的”余小桥回答道。 “老爷爷,不会是业余界顶顶有名的张老师傅吧?他……他是不是头发半黑半白,这么高,很瘦,下棋的时候老喜欢用塑料棋盘铺在地上”赵雷追问道。 余小桥回忆了一下,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可是教了我好几年围棋的老师啊……”由于太激动,声音都变了。 余小桥看着激动不已的赵雷,哪里还有刚刚沉静的气质?看来这个赵叔叔跟自己一样,一沾到围棋有关的事,就好象换了个人格一般…… ‘我还跟他下棋,还赢了呢!’这句话余小桥在嘴巴里打了个转,还是吞了下去,消化在了肚子里去了。 车厢里的人大概都有点累了,大家都东倒西歪地打着瞌睡。只有余小桥跟赵雷这一大一小的两个棋疯子精神抖擞地对着几张发黄的棋谱指指点点。余小桥这几个月对着这几张纸,上面有什么早都是倒背如流,所以就当人情把它送给了赵雷,但赵雷一坚决不要。这2个人一个坚决要送一个坚决不收,推来推去客气了半天。最后由送说到了借,再让来让去让了半天,赵雷才满心欢喜地收下了。 这车跑得还满快,估计正午的时候就到了站。赵雷带着余小桥挑着背阳的地方走。不得不说,重庆的‘火炉’之称真是名副其实。这才5月份呢,余小桥的脚隔着鞋子踩在地上都好像走在被烤热的铁板上似的。看看赵雷,不愧是久住山城的,虽然额头上冒着汗,但整个人居然像没感觉似的,看来已经习惯了。 赵雷回头看了一眼余小桥说:“不习惯吧?最开始我来的时候也不习惯,今天才38度,去年重庆最高温度有45度呢!这才刚开始呢!” 天啊,45度?估计地面都可以煮鸡蛋了!余小桥咋舌:这也太可怕了吧? 28、98章:预言 目外,和高目……,如此稀有,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奇葩一朵呢!?副将的大盘评棋棋士也有热血沸腾的感觉——毕竟她也是棋手,是棋手就会爱棋。不过热爱的程度或多或少。 所以副将的大盘解说员虽然是一位年轻的女棋手,但却是比其他几位解说更为兴奋,以至于很多人开始怀疑这位年轻女解说是不是中风了。 “很少见啊!高目定式!而且白棋三线爬得很恰当,因为这样就成立了!啊!好棋!”解说员说得很兴奋,但她似乎忘记了她不是说给拥有高水平的职业棋手听,而是坐在大厅里水平较差的业余爱好者。她更忘记同台有五对棋局正在进行,她是不可以发出声音的,她只能用手谈的方式摆出变化,用无声的语言给观众交流。 但她不仅发出声音,而且还很大声。 直到唏嘘声渐大,解说员才回过神来。她有点脸红,实在太兴奋了!因为日本至从林九段去世后,高目定式的胜率就一直没用超过十位数。在日本,已经很少有人用这曾经风靡一时的定式了,也更少人去研究这走在4、6线的布局了。 没用研究就没有进步,没有进步就意味着淘汰和遗忘。 声音左彬也觉得,很有意思。因为就算在中国,这个定式也是渐渐被遗忘的定式。不过新的定式出现,必会有旧的定式被进改甚至淘汰。很正常。 可惜,余小桥听不懂他们内心的语言。不然一定会指着这个世界的棋手说暴殄天物! 因为余小桥上一世的世界里,这个定式的发展潜力十分巨大。之所以余小桥会选这个定式,是因为左彬的目外,和之前的挂角。 白棋必须取得外势才行。 左彬笑了笑,夹起棋子走在二线。他走得十分有意思,因为若忽略掉4 6线的白棋,黑棋就好像又走了一个目外一般。如果没有那颗黑棋,感觉就好像是对角的目外。可又了那颗白棋,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被黑棋往内挂角了一般。 当然,也可以看成黑棋下成对角目外后,白棋跑到上面去大飞了一下,这不矛盾。只不过这种假设有违围棋最基本也最不可动摇的基本法则:前提必须是黑白双方连下两子。 余小桥没有去占最后一个大角,而是一间开,走在上边星位上。 然后,当然是最有名的高目定式。余小桥胜在对定式的了解,和她对手对此定式的不擅长。很自然地走出了双分的形式。白棋如愿得到外势。 而双方进行的时候,始终有一个角未被占领。 余小桥看着未被开拓的疆土很心动,但再心动,也必须补掉断点。因为一旦被黑棋切断,白棋的外势立刻烟消云散!而黑棋则可得了实角又破空,往后中盘的空战,白棋无疑会被动之极。 偏偏这盘棋,空战必会异常激烈。 所以余小桥补了棋,也眼睁睁地看着黑棋脱险占住最后一个角的星。 很聪明啊!余小桥看了看棋盘大局。这种情况下,处于星位的黑子……很难让白棋挂角啊! 不过,这样的棋,考不倒我!余小桥下出了浮空的棋,跟左彬刚才干的一样,如果忽略掉星上的黑子,这将又是一个属于白棋的高目。 可惜,却是一个后手的定式。 几千只眼睛看着大盘上的副将对战,因为这五个大盘上的对弈,副将战最是奇怪。 的确是很奇怪的棋型,但是看着却不别扭。 业余棋手没有职业的高度,他们追求的无疑是兴趣。而最容易勾起一般人兴趣的不是‘好’而是‘新’。 后手起步的缺点就是太不主动。所以余小桥在上边才能如愿以偿地拿到外势。当然,左彬不是吃素的,他也拿到了同等价值的实地。 所以现在余小桥面临了两难:到底是吃掉征子,还是挡住黑棋。 这很重要。因为哪怕因为上面白棋因为外势而使白棋征子有利,对黑棋的提子也必须是越早越好,否则恐怕会被黑棋走出强烈的引征。毕竟整个棋盘,除了右上,其他两个角都是黑棋的地盘。而这个角,却还在争夺中。黑棋可以冒险,但白棋不行。 但那一步挡,却是价值5子啊!一般情况下,是怎么也不能放弃的棋,必须走掉。 余小桥在棋盘上寻找两全的方法,同时在心中暗叹:的确很优秀。 左彬看着余小桥停下来,无声地笑了。 我预言你——死局。 余小桥知道,对于初学者,越是广阔的战场,越是容易找到落子的点。但对于职业高手来说,越是稀疏的棋子,就越是让他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因为初学者跟高手是有区别的。前者只需要找一个不坏的落子点,他们的目标只是将眼前这颗棋子下好而已;后者则必须寻找最好的那一条道路,他们不仅要看自己的,还要看清楚对方的。他们必须看到一连串的攻防急所之在的同时,有时还要在必要的时候做出诱敌的假象。……等等等等。 围棋又岂是这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道得明的? 余小桥眼前一亮,他的确看到了一条两全其美的道路。深呼吸,欣慰地夹起棋子,放下。 这看起来是唯一的路。虽然看似简单,但却不容易发现。因为这是隐藏在最普通的棋下,但却有微妙的不同。 围棋有时候大势交换也不会改变全局形式,有时则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微妙在围棋里,有时候变是巨大的近义词。 白棋脱先。很普通的棋。普通到任何人都认为是理所当然。但接下来白棋的攻击,成为了牵制整盘微妙平衡的急所。对,是集所,攻防的急所。 这样,余小桥的白棋就可以不用左右为难,因为接下来只要主动进攻,不管是征子还是大场,都会慢慢转换而解决。 这就是围棋的微妙,它不管在作战还是在布局,都拥有急所,即使在看不出有棋的场所,也会有急所的存在,发现急所,会解决掉很多问题,增强战斗能力。 急所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在棋盘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说能够完全掌控着其中的变化。这是围棋的性质所决定的。围棋可称为千变,由此而得。除非下棋的人,可以控制对方的思想,或者说……可以预知未来对方的棋路道分毫不差的地步。 但,在棋盘上对围棋进行预言,那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最多最多,也只是靠着直觉看出大致的方向。棋盘上发生什么,出现什么,都不会固定不变的。 余小桥找到急所,化解两难的选择,等待对手的进攻:让我来看看,你会如何应对! 进藤光看着大盘,眉头皱了又放。他毕竟是日本的一流棋手,棋盘上的变化,看得比谁都清楚。不过另他皱眉的不是棋盘上的变化,而是…… “总觉得,这盘棋,有种很不舒服的违和感。”进藤光拖着下巴。他从一开始就感觉,这不是两个人在下棋,而是…… 持黑的左彬以自己的思维控制黑白双方,就好像一个人左手与右手在下棋般。哪怕是双方都下得很出色,但总感觉就好像一个没有对手的孩子,一人分两角在对弈。虽然不管是在白棋,还是黑棋,都是那么用尽全力。 没错……就好像……这盘棋所有的棋步,都是一个人想出的一样! “我估计想太多了……这种事没可能。”进藤自嘲地笑笑,这简直违背了围棋的基本认知。 “看出点什么没?”塔矢的声音冷不防在进藤光身后传到他耳朵里:“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只是觉得有点不符合常理。”进藤光说道:“居然让人看起来感觉像预知了对手的思想一般……很了不起!”进藤光转过头:“你不是去找高永夏‘拯救世界’了嘛!?” 塔矢听得出来自己的老友很不满,他不明白为什么进藤在某些事上就那么执着,哪怕误会都解除了好几年了,甚至到全世界的围棋爱好者都已经把4年前那档子事的来龙去脉给摸得一清二楚的情况下,这位居然还这么孩子气地……有时候塔矢觉得进藤光有时候的确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比如说高永夏这几年老是用当年的事时不时刺激一下进藤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好了,高永夏他已经来了。不过,因为怕你扰乱比赛秩序,所以他现在还‘不敢’来跟你见面。”塔矢少有地打了个趣。 “好了好了,进藤,不说他,我们来看看棋……”见进藤光越来越黑的脸色,塔矢很知趣地打住。他可不希望跟进藤光吵架,虽然他们在棋馆的时候视吵架为吃饭:所谓家常便饭。 “副将,黑棋。塔矢,你看。”进藤光指了指远处的大盘:“棋不高,但感觉做出了超水平的事,虽然也时常有超水平发挥一说,但这个……超水平发挥优点过分了。” “有种违和感吧。”塔矢淡淡地说。 “没错,不愧是我的老朋友。”进藤笑笑:“你现在应该把当初你跟那孩子的棋摆出来了吧?” “好,我背棋谱,你听着。”塔矢看着左彬与余小桥一战的大盘,开始把当初的棋谱重现。塔矢亮低声地重现了当日那盘让他都感到后悔的棋。他背得越多,进藤光脸色的表情就越凝重。以进藤光这种拥有与他名字名副其实个性的棋手流露出如此的表情,基本上只有好比天快塌的大事件了。 “就这样,这盘棋虽然最后是我赢了……”塔矢说道最后一句把声音压得很低了。他看着进藤沉默不语,耐心地等老友消化这个不算正常的事实。 过了好一阵,进藤光抬起头,表情就好像刚吃下一堆烧焦了的大蒜:“这盘棋……一个人下的?前后的风格……不,是前后失去水准……而且不是故意在之前下出错误的棋步……因为前后风格完成不同……我是说,你想表达什么?你是说……那孩子,两个……?”尽管进藤光语序很混乱,但塔矢还是很清楚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塔矢无言地点了点头:“没错,就好像你当初一样……不,你曾经那个还可以用运气解释,虽然很牵强……但那孩子……”神情闪过一丝自责。塔矢亮一直觉得,若不是自己那盘棋非要跟那孩子斗勇争输赢,逼得那孩子走投无路,也许他也不会…… 毕竟当初年轻气盛啊!虽然他现在也不过20岁的小伙子。 塔矢亮的自责进藤光是看在眼里的,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故作吊儿郎当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你还真以为你棋神啊?随便跟人家下一局,就可以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格给硬撕成两个不同观点个体?” “我知道,但如果不是因为那盘棋,也许那孩子现在不会那么彻底……虽然最近几年左彬还没有表现出来……不过我还是很担心。那个女孩子……我有种直觉,也许她会让左彬拼命,然后……” “不会的!”进藤光叫道:“她没有那个实力!你别多想!” 进藤光现在只想安慰自己这位老朋友,虽然他很喜欢看成熟稳重的塔矢亮变脸,但不代表他就希望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内疚得伤心的样子:“再说,他的那种个性,也不是那么一天两天才产生的……塔矢亮,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帮左彬瞒着这件事,不过这次比赛完后,我们一起找中国那边把事情说清楚吧。这样的人留在棋院太危险了!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包庇他!” “进藤光!你认为如果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一个很有前途,很有天分的后辈,跟你下棋的过程中……暴走了……你会撇得一干二净吗?!”塔矢亮转过身:“我叫高永夏来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那家伙挺能打的,不管在棋盘上还是在棋盘外。而且……他是韩国的领队。” 进藤光没有再说话。他的确因为自己的朋友,而自私了一回。回过神他感到自己可也真是够卑鄙和自私的……希望别出什么差错才好啊!再次看像副将赛,其实整个棋盘上不过是让人有种恍惚的错觉罢了。虽然进藤光刚才有一瞬间认为黑棋控制着整个局势,不过那是因为黑棋在一开始就留下一枚闪光弹,闪得不仅是下棋的人,连看棋的人眼睛都能产生错觉。 看着黑棋因为被攻击而自然巩固,这就好像是左彬自己用左手的白子帮助右手的黑子做厚一般。 难怪让人有种错觉啊!进藤光看不清余小桥的表情,毕竟隔得太远了,但他肯定那丫头的表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正如进藤光所料,余小桥现在的表情的确很糟糕。 因为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自己的棋,自己所找对的急所居然很自然地变成了攻击自己的利器! 何况……找不出对手之前安插的陷阱。偏偏,对手总体上的棋看起来,和自己水平差不多。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在棋盘上要控制对手的棋,把对手当成木偶玩上一玩不是不可能,但水平必须是相处悬殊才可以办到!跟自己同水平下,能够天衣无缝地瞒过自己的眼睛,安插一处陷阱,直到自己踩进去都还找不到是怎么安插的,什么时候安插的……这不是太过诡异了一点吗?这简直就好像是自己后面的思想,后面的棋路被完全看穿一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将下的棋,被对手提前预言了一般…… 对啊……余小桥恍然:所以他才叫做——棋盘上的预言师吗? 不过回头看看棋盘,好在,似乎你能够预言‘我’的棋路,却无法预言不属于我的棋吧! 虽然高永夏在此之前很是莫名地告诉过余小桥:【那样的棋,少下为妙】不过作为一名棋手、一名胜负师,怀着满满的心来到这个赛场,不使出浑身的解数下完,下好这一盘棋,又如何对得起自己职业棋手的名头! 余小桥夹起棋子落在棋盘:另一个世界中高手的棋,你预言得了吗?! 别忘了,余小桥也有一个难能可贵,并且看似也有点打破常规的天赋:移花接木。 29、嚣张少年 赵雷拉着余小桥挤出车站,便招来一辆出租车。 “师傅,直接到z区体育村xx号。”赵雷一上车,就掏出钱夹说道。 “z区?可以做847路车啊,那里远着呢!”这个出租车司机也奇怪——敢情现在奔小康的人多了,出手也阔气了吗? “呵呵,我这不是带着个孩子吗?再说我都不心痛钱还要你帮我心痛啊?走吧!”赵雷呵呵一笑,抽出了3张票子递了上去。 “好的好的,立刻就走,老师。抽根烟不?”司机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毕竟这大热天的出来跑车,还不是为了那几个钱嘛! “我说你……没见到我带着孩子的吗?不抽不抽……喂喂,你也别抽哟!”赵雷见司机已经搭上了根烟了,连忙提醒道。 那司机愁眉苦脸地把烟拿下来:“不抽不抽……唉!” 余小桥突然对早有耳闻以耿直出名的重庆人产生强烈的好感,她突然觉得,这里的人真是率直得可爱。 出租车跑了2个多小时,总算见到了z区的影子。这时候,赵雷发话了:“师傅,你一会在百货大楼停一下,我下车买点东西!” “好呐……我靠上边点停。”司机回头看了看余小桥:“小妹妹,我猜他要给你买套象样点的衣服。” 余小桥听司机一说,连忙对赵雷道:“赵叔叔,不用了……” 余小桥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雷大手一挥打断了:“说啥了,你这声叔叔白叫了不是?” “谢谢。”余小桥以前老觉得现在世态炎凉,人人都以自己为中心变得自私起来。今天她是真的被这好心人给感动了。虽然世界上自私的人还是那么多,但并不是无可救药吧? “好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别太久了!”司机趴在窗口对正在下车的2人说道。 赵雷不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头也不回,拉着余小桥往百货大楼的二楼走去。 “欢迎光临……”服务员看见赵雷热情地引了上去,但瞧见赵累身后打扮寒酸的余小桥,还是愣了下。 “恩,给这个孩子配套衣服。” …… 换了身衣服的余小桥立刻就显出精神来。只是还有点腼腆,低着头,脸红红的。 服务员结帐的时候,怎么都笑得有点勉强。虽然赵雷出手已经很大方了,这让赵雷很不解。直到快要走的时候,听到身后几个服务员小声地嘀咕:“那男人,对孩子下手也太重了吧……” 赵雷差点脚下一滑——敢情她们认为这孩子身上的伤是我打的啊? 真是做好人被别人当歹人看,郁闷得赵雷直摇头。 刚回到车上,出租车司机就在喊:“也太慢了吧?我差点就直接跑路了呢!” “恩。”赵雷还在郁闷中。 “小妹妹,你叔叔他怎么了?”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余小桥,他可不敢问赵雷——现在赵雷脸黑着呢! “没什么,气的。”赵雷接过话头把刚才的事说了遍:“做好人被别人当歹人看,你说我气不气?” “哈哈……”司机刚笑了两声,只觉身后一股凉气,连忙说:“该气,该气……嘿嘿……” 一路上,车里3个人东聊西扯,时间过得也快,余小桥下车的时候,还有点舍不得的味道。 “怎么呢?舍不得了?呵呵,我姓刘,大家都叫我老刘,以后有空要坐我的车哟!”司机笑呵呵地说余小桥说。 “恩,一定……” “老牛……老牛……一定一定”不用想,这一定是赵雷说的。 告辞了老刘,赵雷带着余小桥走进了一有五层的茶楼里面。穿过大堂,两人直接上了3楼的电梯。 “哎呀,这黑棋差口气……” “不行了,我看这黑棋死了……” “被消劫了,没救了……” 2人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激烈的讨论。 余小桥以前是业余出身,早就习惯了业余爱好者‘观棋必语’的习惯,对此见怪不怪。这还算好的了,以前在路边下棋,那更吵——路过的人都来给你‘指点一二’:那简直就是菜市场。跟以前比起来,这也就小屋见大屋了。 甚至余小桥怀疑自己这份雷打不动的集中力,就是为了应付当时跟业余棋手杀棋的时候,不被外界所干扰练成的。 但赵雷可是知道,来这里下棋的人,基本上还算是安静,就算是几个人一起讨论也不会出这么大的声,所以皱了皱眉头,打开门一看,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了一起。 “赵老师回来了!”一个站在最外边看棋的青年看见了赵雷。 赵雷走了过去:“小陈,这是怎么回事?” “赵老师,您可回来了,有人来踢馆!”这个叫小陈的青年说急忙答道。 “什么?”赵雷大惊,急忙拔开人群,挤了进去。余小桥紧跟在赵雷身后,也挤进了最前面。 赵雷挤进来一看,大吃一惊!本来以为来踢馆的应该是个至少不低于20岁的成年人,但没想到竟然是一个15岁左右的小孩。紧接着一看棋面,心里一紧:的确黑棋的一条大龙被围,怎么都做不出第二个眼,白棋只要再下一步,就可以将那条20多个子的独眼龙杀掉。持黑的是一个大约20多岁的年轻人,叫肖青,是位持有业余4段证书的人。在常来这里下棋的棋友中,还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肖青现在满脸通红,低着脑袋找出路,但找了半天,叹了口气,投子认输了。 “嘿,你说你是这里最厉害的人,也不过如此嘛!”15岁的少年语气中傲气冲天。肖青本来通红的脸色一下子刷得粉白。 哪只少年得理不饶人:“老师说这里水平还可以,看来是太抬举你们了,我看还是不过如此嘛!真是浪费我时间。” 这少年果然是天生毒牙,赵雷听不过去了,冷冷地说道:“小子,要放大话还得看我赵雷同意不同意!” 少年抬起头一扫,嚣张的气焰立刻溢满了他的眼睛:“你就是赵雷吧?上局晚报杯的季军?” 赵雷冷哼一声:“正是。” “好吧,我倒要看看输给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孩的你,下得出什么样子的棋来。”毒牙再现,这可把赵雷给气了个半死,赵雷强压住火气:“小子,叫什么名字?” “想问我名字?赢了我再说吧!”少年眯起眼睛,抓了把白子在手里。 见少年的行为,余小桥皱了皱眉头:这少年也太狂了,再怎么说,也该由赵雷先抓子啊,这是对前辈的大不敬。 赵雷见少年的行为,明显地就是在挑衅,于是不怒反笑,抓了2颗子拍在棋盘上。 “呵呵,我持白子,赵前辈,你先请吧。”少年这语气好象是在下让先棋一样,赵雷脸色沉了又沉,黑着脸把棋拍在了右下角的星位上。 ‘糟了,恐怕赵先生中了这少年的激将计了。’余小桥暗呼不妙——下围棋心境很重要,心不静,则已输二子。 30、99章:失控 余小桥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仙晓寒会说左彬的棋,其本生的存在就有着相当的精神处罚。换言之,跟这个家伙下棋就是在受一种精神上的才处罚。 左彬的棋让人有种好像他算透全盘的错觉,这种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未来被预言一般,跟他对局的确很容易产生焦虑、绝望等负面情绪。 这是左彬的天赋,他天生有种对围棋胜负的直觉。往往这种直觉会让他省去很多很多计算。加上他也是个擅长布置陷阱的棋手,刻意的部署下,让人往往有种这些全都是左彬计算好的感觉。 余小桥知道这样的对手很可怕,但她更渴望与之一战!余小桥这一辈子都会下棋,跟不同的人下出不同的棋,留下不同的棋谱。下棋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又会下出什么样的棋……在余小桥两世围棋生涯中,这些就是她关心的全部。 的确,余小桥找到两全其美的急所变成了帮助黑棋攻击自己的恶招,让余小桥忍不住停下来一遍一遍地寻找之前黑棋布置的那些蛛丝马迹。 也的确,在余小桥一遍一遍计算中,居然看不出有什么痕迹的情况下,也的确产生了对左彬实力的怀疑。 但再怎么负面的影响,再怎么消极的情绪,余小桥是不会把它们带到棋盘上来的。 对于余小桥来说,下棋就是快乐的,就算是辛苦,也是快乐并着苦。 看着白棋进攻,左彬知道自己的计划得逞了。白棋进攻反而帮助黑棋撞厚,自己走孤。他往后一靠,对手至少会花很多时间去寻找根本不存在的‘痕迹’吧?真是好用的能力……天赋……嘿。 余小桥也的确花了一段时间去寻找,这是棋手们的通病:不管是谁,遇到如此诡异的情况,都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一番。 左彬很习惯了等待,因为跟他对局的人有大半就因为这一关就直接长考后认输。他感觉自己经常无法完整地下一盘棋。想到这里,左彬有点得意,但更多的却是惆怅。 知道白棋重现落子,靠棋救孤。棋子棋盘接触的声音把左彬拉回了现实。 他没有想到,余小桥居然只停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比刚才更为冷静。 左彬突然有点高兴。自己似乎缩手缩脚地下棋,已经很久了吧。似乎跟塔矢亮那次之后,就没有过了吧,哪怕是输棋,也没有再……心中总有一种压抑的感觉,虽然他知道释放出来,他会很舒服,但直觉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他:不可以这样做! 那次之后,他只记得事后塔矢亮闪闪避避的目光。后来,他天才预言师的名头变随着棋风的改变而响了起来。天才预言师……似乎是一个很风光的称号,但谁又不知道这更深层的意义变是讽刺呢!?讽刺他,是一个不合常规的存在。 谁又知道,之后这几年,每次下棋的时候压抑住身体内的兴奋感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下得再是高兴,再是精彩,也不能兴奋起来的痛苦。 之后,左彬发现一些事,那就是往往对围棋越是执着的人,似乎就越能够承受得起他那种直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直觉。所以,他一直认为,真正热爱围棋的人,是没有负面情绪的,而没有负面情绪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棋而崩溃。 这几年,他有机会就会往日本跑,来到日本只会找塔矢亮。很多人以为他也是那众多挑战者之一,只不过是比较执着罢了……却不知道,他不过是想问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塔矢亮的态度却大大出乎了左彬的意——躲避! 有什么事值得他堂堂的塔矢亮棋手躲避!? 越是空白的,诡异的,看不清的,越能够吸引人类的好奇心。于是塔矢亮的躲避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左彬来日本的次数越来越勤快了。 左彬不懂,他只是想问清楚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而已! 因为那次跟塔矢亮下完棋后,左彬有种从所未有的满足感。虽然他连那盘棋的棋谱都记不清了。 但那种满足感……左彬很喜欢,非常喜欢!不过左彬觉得必须克制住,不明所以的,就这样克制了好几年。直到现在。 左彬抬头,身体的血液都在沸腾,兴奋得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不顾地下好这一局!虽然他的棋的确毁了一些人,不过在左彬看来,那些人都是意志不坚定的人,毁了就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另一种思想种约束着他,那就是他没有权利去毁掉另一个棋手的人生,因为人与人是平等的…… 于是,左彬在下棋的时候,往往会因为控制不住身体里那像野兽一般的兴奋感,而变得好像另一个人。但左彬知道,虽然下棋的时候自己完全变了个样子,但那依旧是自己,身体和思维,都还是自己在控制。 左彬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下来,就算输了棋也没关系,但必须冷静下来。因为曾经有位九段语重心长地告诫自己:【下棋的时候谁都可以不冷静,但孩子必须冷静!不然,你的围棋生涯……也就快到头了。】 那时候左彬还小,似懂非懂,但却把这句话记得比什么都深。 那句话是谭奕说的,是那个老狂人,老天元,辰旭唯一又敬又怕的中国职业九段棋手。左彬那时候从来没有看到过中国棋院的老狂人会有那样疲惫的表情。 但左彬向来老实,而且他很敬佩谭奕。他曾经主动告诉一直很看好他的李严,也就是中国棋院院长,告诉他,他想做谭奕的弟子。 李严那时候虽然没见过左彬几次,但他一直直觉这个孩子非池中物,所以他很快找到还在重庆的谭奕。当时谭奕只是吊儿郎当地说要观察观察,把左彬接去了重庆。棋手那时候李严以为谭奕一定会收了左彬,因为他跟谭奕还有风乾三个是一起下棋下了40几年的老哥们了,互相都比较信任对方的眼光。 但没想到,没过几天,谭奕就把左彬带了回来,用了个理由推掉了:这孩子个性不符合我胃口。 这句话把李严差点气死,跳起来就骂道:人家找弟子看资质,你找弟子看个性!!!?? 虽然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而左彬后来也再也没有主动跟着某位棋手。这让李严觉得很是亏欠这孩子,于是一直对这事念念不忘,到了现在。王星曾经笑说这两个老前辈扯了这么久的牛皮还没扯断,那么这牛皮就是指左彬这件事。 夹黑棋的手指有点颤抖,左彬觉得自己忍得真的很辛苦。明明已经亢奋了,为什么还要冷静下来,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像其他棋手那样,下出拼命的棋? 余小桥冷眼看着棋盘,她不知道坐在对面的对手的思维,也不想知道。她靠上了黑棋治孤,这手棋比逃走更有效率。但接下来就被对手冷静地拦了下来。 很冷静啊!她的对手。在短短时间内分辨出多寡,然后果断地取舍。如果是自己,一定会很舍不得,而有冲动地寻找战斗的思想吧! 余小桥皱眉:对方不进攻,自己还真没办法采取手段。就算是自己手中捏着一大把优秀猎人用过的陷阱也没法子。看来要对左彬刮目相看,最开始余小桥被左彬判若两人的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跟辰旭是一个类型的冲动派呢! 没关系……看你还能忍多久!余小桥有自信把对手给逼急。因为围棋冷静是好事,但过分忍让只会坏事! 在对方冷静过头的情况下,余小桥得寸进尺的事没少做。因为这是逼对方进攻的好办法。 棋盘上的战术,本来就源自于兵法。 余小桥真的没想到左彬这么会忍,一路下来,黑棋对白棋攻击视而不见,逢挂就飞,逢避就跳,逢窥就接,老实得像块木头。这让余小桥想起姜云一,那家伙的棋有时候奔放有时候木讷。而木讷的时候就跟左彬现在的手法差不多。 但余小桥知道,左彬绝对不是那种棋风木讷的人。所以余小桥才会想起姜云一,辰旭的师兄,谭奕的大徒弟。 如果左彬有高永夏或者塔矢亮的实力,也许对着余小桥还可以用‘不战’的方式去无形中化解对方的进攻。可左彬显然不行,他的实力跟余小桥是半斤八两,所以他对着余小桥做不到这种只有实力比对方高出一大截才能做到的事。就好像进藤光第一次跟塔矢亮对弈的时候,他对塔矢亮做的那种事一般——看似不加理会,其实轻易避开兼化解于无形。 当然那盘棋除了当事人,世界上没第三个人知道了。毕竟太过诡异,诡异得都快超出现实了,虽然之后他们都一直用‘运气’来解释。而进藤光则很庆幸塔矢亮那家伙是朋友,并且没有一直将这件事挂在嘴边,不然他一定没先老死,也会被塔矢亮给逼死。 而这边的副将赛,余小桥终于在一阵跟对方你追我赶的局面下停了下来。对方实在太能忍了,这忍得也太不正常了。 余小桥不禁想,如果自己再下无理一点,过分一点,对方还会不会忍?这已经不只是诱敌进攻深入的念头了,而是余小桥感觉到,对方没有尽全力。 在这么重要正式的正规赛事中,对方没有尽全力。这种事对某些人来说,也许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但对余小桥来说,绝对是一件足够让她愤怒的事! 左彬看着白棋发疯一样冲了过来,他知道吃掉棋子就可以避免战斗,还可以安顿好边上的棋。因为围棋有时候不是拼命就可以如愿的游戏。左彬实力很强,比起余小桥丝毫不差,当然可以退得很有深度。继续这样,会是一盘细棋,谁输谁赢看天意。左彬这几年几乎都是这样下的棋……当然前提是对手得撑到中盘之后。 但另一边,左彬也知道如果自己跟对手一拼,拼赢了就可赢,输了全盘皆输。基本上胜负也是各半,谁输谁赢一线间,看似也是天意。 理智上,左彬正在按照前者的路子走。 但感情上,左彬喜欢后者。因为虽然看起来两则都好似凭天意,但左彬更喜欢用自己的力量去拼,因为比起前者,后者还有那么大的机会让自己凭自己的战斗力一举成功,而不是忐忑不安地从现在开始就等着结局的结果。 吃掉吧,吃掉吧……左彬的理智告诉自己,夹起棋子。 扳出去,扳出去!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在诱惑,左彬夹起棋子的手一松,棋子掉进棋盒,发出清脆的响声。 余小桥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正现在处于一种天人交战的境界,她只知道左彬在考虑。 考虑,到底——是战 是退 左彬开始颤抖,然后在全场几千双眼睛下,冲了出去。 “干什么?上洗手间吗?” “是不是拉肚子了?” 左彬的动作太大,于是大家的目光基本上全都集中到他身上了。 当然,还有坐在原位的余小桥身上: “如果是对手身体不舒服,那小丫头就真捡便宜了。” “她心里基本上是乐翻天了吧!” …… 其实,余小桥心里的确翻天了,但是绝对不是乐翻天的。 左彬不是轻轻地站起来走出去,而是跳起来冲出去的!他这种动作连其他几位正在对弈的棋手都惊动了,何况是他的对手余小桥。虽然余小桥的集中力很强,但对这左彬这种擅长引出对手负面情绪的预言师,余小桥这次的集中力也大不如前。 其实左彬冲出去,第一个惊动的就是肖子宇。他虽然机缘巧合因为跟濑奈明日美的一盘赌局而找回了一位棋手该有的集中力,但比起其他人,已经弱了一些。他看看头都没抬的辰旭,再看看左彬消失的地方,再望了望依旧如老僧入定其他棋手,叹了口气。 毕竟左彬跟他在日本相处了几个月,左彬留给肖子宇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肖子宇是把左彬接纳为朋友了,现在看左彬怎么都像失控地跑出去,他有点担心。 “别想太多。”辰旭突然说道。 肖子宇连忙回头,只见辰旭还是没有抬头,看着棋盘,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想多了也没用,下不好这盘棋,回头我揍你!” 回头我揍你……肖子宇苦笑:这算激励还是威胁? 余小桥没有动,他坚信左彬会回来的。因为这盘棋虽然‘不太正常’但是一盘好棋;左彬的棋看起来虽然诡异了点,但他的确很有实力。余小桥相信,一位拥有如此实力的人,不会是什么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不管是因为什么而下棋的,他内心深处一定是热爱围棋的人。 因为那怕是腹黑如仙晓寒,在他内心深处也是热爱围棋的;不过虽然仙晓寒喜爱围棋,但跟余小桥不同,但在仙晓寒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却不是围棋,所以他才会离开。 余小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时候还会想起仙晓寒,也许余小桥也经常在想,如果当初仙晓寒留下来了,是不是就会是自己认定的对手? 想起仙晓寒,余小桥到现在还会十分惋惜。虽然余小桥知道自己的做法很自私,也给予了对方充分的理解……但余小桥还是会想:那样的一个棋手,如果没有走,那该有多好啊…… 恍惚中,余小桥在左彬身上看到仙晓寒的影子。余小桥觉得可笑,左彬跟仙晓寒完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棋风不同,个性不同,背景也不同。但余小桥就是觉得左彬,在某个方面,跟仙晓寒很相同—— 如果左彬出了什么事……余小桥开始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她突然更加莫名其妙地冒出个想法:仙晓寒离开时候的那种难受,那种无可奈何,那种揪心的感觉,尝过一次就足够了…… “……小桥……”如果左彬冲出去只肖子宇只是无言地担心,那么这次余小桥也跑出去他可就真叫出声了。 辰旭突然穿起袜子站起来。他看着余小桥从大厅消失,盯着那个入口良久。 当全部的人都认为跟棋疯子关系不错的小狂人会追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辰旭只是把刚才丢在一边的袜子重新穿了起来后,在沙发上换了个半蹲的姿势,继续看着眼前的棋盘。 “辰旭,你……” “空调太大,脚冷。”辰旭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下棋第一。” 肖子宇顺着辰旭的眼神往台下看,几个熟悉的面孔都已经不在了。看来辰旭不是笨蛋,有那几个人在,应该不需要他们掺合了吧。 辰旭自从进入中盘,棋就开始有点摇摇晃晃。肖子宇以前经常在辰旭面前发挥失常,没想到也会有小狂人在他面前发挥失常的一天。 辰旭的表现除了那个极具有震撼力的开场后,也基本上乖巧多了……是比他平时乖巧多了,至少他除了奇怪的坐姿外,没有发出古怪的声音。肖子宇没多想,只觉得辰旭脸有点红罢了。 大厅内顿时有了很长时间的冷场,两位棋手比赛途中跑出去,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连几个大盘解说员都愣了很久,才重新开始解说起来。 31、深藏不露 虽然这盘棋开局前2人都气势汹汹,但盘面上却走得并不激烈,黑白双方你围你的我走我的,并没有一点战争的味道。但布局只是开始,下至中盘战争总会来。 不过——不知道是赵雷气晕了头还是在观察上不及这个少年,十几步的布局下来,盘面几个大官子和好点都被少年先手抢到。不过看赵雷的脸色,虽然还沉着,但至少没有发黑了,算是把心态调整过来了吧。 ‘这少年布局很好,很有势头,如果就这样被他拖入中盘,那么我就太不利了!’赵雷拿起黑子,狠狠地对着白子一刺,进攻白棋。 少年抬了抬头:‘看来这个赵雷也并不是虚有其名嘛!这一手我要是接上,那么他就借力高高兴兴地跑到白地去打入,但我要是在上面补一手,他就往下一缩,自己下面的空就要被削掉……不管我怎么走都会被你占便宜,那么……’少年夹起一白子,即不接上也不补棋,而是直接点了黑棋三三。 什么?直接点三三?!无理,太无理了!赵雷看了少年一眼,却发现对方正挑衅地望着他,顿时火冒,也忘了余小桥在场,自己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既然你不管下面的死活,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啪地一声,又一颗白棋落到下面,把地给掏空了。白棋也不示弱,瞄着星位上的棋一扳,把上边黑角给破了。 这一下子,本来平和的局面瞬间被打破,行棋节奏一下子变快,棋盘一下子烽烟四起,充满了火药味。 “我说黑棋是不是过分了点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原来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看不清楚局面,开始问旁边的人。 “哼,那是白棋一开始就过分了!”刚刚输了棋的肖青不满地说。 “局面大混乱啊,赵老师的棋似乎被分开了”小陈担忧地说道。 “没关系,你没见到白棋也到处都是断点吗……” 余小桥看着盘面,虽然好象是不相上下,但余小桥知道,不出大意外,白棋赢定了。 因为上面的黑棋看上去好象眼位甚多,但并没有活透,白棋虽然看起来到处是断点,但那些都是劫材啊!一点被白棋引入生死劫,那么白棋就赢了。而黑棋上面那条大龙想要活,就只可能打劫活。因为上边的黑子死掉的话,是万万不能说成是弃子的。而全盘也贴不出什么目来了。 果然,赵雷下到后面,下棋的速度慢下来了,抽烟的速度却提了上去——他双耳通红,对着棋盘找了一遍又一遍,猛抽了几口烟后,发现黑棋根本就没有什么劫材了,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认输了。 一时间,棋馆安静得可怕,只有少年嚣张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余小桥看了看赵雷,此刻瘫坐在椅子上的赵雷像老了十岁。 “任务完成,各位手下败将,看来我还是有放大话的实力吧?” 大家脸色变得更难看,一个中年人冷冷地说:“任务完成了,你该走了吧?难道要我‘请’你出去?” 哪知少年根本不买帐:“用武力威胁小孩?这就是你们清风棋馆技不如人时用的手段?”说着,还很困惑地对面色铁青的赵雷眨了眨眼睛。 余小桥看者双方的互动,这个少年也太狂了点!但这么狂妄的少年,刚刚他在提起他老师的时候居然流露出了崇拜之色?余小桥对这少年的老师有了兴趣,而且这个少年刚刚那盘棋,有专业水平了,自己也很想跟他比一比。于是怯生生地走到他面前:“请问……我可以跟你下一盘吗?” 少年这才看见余小桥:“你?你看那些叔叔伯伯们都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你能赢我吗?我说,我可不会让你,也不下指导棋……恩,下也可以,要收学费哟小妹妹!” “让小妹妹下下看,现在的小孩,可厉害了!”不知道是谁附和了一句,大家都开始起哄。 嚣张少年又重新坐了下去:“自己打我过我,还指望这小孩能下出朵花来啊……猜子猜子!”这少年倒也有趣,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孩,倒叫余小桥一口一个小孩叫得那么顺口。可亏得余小桥脾气好,也没放心里去。 …… 这下少年持黑,余小桥持白子。双方开始你来我往地落子。下了10几手,少年看了看对面精神高度集中的余小桥,暗付:‘没想到这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人,下的棋一点也不好欺负。’渐渐地,少年眉宇间的轻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气势——一种遇到强敌而相之对抗的气势。 周围的人都呆住了,直到肖青碰了碰发呆的赵雷:“赵师傅,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小孩啊?” 赵雷呆了呆:“我也不知道……” 这盘棋在一般棋迷眼里,远没有赵雷跟这少年下的那盘精彩,甚至有点看不懂。但在赵雷和肖青这些业余高手眼里,就看出差距了:上盘棋和这盘棋级别的差距。赵雷有点灰心:自己原来还没有将这少年真正本事给逼出来啊……但更多的是震惊,对余小桥实力的震惊——天啊,谁知道这个小女孩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棋近中盘,双方的接触都是点到为止,一碰就散,最过的,也是试探性地进攻。看棋盘,细细算来,就这样走到底的话余小桥的白子会输掉半目左右。但余小桥毕竟下棋的经验比少年丰富地多,不急不噪地走着,脸上看不出一丝着急之色,仿佛落后半目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少年。 余小桥是善阵者,不急不缓地走着,然后瞄准时机,暗动杀机,打得对手措手不及。也是余小桥行棋的偏好,余小桥下出的‘怪招’曾经让很多高段者都头痛不已。 现在少年见明明是自己稍优的盘面,可就是拿不下来,心里有多郁闷就多郁闷——怎么出道来,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逼得像现在这样?于是反尖一冲:我就不信你中盘杀得赢我! 余小桥见黑棋尖冲,眼睛一亮,拿起棋子不慌不忙地一扳。 随着这手棋落下,少年脸色一下子刷白起来,急急忙忙地往后一退,余小桥往黑地一飞,黑棋委委屈屈地跟着飞:这黑空被破了,那右边的厚墙就成孤棋了! 余小桥打吃,黑棋不能容忍中间被提花,只好接上,白棋这时候却不补棋而是跑到下面二路大飞,抢了个5目左右的官子。 而等余小桥脱先后,少年突然悲哀地发现,白棋2个断点,自己居然不管走哪一边都有劫等着自己……而刚刚才粘上的黑棋是万万不能更白棋打劫的——劫材不够跟对方打就等于找死!也就是白棋明明有2个断点,但黑棋偏偏动它不得。 到白棋最后长气,少年看了看所剩无多的空地,双手拍在棋盘上:“再来一盘!” 32、100章:诡异的‘人格\’ 余小桥刚跑到赛场入口,就见左彬双手抱头蹲在走廊角落。 ……余小桥感觉这家伙就好像一只危险的野兽,所以她只是一步步挪向左彬,然后轻轻地碰了碰他头发。 这种动作就好像在触碰一只受了伤的狮子。整个画面都因为余小桥的动作变得诡异起来。 她身后,跟着3个世界一流棋手,正好看到这称得上诡异的一幕。 余小桥也很不愿意这样做,不,应该说这样做根本就不是她余小桥的风格。但人都有第六感,余小桥现在满个脑袋都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想法,那就是要尽量对眼前这个家伙表现得友好。余小桥根本不懂如何对其他人表达友好,只能尽量使自己动作轻柔一些。 左彬被触碰的瞬间,肩膀一抖,然后半个脑袋露出来,看着站在他身边的余小桥,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好。” 左彬现在的神态很像一个很有教养的绅士,当然这必须是以问候陌生人的模式为前提。 现在左彬看余小桥的神态,就好像是见到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左彬,你没事……左彬,左彬?”余小桥不是那种没事叫着别人名字玩的人,这的确是因为左彬听到自己的名字没有半点的反应。 “啊?恩,没事。”左彬的反应让余小桥感到不安,这实在不是一个正常人听见自己名字时候该有的反应。现在左彬表现得真的很奇怪,但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余小桥却是说不上来。 跟着余小桥跑出来的棋手是这次韩国的领队,塔矢亮和他的老友进藤光。事发突然,所以大家心里都吊了起来——尤其是这三位知道左彬底细的棋手。 其中,塔矢亮的脸最黑,因为毕竟高永夏和进藤光只是听说,但塔矢亮是跟眼前这家伙对过面。 左彬慢吞吞地站起来,脸上有几条不规则的抓痕看得余小桥心惊胆战。因为在她心里,自残距离自己太过遥远,这些只有小说中才会发生的事就突然发生在自己眼前,让这个只想好好下好棋的棋疯子差点没有叫出声来。毕竟要说普通,在某方面余小桥是最普通的人。余小桥怕血,一切与血有关的东西她都很抵触,包括日本的生鱼片。 有时候感觉她真的除了围棋简直一无所有,甚至一无是处! ——就连稍微大一点的胆子都没有。 不过还好,余小桥最近半年不是第一次见血,上次醉得云里雾里的辰旭用一个空啤酒瓶子砸了肖子宇一脸血的场景,余小桥也见过——虽然那次很没面子地尖叫得很大声。所以这次见到左彬半脸血痕,余小桥只是从食道至胃里翻滚了几圈,然后忍了下来。 余小桥看着左彬站了起来,忽略掉他脸上的血,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家伙站姿很漂亮。 【左彬给人的感觉不同了,虽然只是一个站姿,但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随着左彬站起来,塔矢亮的脸又黑了几分。如果他的皮肤真的可以再黑一点,也许余小桥会把他认成包公的后代。 左彬的目光从高永夏、进藤光脸上慢慢扫过,停在塔矢亮身上:“我们好久不见。”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在问候一个老朋友一样,亲切,自然。余小桥觉得如果左彬在演戏,那么他的演技简直比仙晓寒更为精湛。 仙晓寒虽然笑得也很阳光很自然,但他太过骄傲,掩饰不了他那种天之骄子的傲气。当然,仙晓寒骄傲是应该的,因为作为一个天才,一丝傲气都没用,那才让人感到怪异甚至变异。 而塔矢亮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脸已经完全变黑了。当然,变黑的不止是塔矢亮,还有其他两位。 ……余小桥现在只会循环一个问题:他还是左彬吗? 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似乎只认识塔矢亮,而忘掉了这里所有的人,包括前一刻还在跟他对弈的对手余小桥。 似乎,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开始感到陌生。 余小桥看着三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立刻展开他除了围棋以外少得可怜的想象力进行探索。而探索的结果只是叹了口气:“左彬,我回大厅等你。” “等我?”左彬听余小桥要去大厅等他,眼睛里有一丝疑惑。 “你们正在对弈。”塔矢亮沉着脸。从左彬出现开始,他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呵,不……我认输。”在左彬的眼里,根本找不出任何对那盘棋的兴趣,眼睛里余小桥甚至读到一丝不屑。 这让余小桥顿时火起。 你,这算什么! 她几步走到左彬面前,伸手抓住对方的右手。就好像她上次抓住肖子宇的手一样,往回走。 可惜,眼前这个人,不是肖子宇。所以余小桥付出了差点手臂脱臼的代价——所谓差点,那前提还是高永夏出手够快,在余小桥的手没有被左彬反扭断掉之前一掌把劈在左彬的右手腕上。手腕被劈到后不能着力,所以余小桥的手才没有被弄坏。 “管好自己的手,没确定有毒之前,不要随便乱抓!”高永夏显然对余小桥的冲动很失望。他以为余小桥至少跟其他小孩不一样,至少会保持该有的冷静。 只是他也不知道,余小桥每次在遇到跟围棋有关的事,就会变得更像一个孩子:冲动,幼稚,行为原始化。 “你功夫不错。”左彬没理会余小桥,就真的好像不认识她一样。他把眼睛对上高永夏。 ……这点在场的人都清楚,高永夏是那种可以一招放倒小狂人的家伙。 “小桥,你先回大厅。”进藤光把余小桥拉到一边。有些事,不适合让这孩子知道。 余小桥张了张口,然后摇了摇头。 “固执的小丫头!”进藤光扶额。 “进藤,你带她进去吧。”如果可以,塔矢亮也很不愿意把进藤光拉进来。只是今天的事始料未及的。如果不是在这种特定的背景下,他也绝对不会提半句有关左彬的事。但这次他不仅跟进藤光说了,还告诉了高永夏——也许他只不过是想要以防万一而已,也许他只不过是因为再次见到左彬,感慨而已……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的玄妙,人的思想每一秒钟都在改变,谁也说不清楚最后定格的那一刻。 何况,他跟进藤光一样,根本不认为余小桥有把眼前这个家伙逼出来的本事。 于是,本来不该发生的事,在特定的背景下,提前发生了。三位高手看看余小桥,感叹这孩子还真有那么一点本事。 进藤光转过头盯着塔矢亮,良久,他也叹了口气:“我在里面等你们。”说罢,他拉着余小桥离开这个充满着诡异和血腥味的地方。 要余小桥在一头雾水的前提下离开,她是是千不愿意万步情愿的。不过她奈何力气跟进藤光差了太多,所以人家很轻松地就把她跟拉进了大厅。 看到两个比较单纯的人离开,高永夏终于整了整表情,一副‘你今天吃饭了吗’的表情对着左彬问道:“好吧,现在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 这样的语言给人很高傲的感觉,但左彬却说得很自然;就好像他就算是面对国王或者乞丐,也会同样用这样的语调说出相同的语言。 虽然如此,但在场的两个棋手都能听得出他背后的意思:‘左彬’在确认着眼前这个家伙有没有资格跟自己说话。 这就好像一个流落民间的贵族,虽然混在最底层,但身上却流着贵族的血,流露出高贵的气势。又好像平易近人的殿下,虽然地位高高在上,心里却深深憎恨着自己的血液,因为高贵的血液有时候是会让继承的人付出更多的代表。 高永夏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高傲的,落魄的,愤世嫉俗的,三教九流的。但他还真没见过像这样的人——不,应该说是这样的人格。 “我,从生活最底层的角落混到韩国棋院no.1的高永夏。”高永夏扯着嘴皮,笑得似乎很没心没肺。 塔矢亮惊异地看了高永夏一眼,他是知道的,高永夏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扯到他过去的事。所以当高永夏好像说别人故事一样自己说出自己以前的一些生活背景,塔矢亮现在脸上只是表现的惊异,已经是他十分努力控制的结果了。 左彬淡淡地看了高永夏一眼,然后用完美无暇的利用地对高永夏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叫卡斯,卡斯普拉。” “哦?”高永夏挑眉,因为看着‘左彬’这样一个顶着东方人的面孔的少年,做出带有浓烈西方味道的礼仪,谁都会感到惊讶。 塔矢亮似乎早就见过这个家伙,他只是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我做进一步自我介绍之前,请允许我对这位先生道谢。”卡斯普拉微笑。至于他为什么道谢,高永夏随便用头发末思考都能想出前因后果。 塔矢亮的脸色终于开始发白了。 之前发黑的脸色是气的,发白,却是吓的。 能够吓到塔矢亮的人少得用指头数都可以数过来,而能够吓到塔矢亮的事也不多,但眼前就有这样一个人拥有这样的本事。 “感谢你这几年来对这个孩子的保护和包庇。”左彬浅浅地笑道。 余小桥从被进藤光拉回大厅,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盯着棋盘的她才确定刚才不是一场梦。因为棋盘上的残局还的的确确地存在。 只是…… 抬头看看对面空着的位置,余小桥倒情愿这是一场梦。 33、小狂人辰旭 “小子,输棋了要说‘我输了’才对吧?你老师没教你吗?哈哈”这下肖青可高兴了,见少年吃了憋,立刻开始了语言攻击。他这一带头,自然一片附和。 “哼,你还没资格说我!手下败将!”少年毫不犹豫地进行回击。 余小桥苦笑:这人嘴巴还真够毒,输棋了还敢这么嚣张。 “喂,高手,再下一盘啊!”少年对着发呆的余小桥喊道。 余小桥指了指自己:“‘高手?’说我吗?” “废话!你能下赢我,已经足够证明你是当之无愧的高手!”少年翻了个白眼。 余小桥狂汗:“那个……我叫余小桥,你叫我余小桥吧……”什么叫‘下赢了他就是高手’这个人还真是自大得可以。 “随便叫什么拉,猜子猜子拉!”少年这回客气了,让余小桥抓子。结果余小桥又持白。 这一盘,少年明显改变了策略,中盘走得老老实实,显然想把余小桥拖进官子里。但他如意算盘打错了。 想想‘上辈子’余小桥最崇拜的棋手是谁?拥有天下第一官子之称的世界第一人:李九段。以前摆棋谱摆得最多的就是李九段的棋谱,几乎李九段出的过的题,就算当时做得吐血,余小桥也是赶着一道一道做完了的。久了,甚至有些人都说余小桥下的棋里,特别是官子,都有点李九段的味道。 前面已经说过,余小桥就是一个怪才,一个拥有能把高手的一些东西变成自己的棋的怪才。 所以,余小桥的棋里,官子绝对不弱。 果然,进入官子后,余小桥的白棋,像一把小刀一样,东一刀西一刀地削着黑棋的地。等对局结束后,少年大惊:自己明明在中盘领先了10子左右的优势,竟然在官子阶段被对方反削7、8子!贴出子来,白棋依然是小胜。 少年郁闷之极,自从出道后,除了教自己围棋的老师,就连自己的师兄们,都被自己渐渐赶上,虽然各有胜负,但绝对不会输得这么郁闷! 被自己还小的女孩子连杀2局,少年满脸通红,低着头,就是不想认输。 突然站起来,一拍桌子,对余小桥丢下一句:‘明天我还要来踢馆’的话,就冲了出去。余小桥见他鼻子红红, 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好强的个性,是好还是坏啊! 少年跑掉后,大家很快地就把余小桥围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来:有讥讽那个嚣张少年的,有惊叹余小桥的,彼此起伏不断。不一会儿,大家全都跑来找余小桥指导,你争一句我说一句的,差点把余小桥给饶晕了。还好赵雷见情况不对,一把拉过余小桥:“看你们会把人家吓到的,好歹也是我的客人嘛……恩……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带小桥去吃饭,人家小妹妹还没吃饭呢!”这会大家才发现余小桥站在那里,脸都快红到耳根了,这才想起来人家不过10来岁的小妹妹,恐怕是被吓到了。 却不知这余小桥脸红这不是吓的,而是被一大群人给围住,呼吸不顺,给憋的! 赵雷说带余小桥吃饭,没想到却来到停车场。开着自己的车带着余小桥走进一家大酒店。 一个漂亮的服务小姐走过来:“您好赵总。” 这让余小桥惊讶了一下:看来这赵雷也是个有钱的主。但她可万万没想到,赵雷竟然是这家酒店的赵总经理。 “上桌好菜,送到我办公室来。”赵雷吩咐了下去,就带着余小桥进了办公室。 如果这算得上是办公室的话——你有见过3室2厅,厕所厨房卧室等聚全的办公室吗? 但余小桥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端上的饭菜给吸引了。可以说,这几个月,余小桥还真没吃上一顿饱饭。 不过,就是如此,余小桥还是吃得很有教养。如果不是见她往嘴里送饭的频率之快和空出来的第3个一次性塑料大碗,赵雷根本看不出来余小桥有这么饿。 终于等余小桥把饭吃完后,赵雷笑嘻嘻地对余小桥说:“我们就不去棋馆了,你就在这里陪叔叔下几盘好吗?” 其实赵雷心里想的是:带你去棋馆?又会被那群人给缠住,那我想找你下棋岂不是还要排队?还不如让你住在这里,只教我一个人下棋……呵呵…… 估计余小桥要知道赵雷心里在想什么,绝对会吐血。 结果,一老一小吃了饭就开始在棋盘上大开杀界。赵雷本来就喜欢杀中盘,而余小桥也是业余出身,杀棋正对她胃口,于是杀了一盘又一盘,余小桥从让先到让4子,从晚上六点杀到早上六点。 本来余小桥几个月没下棋了,棋瘾正大呢,要有个人跟她再杀一天一夜也不会觉得累,而赵雷跟余小桥杀棋,就算被让4子,也老处于劣势,余小桥时不时走出来的怪棋让赵雷看见就害怕。经常处于劣势而思考的人,基本上也不会犯困,于是2人直到第二天吃早饭,赵雷才收了手,直接走进房间,倒头就睡。而余小桥下了一个通宵,居然一点困意都没有,还精神得很,不得不说,棋瘾犯了的人,还真是可怕! 余小桥在这边杀得起劲,完全没想到昨天那个少年居然会真的跟自己杠上了。 重庆棋院就在体育村里,离赵雷的棋馆并不远,棋院2楼是象棋的天下,3楼才是围棋的地盘。 这天可以说是辰旭最倒霉最窝囊的日子了,本来高高兴兴地出去,却被一个叫余小桥的打得遍体鳞伤地回来。看着眼前这个紧闭对局室的大门,辰旭怎么看怎么讨厌。于是一脚把门揣开:“妈的!谁关的门啊!” “我!”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吼得这个嚣张的少年脖子一缩,瞪了眼那2个缩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师兄,然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呵呵,是谭老师啊。” 谭弈走到辰旭面前,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这小子!人小,脾气还满大的啊?说吧,今天输给谁了?” 谭弈太了解这个徒弟了,虽然最有天分,但个性实在不敢恭维。实在拿他没办法了,只好叫这小子出去找业余高手练练棋,但这小子臭脾气比自己当年还有过之而不及,得罪了重庆业余不少高手。今天见自己得意弟子黑着脸回来,用脚指头猜也知道是踢到铁板了。 不过,不知道怎么的,见自己的得意弟子吃瘪,自己这个当老师的,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毕竟难得看见这嚣张小子灰头土脸的摸样,还真怀恋呢! “好呀,徒弟受伤了,老师你还笑!”辰旭见自己老师翘起的嘴角,差点跳起来。 谭弈正色训道:“好你个臭小子,你老师我的棋没学到2成,到把我当年的臭脾气给学了个十足!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呵呵,老师你老人家也知道自己脾气臭了啊,我们正好臭味相投嘛!”辰旭嬉皮笑脸地说着,更挽上了谭弈的脖子:“咱俩是哥俩好,臭味相投不是?” 谭弈脸一沉,揪着辰旭的耳朵:“你小子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啊?看来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哇啊啊……老师放手啊!耳朵要掉了!!!” 34、101章:一记耳光 “唉……”肖子宇看着余小桥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进藤光带回来,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同时心也重重地落下了地。 回头看看辰旭,虽然这盘棋小狂人的集中力的确比小电脑要出色很多……但…… “辰旭,你是不是要休息一下?”肖子宇看着辰旭的脸色由红转成卡白,他已经能够想到这是什么原因了。 任谁被丢到厕所里关上一晚上,又不肯吃药就坚持上战场……不出事才怪! 可恶的高永夏!肖子宇暗暗磨牙:我们中国的棋手就活该被虐待吗??什么高手!一点风度都没有! 其实真的,这件事不因该全怪高永夏,做为世界级顶尖棋手,人家就算恶劣,也不会没有风度到如此地步……因为很大部分是辰旭咎由自取。如果小狂人肯及时吃药的话,是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的。更何况人家高永夏也的确及时送过药,如果不是因为小狂人突然发狂地用拳头招呼余小桥,那些药也就不会被他们的韩国领队大人像烫手的洋芋丢在一边了。 肖子宇骨子里还是很老实的一个老实人,骂人的话语不多,腹诽的语句还算很文明。 腹诽完韩国的领队,肖子宇看着棋盘:辰旭这已经是出现第三处失误了。 这一步棋,若是普通棋手来下,也许不算坏棋。因为毕竟辰旭走的是一手本手。 但以辰旭这个级别的棋手,居然没有看到上面一处简单的黑白双方必争手筋,那就是失误! 上面涉及到一个很大的官子,以目数计算,先走掉后冲中间的棋比先冲后断划算得多。因为这是双方都必争之地,所以白棋冲后,肖子宇基本上想都没有想夹起棋子就在上边扳了下去。 这样,虽然布局的时候肖子宇是踩到辰旭棋下地雷,甚至导致中盘战斗的厚实,但到了中后盘收官,也渐渐在实目上反超白棋。因为这次比赛日本坚决要用5目半的让子制度,所以肖子宇的黑棋显得相对轻松。 而辰旭在后盘本来就有继承他老师年轻时候,官子爱漏勺的毛病,加上他状态不佳……看着辰旭不正常的脸色,肖子宇很是担心。 可担心归担心,小电脑下手可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哪怕自己对面坐着自己的好朋友,哪怕自己这位好朋友正在生病。 当余小桥和左彬的对弈不得不中断的时候,大多观众的目光就转到了末将赛。因为末将赛是本场比赛唯一一个地道的日本人,而在场的观众,绝大对数是日本人。 虽然也感到丢脸,但不少人怀着只要本国唯一的棋手赢了,就代表日本赢了的念头,关注着末将,金诸储和黑羽田井的比赛。 所以黑羽田井这次比赛,头上顶着的压力非常大。而金诸储因为第一次参加此类型比赛,开始的时候被大厅喧闹的环境弄得无法静心。双方开局都不约而同地避免了复杂的走法。因为这两个家伙一个压力过大,一个过分紧张,所以都不敢去尝试走钢丝的激进手法。 末将赛比起副将赛的布局,显得更是平淡无奇。 不过行棋至中盘,双方也就进行了最原始的碰撞。下棋,尤其下围棋,不管棋子与棋子看似多么爱好和平,但一定会有双方相互碰撞的时刻。当黑与白一旦接触,就必然是战争的爆发。围棋是领地之争,而古往今来领地之争所采取的方式无一例外是战争。 虽然围棋的名字看似和平,围棋本身看似简单,围棋色彩看似单一。但说要用壮丽、残忍等方式来形容围棋,却是绝对可行的。 如果说最诡异的要数副将赛,最明朗的要数四将赛,最简单直接的要属末将赛,那么,最激烈和最平静的两个极端,就必是主将赛与三将赛了。 李石和乐平的对弈最是激烈。起因还是他们刚开始比赛时的对话—— ——‘听说台湾地杰人灵,果然不错,出了你这样一个天才。’乐平说这句好似恭维话的时候很诚恳,说完还摸了摸鼻子。 ——‘前辈过奖。’李石咪了下眼睛,他知道乐平绝对不是那种喜欢拍人家马屁的人。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台湾现在这么好,棋院建得也不错,为什么你就要往韩国跑?’乐平笑嘻嘻地说到。其实他是知道的,台湾的确不错,棋院的确建得很宏伟,但是,台湾棋院的高手太少!乐平去韩国,也不过是做了一个正确的留学方向:韩国的围棋,目前是最强的。 ——‘我也很费解,中国棋院高手如云,制度也不错,可以说除了待遇什么都比日本好,为什么前辈还往日本跑。’李石这话,分明就是潜指乐平是一个贪财的棋手。 17岁的乐平到底比不过14岁的小腹黑毒舌,加上比赛也快开始了。乐平脸涨得通红,这感觉就好像是刚打了一般的喷嚏,另一半却怎么都打出去来的憋闷。 解决憋闷的最好方式,就是发泄。棋手发泄的最好地方,就是在棋盘上。正好,他们面前就有一副棋盘,并且刚好将要进行一场比赛。 李石动作很快,夹起黑棋想都没想就放在了目外。 目外?乐平皱眉。他并不会因为李石小他3岁就小看他,因为这家伙的成绩是在太突出,尤其是那个‘世界围棋青少年冠军’的头衔。 这个头衔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因为他可是击倒当时在韩国击倒过二位九段而出名的15岁棋手文铭磊而取得的冠军的。 输给比自己小4岁的初段棋手,当时给15岁的文铭磊的打击不是一般大,因为当时全世界都认为冠军应该是击败过九段棋手的他。因为这事的打击,加上那时候一些其他的个人因素,文铭磊曾经退出棋坛专心学习,直到两年前才回到韩国棋院。 不过他是回去了,但他的棋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他这一辈的佼佼者了,两年的空白期不是那么容易补得回来的——哪怕是仙晓寒,在离开围棋半年不到,就已经被跟自己同辈的棋手渐渐抛离了。 因为那个头衔和间接导致一位优秀的少年离开,加上李石的成绩一直都很优秀,他的名字在过去4年里可是响亮得很。所以高永夏才会眼睛都不炸地把他指为主将。 但乐平是乐观主义者,虽然近年来15岁以下的后辈给他们这些17、8岁的‘老’棋手带来很大压力,但他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只有对着李石,乐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说白了就是第一印象糟糕透顶,所以他就偏偏不想让对面那只狐狸少年占了便宜。 只能说,这就是缘分,更说明,并不是所有的缘分都是美好的。 李石走出目外,乐平第一个就想到大斜。因为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年不可能走得老实。这只是一种感觉。像乐平这种经常四处征战的棋手来说,经验丰富了,看什么人一看七分准——当然只限于对弈进行时。 ‘真是什么样的人下什么样的棋’乐平小小腹诽了一番,很快做出了反应。 大斜是很多棋手都讨厌的定式,更多的人喜欢走稳定发展,因为这才是主流:棋都没稳,你还发展?还开战?你找死吧你! 但也就有那么部分人喜欢激进的做法,他们就好像是在杂技团里表演着走钢丝,随时都可能载下去,但他们却又无比的自信:坚信最后栽下去的一定不会是自己,这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当然,这只限于有实力的人,没有实力的人这样干,最大只能称为自大。 另一边的三将赛,因为两位棋手都来自韩国,所以两人都十分清楚对手的棋风与行棋习惯甚至连棋型的偏好都不陌生。 金泽一虽然是韩国棋手,却喜欢稳健地行棋,也就是说在布局上,金泽一向来跟一般韩国棋手不同——一点都不激进。 当然,激进并不是什么褒义词,但在韩国却很是流行。毕竟国家与国家的风俗不同,如果说日本的风俗是守旧、中国的风俗的稳健的话,那么韩国的风俗便是激进。 所以金泽一在进行对弈的时候,会很自然地选择尽量避免跟对手棋子发生接触的方式。但安自力却恰恰相反,他是不折不扣的激进派。但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一起,盘面却居然走得那么风平浪静。从理论上来说,似乎是按照金泽一的理想而行,但结果却恰恰相反。 安自力是喜欢激进的做法,但他的激进不是好像一定要拼命似地战斗。真正的激战,是看不见的。因为看不见的硝烟比看得见的战火更加可怕和激烈。 从布局一开始,安自力就用自己的计算引着黑子一一步一步地走向衰弱甚至死亡……他跟肖子宇一样,也是一个精于计算的棋手,甚至在上次的北斗杯,他还赢了小电脑。 金泽一持黑喜欢下错小目这样善于守地和坚固基础的布局,清楚金泽一行棋特点的安自力,在他第一步小目后,在自己左下角点上了三三。 以三三来布局,不是个好点,但对金泽一却是很有用的。因为这样一来,持黑的安金泽一如果要走自己擅长且喜好的错小目,那么安自力就可以立刻用进攻的方式挂上小目的角——因为虽然安自力一直称自己是棋盘上的绅士,但他也不介意为了胜利而张牙舞爪地打一架。 因为他知道金泽一中后盘的腕力。如果被眼前这个个性唯唯诺诺的家伙拖下去……安自力觉得还是从一开始拉开距离比较好。 围棋界中,偏科的问题一直是每位棋手的老大难。这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事,因为人会无意中偏好自己更喜欢的东西,比如辰旭喜欢布局,他的布局就始终比自己的中后盘长那么大一截。 当然,也只有是围棋才存在这样的偏科,因为围棋是最简单的棋类,同时也是最复杂的棋类。而且围棋充满着哲理性,比如大家也可以认为围棋根本不存在偏科一说;因为不管是谁,在一个比自己棋力高一截的棋手眼中,你全身上下都是漏洞。那你就不是因为某一科分高而偏科了,而是只有某一科及格而已。 安自力点下三三其意有三,一来他可以直接上去挂角;如果黑棋不理仍然抢走剩下一角,那么白棋尖进行压攻,那时候黑棋必须得挡了。如果再不应,再让白棋再落一子压住,那么不仅黑棋这个角被破,而且还帮人家建成一个五四三线的坚固堡垒,而且还是内地与外势兼得。那么就让黑棋占住那边的角,也就是一个完全划算的交换,何乐而不为? 如果黑棋在第二手应下,普通的走法那么肯定会形成黑活取地,白得势的局面,但黑棋必定遭到后手。如果上边黑棋长上不给白棋扳的机会,那么白棋在下面随便挂一子,就可以成功破掉黑棋上下棋型的联络,但不补,这被扳进来的棋太大了,承受不起。以金泽一的个性,大多都会扳。他无法忍受后面行棋的时候还要担心自己的死活。但那样一来,下边的大场被挂,上边左上一番交换后,结合白棋之前的三三跟上面的棋型感觉像一个棋盘上跨服巨大的菱形,这一片如果围起来,是个人都会爽歪歪。当然,围这么一大块,是不可能的,但怎么看,都是白棋棋型漂亮。 三来要是黑棋补抢角,那么白棋用最简单的方式可以绕着黑棋右上的棋子拉近距离,甚至开战都绝对不是问题。那样一来,自己就毫不费劲地把对方拖进自己擅长的节奏中来。 总之,安自力就一个中心点,就是要绕着对方右上角做文章。因为与其对角的就是自己第一步点在三三的棋子。而安自力将棋子点在三三上,也是为了预防对方的挂角。如果黑棋要压,那随便,自己从三线连上去,只要与挂在上边的白棋得到联络,边角一条龙就很不客气地先收着了。 这真是一场很简单,也再普通不过的开局了。简单得其实不用多说,只需要说道错小目和三三,就应该会有人联想到好几十种变化的边角戏。但不简单的却是安自力利用如此简单常见的布局,将对方的变化控制在了三种以内,更是利用了这么简单的开始,也很简单的拿到了主动权。 其实世界上最麻烦的事的因果往往是从简单开始,但人们一般都是要到事情无法挽回的地步才会发觉最开始的原因。 当然,在大厅看棋的业余爱好者们眼中,三将赛的比赛太过普通,普通得简直失去了职业的水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职业的水准到底是什么,因为职业棋手实在太少了。全世界下围棋的人少,而在这些少数下围棋的人之中,职业棋手更是少之又少。而在那么一小群职业棋手中,能够被选出来的参加国际比赛的棋手,在业余棋手的眼中,就可以是传说中的人物一般了。 既然是心中的传说,一般人当然觉得他们身上会有什么不一样,所以当职业棋手下出跟大多业余棋手相似或者同样的棋,很多人就会觉得‘有失水平’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才叫做职业的水平。 如果三将赛在观众们看来是有失水平,那么主将赛的棋在这些业余爱好者们看起来就是水平太高了。 李石和乐平走上大斜千变这条高空钢丝后,行棋基本上就是靠着精湛的计算力而行了。而在场的业余棋手是更不上这两位职业高手的计算力的。于是看起来吃力是理所当然的。 更何况主将赛的行棋速度也太慢了一点——不过,在复杂的局势前,没有会头脑发疯地走快棋。不过,如果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初学者,那当然就是例外了。 辰旭和肖子宇的四将赛,也没有多少人去关注。几乎在场的观众席上的业余棋手,都把目光和希望寄托在末将赛上。 因为在场的大多都是日本观众,因为这次比赛,黑羽田井是唯一的日本棋手。 虽然这种事很讽刺,但更多的人认为:只要黑羽田井这位唯一的日本棋手赢了比赛,也就表示日本赢了。 可想,黑羽田井所承受的压力有多么的大。 压力使人进步,爆发。这个例子在小狂人辰旭身上得到过很好的体现。但另一边,压力也会使人灭亡,使人过度紧张。很显然,现在的黑羽田井就是后者很好的例子。 从实力来说,金诸储刚获得段位,实力和经验相对对方而言,都占不了优势的。但他此刻有一个很好的优势,那就是没有压力。 金诸储这次来日本,本来就是抱着玩的心情而来的。他知道黑羽田井是在北斗杯跟余小桥打得不分上下的棋手,而余小桥的棋……他早就见识过了。 所以知道自己赢棋希望不大的金诸储,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放得更开,把自己的实力完全地表现了出来。以她现在的心态来说,就是:他不是来赢棋的,不是来比赛的,而是来表演自己的棋奕的。 而跟金诸储相反,黑羽田井却在过大的压力下,把棋走缓了。因为太想赢棋,因为没有退路,所以他比任何时候更为谨慎。谨慎不是坏事,但过分地谨慎就成了退缩,成了胆怯。 不管是什么样的战争,一旦一方产生胆怯之意,那么,他离失败也就不远了。围棋棋盘上硝烟四起的战争,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黑羽和金诸储,一个胆怯一个激进,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胆怯和激进都不是褒义词,但一旦激进遇上了胆怯,那边可谓如虎添翼。 等黑羽田井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中盘都已经过了。 虽然后期黑羽田井奋力直追,但奈何前期的差距太大——日本唯一的棋手,虽然在后期给大家表演了一段精彩地追击战,可惜,棋盘上的结局:输了,就是输了。 而更为让人尴尬地是,黑羽田井不多不少,刚好只差了半目没有追上。持白的黑羽田井,半目输给了持黑的金诸储。 这简直就是给日本棋院之前因为让子制度跟中国棋院争吵一事一个响亮的而过。 而且还是自己扇了自己一记。 日本棋院花费大量资金举办这个比赛,更是重视这次的比赛,不惜在赛前为了让子制度而更中国棋院吵翻。 ——日本棋院,坚持要实行五目半的老规则 ——而中国方面认为,现在大家都是7目半了,日本那样做太过守旧了,何况以现在布局的发展,黑棋所先行的利益早超过了五目半。 但最后,中国方面的劝说,还是没有撼动日本棋院那群死抱着旧则的老古董们。 虽然日本棋院以东道主的身份,赢了那次争吵,但他们却肯定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古板地坚持,输了这次末将赛。 如果这次比赛让子制度是7目半,那么持黑的金诸储就刚好输给了持白的黑羽田井1目半;但这次的让子规则被日本强行地定格在5目半,于是持白的黑羽田井不多不少,就输给了对方半目。 虽然是半目之差,但输了就是输了。在众多在场的业余棋手严重,他们不会像那么多,他们看见的就是:日本的棋手输了。 观众席上立刻传来不小的嘘声。 35、原来是你 好不容易谭弈觉得教训够了,走了,辰旭才捂着耳朵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朝墙角边站着的两个家伙瞪过去。 “呵呵,小子,输给谁拉?”谭弈一走,躲在一边看戏的2个人就对着辰旭调笑起来。 “去你们的!”辰旭白了2个师兄一眼:“刚刚差点被师傅变成‘无耳’残疾人的时候,你们可是在一旁笑得欢快呢!” “那有的事啊!师弟你聪明绝顶,哪需要我们救啊?再说了,你的耳朵被老师从小就拧起,早就有了钢铁一般的硬度,怎么会说断就断呢?”比辰旭高出半个头的大师兄姜云一幸灾乐祸地笑道。 辰旭一听,顿时火冒,嘴巴拉出一冷笑:“姜云一,我也听说你小子的胳膊也是被师傅从小扭到大,我也来试试你胳膊是不是铁臂,呵呵!” 这辰旭一下手,那可是把姜云一疼得裂牙:“小子!臭兔崽子,快给老子手!!断了!断了!!” 这时候,在一旁的张然看不过去了,跳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2位大侠都是高手,你们再打下去岂不两败俱伤?依我所见,大老爷们要斗就斗点男人的东西,吵啥吵啊?娘们似的!” 这下闹得不可开交的2人同时把脸转过来对着张然:“斗什么?” 这2个人有的时候还真默契啊……张然郁闷地想着,猛地瞟见旁边一副棋子,做了个看似高深莫测的表情,吊够了2人的好奇心后,才慢慢地吐出了2个字:“围棋。” 2人被吊了半天,脖子跟着张然的眼睛转了大半个圈,猛地见张然的嘴巴张了张,才说了围棋2个字,差点没把脖子给扭下来。 “我说你们没这么夸张吧?怎么都趴到地上去了?地上凉快是凉快,就是不太干净,还是起来吧!嘿嘿,再说了,辰辰是准备今年冲段的,不下围棋干什么啊?”张然明显地耍了人还要卖乖。他劝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没有一回不是把架给‘劝’升级了的。3个人真不愧是围棋界号称‘狂人’谭弈的弟子,脾气还真是充分地继承了他们师傅的‘精华’。 “下就下,谁怕谁?”辰旭拉着椅子坐了下去:“有言在先,下输了请客——春满大酒楼包间!” “靠,我看你还是先点点钱够不够吧!”姜云一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地抓了把棋子:“猜子猜子!” 站在一边的张然心里暗笑:嘿嘿,今天又可以免费蹭一顿了~我真是天才!正当张然在心里得意洋洋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他肩膀:“笑什么笑得这么奸诈啊?” 张然一回头,猛地见谭弈正慈祥地对着自己笑,差点被吓死:“谭老……老师,没什么啊!” 谭弈手指了指趴在棋盘上杀棋的2个人:“他们怎么突然这么听话,自己练习起来拉?恩,集中力不错!” “是啊……这不是您教导有方嘛!”张然一记轻飘飘的马屁拍过去。 可惜谭弈显然是对张然的马屁有了抵抗力,他面笑心不笑地说:“我看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的结果吧?臭小子!别以为你有多少根花花肠子我会数不清楚!说吧,这次又有什么好处?” “哪里哪里……老师您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突然张然觉得这个比喻不大好,于是话峰一转:“老师,一会儿春满大酒楼包间,你要是阻止他们,就没得吃拉,但您要是不阻止他们,我们请你喝酒!” 谭弈为老不尊地一转头:“啊?你说什么?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啊?不是下得满好的吗……哈哈……” 张然翻了个白眼,脑子里快速闪过几个字:姜还是老的辣! 现在盘面成了细棋,计算就成了关键。辰旭和姜云一都很没有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伸长了脖子在算棋。两个家伙不愧都是谭弈的徒弟,站没站姿坐更没坐相。 最后姜云一在收官的时候,漏掉一个顺序,被辰旭占了一个3目左右的便宜。这下辰旭是赢定了。 “哈哈,师兄,当仁不让……啊!哎呀,老师也在啊……哈哈”辰旭刚刚想说一些语言来损一下姜云一,结果转过头一看,只见谭弈站在他身后,更可怕的是,素有狂人之称的谭弈居然正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辰旭突然感觉北风来袭:好冷。 …… 回到余小桥这边,下了一个通宵的棋,余小桥居然好无睡意,于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拿着遥控器不断地换着频道,不知道有没有围棋直播。余小桥也不想想,现在才早上6点钟,人家电视台的主持人恐怕都还没上班呢,怎么会有直播? 正当余小桥百般无聊的时候,突然办公室的门铃响个不停。余小桥想了想,将门打开一丝小缝,对外面的人说道:“有什么急事吗?” “快叫叫赵总,包间里有几位客人闹了一个通宵,估计是喝多了,我们这边劝不过来!”一个领班模样的人对着余小桥急冲冲地说。 “哦,请等一下。”余小桥跑到赵雷的屋子里:“赵叔叔,赵叔叔!!”可赵雷睡得像死人一样,余小桥对着他耳朵一阵喊,效果居然换来的效果只是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余小桥叹了口气,对着赵雷的耳朵轻飘飘地:“赵叔叔,王星棋手来你棋馆下棋了……”余小桥知道,对于围棋迷来说,这个办法最为管用了。果然,只见赵雷猛地坐起来,东张西望:“王星在哪,王星在哪?我要找他签名……”结果回过头,只见余小桥憋着笑对着自己。 赵雷叹了口气:“小桥啊,你怎么也跟我恶作剧啊,让我再睡会儿。”说着,又要倒下去。 “不是的!”余小桥见赵雷又要去找周公,急忙拉住他:“真的有事,外面有位叔叔急事找你!” 赵雷毕竟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分析了一下:找自己的很有可能是领班,而领班来找自己一般是酒店出了状况。于是马上爬了起来,让余小桥去告诉门外的人等几分钟。 几分钟后,赵雷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对着站在一旁的领班说:“有什么事吗?” 领班恭恭敬敬地说:“是这样的经理,昨天晚上9点多钟,酒店里来了4个人,包了个雅间叫了些菜后,就一直没出来。也不让我们的人进去,我怕出事……” 赵雷做了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带我去吧,再带几个保安,他们要不开门就把门撞开!” “是!” …… 包间里一老三小玩得正疯的时候,突然被一群人破门而入。辰旭不爽地吼到:“谁啊?找死啊?” 赵雷和余小桥听着这声音和语气怎么这么熟啊,抬头一打面,双方都愣了愣:“啊!?原来是你!!?” 36、102章:塔矢亮的包庇 而门的另一面,两位世界一流年轻棋手,与本该参加这次比赛的少年棋手,对持着。 本来这位少年原来的身份,是没资格让这两位高手与他对持的,但他现在的身份,却似乎有资格了。 他说,他叫卡斯普拉。 卡斯普拉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因为实在太过怪异,就算丢到欧洲去,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名字。 只是值得肯定的就是,眼前这个称自己为卡斯普拉的人,内在绝对不是那个参加这次比赛的少年了。 “卡斯普拉……暂且就叫你‘卡斯普拉’吧,虽然这个名字编得十分没水平。”高永夏耸肩。 站在他旁边的塔矢亮眉头纠成一团。他就算再成熟,再出色,对于眼前这种事,也只能干瞪眼。毕竟他是棋手,还是超一流的。他从小学棋,从小下棋,他最擅长的事,果然还是下棋。 塔矢亮从小到大都在围着围棋转,怎么转也转不出那个圈子。虽然他有个聪明的头脑,但此时此刻,他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连话都说不上来。想到这里他还挺佩服高永夏这个同样是围棋界超一流的棋手,此时却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这么诡异的一切。但佩服归佩服,他可一点都不羡慕高永夏,更不想拥有跟高永夏一样的过往。 卡斯普拉微笑,嘴巴里却不停地吐出让人发寒的音节:“有什么关系,这位先生。我是一个被抛弃的人,所以我也有权利去抛弃任何东西,包括名字。其实我早就已经习惯抛弃这个词语了,因为很久前,我抛弃了一切,为了那个人。那个人为了另一个人,抛弃了我。” “所以现在我把自己也给抛弃了,相信我,先生。现在的我很危险。” “一个抛弃自我的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不过,只要塔矢先生你答应我个条件,我会将事情变回原来和平的样子,你们完全可以当‘卡斯普拉’这个名字和我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这个孩子,还可以回去跟那个有趣的小姑娘下完那一盘未完的热血之局。” 卡斯普拉微笑地说完这一大段话,他说得不疾步缓,自然之极。似乎这番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 忽略他说话的内容,卡斯普拉的态度就好像真的在与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谈心里话。但塔矢亮在听了这番话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冷冷说道:“你在威胁我?” 卡斯普拉轻笑道:“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威胁?” 塔矢亮一怔。 “你要他做什么?”高永夏很自然地把话接过去。 看到眼前两人戒备的眼神,卡斯普拉显得心情大好:“放心,很容易的一件事,而且不会触犯任何国家的法律,只是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高永夏和塔矢亮才不任何这是一个请求,就算是,这个【请】字也太过霸道了些。 “而且塔矢先生从内心深处,也一定不会排斥我的这一个小小的请求。”卡斯普拉笑道:“我‘请’您,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没人会想到卡斯普拉会发出这样一个请求。但高永夏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可能!” 卡斯普拉想他隐瞒左彬的这个秘密,这不可能!高永夏看着眼前这个‘卡斯普拉’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精神分裂已经是比较严重的一种了。第二人格会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并且双方都已经是独立的存在,甚至形成的独立的个性! 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虽然高永夏从之前卡斯普拉跟塔矢亮的互动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但他不明白的是,难道除了塔矢亮外,中国那边真的就没人发现这个少年的异常吗? 不过从刚才开始,高永夏就暗下决定,这件事必须要捅开,像左彬这种情况,必须隔离。 卡斯普卡就好像没有听到高永夏斩钉截铁地反驳般,他只是对着塔矢亮蛊惑:“这不是你一直都在做的事吗?就请继续吧!这对你来说,真是一件十分简单不过的事了!”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塔矢亮反驳。 卡斯普拉捂着胸口的位置道:“只是闭嘴,而且,婴儿都会,为什么你不会?是因为你长大了……你会了很多婴儿不会的东西,所以这里,就开始变满变重?其实把他倒空,就很轻松了。” “你忍心毁了这个孩子吗?他会变成这样样子,导火线似乎就是你把?这孩子的棋不错,那盘棋……虽然我接手的时候已经是残局了,但还是可以看到棋路的。总有一天,那孩子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新星……而你,却是毁掉那颗新星的罪魁祸首。” 卡斯普拉觉得攻陷眼前这位心理防线,比去攻击高永夏管用多了。高永夏自己也说过,他是从生活底层爬上来的人,他的心理素质跟眼前这位从小接受优质教育的塔矢先生是不同的。 像塔矢亮这种两岁学棋,一心钻棋眼的人,其实某个方面来说,是很单纯的家伙。这种家伙眼中只存在两种人,一种是自己在意的,另一种就是不在意的。至于其他类型,什么男女老少美丑高矮胖瘦等,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正好,左彬就是塔矢亮颇为在意的人之一。 看着脸色逐渐发白的塔矢亮,卡斯普拉知道自己成功了,至少成功地说服了塔矢亮。至于高永夏……卡斯普拉相信塔矢亮在围棋界的地位不会亚于他。 “出来太久了,似乎该回去了。其实被关起来的日子……呵呵,高永夏先生,请问现在是什么年月?”卡斯普拉转过头。 “……2006年,4月。”高永夏虽然眉头皱得很紧,但还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06年了,3年了啊,太久了,像是过30年。”转过头看了看只有20来岁的塔矢亮:“其实刚出来再次看见你塔矢先生你,我就知道没有30年那么长。但一直呆在一个没有白天黑夜的空间里,想要同步感受时间的变化,真的困难无比。”卡斯普卡说道这里,第一次在他优雅的举止上流露出那么一丝丝怨恨的气息:“被抛弃,然后再被全世界抛弃到一个永远充满黑暗,没有任何形态、声音、气味、视觉的地方……我……” 卡斯普拉想起还有两个人在现场,于是适当地停住了那句未完的自言自语,神态也变得自若高雅起来。 “再见。”卡斯普拉又回到彬彬有礼的样子。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因为身体的主动权,已经换成我了。 塔矢亮扶住突然倒下的左彬,然后看着高永夏。良久,他说道:“这件事……” “不可能!”高永夏的回答依旧是斩钉截铁。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塔矢亮神情有些悲愤。 “他是个炸药!” “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能够说得那么轻松!!” 高永夏征住了。 在他的记忆中,塔矢亮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高永夏摇摇头,这个塔矢亮,一般人说他的成熟和理智全是放屁。塔矢亮跟进藤光完全一个类型,简直是感情过多得冒泡!不同点只是一个闷骚一个缺脑,难怪两个家伙能够成为那么要好的朋友。 看着塔矢亮满脸的悲愤,高永夏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这件事……” “出了事,我负责。”塔矢亮接过去。 你负责个屁!高永夏在心里忍不住骂了粗口。看着塔矢亮连连摇头:毕竟成长环境不同啊!跟这种从小养生处优快乐成长的少爷沟通实在困难。 只是塔矢亮和高永夏都不曾知道,左彬身体里的灵魂,他的来历是无法用一个简单的精神分裂就能够诠释得了的。并且,这个诡异的灵魂,已经在左彬身体里复苏了……他会这样乖乖地回去,是因为他就算不操控这个身体,也可以利用左彬的眼睛,去看见这个世界,用左彬的耳朵,去倾听这个世界的声音。 他就这样在潜伏在黑暗里,冷眼旁观周围发生的一切。 “看来你的包庇定了,哪怕这家伙有毁掉其他人的可能性?”高永夏叹口气,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余小桥,也许因为余小桥今天是左彬的对手吧。 “这家伙的确有点才能,但我认为光凭一点才能救放过他,对其他人不公平。”高永夏冷然道。 但塔矢亮态度很坚决,他说道:“我并是完全因为这孩子的才能……高永夏,你就不能稍微用感性的一面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嘛?” “站在你的角度想,那就是你的自私,因为你不像自己内疚。”高永夏的用语很直接。 塔矢亮媒体一皱,但他知道这种事是自己无理在先,所以还是先软了语气:“这孩子追着我问了三年,这三年他一有空就往日本跑……他想畅快地下棋,不惜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许你不知道……但我很清楚。”塔矢亮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于棋手来说,像他那种情况就是最大的折磨,我怎么还能忍心把他连触摸棋盘的资格都抹杀掉,他是一个天才啊!” “我知道,你的做法是对的,但是……他没有机会了吗?这不是他自愿的。他本身没有错啊!他有什么错要去承受未来不知道多少年的空白?” 高永夏摇摇头,他的态度坚决程度不亚于塔矢亮,但一位同样是世界一流棋手在他面前这样说话,而且这个人还是从来不开口求人的塔矢亮,他也说出不太硬的话:“别把医院看成监狱,他只是去接受治疗而已。” “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围棋的地方就是地狱!他有什么错你要把他推到地狱里!”塔矢亮高声反驳。 “他的错就存在于他存在的本身!”高永夏冷笑道:“严重的人格分裂者,你还要像个宝一样护着,塔矢亮,作为同是职业棋手的我想问问你这位日本一流棋手,你脑子还正常吗?” 塔矢亮一阵无语。但没有让步的动作。 良久,塔矢亮说道:“先观察看看,可好?” “你不是已经观察了三年了吗?”高永夏冷哼。 塔矢亮看着高永夏,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人,用感性的话题跟他沟通根本不可能,因为高永夏本身就是一个缺乏情感的人。不然高永夏也不会擅长那种‘毁人’的行棋方式。 高永夏的行棋习惯不是打败对手,而是击溃对手。 “高永夏九段!”塔矢亮正色道:“鉴定一位棋手是否具有严重人格分裂这种事你和我都没有任何权威,如果一旦事情说出去,对当事人的影响是十分有杀伤力的,今天你也才第一次看到这种局面而已,这不排除偶然的可能性,不管怎么说,都有必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你说呢?” 这次塔矢亮的意思很明确,连名带姓甚至连段位都叫出来了。不是因为他在生气,而是塔矢亮在给高永夏传递信息:他塔矢亮同样是九段,同样是世界一流的棋手,同样拥有不小的威信。他高永夏现在没有任何资格去判定一个人是否患有精神分裂,因为他是世界一流棋手,而不是世界一流的医生。 塔矢亮这段话充满理性,似乎说得句句在理,但其实傻子都能看得出真正是怎么回事。高永夏突然有点佩服他,明明黑白分明的事他居然能够振振有词地说个黑白颠倒。 但高永夏现在发不起火,因为塔矢亮说的是事实。 “留住他。”高永夏的语言没了之前的坚定,这是一种很不情愿地语气:“把这孩子留在日本,留 你身边看管着。不管你用什么借口和手段,留住他,把他留在日本。” “目前来看,只有三个人知道,你我和进藤光,中国那边有没有人知道我不清楚,不过我希望你看好他,直到下次出事。”高永夏说道最后一句话,语气有点嘲讽。 至于进藤光,以他跟塔矢亮的关系,高永夏直接不作为考虑。 面对高永夏如此讽刺的语气,塔矢亮也不生气,他知道高永夏做出最大的让步了。他轻声地说了声谢谢:“我希望这件事就我们三个人……” “等我忙完了,我会回来跟你们一起处理这件事的。”高永夏没有说他要忙多久,也没有说要怎么处理,只是当塔矢亮这个同样站在世界顶尖的棋手用如此的语气跟自己说谢谢的时候,高永夏有点犹豫了。他知道塔矢亮是个多么骄傲的人。 “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啊……”高永夏嘀咕地自言自语。 “你都不懂什么叫换位思考吗?”塔矢亮平静了很多,一旦他平静下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充满冷冽地理性的贵公子。 高永夏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什么是换位思考,但他却做不到。因为当他想到,如果自己有很在意的小棋手出了这种事,自己会不会跟塔矢亮做同样的事?但他却找不出那个自己在意的人。 因为自己没有在意的人,所以高永夏不理解塔矢亮的心情。 所以高永夏只能以妇人之仁来诠释了:从小除了学棋就是学棋的家伙,心理素质就是脆! 高永夏不以为然:“反正你要是做不到把他留在日本,我也没办法。你要包庇他,就得监护他。”高永夏说得理所当然。 塔矢亮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看着高永夏,觉得眼前这家伙不愧是围棋界公认的‘杀手’真是…… 高永夏下棋擅击溃,他不懂留情,也不会留情,所以很多业余爱好者,情愿找洪秀英下指导棋也不敢去找高永夏这个韩国no.1。因为不管跟他下棋的人是谁,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是否有才华,在他眼里都是玩具,区别也不过是高级玩具与低级玩具的差别罢了。虽然塔矢亮知道造成高永夏这种性格的原因可能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塔矢亮突然有点同情高永夏,因为高永夏的无情。 因为不懂情感,所以他关心的人少,关心他的人更少。 “好了,不愉快的谈话到此为止吧,看在你的情面上,我算做出这辈子最大的让步了。”高永夏看了眼开始苏醒的左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知道的。” 塔矢亮苦笑:你这个家伙也知道‘情面’吗?如果现在站在高永夏面前的不是跟他同样在围棋界地位如日中天的塔矢亮,而是一位不知名的普通棋手要拼命保护左彬;那么就算再来十个人,在高永夏面前跪成一排,估计这位韩国第一棋手也不会眨下眼睛吧。 37、老狂人 “赵经理,你们……?” “没你们什么事了,帮我叫几个清洁工来。”赵雷摆摆手。 “我说是谁在闹事呢,还闹在我的地盘上来了,原来是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赵雷看着喝得醉熏熏的几个人,皱了皱眉头:“你们才多大丁点啊?小不丁点的给老子学喝酒!” “要……要你管!手下败将!”辰旭反口说道,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辰旭那一向灵活的舌头,这次说话竟然有点打节。 “你!”赵雷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把余小桥往辰旭面前一推:“小桥,一会把他们带到我办公室里来,看我不关门教训这臭小子!”赵雷气呼呼地说。 其实赵雷是刀子嘴,豆腐心,见几个人一塌糊涂的样子,想给他们醒醒酒。估计是不想跟辰旭再吵下去,所以找个借口先走开了。当然,这个嚣张的少年是余小桥的手下败将,还连败了2盘,赵雷不怕他不跟来。 余小桥当然也不相信赵雷会真的‘教训’他们,所以忍住刺鼻的酒精味,强笑着对眼前这个嚣张的少年说:“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辰旭一见是余小桥,酒立刻醒了2分,说话也顺溜多了:“哟,高手,真巧啊,你老爸原来是个大老板啊,真不错,真不错!”说着还摇头晃耳地装老成,估计他要有胡子,可能还会学古人先生摸摸胡子。 余小桥听罢,眼神暗了三分:“我现在在北京孤儿院里生活,由于发生了一些事,被赵叔叔暂时照顾几天。” 辰旭一下子感觉尴尬弊了,呵呵地笑了几声,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倒在椅子上的张然和姜云一一阵暴力相加:“起来了,小张,小姜!妈的,几点了!你们2个混蛋!”说这张然和姜云一不仅比辰旭大,而且也是他师兄,他倒好,非要当3人中的老大,平时没大没小惯了,2人是早就习惯了的老油条,平时一般也都由着他乱来。 “我说辰辰,别吵,让我再睡会……啊!哎哟我的妈啊!”姜云一突然肩膀一痛,猛的跳起来对着辰旭的头一阵猛敲:“靠你的臭小子!你要我变残废吗!?” 辰旭摸着头,扯了扯嘴角,突然爬上椅子上,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一副长辈口吻:“现在的小辈啊……唉,唉,唉!!!真不懂尊老爱幼啊!唉……”说着,还叹了口气,夸张地把头摇了又摇。还真学得有那么几分像。 只不过,下一秒,辰旭踏在脚下的板凳一歪,就摔倒在地成了‘青蛙王子’,还好这雅间就是为了预防客人喝醉后出意外而在地面上垫了一成泡沫,要不辰旭摔不死也会摔伤的! 只见张然笑眯眯地收回刚伸直的脚,然后‘迷茫’地望了望趴在地上的辰旭:“辰辰,原来你喝醉了就是用这么有创新意识的姿势睡觉吗?”说着还对姜云一眨了眨眼睛。 “哈哈,所以说辰辰有个性嘛!”姜云一立刻会意地跟张然一搭一唱地‘开刷’起辰旭来。 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好戏的余小桥,差点失去了语言能力,还一会儿,直到被叫来的清洁工已经提着水桶走到门口,余小桥才反映过来。 “你们能先让一下吗?”余小桥走到他们前面说。 只见趴在地上的辰旭突然站起来很客气地说:“当然让,当然让!”然后用手捅了捅渐渐石化张然和姜云一:“还不快叫醒谭老师!!” “哦,哦,哦!!!好,好的。”还是张然反映快点,跑去叫在围棋界素有‘半杯倒’之名却偏偏就好喝酒的‘狂人’并且在中国连摘天元战冠军的谭弈九段……! 而姜云一,则在石化的过程中,慢慢地酝酿出一句话:“小妹妹,高手,辰辰会听你的话,居然,你用什么方法,请问?……”估计他被打击到了脑袋,说话变得颠三倒四。 …… 当余小桥头痛无比地将这一行人带到办公室后,第一件事就是霸占了洗手间。当然不是因为酒太难闻而导致了她的反胃,而是余小桥本身不能允许自己早上起床不梳洗……虽然她昨天根本就没睡觉。 洗漱完毕后,余小桥习惯地对着镜子喊加油。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而在这段时间,除了谭弈要维护一下当老师的形象外,几个小子像脱了线的风筝,在这有限的空间里乱飞乱逛—— “哇噻!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办公室里居然还有客厅和卧室!”这是姜云一的感叹,这个比较正常,因为余小桥曾经也感叹过,不过余小桥是在心里感叹,而且也没姜云一这么夸张的语气。 但接下来对着一台水晶的灯的张然就有点不正常了:“这灯是水晶的啊,不知道能不能搬一块下来收藏……” 而辰旭更是夸张,对着屋里的3台电脑直掉口水:“靠啊,居然3台电脑,人家一个人玩三台,我们三个人抢一台……555我改行去,跟师傅混没钱途!” 这下谭弈坐不住了,掏出他那把几十年不离身的旧扇子一人一个爆头,然后拧着小徒弟辰旭的耳朵训道:“你们小子啊!一个一个想气死我啊?把我脸都丢尽了!!辰旭你这小子,转行?转你个头!跟我没前途?那我明天就把你踢出师门!我怎么会有你这个徒弟啊……你,你简直在浪费天分,浪费啊!”说到感慨之处,不免有拿起扇子对着辰旭的头上一阵敲。 耳朵被拧得通红的辰旭哇哇大叫:“呜哇,饶命啊……哎哟喂别打我头啊,我就是被老师你敲笨的……哎哟……放放放,疼疼疼!!!” 正当师徒2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喀嚓一声开了,赵雷走了进来。谭弈见状,算给辰旭一个面子总算把手放了。谭弈一放手,辰旭就赶紧就跳到了一边:离自己这个‘狂人’老师远一点,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赵雷奇怪地看着2人,总觉得这个嚣张少年的老师很面熟。如果是在平时,估计赵雷一眼就认出来了,但现在,赵雷怎么也没有将眼前这位带着一群小孩跑来喝酒闹事的人与中国围棋界赫赫有名的‘狂人’联系到一起,于是小心地问了句:“这位先生,你是……” 见赵雷这么客气,谭弈也不好扳着个脸,于是动了动嘴:“谭弈。” 赵雷脚一软,差点没站稳。几个大步窜到谭弈面前,激动地说:“您就是连续5年霸守天元战冠军,世界布局第一人,拥有‘狂人’之称的谭弈,谭九段??” 辰旭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缩到了赵雷身后,嚣张地拍了拍赵雷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怪声怪气地说:“没错,我师傅他就是——连续5年霸守天元战冠军,世界布局第一人,用有‘狂人’之称的谭弈,谭九段~~~~~” 正好,从洗手间出来的余小桥,刚好就听见辰旭这番话,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点亮了她的眼睛。 38、103章:梦与往事 左彬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把他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中最不开心和最开心的事都重复了一遍。 梦里有自己考上职业棋手后全家人一起庆祝的画面,有爸爸为了给自己买个好一点的木质棋盘而连续3个月都尽量少抽烟省钱的约定,有妈妈送自己去参加职业考试的插曲,有生日收到许多卡片的童年。 也有爸爸的那一耳光,有的妈妈的低泣,有自己最崇拜的棋手谭奕失望的眼神,有以前给他送过卡片的朋友们落井下石的嘲笑,有塔矢亮回避的神情…… ……更有爸爸妈妈那句话: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下什么棋……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只不过是很羡慕那些可以笑着下棋的人。 我只是想要找回小时候下棋时那种快乐的感觉。 如果下棋不再快乐,而成为自己的负担;对弈的时候不再有激情,只有无穷无尽的压抑;那么自己还算是一位职业棋手吗?棋院还应该拥有自己的位置吗? 小时候,接触到围棋的时候,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很偶然,几乎已经忘记了。但是看见别人对弈的那种心动的感觉,却让自己十分的愉悦,明明看不懂棋盘上单调的色彩,也不清楚两个老人一来一往地往那上面放东西是在干什么?但不管是下棋的人还是看棋的他,都显得很专注。 那年暑假,左彬天天都往那个茶楼跑。 本来是一群闲人聚集的地方,多了一个小孩子,大家都很喜欢。 于是那个小小的茶楼里聚集的一群业余棋手,成了小左彬的启蒙老师。 左彬学得很快,速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短短暑假,茶楼里已经没人是左彬的对手。 这孩子是个天才!所有人都这样想。 他们很激动地拉着左彬的手,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左彬想了想:当一名老师。 那时候左彬还太小,所以左彬并不知道还有职业棋手这样一个职业。 那段时候,可以说是最快乐的,那个暑假,也是最充实的。左彬渐渐喜欢上了对弈的时候让他兴奋的感觉,每天跑出去下盘棋已经成了习惯。到后来,如果一天不下棋,左彬就会觉得少了些什么,就好像没有刷牙一般的不自在。 什么时候在尝试着走上这条路的……也记不清了。也许是有人告诉他可以试试,也许是自己主动想要下一辈子的棋。 那时候,爸爸妈妈很支持。 那时候,家里不富裕,也不贫穷,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快乐三口之家。 那时候,家里还没有棋盘,于是爸爸连续省了三个月的烟钱,当做私房钱给左彬买了他人生第一个木质棋盘。 那时候的左彬水平虽然不高,也没有接触到任何一个职业棋手,那时候的左彬很平凡,就跟大多数孩子一样,没有对未来明确的规划,也没有太过坚定的目标,但他依旧很快乐。 第一次参加业余比赛,第一次得到奖杯,第一次因为赢棋笑,第一次因为赢棋哭。 第一次参加职业考试,捧了个业余五段的头衔回家,得意洋洋地把业余五段的证书举起来跑到那个茶楼炫耀。 大家都笑着说是‘名师出高徒’。 那张业余五段证书被左彬请爸爸挂在客厅,挂得高高的,让人一进客厅一抬头就能看到。 第二次参加职业考试,捧了个业余六段的头衔,过了自己11岁的生日,大家都在祝福他,小伙伴们写卡片给他,鼓励左彬第三次一定能考上。 那张业余六段的证书给左彬压在了箱子底下。 妈妈为了让左彬很好的学棋,花了高价让他跟着一位职业棋手学习。 家里不富裕,这样一来就更拮据。但左彬还小,他不懂太多,他只知道自己越来越在意围棋,越来越想下棋。 他一直都很感谢自己的妈妈,是她让自己第一次接触到职业棋手。 左彬的才能引起职业棋手的注意,他把左彬推荐给了李严——中国棋院的院长,也是那位职业棋手的老师。 李严对左彬很是欣赏,左彬终于享受到两个月正规研究生的培训。 左彬那时候懵懵懂懂,他只是觉得下棋的时候很快乐,很开心,很舒服…… 如果不给左彬下棋,左彬会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他会觉得很不开心,很不快乐,很不舒服…… 李严对左彬的欣赏,大多也就在于左彬的这种纯粹。 于是左彬在12岁的时候,参加第三次职业考试。 第一次考试,他获得的是业余五段的证书,他很高兴。 第二次考试,他获得的是业余六段的证书,他很沮丧。 第三次考试,他终于成为一名职业棋手。 爸爸妈妈把房子里挂满彩带,茶园的叔叔伯伯阿姨们把挂满彩带的房子挤得满满的;朋友们祝福的卡片如雪花一般飞来,左彬笑得很开心,很大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左彬的学棋路很平凡,很顺利,当然,也很开心。 但就是由于太开心,所以左彬就越是放不下围棋,更是依恋上下棋带给他的快感。 那时候,大家都说,左彬是中国棋院的一颗新星。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颗新星,还未升起,就已经陨落。 走进围棋界这个圈子,自然渐渐地会对围棋界几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都有所耳闻。在左彬的心中,他一直崇拜那个轻狂的老狂人。崇拜那个人的事迹,佩服那个人的个性。 如果不是当年狂人狂妄的表现,也许中国围棋的复苏会延迟很多年。 这些往事,都是中国围棋界乃至整个世界棋坛都家喻户晓的故事,说到谭奕,不得不提到他的老师,那个从未留下棋谱,事迹却名震界内界外的人—— 当年狂人老谭奕、疯子风乾和李严,还有那个当时被誉为围棋界几百年难得一见天才孔方,四个人是中国围棋界的四杰,而谭奕、风乾和李严,也被称为了少年三英。 那时候,三个现在在中国围棋界大名鼎鼎的老将当时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而那是年过30的孔方则是他们三人的老师。 三人虽然师出同门,但行棋特地却是大不相同:谭奕偏好布局,行棋飘逸,战术诡道不定;李严行棋中庸,落子一板一眼;而风乾则偏向轻狂,最为好战。 而孔方的棋,到现在没人知道,因为那个几百年难遇的天才,就那样失踪了,连棋谱都没有留下来。 虽然孔方的棋谱没有留下来,但他的传承却留了下来,而且他的三名弟子,后来全都成为了中国围棋界长时间的中流砥柱。至于孔方的实力,大家也只是在他的三个弟子口中浮想连连…… 谭奕说:他跟老师学棋数载,却只学会了布局。 只凭这句话,很难想象,教出这三个弟子的孔方,他的棋会是如何之高。 后来网络上曾经出过一个sai,许多人在猜测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孔方,但却被谭奕三人否决了:sai棋是不错,但绝对不是孔方。 那时候时局动荡,曾经因为战乱而被迫流落日本的孔方遭到了严厉的□□,连带牵连了他的弟子们。那时候中国很多人饭都吃不饱,谁会去下棋?甚至很多人都说这是玩物丧志!玩这种消磨精神和斗志的玩意,还不如去种地,去劳动! 所以中国的围棋界基本上可以用‘风雨飘零’来形容,虽然在中国许多人都喜欢这项老祖宗传下来的运动,但在那样的时局中,就算家中有棋盘,也不敢拿出来啊! 说起孔方的事迹,以及为什么被□□,还有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却未留下任何棋谱,只能从他少年谈起。 孔方早年因为家贫被迫离乡偷渡到日本当船工,却正好碰上日本内乱。很快他跟同乡一起的人走失。那时候就算有劳工死在工场也没人会去注意,何况是失踪一个少年。 但孔方还很好运地活了下来。之所以说他很好运,是因为他遇到一个日本妇人。妇人丈夫被迫拉去打仗,儿子也在内乱中被杀,所以看见跟儿子差不多大的孔方,就好心收养起来。那时候正值战乱,基本上人人自危,谁会管别人的死活!所以孔方也是运气好得冒烟,才遇到这个一个愿意收养他的人。 孔方在日本呆了十来年,日本后来时局逐渐稳定,人们的业余生活充裕起来,围棋界也就变得朝气蓬勃。 孔方的围棋,就是在日本学习的。 那时候,他从师的是日本很有名的一个棋手,也是当代的本因坊。这位本因坊连续霸着此头衔3年,却在第6年被自己当初心血来潮收的小徒弟孔方踢了下来。孔方顿时名气大振,而界内人士都说他是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围棋界更新换代如此之快,十年难得一遇便已是很难的,更何况是几百年难得一遇?记得当年本因坊秀策,最多也被誉为百年一遇。 但令日本尴尬的是,孔方虽然在日本生活十多年,但他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华人。那时候乱得很,户籍什么的都难以扯清楚,因为那时候每天都在死人。所以孔方是跟着那个收养他的日本妇人儿子的日本户籍。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一个中国人。 孔方顿时遭到日本高手们的‘围剿’,但面对这种情况,血气方刚的孔方却是将那时候的日本名将一一斩下马来。那时候日本第一可以说是世界第一了,因为那时候日本的围棋的确堪称世界无敌。 但就是世界无敌的日本围棋,却被一个华人来的青年给打得遍体鳞伤。 孔方的事迹立刻在围棋界引起轰动,就算不是围棋界内人士,对于一个异国青年,一人挑断所有日本高手的事迹也有所耳闻。 那时候孔方甚至还受到过匿名的恐吓信。 但孔方依旧将连胜的记录保持下去。很好笑的是,日本最高的连胜纪录居然是被一个中国人留下的,而之后那么多年,却没有能够突破它。 但虽然孔方看似在日本处处受敌,却也有真心为他高兴的人,那个人就是日本的老名人,左藤九段。 虽然左藤九段不是孔方老师,却一直十分看重这个天资过人的华人少年,他并没有对孔方报以门户之见,而是尽心尽力地指导他,照顾他,可以说,孔方的成功,离不开左藤名人的帮助。 后来孔方听到国内围棋界的呼吁,决心回国的决定,让当时已经年迈的左藤名人郁急攻心,当场吐血。后来有人鉴定,左藤名人那么早就过世,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孔方回国的打击。 39、再来踢馆 “啊,高手!”余小桥刚刚走出来,就被姜云一和称旭的‘二人双重奏’给吓了一跳。 “喂喂喂,姜云一你这个死人,乱叫什么呢!”辰旭丢了个鄙视的眼神给姜云一:“你又没有跟她下过棋,跟着老大我瞎起什么哄呢你!” “啊……原来你跟她下过棋拉?哈哈,原来你输给小妹妹拉?难怪对人家那么客气呢,哈哈……哈哈……哎哟,哎哟……我肚子好痛……”姜云一最大的乐趣就在于看自己这个嚣张的小师弟出丑。这不,整个人趴在赵雷客厅那张名牌大沙发上笑得直打滚,直到谭弈看不下去了,在他脑袋上给了实实在在地一个巴掌,才把他给‘敲’停了。 姜云一委屈地抱着头,谭弈着下子给真给他敲痛了。 而辰旭脸都快黑完了,不怒反笑地对姜云一说:“要不,师兄您跟她下2盘?” “呵呵,辰辰你这不是见外吗……”姜云一暗叫不好:每次辰旭叫自己师兄或者是用敬语的时候的时候,就代表他真生气了。 一直被遗忘的赵雷这时候跟用力地咳嗽了2声,终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你们还是先洗漱一下吧,换洗的衣服我都准备好了,各位的衣服我会交给员工清洗……这个,谭老师,您看……?” 喝了酒出来,满身都是酒味是很不舒服,于是简单地跟赵雷道谢后就像带着几个徒弟整理去了。 等他们都走掉后,余小桥才开口:“赵叔叔,他们是谁啊?” 赵雷兴奋地说:“小桥,哈哈,你知道吗?他们喊做老师的人就是有名的棋手谭弈,狂人谭九段啊!” 见赵雷这么兴奋,余小桥知道那个像老顽童一样的人一定在围棋界很有名头,瞧赵雷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不过余小桥还是很好奇地问:“那么那位谭棋手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怎么样的人嘛……”赵雷饶饶头苦笑道:“是一个比他徒弟还嚣张,还骄傲,但偏偏却对围棋情有独忠一辈子的这么一个人吧” 余小桥了然,赵雷虽然表达得很简洁,但余小桥却充分地知道了其中的份量。 “……恩,他是签名也是整个围棋界最不容易得到的……”赵雷想了想,突然面色古怪地说道。 余小桥却听得糊涂:难道是因为个性太傲慢的原因? 等几个人都换洗完毕后,赵雷把善后的事全丢给一脸苦笑的领班,然后带着一行人进了车子,往清风棋馆出发。期间,赵雷拿了把白面扇子请谭弈签名,谭弈接过笔,竟然显得有点尴尬,但又不好拒绝——毕竟人家帮你这么大的忙,还免了你的饭钱。 于是,几笔画下来,面色泛红地将扇子递还给了赵雷。余小桥坐在赵雷旁边,斜眼一瞟,终于明白赵雷为什么说谭弈的签名很难得到了——没想到在中国围棋界拥有元老身份分量的‘狂人’,写的字实在不敢恭维。余小桥私底下觉得,跟他在孤儿院里那一群小学同班同学,有些都比他的字写得好看。 很明显赵雷早就知道了,高高兴兴地收了下来,嘀咕了一句后开始专心开车。余小桥离赵雷比较近,耳朵也比较尖,虽然赵雷嘀咕得很小声,但余小桥还是听见了—— “至少也要抽空好好把自己的名字练好点吧。” “同感。”余小桥小声地接上。 2人相视而笑,只是不敢笑出声。 很快,就到了赵雷的清风棋馆。辰旭一个窜步冲过去,一脚踢在大门上,发出‘碰’地一声,吓了余小桥一跳。而罪魁祸首此刻看着没被踢开的门,还一脸地郁闷:“nnd,怎么这门比我们棋院的门还结实呢!” 谭弈走过去一脚踢在辰旭的屁股上:“你这个小混蛋!踢爽啊?忘了我的存在啊?” “哪有哪有……师傅脚下留情啊!”辰旭捂着屁股跳到一边。 几乎同时,门被从里面给打开了。 “那个混蛋……啊……您哪位?”叫小陈的青年刚把门一打开,昨天来踢馆的那个嚣张少年居然被眼前这个其貌不扬、40开外的人给踢得哭天喊地。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他哪位,他是我师傅谭弈!”辰徐翻了翻白眼。 过了几秒种,小陈突然转身就跑。只听见一句:“谭弈九段来了!”之后一阵霹雳哗啦,没一会儿,以谭弈为中心,余小桥几个人被棋迷团团给围住了。 “散开散开,有什么好看的!”辰旭十分不喜欢这种被当猴子参观的感觉,于是很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就是,我们师傅又不是猴子……哎哟……”张然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谭弈给打了回去。 “好了好了,大家先进去,这样我们都没法移动拉!”赵雷这一发话,大家出注意到他的存在,毕竟他是这里的老板,而且这样围着人家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于是一阵折腾,一行人终于在棋馆里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辰旭一坐下来,就大声地吼道:“少爷我又来踢馆拉!” 这回大家都迷茫了,肖青拉过赵雷说:“老赵啊,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我把踢馆的给请来了,哈哈!”赵雷卖了个关子,可把肖青搞糊涂了:这是什么世道啊?现在都流行请人来踢自己的馆?! “得了你的!刚坐下来就乱放屁!”谭弈也不管这是大众场合,直肠子直捅地教训徒弟。 余小桥也糊涂了:这年头,当师傅的跟着徒弟一起耍酒疯不算,还当着众人暴粗口……难怪会教出那么傲慢无理的徒弟来。 余小桥还没想完呢,谭弈就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了:“昨天那小子黑着脸回来,但没想到他居然输给了你这样一个小姑娘,你能赢得了辰旭那小子,说明你最少也有冲段的实力,跟我来下盘吧,让你3个子。” 这会儿,余小桥才知道那个嚣张少年叫辰旭。 “老师你不公平,你跟我下还让4个子呢!”辰旭大一旁喊道。 “公平得很!你小子自己棋臭怪不得别人。”谭弈毫不犹豫地吼了回去。 这时候肖青凑过来哈哈大笑:“这叫什么来着,一物降一物!” “哼,你跟我下一盘,有本事你赢我!”辰旭顶了回去。 肖青顿时满脸通红:“你,臭小子!” “怎么?怕了?”辰旭挑衅道。 “谁会怕你!下就下!”肖青这是被赶鸭子上架,虽然明知道自己棋没辰旭高,但他就是看不惯辰旭嚣张的样子。 辰旭跟肖青那边粗脖子瞪眼的时候,谭弈跟余小桥这边也开始了。 40、104章:梦与往事(中) 孔方是悄悄离开日本的,一来他怕日本方面不放行,二来他实在开不了口跟收养自己多年的的妇人和一直帮助自己成长的左藤名人道别。 他离开的前一天留了两封信,分别给在日本唯一关心过他的两个人。 孔方一走,对左藤名人的打击相当大。当时的左藤名人可是将日本围棋界发展的所有希望都系在孔方身上的。后来左藤名人提前隐退,不再愿意过问棋院的事。直到孔方都走了十几年后,晚年的左藤才收了当时颇有才华的少年塔矢行洋为内弟子,可惜的是,他教了塔矢行洋不到两年就撒手西去,甚至没有看到塔矢行洋考上职业棋士的那一刻。 直到现在,将孔方这个名字默认为禁语的潜规则还存在于日本棋院,甚至年轻一点的日本棋手,都不曾知道这个当年轰动一时的人物了。 孔方回国后,发现战争已经过去,虽然整个社会因为刚经历了一次战争而伤痕累累,但大家都相信总有复苏的一天。在没有战乱的日子里,生活只会越来越好。孔方一回去,立刻带动中国的围棋界进行复苏,那时候中国连个像样的棋院都没有,还是一个对围棋颇为喜爱的地主将自己家的茶园让出来,修修改改地办成了一个简易的棋院。 回国后的孔方在国内遇到了三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分别把三个个性完全不同的少年收为自己首批内弟子。 这三位少年也就是那时候鼎鼎有名的围棋界‘三英’——谭奕,风乾还有李严。 那时候估计谁也没有想到,后来个性木讷的李严会成为中国围棋界最有威严的院长,性格放荡叛逆的风乾成为了国少队和国青队的总教练,而最为热情积极的谭奕最后却没有留在北京棋院,而是背着棋盘到处飘荡,最后才定居重庆。 由于孔方的回国和一系列活动,渐渐的国内开始有了一些原始的围棋活动和比赛。正当孔方开始考虑可以联系参加一些国际比赛的时候,却遇到了国内自爆的乱动——大□□。 那时候受社会风气的影响,人们的思想开始变得极端,于是仇富等情绪日益高涨,首先遭殃的就是各个地区的地主们。 那位好心送茶园给孔方他们当棋院的地主也没能够幸免于难,他的财产被抢一空,说是没收后用来‘充公’。那时候流行的就是:国家只要还有一位人民群众在饿肚子,就不能让这些为富不仁的地主好过! 活动搞到后来,一些人是人人自危,甚至一些鲜艳点的衣服都不敢穿出家门,害怕被人家‘告发’。 而因为孔方他们所在的棋院是地主送的茶园所改建而成,于是同样被查封。而孔方早年生活在日本,于是还被当做‘重要严打对象’被抓了起来。 好在当时谭奕、李严和风乾三个少年还年少,未满15岁,于是幸免于难。 三个少年毕竟年少,被吓坏了,所以并没有反抗,眼睁睁地看着孔方被带走。 后来还是谭奕先发现不对,要找‘当官的’一个说法,于是闹到了派出所,惊动了‘上面的人。’ 当时几个壮汉来抓一个瘦得像猴精的谭奕,谭奕也是灵活,硬没让人抓住,反而拿着一把生锈的砍柴刀抵到那个所谓的‘主任’脖子上,吼着要人方了孔方。 谭奕当时沙着嗓子说了一大堆话,大多都是骂人的话。但后来人们流传下来的话却有那么几句—— 【我老师自小就受苦,他完全可以在国外享福,但他还是回来了,他为了什么!?】 【我老师一不偷,而不抢,三没犯法,四没有祸心,你们该抓的不去抓,全是废物!】 【说什么为了大部分牺牲小部分,抓我们老师这样的好人,难道就是为了那些四肢健全却去当乞丐的人吗??是这样的话,老子也去当乞丐!你们不去抓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却来抓我们这些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人,你们全是一群□□的臭虫!】 【老子谭奕行不改名做不改姓!没啥亲人,贱命一条,今天给你们拼了,砍死一个老子赚一个,砍死两个老子赚一双!】 那个主任被吓到了,他是个圆滑的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主任。像那种人,基本上是什么人都不怕的,就偏偏怕不怕死的人。愿意很简单,因为他怕死。 于是后来谭奕还是被拉开了,惊魂未定的主任把不到15岁的谭奕也给关了起来。 那时候李严和风乾都被谭奕的疯狂彻底吓呆了,因为谭奕虽然平时是好动,但绝对不是个冲动的人。两个少年顿时没了主意,还是李严提议把孔方的事迹传出去,也许利用社会的舆论会让那些人有压力,从而放人。 于是唯一上过学的李严就在他们共同的破宿舍里写稿,风乾每天晚上都翻到一些文学家,或者看起来有影响力的人家的阳台上塞‘传单’。 不过两个孩子的话,是引不起什么效率的。这就好像是一件明明是正确的答案,如果只有两个人说它是对的,其余200个人都说他是错的,那么另外的人一定会站在人多的一边说那个答案是错的。而现在李严和风乾遇到的,就是这种困境。 好不容易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注意到这事,不过也只是注意到‘谭奕不到15岁就被关起来’这一句话而已。他在杂志上发表说:15岁以下的少年不该关起来,而是要去帮助他们改造。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让人很满意,但至少谭奕被放出来了。 当时谭奕被放出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压着眼泪说:老师那么爱棋的一个人,却被关在那里面,我还以为进去后可以陪老师下下棋,却连老师的面都没有见到。老师救过我一命,我没读过书,不懂什么文化,但有恩就要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要去救老师,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当我给老师还命! 谭奕这话一出,吓得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出来的李严和风乾连忙拉住他。后来风乾没办法,只好一拳把自己的师兄打晕,然后两个少年带着晕迷谭奕回到那个破烂的宿舍想办法。 后来还没等他们想出办法,三人就收到‘上面’的话:三人行为极具影响社会风气,并且还是‘崇洋媚外’的孔方徒弟,所以要严加看管。李严和风乾双双被分配下乡放羊,谭奕则更惨,他被分配到煤矿产当小矿工。 当时谭奕被带走的时候笑得在场所有人的毛骨悚然,他说:你们会后悔的。 后来事实证明他们的确后悔了,因为后来那个煤矿场所有的人都学会了下围棋。 于是谭奕再次被掉到一个车间当车工,于是那个车间的人有人到现在还是谭奕的棋迷。 上面的人没有办法,于是又把他调回了煤矿厂,不过分配的工作量比大人的还多。那时候谭奕又瘦又黑,但硬是咬着牙没求过一次饶。 相比谭奕,李严和风乾却要幸运许多,因为他们两个是被一起下调的,所以互相还可以用树枝在地上画个棋盘对弈。 虽然生活很艰苦,但三人一直没用忘记自己的老师。 奈何三个没有背景和势力的少年,虽然做了很多努力,但他们直到后来‘大批都’结束,都没有把孔方救出来。 三年的大□□结束,有人笑有人哭,但更多的人是高兴的。刚结束大□□的时候,国家更乱,除了万民高呼要其下台的那几个官员相续下台后,最高潮的就是给在大□□中被害的人平反。 谭奕三人当然也是被平反中的其中之一,三人三年后重逢,都显得尤其高兴,并约好一起去接他们的老师回来。 但‘上面’给他们的消息却是一道晴天霹雳:孔方失踪了,就这样不见了。 三人气急败坏,找到上面要求理论,但最后也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来。只知道孔方的腿被打断过。他们甚至连孔方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面对三个咄咄逼人的青年,负责人也很为难,最后只得告诉他们:那三年被关的人年年都有死亡,那是没办法的事。最后娴熟地安慰他们不要太难怪,政府会补偿的。 三人眼中冰冷,补偿?李严冷然道:【自古以来欠债还钱,你们欠我们一条命,你们准备拿谁的命来补偿?】 风乾亦冷笑道:【可要好人家的命,像你这般的贱命,我们还看不起。】 谭奕冷然地没有说话。后来谭奕一再推掉国家的邀请,坚决不担任国内围棋界任何职务。 虽然带动祖国围棋是孔方当年说过的理想,李严和风乾也是为实现老师这个理想而努力着,但谭奕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一些事。 在少年们看来,虽然李严和风乾为了国内围棋做了很多,但他们都比不上谭奕。少年们的心中幻想往往要多一些,比起大义之为国为民,他们向往那种无拘无束的侠客风骨。于是谭奕成了很多少年崇拜的偶像,而左彬也是其中之一。 左彬听了老狂人谭奕的故事,就开始向往和崇敬这位具有一点侠客风采的前辈。在他看来,比起李严和风乾两位老师,谭奕更是显得好像小说里那些坚决不入官朝廷的世外高人。左彬这种想法是小孩子的想法,比如现在的孩子们大都喜欢刘备三请四迎才请回去的诸葛亮,而不怎么看重其实才华和智慧跟诸葛亮比肩,却毛遂自荐多次的庞统。 抱这种想法的孩子们,基本上不会去思考更多的,比如朝廷的好坏等。在很多成熟的人眼中,国之为难时刻能够不计前嫌跳出来尽力的,更值得尊重。 可不管怎么说,左彬就是崇拜上老狂人了。 于是李严联系到还在重庆的谭奕,说有一个颇有才华的孩子推荐给他。 说实话,有才华的孩子,谁不想要?谭弈也是人,是人多少都有爱才之心。加上他还是比较相信李严的眼光的,所以很乐意接左彬去重庆‘观察观察’。 虽然谭奕说是观察观察,但对谭奕个性十分了解的李严知道,谭奕基本上已经是同意了。所以他给左彬的答复是一个很肯定的答复。 左彬运气比较好,去重庆那年正值冬季。虽然是冬季,但拥有火炉之称的重庆温度基本上都是在10度左右,左彬从家里带去的那些皮革衣根本用不着,即使在重庆最冷的天气,也只需一件保暖内衣、一件毛衣和一件羽绒外套便可。 左彬来到重庆棋院3楼大厅,一进去就看到两个坐姿极差的少年埋头对着张棋盘苦思冥想,另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苦苦思考的两人中间不停地窜来跳去。只见那个少年一会儿绕到左边那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少年后面探脖子;一下子又缩到另一边去做鬼脸。左彬还没见过像那少年这么有趣的人,居然就看那跟他年龄相似的少年搞怪,都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一位背有点驼的中年人推门而入,只看了那少年一眼,说也奇怪,那少年就好像见到猫的老鼠,嗖地一下闪到了墙角,顿时变得规规矩矩。 后来左彬才知道,那个有趣的少年叫辰旭,比他大半岁左右,是谭弈的关门弟子。 那时候左彬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跟辰旭做好朋友。 后来在重庆接触一段时间,左彬发现谭奕对辰旭真的十分偏爱,虽然辰旭是吃谭奕皮肉之苦最多的一个,也是最调皮的一个,但谭奕就是很喜欢这个跟自己八分像的徒弟。 相反,左彬基本上是不受皮肉之苦的一个,因为他很听话。谭奕叫他八点到,他绝对不会八点过5分才到。 辰旭曾经对左彬说:我还真羡慕你,师傅他老人家从来没揪过你耳朵,你看你看,我耳朵都快掉了! 其实左彬也很羡慕他。因为左彬是抱着求学的态度去的重庆,他是主动请教,而辰旭……则是每天被老狂人谭奕给压着学,追着赶。 所以左彬羡慕辰旭。 本来以为可以这样平安无事地在重庆度过,但直到有一天,左彬跟别人对弈的时候,突然头疼得厉害,最后失去了意识。 直到他清醒过来,才从他人口中得之,自己下棋的时候突然脸色变得很差,没几秒钟就昏倒了。 医院的医生给左彬做了个全身检查,但左彬没任何问题。后来大家觉得可能是左彬太过勉强自己,疲劳过度了吧。 之后做彬被强迫性地留在医院修养了一个礼拜。期间居然是最不懂人情世故的辰旭经常跑来看他。两人本来就是小孩子,又有共同的话题,所以很快就成了朋友。 但辰旭的个性差异跟左彬的太大,两个孩子又因为一些芝麻点的小事而相互赌气,渐渐变得疏离起来。 其实左彬后来还是觉得后悔,没必要因为点很小的矛盾就跟辰旭闹僵,因为他知道辰旭是个好人,有时候说话冲了点,但他没有害人之心。 但等他出院回去后却发现辰旭一点情绪都没有,跟他的两个师兄依旧打得火热。左彬顿时觉得不是滋味。他从小都是规规矩矩,也都在一群规规矩矩的人中成长,交朋友。他以为辰旭跟他‘绝交’后至少会有点舍不得,或者是耿耿于怀的感觉,但见到辰旭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辰旭根本就不看重他们之间这段友谊。 于是左彬决定从此不再理会辰旭。除非辰旭给自己道歉,左彬在心里小小地补充了一下。 可左彬根本没那个机会了。 谭弈在左彬出院第二天就让他自己回北京。 左彬虽然一直没得到谭奕的重视,但也没有违反什么纪律和规定,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前辈要叫自己离开。他觉得很不公平,自己哪点比不上辰旭他们? 他甚至听到第一遍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耳朵产生了幻觉。 但谭奕的态度很坚决,他甚至用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把左彬给推回了北京。 一路上,左彬情绪极其低落,那种感觉给小左彬的打击相当大,就好像心里悬空了那么一片,再也补不回来了。尤其是听到谭奕的那个理由,左彬就很想十分痛快地哭一场:那是什么理由啊!什么叫‘个性不符合他的胃口’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这样对自己! 可左彬人在他乡,他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他显得孤独无助,甚至产生的偏激的想法:难道是因为我跟辰旭不合,所以谭奕老师才赶我走吗? 左彬越这样想,就越忍不住往下想,思维就好像脱了线,停都停不下来。 于是年纪小小的左彬第一次产生了怨恨之心。 左彬回去后,虽然在家人的安慰下平静了很多,但是被一个自己一直崇拜的棋手给如此打击,还是让左彬一直都有种失落感无法填满。 加上左彬回去后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如:那小子不会在重庆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谭奕老师不忍心告发他于是才把他赶了回来吧? 虽然左彬一开始见人就解释自己被赶回来的原因,但问题是基本上没几个人会相信。在他们那些人眼里,谭奕和左彬的分量是不可能平衡的,就算他们心中知道有可能是老狂人的差错,但他们嘴巴里却依旧只会指责左彬,而不是谭奕。 让左彬稍微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开始了波澜,包括之前那股怨恨之心。 有一段时间左彬觉得自己简直时时刻刻处于天人交战的煎熬中,他知道自己以前不是因为这样的一点小事就怨恨别人,这不像自己的为人。但内心中自己十分陌生的情绪依旧存在——强大的,陌生的,阴暗的负面情绪。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在那次昏迷后醒来,就开始变了。 41、棋盘上的问题 谭弈的坐姿可谓极其不雅观,特别是在思考的时候。余小桥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一脚踩在板凳上,用膝盖掂着下巴正在认真思考的这位‘狂人’,再看了看只落了几个子的盘面,搞不清楚为什么谭弈要在开盘没多久就开始长考。 突然谭弈夹颗棋子,在空中化了道漂亮的弧线,啪地一声拍在星位上——分投。这颗棋子拍得清脆响亮,也把余小桥的棋型给搞乱得够呛。余小桥看着棋盘有点发汗:这手棋在瞄着2边拆二的同时还限制了黑棋的围空。整个盘面虽然没落几子,但现在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不愧是狂人!余小桥把目光和思想全埋在棋盘上算棋。想来想去,她决定把棋加快节奏拖入中盘再说。但不知道是白棋太厉害还是黑棋走得太菜,尽管余小桥已经尽量地想办法打乱对方节奏了,但谭弈的白子仍然不慢不紧,一个一个十分有节奏地拍下。余小桥算是领教到什么叫真正的布局了——谭弈的白棋像个武林高手般,行游于广阔的大盘。每一子总是占尽先机,领着黑棋在盘面满圈跑。直到中盘,黑棋的那3个子的优势不仅用完了,还被白棋倒追过5、6子的样子。余小桥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布局,只能苦笑以对,自己下的棋不少,遇见的高手也满多,但是在布局的时候就搞得这么郁闷的,倒是头一回。 这时候辰旭和垂头丧气的肖青也走到这边来看棋,看来他们的对局已经结束了。辰旭下手满快的,看肖青一脸郁闷,肯定是被辰旭给欺负够了。 “呵呵,我看这盘面,如果我师傅后来不出漏勺,她基本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了。”辰旭跑过来一瞟棋盘,然后下出了肯定的结论。 辰旭顿了一下,突然又好似自言自语地怪笑两声:“呵呵,要是我老师他老人家下棋不出漏勺,估计上个棋王杯的世界冠军,就是他老人家的了……” “哼,要是我下棋不出漏勺,世界冠军还是我的呢!”肖青不爽地哼了哼。 辰旭转过头去把肖青从上往下,从头发梢到鞋底板地打量了一遍,冷笑了2声,鼻子一哼,头一甩,留下了2个字差点没让肖青抓狂:“就你……?” 辰旭说了些什么,余小桥是听不见的,也许就是业余界学棋为余小桥锻炼了十分出色的集中力。但余小桥听不见不代表形势正处于大优的谭奕也听不见,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辰旭一眼,继续转过头悠然自得地品着茶等对面苦思冥想的余小桥落子。 现在黑棋这称得上伤痕累累的棋型是不适合也不能发起乱战的,这看似相连实际上却是能够被白棋一冲就断的棋,若打起来,无疑是找死。于是余小桥在万般无奈下,只好选择了补棋。而围棋是2个人,你下一手我下一手的游戏。等余小桥自补的同时,白棋酿造出来的厚势已经让黑棋感到差距越来越大。就这样,棋局平平淡淡地拖进了官子——当然,白棋是始终带着那5、6子左右的优势把黑棋拖进了官子。直到收官完毕,白棋兵不见血刃地大胜黑棋。 赵雷简直不敢相信,拥有职业水平的余小桥在谭弈让三子的情况下,居然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输了,甚至全盘连一个浪花都没翻起来。 “下完拉?感觉怎么样?”谭弈边收拾棋子边问道。 感觉吗……余小桥想了想:“感觉挺郁闷的。”的确郁闷,郁闷地开始,郁闷的中盘,郁闷的结束。 “你还真诚实的啊,说具体点啊!”谭弈说。 “自己没走什么坏棋,就输了,而且整个棋盘那么大,却没有自己发挥的空间和机会……不,是您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余小桥老老实实地说。 谭弈一听,眉头一跳:“放屁!你知道什么是坏手,什么是好手?那些把围棋给架起来的条条框框:什么本手?什么是定式?根本就是毒害学棋人思维的玩意,初学的时候可以用,要是你水平高点了,还在用,你就是白痴傻蛋!” 谭弈这一吼出来,把余小桥吓了一跳。辰旭凑过来说:“我老师就这样子,没什么在意的。” 等棋子都收拾完后,谭弈啪了一颗棋子在空旷的盘面上说:“小余,你说我这手为开局对不对?”余小桥见谭弈居然把棋子拍在了2线上,皱了皱眉:“不对……” “错!”谭弈打断余小桥的话:“为什么不对,围棋上361个叉点,你想下哪就下哪,下在任何地方是人家的自由,又不犯规,所以这手棋就是对的!” 谭弈顿了顿,继续说:“但这手棋又的确是不对的,因为2线视地过重,没多少价值,所以是不推荐的!” 谭弈这一翻似乎矛盾的话弄得余小桥有点犯头晕,那这手棋是对,还是不对? 明显谭弈看出了余小桥的疑惑,于是道:“围棋中最有魅力的就是它的变化。它可以刺激无比,也可以平淡似静,刚才我跟你下的那盘棋,就是后者。一盘棋中一切皆有可能,一切都有因果。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 “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余小桥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很模糊的东西被拨弄了一下。慢慢地整理了思维,然后问了一个在场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谭老师,为什么这棋盘是19路x19路的?” ‘当然拉,棋盘本来就是19路x19路的啊?’大家都觉得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但谭弈却哈哈大笑:“好啊……我那3个不成气的弟子都还没问的问题,你倒先问出来了……很好,非常好!” 谭弈大笑而去,留下若有所思的余小桥和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 过了一会,3个被‘抛弃’的徒弟才一边喊着等一等一边跑了出去。 而余小桥重新坐到棋盘前,摆起了刚刚她与谭弈的那盘棋。 42、105章:梦与往事(下) 后来左彬只要一下棋,头就开始剧烈阵痛起来。最开始他感到恐慌:难道自己不可以再下棋了吗?那自己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浪费了那么多金钱,考上职业棋手,到底有何意义? 那时候时间和金钱都是对左彬十分重要的东西。因为自己学棋,家里还向亲戚借了钱,所以他十分节约,也十分了解钱的重要性;而对于正上初中的孩子,他学习围棋无疑耽误了自己读书的最佳年龄,如果这时候回去继续学习,能不能更上,左彬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而家里是不可能再拿出钱给他复读了。 所以他不敢告诉家里人,之敢偷偷地买止痛药,每次在对弈之前服用。但止痛药的效果却佳,左彬的成绩在棋院一落千丈,他都快到被送回地方棋院的黄线了。 一些比较有同情心的人对左彬的情况也只能感叹:一颗还未升起就坠落的新星啊! 而一些抱着看热闹的人就完全是落井下石的想法,他们冷眼旁观之余,还将左彬的情况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而那些人中,还有部分是左彬以前的朋友。 而这个时候,李严却一直没有忘记左彬。他觉得也许只是这孩子遇到一个比较难突破的瓶颈,所以他将左彬安排到日本去留了两年的学。 那时候基本上没人会想去日本,因为日本的围棋界跟中国比起来简直一塌糊涂。那时候大家比较愿意去韩国留学。但李严有李严的打算,他知道韩国那边的围棋界十分激进,而且那里的人全部是以实力说话,很缺乏人性感。所以李严把左彬弄到日本去,主要不是为了让左彬去长棋,而是去调节心情,回到以前的状态。 左彬就是在那次,遇到了塔矢亮。 当然,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位16、7岁的青年是塔矢亮,他以为只是日本的业余爱好者。那时候虽然塔矢亮已经是国际比赛的常客,但他的照片还是在日本内部印得比较多。 他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头疼的一些‘原因’了:比如在自己越用力思考,就越感到头疼欲裂。他觉得对一个日本的业余爱好者,用不着吃止痛药,所以当他知道对方实力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后,已经来不及了。 止痛药,必须提前吃。 那时他头疼得眼睛都模糊了,根本无法再思考眼前的对局。在越演越烈的疼痛中,他甚至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算了……无所谓了,管他怎么样……只要不要再折磨我了就行了……】 这样想的他,居然发现头开始一点点地不疼了,他开始放松身体,然后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晕了过去,因为自己的思维还是活动的,但却无法感官到任何东西,似乎除了思维,其他的嗅觉,听觉,视觉,肢体的活动和感觉,都已经没有了…… 等他再次看到光线的时候,塔矢亮扶着他,满眼复杂。 他还是比较关心那盘棋,他扭过头去看棋盘,结果让他感到吃惊,甚至恐惧…… 那是他下出的棋吗? 他左彬,什么时候会下出那样的棋了……? 不过左彬不知道的是,塔矢亮得之左彬在谭奕手下学过棋,以为左彬是谭奕的弟子,于是打电话将左彬的情况告诉了谭奕。 谭奕在另一边握着话筒半天无语,他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后来他找到左彬,告诉左彬以后下棋的时候万不可激动。 谭奕一开始也怀疑左彬精神有点问题,但他觉得左彬这孩子不容易,并且自己不能太独断地去思考这件事,所以他只是将左彬送回北京,毕竟左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出了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倒不是因为谭奕想包庇左彬什么,而是谭奕知道左彬是一个十分在乎自己名誉和别人对自己看法的人,如果以自己在中国围棋界的身份去说怀疑这孩子得了精神分裂,那么这孩子以后估计会在很多人有色眼光中过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左彬昏迷后,谭奕也趁机请了精神方面的医生来检查,结果发现脑电波等一切正常,根本就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当塔矢亮再打电话来的时候,谭奕选择了警告左彬,而不是将这事捅出去。 因为谭奕知道,左彬目前的情况,就算去医院,也检查不出来。更何况塔矢亮的那种说法太玄乎了,左彬之前一直表现得十分正常啊! 但左彬无缘无故头疼在谭奕看来却是一钟警告,所以谭奕才会提醒左彬以后下棋激动不得,兴奋不得。虽然谭奕本人也知道下棋不能让棋手尽性是很残忍的事,但谭奕也别无他法。 谭奕的一句提醒,让左彬至少安然无恙地下了三年的棋,因为左彬这个根本就不是头疼,也不存在随着时间加重的说法。 左彬回国后,发现自己只要一下棋就会越发难以控制自己的言行,他往往在对弈的时候口出狂言,而对弈后却又十分后怕。 后来左彬的棋渐渐开始让人感到害怕,那种直觉好得连自己都开始相信是预言的围棋。 没错,左彬的天分,很多人说是后来才发掘,那就是基本上百发百中的:胜负的直觉。 后来左彬成绩开始好了起来,李严也觉得让左彬去日本去对了,大家对他的流言蜚语也少了起来。似乎一切的一切,左彬都走上正轨了。 左彬的成绩开始上升,稳定的,一步一步地上升。于是很多负面的声音都不见了,很多人又开始对他寄予期望。其实人就是这样,当一个人落魄的时候,很多人更喜欢选择落井下石;而当一个人站起来了,大多数人就会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至于那个人在没有成功的时候,那些人去干什么了,就没人去想过。 只是虽然自己的成绩一升再升,但左彬却已经开心不起来了。他开始感觉自己的直觉好得惊人,往往有时候思维就不受控制地指挥者自己的手去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虽然自己也看不清那个地方会有什么玄机。但往往下到后面,,那个地方的棋子往往爆发出不可思议的作用。 一直以来,对胜负的直觉敏感而出名的人不多,日本的有仓田厚,韩国的也有,就只有中国没有。所以中国出了个左彬,大家也都开始叫他棋盘上的预言师。因为他下棋的时候就好像变了个人,虽然显得高高在上,但却又十分冷静,从未激动和兴奋过;这样也很像传说中神秘的预言师,加上他的棋又带着一股子‘预知’的味道,于是左彬的‘棋盘上的预言师’开始名副其实。 大家都说,中国终于出了一个真正的天才。 只是,少数人对左彬这种永远都那么冷静的表现感到摇头。一个对着棋盘兴奋不起来的棋手,就好像是一个对女人无法兴奋的正常男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不喜欢围棋。 很多人下棋都有不同的原因,可能因为喜欢某个人去学棋,也许因为某个命名去学棋,也许因为钱,也许因为想出名,甚至因为某部电视去学棋……学棋的动机很多,但如果一个人在学棋的时候,始终无法喜欢上围棋,无法对围棋产生兴趣,那么他的水平绝对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所以那一少部分人一边对左彬的实力看到疑惑:一个不爱棋的人会下出这样的水平?一面又对他嗤之以鼻:一个不爱棋的人再怎么,也不可能爬多高,走多远。 因为职业棋手的生活,除了棋还是棋,你当一辈子职业棋手,就得围着围棋转一辈子。这对于爱棋懂棋的人来说是幸福,但对于不爱棋不懂棋的人来说就是煎熬。 当一个人认为下棋是种煎熬,那么他再努力,再有天赋,进步的空间也就有限了。 但他们谁都不知道,左彬的真正情况。左彬爱棋懂棋,但左彬却不得不在下棋的时候压抑自己的情绪。虽然他开始连连赢棋,但比起赢棋,他更想找回以前下棋时那种单纯的快乐。 左彬觉得,他有必要找到塔矢亮,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申请往日本跑,这让很多人感到疑惑不解:去日本干什么?现在日本的围棋界,可不如中国啊! 再说,去一次两次没什么,但左彬实在过分了,就算塔矢亮赢过他,也没必要跑得这么勤快吧!? 于是被压下去的留言又多了起来,很多人的心思也猜疑达成了一致:左彬估计是去日本‘追星。’ 这种说法虽然荒谬,但左彬为自己解释的理由在他们看来更荒谬:人家塔矢亮,怎么可能躲你一个小小的左彬! 这种说法传到左彬父母耳朵里,顿时远在黑龙江的父母跑来北京。因为他们都不相信左彬会做出那么荒谬的事。 但左彬这段时间像家里要钱的确要得也太勤快了。所以他们一来是看看左彬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二来也是了解下真实的情况。 面对父母左彬不可能说谎,他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父母。但没想到自己那么诚恳的语言在父母听来就成了这孩子说这么低水平的谎面不改色,气急的父母给了左彬一巴掌,把左彬完全给打蒙了。 左彬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会相信自己,无条件相信自己,所以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他都没有垮。所以当他知道父母要来北京,他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但那一巴掌打碎了左彬所有的幻想,母亲含着眼泪说家里为了他学棋都要靠别人救济了,他还为了那么幼稚的理由跑去日本看自己喜欢的棋手…… 左彬摇着头大声喊着,想要打断母亲的低泣,大声说着自己的理由——听起来荒谬却是事实的理由,却根本无济于事。 事情在父母一句话中平静下来——【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学什么围棋!】 但总有一个人一直相信着左彬,那就是对左彬有提拔之恩的李严。身为棋院的院长,虽然他不可以为了左彬破了规矩,但如果每一次有去日本的名额,他都会给左彬尽量留着。 虽然去日本的名额根本没有人抢,但每次左彬去日本回来后,都会受到各种各样蔑视的眼光。面对这些,左彬基本上已经开始麻木了:比起父母的不信任,那些人的想法基本已经无法刺伤左彬了。 但不管左彬去多少次日本‘追星’,左彬的成绩却一直没有下滑。这也是左彬一直无视那些流言蜚语的原因了。直到左彬拿到中国u15的冠军,他在三国交流活动中得到选择去韩国或日本的优先权,左彬再次选择了日本。 因为左彬成绩越是稳步成长,他就越觉得心中压的那块石头更加沉重。他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自己要下一辈子棋,首先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自己无法忍受压抑地下一辈子棋,更何况他对自己下棋时候一些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方面越来越感到害怕。 所以左彬要找塔矢亮,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对他避而不见。至少从塔矢亮那里,可以了解到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但左彬这次到了日本,依旧碰不到塔矢亮。倒碰到了‘小电脑’肖子宇。 再后来,跟余小桥的比赛中,左彬感受到了久违了激动——对弈时的兴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离开赛场,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如果不离开,自己一定会后悔。 但他刚刚离开赛场,就感到大脑一片空白。那种感觉,就好像跟三年前塔矢亮对弈中突然失去知觉一样。 左彬散乱的眼神开始聚焦,他试着用大脑控制了下手脚,然后抬头…… 自己被塔矢亮扶着……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43、大同小异 第二天,余小桥就摸到了重庆棋院围棋研究室的门外。 “哈哈,哈哈……我赢了!小姜,叫声老大来听听……”余小桥站在门外,听着里面霹雳哗啦的响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小桥来了?怎么不进去?”一听到身后的声音,余小桥立刻转身对着那人点头问好:“您好,谭老师。” 谭弈挥了挥手:“别酸不拉叽的,好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该不是只为了向我问好吧?” “不,因为我可能马上要回北京了,所以走前无论如何都要问您一件事。”余小桥说。毕竟赵雷说这两天帮自己联系北京孤儿院,所以余小桥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 “去北京……好吧,不过站在这里问,我觉得别扭,要问进去问。”谭弈说着,对着门铃按了三下。 “来了来了,张然你买几包零食够慢的……老,老师……?”正来开门的姜云一一看,只见谭弈站在门口,于是舌头一转,硬是把后面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什么老老师,话都说不清楚!”谭弈一个照面,就开始抓住机会教训徒弟。 余小桥从谭弈身后走出来,对着姜云一:“你好。” “你好……呵呵……”见余小桥这么客气,姜云一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候辰旭跑过来对余小桥大声说道:“呵呵,你好拉,过来下一盘,看我怎么复仇!” 余小桥刚想开口,只见姜云一乐呵呵凑了过来:“好啊,我倒看辰辰复仇记是怎么写的!” 而谭弈也点了点头:“我也想看看你跟这小子的棋。” 余小桥见辰旭已经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中了,只好坐下来,拿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 猜子结果,余小桥持黑先行。稍微顿了顿,余小桥掂起颗棋子下在了右上角目外。 见余小桥把黑棋拍在目外,辰旭歪着脑袋开始思考。 “哇靠,辰辰在第一手就开始思考了啊?”张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姜云一背后。 谭弈赏了他一个扇子:“别多嘴,你们也给我想!” 张然抱着头,满脸委屈地说:“是……” 目外现在已经被采用得较少了,毕竟很多棋手对于在布局中扩张外势,更注重角上的实地。而角上的实地也是最好围的,也是最实在的。但余小桥这一手下去,明摆着要外势不要角的下发,想远一点,就是:要中盘混战而不要各自‘围’阵的势头。 那要怎么办?小目,下星?正好如了黑棋的愿,白棋不愿意——辰旭压根不想跟于小桥拼中盘。那同样下在目外?也不行,大家都知道,先行的黑棋下在目外更可行。 辰旭想了半天找不到可行之法,也有点火大:什么烂玩意,果然老师说得对,布局就是不能过分依赖定式!什么鬼东西嘛……反正都是要地,就来点狠的!辰旭拿起白子,直接点在了右上角的三三上。 余小桥见辰旭不去下在其他3个角上,反而一来就在自己的目外下点了三三,愣了愣。 而谭弈则是皱了皱眉头:他的这个弟子,恐怕是在躲避跟余小桥中盘交锋。虽然下得颇有新意,但这种怯敌的心态可是棋盘上的大忌。谭弈看着持黑的余小桥,能让这个傲慢的弟子下意识地感到害怕而回避,还真期待她的中盘啊! 余小桥的布局的确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华丽的招术也没什么巧妙的手筋,当然她也不会下出什么失误的漏手,也没有轻浮的形状。她的布局,一定是快速、厚实、稳重的。跟她下棋,前50、60手,会以为在跟一个农夫在比庄稼把式。但一入中盘,棋子与棋子相接触,那么就开始发挥威力。 其实余小桥根本就没刻意去学过什么布局。当初在学习围棋的时候,她的那点布局知识是跟别人一盘棋一盘棋的经验中累计起来的。可以这样说,她的布局一般是很正规中矩的,那是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其他。而长期以来的无理手思想封闭了她对于尝试新的走法的思路,所以与其说余小桥的棋风是这样,还不如说她只会这样走。 棋行中盘,在谭弈看来,虽然辰旭在布局的时候捞了不少实空,但却是余小桥成功了——因为她已经达到她最初的目的,就是形成了极厚的外势。而白棋也并没有破掉黑棋的棋型,就这样,白棋带着绝对的实地优势进入了中盘。 到中盘,对于辰旭来说就比较痛苦了。余小桥基本上是不会放漏勺给你来破,而自己也不能下出什么问题,要不然,余小桥一发难,盘面瞬间就可以‘星星之火,以烧燎原’给你看。 辰旭到了中盘,速度明显满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乎都是用在辰旭的长考上。所谓长考出昏招,辰旭在长考之后就下了一个缓手。早就在一旁蓄意待发的余小桥当然不会放过机会,一招黑棋对着白棋一开始打入的棋一靠,白棋一长,黑棋一扳。这时候白棋发现竟然断不得,你一断,黑棋高高兴兴地在后面一挖一粘,白棋不仅那颗棋子跑不了,连投进去的3棵也别想活。这颗子要死了,白地在布局时落实的空将会被黑棋搞得支离破碎。想到这里,辰旭脸一下子白了起来,又一次陷入了长考。 其实辰旭的中盘的确不行,但每次输棋都会只怪在布局上,如果输了,那么找原因:一定是布局还不够强。在他眼里,布局才是围棋的精华所在,才是最华丽的,最能发挥实力的东西。所以一般带着强大优势进入中盘的辰旭,基本上会老老实实地把这种优势保持到最后而下意识地避免自己不擅长的中盘战斗。 而遇到情况跟他截然相反的余小桥,大大地打击了他以往的想法和信心。 到收官,余小桥反超4、5子的优势一直拖到最后。 “辰辰居然输了?”姜云一有点不敢相信:“居然在中盘后被对方狂追了10子的差距……” “但我觉得她跟辰辰都有一个问题。”张然想了想说。 谭弈接过话说:“没错,小妹妹的问题是在布局;而你小子的问题是在后面。”谭奕用那把旧扇子点了点辰旭的额头:“并且你们的问题是大同小异!!” “什么!?”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叫道,毕竟余小桥跟辰旭的问题一个是在布局一个是在中后盘,怎么会扯到‘大同小异’呢? “叫什么叫!”谭弈哼了哼鼻子,没好气地说:“他们2个,都在逃避,都是在避免自己不擅长的,然后再小心奕奕地握着自己擅长时打下的优势到最后,这不是大同小异吗?” 对于谭弈这番话,余小桥跟辰旭都各自陷入了沉思。 听到这番话,在余小桥心里引起了波澜。毕竟她没有老师,所以第一次有人这样赤【裸裸地把自己的毛病给指出来,在她的心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而辰旭对于类似的话,并不是没有听过,但因为身处输少赢多的环境中,他不仅没有认识自己的毛病,反而还滋生出一股倔脾气,死不承认。但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余小桥,就像一面镜子,同样存在问题的余小桥照射出来的,就是最真实不过的问题。因为有了余小桥的存在和对比,让辰旭这个嚣张的少年终于肯面自己的问题和毛病。 “喂,”辰旭对着余小桥说:“复盘……” …… 44、106章:回到现实 “醒了?”塔矢亮淡淡地说道:“醒了就好。” 左彬扶着墙站起来,他开始觉得脑子不够用。他看着塔矢亮,这次来日本几个月,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塔矢亮。他以为自己见到塔矢亮后就会问自己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但左彬张了张嘴,却只说了三个字:“比赛呢?” “哼。”高永夏轻哼,冷笑道:“比赛快结束了。” “哦。”左彬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是连续十几秒的冷场。左彬现在有点怕高永夏,直觉告诉他,高永夏现在很讨厌自己。 “我进去比赛。”左彬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打了败仗的逃兵,现在却想回去继续战斗一样。 看着左彬回大厅,高永夏不屑:“比赛都快完了,他回去干什么。” “他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高永夏,别老把别人想得那么糟糕。”塔矢亮知道左彬这几年是怎样的生活,他无法交到朋友,无法得到信任,所有人都猜疑他,误解他,他说真话,却没人相信他。 “别把人都想得那么高尚,或者是因为你从小接受高尚的教育,于是以为理所当然别人都会活得像你想象中的样子?”高永夏有时候觉得塔矢亮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也是一个值得交谈的聪明人。但高永夏不得不承认,塔矢亮的冷静理智和聪明,全部都是以围棋为中心的。 高永夏摇摇头,看着塔矢亮叹气:“哎,又是一个离开围棋就变傻子的笨蛋。” “高永夏!”塔矢亮有点生气了,因为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根本经不起高永夏激。 “别叫那么大声。”高永夏道:“我没兴趣跟你交谈围棋以外的事,因为是你典型的,界内的天才,界外的蠢材。” 真是天才蠢材一线之隔啊! 高永夏突然想起余小桥,看那孩子平时处事为人,可以说是一个智商很高的天才了,可惜,那孩子跟塔矢亮一样,也是一个蠢材。 哎,高永夏摇摇头:“又一个。” 看高永夏这个样子,塔矢亮终于明白为什么进藤光这么讨厌这家伙。也许进藤光不只是因为秀策那事才对高永夏一直耿耿于怀,一直跟他针锋相对。实在是这家伙有时候真的很气人,就算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是会被他气得半死。 “你就这么喜欢别人讨厌你吗?”塔矢亮道。 “我的确很讨厌别人喜欢我。”高永夏回道:“因为别人一旦喜欢你,崇拜你,你就不得不去维护自己的形象。” “而你很清楚,我根本没什么形象可言。” 左彬觉得这么一小段路,但走得的确很艰难。虽然有些记不住了,但自己跑出去的事他是不会否认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回来能够干什么,或者这样有什么意义。他不确定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或者别人会怎么想。反正他一直都在别人的猜疑中度过,他以为他会习惯了。但看着台上余小桥孤单单的一个人坐在那里盯着读秒针,左彬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家都下完要走了。”左彬看了看台下肖子宇扶着辰旭,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他别过头。 肖子宇其实很想对左彬说:其实我也当过逃兵。 余小桥头也没抬,不,是眼皮都没抬一下。她也没有说:我担心你。或者说:我要下完这盘棋之类的话。 她只是盯着读秒针说:“我只是想比赛结束后再走。” 余小桥说,比赛没结束,她不走。 “这盘棋我怎么想的,我不记得了。”左彬轻声说道:“虽然是自己下的,但我不能把他复盘,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余小桥抬起头:“字面上的意思我懂,其他的意思,我不懂。我想要比赛结束后再离开,你懂我的意思吗?” “字面上的意思我懂,其他的意思我不懂。但我知道了一件事。”左彬笑了笑:“你是一个疯子。” “我今天陪着疯子疯一次。”左彬说:“我很久没发疯了,我总想多点时间下棋。但我突然发现有时候……打个比方:与其痛苦活十年,不如快活十分钟。” 读秒器上的保留时间,还有10分钟。 余小桥总算动了:“之前的话我当没听到。”她指的是‘左彬’认输的话。 左彬却莫名其妙了:“之前我说了什么?” 于是余小桥淡淡地笑了:“你什么都没说,我们继续吧。” “你擅长快棋吗?” “当然,我可是业余出身的。” “好巧,我也算半个业余出身的,我在茶馆里学的棋。” “你说,我怎么没发现,小桥的话那么多啊?”辰旭问道。 “我怎么知道,辰旭,你别管这些,先回去吃药!”肖子宇感觉自己真像这家伙的保姆,每次这家伙闯祸出事都是自己给他擦屁股。 “不干,比赛还没完呢,我要等小桥。”辰旭犟起来,肖子宇也没办法,只得扶着辰旭坐下。 金诸储犹豫了一下,和黑羽田井和安自力与大批开始离开的观众一起走了出去。黑羽田井一直没说话,看来他今天受了颇大的打击,有点消沉。 李石跟乐平一边嘀嘀咕咕后,得意洋洋地从乐平手中拿过一个东西,看了眼台上孤零零的两个人摇摇头,舞台的表演已经结束,观众已经离开,还在上面干什么,要下的话,回去慢慢下也没关系,反正两个人都是中国的。李石这样想着,刚走出大厅就看到塔矢亮和高永夏在外面的走廊上对持着。摸摸鼻子从他们两个大佬身边走过,李石虽然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但这两位他现在似乎还惹不起。 乐平对这里的人都没什么感觉,想了想,也跟着李石跑了出去。他脸上倒没一点被年龄被自己小4岁的孩子打败的尴尬和沮丧。 观众们开始起身,离开。虽然离开的时候很多人的眼睛都聚焦在余小桥和左彬身上,但只是因为台上的两个人太凸出了,就好像一片白中两点黑,想不吸引人目光都难。但所有人都知道,大家看的,绝对不是他们面对的棋盘。 整个大厅,人越来越少。棋手很要去准备颁奖典礼,观众们则很自由地离开。记者们忙着采访那些在场的棋手,工作人员们开始撤离道具。 台上,10分钟早过去,左彬没有保留时间,但他依旧下着,并且很快乐地下着。 因为左彬发现,他心中的那种陌生的情绪和脑子里的那种压迫感不见了。似乎就好像一个残疾多年的人突然找到了自己的手脚,突如其来的幸福也会让一个人感到不适应。 快棋吗……我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下了! 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找回以前的感觉,不明白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过如果上天真能让自己再痛快一场,不管是什么都值了!! 看着白棋过分的架势,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精确地计算走到最后,避免摩擦,胜负会很微妙。另一种是直接迎上去干!拼计算,拼观察,拼反应,战场上见生死,打赢了就生,打输了就死! 以前的左彬,一直选择的是前者。 现在…… 一个字:拼! 肖子宇和辰旭因为大厅无人,干脆爬上台跑到余小桥身后去看。他们都知道左彬没了保留时间,现在用保留时间思考的是余小桥。但看了大盘,肖子宇和辰旭感叹:左彬的快棋,实在不赖。 面对白棋长时间思考的冲断,左彬竟然一眼看出白棋的断点不在连扳而是接不归。余小桥皱眉:左彬行棋的风格变了,黑棋开始冒险,并且进攻了。 看着棋盘,肖子宇开始郁闷了:“这家伙在日本跟我一起呆了几个月,我竟然不知道他快棋这么好。”辰旭闷闷地说道:“不清楚,他好像从来都不跟别人下快棋。” 面对黑棋的转攻,余小桥眼睛一亮:好,我的白棋,现在最怕你不跟我决一死战!我等的,就是你的进攻! 比起之前你的棋风,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空荡的大厅回荡着棋子空洞地落子声,听得辰旭很想把地上的微型麦克风踩烂。辰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为感冒生病的原因,他看着空荡的大厅感叹:“人一走茶就凉……” “你说什么?”肖子宇转过头问道。 “没什么。我们当他们的观众吧。”辰旭有点难过。 肖子宇顿时明白过来,他搭上好友的肩安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知道。”辰旭只不过是感慨一下而已。肖子宇看着面部忧郁的辰迅,感觉有点冷:小狂人的忧郁版?这个笑话真的有点冷。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肖子宇转身对还站在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解说员道:“你先下去吧。” 解说员明显松了口气,点点头放下话筒就离开了。 “喂!”辰迅不满意了:“严格来说,比赛还未完吧?”哪有比赛没完,解说员先走的道理。 “算了辰迅,在她看来,比赛早完了。”肖子宇道:“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切!”辰迅瞥过头,微微一愣:“喂,我说……” “什么事?”“有人进来了!” 辰迅话一出口,肖子宇也往侧面看去。然后肖子宇难得地脸红了:“额,那个,明,明日美……”辰迅难得见肖子宇老脸通红,有点幸灾乐祸。他似乎已经猜到眼前这个日本女生的身份了。偷偷用手肘拐了拐肖子宇,低声笑骂道:“喂,小子,你的春天来了!” 肖子宇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一脚把辰迅给踹下台去。 “你好,我是肖子宇和左彬的朋友,我叫奈濑明日美。” “嘿嘿,我是肖子宇和小疯子的哥们,我叫辰迅。” 奈濑抬头看了看未走完的大盘,上前拿起一颗磁铁棋子笑道:“很久没有当大盘解说了……抱歉,我们棋院的解说员太没礼貌了,我可以代替她吗?” “其实解说并不重要,是我让她走的。呵呵,感觉她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肖子宇其实心里在想,任何一个解说,面对如此空旷的场景,谁还能自在得解说下去? 辰迅则摆摆手:“随你喜欢吧,不过我反正没空去给你摆顺序了。” 奈赖明日美对辰迅笑了笑,走到棋盘边看了看余小桥与左彬的对弈。原来如此……很少见的布局,而且白棋前后的棋风转变太大,最好的快棋……很凌乱。的确是一盘没有一点实力看不出顺序的对弈……看了看辰迅,难怪这孩子会说不会帮她摆顺序。 如此少见的布局和混乱的战场,哪怕只是离开了几分钟,也不是一般业余高手可以摆出来的。毕竟,左彬回来后就一直下着快棋,棋盘的进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个档次。 奈赖明日美笑了:真难得可以看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对弈了,虽然来晚了一点,没有看到其他几盘对战,不过也是不虚此行了。 辰迅本来在思考余小桥停下来的一步棋,但由于发烧的关系,思维根本就集中不了。突然听到磁铁棋子滑动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那个漂亮的日本女人正一步一步将剩下的棋子填到大盘上去。 ‘看来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虚有图表的花瓶。’辰迅暗想。 这盘棋的复杂和诡异程度,其顺序不是一个普通棋迷可以一眼就能看明白的。算了……肖子宇看上的女的,怎么可能差到哪去。辰迅憋了憋嘴,该死,喉咙也许发炎了,疼得厉害。 小桥,看在本天才生病了还站在这里打气的份上,可别输啊! “又有人进来了。”肖子宇叹:自己的集中力果然还是不行,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立刻发觉。 门口乐平嘴巴上叼着一个塑料面包盒子,双手提着塑料口袋摇了摇:“喂,你们,饿的话,吃点垫着!” 乐平的声音很大,肖子宇扶额:这家伙就不能小声点? 而且……又有人进来了,还不止一个…… “哎呀哎呀,看个棋差点被尿憋死……真够逊的!” “你今天又关了花店跑出来?小心被老婆揍!” “小丫头能赢吧?” “废话!” 这两个人肖子宇认识,是围棋花店的业余棋手。 “哽死了!” “白痴,谁叫你吃那么快!” “比我吃得还快的人没资格说我吧?哎呀,明日美妹妹也在呢,真怀恋啊……明日美妹妹当大盘解说的日子……” “别发春了!吃那么快还不是为了早点赶回来看个尾巴,两个都给我安静!” “别担心啊,那个小鬼可是u15的冠军,怎么可能输给小丫头。” “对嘛,哈哈!” 这三个人肖子宇也有印象,他跟左彬来到日本后在奈赖经常去赌棋的棋馆里认识的几个人。 肖子宇勾起嘴角:看来小桥和左彬在日本,也有棋迷了。回头看见辰迅一脸惊异,肖子宇笑了笑:“看吧,人走了,茶也还是热着的。” 突然在场的人都愣了下神,因为又是一大群人走了进来。而且…… ============================================== “……哼。”金诸储见辰迅看着他,很是别扭地说着:“要不是老师叫我进来……”之类的话语一边爬到台上去全神贯注地看棋。 辰迅是生病了暂时没力气跟他吵,肖子宇则是苦笑地摇了摇头,看看辰迅又看看金诸储:又是一个犟人。 ============================================== “手下败将,当然得听话了。”安自力走在金泽一身后,这一句幽怨的话顿时让金泽一浑身不舒坦:“那个前辈,身为职业棋手的我们怎么可以在队友还没有结束比赛的时候就离开呢……” “啊啊我知道,我输了嘛,手下败将,当然得听话~哟,明日美老师!”安自力跳到了台上去。 金泽一顿时十分挫败,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次领队棋院会派出高永夏老师了……现在在日本的这群人,真的很难搞定。 ============================================== “喂,这里有药,吃不吃?”黑羽田井进场后就直接跑到辰迅身边,把手上的东西塞到小狂人手里。辰迅和黑羽田井在韩国很合得来的事,肖子宇并不知道,所以他十分疑惑辰迅怎么会有日本的朋友…… ============================================== “唉!迷路了……哟,大家都在这里啊?那我就跟着大部队走吧,免得找不到回路回酒店呢!”李石把玩着手中的mp4,看得乐平一阵心疼:这个新款的mp4,一个小时前还是自己的,还是热乎乎的,就这样没了…… ============================================== “看来大家都充满团结嘛……我就说,根本没必要担心这些!”高永夏舒舒服服地卷在最后一排的大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大名鼎鼎的高永夏,像个小孩子一样缩在沙发里,要让你的棋迷看到了,可是会很失望的。”进藤光见不得高永夏,一见就会忍不住酸他。 “……”塔矢亮无言地看着缩在沙发里的高永夏,从来不觉得这家伙会幼稚。他现在很苦恼,因为左彬的那件事。 “那孩子的棋好像变了。”塔矢亮自语道:“……为什么……如果真的那样就太好了……” “塔矢,你在说什么?”进藤光疑惑。 “没事。恩……那个大盘讲解的人好像是职业棋手。”塔矢亮叉开了话题。 “是啊,奈赖明日美,以前院生时候的朋友,本来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女棋手的。”进藤光的语气有点惋惜。 “哦……塔矢亮,你看好的那个孩子走了一招好棋。”高永夏突然叹道,语气是七分玩味,三分认真:“下快棋下得很好嘛。” 能够得到高永夏的称赞,虽然玩味占了多数,但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中国的左彬,似乎并没有在比较大型的比赛中用过快棋吧?”进藤光疑惑。 塔矢亮没有说话,但他心里翻滚着一句话:也许这才是那孩子真正的围棋。 “嘿,那个小妹妹也不输他,这招棋下得很鬼啊!”进藤光突然来了兴致:“虽然很凸出很扎眼,但能用好的话就是一招鬼棋!” 相对于余小桥的那手鬼招,高永夏难得地皱了皱眉头。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已经告诉她,这样的棋不能多下。难道王星那家伙没发觉吗?还是他没告诉那小疯子,过分依赖别人的棋和棋风只会成为自己棋风形成的障碍? 算了……又不是我的徒弟。 还是回头给王星打个电话吧。 45、107章:朋友 “什么?要我留在日本?”左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塔矢亮,这个日本的超一流棋手。这个一直躲着自己的前辈,第一次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是的,莫名其妙。 “乐平回去中国,你在这里留学,这是中国北京棋院院长的通知。”塔矢亮其实很不乐意做这样的事,但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塔矢亮和高永夏的对话左彬没有听见,更不会知道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人格的存在,所以对于这件事,他是从头到尾的不理解,从头到尾的莫名其妙。 “我想回去啊……”左彬轻声嘀咕着说:“刚可以痛快地下棋了,却又不能回去了……还说要回去后缠着小疯子下棋呢……” 左彬的嘀咕塔矢亮不是没有听到,但现在他只能装做什么都听不到。 看着左彬不乐意地离开,塔矢亮叹了口气,冲着一直在转角靠着墙看好戏的高永夏说道:“这下满意了吧?” 高永夏摆摆手:“管我什么事,你自己找的。” 这个韩国围棋高手的态度气得塔矢亮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现在可以确定,高永夏在某些方便,真的很讨厌! “喂,左彬小子,干嘛一副大便的脸色?”辰旭叼着牙签,毫无形象地淘掏掏,一点也不在乎这里人来人往的大多都是穿着正装胸口配花的名流。 站着辰旭身边的肖子宇则是笑了笑,虽然肖子宇很想知道左彬与辰旭谈了些什么,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这么融洽。不过辰旭不说,他也不想多问。虽然有点好奇,不过比起这样的结果,肖子宇还是觉得他的那点好奇微不足道。 管他的,两个人成为朋友,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左彬看着辰旭勉强地笑了笑,然后把手上的通知单塞辰旭手中就走到一边忧郁去了。辰旭因为刚才吃自助餐没洗手,满爪子的油,见手上多了张纸,想也不想地先拿着擦了擦手。肖子宇在旁边汗得没语言,将通知单从辰旭的油爪子中拯救出来后,才发现这张纸上有李严的印章。 看完通知单的内容,肖子宇脸色变了:“辰旭,左彬暂时要被留在日本了。” 中国棋院大多棋手对李严把左彬留在日本都不会感到奇怪,因为左彬以往的行为来看,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往日本跑的家伙。现在塔矢亮亲自提出要他留在日本留学段时间,大家都觉得左彬这小子终于还是把人家塔矢亮给感动了啊。 但问题是,没人知道左彬频频找塔矢亮的原因,所以也就没人知道现在左彬可是一点都不想留在日本。 连左彬自己也觉得滑稽——以前问题没有得到解决的时候,塔矢亮老是躲着自己,自己老是得争取来日本的机会,甚至不惜被家人朋友误会的代价;而现在自己已经找回了最重要的东西,事情得到了解决,自己正准备回去好好下棋的时候,塔矢亮却出现在自己面前,塞给自己一张被派留学的通知单。 虽然自己可以拒绝,但左彬知道,自己可以拒绝任何人,但无法拒绝李严。 李严对左彬的知遇之恩,是左彬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即使在连自己家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也只有李严还一直相信这这个一直看好的孩子,深信左彬仍然是一颗发光的新星。 “余小桥。”颁奖仪式完后,左彬找到余小桥。 “什么事?”余小桥总觉得左彬很奇怪,从他被塔矢亮叫出去后到现在,左彬都变得沉默寡言,闷闷不乐。这跟他高高兴兴跟辰旭一起赶来参加颁奖仪式时候的表情太不对称了。 “我,要留在日本了。”左彬说:“我不知道高永夏什么时候带你们回去……不过在那之前,跟我下一盘好吗?” 老实说,左彬说要留在日本,让余小桥怔住了。因为她还记得左彬在比赛结束的时候说等回国,要缠着自己下棋的表情,是那样的高兴。不过余小桥并没有多想,反射性地点了点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当然,我是职业棋手,找我下棋,随时都可以!” 左彬愣了下,他看着余小桥坚定的表情,虽然很幼气,但却让他有种油然而生的敬佩。果然不愧是棋盘上的疯子,这孩子对围棋的爱,也许到了疯狂的程度吧。左彬笑了:“是啊,呵呵,我们是棋手,都是会下一辈子棋的人。” 余小桥看着左彬,慢慢地说道:“而且,我本来就很想再跟你下一盘。” “恩,彼此彼此。”左彬看着余小桥,觉得还是不要把眼前这个小丫头当作小鬼头看待会比较好。 “明天早上8点来我房间吧。”余小桥淡淡地指定了时间。 左彬一愣,他没有想到余小桥会这么快指定对弈的时间。不过要求是他提出的,所以配合对方的时间也是理所当然。左彬点头应道:“没问题。” “我的房间有计时器。”余小桥突然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左彬的眼睛:“时间三个小时,是比赛。”余小桥的眼神很认真,她用很认真地语气告诉着左彬—— 这不是一场随便的对弈,是比赛! 左彬看着余小桥转身就走,然后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扯出一丝微笑:“没问题。” 也许那个孩子,才是中国……不,是世界棋坛最亮的新星。 余小桥回到房间坐了很久,说实话,要求左彬跟自己来场比赛,冲动的成分还是占了一部分,但余小桥没有后悔。 她真的很想跟左彬再来一场比赛。对于今天的比赛结果,余小桥第一个就不认同自己已经赢了。 想要认认真真地跟那个人再来一场比赛,余小桥全身上下都充斥着这样的念头。所以在冲动下,余小桥还说了一个谎。 对于说谎,余小桥并不是很排斥,毕竟她也是一个活了20多年的人,除了围棋外要是对其他事一点不知道变通的话,就不是单纯,而是单蠢了。 看来得找人帮下忙——余小桥摇了摇头:这是酒店,哪会有什么计时器。 余小桥很想叹气,她从来不会拒绝别人不过分的请求,但她实在没有请求别人帮助的习惯。哪怕来到这里这么久,她对于将自己完全融入这个世界这件事还是处于半逃避的状态。 【这个世界不是自己的世界,认识的人都是虚拟的】——这些感觉,虽然没有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看么强烈了,但要让余小桥忘得一干二净,余小桥自认现在还是做不到。 余小桥突然觉得很疲惫,眼睛酸痛得厉害,就好像大哭了一场后的后遗症。 洗了脸,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看镜子。镜子反射出来的影像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枯黄的短发,幼稚的五官。余小桥很无奈,果然还是不能习惯啊! 也是,毕竟这就是20年和1年的差距。余小桥有时候在想,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什么事都变得很顺利,也有了朋友和老师,但却一直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去正常的生活。因为心里有个秘密,像个石头一样压着她,好像那个秘密一旦被公开,被揭穿,她在这个世界得到的一切,都会小时干净。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余小桥,并不害怕会失去什么,反正有围棋陪着她,反正她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棋艺不会消失……大不了,换个地方,照样下棋。 但现在余小桥开始害怕了,她怕失去自己的老师,她怕失去自己的朋友,她得到越多,就害怕失去越多。 “果然……应该只去在乎围棋的……”余小桥看着镜子中的陌生人,喃喃自语:“那样的话,就算这个世界上自己的存在感被一瞬间抹去,自己也可以抱着棋盘重新开始,而不会去伤心难过。” 现在……怕被讨厌,怕被拒绝,怕被他们遗忘。所以,刚开始自己并不觉得沉重的秘密现在在余小桥的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最近,她觉得自己除了想对弈想围棋的时候,其他的时间都会反复地纠结这个问题。 余小桥觉得自己陷进一个怪圈,一方面希望有人来替自己分担这份无形的压抑,另一方面又拼命地死守自己的秘密。 在她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朋友中,只有一个家伙算得上聪明绝顶,并且颇为了解她。有时候余小桥在想,是不是该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对方,因为压力太大,余小桥越在乎这个世界,那块心中的石头就越重,现在还好,若是以后……余小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抗得下来。 反正那家伙的智慧……就算自己不说,世界久了也会猜出来那么一点。仙晓寒之所以没有猜出余小桥不符合常理的来历和不符合她年龄的老练,是因为他还没有往‘时空穿越’那么不科学的方面去想。 但想归想,余小桥现在最害怕的也是仙晓寒。这跟之前说的一样,她既想有人分担,但又害怕被揭穿。所以余小桥每天都跟仙晓寒网上交流,但她绝不主动提这件事。 所以说,余小桥陷入一个怪圈。 看看桌子上的电脑,余小桥上前打开,进入自己熟悉的网页。 仙晓寒的亲昵在余小桥进去后就一直闪个不停。 寒:【恭喜,你赢了。】 只有一句话,似乎是留言。 y:【谢谢。】 基本上过了大约一分钟,仙晓寒的消息才传过来:【来了?】 y:【是。】 没多久,对方弹出一个要求对弈的窗口。 其实现在仙晓寒的确不是余小桥的对手了,这并不是因为仙晓寒退步了,而是余小桥进步得太快而已。不过仙晓寒才不羡慕余小桥这点才能,因为仙晓寒一旦联想要是自己一辈子跟余小桥一样只对着棋盘和棋子生活……连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所以仙晓寒挺佩服余小桥,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像余小桥那样纯粹的人已经不多了。 寒:【很厉害嘛,我下不过你了,真让人嫉妒。】 看着仙晓寒打出来的话,余小桥直接无视。这个家伙除了围棋比自己差点,其他领域样样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就连围棋也算是专业级别的……这样一个‘智’‘体’‘表’全优的人居然对自己说‘嫉妒’,虽然余小桥知道有种说法叫做换位思考,但依旧感到很无语。 y:【今天的比赛,我很不高兴。】 余小桥的表达能力不强,虽然她的灵魂是一个成年人,但她的表达能力也许不敌一个14、15岁的少年。所以她说话,大多很直接。余小桥知道自己并不擅长交际,也不善于表达,所以大多时候她都很沉默。 因为这个世界,语言也是种艺术,比起直接,更多人喜欢委婉。余小桥并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只是对围棋外的事物完全不在乎而已。而且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余小桥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十分淡薄,所有从来不避讳很多事。不像现在……现在的余小桥会为了避免在不知不觉中得罪别人,而基本上不跟自己不熟悉的人交流。 寒:【哦,棋谱我还没看,也许看完棋谱就能明白你为什么会不高兴了。】 仙晓寒知道,余小桥说不高兴,就一定是不高兴,因为余小桥那丫头的表达能力有限,而且又是一个比较诚实的人。他也知道,余小桥不高兴,一定跟围棋有关,十有八九跟她与左彬那盘棋有关。 所以现在仙晓寒在兴致勃勃地猜着:【是因为左彬的棋风让你讨厌,还是你们两个的棋失了水平?】 相比余小桥,仙晓寒敲键盘的速度让余小桥都怀疑是不是‘瞬指’,自己的消息一发出去,没到几秒对方就弹了两句话出来。 余小桥现在的打字水平还是跟几个月前刚接触键盘的时候一样烂,她似乎真的除了围棋外,其他事情一点天赋都没有。 余小桥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在键盘上敲着:【我认为我没有赢,只是左彬时间不够了而已,他中途离场浪费了不少时间,我不能承认自己已经赢了,我约左彬明天上午再比一次。】 余小桥敲出上面一段话后,鬼使神差地又打了一句话:【但我没有计时器。】 仙晓寒很快就有了回复:【你的打字速度还是一样的龟速。如果是计时器的话你放心。希望你们明天能够下一盘好棋。】 仙晓寒打了三句话,余小桥就看到最后一句:【不用你说,我们也会下一盘好棋。我休息了,再见。】 左彬很强,自己不弱,认真下,当然会是一盘好棋。 余小桥关了电脑,习惯性地坐在床边看棋谱。对于‘外来客’的余小桥,面对这个世界庞大的棋谱资料库,相比以前自己等着新的优秀棋谱诞生,现在可以在一大堆经典棋谱中挑着看的余小桥觉得很幸福。 门外似乎有敲门声,不急不缓,但却一直以相同的节奏持续着。当余小桥终于听到并开门的时候,门外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虽然少爷说您一旦看棋谱或者下棋的时候会显得很专注……我已经在这里敲门大约5分钟了,还真害怕影响到他人。”说吧,将一个手提纸袋递给余小桥。 “这是……”余小桥有点一头雾水。 “仙晓寒少爷说,您是他的朋友。”说罢,放下东西,转身就走。 余小桥站在门口,有点无奈,她两辈子都是下围棋的,实在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虽然她知道仙晓寒家似乎很有权,也很有钱,但是……取出袋子里的东西,两个崭新的计时器。 突然觉得,她能够跟仙晓寒那样的人成为朋友,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46、狂人的徒弟们 之后余小桥就被姜云一和张然拉着下棋。余小桥倒是无所谓,但她还没狂妄到跟2位职业棋手来个一对二。 最后闹了半天,直到张然拿出一个一块钱的硬币:“哪面?” 姜与一咧咧嘴:“反面。” 余小桥见一旁的谭奕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深深地将‘狂人’2字再次体会了一番。 张然手指一挑,硬币抛半空,打着转落下来,反面朝上地躺地上。姜云一拉着椅子坐了下去:“一颗还是两颗?” “哈?…………1颗。”余小桥差点没跟上姜云一的思维。 “哈哈,你猜错了,因为我手中有2颗子。”说罢,姜云一将手摊开,果然2颗黑子正躺在他手心里。“开始了哟。”说着,一颗黑子点在星上。 余小桥汗:这样别开生面的猜子,还真是头一回遇见。见姜云一已经拍子,于是也坐下,掂起一颗白子同样点在了星位上。 对局以3连星对2连星拉开了局势。老实说,余小桥对姜云一会下这么朴素的开局,感到有点惊讶。作为辰旭的师兄,同在一个师门下的人居然走的路子截然不同,这到底是他们的棋太怪还是他们老师太厉害? 姜云一下棋连出新手,注意这里新手可不是妙手——即使是要走无理手,也不按着定式走。走来走去,这里一横那里一竖,搞得好象他压根就不懂布局为何物。 余小桥看这也郁闷——看不懂啊:这个姜云一,有的时候走得比宇宙流还自由奔放,有的时候却是逢挂就飞,逢避就跳,逢窥就接,老实得像块砖头。于是决定不管黑棋折腾,自己走自己的。 但布局到差不多的时候余小桥就感到姜云一布局时候带来的压力了。快要到中盘的时候姜云一开始以他那些天马行空的布局为基础,手筋层出不穷,鬼手妙手齐出。压得白棋根本没发把棋型给走顺。 姜云一的布局目的跟辰旭不同,如果说辰旭的布局目标是为了取得胜利的优势,那么姜云一的布局就是为了设置陷阱和准备中盘战役。本来姜云一就是个好战分子,跟余小桥一样,喜欢设好陷阱等待对方落网的那一瞬间的兴奋和刺激。 余小桥的一条大龙被黑子盯上了,姜云一占着本身优势对其穷追猛打,但一时也吃不尽白子。余小桥见白子一时并无危险,心里稍稍放下,开始结合全盘大局观来思考。 想来想去,余小桥瞄上了黑棋上面的那片黑棋,如果自己能掏空它,那么自己那条10几个子的大龙就有理由放弃掉。上面和下面的转换差不多,既然你想吃,那我就大方地送给你吧!打好了主意,余小桥不理下面大龙的死活打进了白棋薄弱的上空。 姜云一一看,如果吃了对方大龙,那么下一步白子瞄着三三一点,上面就被掏空了,那么自己吃不吃这条大龙都一样:只是跟白棋转换了一下,并没有捞到好处。但放过对方的大龙去上上面补一手,又感觉像是在自损劫材……姜云一看了看余小桥,有意思,看来遇见‘同好’了! 没错,是同好,都是以布阵杀敌为长的同好! 姜云一冷静地选择了提子,也承认了黑方并没有捞到便宜。 下到中盘,五五分局……不,黑棋稍优。 随着棋子密密麻麻的落下,棋盘上的战场渐少,而姜云一始终握着3目左右的优势领着全盘在走。但余小桥没想到,几乎胜卷在握的姜云一在最后,一个大漏勺送给余小桥,被余小桥终点翻盘,郁闷地倒输了一子半。 后来跟张然又下了2盘,张然的棋有点让余小桥感到意外——居然跟余小桥的桥风差不多,快·准·狠·。可惜也是在全盘大优的前提下,中后盘一个致命的失误,将胜利拱手相让。 跟张然和姜云一下过棋的余小桥,开始认真地思考赵雷那句:‘谭奕为布局世界第一’这句话。这似乎并不是个很值得骄傲的称号啊……布局是世界第一,也就是说,只有布局才可以看吧?? 三个徒弟的中后盘都喜欢放漏勺,余小桥估计能够想象为什么谭奕的棋不是世界第一而是‘布局世界第一了’这让余小桥想起上辈子那个世界号称‘前50手世界无敌’的聂棋圣来。通常他就是在全盘大优的时候,在后盘一个漏勺将胜利拱手让人。 [聂棋圣如果不在中后盘老放漏勺的话,世界第一人当之无愧]这是余小桥‘上辈子’那个时候,在网上流传的一句话。 余小桥准备告辞的时候,外面的太阳还是好象正午一样,若不是谭奕手腕上表的指针已经指到6点,余小桥只看窗外,还以为是中午呢。重庆的太阳的确可怕,余小桥在心里暗道。 “谢谢你们了,今天我学到很多。”余小桥由衷地说。 “切,还说学到了,今天你可赢翻了!”姜云一摸了摸鼻子,说。 “是啊,明天还来吗?”张然今天把余小桥给缠了一盘又一盘,似乎不赢余小桥一盘势不罢修。用姜云一的话来说,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说不定我明天就回北京了,今天算来告个别。”余小桥说。 哪知道她话音刚落,姜与一跟张然异口同声地喊道:“什么,北京,你明天就去?!” “……我住在北京……”余小桥自动把孤儿院三个字给省掉了,她并不喜欢别人眼中一种叫‘同情’的东西,毕竟,对于霸占了这个身体的自己的灵魂而言,自己每接受一次别人的同情,都似乎能感到自己内心的卑鄙。 “那也不用现在回去啊!!”又是一口同声。 余小桥很困惑地问道:“为什么?” 这时候谭弈开口了:“你该不会不知道今年的定段赛就在半个月后吧?” “……”余小桥的确不知道。 谭弈继续说:“一个礼拜后,辰旭那小子会赶往北京参加今年的定段赛,如果你要参加的话,可以等几天跟他一起走,路上好有个照应。” “……”余小桥当然要参加啊! “如果你要留下来,这几天我可以顺便指导你一下布局”谭弈的下一句话让余小桥感觉眼前这个40来岁,不修边幅的‘狂人’看起来犹如天使般可爱。 余小桥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跑:“我马上回去跟赵叔叔讲,叫他不要马上打电话去北京……” 47、108章:比赛 中国某家围棋书刊的编辑曾经一连采访了10位年龄15岁以下的棋手,其中有他们的棋风自我分析,最喜欢的棋手,还有他们眼中的最强的棋手以及他们认为作为一名职业棋手最重要的素质。 这些小棋手虽然没有闯出上面名堂,但在他们身上会看到围棋界下一代的影子,所以大家对这样一个调查都很有积极性。 最后调查结果让人感到惊讶,棋风的自析和喜欢的棋手都是五花八门,有人说自己大局观不行,有人说自己后盘太弱,也有人说自己的计算不行等等。而喜欢的棋手有人说是王星,有人说是高永夏,有人说是塔矢行洋,谭弈,徐彰元等。 相比前两项,他们眼中最强的棋手中却没有一个填写了过去成绩优异、但现在已经年老或者已经不在的棋手。 记者问了其中一位小棋手道:‘为什么你最喜欢的棋手是谭弈、塔矢行洋和本因坊秀策,但在自己认为最强的棋手一栏却填写的高永夏?’那位小棋手说:‘虽然我很喜欢谭弈和塔矢行洋老师甚至是本因坊秀策,但不可否认现在的围棋界,他们已经不再是第一了。因为围棋是进步的运动,我们可以尊敬和学习过去的棋手,但不能忽略掉围棋的发展和进步,更不能沉迷于过去的辉煌。你看,有多少曾经拿过世界冠军的棋手现在连国内预选都出不了?所以我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说谎,就好像评委不能因为偏爱,就做出错误的判断。也许我的判断不一定正确,但我认为我至少没说谎。’ 不过,最令人惊讶的却是【职业棋手最重要的素质】一栏,10位小棋手其中八位都不约而同的填写了:心理素质。 当然,也有些区别,比如有人写着平常心;有人写着良好的心态,有人写着好心态,有人直接两个字:心理。 另外两位一位写的棋品,一位写的刻苦。 甚至有人坦言:我最喜欢的棋手就有中国的棋疯子余小桥,虽然她棋下得没那些老师好,但心态绝对是一等一。 在中国的低段棋手中,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将余小桥当作心理素质优秀的典范。 有人说:心理素质上的优势,直接决定了其在对弈开始之时,至少两个子的优势。 两个子的优势,什么概念,会下围棋的人都清楚。 ================================ 左彬来到日本几个月,对日本至少比余小桥他们熟悉。本来想再到处逛逛,但想明天跟余小桥约好的比赛,左彬还是早早地回房,准备睡觉。 刚好,肖子宇也在房间,见到左彬回来就往床上一倒,肖子宇叹道:“这么早就睡了?” “明天要跟一个小疯子比赛,不早点休息不行。”左彬闭着眼睛回道。 “明天跟小疯子比赛?是小桥吗?你们……”肖子宇刚想说什么,但回头一想余小桥那个性,顿时什么都感觉不用再说了。 “左彬,你了解小桥的棋风吗?”肖子宇平静下来。 “不太了解。”左彬实话实说。虽然跟余小桥下过一盘,但那盘棋连他自己都下得莫名其妙,所以余小桥的棋风,他是真的不怎么了解。 “那么我告诉你,对小桥,一定不能留味道,小桥的棋,十分的狠。”肖子宇正色道:“不仅狠,而且很严谨。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要小心不要让她抓到可以利用和攻击的把柄。她是一个绝对不会走随手棋的家伙,所以你不要等着她自己犯错。她也算是靠着对手失误赢棋的家伙。不想输棋,必须做到两件事。” 听到肖子宇的语气,如此慎重其事,左彬也睁开眼睛偏过头问道:“哪两件?” 肖子宇伸出两根手指说道:“第一,你绝对不能下出任何问题棋;第二,你绝对不能在棋盘上胆怯。” “哦……”左彬若有所思,然后抬头问道:“你说,我不想输,就必须做到这两件事?” “对!”肖子宇肯定地点头:“如果你做到这两件事,那么你就可以跟小桥站在同一点上拼胜负了。” “原来如此……难怪了,她的棋并不算很高,但在棋院一些练习赛上的胜率却高得惊人。是因为她不会犯错……心理素质上的优势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棋盘上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但她却能轻易地做到这一点。” 左彬看了肖子宇一眼,继续道:“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提醒我吧?感觉很麻烦啊,这种感觉……就好像比赛还未开始,就先输了她两个子。” 肖子宇点点头:“的确如此。” “对了,肖子宇,你跟余小桥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为什么帮我?”左彬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摆明了是明知故问。 果然肖子宇顿时没了语言,他看左彬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在装小白,也不说破,只是走到一边去收拾自己的棋谱。 左彬抓抓头发,又重新躺了下去。虽然认识肖子宇有段时间了,但对方这样慎重其事地跟自己说话还是第一次呢。看来他跟余小桥那个棋疯子真是很好的朋友…… 左彬连洗漱都懒得去了,就这样躺着胡思乱想。 余小桥的生物钟很顽固,尤其是早上的。不管她多晚睡,早上一定会准时醒来。 醒来,洗漱,吃饭,把昨晚看的棋谱再整理一下,放进行李袋中。 她的行李袋,其中一格全部放着棋谱,大多是旧的围棋报上剪下的。 然后从中挑出几张,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小学生的课本,将棋谱夹在里面。 做完这些,余小桥将塑料棋盘拿出来铺在桌子上,将计时器摆出来,就做在桌子一边等着。 左彬来得很准时,他走到余小桥房间里就愣了下:“你一个人住?”左彬就纳闷了,到底是高永夏太大方了还是韩国棋院的钱多了? 左彬以为韩国的队员全都是一人一间。 “恩。”余小桥显然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说什么,她指着薄薄的塑料棋盘和两个计时器道:“我们开始吧。” 左彬塑料棋盘的寒酸倒没意见,相反还笑了笑:“好久没用塑料棋盘下棋了,好怀恋啊!” 看着左彬一副感怀的样子,余小桥浅笑道:“我也是,开始吧。” 余小桥请左彬上手猜先,猜子结果跟前一天比赛一样,余小桥持黑。 比起上一盘棋,左彬的棋要直接很多,也要快很多。如果是一个一般的棋手,也许会受左彬快又准的棋影响而变得急躁起来,但这无法干预到心态极佳的余小桥。 白棋步骤快,不仅是快,而且很准,没有出错。这才是让余小桥感到压力的原因。 两个人基本上可以都算业余出身的,下快棋的话余小桥一样很在行,但她绝对做不到像左彬这样又快又准。 下快棋的人大多会失去冷静的心态,而处于一种兴奋和焦虑的心理之中,从而在棋盘上失去以往的判断能力。就算是余小桥,也不敢轻易地下快棋。 虽然这盘棋,左彬的出棋速度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快棋,但对于一个双方都有3个小时保守世界的比赛来说,他出手的频率也算挺快了。 余小桥看着下边白棋的脱先,停了下来。 很多棋手脱先,是因为发现了地的价值,与全盘的好点,还有就是子的利用最大价值在别的地方。一般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脱先,因为你脱先,就很可能在另一边将先手让给了别人,或者默认对方弥补自己棋的味道。所以如果不是另一处有什么价值大于原来的地方,稍微会下棋的人也没人会去脱先。 毕竟脱先是一种战术和技巧,而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走好的。有时候一个脱先可以关系全局。 围棋是以围地为基础的,到最后,谁围得多,谁子的价值多,谁就赢。而那些什么布局,中盘,管子,劫争,死活,脱先,吃子等等一系列,都是以围地为基础。往往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是想着如何能够让自己的地增多,让对方的地减少。 但…… 余小桥看着下边脱先的白子,这个白子的脱先……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这居然是以速度优先考虑的一手棋。 虽然行棋速度和行棋节奏也是很重要的棋盘要素,但…… 余小桥看着下边扭成一团的黑白,计算起来。 十分钟后,余小桥不得不承认,自己计算的结果就是要么对方那手棋打破围棋的常理了,要么就是自己计算能力太差了。 不过余小桥知道,前者占的可能性相当大。 虽然左彬下出以速度为优先考虑的棋,但这手棋并不坏,还给整盘棋一种淡淡的趣味性。左彬本来就是因为围棋有趣,好玩才去下的棋,学的棋,所以他现在的棋是建立在快乐上的。输赢他不是很在乎,只要快乐就好。 先把棋下快乐了,再去考虑输赢。这是左彬的想法。 而余小桥的想法就是,有趣的棋,哪怕初学者也会下,但能把有趣的棋下好,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面对左彬的棋,余小桥丝毫不会给对方留情和配合,下到上边的夹击,让一直活蹦乱跳得欢快的白棋顿时痛苦起来。 不过左彬的棋虽然有趣,可他并没有为了趣味而去乱下,到被夹击位置,双方势均力敌。 到中盘59的强硬打入,左彬也不甘落后在旁边60位出挡住。中盘后双方似乎都下得很强硬。左上的劫争还未完,下边扭成一团的棋子也还是那样不分你我,中间就开始空战了。 到上方过劫,后,余小桥的黑棋继续强扳在白60的头上,左彬想都不想一颗棋子啪地一声断了59和61的棋,随后双方谁都清楚,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到中盘战火连天的时候,白棋看似必然的一手棋,却给了余小桥一个不小不大的空子。 双方之前都未走出失误的棋,所以在激战中,谁先失去冷静谁就算输了。 偏偏激战中的双方都不算冷静,不过论棋的严谨,左彬还是输给了余小桥。 因为之前黑棋先下的手,所以白棋那招看似理所当然的棋就是一招凶招。虽然很凌厉,也逼着黑棋必须表态,但却被黑棋后发制人——这时候棋盘上只有两个点,黑棋虽然被逼表态必须走其中一点,但也是先表态的一方。黑棋如果走a位,那么白棋就必须走另一个地方。 中盘激战下来,余小桥稍优。 后盘左彬犯了一个比中盘还大的错误——当然,棋手也不算是漏勺,但在余小桥这个滴水不漏的棋手面前,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窟窿。 白棋犹豫了。 所以左彬立刻尝到了余小桥毫不留情的狠击。难怪肖子宇之前说:余小桥下棋十分狠。难怪肖子宇会说:她靠着对手失误赢棋。 左彬看了看棋盘上的残局:这算靠着对手失误赢棋?那还真小看了肖子宇所定格的‘失误’两个字呢! 如果一个棋手,能够将对手一个小小的缓手放大到漏勺的程度,能够将对方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落子点给扩大到随手棋般的程度…… 抬头看看余小桥,左彬笑道:“我输了。心服口服。” “你的棋实在太强悍了,没有哪个人会下棋不犯错误的,因为围棋的复杂性决定的这一点。”左彬由衷地说道:“所以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代围棋宗师!” 余小桥看着这样的左彬,绝得这孩子的确比昨天比赛的时候讨人喜欢多了,她也点点头道:“你的棋很有趣,跟你下棋很开心。你也很厉害,现在能够将棋下得又快又好又好玩的棋手还真找不出来。”余小桥说的是真话,也说的全都是实话,所以她才会这样称赞左彬的棋。 “呵呵……”左彬似乎很久没被别人这样表扬了,虽然表扬他的是一个小妹妹,但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更何况,这个小妹妹可不是一般的人,她是围棋界的棋疯子,一颗肯定比自己更耀眼的新星。 “以后回国我一定缠你下棋!谢谢你。”左彬的声音提高了两分:“我真的很感谢你,昨天的对弈,今天的对弈,让我找回很久以前失去的重要东西。” 左彬提高的声音又顿时低了下去:“我要在日本留学半年呢……” “日本也有很厉害的高手。”余小桥想到了进藤光,还有塔矢亮。她不太会安慰别人,只得把自己知道的日本的高手都说出来:“比你小的有井上茂,还有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叫柳昊……跟你同龄的有黑羽田井,我跟他交过手,他的棋很善阵;还有进藤光和塔矢亮他们。” 左彬听到塔矢亮的名字,微微僵了一下,然后扯着嘴角笑道:“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多少岁?” 余小桥手抬着下巴:“10岁吧。” “哈哈!”左彬大笑:“10岁跟你差不多的年龄,你也好意思叫人家‘孩子’喂喂,小丫头,装成熟可不是这样装的!” 说罢,左彬起身:“好了,我该回去补补瞌睡了,拜拜。” 左彬离开了,余小桥才慢慢地站起来,收拾好塑料棋盘和那两个计时器。跟左彬对弈,让余小桥觉得有一种玩耍的感觉,却偏偏没有感受到一丝对围棋的轻浮。 真不可思议,余小桥看着自己的手:自己刚才也有那种感觉‘很好玩’ 的确,余小桥爱棋如命,嗜棋如命,但她从来不把围棋当作游戏,在她看来,围棋有生命有灵魂,是艺术。围棋那么简单又那么复杂,是自己从事一生的职业。以为自己会对左彬玩耍式的对弈感到生气,却意外的……感到熟悉和开心。 “算了……”余小桥摇摇头,也许最近看棋谱太多,所以头晕了吧……在左彬之前,自己可没有接触过像他那样的趣味围棋。 辰旭发现肖子宇跟左彬两个住一起后,就缠着两人换房间,他可实在受不了跟那只金诸储呆一块。最后肖子宇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答应辰旭这个过分的要求。 换了房间的辰旭心情大好,拉着余小桥和肖子宇还有左彬说出去逛逛。反正比赛都结束了,不在日本带点特产回去拍点照片回去简直对不起自己。这是辰旭的原话。 现在李照没在身边,高永夏自己都跑得没影了,根本就没指望他来管管这家伙。虽然怕余小桥回去后告自己的状,但辰旭渐渐知道余小桥不是一个喜欢随便打小报告的主,只要自己不过分,嘿嘿,谁也管不了自己。 四个人刚走到一半,肖子宇就看见了安自力,还有他身边的奈赖明日美。顿时,肖子宇的脸就如同黎明前的黑暗,阴沉得可以。 左彬立刻拉开余小桥站在一边看好戏,辰旭刚笑出声就被肖子宇瞪了一眼,结果小狂人双手捂着嘴巴,依依呀呀地不敢笑出来。余小桥看着也好笑:这老实人发起火来,果然连小狂人也受不了。 看着肖子宇往那边走去,辰旭三摇一晃地走到左边和余小桥身边笑道:“小电脑春天的花终于要开了。” 左彬一脸正经地说道:“开是还是樱花。” 余小桥没想到左彬竟然如此恶搞,顿时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三个人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余小桥说道:“我们别看热闹了。” 辰旭赞同:“就是,站在这里也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反正有那mm在,他们打不起来啦,喂,左彬,小桥,我们走!” 余小桥快翻白眼看,摇头:“你以为人家都像你?要打也是棋盘上打。” 辰旭毫不留情地回击:“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什么事都往棋盘上扯。” 左彬听着余小桥和辰旭斗嘴,觉得有趣:“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没办法,出重庆的时候他师兄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他。”余小桥少有的心情好,开起了辰旭的玩笑。 辰旭被余小桥憋得没话说,因为余小桥说的是实话。 左彬哈哈大笑替辰旭圆了场:“前面好像有家围棋会所,去看看?” “同意。”余小桥一百个同意,她也很想看看日本的棋馆。 “反对!”辰旭跳出来反对,他们是出来玩的也,玩的也!这两个家伙懂什么叫玩耍吗? 左彬和余小桥异口同声:“2:1反对无效!我们走吧。” 于是辰旭忧郁地跟在两个人身后,碎碎念:我也不是不喜欢下棋,不过好不容易来玩,人家第一次来日本想要去玩啊,特产啊,风景啊…… 三人来到围棋会所,发现虽然这里并不大,但里面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日本的围棋界什么时候这么红火了?”辰旭抓抓头发:“这样连位置都不好找。” “因为这里面有好几位职业棋手坐镇!”边上一个短胡子的中年人回到:“小子,别小看我们日本的围棋界。” 得,遇到一个会中文的,而且还被辰旭一句话给得罪了。 辰旭并不是看不起日本的围棋界,他说那句话也不是故意在挑衅,因为小狂人个性就是如此。 辰旭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到处踢馆的家伙,虽然他这一爱好让很多人不解,也被老狂人和余小桥都说过好几次,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辰旭今天本来惦记着日本的特产而没心情闹,但被别人一说,顿时让他对这家围棋会所产生了兴趣。 只听小狂人邪笑两声:“哦,日本也有围棋界啊?恕小子疏漏寡闻,还真没听说过。” 辰旭这句话威力绝对不亚于炸弹,顿时将他身边的那个中年小胡子给炸得跳脚。只见中年小胡子跳起来一句日语冲着辰旭吼过来,顿时整个围棋会所就好被炸弹的余波扫到,立刻喧闹起来。 辰旭听不懂日语,只得疑惑地看着不停在他面前跳脚的中年小胡子,而余小桥和左边则是非常有默契地单手扶额—— 那个中年小胡子的日本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辰旭的那句【日本也有围棋界啊?恕小子疏漏寡闻,还真没听说过】的话,用另一种语气表达出来而已。 辰旭虽然不知道那个小胡子边跳脚边跟那群日本围棋爱好者说了些什么,不过看那些人十分不友善的目光,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这样更好,辰旭笑得更欢快了:最好把那什么镇馆的职业棋手也招惹出来,就更加有趣了! 小胡子带着一群人走到辰旭身边,道:“小子,有本事,跟我们下一盘。” “对,敢到我们围棋会所嚣张,必须得有实力才行。”一群人起哄。 辰旭听不懂后面那群人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但听到小胡子的话后,他笑容灿烂地答应道:“好啊!” 真是求之不得。辰旭心里暗暗高兴地想到:老子踢了那么多家馆,头一回碰到自己送上门来的。辰旭越想越觉得有趣,于是把左边和余小桥一推:“我们三个人,只要你们能够赢我们其中任何一个,我就对日本的围棋界心服口服!” 小胡子看着辰旭自信满满,觉得对方说不定还真有点水平。说不定他们是某个中国职业棋手的弟子,或者是某个道场的学生,来日本玩的。 想到这里小胡子转身跟后面一群人叽叽咕咕一大阵,然后另一个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高傲地看着余小桥三人。 小胡子得意洋洋地说道:“哼,家德曾经老师可是职业棋手……你们谁来?”看他表情,似乎就好像看到辰旭一脸忏悔地跪在地上道歉的样子一般。 辰旭越来越看不惯那个什么家德用下巴对着他们的样子,心中暗生邪火:“哼,我们随便一个人都可以。” 小胡子一听,立刻指着余小桥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她来吧!” 这下,连余小桥都有点反感了——这就好像是团体赛时,故意让最弱的一个做主将一般的行为。 而辰旭和左彬则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不会以为一个‘曾经’的职业棋手会下得过余小桥。两个家伙转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还把下巴翘得高高的家德,心中的台词不言而喻: ——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余小桥。 48、关注 中国北京市市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眉头紧皱的赵正拿起电话:“喂。” “您好,赵市长,北京公安分局的章所长打来电话,请问是否接听?”秘书那一口流利却缺乏人情味的普通话在电话那端响起。 “老章打来的?帮我接通……还有,以后他打来的电话可以直接接进来。” “是,请稍等。” …… 不一会,电话再次响起来,赵正抓起电话:“喂,老章啊?怎么样,案件的进展情况怎么样?” “哈哈,今天早上我们捕获一名嫌疑人,根据他的交代,这个专门拐买12岁以下儿童的犯罪集团,其主谋,窝藏在四川一带的偏远地区,要一网打尽不容易啊!第一,那里交通不便,地形复杂。第二,据我们所知,这些小孩,多半卖给附近的农民和久居山村的那些法制思想十分落后的人,并且,‘信誉’还不错;这就导致了那里的群众十分地不配合。”电话那头传来了苍劲有力的声音,从声音和谈话内容上来判断,被称做老章的人一定是一个经验的老干警。 “找到突破口就好啊,人救出老多少?”赵正感叹一声,随后问道。 “救出来的小孩有6个,都受了惊吓。你特别吩咐留意的那个叫余小桥的小女孩,我根据犯罪嫌疑人的口中了解道,她是被卖进了贵州一个叫比较偏远的村子,叫王家村。我们的人已经展开了营救方案。” 听到余小桥有了下落,赵正缓了一口气:“唉,老章,不是我要走‘后门’啊,我是真的有点对不起那个小女孩政府监护人一职责啊……”赵正想起当时余小桥那句相信国家相信党,就觉得脸红。 “那个叫余小桥的小女孩就是指定要政府监护的那次车祸的幸存者吧?哈哈,有个性,我喜欢!再说谁开后门拉?这破案救人本来就是我们的本职吧?别担心,凭她那句‘我相信党和政府’我就立下军令状,也要把她给救出来。……哎?有了新情况,你等一下……” 赵正只听见那边喀地一声,随后便没了声音。感情老章把电话放在桌子上,没有挂断就走开了。 不一会,老章拿起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哈哈,赵局,那叫余小桥的孩子智商是多少啊?” “啊?你搞什么啊,老章。”赵正被对方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弄糊涂了。 “那个小妹妹自己跑了!那小妹妹一直装呆麻痹对方,然后在几天前,趁着买她的人不注意,溜进前往成渝高速公路总站的车逃脱了。能在几双眼睛下溜走,一个10岁的小妹妹拥有如此的机智和冷静的头脑……赵局,哪天你去给她测个iq,保证是天才!”老章哈哈笑了2声,开起了玩笑。 赵正听余小桥自己逃了出来,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通知了北京孤儿院了吗?” “通知了通知了,这我们的人已经往重庆那边打了电话,叫那边警方留意。” “恩……”赵正挂了电话,刚靠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电话又响了起来。 赵正看着这个号码,抓起电话:“我说你个老章,话就不能分一次说完吗?” “哎呀赵局,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但我也是刚刚挂电话就接到北京孤儿院的电话啊!”老章无奈地说。 “北京孤儿院?什么事?”赵正问道。 “那个叫余小桥的小妹妹,遇到一个叫赵雷好心人的临时收留。赵雷同志刚打了电话给北京孤儿院。现在余小桥小妹妹的具体位置在重庆的体育村。”老章说。 “哦,那就好,那你快去她给接回来啊?” “要是能接回来,还用打电话给你?小妹妹不愿意跟我们的人走啊!”老章叹了口气,然后问道:“赵局啊,你知道余小桥小妹妹会下围棋吗?她说一周后直接回北京参加围棋定段赛,现在重庆棋院的谭弈做了担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章还没说完,就被赵正给打断了:“什么?谭弈?那绝对没问题了!”赵正曾经有段时间沉迷在围棋的黑白游戏中不能自拔,当然知道围棋界狂人之名:“对了,就按小桥说的……还有,能不能转告小桥一声,叫她帮我带张谭弈的签名啊?要知道他的签名实在很难得……喂喂!”赵正拿下话筒笑骂道:“好你个老章,居然敢挂我电话!” “喂喂,杨海啊?有什么事吗?”王星刚拿下了棋王杯的半决赛,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了杨海从北京打来的电话。 “王星,在这样的……”杨海在余小桥失踪后没几天,就给北京孤儿院打了电话,本来以为余小桥是生病了,但没想到,她居然也有好几天没回孤儿院了……今天早上他又打了个电话问了问,才得知余小桥现在居然跟谭奕那帮人混在一起,并且由谭奕帮忙报名,准备下周回北京参加定段赛! 整个棋院除了自己,就王星比较关心她的去向,于是马上给王星打了电话。 “这样啊,没想到那孩子那么规矩的个性,居然能得到狂人的好感。”王星有点感叹,毕竟谭弈在棋界可是出了名的怪,不符合他胃口的人,他甩都不会甩,更别说帮你什么了——曾经中国棋院的李院长带了一个资质不错的孩子介绍给谭弈,没想到居然被谭弈以‘个性不符合我的胃口’这个不算理由的理由给挡了回来。那一次,可是把李院长的脸都给气绿了。 后来李严院长评价谭奕:‘全围棋界收徒弟最与众不同的人,恐怕就是狂人谭弈了。别人收弟子看棋品和资质,他收弟子看个性和喜好!’ 虽然李院长的评价不一定是完全正确,但也能让别人更深一层体会到狂人谭弈这‘狂人’2字的意义。 所以不管是王星和杨海,听余小桥跟谭弈似乎相处的还可以,都有点吃惊。 余小桥拒绝了马上回北京。对于她来说,北京什么时候都可以回,但能被谭弈指导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49、109章:踢馆 余小桥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轻敌一词,她不会因为对方是业余棋手就瞧不起对方。只要坐到棋盘前,那就是她的对手。 所以很多人说余小桥的棋‘狠’,其中一点原因就是她从来不懂什么手下留情,哪怕面对初学者。不过在余小桥自己看来,全力以赴地对弈是作为棋手的基本道德,所以就算对手另她不满,她也会去认真地下好每一盘棋。 不过在那个小胡子的中年人看来,就是这个小女孩毫不留情,手手狠招。 对方毕竟是职业棋坛退下来的高手,所以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败的人。如果换了辰旭来,也许还会因为轻敌而吃点小亏,但余小桥从来没有想过会随随便便地下一盘棋,所以她十分认真地将对手的棋子逼成一团,十分严肃地将大盘上黑棋那扭扭曲曲还在挣扎不已的独眼龙提了个干干净净。 辰旭拍手叫好道:“不错不错,之前棋盘简直乱七八糟,现在空了一大片,正好多了落子点。喂那个什么德,加油啊,你看战场又空旷起来了。” 听辰旭讽刺得如此幽默,左彬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余小桥静静地等着对方,等他认输。 其实也不怪辰旭出言讽刺,因为之前黑棋的两颗筋棋被吃掉后,左上角一片都已经成了白棋的地盘。可那个家德偏偏咬着不放,非得等余小桥把气紧完后(注)闹出更大的笑话才甘心,纯粹地找抽。 如果他刚才就认输,至少不像现在,半边的棋子都被对手提完,整个棋盘上看着有多刺眼就多刺眼。 “喂,我说大叔,你还不认输干嘛?真想等到整个棋盘都变成一种颜色才罢休啊?”辰旭不满地嚷嚷道。 正德满头大汗,脸色通红,他狠狠地瞪了眼辰旭,又用复杂的眼光看了看坐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余小桥,终于道:“我,认输。”借着对余小桥问道:“小孩,你是哪里人?谁的弟子?你真的是中国人……?” 余小桥将棋子收好后,才回到:“我是中国的职业棋手。”然后对辰旭和左彬道:“这里环境不太好,抽烟的人太多,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家德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见三人要走,急忙站起来叫住余小桥:“你等等……你学了围棋多久了?” “11年。” “哈哈,小桥,有你的,没想到你也会说谎损人啊!”出了那家围棋会所,辰旭用力地在余小桥背上拍了拍,疼得余小桥一个踉跄。辰旭知道余小桥11岁,而她根本不可能从娘胎开始就学棋,所以以为余小桥故意损人。 “不过那家伙也的确该损。”左彬点点头赞同:“我不喜欢他那种做法。” 余小桥默然,自己的确学棋11年了。可惜她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任何解释。 “哈!刚刚一闹,我突然觉得还是去逛逛围棋会所比较好玩!”辰旭压压手指,指关节咔嚓作响,余小桥立刻联想到什么,出口反对道:“不行。” “为什么……之前你可是很乐意的!干嘛我刚有点兴致你就说不行啊!”辰旭故做委屈状,好像余小桥经常欺负他一样。 左彬不知道个中原因,也帮着辰旭说了句:“对啊,辰旭好像是第一次来日本吧,去逛逛日本的围棋会所也不错!” 左彬话音刚落辰旭就窜到左彬身边拉着人家手叫道:“左彬,好兄弟,你太知书达理了!”左彬对辰旭脱线是形容词顿时没了语言:“是通情达理吧?” “管他什么理,反正现在老子有理,1:2,小桥,少数服从多数,没怨言吧?那么……嘿嘿我们go!”辰旭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余小桥看着辰旭手舞足蹈,她不是没怨言,而是没了语言。她看着辰旭心道:逛逛当然可以,可这家伙明明就是不怀好意地想去踢馆……想罢对辰旭踢馆的爱好余小桥也十分头疼——这家伙,在中国把重庆的业余界闹个天翻地覆又到韩国把人家天目道场的研究生给闹个怨气连天,到了日本还闹,中日韩三大围棋大国都被辰旭闹过的话……真是……余小桥也找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去表达现在心里的想法了。 “唉……日本围棋界就这么凋零吗?为什么走这么远都找不到一家围棋会所啊!”辰旭忍不住抱怨。他嗓门大,引得路过的日本人频频测目,还好他吼的是中文,而会中文的日本人还是很少的。 看着辰旭在大街上毫无形象地耍宝,余小桥和左彬两人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小狂人发神经,千万别凑合。 “辰旭……”左彬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叫住了小狂人:“我知道东京还有一家围棋会所,水平挺高的。那家会所是塔……” “哎,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快走快走!”左彬还没说完呢,辰旭就抓着人家领子不放手。 左彬无奈,拍掉抓着自己的爪子,叹气道:“说了你也记不住,我带路吧。” “不很熟?”余小桥问道。 “恩”左彬心里想道:塔矢亮他老爹开的围棋会所,以前经常往日本跑,第一个地方就是去那里找塔矢亮,自己在日本最熟的地方除了日本棋院,就是那家会所了吧。 可惜辰旭可不知道那家会所是谁开的,平时有什么人在那里下棋。他只知道:嘿嘿,终于可以去踢馆了。 左彬可不知道辰旭一门心思居然是去当刺客,如果他知道,打死也要先跟辰旭说清楚。 “喂,我找王星。” 顾朗拿着电话,稍微愣了下。 从王星九段病倒后,他的手机基本上都快被短信和电话冲爆了,所以为了中国棋院第一人能够好好休息,李严将王星对外的手机暂时交给顾朗保管。因为熟悉王星的人都会打电话到医院王星在的病房里。顾朗接电话也接得多了,但基本上打来的人都会说:‘你好,我找一下王星老师。’对于这个电话直呼其名,顾朗立刻反应过来对方不是王星的棋迷。 “你是?” “高永夏,下围棋的。” …… “听顾朗说,有个下围棋的高永夏找我。”对于朋友,王星还是会开开玩笑的。 高永夏拿着手机,也开起了玩笑:“这世界上难道有很多叫高永夏的人下围棋?” “你有精力开玩笑,看来病也差不多好了,差不多该好好教育下你的好徒弟了吧?” 王星没想到高永夏话锋一转就扯到自己徒弟身上:“你是说小桥?小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沉迷于别人的棋谱无法自拔而已。”高永夏邹眉说道:“你应该已经发现过吧,她那种围棋。为什么不提醒她?” 王星长叹:“就算提醒小桥,她自己不能懂得其中的弊端,提醒再多又有什么用?何况她一直将那种棋视为自己棋风的一部分,也许更视为一种骄傲,毕竟她拥有那样不可多得的天赋,如果突然站出来告诉她那样的一种天赋只会害了她……小桥还小,我暂时不想打击她。” 王星想得不无道理,就好像一个人发现自己拥有一种过人的天赋,靠着自己的天赋自己赢得了很多东西,却突然有一天自己被告之那样的天赋只会妨碍自己发展,不论哪个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的。 “我倒不觉得你那个小徒弟会那么脆弱。呵呵,我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了。她很有趣,我对她相当感兴趣。而且那个小丫头十分受得住打击,所以你也试着相信下你自己的小徒弟的坚韧吧。” “呵呵。”王星笑道:“那还真多谢你对小徒的关照。” “不用谢,你应该知道我的个性,被我关照可不是件幸运的事。小家伙不是我的徒弟,我可没有义务温柔地对他进行教育。”高永夏把温柔和教育四个字咬得很重。 “我跟小桥虽然师徒一场,但老是分多聚少。小桥很努力,进步得也很快,相反我这么做老师的不称职啊。谢谢了高永夏,我真没想到你会为小桥给我打电话。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 “不用谢谢,再告诉你把,你那个小徒弟已经跟我下过两局了。不过放心,小丫头很坚强,并没有被击溃……喂,王星,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重视和保护你这个小徒弟,不过中国有句话叫‘关心则乱’。”高永夏少有的,提出了建议。不过当然是点到为止,就好像前面说的,余小桥是王星的徒弟,不是自己的。 挂了电话,王星也苦笑:自己当然知道这些……不过小桥是孤儿啊,的确担心她所承受的范围有限。一般的孩子受了委屈和遇到挫折,都有父母安慰,有家庭依偎,可是小桥没有啊!自己虽然是她的老师,但王星也知道,不管这个老师在徒弟心中有多好,也抵消不了血缘之亲。 算了,小桥回国后,再说吧。 辰旭一手把门给推开,然后嗓门全开地叫道:“本少爷来踢馆了!” 余小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句台词这种场景怎么想都似曾相识。 左彬顿时被辰旭的胆大妄为给吓得冷汗直流:踢馆?踢这家围棋会所的馆?辰旭你神经是不是钢丝做的!左彬开始后悔,没把事情给小狂人说清楚道明白。 旁边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日本美妇听到辰旭如此嚣张挑衅的语言后,居然只是点了点头,用中文笑道:“好吧,那么请来踢馆的各位,能不能先填一下自己的棋力和年龄,付款后再说?” 左彬立刻一把抓住余小桥在她耳朵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余小桥脸色变了。辰旭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淡定的人,对着一个美女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居然乖乖地把钱付了把表填了,然后嚣张地问道:“喂,你们这里最厉害的是谁?” 余小桥和左彬听到辰旭这句话,恨不得一人一圈揍在小狂人脑袋上。 美妇一直都不卑不亢,她刚想说什么,一群人就走了出来:“哎呀,没想到又要开始了。” “好久没有这样过了吧……居然有点怀恋” 又一群人退了出来。 有人冲着那美妇说道:“市和小姐,你得准备好东西了。” 市和换了一点无奈的语气:“怎么又开始了?还以为他们长大了,真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塔矢亮这几天心情都不好,身为他对手蒹朋友的进藤光当然知道。最近几个月塔矢亮的脾气一直怪怪的,尤其是那个左彬来了后。 进藤光知道,现在自己该让这对面那个家伙,但让了几个月,进藤光本身也不是一个沉稳的个性,顿时就在塔矢亮一句‘你就不能看清楚点’的导火线上引爆,两个人开始了久违的争吵。两个日本一流的职业围棋手从棋盘上的问题一直吵到只有小学生才会去争论的话题,偏偏两个人还十分没有自觉,吵得一声比一声大。 塔矢亮和进藤光最近一、两年很少有这种幼稚地争吵了,周围人还很欣慰:这两个小子终于长大了。可惜今天的事让一些一直看着两人成长的人发出了:‘长再大也还是小鬼’的感叹。 还好周围的人都是一直来这里下棋的熟人,大家表现得十分熟练和淡定:全部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继续下棋。 可惜辰旭、左彬还有余小桥可不是一直看着塔矢亮和进藤光成长的人,三个中国棋手就那样站在门口,浑身上下冒冷汗。 辰旭还好,顶多只能看到进藤光和塔矢亮如此失态地争吵些什么,还能稳得住,毕竟他听不懂日文,以为双方就着一个比较难的围棋问题展开争吵。 但余小桥和左彬就没那么好运了,尤其是左彬,基本上两个人吵一句,他就用别人肉眼可见的幅度抖一下。 辰旭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市和刚才听到他来踢馆,还如此冷静。没想到塔矢亮和进藤光两位日本的大腕都在这里。虽然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十分具有冲击性。 而左彬早就被雷得没语言了,直到进藤光一句:‘我回去了’之后,站起来气呼呼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僵掉的三个小孩,然后见市和小姐熟练地将进藤光的外套拿给他,并微笑地说着:慢走。 似乎这个围棋会所的人都习以为常了一般。 看到这样的画面,连余小桥都难得地僵了僵,更别说其他两个了。至于辰旭没有被打击倒,还是因为他听不懂日语。 现在的塔矢亮和进藤光可不像4、5年前一般,他们是日本的超一流棋手,是世界比赛的常客,是站在顶端的高手。尤其是塔矢亮,在围棋界的形象一直都是理智冷静沉着的,且不说辰旭看到两人毫无风度的形象已经被打击得摇摇晃晃,左彬更是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估计没一会儿时间,是恢复不了了。 “喂,刚才他们在争论什么?”辰旭悄悄问道。虽然他被两人毫无形象地样子给打击到了,但因为他听不懂争吵的内容,所以没左彬严重。 余小桥和左彬白了他一眼,都沉默了——还是不要让辰旭知道比较好。 塔矢亮从刚才进藤光离开就看到了余小桥他们三个人,他没有想到这三个孩子会跑来这里。不过塔矢亮并没有对余小桥三人更多注意,他只是坐在原处,自己摆自己的棋谱。 余小桥和左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问辰旭道:“你还踢不踢馆?” “踢,怎么不踢!”辰旭立刻反应过来,然后故作豪气地摸了摸鼻子,直走到塔矢亮面前,就这样看着人家。 就当余小桥和左彬担心这小狂人会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时,辰旭一开口就让他们两个目瞪口呆。 只见小狂人,居然老老实实地对着塔矢亮说道:“塔矢老师,我是来踢馆的,所以请你跟我下一局。” 50、谭弈的传教方式 重庆的太阳的确很毒,当它终于完成加班回家的时候,时钟上的针恐怕以及指在晚上8点了。 辰旭一路踢着石子走进棋院的时候,估计已经晚上9点正了。 拉开门的辰旭无精打采:“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回来了!”谭弈的声音飘进辰旭的耳朵里:“说吧,今天又去哪里惹是生非了?” “呵呵……哪有啊,我只不过到一些棋馆去跟各位业余界的高手们学习交流罢了……”辰旭抓了抓头发,强笑着说。 谭弈哼了一声:“哼,我看你是跑到人家棋馆去当刺客了吧?你小子的肠子有几根,我早摸透了。怎么,以前跑出去赢了棋都是精神奕奕地回来,今天难道输了?怎么成了阉箩卜——无精打采的啊?” “赢了一些弱者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吧……”辰旭嘀咕着说。 “对了!”谭弈将扇子在空中一点:“你小子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告诉你小子,跑去跟与自己实力相差太大的对手杀棋,不但不能长棋,如果满足于胜负的快感之中,反而对长棋有害。记住,快餐围棋有害无异啊!” “你以前说过很多次了……”谭弈很早就发现辰旭的问题了:对胜负的执着心太强,下棋的速度也很快,如果是跟业余棋手下棋就十分沉醉于其中提子的快感。但面对跟自己实力不相上下的对手,就有些畏手畏脚…… 以前谭弈提出来的时候,通通都被辰旭或软或硬地反驳了回来。 “我累了,我要睡觉了……谭老师……我的棋还能长吗?我真的想当职业棋手!”辰旭扶着门,转过头来等谭奕的回答。 谭弈自从收了这个嚣张狂妄的小徒弟后,第一次见辰旭这么主动,也第一次见他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更难得的是,辰旭转过头来,那双眼睛,没有以往的嚣张和骄傲,除了疲惫以外,还搀杂着谦虚和渴望!果然啊……这个从9岁就跟着自己学棋的少年,根本就是从心底爱着围棋吧…… “当然了,这个星期,我会让你们2个明白我谭弈真正的‘狂人’本质!”谭弈挥了挥手中的扇子。 辰旭的棋感很不错,进步也很快,可是这个小子棋中的问题也一样多。谭弈有时候在想,要是这小子能把他那些毛病给改掉,那么下出来的棋可谓就‘不辱师门’了。可惜辰旭的脾气也最得谭弈的真传,倔得像头牛;一件事,他认为是对的,那么除非他肯改变观点,要不打死也不会认错。谭弈常常纠着辰旭耳朵说:‘你这个臭小子,我的棋你没学到2成,倒把我的脾气给学了个十足!’ 辰旭感到奇怪,刚才谭弈老师说‘你们’难道姜云一跟张然也要来凑热闹?他们不是已经在去年定了段了嘛!辰旭百思不解地往自己房间渡去。 余小桥第二天早上,5点多就醒了,拉开窗帘往外一看,太阳比她起得还早。虽然屋子里开着空调,但余小桥仍然觉得全身黏黏的,十分不舒服。 冲了个凉,冰箱里放着现成的早餐。咬着蛋糕打开电视溜了一圈,穿戴整齐后,余小桥就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挂钟发呆。一直看着秒种一点一点地移动,直到6点半的时候,余小桥跟酒店的服务员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您好!”余小桥推开门,就看见一脸睡意朦胧的辰旭半躺在椅子上直打哈欠。 显然辰旭也注意到了余小桥:“怎么是你啊,你精神可真好啊……”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恩……那个……谭老师呢?”余小桥四处望了望,问快要睡着了的辰旭。 “不知道……nnd,天还没亮就把我叫了起来,自己却在那边放鸽子,气死我了……”辰旭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等最后那个字一落下,竟然就这样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颗汗从余小桥脑后门滚了下来,这可以算是睡神还是睡仙?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配合辰旭熟睡的呼吸声,竟然极其有节奏感,搞得余小桥都想睡觉了。余小桥实在无聊,只好拉着辰旭摇了摇。似乎辰旭并没有睡得很深,被余小桥那么小幅度的摇晃给弄醒了:“什么啊,我以为老师来了……” 余小桥汗,感情辰旭是在他老师的‘威严’下,才不敢睡得太死啊! “我们下一盘吧。”余小桥指了指棋盘。 辰旭眯着眼睛想了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好啊,下就下!你是小孩,我让你持黑棋!” 你自己也是小孩吧……算了,有得棋下就好。余小桥拿起黑子,拍在棋盘上。 正好余小桥跟辰旭一盘走完的时候,门被磅地一声打开了——这个声音让余小桥想起辰旭踢门的事——余小桥狂汗,看来辰旭喜欢踢门,似乎并不是天生了…… “哦,你们2个怎么努力地在学习啊!太让我欣慰了!”谭弈提着个黑包走进来。 “太慢了!慢死了!”辰旭跳了起来。 “抱歉抱歉,稍微多睡了会。”看着谭弈毫无诚意的道歉,余小桥一脸无语。 “好了好了,你们都过来。”谭弈将他拿来的黑色口袋往桌子上一甩,反过来一倒,霹雳哗啦一阵烟雾起伏。辰旭跟余小桥凑过去一看——满满一桌子的旧棋谱和一本一本的死活、计算题堆满了一大张桌子,有好几本都掉在了地上。 辰旭一见,脸色立刻犹如打了粉的白面小生,颤抖着嘴皮子说:“我有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对余小桥倒觉得没什么,反而走近拿起一本棋谱看得津津有味:“这些棋谱很杂啊,都没分类……啊,这些是有座子的,古代的么……” 相对于余小桥积极的表现,辰旭开始一点一点往后挪。 谭弈见辰旭差强人意的表现,大手一张,扭着辰旭的耳朵:“你小子也太菜了吧?还没开始了,就怕拉?” “我……我才没怕!”辰旭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惨白着脸吼了回去。 谭弈眉头一挑:“哦?那么你脸色为什么那么白啊?” “我……我……我被你扭着耳朵,疼得脸色都发白了!” “是吗?”谭弈一放手:“希望如此哦~” 辰旭是气得磨牙:“是的!” “好了。”余小桥手中的棋谱被谭弈抽掉:“你们2个以后这个星期,就跟我混了,给我好好用功,免得出去输了棋回来给丢我老人家的脸。”谭弈见辰旭又开始开小差,扇子一敲:“特别是你小子!” 余小桥看着辰旭委屈地抱着头,小小地猜测了一下那把旧扇子的真正用途:是不是专门用来敲他徒弟脑袋的。 还有,什么叫‘跟我混了’感觉好象黑社会……见辰旭一脸自然,不竟感慨:不愧是狂人师徒! 只听谭弈继续道:“辰旭你这回去北京要是再没定给我到段,敢丢了我的名头,回来5000道伺候!” 只见辰旭头一晕,脚一软,摔倒在地。 “什么5000道啊?”余小桥满是问号。 只见辰旭拉着椅子爬起来,看似神经惶惶地念着:“5000道死活……5000道习题……天啊,要死人的!!!”突然站起来燃起无限斗志地对着余小桥说:“我不会输的!我一定要成功!!” 看着瞬间充满斗志,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倾向的辰旭;余小桥的嘴角,抽了:不会这么恐怖吧? 谭弈给辰旭留了200道死活题当‘早餐’,以他的话讲,辰旭的计算方便还存在问题。所以对他用了一个‘练’字诀。看着辰旭愁眉苦脸地抱着题埋头苦干,余小桥突然都有同情他的冲动。 “你跟我来。”谭弈难得正经地对余小桥说道,然后对辰旭留下一句:“午饭前回来检察”。就带着余小桥出了重庆棋院。 51、110章:塔矢亮的棋 辰旭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站着,实在跟他小狂人的名头有点不搭。可辰旭说出的话跟他的表情更加不搭。 辰旭表情严肃道:“除了我老是,塔矢老师你是我少数比较尊敬的职业高手。不过,我这次是抱着踢馆的目的来的。所以,塔矢老师,尊敬归尊敬,踢馆归踢馆,我是来踢馆的,请你跟我下一局吧!” 看辰旭说得如此慎重其事,好像踢馆是一件十分伟大光荣的事。 “真是见识到了。”左彬叹气:“辰旭那家伙这些年真是越来越像他的狂人老师了。” 余小桥点点头,表示赞同:“为难这位日本一流棋手了,狂人果然不可用常理而论。” “的确”左彬看着一脸平静的塔矢亮,心里坏坏地想着这位日本高手说不定已经被不按常理出牌的辰旭给雷得天翻地覆。 他还没有听说过,那个人去挑人家场子,会用这样的开场白。 不过塔矢亮还是答应了辰旭的请求。当然跟辰旭踢不踢馆没关系,他只是作为一个职业棋手,顺口答应另一位异国的职业棋手对弈的请求而已。 这对于塔矢亮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因为塔矢亮不管是在日本还是中国韩国,都有很多年少的棋手将他视作目标,并且经常收到挑战。 就好像进藤光曾经说过,塔矢亮被挑战的次数多得好像樱花树上樱花的花瓣一样。这基本上已经成了塔矢亮日常的一件很平常的事了。 如果说塔矢亮一开始就没有特别在意辰旭是话,那么跟辰旭下到中盘的时候,他已经默默记住眼前这个少年的名字:辰旭。 辰旭的布局,不得不说就算拿到高段棋手中去,也毫不逊色。世界布局第一的老狂人谭弈的得意弟子,布局当然是十分了得。 辰旭这个布局,从挂角开始,如果在三线就是普通的定式,可是辰旭走了变招。 新棋?而且还是变招? 不得不说辰旭的布局很有创意:如果对方不上当,那么自己可以继续之前的步骤,不会有任何损失;但如果对手上当,那么这一片就是辰旭的囊中之物。 连塔矢亮都点了点头,十分优秀的构思。 可惜辰旭的对手是塔矢亮,太厉害。塔矢亮的思维比他成熟,想到的棋步也更远一些。所以当辰旭、左彬甚至余小桥还在思考着辰旭那招突如其来的变招的时候,塔矢亮已经在想着中盘后的变化了。 布局之后的中盘,辰旭败得一塌糊涂。不过小狂人并不觉得输给塔矢亮丢脸,而是用一脸兴奋地表情问道:“塔矢老师,刚才你是不是用了全力?” 塔矢亮看了辰旭一眼,用普通话回道:“布局那会儿,的确全力思考过。” “围棋不只有布局。”塔矢亮收拾好棋子,继续道:“下围棋也不能只看到目前的阶段。” 说完就不再多言,毕竟多说无益。自己也没那个义务。 余小桥亲眼见识到塔矢亮的实力。虽然上次塔矢亮跟高永夏对弈的时候,自己也在旁边,但因为对弈的双方实力相当,而且水平高出自己太多,所以余小桥当时只觉得两人落子招招好棋,并未觉得塔矢亮的厉害之处。 而这次,她亲眼看着实力跟她不相上下的辰旭被塔矢亮打败。从辰旭的那一招妙手,到塔矢亮中盘后凌厉而有序的攻击。余小桥才真正感受到眼前这位日本一流棋手的强大。 的确是不亚于高永夏的实力。 余小桥走上前去,十分认真地对塔矢亮说道:“你好,塔矢老师,我想我们见过面。” “恩。在韩国。”余小桥给塔矢亮留下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所以他一看到余小桥就立刻想起这个小姑娘的名字:“你叫余小桥。” “能够跟我下一盘吗?我一直都十分期待跟塔矢老师你的对弈。”余小桥的确很期待,应该说她一直都很期待跟这个世界上所以高手对弈。 “可以。”塔矢亮答应得很干脆。而且他直觉认为,眼前这个小女孩,估计会比刚才那个少年更加难缠。 事实证明塔矢亮的直觉是正确的,下棋不会主动犯错的对手,的确比任何对手更加苦手。 余小桥的布局大胆直接,堂堂正正地直指中腹。她知道,跟塔矢亮这种级别的高手对弈,过分注重地的得失,只会让自己输得更快。 看着黑棋干脆利落地挡住,塔矢亮在心里对余小桥的评价又高上一分。虽然年龄尚小,但落子却十分霸气和果断,对弈时候的气势很好,不输高段的棋手。 不过光有这些可贵的特质还不行,在塔矢亮看来,余小桥的棋,还是太嫩了。 “强杀!”辰旭叫道。这不能怪辰旭惊讶,因为连左彬都看出来强杀不是最好的一条路。 左彬连忙拉着辰旭低声道:“你安静点吧。”然后看着棋盘,皱眉分析:塔矢亮不可能没看到连他和肖子宇都看到的棋路……那个只有一条解释——塔矢亮仗着自己强大的力量和水平,准备强行踢掉黑棋的筋棋。 这样的局面,如果是两个水平相若的棋手在对弈,根本不可能出现强杀,因为那一招强杀的棋是一个单官,这样的棋本身就冒着很大的风险。而且棋盘上的的战场还很空旷,变数太大,实在不适合这时候冒着风险去进行强杀。 如果想要简单直接地进行强杀,那么就必须对自己实力有十分充足的信心。 显而易见,面对余小桥,塔矢亮表现得是很有信心的。 虽然余小桥的棋并不坏,也没有犯错,并且还有不错的鬼招,但在塔矢亮看来,她的综合实力仍然不行,棋力,计算和大局观等,都不处于同一个档次的。 这就是塔矢亮强杀黑棋的原因。 如果白棋强杀成功,那么这盘棋基本上也就结束了。 面对塔矢亮的强杀,余小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对于这一点让塔矢亮很赞赏:这个孩子,很冷静,起码心态方面已经不亚于自己了。 塔矢亮开始期待,余小桥面对自己的强杀,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余小桥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甚至是塔矢亮的意料之外。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余小桥的实力高于塔矢亮,而想出了塔矢亮意想不到的棋,而是余小桥相当于‘任性’一般地做了之前类似于塔矢亮的事。 如果说塔矢亮的强杀是大大出乎了余小桥的所想范围,那么余小桥这步棋,也让对方吃了一惊。 黑棋并没有扳入。当然这并不是余小桥忽略了一个简单却有十分直接的手筋,因为她的观察力还没有如此不堪。 “小桥是故意的吧?”辰旭摸摸下巴:“她要是没看到,下来我揍她!” 左彬看着辰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觉得好笑。但他可没笑出声,而是把脸一沉:“观棋不语!” 辰旭碰一鼻子灰,偏偏这时候发作不得,只得气哼哼地把头一扭,继续关注着棋盘上的战况。 辰旭和左彬虽然对余小桥走出这样出乎意料的棋感到新鲜,但他们心里都开始为黑棋提心吊胆起来。每错,因为余小桥的这一步棋完全不符合常理,是一部‘怪’棋。 下围棋好比打仗,用奇兵当然是好事,但是用怪兵就有风险。因为谁都不能保证你能够把棋给下得又怪又好。塔矢亮之前的强杀是因为他有那样的实力,而余小桥面对塔矢亮下出这样的棋……也难怪左彬和辰旭会担心。 黑棋之所以下出这样的棋,只因为她肯定知道,下一步的棋路一定早被对手算了进去。余小桥可没有忘记,塔矢亮可是拥有跟高永夏不相上下的水平。如果想要制造出一线生机,那么就必须出乎对方的意料,最好能够制造对方想象不到的意外。 如果说余小桥那一步是怪棋,那么后面的一靠一扳一接就有点让在场的人忍俊不禁。 黑棋在逃跑。 没错,黑棋在百棋刚做出强杀的姿态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琢磨着逃跑。 塔矢亮忍不住地想到:对手的这种下法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可爱啊! 但冷静下来回想,在场没有一个人觉得余小桥这样的下法不够好。深入一想,这似乎是唯一一招比直接走手筋更好的下法。 不是因为畏惧,也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黑棋跑出后,而是最好黑棋跑出后,居然只损失了一个单关。 既不会损失什么,又不必强冒风险。 这孩子,思路很好,下手很果断,也很有自知之明。这是塔矢亮第一次跟余小桥对弈,给她的评价。 其实能够让以为一流高手在第一次对弈就给出这样的评价,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但余小桥做到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记得她第一次与王星对局后,王星也给出十分高的评价。 就好像前面说过,余小桥似乎就有这种天生吸引高手的气势……或者说是魅力。 当然,就算余小桥的思路再鬼,棋再狡猾,在明显实力差距面前,她还是败了下来。 塔矢亮在收拾棋子是时候,主动说道:“你倒是一个很会制造意外的棋手。”虽然塔矢亮赢了余小桥,但之前的计划却被余小桥完全打乱,所以塔矢亮心里对余小桥的实力开始有了一定的认可。 辰旭在一旁听到,接过塔矢亮的话道:“嘿嘿,她跟她老师同样在互先前提下,一样制造过意外,还打乱过王星老师的步调。” 余小桥去韩国之前跟王星的那盘互先棋,辰旭可是在现场的。 可是左彬那时候却已经在日本了,所以他听到辰旭这么说,好奇心也跟了上来。棋手对于围棋的好奇心,一向都是普通人的10倍以上。 “那盘棋怎么样?” 辰旭在旁边的棋盘上很快地摆出了一盘对弈。虽然辰旭不说,但是左彬和塔矢亮一眼就能看出,执黑的是王星。 左彬没想到王星老师会拿着黑棋跟他徒弟对弈,看来的确是一盘不放水的互先啊! “利用愚型牵制王星老师的棋,够狠。”左彬喃喃自语。 辰旭一巴掌拍到左彬肩膀上笑道:“不狠不是棋疯子啊!” 塔矢亮也看到这盘棋中,虽然他对那盘棋中余小桥的表现感到惊讶,但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余小桥的成长速度。 “这盘棋是多久前下的?”塔矢亮问道。 这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吃惊,因为以塔矢亮的实力地位,居然会对地段棋手主动提出这样的问题,十分的少见。 辰旭抓了抓头,思考了一下才道:“大约半年前吧,也就是北斗杯刚结束,我们回国那会儿。” 半年……塔矢亮不由得多看了余小桥几眼:半年的成长吗? 虽然说半年前的那盘棋对于一个地段棋手来说,也算下得不错,中间的意外制造得十分巧妙,不过……跟今日与自己的这一盘棋相比,明显的,大局观,行棋力度,观察力,计算力等,都有看得出的进步。 半年的进步,如此之大? 塔矢亮突然想起自己的好友,不得不感叹道:真的跟进藤光很像。 52、何为围棋 谭弈在前面走,余小桥跟在他身后很安静。第一次观察谭弈的背影,眼前这个不过40岁就黑白搀杂的头发的人,就好象他的人生一样,都属于了黑白的世界。 在余小桥眼里,世间华丽而五彩斑斓的色彩却远赶不上围棋黑白双色的存在感。余小桥能够深刻感受围棋的艺术色彩更加能让人疯狂。围棋,是一个有魔力的游戏,没有接触过的人感受不到它的特别,但一旦接触的那一刻,就好像魔咒被瞬间地激活,让你丢不掉也离不开。世界上有很多的艺术品,有的艺术要靠有限的视觉去感叹它的美丽,而有的艺术需要用无限的心灵去体会它的魅力! 谭弈接触围棋的经历就像他的个性一样,让人感觉惊心动魄——少年失志的谭弈是一个偏激的人,如果没有邂逅围棋,也许当年他会用同样偏激的方式去结束自己的生命。谭弈说围棋是文雅跟血光并存的神气玩意;谭弈也说过谁说围棋只是文人的玩意他跟说急。谭弈老说——懂棋的人爱棋,棋盘上血光并身!可能不会有多少人能明白谭弈的感受,因为没有几个人能够有谭弈当年的经历!偏激的语言,但前提是由一个把围棋当第二生命的谭弈的口中说出,于是也就变得有那么几分哲理。 也许,本身就充满哲理的围棋,渲染着有关它的一切也变得更富哲理性。 余小桥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谭弈对围棋的热爱已经跟他的生命划了等号。也许很多人不能了解,而了解的人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大家才说谭弈是狂人,对围棋痴狂的人。但余小桥又何尝不是一个对围棋痴狂的人呢?只是乖巧听话的个性把余小桥的热情掩盖住了,而谭弈却丝毫不加以掩饰罢了。 每个人生都只能在选择的时候走一条路,不能2条路并走。谭弈走上这条路几十年,一辈子。这是余小桥向往的,余小桥人生的道路根本不用她再去选择,她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这一条,她这辈子,足够了。 在某些地方,余小桥跟谭弈真的很相似。而相似的2个人,一般都能走得很近。 跟在谭弈身后,余小桥觉得这个40来岁却白了头发,微微弯了背的人,是一个顶天力地的人。他的头发不是被愁白了,而是被他充实的棋手生涯给抹上的色彩;他是背也不是被压下去的,而是他做他喜欢的事忘忽所以,趴在棋盘上忘了离开。 “小余,会下棋吗?”谭弈停在了他家的门口。 “会。”余小桥立刻回答。 “想下吗?”谭弈问。 “想。”更加不用考虑的回答。 “懂吗?”谭弈继续问道。 这一次余小桥考虑了,当然懂,但又不全懂。不过说实话,谁有能究其一声就能把围棋弄得个透彻见底? “进来吧。”谭弈打开了门。 余小桥第一次来谭弈的家,没想到那么井井有条,看来,谭弈应该有一个好妻子。 “玩一盘吧。”谭弈说,没有说下一盘,而是玩。玩就要玩得开心点,于是余小桥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好啊,玩一盘。” 玩就要超越胜负,但这不是余小桥这个年纪的人能办得到的,所以,余小桥当然想赢。但却不是非赢不可,这不是比赛,是在玩耍。赢了当然会更高兴,但输了也可以一笑而之,还是玩得很高兴。 下围棋就是这样,喜欢围棋的人都没有希望输的道理。大家尽其所能地要赢棋,就要尽棋所能地下好每一盘棋——往往那些著名的名局就是这样产生的。而下出一盘好棋,就是2位创作者最高兴的时候,不同的是,赢家高兴的程度一般都是输了的一方的10倍。 谭弈下棋的时候脸上一直是平静的,那倒不是因为他已经超越了胜负——谭弈以前就对围棋的最高境界是超越胜负这一说法有过怀疑,谭弈说:‘都不去想胜负的话,那谁还能下出一盘精彩的好棋?’所以,谭弈是胜负大师,同时又是个领悟者。 有人说谭弈身上的定义太过复杂,但没办法,谭弈说自己是下围棋的,围棋本来就是个复杂的结合体,而他摆弄了这玩意几十年的谭弈拥有了别人给他的复杂的定义似乎也就那么说得过去了。 谭弈脸色平静是因为跟余小桥下棋正处于优势中,没必要满露难色,而领先一个不过10岁大的小女孩一些盘面也不会让他就喜出望外。 但跟谭弈下棋的余小桥也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棋盘,这也不是说余小桥心态好得可以超于胜负之外,而是知道谭弈实力的余小桥对于她现在处于劣势的盘面在意料之中,并不感到惊讶。但不惊讶不代表放弃,在余小桥看似平静的表情下面,脑袋则飞速地转着。 也许是谭弈前面走得太顺,得了寸进了尺,一个小飞想多捞2子便宜,却被余小桥看出了破绽,结果黑子摧木拉朽地冲了进去。这时候谭弈才正了正身子,盯着棋盘认真的程度好象要把它瞧出个洞来。 可惜余小桥毕竟那点功力不能跟内功雄厚的谭弈相比,一阵拳打脚踢后,还是谭弈大胜。因为这盘棋是玩玩,玩玩就没有让子,余小桥输给了谭弈并没有过多的难过,马上拉着谭弈复起盘来。 “小余啊,跟你下棋不轻松啊。”谭弈摆完棋子后说:“计算能力,观察能力和大局观,甚至心理因数都是可以从锻炼中学到的技巧,可偏偏有一种技术是学不到的,那就是[不下漏棋]!” “大多棋手都有这个毛病,与其说是毛病,还不如说是习惯。大家下了这么多年的棋,或多或少都会存在对围棋有一个固定向的习惯,比如对棋型的篇好,对行棋的流畅行等等等等,下出的随手棋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个毛病几乎百分之九十九会出现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你的棋布局没有辰旭好,中盘走得不如姜云一,官子方面更没有张然那小子强。但你却能赢得了他们,你有一个很好的天分啊……” “你没有下随手棋的那个坏习惯,反而能抓住别人出现这个习惯的时候给予打击。你是靠着对手的失误来赢棋,这让你在跟同一级别对手对局的时候,已经领先了数子了。” 谭弈说完,靠在沙发上欲犹未尽地说道:“想我为了那个毛病,可是改了20年都没有改过来啊……” “小余啊,谈谈围棋吧,想我下了一辈子的棋,却还不敢给它下定义,也有辱我狂人的个性啊。”谭弈笑着说:“你说呢?” “这个……围棋的定义我不敢乱下,但我觉得围棋就是整个缩小的世界——不管是物质世界,还是精神世界。” “围棋有天地之分,星辰之别。棋盘就是一个世界,棋子就是进入这个世界的移民。这个世界有‘气’可以称为空气。有‘眼’可以成为水眼又称为水源。眼又分2种——真眼和假眼,就好比水源分淡水和非淡水。围棋中的眼位,可以理解为拥有水源的土壤——一旦水源被破,那么这片土壤就汲汲可危。” “这个世界有了空气、水源、和土壤这些适合人类居住的条件外,还有一把全世界都必须遵守的法则,这就是围棋的基本法则,也是这个世界不可违背的最高法则,一但违背,则万劫不复。” “棋子在棋盘上必须相连,就好比人类必须团结。棋型必须打好,就犹如地基一般重要。在创造世界的过程中,分为三个阶段,就好比人类的进步分为三大部分一样。” “围棋法则的第一条,围棋由2个人来下,就确定了以后这个世界将发生战乱。一山不容2虎一国不容2君。于是在双方的根基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双方的棋子迟早会接触。于是就开始了战争,虽然战争是残酷的,但不可否认,人类社会形成以来,历史的脚步就没离开过战争。” “围棋中也存在牺牲,只要会下棋的人,都知道有的子不弃,将难成功。战争同样道理,战争中,不牺牲一些人,是不会胜利的。但围棋中也充满仁爱,它的规则规定了不得将子放进对方的眼中造成无谓的牺牲,它的发展也在提醒着大家对于已经被对方占有的领地,是不能再进去挑起事端,打乱和平。” “围棋的最后一阶段为收官,即收兵停火,达成一些边界协议,最后后,奉命子多的一方为整个世界的王,然后永不开战。” “而坐在棋盘前对局的2人,就是这个世界的2位君主,他们主宰着一切,操纵着一切。他们既是国王,也是军师。他们站在一个还位开发的土地上,指挥着一场伟大的战争,见证着一个王的诞生。” 余小桥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些,有没有什么不妥。但这些都是余小桥上辈子想得最多的事。她对围棋理解得十分细腻而认真,这可能是导致余小桥棋感好的一个原因吧。这时候她会忘了自己的身体只有10岁,也忘了略为幼稚的口音和与其太不成对比的口气和内容。余小桥是个单纯的人,她不想去掩饰些什么,特别是她对围棋的理解和热情。她太需要一个人去认同她,因为一直的努力得不到回应,她也会累的。 谭弈没有什么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余小桥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番话,值得惊讶吗?也许吧,围棋就这么神奇,什么惊讶的事落到它身上,也就有了接受的理由了……也许围棋的悟道上,10岁跟60岁是没有差别的吧。 余小桥看着这个平时像个顽童般的人,突然感觉他有种高深末测的味道。 “小余啊,再下盘吧,然后回去看看辰旭那个臭小子在偷懒没,呵呵,你不知道,就他现在这点水平,还是给我逼出来的!”谭弈在余小桥眼中刚刚昙花一现高深莫测的形象瞬间被打碎,谭弈嘛,果然还是‘狂’字最适合他! 53、111章:回 “喂,左彬,为什么刚才你不找塔矢老师下棋啊?”辰旭出了围棋会所后,才想起他跟余小桥都跟塔矢亮下过棋,就只有左彬一直没行动。 左彬苦笑道:“你还想来车轮战啊?再下一盘,天都黑了,我们不要紧,还耽误人家时间呢!” “而且反正我要留在日本……下棋的机会多的是。”左彬的声音低了下去。 余小桥和辰旭知道左彬这次很想回国,却被莫名其妙留在日本,心里很不好受,都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辰旭安慰道:“日本也不错嘛,有高手啊,塔矢老师很厉害嘛。” “恩。”左彬不想看到朋友为自己担心,于是点了点头道:“塔矢老师邀请我参加他的研究会。” 辰旭听罢一巴掌准备拍左彬的肩膀,好在左彬似乎早有预感,急忙往左边一让,辰旭拍了个空。要知道,小狂人的手劲可不是一般的大。 辰旭笑呵呵地说:“你小子不错嘛,还愁眉苦脸的,让我瞎操心!” 余小桥看着辰旭问道:“辰旭,似乎你很尊重那位塔矢老师,为什么?”余小桥可是知道的,辰旭可不是有礼貌的主,他才不会见到高段棋手就喊老师。 “嘿嘿……因为以前一点事……恩,就是那个……以前踢馆的时候……”小狂人难得脸红了。 “原来如此!你还是第二次这样的事碰到人家了啊?难怪刚才你都没有自我介绍,估计早就给人家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吧。”左彬恍然大悟道,难怪刚才那么怪异的情况,塔矢亮还一副平静的样子。 “你小子找死!” “哈,恼羞成怒了!” “喂……你们两个,别在大街上打闹。” “唉。” “小桥,舍不得日本啊?马上要回去了叹什么气?” “……”余小桥看着辰旭一边好似鸡飞狗跳地收拾东西,连翻白眼的力气都省了:“有一个朋友……这次在日本一直没看到他。” “你是说的柳昊那孩子吧。”肖子宇突然插话道。 辰旭一听余小桥居然有日本的朋友,而且好像肖子宇都认识他,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凑过来问道:“谁谁谁?日本的职业棋手?厉害不?” 在他看来,能够让余小桥认为是朋友,一定跟围棋脱不了关系。 “是塔矢行洋老师在台湾收了一个小徒弟,资质很不错。跟小桥同龄的一个小男孩。”肖子宇只知道这么多了。 “不是吧,难道又是一个好比小桥的‘怪物’”辰旭夸张地叫道:“天啊!棋疯子世界上一个就够了,再来哪怕一个,就严重打击我脆弱的心灵啊!” 这下别说肖子宇,连余小桥都受不了了,她狠狠地瞪了辰旭一眼。虽然都知道辰旭故做夸张,但这家伙说的话简直也太……让人受不了了。 “什么又来一个怪物?”左彬推门而入。 肖子宇生怕辰旭再扯出些什么奇怪的语言,急忙在辰旭还没开口前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左彬听后恍然大悟:“哦,你们说那孩子啊?他最近报考了院生,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就应该是职业棋手了吧。” 说罢,还拍了拍辰旭的肩膀,故做安慰道:“放心好了,虽然柳昊那孩子棋力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上小桥的。”他下手很重,疼得辰旭直咬牙:“你故意的!” “哪有。”虽然左彬这样说,但眼神明显是在说:就是故意的,谁叫你经常拍我肩膀,出手更重!知道痛了吧!? 这一次本来是先由领队直接将所有人带回韩国,然后李照再将余小桥和辰旭带回中国。因为交换生的世界一般也就半年左右。 但这次高永夏却给所有人丢出一个炸弹:他要去中国,韩国的棋手自己想办法回去。理由也看似十分‘充分’:本来做为韩国一流高手的自己的安排就够多了,还硬被安插一个‘带小孩’的任务,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中国风景区多,版图也大,所以请假两个个月,去中国玩玩。 韩国院长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差点把话筒给摔了,不过最后还是扳不过这个向来我行我素的高永夏,不过,韩国方面也说了,最多准许他一个月的假。 高永夏得到通知的时候并没有不满意的表情,他还乐呵呵地说道:“正好,本来我就打算请一个月的假,只不过觉得院长向来小气,肯定给我打对折。” 还好这句话没传到韩国院长他老人家的耳朵里,不然还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高永夏还是觉得真要把自家棋院院长给气出个高血压、冠心病之类还真有点过意不去,所以答应先将这群小子送回去,再去中国‘玩玩’。 韩国队来的时候有6个人:高永夏,李石,余小桥,金泽一,辰旭,金诸储。 回去韩国的是很却有7人:高永夏,李石,余小桥,金泽一,辰旭,金诸储,还有一个安自力。 金诸储看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安自力,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次棋院硬是要求高永夏担任领队了。这位安自力,在韩国除韩国的院长大人,也就高永夏能够拿下。韩国的院长当然不会亲自跑到日本来揪人,所以才多给了高永夏一个任务:不管怎么样,都要把那个思春的家伙揪回来。 虽然不知道高永夏用了什么方法,但至少他是完成任务了。 金泽一看安自力一脸倒霉相,其实很想劝劝他,但又说不出什么劝人的话,倒是金诸储乘着高永夏不在的一小会儿,悄悄凑到安自力旁边,笑道:“喂,别那么不高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日本找;本来数量都不多,何况质量也不好。” 安自力是个什么样的人?从整个韩国棋院就只有两个大腕可以镇住他这事儿,就可以知道。这个家伙绝对不像他外表那么好欺负。 只见安自力笑道:“还真谢谢你好心的安慰,我会把你表达友爱的语言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你的老师,高永夏。” 说完,安自力如愿地看到金诸储变脸了。 “肖子宇,你不舒服?”余小桥见肖子宇脸色不对,于是问道。 只见肖子宇慌慌张张地:“啊……不……”连脸都红了。 辰旭早就在一边若有所思了,现在看到肖子宇脸红,更加确定了他自己的想法:“嘿嘿……咳咳,小桥,你边去,人家老肖是在思春呢,儿童不宜。” 听到辰旭如此说话,余小桥和肖子宇顿时一人给了辰旭一脚:这个小狂人,说话越来越没个章法了,简直是找踢。 肖子宇还要在日本呆两天,他是来送行的。上飞机前肖子宇对余小桥和辰旭说道:“呵呵,三天后见。”三天后,他也就回国了。 “老肖啊……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要在日本好好保重啊!”辰旭故作语重心长。 肖子宇瞪了眼小狂人,就三天,用得着这么夸张吗?这家伙越来越会耍宝了! 一行人上了飞机,依旧如来时般抢眼。 高永夏上了飞机后一如既往地闭着眼睛找周公下棋,安自力沉着脸坐在余小桥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金诸储本来应该坐高永夏旁边,这家伙拜托座位离得最远的李石换了座位,跟辰旭坐到了一块。 在金诸储看来,他情愿跟辰旭坐一块,也不愿意跟自己的老师高永夏坐一起。 辰旭和金诸储两个见面就吵的家伙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聊到一块去了,而且大有越聊越投机之感。余小桥看着两个家伙缩在最后面,嘀嘀咕咕叽叽喳喳一直没停过,不由得觉得自己之前完全多虑了,辰旭虽然外号虽然是小狂人,但毕竟也是16岁的少年了,该懂事了。 能够让两个一开始势同水火的家伙聊得这么投机的话题,正是肖子宇和安自力与那个日本美女纠结的‘三角恋’。 两人一边聊着,还一边抬头用不还好意的眼神瞟着安自力的后脑勺。当然,肖子宇不在这里,不然恐怕也逃不过被两个人不怀好意地打量。 “听说那个美女还有一个弟弟,是日本的院生。”金诸储得意地倒着自己知道的信息:“我可是调查过的。” “你才调查出这点东西啊?我听说他弟弟不太好相处呢!”辰旭同样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听到的八卦。 “那女孩子以前是日本的职业棋手吧。” “是的,老肖跟她下过,棋还挺不错。人也不错,我见过,不像是绣花枕头。” “哦~那我支持安自力那只瞌睡虫。” “切,我们老肖更好。还有,你的中文能够发音标准点吗?我听着累。” “什么?明明那个瞌睡虫更好吧,而且他的棋也比你们中国那个高!还有,居然说我发音怪,你这个只会自己国家语言的笨蛋!” “你说我是笨蛋!?上次老肖北斗杯肯定只出了5分力,不然那只瞌睡虫怎么可能赢他!” “哼,如果你们中国那台故障的计算机只出了5分实力,那上次那只瞌睡虫肯定只出了3分力!” “哼,我记错了,其实老肖才出2分力!” “我也记错了,其实瞌睡虫只出了1分力!” “错错全错了!老肖只出了半分力!” 这两个家伙争吵的内容简直幼稚无比,对战的时候谁不会出全力? 余小桥还以为辰旭和金诸储和好了,但听到两人幼稚无比的争吵内容和越来越大的声音,她还是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辰旭,我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这个小狂人会有懂事的时候! 在余小桥心中金诸储年龄比辰旭小一些,辰旭理当该让着人家。 两个家伙毫无营养水平的争吵终于惊动了坐在前面的领队,高永夏回头瞥了两人一眼:“安静。” 于是两个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家伙,其中一个立刻变得规规矩矩,另一个也别别扭扭不敢再出声。 “噗噗,果然立竿见影。”李石坐在一边,自言自语。 金泽一顿时觉对李石恶劣的个性又有了深一层的理解:刚才如果不是李石用胳膊碰了下高永夏,他们的领队大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吵醒的。 余小桥望着窗外,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回国……她开始想自己的祖国了,想北京棋院了,想自己的老师了。 54、离开重庆 辰旭在这边用功啊,连早饭都忘了吃。当然他不是做题做到忘了时间,他的集中力赶余小桥那个棋疯子还是要远了点。他是被谭弈的‘威严’和‘5000’这个庞大的数字给刺激的。200道题啊!而且都不是软柿子!就是一分钟一道,也要好几个小时啊!何况做到后面,一分钟根本就解决不了一道。 对于实在想不透的棋,辰旭一开始还认真地思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他那少得可怜的耐心地磨去,理智出现裂痕的辰旭决定凭着他的棋感去做——反正自己的棋感也算可以,再说,那么多题,老师也不会一道一道挨着看吧? 打好了如意算盘后的辰旭,作题的速度的确开始往上提。可就是这样,半天下来,也把他给累得头昏眼花,差点口吐白沫了。 余小桥跟谭弈回到研究室一看,只见辰旭蹲在地上歪着头,双手趴在棋盘上。 “怎么才200道,就成了标准的投敌姿势了?”谭弈一见辰旭这奇怪的姿势,皱眉问道。 别说,谭弈那三个徒弟嘴上损人的工夫恐怕还没他们师傅一半的真传,这不,随口就能放出一句经典的损人语言,恐怕就它们个,还得练练。 “你脸色怎么那么白啊?是不是没吃早饭啊?”余小桥一看辰旭的样子,明显的血糖低,于是试探性地问了问。 “啊?对啊!我饿死了!!!难怪刚刚胃一直不舒服!”辰旭一听见‘吃饭’2个字,本来黯然无光的眼睛立刻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老师,我快饿死了……出去吃饭好不好。”下一刻,辰旭就飘到谭弈身边,撒娇和马屁齐飞,当然效果是显著的。只见谭弈大手一挥——目标,春满大酒楼! 辰旭在欢呼的同时,心里也十分疑惑:难道老师转性了?小气得可以的人这次居然请客到春满去吃饭? 余小桥突然想起上次那张赵雷笑嘻嘻塞给谭弈的免费招待卷,感到似乎有黑线在她的背景上一根一根地增多。 今天见识到辰旭的吃相后,余小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4个人吃顿饭可以把屋子搞得如此地乱,汗啊,看来自己低估这些人的破坏能力了,光了辰旭一个人就有潜力再上演一次…… “这个好吃……还有这个……”余小桥看着辰旭好比饿死鬼一般的表现——开始的时候,用筷子大把大把地夹,后还用汤勺的大勺子大勺大勺的舀,最后干脆回归原始,舍去一切辅助工具,直接用手跟食物零距离接触…… 看着辰旭的吃相,余小桥大热天里打了个哆嗦。 接下来几天,余小桥跟辰旭一起在研究室里对着一大堆棋谱和习题。到了晚上,谭奕就会带着几样小菜和零食到研究市检查‘作业’,然后跟他们一起讨论。 几天下来,余小桥的棋棋风依然不变,仍然是布局快速简单,中盘精确大胆,收官稳妥狠辣。但在行棋之间,更为流利顺畅,出手之间,往往兵不见血。 谭弈教给余小桥的,并不是单纯的布局。 而辰旭的计算方面也得到了提高,跟余小桥在对局的时候,大的失误明显降低了不少。其实辰旭的棋并不见长,谁都不能说刻苦学习了几天,就能指望棋会长得多高。但辰旭的集中力增强了,似乎一天几百道题下来,逼着辰旭把他的忍耐力给提高了不少。至少在余小桥眼里,辰旭下棋虽然依旧不怎么沉得住气,但至少没了以前的浮躁。 有的时候,棋手往往不能在对弈的时候下出自己真正的水平,也许谭弈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辰辰,到那边去把你的臭脾气给收起来,那边可不是重庆,重庆人都是直肠子,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北京那边可不同,万一碰上记仇的,你就惨了!”张然在一旁苦口婆心地说。 “是啊,那边可得小心点。别打架,要是别人来招惹你,干不过的别硬碰,一个字,跑。跑不过的话就先软软。他们实在太过分的话,编个故事说你是北京市长的亲戚也好啊。实在不行的话,把我们老师的大名报出来也行……”姜云一也在一旁拉着辰旭做教育。 余小桥在一旁看着这3个人,虽然平时吵架斗,嘴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其实关系也很好嘛,特别是姜云一说的……什么打不过就跑是,跑不了就搬后台啊,实在不行就恐吓啊……反正就一条——好汉不吃眼前亏! 赵雷也拉着余小桥说了半天,就是叫余小桥保重身体、注意安全之类的,什么过马路要小心,出门记记路,别迷路;晚上不要出门,冷了要加衣服之类的。到后来的什么以后有名了别忘了他这个赵叔叔,棋要好好下,出名了要抽空回来给他签名……虽然有点像唐僧,但余小桥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好了,大家放心吧,虽然照顾小孩很麻烦,但我还是会照顾好小桥的!”辰旭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但他老师谭弈并没有给他留面子,拉过余小桥:“小余啊,我这个徒弟不懂事,你得多帮我看着点。” 姜云一、张然和赵雷大笑不止:辰旭啊,你今天的洋相不少啊! 火车启动的最后一道铃拉响了,几个人依依不舍的分了手。 “别看了,走远了。好了好了,走今天春满大酒楼,我给你们免费!” 赵雷的话引起一片附和,几个人手搭手地消失在了车站。而通向北京的这列车,到底装着多少人的梦想和目的在行驶,也许明天的事,谁都不知道。 55、112章:寂寞的灵魂 送走余小桥一行人,肖子宇显得有点矛盾。他也想家,想中国棋院,想他老师,想他的朋友。但如果要他离开日本,他却有点舍不得,具体来说是舍不得那个美丽的日本女人。 肖子宇就好像是陷入了冲动的恋爱中,不过可以理解,年轻人的初恋都是美好,单纯而又热血的。 相比肖子宇,左彬现在是一千个一万个恨不得立刻回国。他就好像是刚放下了一个自己背负多年的包袱,放下心里压抑了很久很久的问题,好不容易可以回家了,可以正大光明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可以随心所欲地下棋了,却被之,自己暂时回不去了。 虽然塔矢亮以一位日本一流棋手的身份邀请他加入塔矢的研究会,让归心似箭的左彬稍微平衡了一些……不过如果让左彬自己选择的话,他还是十分愿意立刻回国的。 虽然左彬不知道为什么李严和塔矢亮要将自己留在日本,不过他相信两位老师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更不会害自己。更何况左彬在塔矢的研究会,也有幸见到了日本最顶尖的几位高手,还有肖子宇口中提过的那个余小桥的同龄朋友。 其实还没见到柳昊前,左彬就对柳昊有了很大的兴趣,毕竟像余小桥那样一个人,居然有同龄的朋友,让左彬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所以左彬经常会找柳昊一起对弈。对于柳昊来说,能够得到左彬这么大的关照,还真是因为他得到过余小桥的认可。 就这样2天后,肖子宇也离开了,左彬不得不安下心来。毕竟已经被决定要在日本呆半年了,还不如调整心态舒舒服服地呆着,难怪有人说生活就像□□,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自己已经加入塔矢的围棋会所,自己认真在日本留学,说不定长棋的速度还会出乎自己的意料。 既然左彬要留学日本至少半年时间,当然不能继续住在那么高级的酒店。 于是塔矢亮找到左彬说,家里就他和柳昊两人,还有空的房间。 不用多说就知道塔矢亮的意思了。不过塔矢亮这样做,让很多人包括左彬和他最好的朋友进藤光都感到十分奇怪:到底塔矢亮为什么会对左彬如此上心?仅仅是因为前辈的关照?仅仅是因为看中左彬的才能? 进藤光觉得肯定不是,先不说塔矢亮的个性并不是一个老好人,就算左彬是位很有才能的后辈,但现在有才能的后辈多得去了,也不见得塔矢亮多看他们一眼。 更何况,左彬还不是日本的棋手。 但是面对进藤光的疑问,塔矢亮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进藤光也知道,自己这位对手朋友要是不愿意说,就算拿铁棍撬也休息撬开他的口。最好进藤光也只是抱怨了几句,没有继续追问。 这样过了几天,左彬暂时算是在日本安定下来。但没想到这次日本提出的韩日,中日青年交流赛,中日比赛还没开始,意外就在他的身上发生了。 这天晚上,左彬少有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并且口干舌燥的想要起身喝点水。 但耳旁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吓得左彬差点将杯子扔了出去。 ‘左彬。’ 左彬摇摇头,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肯定是自己白天累坏了,所以大半夜的自己吓自己。 于是左彬立刻缩到被子里,用棉被捂上耳朵。 但陌生的声音依旧那么清晰,就好像贴着他耳朵传到他脑子里:‘左彬’ 左彬开始发抖,因为这声音太清晰,自己的思维也太清晰,怎么听都不像是幻觉。 ‘左彬’又一声,陌生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这下左彬可真是睡意全消。然后更用力地捂着耳朵。甚至开始了胡思乱想:这里是日本,听说日本有种阴阳师的阴阳术,被妖怪叫名字绝对不能应……没听见没听见…… 这次安静了很久,当左彬开始放松堵住耳朵的力度,并且松了一口气后,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左彬,我没有恶意。’ 这一下又吓得左彬更加用力地堵住了耳朵。 那个声音似乎有点无奈:‘你不用怕我,我没有恶意。左彬。’ 左彬还是装作听不见。毕竟太过诡异,谁都会被吓到。 那个声音继续道:‘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从认识你很久了。’ ‘不信?你是不是以前老觉得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地下棋,似乎心中被什么东西堵住,不得不压抑自己下棋时候的快感?’ ‘你是不是在跟塔矢亮下棋的时候晕过去过?’ ‘你是不是每次下棋就有种有人在你心里指点正确棋步的错觉?’ 左彬终于动容了。虽然他还是如一开始般害怕,但他却并没有拒绝听那个陌生的声音说话了。 因为他说的,全是对的,全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在左彬身上的事情。 自己以前有一段时间的确无法解放自己,无法在下棋中找到快乐。 自己的确跟塔矢亮对弈的是很失去过意识 自己曾经一段时间心中的确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会在自己对弈的时候涌现出来,甚至影响着自己对弈时候的行为。 “你……你是谁……”左彬是抖着说出这句话的。对于一个一直不信鬼神的正常人,能够这个时候没晕倒,还能说话,承受能力已经算得上比较强了。 ‘你可以叫我小卡。我是一直居住在你身体里的灵魂。’ ‘请相信我,我是无害的。也请原谅我,因为也许我曾经的所作所为,对你间接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请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如果说我为什么要出现,也不过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 “歉……意……”左彬还是打着抖。要说他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就算对方说了不会伤害他,但任何一个人都会害怕超自然的存在。 ‘抱歉。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意识里。我亦不清楚自己在你是思维里呆了多久。当我醒过来后,发现周围一片漆黑。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空气的流动,没有空间的存在感,没有任何颜色,没有任何声音。’ ‘我觉得自己到了一个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因为我知道,我无法做出任何事,我只能在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面对无穷无尽的孤独,甚至连自杀,都无法做到。’ ‘在那里,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时间观念。我不能沉睡,也不会崩溃,只能够清醒地品尝着孤独和寂寞。如果那是一场梦,那真是一场噩梦。那场梦太久了,就好像过去了千万年。’ ‘我开始了解那些扑火的飞蛾,如果那时候有一丝光出现在我面前,就算知道前面是一团火焰,我也甘愿做那扑火的飞蛾。’ 左彬已经由刚开始的害怕变得慢慢平静下来,但他仍然没有拿开捂着头的手。在那个声音对那片空间的描述时,左彬就开始慢慢不再害怕这个陌生的声音了。因为左彬觉得这个声音没有说谎……那透着浓浓寂寞的语气,让左彬不知不觉同情起这个声音的主人起来。 一旦开始同情,害怕当然就不会那么强烈了。 声音的主人似乎处于一种回忆中,他继续道—— ‘第一次看到光,是因为一盘棋。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会在那里面困多久。但我看到了一盘未完的对弈。’ ‘很可爱的布局,尤其是那种大胆的五三线布局,创新中透着不成熟的大局观,一定是出自一个孩子之手。’ “三五布局?那是……”左彬惊讶。 ‘没错,就是你第一次晕过去的时候,正在下的那盘棋。’ “也就是说,我会晕过去,是因为你看到那盘棋?”左彬的语气中有了质问的味道:“不,甚至后来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你的存在?” 左彬顿时对声音的主人同情心大减,他没忘记,自己被误会,被猜疑,无法下自己快乐的围棋,那种痛苦和绝望:“都是因你的存在?!” 过了很久,声音再次传来——‘没错,我本早就不应该存在。’ 左彬一愣。 当他知道自己之前那几年的不幸都跟耳边声音的主人有关时,他有了很多抱怨,很多质问,甚至很多很多骂人的语言。 但这一切的一切,他心中的火,却被对方那一句包含孤寂的话给熄灭。【我本早就不该存在。】 于是左彬的火,终究是没有发起来。 良久,声音继续传来——‘之后的日子,我很快乐。因为偶尔我能够模糊地看到一些正在进行的对弈。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为什么会看到那些水平虽然不高,但经常出现的棋局。’ 当声音说道水平不高的时候,左彬嘴巴很不自然地动了动:“那时候我还小……” ‘呵呵。是啊,不过比起之前无边无际的孤寂,能够看到棋盘,我觉得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左彬沉默了,左彬觉得,如果自己的不幸只是不能够快乐地下棋,那么与这个声音的主人相比,自己是不是又太过幸福。 这样一个人,估计也是一位围棋高手,却说出只是看到水平不高的棋盘,就是莫大的幸福……左彬顿时都为他感到心酸。 ‘那时候,我存在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等待着棋盘的出现,看清楚上面的对弈。但不知道为什么,棋盘总是很模糊。’ ‘直到有一天,对手少有的厉害,我努力地想要将棋盘看清楚,看着黑棋下错地方,看着黑棋快要输掉,看着黑棋犯简单的错误,看着黑棋错过翻盘的机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比以往更加着急,恨不得取而代之。’ 当对方说着【看着黑棋下错地方,看着黑棋快要输掉,看着黑棋犯简单的错误,看着黑棋错过翻盘的机会】左彬满头黑线:“黑棋不会是我吧?” ‘是你。而那一次,我就那么突然地再次得到短暂地自由,再一次触碰到冰凉的棋子。不过那盘棋,最好还是输了。’ 左彬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跟当时自己3年前跟塔矢亮在围棋会所下的那盘棋情景相似:“对手是不是塔矢亮?” ‘是的。他很厉害。’ “你也很厉害……”左彬回想那盘棋,叹道:接着那样的残局能够下到那样的地步,这个声音的主人肯定是一个围棋高手。 左彬不笨,而且很聪明。他将这事的前因后果串起来想了想,整理了下思绪后道:“所以你看到的,应该是我从小到大的每一盘对弈。之所以我会有莫名其妙的感觉,是因为我的思维里有一个高手坐镇,而且还是一个不懂得观棋不语的高手,每次都将正确的棋步指出来。所以你越努力的看棋盘,我的头就越疼。每次当我放开思维的时候,就会失去意思,你就会控制我的身体?” ‘差不多是这样吧。’ “最后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这样做会影响到我?” ‘不……我也是在你跟塔矢亮那次对弈后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少年的思维里,后来才隐隐约约知道我的存在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所以那之后你还去看出现的棋盘,就是明知道会给我造成困扰,还照做不误?” ‘请你原谅,因为我实在太寂寞了。’ 左彬吸了口气,最后还是叹道:“算了,算我倒霉。”他理解对方的那种刻骨的寂寞,如果换做自己,也许早就疯了。 “为什么这时候跑出来说这些?差点吓死我。”左彬不满地问道。 ‘因为白天你总在人多的地方……’ 左彬想想也是,如果这家伙突然出现,自己不仅会吓死,还会被别人当作神经病。 …… 算了,左彬再次蒙上头:睡觉吧,希望明天一早起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荒谬的梦。 左彬第二天醒来后,才沮丧地发现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昨天的事,不是一个梦。自己身上居然发生如此荒谬的事,让左彬感到很害怕。 他害怕那个超自然的存在,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害怕自己被别人当作怪物,害怕自己被解剖研究。 害怕之余,左彬又感到一丝兴奋。因为那个自称小卡的人一定是一位围棋高手,虽然他是害自己好几年无法正常对弈的罪魁祸首,但他也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家伙。 左彬闭上眼睛,在心里道:‘小卡?’ ‘我在。’ ‘平时别随便说话,我还不能习惯。’左彬虽然同情他,但他可对这种灵异的事情没半分好感。 ‘知道……其实也许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会不会还有其他类似的事……’小卡的声音充满向往:‘如果我有同类就好了。’ ‘有你一个就够诡异了!’左彬白眼:‘这个世界除了我,谁还那么倒霉摊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 ‘抱歉。’小卡黯然道。 左彬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好歹对方是一位棋界高手,又那么可怜,自己是不是该态度好一点?左彬道:‘你不能出来吗?还是现在是白天,鬼都怕光?’ ‘我只能在你的思维中传达声音。’小卡轻声说道:‘我能够看到四周的景物,能够与你交流,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怜的人……左彬对这个叫小卡的人又加深的一份同情。 卡斯普拉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有着常人没有的坚韧和耐心。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可以完美演绎着不同的角色。 他是一个天才,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围棋天才。 卡斯普拉从左彬思维解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左彬同情他,最好能够信任他。这对于卡斯普拉来说,获得一个少年的同情,实在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他很擅长角色扮演,而他7分真3分假的言辞也被左彬所信任和肯定。 卡斯普拉那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寂寞是真实的,曾经甚至渴望成为扑火的飞蛾是真实的。一开始并不知道会给左彬带来什么影响是真实的,发现自己能够看到棋盘后的幸福感觉是真实的,对左彬的愧疚也是真实的。 可以说,他所说的话,基本上都是真实的。他从语句上并没有骗左彬。 但是,他却在语气上欺骗了这个曾经被他伤害过的少年。 而且,他巧妙隐瞒了自己的来历。 卡斯普拉的心情远不像语气表达般那样平静,他平静的语气下面,充满着不甘和怨恨,以及……对左彬的愧疚。 半真半假的谎言本来就比真实的语言更让人能够相信,更何况卡斯普拉从一种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说谎,只不过将诚实的语言,用不真实的语气说出来而已。 用不真实的语气说出诚实的语言,却让表达的意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卡斯普拉很清楚,自己已经得到这个少年的同情和信任了。 (第六卷 完) 56、成为职业棋手 进入国少队 三星杯国内预选 看着窗外看快速后退的风景,知道自己跟谭弈、赵雷他们越来越远。余小桥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怎么了?”见余小桥叹气,坐在她对面的辰旭不解的问, “没什么,有点累了。”余小桥有时候比较羡慕辰旭的个性……或者说是自己太过多愁伤感了吗? “哦,那就睡会吧。”辰旭看着窗外:“已经看不见重庆了啊…看来我们离北京越来越近了!” 余小桥听见车辰旭无意之间的那句‘我们离北京越来越近了’顿时觉得自己太过多愁善感了,是啊,想要去一个地方就必须离开另一个地方……现在北京将会是我的目的地,但决不会是我的终点。 “谢谢了。”余小桥刚闭上眼睛,感到一阵阵倦意涌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辰旭感到莫名其妙,没事跟他道谢干嘛?他实在搞不懂余小桥一天地发呆和思考,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辰旭跟余小桥的个性差异太大,如果要辰旭像余小桥一样坐着发呆过一天,估计他绝对会受不了。 辰旭把余小桥当成他妹妹一样看待,而余小桥却一直把辰旭当弟弟一般相处。 15岁的辰旭比余小桥这个身体的年龄大5岁,却比余小桥灵魂的年龄小5岁。 看来不管是灵魂上还是身体上,他们2个人的思想都存在着距离。这样的2个人居然能成为朋友,的确有点不可思议。 下了站后余小桥在检查行李的时候,在包里发现了一张□□。这张卡余小桥认识,是赵雷的 其实将2个未成年小孩放到北京那么远的地方去,只有谭弈才有这个胆子。赵雷可是一千个不放心,就在出发的前一天赵雷就拿着这张卡找了余小桥一次,但余小桥认为自己欠赵雷的太多了,坚决不肯再收赵雷的钱而拒绝了。 “怎么了?缺了什么?”辰旭的行李很简单,他东西带得很少,唯独把钱是给带够了的。毕竟北京的生活水平高出重庆一大截,他也不知道物价,何况他还带着余小桥。 “没什么,赵叔叔走前把这个给了我。”余小桥把手中的卡递给辰旭:“给你支配吧,密码是卡号后面的最后6位数” “哇靠,是□□也,赵雷果然是大老板……你就给我拉?”辰旭做出一副‘坏人’的样子。 余小桥白了他一眼:“卡都被你拽得死死的了,我想反悔也不行拉,好了,快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累死了……” 辰旭看着余小桥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觉得她一点都不懂幽默,而且也没有搞笑细胞。偶尔说说话,语气比大人还成熟——真怀疑她的实际年龄。 2人拦了个车,期间从司机口中得知由于7月的全国定段赛即将开始,很多家长带着小孩前往,棋院周围的旅馆几乎都被定满了的。 辰旭是第二次参加,所以一开始就没期望能找到一家离棋院很近的方住下来。 而余小桥本来完全可以回孤儿院,但又不能把辰旭这个个性里埋着火药的少年给丢下不管,只好跟着一起走。 也许最近是住房的高峰期,房租贵得让辰旭直磨牙。但考虑到余小桥是女孩子,虽然只有10岁,但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于是虽然房租贵得让他磨牙,辰旭还是租了2间。 余小桥刚停下就找辰旭了解了定段赛的选拔制度,看看和她所熟悉的有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辰旭知道余小桥没应该参加过此类比赛,所以在比赛快要开始的时候问了他,并不感到有什么惊讶和不对。 “今年的全国定段赛和去年的地点一样,都在北京举行……记得前年还是在湖南举行的……恩,年龄限制嘛,男子的上限是在18岁,女子的上限是在20岁,这点我们都不用担心。” “因为每年参加的人数太多,所以在之前要经过一次大型的预选。但不关我们的事拉,我们在2天后直接参加本赛就是了,所以这一点也不用去关心。” 余小桥有点疑惑,为什么自己跟辰旭不用参加预选。但回头想一想,辰旭的老师是谁,谭弈做为中国围棋界响当当的人物,推荐2个小孩入本赛谁有异议?何况依照狂人的个性,是不会也不屑利用自己的威望去帮别人走后门,她跟辰旭两人的确有可以免预选的实力。更何况,这回还是谭弈第一次推荐,谁敢不买面子?! 这样的话,也就想得通了。 辰旭本来以为余小桥一定会问自己我们她不用参加预选,但却见余小桥只皱了皱眉头,然后随即就又恢复无异。 ‘真令人羡慕的心态啊,哪天一定要带她去测回心理年龄……’辰旭郁闷地想。 “还有呢?”余小桥见辰旭看着自己在发呆,于是问道。 “啊?哦……哦,还有就是定段组分为男子组和女子组,也就是说,男女选手不用碰头的,呵呵,你不用担心会碰到我咯~。” ‘其实你是担心会碰到我吧。’听到辰旭那么怪的口气,余小桥在心里小小地损了辰旭一把。 “女子组只有前3名能被录取成为职业初段,排名后面的2个可以获得业余6段的称号……而男子组的前14名授予初段称号。排在后面的就只能得到业余高段的称号拉……” 辰旭说到这里,大大地灌了一口饮料,双手一摊:“没了。” 辰旭虽然平时看起来粗枝大叶,但为余小桥解说得还是非常仔细。从辰旭那里了解了情况的余小桥稍微放下了心——虽然跟她熟悉的有点差别,但差别并不大基本的流程还是没变。 辰旭见余小桥沉思不语,以为她在为只有3个名额的事担忧,于是安慰道:“放心,虽然女子组的名额只有3个,但以你的实力,一定能通过的!” 虽然辰旭误解了余小桥的意思,但好歹辰旭难得能说出安慰性的语言,所以余小桥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回房间了。 其实若不分男女组的话,棋院基本上就没多少女棋手了吧……这算是对女孩子的优待保护吗……余小桥想了想,然后洗漱、睡觉。 57、113章:归国 余小桥一行人到了韩国,她与辰旭各自收拾了东西,为回国做准备。余小桥来的时候背了一个旅行包,里面有棋谱、棋盘和棋子。还有临走时孤儿院院长塞给她的课本——虽然那些课本平时都被余小桥用来夹棋谱用了。 另外就是几件衣物。余小桥的东西并不多,比起来时,她需要带走的除了在韩国收藏的一些棋谱外,就是洪秀英送给她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相比余小桥,辰旭那边就显得十分夸张。 这个小狂人,来的时候东西带得跟余小桥差不了多少,带离开的时候……余小桥看着辰旭屋子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顿时无语。 余小桥指着辰旭正在用力捆绑的□□质口袋,这堆起来起码都有余小桥身高那么高了。余小桥指其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是韩国的特产”辰旭头也不回,忙得不亦乐乎。 “那边那个呢?”余小桥指着另一边问道。 “那是日本的特产。”辰旭挑眉:“没见我离开日本的时候背那么多嘛!” 余小桥摇头,她只知道辰旭离开日本的时候收拾东西比现在还要‘鸡飞狗跳’。 辰旭终于将口袋捆好后,才转过身得意洋洋地指着满屋子的箱子口袋一一说道:“这是日本的特产,这是韩国的特产,这是衣服,这是小说杂志和棋谱棋盘棋子,这是日常用品,这是一些小玩意和纪念品,这些是战利品。” 辰旭一串说下来,余小桥听得头晕:“什么战利品?” “嘿嘿,你不知道韩国棋院下输了棋,受的惩罚的很有趣吗?”辰旭下巴抬得高高的。 余小桥无语了半响,才道:“我看你不是来学习的,你是来度假的。” 辰旭一副不以为然:“学玩结合才有效率!哪像你……我又不是疯子。” 余小桥说不过辰旭,她摆摆手道:“你慢慢收拾,我先走了。别落下什么东西” “知道啦!女的就是罗嗦,女孩也不例外!”辰旭不满地嘀咕 余小桥懒得跟辰旭纠缠,她现在有点兴奋和激动:终于可以回国了。以前没有离开祖国这么长的时候,无法知道思念祖国的感觉。而这次余小桥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在中国棋院多呆一段时间。 这次在飞机上,小狂人没了可以陪他一起闹的人,显得安静了很多。来的时候是李照带着两个小孩去的韩国,回去的时候却是高永夏带着他们回中国。李照毕竟作为一个记者,他在韩国还有未完的工作。 余小桥才不管谁带队,她人在飞机上,心早就飞到中国棋院去了。 很久没看到老师了,余小桥很想他。 余小桥在王星身上找到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的感觉——亲人的感觉。虽然上一世自己并不是孤儿,但余小桥从来没有从亲戚那么得到一丝家的温暖。余小桥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很同情孤儿,但现在她有点明白了。 以前余小桥不明白,是从来没有享受过家的温暖,她不明白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他从未得到过,又怎么能够理解失去的痛苦。 而现在余小桥得到了很多,她的朋友,她的老师,甚至得到了从所未有的——亲人。 亲人,以前只要看到这个词语,余小桥的眼睛都是冷的。因为她没有从这个词语上,看到更多的暖意。而来到这里后,她却从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身上找到了这样的感觉。 余小桥现在才明白,比起一开始就没有,拥有后的失去更加痛苦。因为前者不会有任何感觉——既然从未拥有,又谈何失去? 但现在……余小桥知道自己老师住院后,不是没有担心,不是没有着急,不是没有想念。只是因为不想让老师失望,不想让老师担心,所以余小桥还是留在了韩国,去了日本。不停地长棋。 所以余小桥现在急着回国,因为她担心老师,更多的却是想要得到老师的赞许。 余小桥知道,自己在韩国的棋,长了不少。自己没有辜负老师的希望,自己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弟子。 她现在就好像一个刚刚考了满分的小孩子,拿着自己优秀的成绩单想要快点回家得到父亲的表扬。 高永夏来到中国棋院,将两个小鬼交给李严后,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辰旭歪着头,看着久违的棋院,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哇咔咔,还是自己家的好!哈哈哈!老子回来了!” 余小桥没多说什么,她知道这是小狂人特殊的表达方式。 辰旭一把按住余小桥的肩:“小桥,我知道,你肯定现在很想见你师父,嘿嘿……李照不是早说了嘛,就胃病,没啥大不了的,以王星老师在中国围棋界的人缘和口碑,估计现在他还胖了一圈呢!” 辰旭的安慰的话虽然没什么水平,但余小桥还是颇为感动:这孩子,终于学会安慰人了。 辰旭回来的时候带了足够的特产,余小桥一开始还以为他将所有的东西都塞到一块儿的,没想到辰旭居然很细心的分成了若干个小包。 辰旭从中提了两包水果,对余小桥说道:“走吧,知道你想什么,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老师。” 两人一起到了医院,他们很幸运,也许是因为现在是晚饭时间,王星的病房这时候没有人。 王星并没有像辰旭说的一样,长胖了一圈。但也没有余小桥所想象的那么瘦。似乎王星的样子和精神跟余小桥离开的时候没多大的区别。 看到余小桥回来,王星也很高兴:“小桥,辰旭。来这边坐。” 两人坐好后,王星才缓缓道:“小桥,虽然你是我的室内弟子,但我们总是聚少分多,我根本没有好好指导过你一段时间的棋,我不止一次提到,自己老师,当得太不合格了。” 余小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能够做老师的弟子是我几辈子的福气!” 辰旭本来在一边喝茶,听到后差点将茶喷出来:好个棋疯子,这么肉麻的马屁都说得出口。但当他看到余小桥的表情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之前误会余小桥了,因为余小桥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拍马屁。 王星知道余小桥是孤儿,这孩子内心孤寂,有很多话不问她也不会说。叹了口气,王星对余小桥道:“小桥,你帮在医院外的报刊亭买一本《棋》,要这一期的。” 余小桥点点头。 看到余小桥离开,辰旭就开始坐不住了。他虽然是小狂人,但王星又是他比较尊重的老师,他也不好随便开玩笑,于是慢慢的就好像板凳上有了什么钉子,渐渐地摇晃起来。 “辰旭。”王星看着辰旭,越来越觉得这个小狂人,还真像他的师父。 “在!啊,是,王星老师!”辰旭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桥跟我们都不同。”王星道。 辰旭没想到王星会突然说这个,有点没反应过来。 “站在一个家长的角度,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王星认真道:“小桥那孩子我已经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了。所以这些话,我不是作为一个前辈老师对你说,而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 “小桥跟我们都不一样,我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了。”王星说道:“小桥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为他的朋友……不,是做为他的大哥,你应该很清楚。” 辰旭默然,他的确一直将余小桥当作自己的亲生妹妹一般。 “小桥不是那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孩子。她可以说是跟你完全相反的个性。有时候我也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成为这么要好的朋友的。”王星笑道。 “小桥不像我们。一个人,哪怕是我,有什么不满或者想法的时候,都会至少流露一点情绪在脸上。但小桥她不会。她似乎有自己的秘密,有自己的空间。她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有时候跟小桥交流的确很累……” 辰旭听王星说道这里,也大约明白王星的意思了。他大咧咧地打断王星的话:“我知道了,王星老师!我会以一个大哥大的名义照顾好小桥的!其实小桥也没那么不好相处,就是太闷骚了而已!” 王星叹口气:“小桥能够交到像你还有肖子宇那样的朋友,也是她的幸运。辰旭,你的个性的确很像谭弈老师,做为小桥的兄长,你希望你能够多开导她一下,让她变活泼一点。” “我的确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照顾小桥,真是麻烦你了。” 余小桥将《棋》买回后,王星随手翻了翻,便道:“小桥,辰旭,谢谢你们来看我,你们刚下飞机一定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看了一眼余小桥担心的神情,王星笑道:“其实我早就可以出院了,只不过李院长故意拖延我出院的时间想让我乘机好好休息一番而已,小桥,明天过来,我考考你在韩国有没有进步。” 余小桥还想说什么,就被辰旭一拉:“你老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天再来吧,嗨嗨,王星老师,我跟小桥先告退了~拜拜!” 说着,辰旭将余小桥连拉带拖地带离了医院。 58、希望 在定段选拔的前2天,余小桥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冷静得好象不是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全国职业定段选拔,而是去参加地方业余初段的定段赛一般。余小桥的心态让辰旭羡慕得发毛,辰旭这2天破天慌地呆在屋子里,规规矩矩地对着棋盘做赛前准备。这倒不是他沉浸在围棋的魅力里不可自拔,而是压抑在谭弈的阴影下无法自拔。辰旭能想象,这次要是像上次一样失败,谭弈老师拿着5000道习题对着他奸笑的样子。 [人在压力下一般不是灭亡就是爆发,辰旭的个性似乎不可能忍受自己就这样灭亡,那么他一定就会爆发!]余小桥这2天看着辰旭饱受压力,再想想谭弈说出这句话时候那不怀好意的表情,突然很同情辰旭摊上这么个老师。 这明显就是在辰旭身上做实验嘛!万一造成他心理负担搞砸了怎么办? 算了,明天就是选拔的第一天,经过这2天的预选,恐怕应该刷掉了不少人了吧…… 第二天2人都起个大早。余小桥起得早是因为她的习惯,但辰旭起得比她还早,就让余小桥想到‘诡异’一词。 “你……昨天睡得好吧?”余小桥看着辰旭顶着2个大大的黑眼圈,有点担心。 “没事,哈哈,我精神好得很!”辰旭怪笑2声,说道。 看来的确精神很好啊,看来‘知徒莫若师’啊,压力造成的爆发……余小桥感到有点冷,为什么现在的天气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最近却老是感到凉飕飕的? “走吧!”站在门口的辰旭这2个字说得满有气势的,感觉好象是既要出战的将军。可是余小桥不给他面子,细声细气地一句:‘给我过来吃早饭’,把辰旭的气势给打落得灰飞烟灭。 吃完早饭,2人来到棋院门口,余小桥见棋院大门都还没开呢,叹了口气:“果然来早了。” “还哪里早啊?看看周围。”听辰旭一说,余小桥才注意到周围——很多小棋手在父母的陪同下早早地等在了这里,棋院门口热闹得好比菜市。 辰旭见余小桥恍然的样子,有点冷汗:这家伙的眼睛和耳朵是什么做的啊?难道只能看见与围棋有关的东西吗? 也难怪辰旭这么想,余小桥一路走来,那么多人聚集在棋院门口,她视于空气,换了个人还以为她在眼睛上安得有过滤器——过滤掉除围棋的一切东西。 看来余小桥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忽略的程度,可以用‘异常’来形容了。 “你们好,你们也是一个人吗?”一个怯怯的声音把辰旭从想象中拉了回来。翻翻白眼:一看就知道是2个人站在一起,明知顾问嘛!正准备挖苦这人几句,但在回过头的时候的时候,辰旭猛地对上了一双满是寞落的眼睛。硬是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来人不过15岁,看起来跟辰旭一样的年龄,但身上一件明显松弛的白色t恤挂在略显消瘦的身上,衬得他看上去显得十分单薄和孤单。 余小桥明显也注意到了:“你一个人吗?” “恩。”男孩点了点头。 余小桥和辰旭都能感受到一个人没有家人陪伴的寂寞感,因为余小桥上辈子体会过,而叛逆的辰旭直到9岁遇到谭奕的那年,才告别了一个人流浪的岁月。 “以后跟着哥哥我混吧!”辰旭脑门一热,伸出双手按了按男孩的头:“你叫什么?多大了?” 余小桥见辰旭说得好象在搞黑社会,在一旁直摇头。 “我叫肖子宇,今年16岁。”肖子宇过了好一会,才说。 “不是吧?你竟然比我还大一岁?!喂,谎报年龄会取消资格的!”辰旭一脸严肃。 看到辰旭夸张的表现,余小桥和肖子宇都笑了起来。 终于,棋院的门在8点的时候,在大家的千呼万唤声中打开来。顿时人朝涌动,余小桥3人也顺流而进。 这次经过预选,竟然还有110名选手参加,可谓竞争激烈。女子组一共有24名,占了大约4分之一的人数,在数量上也算比较可观的了,看来今年的水平比较高啊。 男子组的就先瞥开不谈,由于女子组只选3人,赛程方式比较简单——24个人分为2组,每一组成绩第一名就能直接通过。剩下的那个名额就在每一组成绩第二中产生。 看来运气等盘外的因数很大啊……不过如果在绝对强大面前,这一点的运气因数也就识同于零了。 而男子组方面,赛程安排就要细致得多,不管怎么样,竞争都非常残酷啊。 跟辰旭和肖子宇互相加油打气后,余小桥来到b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上,等待她的第一个对手。 余小桥的第一个对手是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叫张玲的女孩子。余小桥的年龄比她小,所以请对方上手猜先。 小桥运气不错,持黑先行。 也许是张玲因为余小桥年龄问题而显得有些轻敌,或许她因为比赛而太过紧张,还或许是因为余小桥极其有节奏感的行棋速度给了她一定的压力。直到中盘,白棋一条贯穿全局的大龙逃生无望。这盘棋根本就不用再打下去。 咬着嘴唇,张玲低下了头,眼泪就打在了她眼镜上。摘下眼睛擦了擦,看了看坐在对面表情木然的余小桥,红着眼睛投子认输了。 余小桥的木然并不是她赢了棋不高兴,而是赢了一盘水平不高的棋,本来表情一向很简单的余小桥还不至于高兴到将表情表现在脸上。 余小桥这盘棋是唯一一盘在中午封盘前就结束的棋局。张玲哭着跑出去的动作引得在场的一些小棋手频频侧目,但也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空气再次陷入紧张,若大的空间内,落子声起伏犹如战场。 棋院院长李严听说今年的定段选拔很有水平,打算来看看这些中国围棋界的未来‘希望’。但刚走到棋院门口,就看见一个大约13岁左右的女孩子哭着跑了出来,冲到正在外面等待她的父母怀里直哭。难道比赛结束了?不对啊,今天早上抽签排座位要直到11点才开始啊?怎么现在12点的中午封盘都不到,就结束了吗?现在的小孩下棋都这么快了? 李严走进赛场,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余小桥——他看见了一个才10岁的小孩平静地把自己的棋子收好,然后再把对方的棋子收好。最后才平静地报告的成绩。 冷静,太冷静了。一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表情,若不是刚才他亲眼看见有个女孩子哭着跑了出去,他甚至以为这个孩子刚输了棋……看那小女孩不过10岁,这个年龄的小孩,居然如此稳重? “呵呵,中国围棋的小小地希望吗……” 59、114:老师们的苦心 辰旭第二天一大早就碰到从重庆赶来的谭弈。这对师徒没见到的时候天天念着对方:不知道小子有没有听话,不知道小子有没有闯祸,不知道小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辰旭也一样:要是师傅在的话就好玩了,如果师傅在的话肯定吓得那些家伙不敢动弹,果然还是我师傅老人家最帅! 可这对师徒一见了面,谭弈就拿着他那破旧的扇子追着辰旭满棋院跑。最后还是李严和风乾两个巨头出面,将这对狂人师徒‘赶’了出去:要疯外面疯去,这是棋院! 辰旭憋着嘴,很是委屈:“我说师傅啊,半年没见,我本来还挺像你老人家的。可你也不用看到我,就用揪我耳朵吧?您这表达亲切的方式还真让弟子我难以承受啊……再说了,我的耳朵可不像姜云一那家伙说的那样坚韧,我可真怕变成无耳残疾人啊!师傅你老人家如此英明神武,要是徒弟变成残疾人,会有损你威武的一面的……嘿嘿。”小狂人不愧是小狂人,对着老狂人一张口就是一大段马屁拍过去,还不重复。 对于辰旭的马屁,谭弈向来十分受用:“嘿嘿,好久没见你小子了,也挺想你的,很好,还是跟以前一样油嘴滑舌。”说着用扇子轻轻拍了拍辰旭的头。 见老师不再揪自己了,辰旭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被谭弈打断了:“小子在韩国有进步吧?” 突然听到谭弈意味深长的话,辰旭本能地脖子一缩,然后笑道:“有,有,当然有!哈哈……我还专门为师傅您带了两大包特产呢,要不我们先常常去?”辰旭将‘专门’两个字咬的很重。 可惜谭弈早就免疫辰旭那套了,他摇摇头道:“哼哼……回头跟我下一盘,要是没让我满意,哼哼,辰旭啊,我书房里的死活习题,可不止5000道恩?” 辰旭最怕的就是谭弈收藏的那些古怪又生涩的习题了,很多死活习题解一道就要花上他半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别说5000道,就是500道,他也受不了了…… “下就下!我,我棋长得可快了!”辰旭表现得顿时豪情万丈。 不过辰旭的豪情万丈在谭弈看来,肯定是这孩子被自己那5000道死活给刺激到了。谭弈颇为满意——他倒很喜欢用这种方法去刺激辰旭成长,而且屡试不爽。 在谭弈看来,辰旭布局没问题,就是中后盘老出漏子。所以谭弈才不停地想办法让自己这个小徒弟练习死活题。围棋虽然是艺术,但最基本的练习还是逃不过熟能生巧的老路子。 可辰旭偏偏就最讨厌那些死活问题,弄得谭弈这个作为师父的不得不不停地想方设法逼着辰旭去练习。 相比辰旭被老师‘抽查’时候的被动,余小桥的心情跟他完全相反。 余小桥很期待今天跟王星老师的对弈:她在外国的成长一点会让老师感到高兴吧。 余小桥并不是一个过分谦虚的人,她觉得自己的棋成长了,那就绝对不会说自己没有进步。 站在王星的病房门外,余小桥显得很兴奋。 走进病房余小桥一愣,病房里多已经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坐在一边。 余小桥只是愣了愣,然后便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老师。” 王星随手一指:“小桥来了?坐吧。我介绍下,小桥,这位算得上是你师姐,她叫陈怡,是我在道场收的学生,职业五段。” 余小桥立刻站起来问了声好。 其实余小桥早就知道王星老师在道场上收过一位叫陈怡的学生,那还是余小桥刚开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王君告诉她的。余小桥还记得自己曾经还嫉妒过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孩子有一位老师。 但要说到见面,这还是余小桥第一次见到陈怡:瓜子脸,双眼皮,披肩的秀发,温和的神情。 陈怡早就听说老师收了位室内弟子,而且对棋疯子余小桥也略有耳闻,不过她跟余小桥一样,可是第一次见到对方:枯黄的短发,发黄的脸色,瘦小的身材,只有那双眼睛,十分坚定,不像是一个孩子拥有的眼睛。 陈怡笑道:“老师,看来小师妹平时没好好吃过饭的样子啊?这点倒还跟您很相似。”言外之意是这师徒两个都不好好吃饭,一个得了胃病,一个黄皮骨瘦的。 说罢,陈怡又转头柔声地余小桥道:“你叫小桥吧?小桥,王星老师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学,可千万别学他不按时吃饭这点,不然以后躺在病床上打针的人就是你了!” “好了,你跟顾朗两个人每次来看我都要念上几句,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王星笑道:“小桥,我相信你在韩国有了一定的进步,本来我想亲自考你的,可惜医生不许我出院之前碰围棋,所以我找了陈怡过来给你当下考官。” 余小桥听到不是王星亲自考自己,心里有点失落。一听王星住院不许碰围棋,顿时头脑一热,说道:“不能下棋,那老师这段时间不是很难过?” “这都怪老师,刚住进来每天摆棋谱,终于把医生给惹火了,最好‘剥夺’了他这段时间下棋的权利!”陈怡笑道。 王星也道:“虽然不能下棋,但我可以看围棋杂志……这几天杨怡和顾朗几个人带给我的围棋杂志多可以对成一座小山了。”说罢往边上一指。 余小桥顺着看过去,果然有一大堆围棋杂志放在那里,各种各样的参差不齐。 整理好心情,余小桥走到杨怡身边,将棋盘拿了出来。 虽然杨怡的实力不及王星,但人家好歹也是一位高段棋手。并且在实行积分制后的中国棋院,一个女孩子能够在三年内爬上五段,其本身没有一定实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且余小桥见识过陈怡的棋。就是余小桥第一次见到王星那天,王星跟陈怡下的让子棋。 那时候陈怡是被王星让三子的实力,而自己……那时候是被让了六子。虽然那盘棋王星以大胜而出,但余小桥还是看见了黑棋的实力。 余小桥持黑。 在布局的时候,余小桥就那种感觉,陈怡是一个特别小心的对手。行棋十分有分寸,绝对不会被挑衅,或者下出超乎自己棋子价值的路线。 白棋能够在后手落子的条件下,将棋走厚,可见其功力。看着两点一线的常见防守型布阵,偏偏白棋利用最简单的布局做出最牢固的棋型,让黑棋的打入无法下手。 余小桥拿着棋子思考了很久。 跟陈怡这样的棋手对弈,最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快速有效地接触到对方的棋子。而不要等对方走厚之后再去碰壁。 但显然,余小桥就因为这个问题伤了脑筋。白棋很厚,黑棋如果傻乎乎跑过去,无疑是拿豆腐撞石头。 不过余小桥在有一点上占了优势,那就是大局观。 虽然白棋保持着厚度进入了中盘,并在局部的实地上捞了不少便宜,但黑棋始终将大局掌控的很好。 接下来就只需要打进白棋内部便可。 余小桥知道,陈怡的棋也存在一个弊端,那就是白棋很容易走成愚型。就是楼上楼的状态。 上次与王星下的那盘指导棋,也是因为陈怡的棋被逼成一团一团的愚型而无法再继续。 但余小桥又没有王星那样高超的实力,陈怡的水平并不差,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想要逼迫对方自补愚型,的确困难。 机会必须自己制造,余小桥的棋就像一阵风,硬是穿进了白棋严密的堡垒。当然只是找到突破口,并不就是胜利,就好像你打入后并不一定能够存活。果然白棋如余小桥所料般,对这颗突如其来的外敌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王星在看到余小桥找到那唯一的缝隙并打入的时候,眉头皱了皱:虽然这是唯一的缝隙,能够找出来也很了得,但这却不是最好的棋。 果然余小桥的那颗黑棋被白棋打得连连后退,最后逼到一线上,眼看就没活路了。 这时候一直观战的王星嘴角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正在埋头思考的余小桥,心道:这孩子,果然成长了。 余小桥的棋被逼到一线,白棋看准时机狠狠地刺了下去。但黑棋并没有死,虽然很狼狈,但还有做眼的机会。 可惜余小桥面对白棋的刺,却没有老老实实地做眼,而是转上去做了个劫。 对方如此大大方方地弃大龙,陈怡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很卡沉了下去。 说到底还是余小桥的大局观好一些,黑棋利用可圈可点的缝隙攻击,让对方以为黑棋真的正在拼命打入,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只是以此做诱饵,目标却在上面的劫上。 以白棋的棋型,打劫绝对打不赢——劫材不够,你棋再厚也是枉然。但粘劫……就会形成一个梅花五的愚型。 不管怎么样,白棋都要吃个暗亏。陈怡停下来做了长考,最后还是粘了劫。余小桥逼迫对手自成愚型的计划,也算成功了。 辰旭现在冷汗淋漓地看着自己的老师,然后又低下头看了看被杀得七零八落的盘面:呜……老师真是的,好久不见一点都不懂手下留情。 其实辰旭的进步几乎超出了谭弈的意料,对于辰旭的长棋速度,谭弈还是很满意的。不过谭弈也十分清楚辰旭的弱点,那就是辰旭最不喜欢的死活和官子。 所以就算对辰旭十分满意,谭弈才是摆出一副不太满意的表情,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恩……看来韩国没白去。” 辰旭正是高兴,但接下来谭弈的话就好像给辰旭泼了盆冷水:“但进步不太如我意,这样吧,你这段时间就给我乖乖呆在棋院做练习,我也不给多了,就1000道吧。” 辰旭的脸顿时苦得像苦瓜,蹲在地上嘀咕道:“我觉得还可以啊……老师好过分……” “哦,居然不知道谦虚,再加500道!” 辰旭见自家老师眼睛不眨地就给自己加了500道,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立刻站起来收拾棋子跑路:离这个老狂人越远越好。 辰旭从谭弈那里跑出来后,想起现在余小桥应该也在接受她老师的考验吧?顿时觉得这些个当老师的真是……逗那么喜欢测验吗? “嘿嘿,反正暂时没事做,到小疯子那里看看去!”至于那1500道题?辰旭还不至于热情到刚跑出来就找个地方做题去,他又不是棋疯子。 辰旭刚走到王星的病房,就听到王星正在说些什么。辰旭悄悄将门打开,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偷听。 只听王星说道:“陈怡的棋始终太重视地的价值,这样会让你的大局观有所限制,而小桥你的大局观很好,棋也很灵活,但却始终太过激进,缺乏根基感……” 辰旭在一边连连点头:原来是在评价,看来已经测试完了。想罢觉得老站在门口不礼貌……虽然里面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个人站在门口。 “我来了……王星老师,小桥……呃……这个……陈怡?”辰旭走进去一看发现除了王星和余小桥,还有一个漂亮女生在,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去重庆打过团体的陈怡4段。 陈怡对于辰旭叫自己不确定的语气并不生气,她笑道:“没想到小狂人也记得我这个默默无名的人呢!” 王星在一边插话道:“辰旭,陈怡已经是五段了。在你去韩国这段时间,陈怡连胜6场积分达到升段的标准。” 辰旭摸摸后脑勺,看了眼陈怡,笑道:“嘿嘿,陈怡大姐,不错嘛,小子我还是初段呢!” “没关系,小子你迟早是九段的料。”陈怡摆了摆手,谈笑道。 气氛就这样轻松下来。 回到棋院后,辰旭才想起来一件事,拉着他旁边的余小桥问道:“你跟你老是下棋的吧?怎么样?输得惨不惨?”这家伙一来就问人家输得惨不惨,还真是前无古人。 余小桥摆了摆手:“我没跟老师下,我跟陈怡师姐下的。” “哦,那结果怎么样?输了几个子?”辰旭随口问道。在他看来,余小桥现在想赢高段的棋手,还有点早。 余小桥淡淡地看了辰旭一眼:“不,我赢了,中盘胜。” 60、疑惑 第一天的比赛,对于余小桥来说十分轻松和顺利。收拾完后,余小桥分别走到辰旭和肖子宇的身后看了看,看盘面,似乎他们在第一天都没有遇到厉害的对手,应该也没问题。 中午封盘的时间一到,辰旭的对手直接认输。辰旭转过头,见余小桥站在他身后,两人相视而笑:“我赢了。” “回去吃饭吗?难得来北京,我们去逛逛吧!”赢棋后的辰旭看起来心情十分好。 余小桥点点头:“我没意见,哦,对了,你中午吃什么?” 辰旭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家伙呢?” “肖子宇吗?我刚刚看了他的棋,不用担心,他应该没问题。”余小桥说。 “是吗?那么中午吃火锅吧!”辰旭刚发表完意见,就遭到余小桥的白眼:在7月的正午吃火锅,他以为这里是重庆啊? 在辰旭的坚持下,余小桥陪他找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找到辰旭想要的火锅店,于是又绕了回来,就在棋院附近的一家小面馆随便要了2碗面,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2个人耽误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但没想到,小面馆的生意依然十分地好。老板和老板娘根本就忙不过来。 “这面是不错,可惜味太淡了。”辰旭见老板们根本就忙不过来,于是自己动手开始加调料。余小桥黑线地看着辰旭把辣椒一大勺一大勺往面里加,直到那一碗辣椒见了底。 还好老板忙,要是看见辰旭这举动,恐怕要他赔辣椒钱了。 重新坐下来的辰旭,捧着那碗因为大量辣椒的加入而变得红彤彤的面,大大地夹起放进嘴巴里:“还是有点淡。” 余小桥突然打了个哆嗦,这家伙的味觉估计失灵了吧? 下午的棋院依然充满紧张的气氛,时不时有小孩哭着跑出来,也时不时有家长安慰和夸奖着自己的孩子。只是这一切都跟余小桥跟辰旭无关,2个同样孤独的人现在正悠闲地讨论着今天的那盘已经获得胜利的棋。 棋院的院长李严一回到办公室,就忙着把前几天这次全国定段选拔赛的负责前几天就送来的名单从抽屉里找了出来。 “这次年龄最大的参赛者是20岁,最小的是……余小桥,女,10岁,由谭弈推荐……”这时候,李严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杨海跟他提起过,这次狂人破天荒地推荐了2个小孩来参加定段赛,一个是他的得意弟子,另一个就是这个余小桥吗…… “咚咚。” “请进,门没关。”李严头也不抬地说。 “老李,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来人很随意地坐了下来。 李严抬头一看:“哎呀,是小王啊,比赛辛苦了!” 来人正是刚从韩国飞回来的王星,摆了摆手:“辛苦什么啊,老李啊,对不住拉,我没守住最后一关啊!” “别提那事了,亚军不是也有高额的奖金吗?下次努力吧!”李严开着玩笑安慰道,他知道,因为最后一个失误而丢掉了一个世界冠军奖杯,王星心里也很不好过。 “别安慰我拉,老李,我们中国太需要一个世界冠军拉……”王星声音淡了下去,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严看着这个自从13岁入段,16岁就一举拿下全国新人王的中国棋坛的领头人物,才30岁就能感受到他精神上超乎年龄的疲倦——是啊,国内近年来的成绩不尽人意,实在太需要一个世界冠军来打破中国围棋界一潭死水的状况啊! “对了,今年的定段赛是不是有一个叫余小桥的小女孩参加啊?”王星突然问道。 “是啊,你认识她?”李严奇观这段时间老在全世界飞来飞去的王星怎么会突然关心到今年的定段赛。 但王星的回答有点出乎李严的预料:“那孩子,我跟她下过。” 跟王星下过指导棋的小孩太多了,王星身为中国顶尖棋士,有时候也会到各大到场去指导小棋手们下棋。但能让王星留有印象的少之有少,而像这样不仅能让王星留下印象,还能记住名字的,李严还是第一次听说。 “难怪谭弈要推荐她……”李严低声说道。 “恩,我知道。”王星说:“老谭还亲自给她报的名吧?”这些杨海早就通过电话告诉王星了。 “……”李严看着王星没说话,只是在脑子里重复着一句话:中国围棋小小地希望吗? 而另一边,吃完午餐后,辰旭说道:“比赛都结束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去看看肖子宇怎么样了。”这家伙话音刚落,压根没等余小桥说话,就已经跑开了。 余小桥看着不消一会就没了影子的辰旭,干脆就站原地等:“现在才想来,估计肖子宇那盘棋早就结束了吧。” 不一会儿,只见辰旭黑着脸回来了。余小桥一看,就知道他没见到肖子宇。辰旭这个人,实在太好读懂了,心里想什么全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目了然。 “没见到人?”余小桥明知故问。 “恩。”辰旭低声地加了句:“他输了!” “什么!”余小桥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什么可能?跟他对弈的对手,实力我看到了,根本就不可能有再翻盘的机会啊?” 辰旭想了想:“你看清楚那盘棋的顺序了吗?摆出来给我看看。” “好,”余小桥点点头:“我们先回去。” …… “直到这里,这就是我看到的盘面。”余小桥跟辰旭一回到房间就拿出随身带的折叠式棋盘摆了起来。 辰旭对着棋盘看了很久,才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难以想象,就是一个水平一般的业余棋手来接着下,也几乎不可能给对手翻盘的机会。” “那只有一个原因……” “盘外因素!”2人同时叫了出来。 余小桥收起棋子:“明天比赛完后,问问他吧……如果是因为规则因数,比如说连下2子或悔棋而不得不认输的话还好,要是因为心理因数就麻烦了……” “好个屁!”辰旭大声打断余小桥的话:“如果是因为规则原因的话,那么就他的棋品问题,我想我会有理由把他给海扁一顿!” …… “算了,明天问了他再说吧!”辰旭走到门口:“我回房自己补一下瞌睡,吃晚饭的时候再叫我。” 余小桥什么都没说。辰旭激烈的反映余小桥能理解,但毕竟辰旭学棋的环境太过干净,而他的老师又是一个把围棋当生命的人,所以辰旭受不了一点点玷污围棋艺术道德的存在。 他跟余小桥上辈子比起来……辰旭学习的环境太好了。好在余小桥爱棋的心,让她一直保持着干净的棋品。 对于见得太多盘外招的余小桥的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所以余小桥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都比较冷静——余小桥想起那双寂寞的眼睛,他是那种耍盘外招被对方给发现而被迫认输的人吗?那盘全盘大优的棋,有必要需要利用到手段吗? 如果排除规则因素,那么就是他的心理因素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如此不稳定? 如果用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心态去下棋,那么在开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落后了至少10子! ‘明天问问他吧,只有这样了。’ “辰旭,你听我说,明天一定要等到肖子宇比赛结束后再去找他。”余小桥用认真得近乎严肃的语气拉着吃完晚饭正要回房的辰旭:“到时候你质问也好,发脾气也罢,我管不着!” “哼!”辰旭一甩手,把余小桥关在了门外。 余小桥太了解辰旭的个性,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潜在的炸药库,余小桥真怕明天那个炸药库受到一点火花的刺激而爆炸。余小桥知道辰旭不可能听自己的,所以才一再要求辰旭让肖子宇把棋下完再说——她不希望辰旭的情绪影响到他的参赛资格! “想想你老师,你要是被取消了参赛资格,也许等着你的就不是5000这个数字了!”余小桥对着紧闭的门做了最后的说服工作。 第二天,的比赛,在余小桥一再要求和坚持下,硬是拉着辰旭陪她一起等到10点才出发。 “快点,你们2个,都准备入坐了!”管理人员不满地催促着。 余小桥推着辰旭进了赛场,在他耳边吩咐:“事情还没搞清楚,先冷静下来把棋赢了再说。” 这一次余小桥下的棋完全可以说是快棋,行棋节奏极快,行棋速度也很快。她的对手明显受了余小桥的影响,棋步也跟着快了起来,而且心态也渐渐浮躁起来。下围棋忌噪,急噪者,行棋易卤莽冒进。余小桥和对方在走这盘棋的时候都比较急噪,可惜余小桥相比,对方连续的水平明显低了一个档次,频出的恶手让她的棋不消一会就走向崩溃。 直到对方认输,这盘棋还不到100手。估计对方那个小女孩下不下去了,于是故意走了个缓手认输了。这一次余小桥雷霆之势结束比赛,用时比昨天那盘还短。 余小桥站起来,向辰旭走去。辰旭的对手脸一直红到耳根,看来不枉谭弈的弟子,光布局就差不多拉开了近40目的差距,这摆明了不用再走的棋。何况辰旭今天拍子拍得手手有力,气势惊人,他的对手根本就不敢抬头跟辰旭对视。 “啪!!”地一声落下去,引得旁边的小孩怒视之,但也没办法,围棋毕竟没做相关的规定。所以,就算是你力大无穷,把棋盘给拍穿了,也不会有谁说你什么。 不过一般来说,棋手对局时候的一些习惯,就要看棋手本身的素质什么样了。今天辰旭正在火头上,他的对手运气实在不好。 不一会,辰旭的对手认输了,从认输到离开,都没抬头看辰旭一眼。余小桥在旁边摇头:这家伙,把人家吓到了。 2人不用多说,来到肖子宇身边,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看棋。 盘面大优啊,持白的肖子宇从‘断’的那一手,把黑棋在布局时候好不容易建起的势力给打得支离破碎。余小桥见他的对手连连摇头,感情是坚持不下去了。 突然,肖子宇身体顿了顿,回头看了余小桥跟辰旭一眼,点了点头,又转过去下棋了。 ‘怎么可能,我跟辰旭走得已经很轻了,他居然能马上感觉到后面有人在看他,这该是一个正在下棋的人,该有的集中力吗?’余小桥看向辰旭,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 …… 61、115:黑龙江 肖子宇2天后也回来了。他回国后第一件事跟辰旭和余小桥一样,去看了看王星。毕竟现在王星做为中国第一人,他的身体全国棋界都很关心。 余小桥也明白当时王星为什么会找陈怡测验自己了,因为她跟陈怡的棋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是互补的。果然,这几天陈怡天天缠着自己这个小师妹,每天都要跟余小桥杀几盘棋。虽然互有输赢,但余小桥感觉自己的棋的确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稳重了许多。 余小桥被陈怡缠住的这几天,辰旭也找到了棋院院长问了宇轩的情况。他没有忘记,当初宇轩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将三国交流的机会让给了自己,他也不会忘记,宇轩是以一种怎样的情绪,那样慢条斯理地说着自己的往事。 辰旭当时发过誓,如果宇轩不回中国棋院,那么自己就带一打绳子去黑龙江绑人。小狂人发誓是说到做到,所以当他从李严院长那里得知宇轩半年没跟棋院联系,辰旭当场火冒三丈,差点跳起来就真准备去黑龙江绑人了。 最后还是忍着冲动的心情,找到宇轩的电话号码。 电话拔通后,辰旭还没等对方开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等他发泄完了,对方才说道:自己是宇轩的妈妈。 于是辰旭又是一连串地道歉。 从宇轩妈妈哪里,辰旭得知,宇轩回来后还是天天往围棋会所跑,他妈妈自己知道儿子大了,也管不住他的心,所以也就放任了。其实她并不反对而且碰围棋,只是怨恨他的丈夫为什么为了围棋抛弃她母子两个。她不只是不希望宇轩长大后像他爸爸那样。 宇轩的妈妈在电话里对辰旭说:‘这个孩子在棋院从来没有朋友,个性孤僻,我知道一大半原因是我造成的。我和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吵架,我们没想到会给孩子带来什么影响,那时候我们都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在儿子面前大吵大闹甚至砸东西,从来也是毫不避讳。’ ‘大人的言行对孩子的印象是十分巨大的,我发现后已经太晚了。宇轩那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更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他渐渐的也不跟我说心里话了。’ ‘一旦儿子不跟我交流,我就变得害怕起来。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老是在他耳边唠叨,有时候话说重了就经常质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后来儿子去了北京,我没留他。我知道留不住。这次我生病,虽然身体很难受,但儿子愿意回来陪我,我就很满足了。我知道,儿子心里还是很在乎我这个当妈的。’ ‘你叫辰旭是吧,听声音跟我儿子差不多大。你是第一个打电话找他的人,听你刚才气急败坏的话,虽然是骂人,但你很关心我家小宇吧?小宇能够在棋院交到自己的朋友真是太好了。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朋友……’ 辰旭挂了电话,心里有点沉重。 “他nn的,你的家事老子不好插手,可作为对头,要是不回来,老子绝对揍得你妈都人不出来!”辰旭恶狠狠地一拳砸在墙壁上。 于是肖子宇刚进棋院,就看见气场明显不好的辰旭。 “辰旭,你怎么了?”肖子宇见辰旭脸色发黑,关心道。 辰旭一打抓过肖子宇,一言不发往对居室拖:“走,陪老子杀棋去!” 肖子宇见辰旭这个样子,知道对方心情不好,也就由着他了。反正真要‘杀’棋,小狂人是杀不过小电脑的。 高永夏去了黑龙江。 他请假来中国,当然不只是因为真想参观这个文明大国的秀丽河山。 1个多月前,他就为孔老安排了回国的事。高永夏虽然舍不得那位老人,但他怎么不忍心见到一手将自己培养起来的老人带着浓烈的思乡之情死在他国故乡。 所以1个多月后,高永夏找借口到中国,只是希望看看这位老师过得怎么样。高永夏心里清楚,一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够将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生命拖到终点。所以他才这么强势,甚至蛮不讲理地用了不算借口的借口请了一个月的假。 来到黑龙江后,高永夏才体会到这里的寒冷。也许在中国的江南,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吧。可这里还是冰天雪地。但高永夏也知道,这里是孔老故国的家乡,不然他肯定不会同意孔老回这里度过余生。 老人的思乡之情,也许是自己无法理解的吧。高永夏摇了摇头。 孔老是高永夏亲手安排回国的,当然清楚这位老人回国后居住在哪里。但他却没有在安排的居住地址找到老人。 “该死。”高永夏急忙拉着行人问了问附近有没有围棋道场。 “围棋道场?哦,你是说很多人一起下围棋的地方吧,前面不过50米就有一个棋牌所,很多人在里面下棋打牌。不过入口很不显眼,小伙子要找到恐怕不容易,我跟那老板是熟人,我带你去吧。”行人显得很热情。 高永夏谢过后,满腹心事地走在那个人后面。 希望孔老没跑远……或者是希望……他老人家还活着…… 的确很近,但入口居然是从一家面馆后门进去,难怪那人说很难找。 带他来的行人跟老板热情地打了招呼就走了,高永夏则在一群人中寻找孔老的身影。 这家棋牌所的老板是一位围棋爱好者,家里颇为富裕。但他退休后闲着没事做,就用手上的闲钱弄了家围棋所。由于只是处于爱好,所以这里只收一点茶水钱。附近的人久而久之听说这里免费,于是渐渐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有些人甚至带着扑克来这里消遣,所以本来的围棋所变成了周围人口中的棋牌所。 不过老板是个厚道人,也就由着他们了。 “年轻人,你找人?”老板终于忍不住问了。他还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一个帅气年轻小伙子跑到这里来不说话不下棋,就在一群老头子中走来走去。 “找人就问我吧,这里来的大多是熟人,基本上我都知道。”老板又说道。 高永夏停了下来,他很失望,并没有找到孔老。听老板这样说,他倒是停了下来:“你认识一个叫孔方的老人吗?” 老板思索了半天,摇头:“姓孔的少,但孔方还真没听说过……” 高永夏有些失望,他知道老板肯定不知道了……不然以孔老的实力,他又是一个拐着脚的残疾老人,不管从哪一点都会给人留下印象的。但他还是不死心,又随口问了句:“一点印象都没有?一个脚有点残疾的老人。” “小伙子啊,姓孔的腿脚有点残疾的老人我倒是认识一个,他也是前不久经常来这里下棋的,但他不叫孔方啊!”老板说道。 高永夏听老板这样一说,心头一紧:“他说他叫什么??” “叫什么……很奇怪的名字,孔一万。”老板回道。 孔一万,孔一万,孔,一万……孔方! “你知道他平时都去哪吗?”高永夏的声音陡然大了几分。 这时候旁边有人插话道:“嘿,年轻人,老板怎么可能知道一个老头子会跑哪里去嘛,不过你要找那个孔一万,我倒知道一些,他经常跟一个小孩下棋。” “小孩?”高永夏皱眉。 “是啊,一个大约16、7岁的孩子,也是经常来这里下棋最年轻的人了。哈,说曹操,曹操就到,嘿,宇轩,有人找!”那人说罢,指了指入口。 高永夏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宇轩没想到自己能够在这样一个乱糟糟的情况下见到高永夏,顿时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谁告诉他人家大名鼎鼎的韩国第一人,会跑到这种好比菜市场喧闹的小棋牌所里来? 高永夏确定刚才那人口中说的经常跟孔老下棋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少年了,他也不说话,上前将宇轩拉到外面。他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被一个少年叫出名字,这里下围棋的棋迷虽然没有打牌的牌友多,但还是有那么十几个的。他可不想一会儿被当做猴子参观。 “高永夏?……前辈。”宇轩先是惊讶,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被拉出来,还是被一个世界级的围棋高手打出来,顿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叫我前辈?你是职业棋手?”只有职业棋手叫另一位职业高手的时候,才有资格用到‘前辈’二字。 “是……”宇轩并不了解高永夏,他对高永夏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些报刊杂志上。在他印象中很多杂志上都说高永夏不拘小节,也有人说高永夏做事随心所欲,个性怪癖。但他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本人,就是以这种方式接触的。 高永夏才不会跟一个中国默默无名的棋手纠缠,他现在心里有着十万火急的事,所以他单刀直入地问道:“孔方……孔一万在哪?” 宇轩本来对着高永夏还有点拘束,但听到对方居然找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在指导自己的老人,顿时显得有点黯然:“他老人家去世了。” 62、肖子宇 “肖子宇,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当时是碰巧转身看见我们的,还是知道我们已经在你身后了?”余小桥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先辰旭一步问了出来。 “我感觉身后有人,并且一直站在那里没离开,就转过来看看是谁,没想到是你们……你们那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对局吗?”肖子宇很自然地答道。 “恩,我们2个都赢了。”余小桥说。 肖子宇并吃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你们好厉害啊!” “哼,你也不赖……我问下,昨天你怎么输的棋?”随着辰旭用质问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肖子宇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辰旭!”余小桥站起来吼道,引得周围的人都把目光频频往他们三个人这里瞥。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因为我自己下得不好……”肖子宇还没说完,就被辰旭用‘放屁’2个字给抵了回去。 余小桥瞪着辰旭:“你少说2句!” “哼!”辰旭埋下头把手中的炸鸡腿咬得喀嚓做响。 直到下午开盘为止,尴尬的空气就在3个人之间游走没停过。 肖子宇的这盘棋并没有余小桥跟辰旭想象的,被对手大翻盘。这一盘棋下得漂亮,直到最后,肖子宇都没给做着最后挣扎的对手一个机会,反而将差距越来越大。 肖子宇的对手找不到认输的理由,坚持把官子收完。盘面白棋领先黑棋近10个子,就算黑棋不贴子,白棋也赢了。 回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余小桥和辰旭,肖子宇叹了口气:“我们出去再说吧。” 看了看赛场大半还没有结束的对局,余小桥个辰旭点了点头。 “说实话,你们还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事的人。”肖子宇说:“昨天那盘棋是我自己心态不好,在全盘大优的情况下输了。” 余小桥露出了然的表情,而辰旭则怀疑地问:“是吗?心态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 “看来你们看了我前半盘的棋了,这就是我后半盘的。”肖子宇从背包里拿出个磁铁性的小棋盘快速地摆出了一盘棋。 “不是吧,这几手,这手……还有那手……喂,那几手是你下的?你确定?”辰旭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棋盘。 余小桥也感到惊讶,那几手棋,简直就是破坏了一锅好汤的耗子屎,前后差异太大了。 肖子宇点了点头:“是的,因为,我很少有做在棋盘前跟别人面对面地下棋。” “教我围棋的启蒙老师,并不是人,而是电脑。”肖子宇边收棋子边说:“最开始对围棋产生兴趣是偶然接触了几个会下围棋的网友,在他们聊天的语言中,我能看出他们对围棋的向往,甚至似乎感受到围棋的魅力。于是我在电脑上找到入门软件开始学棋。了解了围棋的规则和一些简单的原理后,我开始在网上找那几个朋友对局。很奇怪,虽然我输得让他们都觉得没趣,但我一点都不感到失望和痛苦,而是有了更要学好的决心和动力,你们相信吗?我都不知道我的动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数学心算能力还可以的我,对于围棋所谓最枯燥的计算,并没有多少排斥感,很快,我跟那些朋友下棋,从被杀得一片不留到可以活棋了。我感到很高兴,但那时候,成绩在全年纪第一的我来说,压根没想到要成为职业棋手。” “没多久,我在网上赢了第一盘棋。你们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记得我考上重点中学的时候,都没有那么高兴。我开始购买围棋杂志和围棋书刊。开始留意体育频道的围棋讲座,开始关心围棋界的事。” “本来我以为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我遇到我老师……不,算不上吧,他说他是职业棋手,愿意指导我下围棋,但并没有收我……[我不在网上收弟子]他这样对我说。但我还是很高兴,对于成天通过网络学习对弈的我来说,职业棋手的存在,就好象神一样令人尊敬。” “他很厉害,我从来没有赢过他,他对我说过,如果他感到让3子都让不动我的时候,我就有了职业水平。我深信不已。所以,当我有了要当职业棋手的念头的时候,就是有一次,我赢了让我三子的他。” “我很开心,但我只是将我的意愿稍微透露了一点点给家里的人,就被他们封了一个月的网。他们不允许我这个优等生抛弃学业和大好的前程去‘玩物丧志’。” “一个月内,我都努力在用行动欺骗家人,很难受。而那一个月也让我了解到,恐怕我不下围棋是不行的了,因为,我好象上瘾了。” “我把我的感受告诉了在网上指导我的职业棋手,他说,他能理解。因为,围棋就像鸦片一样。后来,他消失了一个月,我开始在网上流荡,将几个朋友都变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被我打败后的朋友,都说我有天赋,短短的时间就又如此的成长,他们知道我年龄后,都鼓励我,说我有成为棋手的资质。” “为了测试我的围棋水平,我买了本习题,上面有业余初段到业余5段的难度,但对于我来说,却很简单。我的自信就是在那一刻,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了起来。” “自信心膨胀的我,趁着暑假,偷偷地参加了去年的晚报杯比赛。我获得的,是一个亚军、2000元奖金和一个业余4段的头衔……还有最后因为心态不稳定被一位老人家斩下马的痛苦。那一瞬间,我似乎开始意识到自己在网上学棋下棋交流的弊端。于是,我想到了他……那个实力高强的职业棋手,我在网上疯狂地找他,最后,他终于出现了。” “我激动地把自己的问题告诉了他,请求他的帮助,但他说,我的问题只有靠自己才能解决。他说,其实他早就会预料……我因为在下棋的时候,担心被家人逮到,所以不得不用一半的集中力去观察门外的动静,这就是我下棋老不能集中,而且刚才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你们在我身后的原因。” “集中力极差,下棋就很容易受外界干扰,我了解到自己的问题,但却没有办法去克服。这是我学棋以来的毛病,我很讨厌它,但它好象却十分喜欢我,怎么都甩不掉。” “那位一直教我棋的棋手问过我家人支持的情况,我骗了他,我说家里的人很支持我。于是他才说,来试一试定段赛,他说我的棋早有了职业的水平,就看存在于我手中,能不能下出职业的水平。他告诉了他是名字,答应我,只要能成功定段,就以徒弟的名义去找他。” “我很感激……可是,第一场我还是……” 听着肖子宇的描述,他是在讲述他的学棋历程。虽然很平淡,也很短暂,但却也清清楚楚地解开了余小桥和辰旭的疑惑。 余小桥很理解,每人人来到这里的路,恐怕都会有差异。大家来自四面八方,那么延伸到四面八方的那些路,有平坦的,有坎坷的,有山、有河、有沙漠也有沼泽。走到这里,大家都不容易。 想起肖子宇那双寂寞的眼睛,和他身上大了好几号的衣服,余小桥感同身受地把手放在肖子宇的肩膀上给予安慰,感受着肖子宇双肩的颤抖和极力压抑的低呜。 辰旭看着这样的肖子宇,感到自己好象一个专门揭开别人伤疤的卑鄙小人。但他不会安慰人,只好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 “明天的比赛,给你个建议,把你的对手当做是我或者是他……”余小桥指了指辰旭:“不要抬头看对方的脸,只盯着棋盘就好。” 余小桥曾经也用过这样的方法去抵克陌生环境带来的紧张感,把对手看做是自己的朋友。虽然后来余小桥练就了一身雷打不动的集中力,但在那之前,余小桥就是靠此来减低压力。同时也养成余小桥对局的时候几乎从来不会抬头跟对手对视的习惯。 把对手想成朋友或比较熟悉的人,希望你成功。 63、116章:破碎的高傲 他老人家去世了。宇轩不知道自己这七个字就好像七道天雷劈在眼前这位韩国第一高手的身上。 宇轩见高永夏似乎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摔倒,于是关心道:“你没事吧?前辈?” 高永夏没听宇轩说了些什么,他只是低声连道:“没事,现在什么事都没了……”说罢转身就跑,留着宇轩一个人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宇轩是在一个多月前在这家棋牌所碰到孔老的。当然他只以为对方是一个普通的围棋爱好者,但没想到一盘棋下来却被白发苍苍的老人杀得狼狈不堪。随后宇轩一有空就会往这家棋牌所跑,他也跟着这位自称孔一万的老人学了大半个月的棋。 那大半个月来,宇轩还经常到孔老家照顾老人。他见孔老家装修不错,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家境不错但晚年孤独的老人。 老人去世的那天,宇轩措手不及。因为老人当天白天还精神奕奕的,甚至还在外面散了散步。晚饭后宇轩像往常一样准备到老人家去陪陪老人聊天,但没想到老人却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手上捧着一本围棋杂志,像是睡着了。 喊了几声老人都没有反应后,宇轩顿时觉得事情不对,急忙找到医院的电话,叫了救护车。 但还是晚了。想到这里宇轩也十分难过,虽然他跟老人没有相处到一个月,但这样一位和蔼,棋艺又高明得可怕的老人就那样走了,宇轩也闷闷不乐好几天。 但是宇轩没想到这里会碰到高永夏,更是万万没想到高永夏会一开口就找孔老,顿时在伤心之余,对孔老的身份感到疑惑起来。 高永夏走到自己为空老安排的房间门口,就那样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名鼎鼎的高永夏,居然失魂落魄地坐在别人门口,要让他的棋迷们看见后,绝对下巴都会掉下来。 但高永夏却感觉很怀恋,似乎好久都没有这样了,这样蹲在别人的屋檐下了…… 刚才从宇轩嘴巴中得到孔老去世的消息,他居然还能够站着离开,连高永夏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的承受能力。或者当时他是怀着一颗怀疑的心情离开的吧,他怀着一丝希望,希望那个少年是在骗他。 但是当他连续问了四五个左邻右舍的人,才知道,那个少年没有骗他,是他自己逃避事实。 高永夏就坐在孔老门口,很随意,一动不动地蹲坐着,忽视掉来往行人怪异的眼光,高永夏只是在回想,想很多事,想他以前的事,想孔老的事。 自己什么时候遇到孔老的,自己怎么活到现在的,自己怎么爬到顶端的。好像他经常跟秀英说过,没有孔老,就没有现在的高永夏。 宇轩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两个人的谈话。本来像这样三姑六婆的谈话宇轩是不会理会的,但是他却从两个人口中听到‘孔一万’三个字。于是宇轩边多留了份神。 ——“我刚才,路过孔一万家门口,居然看见一个长得像明星一般的年轻人蹲在那老头家门口。” ——“孔一万就是前不久死了的老头吧?” ——“对啊。本来以为那年轻人自己会走,没想到我买了菜回来,发现那年轻人还在那蹲坐着呢!你说这么大冷天,他坐地上,还坐一个刚死了人的房子门口,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啊?” ——“是不是乞丐啊?” ——“不是,人家穿得可洋气了。” ——“哎,真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在想什么,不会是搞行为艺术的吧?真要是精神病,那就太可惜了。” ——“为啥?” ——“长得帅呗,哈哈!” 宇轩越听就越觉得不妙,为了防止万一,他还是决定到孔老家门口看看。 高永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睡在那里看着天花板。 不一会儿一个护士姑娘走过为他量体温,见高永夏已经醒了,顿时脸一红,然后说道:“你也太不爱惜身体了,居然坐在露天的地上,发烧到40度以上昏迷,要不是宇轩将你送过来,恐怕不死也有后遗症。” 高永夏皱了皱眉头:“宇轩?谁?”高永夏嗓子有点沙哑,看来的确是重感冒了 护士姑娘笑道:“原来你不认识他啊?宇轩那孩子从小父母分居,个性有点孤僻,又染头发又穿耳环的,但没想到还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孩子呢!” 高永夏听这样一说,顿时有了点印象,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才想起来,当时在那家棋牌所,被自己拉着追问的少年,有人叫他宇轩。 知道是谁把自己送过来后,高永夏翻身装备起床。他现在心情糟糕透顶,一分一秒都不想呆在这个地方。 护士急忙伸只手出来做了个阻拦的手势:“停!你烧还没完全退了,要到哪去?你真不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如果是以前,也许高永夏还会耐心地周旋一下,毕竟人家是女孩子。但现在高永夏的心情十分失落,他根本就不想多说一个字。穿上自己的衣物,然后对那位护士到:“多说钱?我敢时间。” 高永夏的态度顿时气得护士姑娘满脸通红:“什么多少钱,别把医院说得那么势力,你的住院费宇轩已经帮你付了。叫你留下是为你身体着想,现在你是病人,就得听医生的!” 谁知高永夏头也不回往外走,丢下一句更气人的话:“回头告诉宇轩,他的钱和人情我会还的。” 说罢留下气呼呼的护士姑娘离开了病房。 “小梅,刚才那位病人怎么走了?是不是你得罪人家了?” “小罗姐你就别说了!那混蛋,人长得那么帅,个性那么臭,气死我了!” 洪秀英最近很烦恼,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那个他从小到大都很敬佩的职业棋手——高永夏。 高永夏去了中国没两天,就一脸落魄地回到韩国。他也不回家,而是找到好友洪秀英,说要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对于高永夏的借住,洪秀英早就习以为常,但他觉得高永夏这次整个人都好像不对劲,就好像去了中国一趟,把魂给丢在那边了一样。 先不说为什么高永夏好不容易请一个月的假却只去玩了3天就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时候还显得那样虚弱,好像大病过一场。也不问高永夏为什么去的时候精神奕奕,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就好像天要塌了一般。这些都没什么,洪秀英觉得。比起高永夏回来后不吃不喝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的表现,他之前的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洪秀英简直无法想象,像高永夏那样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受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变得如此消沉。但高永夏不说,他也问不出来。 不过洪秀英肯定,高永夏如果不是受到莫大的打击,以他的韧性,绝对不会变成这样。但洪秀英想象不出,会有什么样的事能够将那个高永夏给打击成这样。 他记得高永夏就算连续几天不睡觉地往返活动,表面却看上去好像游刃有余,看不出一丝疲倦之意,到了白天依旧一副欠扁的微笑;他以前不管多大的工作量只要接下,从不会拖欠,也从不会抱怨,最多在之后会故意提出过分的要求。不管是不是生病,从来没有一场比赛延迟过,哪怕只是跟低段棋手的比赛。 哪怕丢了头衔,这个高永夏也只会一笑而过,给人的感觉似乎他从来没有将那头衔放在心上,只有他的好友才知道为了那个头衔,高永夏如何辛苦学习对手的资料,如何备战的。 但那些事,高永夏都不会体现在脸上。 喜欢高永夏的人会说他不拘小节,随心所欲;讨厌他的人会说他骄傲自大,怪癖居高;但洪秀英知道,其实这个人虽然外表张扬,对人傲慢,但其实他很坚韧。不管受了多大的打击,他都从来没有表现在脸上过。在他脸上,永远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尊重对手,会去学习任何人的棋谱,天目道场高永夏的寝室里,除了棋谱就是棋谱,连一些大大小小的奖杯都只能堆在床角。高永夏也很认真,只要他答应的事,他会做到最好——就好像他答应带队去日本,虽然表面上他答应得那样漫不经心,其实背后他将几个小棋手的棋谱都翻出来看过。所以他才会一口道出李石曾经下过棋中的漏洞。才能够在比赛前对余小桥几人评头论足,并且指点到位。 这些,别人都不知道。别人只知道高永夏的天赋,知道他是一个脾气怪异的天才。 他们知道的,就是高永夏做事,做好了是应该的,做差了是他故意的。 他们看到的,永远都是高永夏那张嚣张在外的脸和毫不留情的手段。 很多人不清楚为什么洪秀英一直都说他很喜欢、很敬重高永夏。因为洪秀英也是有头衔的棋手,棋界地位不比高永夏低。并且在外人看来,洪秀英比高永夏懂礼貌,比高永夏努力,比高永夏好学。 但洪秀英却说:我很喜欢他,尊敬他,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好学。(注) 可惜大多人只会将这句话当成洪秀英的客套话,从来没有人去想背后的意义。 而现在,那样骄傲,坚韧的人,居然一副好像丢了魂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不吃不喝。洪秀英简直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事,给了高永夏那样的打击,让他变成这样。 64、肖子宇的实力 “谢谢你的建议,我也要回去了。”肖子宇笑了笑,虽然眼泪还没干。 看着肖子宇走远,余小桥对着还在当雕像的辰旭说道:“不要自责。” 辰旭的手猛地一抖,神色复杂地看着余小桥,良久:“我有时候真怀疑你的年龄。” “咳……这个嘛,我的档案在北京市长那里,你有一天可以去查一查我的真实年龄。”余小桥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去年的晚报杯,赵雷就是败在一个小孩和一个老头手上,那个老头是北京的张老头,那么那个小孩……”辰旭好象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余小桥终于忍不住了:“你似乎没资格说人家是小孩吧?” “什么?你这个小鬼,有什么资格教育我?”看着因为一句话就跳起来的辰旭,余小桥用玩笑的口气说:“其实,我也很怀疑你的真实年龄。” 过了很久,直到余小桥都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辰旭才大吼一声:“什么?有种你再说遍!!!” 直到郁闷地发现,周围的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辰旭才追着余小桥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其后的比赛,对于余小桥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悬念,几乎都是手起刀落,中盘就把对手的棋给杀个七零八落,获得令人惊讶的6连胜而毫无悬念地夺取了3个名额之一。 而余小桥这一组由于有了余小桥的连胜,所以败局相对就比较多,竞争就显得更为激烈和残酷。每一天都有人哭,也有人笑。有胜就有败,围棋真正的竞争中不谈和棋,只有胜负。虽然是一个这么平常的原理,但放在这里,就多少有了点惨烈的味道。 这些余小桥不愿多想,因为就算她感慨得再多,也不会改变什么。这里的人她不可能都给予祝福,所谓选拔,那么当然要有选入,也有淘汰。这是规律,很残酷,余小桥知道,但不可改变。 女子组另一组的最好成绩跟余小桥所在的这一组的第二名成绩一样——5胜一负。那个带着眼镜,文文静静叫张玲的女孩,只在第一天中输给了余小桥一个人。 男子组就比较麻烦了,辰旭每天看着已经定段成功而悠哉悠哉的余小桥,老抱怨棋院方面重女轻男的安排。 “谁叫男组的人那么多呢,你就还是先加油吧。”余小桥慢慢品尝早点的时候,再慢条斯理地丢给郁闷中的辰旭一句话。 其实辰旭的成绩很有望,到目前为止还保持着全胜,而肖子宇在余小桥和辰旭的帮助下,也算克服了一定的自身问题,但其中还是输掉了一盘。余小桥知道,这种从学棋以来就养成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甩得掉的。但他的成绩也就十分危险了,肖子宇除了自己的毛病外,还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因为他是在家人坚决反对中踏上了来北京的道路,所以,以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成功,便成仁’这次不行的话,就永远跟棋手的道路走上了十字交叉点,永远也不可能再成为棋士了。 余小桥是第一个过关的人,但每天依然来到棋院看别人对弈。大家发现,那个参赛年龄最小的,实力却最强的人每次来看棋只会关注2个人的,一个是对局的时候坐姿极差的辰旭,一个就是下棋的时候老爱走神的肖子宇。 今天这场比赛对于他们3个人来说,有点特别。因为是辰旭跟肖子宇的一盘棋。肖子宇如果再输了这一盘,那么就成了3败,那么他定段的希望就更加渺茫。而虽然辰旭还是全胜,不过以他的个性,是不可能手软的。 2人是朋友,但坐在棋盘前的那一刻,就是对手。 比赛一开始,辰旭就用他出色的布局领着对手跑,而肖子宇今天的状态也非常好,任你地动山摇,气势避人。我毅然不动。肖子宇的白棋就好象是长了根的石头,以静制动,直到中盘。 围棋这样一句话,说的是[到中盘,功力显]。充分说明了围棋中盘战斗的关键。肖子宇的计算称得上是漂亮,一步一步地避近黑棋的大本营。 对于白棋步步为营的走法,辰旭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急噪地去冲断或者点进去反围剿。而是选择了忍耐,在防守中寻找对方的破绽——进攻的一放,就算再小心,也留下一些或多或少的味道出来。 余小桥看着辰旭选择的行棋方向,暗自赞了声‘好’以辰旭来说,能忍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奇迹了。 突然,白棋丢下上面一块孤棋去占了下面的全盘大点,辰旭一看,不管在上面攻击漏洞还是在下面防止对方的打入,占便宜的都是白棋。全盘可落点很多,偏偏没一个特别好的。‘没效率的棋,还不如不下’辰旭展开了个大胆的想法,黑棋跑到白棋里面深入——你要交换,好呀,我就跟你交换!看你应不应,你不应,我掏空你!你应了,我高高兴兴地交换。 肖子宇的确没看见黑棋的这一步,当辰旭落子后,耳根才开始红了。这一手交换的话,那么自己占的那个绝好点就令自己的棋变了后手,但不应,黑棋马上就可以搭着入侵的子掏空自己的角……咬了咬牙,换算了价值大小,白棋老老实实地应了一手。 辰旭挑起了嘴角,一个漂亮的落叶手将棋子拍在棋盘上。 中盘的战斗延续着整个盘面,局面黑棋保持着10目领先,如果将这10目的优势保持结束,那么黑棋除了贴目,会赢3目半。 不过,辰旭的官子比擅长计算的肖子宇稍差一点,虽然盘面已经没什么大官子给肖子宇的白棋发挥,但白棋还是一路先手收官,加上毫无失误的顺序,捞回了些便宜。 盘面到最后成了细棋,最后由于白棋稍厚,肖子宇惊险地以半目之优获得了一胜。 结果辰旭输给肖子宇后,不停地唠叨着说肖子宇扮猪吃老虎,硬要人家请客吃饭。他也不想想人家的经济情况,若很宽裕,还用穿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宽大得过分的t恤吗? 余小桥张开了嘴,吐出一句话:“好啊,他请客,你付帐。” 65、117章:U15 日本邀请发出的韩日、中日小组赛,中日的比赛也顺利完结了。当然这里的顺利是对于中国而言,日本这次同样输得很惨,如果不是黑羽田井最后官子力挽狂澜,也许日本这次会被剃个光头。 而在余小桥回到中国棋院后,王星也在几天后就出院了。师徒两个都没有按时吃饭的习惯,所以现在辰旭和肖子宇就当起他们的‘监督’虽然对于辰旭夸张的做法感到无奈,但对于朋友的关心,余小桥还是很感动。 回国后余小桥补考了中期和期末的考试,虽然余小桥上一世的文化程度不高,但应付一个小学程度的测试合格当然没有问题。语文老师再一次惋惜:可惜了这样一个文学天才,居然跑去下围棋。余小桥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文学天才,只不过是生活的阅历比一般孩子多了10年。 补考完后的余小桥去了趟那家围棋书店,将那已经快要翻烂的棋谱换了给张老头。那个老人的姓名很少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姓张,以前是一个地主,喜欢下围棋,所以别人都叫他张老头。 之后余小桥马不停蹄回到棋院,这段时间是他跟王星老师交谈和学习最多的时间。王星自觉自己一直以来都没好好教过余小桥,所以这次也教得很认真。 余小桥对于这样得到正规系统学习的机会,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认真的态度和重视的程度就别说了,以余小桥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感觉睡觉吃饭都是在浪费时间。 两人一个认真教,一个努力学,余小桥的棋也长了不少。 …… 天气转暖,对于中国围棋界来说,每年的u15赛事都是走在所有赛事之前的第一炮。所以虽然u15是一个属于青少年的赛事,但中国棋院是相当重视。 而u15,也是全国各地15岁以下的地段棋手展现实力的最好舞台,因为u15赛事资格是每位地段棋手,只要没有过15岁,都可以参加。中国棋院一些资格赛对于很多年少的低段棋手来说都是无缘无份,因为大多赛事只有国少队或者国青内部选拔,比如北斗杯的资格赛。 而u15,只要15岁以下,包括15岁,都可以参加。对于这样的机会,很多小棋手都十分期待和兴奋。因为这个赛事的奖杯就好像那鱼跃龙门的一道坎,很多人都是得了u15赛事冠军后越来越一帆风顺。就好像左彬一般,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参加更多的活动,或者是留学。 当余小桥听到u15比赛后,还挺惊讶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一些赛事跟自己的世界意外的相似。但具体得知比赛的规则后,才知道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也有着不相同的地方。 但不管规则是怎么样,比赛叫什么,余小桥都不是很在乎。如果说她唯一有在乎的,那肯定就是比赛的时候能否下出一盘盘的好棋 “三月一般都是年轻人的舞台。”风乾作为国少队教练,跟年轻人打交道打得最多,也最为感慨。 “不知道今天这群小子中,那个能够蹦出个头来。”谭弈搓搓手,一脸悠闲。 “师傅,肯定是小桥了嘛……哎,我好可怜啊!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参加到就超龄了啊!我好可怜啊!”辰旭一想到自己不能参加,段数大呼可怜。 谭弈一把逮住辰旭,揪着小狂人的耳朵,恶狠狠地在其耳边说道:“你可怜?你委屈?你怎么不想想你为什么去年才考上职业棋手,你要早些考上,会没机会参加?一次都没参加就超龄?混蛋小子亏你好意思说!” 肖子宇在一边本来也有辰旭的想法,他也觉得很可惜:一次都没参加就超龄,谁都会感到郁闷。不过看着小狂人被老狂人修理得直求饶,顿时将心里的话压了下去——虽然肖子宇的情况跟辰旭并不一样:辰旭是参加了2次职业棋手的资格考试,白白浪费1次机会;而肖子宇则是因为接触围棋太晚,第一次考试就已经16岁了。 不过两人的想法倒都一致,那就是:没缘参加u15比赛,实在遗憾不已。 这次参加u15的比赛小棋手中,成绩最好,夺冠最热门的,就是那个颇有薄名的棋疯子——余小桥。 这倒不是因为余小桥的成绩多么优秀,而是因为辰旭左彬他们超龄后,15岁以下的小棋手除了余小桥,都没有参加过什么大型的比赛,自然也没什么成绩。而余小桥参加过北斗杯,那个在青少年一辈中算得上是世界级的大型比赛,又代表韩国参加韩日小组赛打败了上届的u15冠军左彬获胜,这些成绩加起来,余小桥理所当然成了这次u15的热门夺冠人选。 这次的u15据说也是几年来平均水平最低的一次。 很多老棋手说,中国棋院在三月的时候,就像幼儿园。这话虽然玩笑居多,但也不无道理。更有很多12、3岁的小棋手在父母的带领下参加比赛,真是就像中考:孩子在里面比赛,父母在外面等待。 余小桥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跟自己年龄相似的棋手,她还看到了张玲,那个曾经哭着求她让自己赢棋的女孩子。因为张玲那次哭着求自己的样子给余小桥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余小桥到现在还记得她。不过让余小桥欣慰的是,现在张玲的精神比离开的时候好了很多。 比赛是轮回制,这无疑加长了比赛进行的周期。不过余小桥倒是很高兴,因为这样可以多比几盘棋。 前几轮余小桥都赢得比较轻松,不得不说,在15岁以下的棋手中,棋力能够高过余小桥的几乎没有。而在低段棋手中,能够跟余小桥一拼的几个人要么离开棋界,要么已经超龄。难怪大家都将余小桥视为夺冠的热门棋手。 到第三天,保持全胜的小棋手除了余小桥,还有一个叫何巧的小棋手。 何巧生活在一个围棋世家,他的祖辈家长们都会下围棋。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何巧当然也从小拿起棋子学习围棋。他很聪明,学得也很快,很多人都说他是小天才。 可惜和何巧对围棋并没有那么多的热情,他只是个孩子,他喜欢围棋,但达不到热爱的标准。在他看来围棋是他的一部分,但绝对不是大部分甚至全部。不过他并不讨厌下围棋,他只是将围棋当作一种好玩的游戏。所以当家人提议到可以去考考职业棋手,何巧并没有反对。 何巧并不太明白职业棋手是怎样的意义,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却没想到第一次就考上。 因为对围棋没有过多的执着,连带着何巧对棋盘上胜负的执着也低于一般人。这样下棋的何巧不管参加什么比赛心里都没有负担,可以轻松发挥出他的全部实力。 去年国少队落选,是因为竞争太大,余小桥、仙晓寒、辰旭、肖子宇几个人早早将5个名额占去4个,剩下一个在他和赵小佳两人中争夺。最后也许因为运气关系,赵小佳最后赢了——之所以因为运气关系,是因为赵小佳跟余小桥和仙晓寒还有辰旭都没有碰车。 事后很多人感叹何巧运气不好,或者有人说去年国少竞争太激烈……反正对于有没有进国少队,何巧并不太在乎。可何巧的满不在乎在旁人看来就是一种坚韧的表现,于是更多的人称赞何巧懂事,以后定有做为。 何巧也觉得自己以后会有做为,但不一定是在围棋上。何巧不止会下围棋,他还会下象棋;他也不仅喜欢围棋,他也喜欢登山,喜欢电玩,喜欢象棋。曾经他也参加或一些象棋的业余比赛,还取得过不错的成绩。他对围棋的喜欢跟对象棋一样,不能说没感觉,但也绝对不会是他生活的唯一。 何巧跟余小桥的比赛是在最后一天,也是决出冠军的一天。因为11岁的余小桥和14岁的何巧两个人都保持着全胜。 余小桥上一世没有参加过u15,所以对于这次比赛她也蛮期待。虽然比赛的水平不能跟北斗杯相比,但余小桥还是每一盘棋都下得十分认真。 不过她的这种认真导致是结果就是她的对手往往都会哭着跑出去找自己的家长安慰……所以余小桥的认真在其他小棋手看来就是毫不留情、下棋极狠的表现。大家对棋疯子的‘狠’,认识又多了一层。 几天后的比赛,余小桥皆以全胜打到了决赛。 “小桥,明天比赛完了你就是u15冠军了吧?哎呀,小桥都有头衔了!”辰旭夸张地叫道。 “辰旭,你小声点,让人家听到多不好!”肖子宇虽然嘴巴上在责怪辰旭,但他并没有否认辰旭的话。在他们看来,余小桥这冠军是坐稳了。 “小桥,明天能赢吧。”肖子宇虽然这样问,但他说的却是肯定句的语气。 辰旭手一摆:“当然能赢,那个叫何巧的家伙的棋我看过,跟小桥比差一大截,除非小桥发挥失常……不过根本不用担心这点,要是明天是老肖你上阵,我还会担心一下你这个故障计算机会不会被翻盘,可是小桥要是犯低级错误,那我可真就见鬼了,小桥,你说是吧?” 余小桥对小狂人越来越感到无奈。从韩国回来后,辰旭就爱缠着自己,不是缠着自己出去乱逛,说什么带她多运动一下,免得以后手脚退化;要么就跟着自己跑,说什么要改变自己闷骚的个性。 余小桥从最开始被他缠得烦不胜烦,不过到现在,她基本上已经能够习惯了。 “明天比赛还没开始,我不知道谁能赢。”余小桥说道:“围棋……” “围棋变化万千,没有绝对。对吧?”辰旭接道:“小桥,你说了好多次了,小子我记住了,就请你不要像圆周率一般无限循环了吧。” 辰旭搞笑的语言让肖子宇顿时笑了出来:“好了,辰旭。别再烦人家小桥了。如果你再这样缠着她,估计她没等明天比赛就被你烦死了,走,我们杀棋去。” …… 辰旭被肖子宇拉到研究室,现在是晚餐时间,所以整个研究室一个人都没有。 肖子宇看着辰旭,然后温和地问道:“这里没人,说吧,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肖子宇几天前就发现辰旭的不对劲。辰旭是很狂傲,很坦率,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但辰旭绝对不是一个行为夸张怪异的人。最近的辰旭给肖子宇的感觉就好像是辰旭故意为之。小桥一心备战u15也许没有发现,但作为辰旭的好朋友,肖子宇怎么会察觉不到辰旭的异常? “我刚回来那天,你整个脸都快黑成包公的传人了。”肖子宇说道。 辰旭终于收起嘻嘻哈哈的笑脸,别过头:“王星老师叫我照顾小桥。” “你一直都在照顾小桥,但没有哪次像你这样夸张。虽然你最近常拉着小桥出去跑是为她好,但其他的行为呢?就算你喜欢闹,但动作语气也太夸张了吧?”肖子宇将辰旭的理由打回。 …… 辰旭沉默了一阵,靠在桌子边低声道:“老肖,我想去趟黑龙江。” 肖子宇一愣:“去黑龙江干什么?” 辰旭慢慢地抬头,然后歇斯歇斯底里地吼道:“去黑龙江干什么……tmd去揍一个混蛋!!” 肖子宇被辰旭突然发作吓了一大跳,然后看着辰旭喘着粗气坐下去,肖子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知道辰旭现在肯定听不进去任何话。 算了。肖子宇想到,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和一些问题,他也不想去刨根问底。再说辰旭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只要他发泄出来就好。 …… 第二天,何巧跟余小桥很早就到了比赛现场。余小桥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对手:很冷静。就好像参加比赛的不是自己。 余小桥顿皱眉,比赛前冷静是可以的,那是稳重和素质的体现。但一般不管什么比赛,就算不紧张,但也至少会有激情和期待在里面。但像何巧这样冷静得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实在少见,这样就好像……就好像完全不在乎今天的比赛一样。 每错,何巧现在的表现与其说冷静,还不如说毫不在乎。 “何巧。” 何巧没想到棋疯子会找到自己说话,他感到很意外。在外界听说余小桥虽然只有11岁,但却是一个下棋狠如疯子的人,并且比较冷傲,很难跟人亲近起来。 “你好,余小桥。”何巧笑道。对于比自己还小三岁,但棋艺却已经如此了得的余小桥,先撇开余小桥的个性问题,何巧还是挺佩服她的。 “我听说你是一个小天才。”余小桥说道。 何巧惊讶,难道这棋疯子临战之前还跑来宣战不成?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因为你的棋很不错,所以我要全力以赴。”余小桥说道。 何巧感到好笑,果然是跑来宣战的,果然是小孩子。他微笑地看着余小桥,也不说话,因为他看出余小桥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但余小桥接下来的话却大大出乎了何巧的意料: “我觉得你的棋不错,而我也下得可以,我们两人应该可以下一盘好棋。我想下一盘好棋,所以请你一定要全力以赴!” 何巧成为职业棋手后,他不是没有听过战前挑衅,也不是没有见过对手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跑来要求他认真下,不许小瞧自己的对手;但像余小桥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余小桥不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跑来要求他认真对待;也不是临场跑来挑衅自己。 她说,他的实力不错,她的实力可以。 她说,她想要下一盘好棋。 何巧沉默了很久,然后仰起脸给了余小桥一个大大地笑容:“好,我答应你!” 66、通过 因为余小桥这句话得到2比1的赞同,所以几个人就在一家打折的小餐厅享受着愉快的晚餐。 “这家店虽然比较便宜,但味道还不错……”辰旭一句开场白后,就开始他的狼吞虎咽。余小桥敢保证,这家伙完全没有请客的经验——开场白中连‘请用’之类的话都没有,还不如不说。 肖子宇有点被辰旭的吃相给吓到,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忘了吃,盯着辰旭直发愣。 “怎么呢?快吃吧!”余小桥见肖子宇发愣,于是好心提醒道:“再不吃就没了。” “不会,还有很多菜没上……”虽然眼前的都辰旭给搞得面目全非,但菜毕竟还没上完。 “不是……我是说你碗里的……”余小桥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听余小桥一说,肖子宇低头一看,自己先前夹的肉哪还有影子?抬头看看辰旭,只见辰旭把肉放在嘴巴里嚼了2下,冲肖子语说:“肉吃多了闷头,会影响你脑部供血,堵塞你的思维,看你都输了2盘了,这肉让我这个比你少输一盘的朋友帮你解决得了,你就吃点青菜豆腐吧,一会我不跟你抢……瞧我这个朋友对你多好啊!” 听着辰旭的这话,肖子宇一阵无语。 之后的比赛,辰旭保持着一败的成绩走到最后。而肖子宇还是大意地丢了一盘,当辰旭知道赢过他是肖子宇又丢了一盘,直呼输给肖子宇那小子没面子。 虽然有点波折,但肖子宇还是以只有3败的成绩,进入14名之内。 之后,最终定段成功的17个人当晚一起开了个happy庆祝。虽然定段失败的一些小棋手离别时候的哭声令人感到揪心,但留下来的17个人还是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好不容易走到最后的17个人相互庆祝和嬉笑着,尽情享受着成功带来的喜悦。 辰旭的表现让余小桥想说不认识他,每见到一个人,都拉着对方的手说:“哈哈,我是职业棋手了!”搞得大家哭笑不得。还好大家今天心情都很好,以为这孩子是太过兴奋而致,也就笑笑跟着他一起疯。 “老李,这是今年定段成功的17个新人的资料。”李严接手,这厚厚地一叠资料就是以后这17个人在棋院的存档了。李严以前根本不会翻阅这些东西,直接交给相关人员保存。但这次他却留下了其中一份。 “原来那个孩子是孤儿……”余小桥的资料少得有点可怜,但内容却比其他人更为‘丰富’,只凭父母意外死亡和由北京政府监护这2条,就够让别人了解她的不平凡……“而且,这个孩子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 天啊!10岁!自学成材??!! 几张轻飘飘的纸竟然让中国棋院的院长感到负载千万,手一松,就飘落在地上。 “老李,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是杨海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严一抬头,见本来应该在成都的杨海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竟地问道。 杨海拣起李严落在地上的几张资料说:“成都方面的比赛不是昨天就结束吗?我当然在这里了……老李,你是不是太累了啊?我看你该多注意休息。唉,棋院的事由于老陈的退休全落在你一个人身上,辛苦了。” “为了中国棋院的运行,我累点没什么……何况我这次是高兴着呢!”李严指着杨海手中的资料说:“找到一个小希望啊!中国棋院的小小希望,也是围棋界的新星吧。” 哪知杨海看了一眼:“哦,是小桥啊,那小女孩我认识她,果然定了段了……是谭弈帮她报的名呢!” 李严一愣:“你也知道了?难道是王星告诉你的……不对啊?王星不是喜欢当‘传播员’的人啊。” 杨海说:“当然拉,因为是我打电话通知王星的!”说完,留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愣的李严,推门走了。 “搞了半天,我好象在向别人介绍着一件人人皆知的事一样……呵呵,人老咯……” …… “哈哈,我是职业棋士了,终于不用再受‘5000’的威胁拉!”辰旭这个家伙为了庆祝,硬是拉着肖子宇喝酒庆祝,结果肖子宇的酒量实在太差,刚喝了一杯就开始犯晕,再被辰旭灌一杯就干脆倒在桌子上找周公下棋去了。而辰旭这个人更是酒品垃圾得不象话,引得大家频频侧目。余小桥更是找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恨不得在身上挂块牌子,上书:我不认识他! “你们3个就先住一间寝室吧。”管理人员对今年3个刚定段的女孩子说。 余小桥没想到刚定了段,棋院就分配了房间。看来也有不同的地方嘛。 “你好,我叫张玲,今年13岁。”张玲推了推眼镜,首先自我介绍道。 有了张玲的带头,另一个女生也开口:“我叫赵小佳,今年16岁。” “呃……我叫余小桥,你们好。”余小桥见张玲和赵小佳都盯着自己,于是也自我介绍道。 “我知道你,你是今年唯一全胜的人呢,你很厉害吧?”赵小佳跃跃欲试地说:“我们来下一盘怎么样?我没跟你一个组,没跟你下过呢!” 张玲似乎想起了跟余小桥那盘被对方一面倒取胜的棋,脸红了红:“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好象还有个定段仪式之类的。” “好吧。”赵小佳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叫赵小佳的女孩,是一个很好强的人。 余小桥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听到明天还有定段仪式,有点不以为然——对于这些举办复杂而无意义的庆祝活动,余小桥觉得可有可无。 望着窗外,自己终于又走到这一步。这只是开始,一切都只是开始…… 今天聚集在这里的17个人,能在围棋这条路上走到最后的又有几个呢,余小桥看着他们开怀的笑脸,想到每一年都有棋手的淡出,内心有点酸楚。之后比赛存在的残酷的胜负因数会令他们体会到吧……成为棋手后,在下棋的同时,还要背负起赢棋的责任。往后的比赛,恐怕比定段赛更残酷更无情吧! 不过……余小桥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回到棋院下棋了,还是开心地笑了:“不过……对于学习的环境,这里也很不错。” 67、118章:天才的压力 看着眼前的男孩子扬起大大的笑脸,对自己说:好,我答应你。 余小桥顿时也笑了。 她觉得,应该可以了。应该能够下出一盘好棋了。 u15最后的决赛,开始。 余小桥持黑先行,让子三又四分之三子(7目半)。 余小桥布局的方式很简单,是一个十分常见的定式。不过到扳的时候余小桥变了招,改为了搭。 因为现在黑棋让子的负担越来越重,这个定式以前是黑棋后手占官,但以现在的让子,注定要被淘汰。余小桥与其说是用了这样的定式,还不如说是将旧的定式改进了一些,黑棋变得比以前更加积极。 何巧的棋也反常性地下得很积极,双方的棋子早早有了接触,白棋在边上的托简单收官后,就立刻加快了行棋节奏。 余小桥并不知道何巧虽然出自围棋世家,但却十分喜欢杀快棋。尤其是喜欢杀那种不用思考的‘傻巴式’快棋,基本上十几分钟就能够杀一盘棋。那时候何巧根本不考虑输赢棋型,只觉得很好玩而已。 所以何巧的棋,免不了的随手棋和大俗手,他就算是比赛,停下来认真思考的时间也不多。不过这次不同,他答应了眼前这个小女孩,要跟她下一盘好棋。 何巧不懂好棋的定义,在他看来,围棋就是有趣的游戏,玩游戏当然是为了开心,为了自己高兴,哪有玩游戏玩得哭天抢地死去活来累死累活的?那就不是人玩游戏,而是游戏玩人了。 所以何巧最不理解那些为了围棋拼命的人,也看不起那些输了棋还哭的人。不过他倒有点赞同余小桥想下好棋的心理:任谁玩一个游戏,当然都希望玩出水平。 所以何巧难得地在思考,在认真,用他的话说,就是在浪费脑细胞。 中盘后余小桥仍然抓住了对方棋中的把柄,一路将对方的棋逼得满盘跑。这不是何巧下了什么差棋,只不过是白棋漏掉了最好的顺序。 不过何巧倒很满意,他赛后对余小桥说:“这盘棋倒是我最满意的一盘棋。” “看来你都不认真下棋。”余小桥回道。 “这已经是我最满意,最认真的一盘棋了。”何巧对余小桥冷冰冰的态度不满:“要不是很赞同你之前想下一盘好棋的想法,我才不会这么拼命呢!” 余小桥看着他,然后叹道:“我们是职业棋手,它在我们手中,就不再单纯是玩耍的游戏,更是一份值得我们去打拼,去研究,去学习的职业!我们能够从事自己感兴趣的职业,难道就不能为了它努力,为了它拼命,为了它学习奋斗?” “当一个人真正能够为了围棋而研究学习,认真努力,甚至哭、笑、喜、怒,那么那个人也一定希望自己下出最好的棋局。” “对于一个职业棋手来说,最好的莫过于留下世人赞同的棋谱。也许,你只是喜爱围棋,也许你还学习着其他艺技,但你身为职业棋手,就该做到身为职业棋手该做的责任。” 何巧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小自己三岁的孩子给说教了,感觉有点不爽,但又觉得余小桥说得还蛮有道理,于是道:“什么责任?” “很简单,认真下好每一盘棋。” u15颁奖后,余小桥头一回接受了一群记者的采访。肖子宇笑着对身边的辰旭道:“小桥也算公众人物了。” “是啊……小桥还应付的蛮冷静的。”辰旭点头63157529赞同。 至于记者,来的都是负责围棋专刊的记者,都说下棋的人文雅,记者的素质也比较好,没有像其他一些热门体育运动的专刊记者一样问出让余小桥很难堪的问题,不然余小桥还真不好回答。 余小桥的回答很简单,但有些语言却让很多记者印象深刻。当然最让记者们印象深刻的就是余小桥以11岁的年龄第一次拿下u15头衔,居然显得那么平静,连笑都没有笑一下,觉得这个孩子个性真是沉默孤冷得少见。 岂不知余小桥并不是沉默孤冷,只是觉得最后没有跟何巧下出自己想像中的好局,心中不痛快而已。 第二天围棋杂志的专栏就有块很大的版块,上面醒目的标题就是——中国围棋小小的希望。 下面一张很大的余小桥的照片。 辰旭之后指着余小桥这张面无表情的照片老笑着说:余小桥当时是不是低着头在给蚂蚁开追掉会,表情居然如此忧愁。 王星也看了,然后难得地逗了逗小桥:“小桥啊,以后得了什么冠军头衔的,还是笑一笑吧,你这个样子,让其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记者欺负你了。” 周围人难得听到王星开玩笑,都大笑。 杨海过来拍拍好友王星的肩,又过来揉了揉余小桥的头发,打趣道:“你们两师徒真是一大一下都有头衔了啊,前途光明,出路无限啊!”说着还自冲肖子宇道:“我说徒弟啊,你什么时候给老师我赢个冠军回来看看啊?” 肖子宇没想到自家老师开个玩笑也扯上自己,顿时满头大汗:“我尽量吧。”心却在想:老师真是的,当职业棋赛的冠军是家家酒啊……说得真轻松……当然,这些话肖子宇可不敢说出口。虽然杨海平时不像谭弈一样动不动就揪徒弟耳朵,或者扭徒弟胳膊,但是杨海却很喜欢动不动就丢一堆自己最不擅长的手筋题给自己做,据说这招还是跟谭弈学的。 u15的比赛落幕后,余小桥也被业余棋界关注了一段时间。她的积分再次达到升段的标准,现在余小桥已经是三段了,从中国改制以来,除非某匹黑马突然赢个世界杯,段位积分直接将其从低端拉到高段外,余小桥这样升段的速度可谓真是前所未有。 但余小桥却觉得没什么高兴的,段位只不过是一个测试棋手实力的标志而已,再多一点也最多一个棋手的荣誉标志。在余小桥看来,段位升高对自己没什么大影响。 可有些人却不这样想,他们觉得余小桥果真李严说的那样,是希望,所以顿时很多人目光都压在余小桥身上。如果不是余小桥本就不在乎这些事,换做另一个孩子,难免不会被压跨。 王星也曾经怜惜地看着余小桥,叹道:小桥,你现在就要开始背负‘天才’的压力了。 余小桥不是很明确地问道:什么叫天才的压力? 王星长叹一声,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小桥只需要认真下好每一盘棋行了。 天才的压力……赢了棋是应该的,别人不会多跟你说一句辛苦了;输了棋是活该的,人家不会多安慰你一句。 以后,你输棋的时候,被别人注视得比赢棋的时候更多,但那并不是安慰的目光,而是幸灾乐祸的,是不痛不痒的,是通过你而关注着将你打败的对手的目光。 这些,王星觉得没必要加重小桥的心理负担,反正小桥那孩子整个人中,围棋几乎占了全部,那些外面的语言,也很少会传到她耳朵里去吧。 而在另一边,辰旭在他狂人老师面前仰着头,道:“我要去黑龙江。” “什么,你要去黑龙江?”谭弈跳起来揪起辰旭的耳朵,稍稍用力到:“说罢,又发什么疯?” “去绑人!”辰旭这次被谭弈揪中耳朵,居然没有立刻求饶,谭弈就知道辰旭这小子是吞了秤砣铁了心了。 “不管你去绑谁,小子,要是你一声不吭跑了,老子先去绑你!”谭弈冷哼几声:“说罢,谁让你那么上心?不会是相中美人了吧?” “师傅!”辰旭满头大汗:“老子就算是自杀,也不会相中一个男人,我靠!……啊哟哟别揪……耳朵……是宇轩那个混蛋啊!宇轩!赢了我就想跑,没那么便宜!……好疼……停!!”辰旭总算从谭弈魔抓中逃了出来,跳到一边捂着耳朵直冒汗。 “宇轩?”谭弈留了个心眼,然后转头对辰旭道:“你敢!给我滚回去做题!皮痒是不?翅膀硬了想飞是不?以为老子管不动你了是不?” “没啊……师傅,但是那个混蛋!”辰旭咬牙切齿:“我发誓,他要敢放弃,要敢不回棋院!我揍死他!”辰旭还是不敢跟他师父顶,只得气哼哼地回了房间。 看着徒弟将门关得砰砰作响,谭弈知道自己徒弟恐怕认定那个宇轩小子做对手了,对手跑了,当然辰旭会生气了。 “看来得找那个木头李严谈谈这事了……哎,死小子,尽给老子找麻烦。 宇轩最近有点莫名其妙,首先是他妈妈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前就算她不反对,但也绝对不会支持。但这几天她却找自己谈心,然后宇轩将自己妈妈的意思总结为一句话:做自己想做的事,妈妈支持你。 然后又接到中国棋院总部的电话,而且还是李严院长亲自打给自己的,告诉自己赛事拖了很多了,已经不能再压了,催自己快点回去。 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谭弈,那个中国著名的老狂人,那个向来不管棋院之事只安居在重庆参加比赛的老前辈,居然也给他打电话,而且说的话让他哭笑不得: 再不回去,有人来捆你了。 宇轩觉得从上次他碰到高永夏后,怪事就接着一个一个的来。他当然不相信高永夏可以影响到他妈妈和谭弈这样的狂人,只能说太过凑巧而已。 不过宇轩倒是还能承受,毕竟见到高永夏那样的人居然坐在别人家门口晕倒这种千年难遇的事情都被他宇轩给撞上了,那么后来的事情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高永夏怎么样了,宇轩从护士小梅的口中得知,这个韩国高手果然一如既往地傲娇,看来把人家小梅给气得不轻。不过回头想想宇轩也就放心了:人家可是高永夏,不是一般人,没那么容易出事,就算有什么事人家自己也肯定搞得定吧。 就好像验证宇轩所想,高永夏将自己关在屋子一个月后,还是重新出现在洪秀英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高永夏那样失魂落魄,不是因为现在高永夏脸色苍白,就单看这家伙的表情,还真看不出这家伙曾经受过什么打击。 “永夏,你没事吧?要不要通知你姐姐?”洪秀英担心道。他是很想通知高永夏的姐姐,但他也知道高永夏那脾气——天大的事塌下来,也不能让他姐姐知道。 “没事。”高永夏摆了摆手:“我会有什么事,我可是高永夏。” 洪秀英看着这样的好友,也说不出个好歹。只得说道:“是,你是高永夏,你厉害,从来没当我是朋友对吧?出了事就钻到我那书房里不出来,一呆就是一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呢!我看我家单独给你开间黑屋子算了!” 面对好友的抱怨,高永夏笑笑,道:“好了,没事了。走吧秀英,明天我还要比赛,借用你家洗手间,我得梳洗一下。” “亏你还记得你明天有比赛……”洪秀英一个枕头砸过去,这家伙笑得实在欠扁。 每年开春如果第一场能够活跃中国棋坛的赛事是年轻人的u15,那么每年第一场能够活跃世界棋坛的赛事必是年轻棋手的最重大的世界级赛事——世界青少年围棋大赛。 这倒跟余小桥在上一世所熟悉的世界青年围棋赛有所不同,但大体的意义却是相同的。 18岁以下的青少年都可以参加,世界各国,只要有标准的围棋机构机制的国家,都可以推荐人参加,中日韩三大围棋巨头国家的国内预选名额为6人,其他国家名额为3人。 这次报名的国家有点多,网络的发展带动着围棋的普遍化,世界的围棋人口在这两年增加了很大比例的百分点。 由于只有6个名额,这对于中国来说,的确少了一点。僧多粥少,无数少年的眼睛都发着光地看着这六个位置。能够参加世青赛,是每位少年棋手的梦想,也是最大的舞台。 而这个时候,大家不仅将注意力放到了名额上,更多的人也将目光集中到了李石的身上。 李石,一位14岁就在韩国棋院获得六段的少年,一位有着‘九段杀手’之名的少年,一位从11岁开始就垄断着世青赛冠军长达4年的少年。 很多人说,要想拿到世青赛冠军,除非等这位李石超龄出局。但也有人说棋盘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事不能下结论得太早。 李石的棋余小桥看过几盘,那是乐平摆给余小桥看的,上次韩日战乐平跟李石的主将赛。 乐平的水平怎么样,余小桥跟其下过几盘后就很清楚,至少棋比自己要高,跟乐平下棋余小桥是输得多,偶尔才能赢一盘。 毕竟乐平也算是中国颇有才华的青年,如果这次他不超龄,应该也是世青赛的热门人选。乐平之所以在上次韩日小组赛对局时,要跟李石互相耍耍嘴皮子,并且还将自己的mp4输给了对方……乐平并不是一个随便哪个人一来就跟人家顶嘴,跟人家小赌小闹的。 而是因为乐平在之前3年期间,每次世青赛都在决赛被李石给拦了下来。 两个一来二往的,也就成了冤家对头。 所以乐平找到余小桥,并且将棋谱摆给她看。在他看来,余小桥是唯一潜力超过李石,年龄又比他小的棋手了,他将自己跟李石对局的棋谱都当着余小桥的面摆了一遍后,问道:“怎么样?” 余小桥只说了两个字:“厉害。” “但我相信,你一定比他更厉害。”乐平虽然是出于私心,想要余小桥拿下李石,但更多是想让中国自己的棋手将世青赛的冠军捧回家。世青赛是一个检查一个国家围棋潜力的比赛,一个国家的年轻棋手水平如何,直接影响到那个国家围棋界以后的路。现在每个国家基本上都出现的断层,以日本的最为严重。中国虽然15岁以上的少年有不少厉害的角色,但15岁以下的断层就太过厉害了。从余小桥这次如此轻易拿走u15冠军,就可看到。 国少队和国青队18岁以下的棋手,都可以直接参加中国棋院总部的预选,而那些地方棋院的小棋手则需要各个地方棋院的推荐,名额也十分有限。这就是为什么国少队的选拔每次被喻为第二次高考,因为加入后参赛和学习的机会的确多很多。 最近辰旭显得很高兴,因为宇轩那个家伙总算在世青赛预选前回到棋院本部。宇轩刚回来就被辰旭逮住了,两个少年没说到几句就打做一团。当然,肖子宇等人并没有去拉这两个家伙,因为谁都看得出两人没有较真。 两人打完后,宇轩才知道谭弈老前辈说的那个要去黑龙江绑自己的是辰旭,不由感慨道老狂人真的很偏爱他这个小徒弟啊! “嘿嘿,你等着,我绝对不会再输你!”辰旭一脸得意。 “不见得。”宇轩平静地说道。的确如此,他回黑龙江,在外人看来他似乎有了好几个月的空白期,但只有宇轩自己知道,自己跟着那个神秘孔一万老人学习了不少的东西,自己成长的进度不会比辰旭少。 余小桥并没有太多关注选拔赛的对手,她只要全力以赴做好准备应战就可。但没想到她第一场的对手便是她的室友,赵小佳。 在别人看来,赵小佳几乎是余小桥的老对头了,或者说是赵小佳单方面地将余小桥当作了自己的对头——因为余小桥似乎根本没有将赵小佳放在眼里的感觉。 余小桥并非没将赵小佳放在眼里,她不是一个会轻敌的人。只不过以之前赵小佳的成绩,余小桥在与之认真对局后,就直接忽视了这样一个人。余小桥一直在向前看,很少有看背后的习惯,所以面对赵小佳的努力追赶,余小桥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赵小佳现在的棋,余小桥是不会再说出‘太次了’这样的话了。但要让余小桥将其当作劲敌,还差了那么一段距离。毕竟她成长期间,余小桥也没闲着。余小桥一直都在往前走,绝对不会停下来。 棋从中盘开始后,赵小佳的官子就开始出现问题。跟余小桥下棋的时候主动出现问题,无疑已经将大半的胜利送给了对方。看来收官方面赵小佳依旧没有能够克服她的顺序问题,虽然布局的时候,对大盘掌控加强了不少,可惜依旧没有能够敌过余小桥。 白子脱,收官冷静。余小桥将难题抛给对方,看你能够忍受白白被白棋先手一路收刮,还是放弃做眼的机会弃掉边上五子。 反正不管走哪一步,白棋的收益和黑棋的损失都差不多。 赵小佳最后咬咬牙,选择了做眼,这样白棋一线飞进黑地,大胆收刮。黑棋只有挡住,白棋接,黑棋连,白棋虎。全盘白棋的劫材不少,余小桥的计算力比赵小佳的要好,加上对方保留时间早已用完,白棋根本不怕黑棋劫杀的手段。 最后的结果,余小桥持白中盘胜。赵小佳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收拾好棋子想要快点离开。 余小桥看着赵小佳收拾棋子,动作幅度很大,将棋子弄得沙沙作响。余小桥知道对方十分激动,但她就 突然想跟赵小佳说些什么:“你进步很大。” 你进步很大,这是余小桥第一次主动跟赵小佳说话。赵小佳本来不停拨着棋子的手突然顿了下,然后继续收拾完毕后站起来:“总有一天会赶上你的。” 世青赛的预选时间跟世青赛的正规比赛一样,每位棋手的保留时间为3个小时。两位棋手若都将保留时间用光,那就要连续坐六个小时。所以比赛从早上9点开始,中午封手休息一个半小时,再从下午1点半开始到下午4点半结束。 难怪棋院要提前这么多天举办预选,按照一天一盘棋的速度,还真不知道会不会时间不够用。 余小桥跟赵小佳杀到中午的时候已经进行到中后盘。两人都没有先去吃饭的打算,一直到下午1点完,余小桥才发现肚子咕咕作响。 看来脑力运动比体力运动饿得更快……赵小佳的进步余小桥还是比较佩服的,所以才会对她说‘你进步很大’可余小桥不觉得赵小佳有赶上自己的实力,毕竟自己也在成长,而且成长速度还不错。 “小桥?还没有吃午饭?你怎么老是记不住按时吃饭啊!”辰旭见余小桥现在才端着饭盒吃午饭,于是又开始唠叨了。 余小桥理所当然道:“下棋忘了时间了。”好像她下棋忘记时间吃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辰旭摇摇头:“你这样不行,小小年纪不养成好习惯,以后会生病的……这样吧,明天开始吃饭时间我准时来叫你。” “……”余小桥动了动嘴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辰旭是关心她,只是辰旭这种关心的方式让她有点吃不消而已。 “怎么?下完了?”肖子宇见余小桥居然还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饭,于是走过来问道。 “恩,下完了,对手是赵小佳。”余小桥点点头。 “呵呵,那么恭喜你一胜了……对手是赵小佳,那么赢得比较轻松吧?”肖子宇不用像就知道余小桥赢了。毕竟赵小佳现在的实力,还不是余小桥的对手。 没想到余小桥摇了摇头:“比赛水平都很高。”潜台词就是,赵小佳现在变厉害了,这次的预选水平很高,没有一盘棋能够轻松获胜。 肖子宇和辰旭都没有想到余小桥会这样说,两人愣了愣,然后各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余小桥吃完饭后就站到辰旭身后看了看对局,辰旭的对手是地方棋院推荐的棋手,棋下得蛮有趣的,三三对三三,也许对方想要用少见的布局打断辰旭的步调,但他忽略了辰旭可是世界布局第一谭弈的徒弟,结果自己被套了进去。余小桥看了看盘面,不出大意外的话,辰旭是赢定了。 然后又转到肖子宇身后,她比较担心肖子宇。虽然肖子宇有着很不错的实力,但他的发挥水平一直都是肖子宇最头疼的地方。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肖子宇自从北斗杯回来后,发挥水平已经比以前高了一个档次,虽然偶尔还是会犯一些恶手,但基本上还是稳定了。 不过肖子宇的对手居然是何巧。并且这次何巧下得异常认真,整盘棋下得也颇为经常。不过何巧毕竟在实力上差了肖子宇一截,而肖子宇这次又发挥得还算比较正常,所以虽然何巧下得很认真,但终究抵不过那截实力的差距。 输了棋后的何巧并没有太失落的样子。相反看起来还挺兴奋的。他转身看见余小桥站在他背后,于是冲她一笑:“我一直知道,围棋比象棋复杂多了,但一直都不知道围棋比象棋好玩多了。看来围棋的确很有意思,不努力去下,还尝不到它带给我们的乐趣。难怪有人常说,围棋有大智慧,还有无穷的乐趣。” 说罢拍拍余小桥的肩转身离去:“谢拉!” 余小桥从何巧对她说‘谢拉’开始,顿时心情大好,她笑着对正在收拾棋盘的肖子宇道:“恭喜你赢了。辰旭那边我看过,他那盘棋要是拿不下,我就代他老师揍他。” 肖子宇顿时笑道:“呵呵,那看来辰旭是没大问题了。小桥,你心情很好啊,遇到什么好事了?” 余小桥转过头笑了笑:“这是一个秘密。” 一个不算太大,不算太小的秘密。余小桥心中,开始期待着在正式比赛跟何巧再次碰头。 因为她知道,再次碰头的时候,对方一定能够跟自己下出一盘好棋了。 68、杨海 第二天的大典上,余小桥他们只是配角,虽然是以主角的名义参加,但大家的目光还是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那些拥有光辉战绩的顶尖棋手身上。 这一点让辰旭那个爱出风头的家伙感到很不满,从坐下来到现在,嘴巴就一直咕噜着:“什么嘛,发了一个破本子后就吧我这个新一代的主角丢在一旁……” 余小桥和肖子宇坐分别坐在他旁边,余小桥倒没什么,但肖子宇却受不了:“辰旭,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你吵得我可没办法专心看手册。” “什么手册嘛,就一个破本子……”辰旭小声地嘀咕道,恩,因为周围都很安静,小声的嘀咕也显得很明显了。 “这个手册对我们来说的确没什么用”余小桥在一旁说。 “小桥,我到今天才知道,我看你怎么这么顺眼啊~”辰旭见余小桥反常地跟他站在同一战线,感慨道。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说话就不能把嘴巴闭紧点啊?肖子宇听着辰旭不伦不类的话,直叹气。 辰旭不满地瞪了肖子宇:“你小子对着我的脸叹什么气啊?” “没什么。”肖子宇把脸别在一边,决定不去理他。 这时候,余小桥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你只需要把手册的最后一页好好看一下就行了。” 这个小册子,光介棋院的历史就用了好几页,再用了大量的篇幅介绍了国内从初段到九段棋手的名单……余小桥他们的名字写在最后。余小桥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余小桥,女,10岁]——真够简单的啊……这就是刚起步的他们,在棋院小小的存在了。想要让自己的存在感增强,就要看棋手自己的努力了。 而最后一页的标题,就是围棋礼仪。 这些对余小桥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用,余小桥对于棋院的要求,就只是能留一个位子,让她能在这里学习、下棋。 恍然间似乎有什么在她眼力叠合起来,这样在事情她经历了2次……摇摇头,都说好了不再去想以前的事。余小桥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感激上苍没有收回她的记忆,让她能够继续下棋,另一面却控制不住自己对老天的抱怨,恨它让自己因为记忆而怀恋,因为怀恋而把那些被称之为回忆的东西在某时某刻地拿出来慢慢品尝,一遍一遍的折磨自己。 余小桥感到那样很累,但再累,她也想要下棋。 辰旭翻到最后一页,只是看标题,就脸色一变,再看内容……看完后,辰旭真想马上抱着他亲爱的老师大唱:世上只有谭弈好。如果换一个老师,恐怕就他那对局时候严重不符合标准的姿势和形象,恐怕早就被逐出师门了。想一想自己按照上面写的做……一颗冷汗滴下来,连忙把他手中皱巴巴的册子甩到一边,好象上面抹了毒。 余小桥看着辰旭的表现,拉了拉嘴角:有那么恐怖吗? 这次虽然大家都只是坐在一旁,但至少也坐进了只有职业棋手才能进去的地方,虽然那个位子不起眼,但从坐在这里的一刻为止,他们就是职业棋手了,就是选着了这一条并不好走的路的同行,就一脚义无返顾地踩进了这个世界。 “小桥,真能干啊,欢迎你,中国围棋界最年轻的职业棋手。”眼前这个人虽然余小桥只接触过一次,但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余小桥人真地点了点头:“谢谢您,王星老师。” 王星是中国围棋界顶尖的带头人物。十几个刚进入这个世界的家伙,有不少都将王星当做目标和崇拜的对象,见自己的偶像走了过来,于是都凑了过来一时间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小桥,你认识王星九段?”肖子宇在余小桥耳边轻问道。 “恩,王星九段曾经指导过我棋。”虽然只有一盘,但却让余小桥难忘。 “唉,真羡慕你呢……”肖子宇叹了口气,眼睛在周围打了个转:“他没来吗……” 余小桥好象想起了什么:“是不是网上那个棋手?你当真信?”余小桥有这一问,是因为毕竟网络是虚无的。 “就算他想骗我,但是他下的棋却不会说谎,他真的很厉害,一定是一位职业棋手!”肖子宇坚定地说。 “……能告诉我,他叫什么?”余小桥提醒道:“如果他是中国的棋手,那么册子上应该会有他的名字。” 肖子宇一敲自己额头:“我真是笨死了!谢谢你,小桥。” 说完就把头对着册子上的名单,开始进行收索。 余小桥见肖子宇差点都把头凑进去了,知道他,一定也很紧张吧。 “小桥……”肖子宇大约10分钟后抬起头说:“哈哈……我肖子宇有老师了!” “哦?”余小桥没想到这种通过网络收徒,而且还是似乎儿戏的方式,竟然还成了真,不由地对那个人产生了兴趣:“谁?” 肖子宇用指甲在纸上一划,将手册递给遇小桥:“自己看。” 余小桥接过手册,只见那道清清楚楚的划痕的上放,2个宋体字呈现在她眼前:“杨海” …… “杨海,听说你在网上收的小子还真跑到这里来了,该开香摈庆祝一下你这个对网络围棋情有独忠的家伙,终于‘修得正果’了吗?”松力比杨海小4岁,但也二十有五了,可说话做事老摆脱不了他小时侯的幼气。 “一看你都不怀好意。”杨海摸着电脑说:“对我来说,在网上普及围棋推广是十分重要的事。” “哦~就是因为你老这样,你所在的队才面临降级的危险。”松力抽出根手指,在杨海面前摇啊摇。 “你有完没完啊?这句话你自己数数你说了多少遍了!”杨海一挥手,把松力在自己眼前摇晃的手指给拔开。 “呵呵,我当然有玩,今天的典礼怎么能少我这个新人王呢?我马上去玩~”松力说着,已经跑到门口了。 杨海摇头不已:这家伙,棋下得可圈可点,但个性就…… “杨海你也来吧,看看你徒弟长什么样子!别告诉我你是个没信用的‘机器人’”松力的声音在外边的走廊上传了过来。 “你这个小子,别用那么难听的外号叫我!”松力这么叫杨海是因为喜欢电脑的他计算能力也跟电脑有一拼,十分精确。但整个围棋界敢这样公然地给杨海起这么难听的别名,只有中国连续4连霸新人王头衔的松力一个。 “算了,整天对着电脑也挺无聊,还是去看看吧……” 69、119章:世青赛预选 历代的世青赛都是每位年轻棋手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更是年少精英们最重视的比赛。但就算如此,棋院也不会让那些充满激情的少年们更多的机会。除了内选名额少之又少外,还要经过严格的考核。 如果说围棋界有2个是针对青少年的世界比赛,那么一个就是青少年团体赛——北斗杯;另一个便是世界青少年个体赛:世青赛。比起北斗杯,世青赛的历史更加长久,影响也更大。 说起世青赛,在以前因为每年多了一个以青少年为主的世界团体比赛北斗杯,所以比赛时间发生了冲突,导致一些青少年在参加三星杯的时候不能□□参加世青赛和北斗杯。后来为了调整时间,几大围棋过度协商着将比赛时间改了改,直到三年前,虽然三星杯跟北斗杯的时间比较挤,但至少没有出现以上情况了。 很多重大比赛的国内预选并非循环制,所以成绩优秀的几位棋手都是分开,以免过早碰头损兵折将。余娜娜曾经说过这是棋院八辈子打不倒的潜规则,看来不止上辈子,这辈子也一样。 所以除非爆冷门,不然其结果是不会出乎大家意料外的。 而这次世青赛除了李石外的另一位青年棋手:赵石,也是颇受关注。 赵石可谓最近三年在这种赛事都比较倒霉,因为他连续三年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错过了三次世青赛的舞台。 第一次是因为家中紧急事假——临走前的外公想要看一眼自己的外孙。赵石家人里来人说他外公这几年都想着自己的小外孙,知道赵石的赛事忙一直没主动提出要见面。这次恐怕是最好一次了。 不管怎么样,死者为大,于是就那样错过了选拔。 第二次赵石正在韩国留学,其状况就跟现在的左彬一样,于是又失去次机会。 第三次赵石倒是顺利通过预选,却是因为自己急性盲肠炎发作,并且在比赛现场发作,当时情况十分危急,不得不放弃比赛去医院抢救。于是虽然参加了比赛,却与冠军失之交臂。 所以这次是赵石面临超龄的最后一年,也是最后一次参加世青赛了,他显得很重视。 不仅是赵石,还有3年轻并没有超龄的几位日韩年轻高手,皆因为赛事的时间冲突而未能参与。毕竟比起世青赛,三星杯的舞台要大很多。 所以很多人也发出这样的说法:李石前几次之所以能够拿下世青赛,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罢了。 所以这一年赵石的压力也很大,如果这次再让李石拿到冠军,那么他就真是坐稳了公认的世界青年第一的宝座了。 预选到第五天,基本上预选赛是波澜不惊,并没有像上次三星杯预选那样爆出冷门。从开始的十几号人,到现在只剩下12人,余小桥还颇为不习惯这个世界的选拔方式,在她看来运气是成分未免也太多了些。 但回头一想,如果一个人有绝对的实力,那也不必在乎这么一点运气了。所以还是心平气和地等待着她今天的对手:辰旭。 比赛越到最好,人数越少,认识的人或者朋友的碰头是不可避免的。但对于余小桥来说,她跟肖子宇和辰旭碰头的机会也只有五分之一而已。这样看来,还真是不凑巧。 宇轩对上的是辰旭的师兄,也是同为国青队的队友张然。 肖子宇对上的是目前除了余小桥外,另一位少女棋手,李蕙。 李蕙比较幸运,她轮空了1次,之前也都没遇到种子棋手。以肖子宇的水平其实并无大碍,唯一的变数就是他是否能够稳定发挥吧。不过现在肖子宇的棋稳了,所以李蕙的处境很是危险。 赵石的对手也是一位国少队的种子棋手,叫蒋晓鱼。能够在预选进入决赛,大多都是被看好的种子棋手了。 这天比赛赵石杀得很顺利,对于他来说,国内的预选并不是很大的问题。赵石是第一个拿到那6个名额之一的人。 “哎,真倒霉。”辰旭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余小桥,嘀咕道:“赢了人家说我欺负小朋友,输了别人说我连小孩子都下不过……真是的。” “不过,小桥,别以为我们关系不错,我就会放水啊!” 余小桥抬起头:“我们彼此彼此吧。” “小桥,我在想,如果我们再次比赛中撞上,会怎么样?感觉好像上次国少队选拔后,好像就我们两个在比赛中几乎没撞车……认识这么久了,这是运气还是缘分?” “都不是,是我们还未到水平,参加的棋赛太少,所以撞车的机会太少。” 辰旭被这个答案逗笑了:“你还真直白!” 余小桥的确直白,尤其在辰旭面前,她更加直白。对于辰旭,她从来不会掩饰什么,毕竟都是朋友,更何况小狂人也不会在乎什么。 辰旭和余小桥,他们对对方的成长和棋风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两人作为朋友,一起练习一起对弈的次数没有上百也有八十。双方再熟悉不过对方的习惯,对方的缺点,对方的优势。 余小桥回忆,自己跟辰旭第一次对局,是在什么时候?嚣张少年的踢馆,嚣张少年得理不饶人的脾气,嚣张少年不服输的个性。 然后两人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辰旭成了余小桥眼中的弟弟,余小桥被辰旭当作了妹妹。两人在重庆跟谭弈学习,一起上北京,一起参加职业考试,一起通过围棋界的高考,一起面临国少选拔,一起顺利进入国少队,一起参加三国交流而到了韩国,一起去日本参加韩日对抗赛,一起从韩国回到中国。 从余小桥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后,辰旭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一直见证着她成长的朋友。 也好。这场比赛,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成长了更多吧! 辰旭持黑,贴子三又四分之三子。 普通定式,不过在白棋扳后避免了大雪崩后,开始变得混乱。辰旭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飞,如果那样,再回头看看顺序,就等于白棋挂角后黑棋再来一个松缓的小飞。辰旭在布局上颇有造诣,当然不会这样下。 黑棋大飞紧逼白棋分投棋子,并且获得实地,这手棋比常规的托后收官更好一些,棋子看似分散,但细看却不能贸然冲断。 余小桥暗想,辰旭不愧是谭弈的弟子。 布局影响着一盘棋的中盘战斗,所以白棋必须主动。余小桥知道要找到突破口,只有自己制造机会。 机会不会在高水平的战斗中出现,越高的水平,机会出现的几率越小,而制造机会的动机越大。 到边角告一段落,黑棋虽然可以先手扳头,但辰旭不敢轻易地扳。虽然上面的那招棋很诱人,可惜下面留着白棋自补的手段,这样反而帮助白棋走厚,黑棋当然无法满意。 辰旭暗暗点头,余小桥的布局比起刚开始,进步之大,真是叫人吃惊。 双方行至中盘,黑棋出头快,棋型一直舒展,相比黑棋,白棋的棋型难受,不过白棋眼位丰富,所以棋还有得下。 走到这样,辰旭的速度逐渐慢了下去——他知道,棋疯子的棋,才刚要开始。 70、恭喜 “周秀,这一棋的日刊” “啊,谢谢!”周秀接过日刊,第一时间打开8版,突然手一松,刊报就掉在了地上。 “咦,怎么呢?不舒服吗?” “……”今年定为初段的名单和照片,醒目地被印刷在8版的刊面。 “赵市长,您定的《棋艺》。” “好的,放这里,你出去吧。”赵正用手随便地翻了翻,突然一个熟悉的字眼让他的手僵在半空。 “赵市长?!您怎么了?” “没什么,你可以出去了。” “是。” “哈哈哈!”安静的棋馆暴出几声不协调的笑声,引得大家侧目。 “老赵,你发什么神经啊,什么书有那么好笑?” “你自己看!”赵雷把书往后一丢,自个还在乐着笑。 不一会而,清风棋馆里安静的空气终于不覆存在,棋盘上停留着一盘盘未完的对局,而对弈的人却都凑在了一起,好不热闹。 “好,好,恩,老李你就别罗嗦了,一件事婆婆妈妈地搞半天,我挂了!”谭弈挂上电话,转过头看件个神情紧张的徒弟,做了个ok的手势。 “哦也!”姜云一爆发力够强,这声音估计连楼下的都能听见。 “他们2个都……?”张然的声音明显激动。 “恩。”谭奕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长然把从赵雷手中抢来的免费餐卷从裤兜里掏出来扬了扬:“今天春满包间,不醉不归!” “这个谭弈,竟然敢先断我电话!”李严把话筒重重地放了回去。 “谭弈又怎么呢?”王星一进门就听见李严说着谭弈的名字,估计那个不照常理出牌的人又把这位做事一板一眼的李院长给得罪了。 “没什么,跟他过去‘光辉灿烂’的历史比起来,这种没礼貌的行为发生在狂人身上,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李严气呼呼地说。 王星听了暗笑:这2个人,扯皮斗嘴都多少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对了,刚刚挂的是谭弈的电话吧。”虽然是疑问的形式,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毕竟整个棋院能把李严给气得行为失范的人,也只有他的老冤家狂人谭弈了。 李严平时做事都很有理智的,就是一碰到有关谭弈的事,个人思想就比较重了。只见他嘴巴一歪:“那个老小子,自己打电话来问我情况却还说我婆妈!我哪点婆妈拉?气死我了!他……”可能顾及形象,李严还是把粗口给吞了回去。 王星忍住笑:“是,是……您不婆妈,那狂人乱说……”其实王星想说的是,你在遇到有关狂人谭弈的时候,就会从‘一点都不婆妈’升级到‘婆妈得不能再婆妈’。只是,那话王星可不会说出来。 “对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李严下一刻,就恢复成为了那个理智的棋院院长。 “我没比赛就不能来吗?”王星笑着说:“来找个人,顺便实现跟杨海在半年前的承诺。” “你会跟别人定承诺?呵呵,还满有趣的,不过杨海他今天出去了……这小子,一天到晚地东跑西逛,本来满有天赋的一个人,就是不专心。”说到杨海,他的计算能力也在棋界响当当了,资质几乎可以说是中国棋手中最好的一位,可就是不怎么专注,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棋盘以外的事上,李严每次谈到他,都要摇头。 “他不在没关系,我不是找他。”王星说。 李严有点搞不懂了:“不是你跟杨海的事吗?” “但我没说就要找他啊!”王星无辜地耸了耸双肩,似乎最近满世界地飞,这个具有欧世传统的动作被王星做得惟妙惟肖。 李严见王星都来这套,顿时头大:“好好好,你慢慢找……我说小王啊,你可不要跟杨海他们学坏了啊。”说罢,还颇为担心地拍了拍王星的肩膀。 王星顿时大汗,打了个哈哈,就走开了。 今天寝室里只有张玲和赵小佳2个人,听到敲门声,正要出去吃饭的赵小佳打来门,只见王星站在门外,温和地笑着说:“余小桥是住这里吗?” 赵小佳一打开门,见偶像就站在自己面前,顿时愣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见王星还站在门外,脸红了红,侧身说道:“您,您好,王星老师,您请进!” 王星走进坐了下来,也很随便。毕竟他也经常跟一些棋迷和小棋手一起相处,所以显得很自然。相对的,张玲和赵小佳就紧张多了,不过王星看起来很温和,所以慢慢的,她们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王星老师,您找余小桥吗,她今天好象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赵小佳说。 “是吗……”王星若有所思的说。 张玲见王星若有所思的神情,于是说:“不过她说今天中午会回棋院吃饭,所以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张玲突然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对,似乎是叫王星等她余小桥一样,王星作为顶尖一流棋手,多忙啊,怎么可能花时间等一个刚定段的小棋手呢,但话已经吐出来完的张玲到最后却没来得急收话。 但王星的话大大出乎张玲和赵小佳的意料。只见王星用谈论天气轻松的语气说:“那么,我就在这里等她吧。” 余小桥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北京孤儿院,跟院长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同时也请愿,自己成为了职业棋手,所以能不能解除自己在孤儿院的所在档案,将其转到棋院。 由于赵正是余小桥的监护人,也是他安排余小桥进入北京孤儿院。所以孤儿院接通了赵正的电话——毕竟余小桥还是个小学生,所以必须征同其监护人的意愿。 “小桥啊,首先,赵叔叔要祝贺你成为了一名了不起的职业棋手,赵叔叔也是棋迷啊,所以这方便,非常支持你!”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几乎说可以是我见过的,最懂事的小孩,作为你的监护人,我很高兴。” “小桥,你并没有在道场学习,所以必须学完这九年义务教育。要知道,围棋是一种文化艺术,而赵叔叔也希望你的文化不要与围棋那么高深的文化起冲突,至少,文化会提高自身素质,赵叔叔希望小桥你呀,以后做一个有高等素质的人。” 赵正作为一市之长,用这么几乎是商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余小桥就是再也理由,也觉得自己拒绝不了这个关心自己的人。 最后孤儿院方面也给了余小桥最大的让步:余小桥可以回棋院住宿,可以不用上早自习,只要有关棋院比赛等活动,均可无条件请假。 这种让步简直可以说的一种奇迹了,余小桥更加没有理由不点头。 出了院长办公室的余小桥正打算回棋院吃午餐,可惜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周秀给瞧见了。 “小桥,有你的啊!消失几个月后,居然以职业棋手的身份再回来,帅呆了!不行,今天怎么不都不放你回去了,跟我去我们学校的棋社!”说着,硬是拽着余小桥往b区走去。 ‘反正今天休息,就放纵一回地玩一回吧’被周秀一拽到棋社的就被团团包围的余小桥有点无奈地想。 71、120章:名额落实 有人说:下围棋的时候,不是想着如何相互消灭,而是如何在发展中寻找到平衡。但自从围棋界发展出了各种比赛后,棋手们更多的首先要成为胜负师,而当两位胜负师对战之时,赛场中的棋盘上演绎的更多的便是在平衡的基础上激烈的围杀和剿灭。 行至中盘显功力,于是,中盘便是大多棋手们蓄积已久战争的开始。 攻击是余小桥克敌制胜的主要手段,也是围棋一般人都会常用的手段。如果要说余小桥的攻击跟常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余小桥的防守。 余小桥的攻防,永远都是一副主动的姿态。余小桥的棋爱拼杀,这跟众多业余出身的棋手一般,但余小桥的拼杀技巧,却是让更多的人苦极难缠。因为余小桥的棋严谨,所以跟进藤光一样,余小桥也是很多人的苦手。 余小桥的原则棋手并不罕见,那就是:能够攻击就一定攻击,只有主动攻击,才能扩大地盘。不过余小桥的攻击却给人印象深刻,因为实在太狠,太猛,太机敏。 一个不会主动犯错的家伙,不停地用各种手段攻击,急所攻击,迂回攻击,奇兵袭击,冲断攻击,弃子断击,并且此人还是一位善阵着,一位擅长猎袭者,那么碰到这样的对手,就只能够自己喊苦也! 辰旭跟余小桥下棋,就有过这样的感受。但他从未见过比赛中的余小桥。在他看来,余小桥似乎比赛和平时练习都是一个样,连余小桥自己都觉得自己只要下棋,不管是在哪下棋,都不会变化太大。 也许1年前是,余小桥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处于极度迷茫的时候,也许是这样。可是余小桥现在渐渐熟悉了这个世界,并且接受了这个世界,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当他逐渐接受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就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和事物。 余小桥对这个世界的赛事,已经无法做到一开始的淡漠了。 黑棋扳,看似灵活的下法却让余小桥闻到了一丝残留的味道。然后黑棋下至常见的手筋,攻击的同时也整理了棋型——中盘的战斗,棋型是至关重要的。 余小桥的回应也不差,白棋飞起灵活,从另一块地牵制住黑棋,让黑棋暂时无法强攻白棋下边薄弱的地方。 辰旭顿时感到一丝不妙,但想想又没有下出问题手,实在找不到可补的好点,又一时无法攻击,所以黑棋选择了脱先。余小桥立刻夹起棋子啪在盘面上:就等你的脱先! 这手棋后,辰旭脸色明显凝重起来——被白棋卡住断点了。原因居然是因为前面看似灵活的扳。顿时黑棋面临着被冲断的危险,而辰旭因为抢占子的价值,而一直以眼位连棋。所以辰旭当然知道,要是被冲断,那面对余小桥的攻击,这盘棋就已经输了大半了。 顿时本来行棋速度已经很慢的辰旭这下显得更加慎重,辰旭对于逃跑可谓经验丰富,任余小桥怎么追,对方就好像粘了油的泥鳅,老是抓不住。而余小桥又不可能毫无顾忌地乱追乱砍,所以一个边溜边补棋,随便占点便宜;另一个边追,边收官,不时的还做做眼位。 这样一来,当其他几组都已经下完,余小桥和辰旭的这盘棋还在进行。 赵石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后面他不禁失笑:“真有趣。” “的确有趣。”赢棋后的肖子宇也已经在辰旭身后站了一段时间了。 “……没想到棋疯子和小狂人凑在一起居然没拼狠,太不可思议了。”宇轩叹道。 “因为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吧。”肖子宇说道:“因为太过知己知彼,都知道怎么样的棋不能下,什么样的招式对对方没有用,反而将棋局推向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 这时另两位通过世青赛预选的棋手罗兵和周炎走过来,站在赵石他们旁边旁观这最后一盘棋局。这盘棋将决出最后一个名额花落谁家。 周炎跟罗兵是同时进国少队的好友,两人都是17岁,但周炎却高出罗兵一个头。这倒不是罗兵很矮,而是周炎太高看,足有一米九以上。 罗兵看了几眼后说道:“这盘棋的水平很高啊,两个人是朋友吧,不然不会下出这样的棋。” 肖子宇看了罗兵一眼:这个人不简单,只是看了数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看来棋院果然藏龙卧虎,虽然这两人之前都没什么成绩……果然世青赛水平相当高,随便一个人都有高段的水准,绝对不能大意,更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赵石点点头低声道:“没错,他们好像还没考职业棋手前,就是朋友了。” “果然如此。”周炎接道:“局面看似有趣,但如此下法还能够保持棋型和节奏不乱,不是高手下不出来,可惜了,名额只有六个。”他道是很直接地赞许了余小桥和辰旭的实力。 几个已经拿到名额的年轻棋手顿时不语,都算比较赞同周炎的话:余小桥和辰旭两个人,谁淘汰了都感到很可惜。 余小桥和辰旭的棋都下到最紧张的时刻,他们的时间都已经用得差不多,能够保留思考的时间有限。辰旭在混乱中被余小桥诱导走出了一个复杂的接不归,最后黑棋最后还是被白棋杀掉而忘。 良久,辰旭抬起头:“我输了,果然在死活问题和短时间判断上,我始终敌不过你。” “……”余小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这是一盘好棋?觉得没必要,辰旭个性自己太清楚,他肯定会觉得那是一句废话。 所以余小桥看着辰旭,然后想起辰旭第一次输给仙晓寒后的情景,说道:“辰旭,我们去喝酒吧。” 余小桥这句话一出来,除了辰旭和肖子宇外其他人都呆了,他们不了解余小桥,或者说他们没有肖子宇和辰旭那样跟余小桥有那么深的友谊,没有被输棋后的辰旭拉出去喝酒的经历,所以他们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到了一个被掉包的棋疯子。 而辰旭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傻眼了:“才不去,老子现在回去做死活,做到你们比赛回来为止!” 之后肖子宇就好像脖子被扭到一般将头转到诡异的角度,抽着嘴角自言自语道:“小桥和辰旭被掉包了,一定是。” 如果说要用一句贴切点的话来形容对围棋的认知,可以引用爱因斯坦老先生的一句话:‘知识就好像一个圈,半径越大,和未知的世界接壤的部分就越多。’ 这句话引用到围棋上来是那么合适,越是接触到围棋,就越觉得在这门艺术前感到自己的渺小。因为越是无知,就越是自大——从前有个经典的故事讲一只青蛙坐在井底看天,这个故事后来改为了四个字的成语流芳百世。余小桥在围棋界虽然不是那坐在井底的青蛙,但也不敢说对围棋已经看透。她现在就好像那个不长不短的圆规,正在努力扩充着自己的半径。 围棋有很多别名,方圆、木野狐,手谈,黑白等。 方圆说的是围棋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围棋的基本规则对于这项带有艺术性的运动是多么的重要。 手谈是指围棋是一种可以用手交流的运动,夹起棋子的手可以更深刻地在棋盘上体现对弈双方的心情。 黑白指围棋黑白两子颜色,围棋颜色不多只有两种,相互对立的两种颜色便是围棋所有的色彩。这就好像围棋本身,简单,却那么复杂——学会围棋只需要三分钟,学好围棋却需要一辈子。 而更多的人认为,最贴切围棋的别名,便是木野狐。 围棋就好像鸦片,对于上瘾的人来说,一天不吸,简直活不下去。就算已经戒掉,也会时常想起,哪怕看着别人对弈,也会感到激动和向往。 似乎只要沾上了,不管瘾大隐小,反正都会对此沉迷。明知道越吸越上瘾,还是忍不住地去触,碰;明知道围棋越是学习越看不到尽头,还是忍不住去专,去研。 余小桥,就是一个不咋不扣对围棋上瘾的人。 有时候余小桥在想,也许上天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对自己最大的仁慈,因为她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找到了她所有曾经希望拥有的东西。她现在每天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下着自己想下的棋,日复一日的生活。有老师、有朋友、有知己、有对手、有目标、有距离,没了刚开始的盲目和不安。 余小桥觉得,现在的自己该知足了,不应该再去想以前的事了。 所有她摇摇头,决定忘掉这几天那些莫名其妙的梦,认着备战马上要到来的世青赛正赛。 这一次的世青杯安排在中国云南大理,毕竟中国版图那么大,秀丽的风景和别具一格的地方风情数不胜数,今天打个比赛去苏杭,明天一个循环赛去华山,绝对没有像日本和韩国那种找不到地方的尴尬。 所有每次中国方面可以在投资很少的前提下,举办成功各项重大赛事。中国跟韩日不同,他们是没地方可选,而中国方面是几个地方挑着选。俗话说:不可比,比不得。 中国的参赛选手六人定下来后,次日就收拾好东西前往云南。云南余小桥以前略有耳闻,听说有很多风俗各异的少数民族和别具风味的风景建筑。 不过余小桥并没有在意风景如何,她是来比赛的,风景和特长从来都不是她会考虑的事。 中国六位棋手分别是余小桥三段,肖子宇二段,宇轩初段,周炎四段和罗兵四段,还有赵石七段。 六位少年比其他国家棋手早一步到达云南,毕竟都是未成年人,爱玩之心谁都会有,所以几个人到了云南后就野得没了天,除了余小桥和赵石稍微好点以外,其他几个人当天皆是玩到很晚才回去。 看着几个少年空着手出去,天都黑完了才再大包小包地提着回来,顿时被赛事负责人之一的缪江七段一阵臭骂。几个人自知理亏,也就低着头等廖江七段发完火,才灰溜溜地回到房间。 第二天中国六位选手先去参观了比赛场地——云南大理的苍山。一天玩下来,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这哪是来比赛的,说他们是一个自由旅行团更贴切。 余小桥也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在这样重量级的风景区参加比赛,看这灵山秀水,难怪以前有记者会将一些对局场面以这样的文笔描写出来:在天高云淡的大山深处,一间清幽古朴的棋室,两个正襟危坐的棋士,除了间或落子棋枰的一声脆响,几乎没有任何响动打扰心境。 也难怪世界各地棋手都更喜欢中国举办的围棋赛事,这的确比在高级酒店比赛让人心旷神怡得多。围棋的艺术也就在此刻更加得到体现。 围棋衬景,而此景甚好。 “哎,如果在这里下棋,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围棋的‘雅’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连随行的记者也感慨:“这里下棋,实在能够让棋手们心情平和。” “是啊……我看围棋的赛场就得设到这些别雅的地方,上次三星杯设在日本高级酒店,虽然硬件设施不错,可种给人在意境方面落了下层。”一位戴帽子的工作人员接道。 “哼,日本那地方,能有什么风景?难不成安排到那座美丽的活火山上去享受地震的刺激?”随行的有一名记者和两位工作人员,另一位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显得有点愤青。 “好了,小子,没去过日本别唠叨,人家也有好的地方。”记者是位40岁左右的老记者,他随口安慰道。 “哎,真想带点花花草草回去当标本。”肖子宇看着路边的野花野草,随口说道。 “那你怎么不摘?”周炎看肖子宇摇头叹气的,于是问道。周炎在这行人中个子最高,一米九的个头怎么看都不像下围棋的,倒像是打篮球的。 “破坏意境啊!”肖子宇摆摆手:“多么美好的意境,破坏了会被雷劈的。” 宇轩平时话不多,但这次他一开口就说就句冷笑话:“赞同,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宇轩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笨蛋,表达错误,应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哈哈……” 余小桥走在最后头,比起16、7岁的青少年,她要稳重一些。不过她现在心情也十分好,从她翘起的嘴角就可以感受到。 于是这一天又是玩耍过去,这两天下来,之前在六位年轻棋手心中的紧张感和他们之间隔阂的气氛完全消失无踪。 余小桥他们回到云南地方棋院的时候也已经很晚了,几位棋手吃完晚饭就各自回各自房间睡觉。明明一群职业棋手比赛前聚集在一起,居然没一个人提比赛的事情,真是感觉像是来度假的一般。 不过,这样的气氛很好,她很喜欢。 72、王星来访 余小桥在棋社停留了一个下午,指导那些围棋爱好者让余小桥多出了一大截的满足感。周秀拉着余小桥要求她常来,余小桥觉得,偶尔来一次,跟大家一起快乐地下棋,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久没来这里了,这个旧旧小小的书店,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余小桥走进去,小店的主人把脸埋在书底下,跟上次一样,头都没抬一下。 小心奕奕地拣起掉在地上的书刊,这家书店也太乱了点吧,似乎都没人打扫过。想一想这里被埋藏的珍贵棋谱,余小桥动手帮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的张老头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至少,没有书堆在地上了。 十几分钟下来,余小桥还是累得有点喘气,看来,以10岁的身体来说,体力还是不行啊。 等余小桥走出书店后,才觉得有点好笑:自己的目地是来买书,书没买成,倒帮人免费当了清洁工。不过算了,看着那些书掉在地上,余小桥感到有心疼的感觉——那些都是围棋书刊啊! 自从上次在胡同出了意外后,余小桥在路过的时候就更加地小心。余小桥再不敢说闭上眼睛都能走通这条路的话了,因为她实在害怕走到最后,又是一个陌生可怕的地方。在这条不直,不平,不宽的路上,余小桥尽管已经将他熟悉,但还是会将眼睛睁开,仔细地看着被她踩过的或即将踩到的那块砖。余小桥相信,这条路她会在以后好几年的时间去熟悉它,熟悉得直到能认得出路上每一块砖的纹路、每一棵支出墙外的树上的叶子都能认识的那一刻,她还会小心奕奕地走着。 直到生命消失为止。 当一个人的眼睛里只剩下一样东西的时候,周围的那些型型□□的好比迷幻视野的东西就会被排除在那个人的视野里。当一个人的眼睛失去所有事物的时候,那么那个人眼中就只会剩下他心中所想到的事物成为他眼前的幻影。 当她能闭上眼睛走过这条路的时候,恐怕就是那个时候吧。那个时候,离现在好遥远,遥远到抬头都看不到影子的遥远。那个距离迟早会减短到只剩0.1厘米,但在那之前,一定会有很多有趣的事会发生。 每一次走这条胡同,余小桥都会有许多的感慨。 “我回来了。”余小桥推门而进,却看见张玲和赵小佳都用复杂的目光对着自己行注目礼。 “发生什么事了吗?”余小桥见她们神色古怪,不竟地问到。 “你今天中午到哪里去了?”赵小佳十分不友好的语气让余小桥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赵小佳无缘无故为什么发火,似乎余小桥这几天在生活上都跟她们没什么交集,也不可能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吧。 “小桥,今天早上你走的时候,不是说中午要回来吃午饭的吗?”张玲提醒道。 余小桥想了想,早上出门的时候,的确是说过中午会回来吃饭之类的话。 “抱歉,因为中途遇到了一些事……” 余小桥还没说完,就被赵小佳给打断了:“那你总该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吧?如果不能肯定回来就请不要用肯定句,你知道这样会造成误会,而且还有可能会是很严重的误会!拜托你以后说话经过大脑,今年定段的no.1!” 赵小佳的话让余小桥有点生气了,自己说无意说的话似乎跟她没有关系吧?再说已经道了歉,还需要用这么恶劣的语气对着自己大吼吗?这也太得理不饶人了吧? 余小桥见张玲欲言又止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桥,王星老师来找过你,他在这里等了你一下午。”张玲慢慢地说完,看了看余小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王星老师说明天再来找你,叫你不要到处乱跑了……你去哪!?” 回答张玲的是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屋子里哪还有余小桥的影子? “哟,这不是小桥吗?”辰旭的运气满好,室友就是肖子宇。2个人今天刚在寝室里下了一盘,就被辰旭提议出来看‘风景’。肖子宇无语,明明就是想看漂亮mm,没办法,今天输给了这个小狂人,只好被迫跟他一起发疯。 结果‘风景’还没看到,就碰见余小桥跑了过来。辰旭很奇怪,余小桥平时是绝对不会在棋院这样大步地开跑的,于是把经过他身边的余小桥拦了下来:“天要塌下来了?你居然在棋院跑得这么急。” 哪知余小桥甩开辰旭的手,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在下一个转角。 “她说‘差不多’……?”肖子宇转过头,不确定地问身边一样惊愕的辰旭。 “你别问我,我也想问你,今天那家伙发什么神经啊?真够诡异的。”辰旭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肖子宇一手托着下巴,瞟了眼身边的家伙:“是够诡异的,就跟某些人不发疯一样诡异。” “你说什么?”辰旭瞪着肖子宇。 “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肖子宇连忙打哈哈。 “请进,没关门。”李严对着一大堆对战表,对响起的门铃头也不抬地说道。 “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您知道王星老师去哪了吗?”余小桥将手撑在膝盖上,稍微有点喘气。 李严这办公室,除了一些工作必要的人员出入外,一般也只有几个像王星之类的棋士来找李严这个人如其名的院长了。这猛地一听见小孩子独有的幼音,意外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10来岁的小女孩趴在他的办公桌上。 余小桥以为李严刚才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于是重复道:“对不起,耽误您宝贵的时间,请问您知道王星老师在哪吗?” 这个孩子,真是出乎外表的成熟啊!李严看着有点面熟:“你是余小桥吗?中国棋院最年轻的小棋手?” “是……”余小桥被李严那句‘最年轻的小棋手’给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根红了红:“请问……” “王星吗?他应该出去找人了……你到对局室去看看吧,最进新入段的几个小鬼,特别缠他。” 李严可不想再听第3遍,于是打断了余小桥的话。 “谢谢。” “这孩子……跑得还满快。”李严看着眼前晃动的门,笑道。 站在对局室的门口,看着里面犹如被群星捧月的王星,似乎大家在关注他高超棋艺的同时,都忽略了这个还没有30岁的人额头悄悄冒出的白发。 余小桥走过去,正赶上王星与一位今天来棋院参观的特约记者那几盘指导棋的结束。 “王星棋士,十分感谢你满足了我们的心愿……。”虽然棋盘上被让9子的黑棋惨不忍睹,被分成好几大块的黑棋到处待死不活,恐怕要不是王星手下留情,估计盘面上的黑棋就会全军覆没。但被指导那几个记者还是很高兴,其中一个人在复盘的时候问:“王星棋士,请问我的棋毛病出在哪呢?” 王星在中国棋院可谓是亲和力最强的人了,而且面对任何事都十分从容淡顶让人佩服。但面对这个似乎很简单的问题,王星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忧郁和难色。 余小桥暗叹口气,这问题就好比一个人浑身都有病,还问病在哪里的一样,还真是够让王星为难的。 最后,王星婉转地回答:“你的棋……再长长吧……太差了。” 记者转眼间,满脸通红。 [你的棋,太差了。]王星的这句话,在打击到记者的同时,也给了余小桥当头一棒。 以前就有这种说法,要使得意忘形的人能够清醒一些,最好的办法是在他手舞足蹈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 余小桥突然发现,自己最近的那份骄傲和优越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滋长起来。刚才那种在棋社的时候,站在一群业余棋迷中,凭着棋高一戳而飞洋洋自得的满足感,现在让余小桥觉得那时候自己只是一只较为高傲的井底之蛙罢了,一只满足于头顶上小小的天空的青蛙。而最可笑的是,她还把井上的那片天当成了真正的世界。以为自己了解了全世界,却不知道连世界的轮廓都没瞧见过。那样的自己,在真正看到辽阔天空、田野、土地的人面前,恐怕就是跳梁小丑,一文不值。 自己变得骄傲起来的代价,就只有停泄不前。 余小桥庆幸自己赶得上挨这当头一棒。 73、121章:世青赛开始 两天后,各国的职业棋手才陆陆续续来到大理。大多都是亚洲人,毕竟亚洲围棋界是世界围棋界的大头。其中,也有五位分别来自美国、荷兰和英国的职业棋手。 几个外国棋手对此地风景连连称赞,感慨下围棋在这种地方下特别有风味。余小桥他们则一脸平静,微笑地介绍这里的一些景点风俗。倒不是他们都很稳重,而是在这几天中国这六个家伙早就玩够了,心也收了。 因为是旅游景点,难免这样一群人走在一起会引起游客们的主要。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猜这群孩子还有记者跟着,倒地是在搞什么。 “他们是不是演员准备拍电视啊?”有人这样怀疑也不无道理,毕竟一些制作组也经常到这里取景。 “我看不像,倒像搞活动的。”同一个旅行团的人回道。 “导游,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有人拿不准,开始问地方导游了。 地方导游毕竟是当地消息灵通的人:“应该是世界青少年围棋大赛吧,前段时间听说指定到中国云南大理苍山举行。” “啊呀呀!我,我会下围棋!我要去看!”旅行团本来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张一下子跳起来。 “世界比赛?那群孩子就是世界上下围棋下得最好的孩子了?我也要看!老张,等到!”另一个人也跟了过去。 “我爸爸是棋迷,我去拍照!” “我也去看看,我只听说过职业棋手,特厉害。” “那我也去,人家可不是一般的职业棋手,这可是世界级比赛。” 这下就好像一根导火线,全团的人一半都达成一致,地方导游也只好改变计划,找到他们的负责导游,跟着一起去,地方导游则带另一半人继续参观。 负责导游倒是很乐意带他们去,因为他不巧也是一位棋迷。 其中一人问道:“听说,专门下围棋的都挺神秘,里面随随便便一个小孩,好多大人都下不赢。” “可不是,我们那边老刘一家的孩子学围棋,还没考上职业棋手呢,去棋馆下棋都找不到对手!”另一个人接道。 负责导游是位棋龄近十年的老棋迷,他道:“其实,不管是不是围棋,或是其他的体育项目、事业,都一样,一旦成为职业的,至少在我们业余爱好者眼里,都是神秘、强大而脱俗的。并不是他们刻意神化自己,而是因为业余圈的一般人,是无缘接触到职业棋手的。一来双方下棋的目的完全不一样了,二来职业棋手本来就十分稀少——中国围棋爱好者几千万,但把职业棋手堆在一起也只有几百人。” 导游的话引起各位游客叹声一片:原来是这样。 导游意犹未尽道:“其实职业的世界很残酷,成为职业棋手也只是第一步开始。像我们一会儿看到的那些孩子,他们能够参加这样的比赛,也是经过很残酷的选拔才能浮出水面的。” 众人大多本来只是想看看世界级的围棋赛事,看看那神秘面纱下的职业高手。听导游这样一说,倒开始对那些还没见到的职业棋手们心中多了份敬重。 余小桥他们到底赛点的时候,已经跟来不少看热闹的游客。有些游客本是棋迷,他们或许认出了这群人其中几个,便猜到几分跟了上来,但更多的则像刚才那个旅行团一般,是怀着好奇的心情过来看热闹的。 中国人就涂个热闹,但下围棋的职业棋手们可不喜欢这种热闹。他们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幽静的环境,能够在下出更加有意境的棋来,当然不希望这份心情杯喧闹破坏。 好在来的人也有部分是围棋爱好者,于是都在告之周围的人一定要小声点,职业棋手们下棋需要安静。 余小桥今天的对手是美国的马克,并且在北斗杯上见过面。余小桥和马克两个人都不太喜欢说话,所以坐好后就一直安静地等待着比赛开始。 余小桥的棋马克见过,虽然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但他却是一脸平和。 不得不说亚洲的围棋在全世界处于绝对领先的地位,很多时候中日韩三国甚至直接打个三国擂台就能知道谁的围棋是天下第一。 余小桥持白行至中盘,逼着对方一条大龙苦苦求活。马克的观察力不及余小桥,余小桥早就计算出这棋虽然看上去弹性很好,其实全是假眼,自己不可能让对方做出两只眼来。而马克之所以这么快就被余小桥穷追猛打,还是因为他布局的时候为了刻意追求棋型而下了恶手。那手棋看起来十分漂亮,但其实却是大俗手。在余小桥面前放俗手,基本上就等于将胜利送给她。 “我输了。”马克输棋后表现得还很平静。 “谢谢指教。”余小桥也并没有十分欣喜的样子。 在外人看来,那个年龄最小的女孩子跟一个外国的男孩子开始收拾棋子,两个人表情都波澜不惊的,看不出谁输谁赢。 “不愧是下围棋的小孩子,真稳重!我看改明儿,我让我那调皮儿子也去学学这围棋。”一位妇女叹道。 “会不会耽误学习啊!?”另一位妇女担心道。 这时候有人插话:“担心什么,围棋可是我们中国的文化艺术,琴棋书画之一,小孩子可以学琴可以学画画可以学书法,照样可以学围棋!” “说得也是……那你说他们哪个赢了?”之前的妇女开始关心输赢:“我倒希望小女孩赢,她好像是中国的。可惜她太小了,机会不大。” 之前插话那人可能是个围裙爱好者,他道:“如果是中国的,肯定是我们赢。欧洲那些黄毛想在围棋方面赶上亚洲三大国,还早一百年!” 马克叹看口气,嘴唇动了动:“围棋在我们国家发展太慢了。” “以后会好的,我相信围棋不会衰败的。”余小桥正色道:“因为围棋的难度才会使得下棋的人少,但围棋的智慧和趣味一定可以留住更多的人。” “……我有两个梦想。”马克突然说道:“其中一个是参加世界级围棋比赛,跟世界顶端的围棋大师们对弈。呵呵,这个愿望实现了一半,因为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届围棋大师。” “第二个愿望是利用网络在我的国家发展围棋,做出能够比人类大脑更加优秀的围棋系统!(注)” 听到马克第一个愿望,余小桥只是笑了笑。听到他第二个愿望,她才震惊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位美国少年。 马克见余小桥这个样子,顿时有点失望:“你也一定认为我在做白日梦是不是,围棋那么复杂,我怎么可能做出完美的系统,是不是?” 余小桥摇了摇头。 她说出了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是自己说出的话—— 余小桥有点激动,她少有地用英语,语速很慢也很认真地说道:“我很少敬佩人,但我对你的梦想感到敬佩,因为你奇妙到荒谬的思想让我感动。我并没有讽刺的意思,虽然我并不认为你能达成你的梦想。” “有句话叫: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当现实与梦想之间没有了差距,追求就不复存在了。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佩服你敢拥有一个如此残酷的梦想,因为至少对于人类而言,你的梦想比算清将太空中的离子的变化还要麻烦(注)。” “我突然感到我们是那样的相似,因为我们的梦想里都有将围棋传承到更多的地方的愿望,以及能够下出神之一招的理想。只是我们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我觉得我比你幸运,我只需要在棋盘上体现,而你的梦想却在电脑上体现,那需要多大的难度,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完成的难度。” “围棋是件十分简单的玩意,但它同时又是一件无比复杂的东西,下围棋是不可能下出完美的棋的,下围棋就是两个人连续犯错误,世界上找不到一个下棋不犯错误的人。 “你一定很爱围棋,所以你一定知道你的愿望遥遥无期,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你又拥有那样的梦想,所以只能说,世界不存在绝对的不可能,就好像围棋一样。所以我祝福你,同时,我也佩服你。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和热爱才能促使你拥有这样的愿望,也许,我可以感受到。” “我有把握把一个连围棋是什么的家伙教会,并且在5分钟以内,那实在太简单了。但要下好围棋,那太难了,我也许一辈子都教不会。黑白世界,犹如围棋的本质:没有和解,只有胜负,比较残酷,就好像他缺乏生命的单调颜色一般,但又比所有的颜色更为夺目。” “如果在一年前,我一定会对你的愿望不屑一顾,但现在我知道了,人生有理想才会变得伟大,有目标才能变得真实。以前的我只想要下棋,现在的我想要的更多。”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到最后,即使只有方向,没有终点。” “但我还是祝福你。” 良久,马克无语。 “你真早熟,听说你是孤儿,是不是中国的孤儿都像你这样早熟?”马克觉得一个十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他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中国的余小桥,我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没有嘲笑我梦想的人。” 初次下来,结果并没得产生出乎意料的结果,几个成绩较好的棋手都胜利晋级。几位欧美洲棋手第一轮就因为绝对的实力差距而被刷了下来。 但他们跟马克一样,都表示能够参加就很高兴,他们是重在参与。 前几轮的比赛基本上看好的棋手都赢了下来,并没有爆出出乎意料的冷门。 各国的选手只剩下中韩日三国棋手,世界围棋比赛又成了亚洲棋手的‘三国争霸赛’。 剩下来的人并没有一人流露出十分得意和兴奋的样子。他们都知道,世青赛的难度和重量级别就开始慢慢得意体现。能够留到现在的棋手,没有一个是好欺负的角色,个个都是各国的种子,个个都是才华横溢的家伙。 第二天是安排在早上开始。虽然起得有点早,但闻到大自然泥土和芳草独特的清晰味道,顿时让睡意和头脑中淤积的浊气一并清空,顿时神清气爽。 余小桥的第二轮对手是井上茂,那个日本很是重视和培养的孩子。余小桥见到井上茂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怔,一段时间没见,对方的个头倒是长高不少。不过想想也释然了,毕竟13、4岁的男孩子正是个头窜得最快的时候。再看井上茂第一轮能够敲掉对手晋级,也证明他棋也长了不少。 毕竟余小桥上次跟井上茂对弈的时候,井上茂的棋还不如赵小佳强。 而现在井上茂却能打进本赛,还通过了第一轮。就算近年来日本实力不济,但毕竟也是围棋三大国之一。所以井上茂现在坐在余小桥对面的事实就能够说明——对方长的不止是个头,还有棋力。 当然,就算井上茂一点进步都没有,余小桥也不会以任何理由轻敌。从来不会下留手的棋,本就是余小桥得到棋疯子称号的其中之一:棋疯子,这厮狠入疯子。 对局,持黑棋的井上茂走得很中规中矩,稳稳当当。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砍了几十年庄稼的农民们那熟练的庄稼把子——熟练,扎实。 余小桥觉得对方应该是拿出了自己最熟悉的套路跟自己过招——这就是黑棋的好处,可以比后手落点的白棋优先控制盘面形势。 可惜想要一直掌控着全盘节奏,就必须要有高强的实力。井上茂的进步的确很大,可惜在他进步的时候并不代表别人会停下来等他。余小桥很快就冷静找到可以打乱对方整整齐齐局面的突破点。 面对白棋毫无征兆的打入,井上茂停了下来。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漏着,只能说明自己的棋中有空隙。暂且不先考虑空隙是怎么出现的,是对方的诱引还是自己棋差一着,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付这颗打入的白子。 黑棋压下是一般棋手最容易看到的一招,可谓是顺理成章的一种基本棋型。可这样下去虽然可以吃掉白子,但也在混乱中被对方溜进了自己的大本营。白棋相当于弃子占角,同样达到大入目的。所以最容易看到的可行之棋,最先被淘汰。 尖和团都不行,虽然黑棋都是先手,但最后计算下来皆是黑棋活气点不足被杀。顽强抵抗,更会被劫杀。 所以井上茂冷静分析了种种棋路,又将其一一推翻,最后将棋子落在三线防守。井上茂思考,如果白棋继续,势必会将黑棋往外赶,本来布局就是白取外势的倾向,要是将黑棋往外赶,白棋风险实在太大,所以白棋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但余小桥却大大出乎井上茂的意料,她不仅没有任何顾虑,甚至还下得有点过分,竟然跑到边上去抢边。 井上茂也火了,好,是你自己不想要你的厚势,我就成全你!顿时一镇力迫白棋刚才的打入棋子,另两首也分别压住拆一单飞两颗棋子。井上茂在冲动下并没有注意到,虽然白棋的举动将黑棋往外赶冒了很大的风险,可自己这样一来岂不是将黑棋往里面挤,风险更大吗? 毕竟白棋外面虽然厚,虽然隐隐约约有围空之感,被几颗黑子破坏了棋型很可惜,但那毕竟不是围实的空,距离算子还差得很远。而白棋现在,可是真真切切占了实实在在的边角啊! 当井上茂看清楚后,顿时肠子都悔青了。自己还是不够,对方不仅是一个严谨的人,还是一位阴谋家! 围棋也有一子不慎满盘皆输的说法,这倒跟牵一发动全身所表达的意义很像。对于围棋,布局直接影响中盘,中盘直接影响着结果,哪个环节都很重要。 井上茂跟余小桥这盘棋就从那个角落一直渐渐燃烧到中原地盘,真可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盘混战后,井上茂还是不得不低下头承认了现实:“我……输了。” “谢谢指导。”余小桥平静地收拾好棋子,看了看情形低落的井上茂道:“这段时间你进步很大。” 井上茂微微一动。 余小桥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她说:“只是我进步更大。” 井上茂抓起一把黑子,用力得好像要将其捏碎。 74、王星老师! 王星一开始就看到余小桥了,于是复盘结束后就带着余小桥走出了研究室。 “大家的热情都很高啊。”王星见余小桥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停下来关心地问道:“怎么呢?不舒服。” 摇摇头,余小桥说:“对不起。” 王星没立刻说什么,只是带着余小桥到食堂:“还没吃饭吧,随便找个位子坐,别客气。” 王星的胃口似乎并不怎么好,米饭几乎都没什么动,菜也只吃了几口而已。余小桥看在眼里,实在担心他的身体。 “小桥啊,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你。”王星把筷子放下对余小桥说道。 余小桥一直低头进餐的姿势一顿,也放下筷子看着王星。 “半年前,杨海突然打电话给我,他说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苗子。”王星说到这里,看着余小桥的眼睛说:“当时我对杨海的保证动了心,于是对他说过,如果那个孩子真如他所说,我就帮那个孩子联系一个好的道场。” “那个小孩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下出的棋极其富有思想性,而且棋风很实在,我在那孩子棋中看出了一个世界超一流胜负师的影子。这么聪明和有天赋的小孩,谁不愿意教?于是我打算下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收她为内弟子。” 王星叹了口气,看着余小桥复杂的表情说:“只不过啊,下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她已经定为初段了……现在我就很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当我的便宜徒弟?” 余小桥愣住了,今天也许她该去买彩票。王星居然主动收她这个刚入段的小菜鸟为内弟子,余小桥走右手使劲地扭了下去…… “好痛……痛痛痛痛!!”余小桥估计是太兴奋了没掌握力度,这不,右手上立刻青了一大片。 “你在干什么啊?”王星见余小桥突然往自己的右手一扭,然后抱着右手直叫疼,感到莫名其妙。 “呵呵……”余小桥傻笑道:“王星师傅,我只是在确定我没做梦。”余小桥原来才知道,傻笑的时候会这么幸福。 听余小桥这一讲,师徒2人相视而笑。 “师傅,您等一下。”余小桥从椅子上跳下来,一骨碌地溜到另一边,不一会抱着3罐绿茶回来堆到桌子上,大大地喘了口气。 王星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在他眼力是五颜六色的饮料小包装:“小桥?” “哈哈,我以前就很想这么做了……”余小桥把2个小罐筒推到王星面前:“师傅,徒弟给您进3杯‘茶’!要喝完啊!” 王星看着这颜色鲜艳的包装,大汗淋漓:“小桥,你就不能帮我倒3杯茶吗?” “不行……您得喝……”余小桥来了个死不认理,王星见自己这个内弟子2只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自己,心里开始考虑是不是要重新认识一下。 其实余小桥在以前,当然是还没有到‘这个世界’的那个时候,很小的时候,就每天地幻想如果【有一天,有一位在围棋界响当当的顶尖棋手乘着飞机落到我家的屋顶,从屋子上的烟筒中爬下来告诉我,愿意成为了我的老师,那么一定要请他喝3罐最漂亮的茶】这个有点翻版圣诞老人故事情节的梦,余小桥在小的时候几乎每一天都会做,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梦。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实现的一天。 那个真实的童年的梦,余小桥到现在还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她真的是很久很旧以前就希望这样做了。余小桥觉得惟有这件事,一点也不幼稚。 王星笑了,毕竟不管多么成熟,还是一个小孩子啊!“不错,就应该有这样的表情,免得以后被说成未老先衰。”王星2只手拉着余小桥的脸扯得像玩具,弄得小桥直裂嘴。 其实,收个可爱的内弟子也不错,有空的时候还可以欺负一下——王星突然想起谭弈的那句经典狂人语录:徒弟是拿来欺负的!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王星在想什么,估计在第一时间考虑他是不是被调了包。 余小桥成了王星内弟子的第一件事就是逼着她师傅喝了3包饮料的话,那么第二件比较有意义的事就是第一次参观到了王星的住所。 “怎么样,是不是很普通?”一个人住的王星,家里并不是那么干净,但也算不上乱。恐怕是书太多了,所以才显得客厅比较狭窄。 王星家的书,什么都类的都有。余小桥从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书,居然是一本食谱,看来这个中国围棋之柱的男人,也有生活丰富的一面。 “小桥,过来让我了解一下你的进步状况,要连自己徒弟的大概水平都不知道,我这个当老师的就太说不过去了。”王星指了指桌子上的棋盘和棋子。 余小桥突然涌出一种奇妙的感受,虽然谭弈也带自己到他家里去下过棋,也教导过自己,但却没有让余小桥内心暖暖的感觉。 像亲人一样。 余小桥笑了:“还让我6子吗?师傅。” “6子我恐怕让不动了,过来,让你2子。”王星说:“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好,请指教!”余小桥对着王星点了点头,就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 这孩子,集中力还是那么强啊……王星笑了笑,从容地夹起了白子…… 余小桥的布局虽然只跟谭弈接触了一段十分有限的时间,但行棋布局的模样还是有了谭弈的影子,可见余小桥那‘随手取艺’的本领有多么地让人惊讶。 这一点,王星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被余小桥给惊了一下。 ‘也许我拣到了一只小老虎,却还当小猫一般地养在自己身边呢!’ …… ……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听圣诞老人的故事,但圣诞老人从来没有在我家的屋顶停留过,所以他欠了我好多年份好多年份的礼物。” “我希望,有一天,圣诞老人能想起我的礼物,给我一个水平好高好高的棋手当老师,就当他把这么多年份的礼物一起还清了吧。” “但圣诞老人不守承诺,好多小朋友都那么相信他……我再也不信他了……” “呐,王星老师是圣诞老人送给我的礼物吗?” 余小桥跟王星的这盘棋复得够久,直到小桥胡言乱语地说着说着睡着了,才结束。 “这个孩子,真是……” “不过,她说小时候?明明现在都还是个小鬼嘛!” 75、122章:残酷 余小桥走到肖子宇身后,她知道,自己明天的对手将在肖子宇和安自力这一对冤家对头中产生。 不止是余小桥,雷元朴也已经完结了自己的比赛,过来观战。显然他跟安自力是好朋友。虽然下场比赛他的对手是连续卫冕好几次冠军的李石,而并非安自力与肖子宇中其中一位,但他还是颇为紧张地关注着这两人正在激战的对决。 不止雷元扑,连余小桥都开始紧张起来。 因为,肖子宇和安自力的这盘棋,简直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余小桥看着盘面连摇头:谁说肖子宇下棋老实?老实人爆发起来更恐怖! “哎呀,死活都不管了,真冲动。”李石结束比赛后,先去黑羽田井与宇轩那盘棋看了看。 只是他看了没到两分钟,就没了兴致:大局已定,宇轩赢定了。李石之前连宇轩的名字都没听过,没想到中国还有这么了得的一个人雪藏着——今年的世青赛,自己似乎更加期待了。 之后他便转到了肖子宇跟安自力的这盘棋观战了,毕竟情敌对决,好像也蛮有趣的。 至于他这次认定的对他卫冕世青赛冠军最大阻力的赵石,早就完结自己的对局离开了。 “终于知道辰旭为什么跟肖子宇能够成为好朋友了,这家伙是隐形炸弹。”宇轩也走了过来。 李石看了他一眼:“赢了吧。”肯定的语气。 “恩”宇轩知道李石,连续几届世青赛冠军,被棋界最为看好的棋手。 一盘棋聚了这么多人观战,比赛开赛3天来着是第一次。这3天天天都有游客来参观,更有一些当地棋迷不辞辛苦跑到现场来观战。很多人甚至准备好了纸笔,眼尖的看着哪有空隙就一溜儿跑到参赛棋手们身边要签名,也不管认不认识这些孩子——反正能够参加世界比赛的孩子,一定很了不得。 这里经常上杂志会被棋迷最有可能认出来的,就是李石这位九段杀手,赵石这位世界比赛的常客,还有陪同管理的国少教练之一,经常上围棋杂志讲解课程的缪江七段,三人吧。 下午一群人回去后,安自力就回了韩国。似乎输给肖子宇让他最是不能接受的事。宇轩笑道:这两人的冤家缘分算是结下了,估计以后有得戏看。几年后事实证明宇轩所言不假,肖子宇跟安自力后来还真成了围棋界公认的一对冤家对头。 余小桥这天晚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她在想自己明天的对手——肖子宇。 这次世青赛对肖子宇的重要性,余小桥一定知道的。这是肖子宇一次很好的机会,一次可以得到肖子宇家人认同的机会。 余小桥当然知道失去家人的痛苦,被家人所排斥的痛苦。她将心比心,知道这种痛苦觉得不亚于哪一天自己突然失去了自己的老师,或者自己的老师突然将自己排斥在外……所言余小桥在想肖子宇。 她知道,肖子宇今天下得如此激动和猛烈,肯定不单单是因为他跟安自力那点破事,而是肖子宇真的很需要这个冠军,非常需要这次的成绩。 突然余小桥觉得自己也真跟肖子宇有点孽缘:两次肖子宇最重视,最不能接受失败的比赛,都是由自己来当那个冤大头。 今天的比赛,对于中国棋手来说可谓愁云惨淡,本来经过前几天比赛,中国居然就只有周炎一人淘汰,算得上天大的好消息,可这也就导致了这一天,中国棋手两两相对厮杀的局面——余小桥对肖子宇,宇轩对上了赵石。 而剩下的罗兵,也对上了卫冕了好几次世青赛是冠军,李石六段。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中国这五位棋手这一天刷下来,就五减三剩两了。 肖子宇和余小桥从早上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在外人看来这是情有可原,毕竟好友之间的对决谁都觉得很别扭。但只有余小桥和肖子宇两人知道,他们太了解对方,根本不用太多的语言。 有什么,一会儿对战之时,棋盘上手谈! “没想到,我们还是碰上了。”肖子宇似乎很轻松地一笑:“不过,这只不过是开始。” 余小桥默然,这的确只是一个开始。随着他们的棋力提高,会越来越频繁地在一些大型比赛中碰头。如果想要永远不碰头,除非其中一方离开了围棋界,或者永远出不了各大比赛的预选。 “我会全力以赴的,肖子宇。”余小桥一字一顿道:“绝对。” 肖子宇平静地看着余小桥:“我也是,绝对要赢。” 围棋的棋盘上,只存在对立和劲敌,绝不存在同盟和朋友。肖子宇扯着嘴角笑:呵,这个只有胜负的游戏…… 肖子宇从第一天比赛开始运气就很好,他一直猜到黑棋,也一直赢到现在。老头似乎都很眷顾他,他这台计算机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过任何故障。 今天的猜子他依然是先手执黑,可是能不能过了这一关……他抬头看看余小桥,也许这一关比前头机关难上数倍。 余小桥是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手下留情的。当然肖子宇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对手的手下留情而赢棋。只不过他很清楚对方十分了解他的棋,就像自己十分了解对方的棋一样。所以这一场战是硬战。绝对不能出意外。 黑棋的中国流下法实在难不倒余小桥,因为余小桥对中国流的布局实在已经熟悉到研究出了一套可以针对中国流的下法。当然,中国流并不是什么新布局,针对他的下法不是没有,但到现在还有棋手在用,也就表示这个布局的克星还没有被开发出来。 但至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整个棋界一执黑子就用中国流,可想当时这个布局的杀伤力何其强悍。这也是为什么让子会从二又四分之三子变成后来的三又四分之一子。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当时中国流的流行让围棋界看到黑棋先行更多更大的优势,所以除了日本棋院,中韩两国带动世界围棋界提高了让子,增加黑棋的负担。 当然,就算现在让子变成三又四分之三,很多人也认为黑棋并不吃亏。因为随着围棋的发展,黑棋先行的优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所以现在棋手们依旧喜欢持黑子。 余小桥并没有行出一般针对中国流布局的下法,而是下出了在肖子宇看来是新招的对应手段。 看着肖子宇陷入长时间思考,作为穿越者的余小桥摇头:这个世界对于一些布局的研究实在赶不上另一个世界,本来想顺其自然,但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东西如实告之给他们……也算对这个世界的围棋界的发展产生了一定推动□□。 余小桥在想如果是上辈子,这一手棋哪怕业余棋手来应,也会很快下出来。毕竟上一世来说,余小桥的这一招对应的手段也不过是常见的应手而已。但对于肖子宇却是一招新手。这是余小桥感叹的原因,这些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余小桥只是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就继续认真地看着棋盘。 肖子宇思考了很久,然后落子到不算错误的地方。对,在余小桥看来,不算错误,但也非最好的一手。也许余小桥也不知道最好的一手在哪,但余小桥至少知道比肖子宇这招棋更好的招数。 余小桥很快就落了子。 布局,白棋明显的领先。 不过到了中盘,余小桥就因为没有算过黑棋,自己不仅丢掉了一个大约5子的大官子,还落了后手。 肖子宇不是一个安分的主,余小桥并没有忘记这家伙的外号叫小电脑。果然,黑棋利用先行开始攻击,一阵激战下来,棋盘顿时混乱起来。 从肖子宇那当头一镇开始,余小桥就知道混战不可避免了。不过混乱到这个地步双方都没有想到。看着中腹黑棋被封住的棋子,还有上边白棋围空不成,肖子宇和余小桥都开始放缓了行棋节奏——围棋就是这样,棋盘上越是激战,操作盘面的两位棋手就越是不能够冲动。 越是激动,越不能冲动,围棋有时候很磨人。 到中后盘,局面很混乱,似乎双方……打平。 的确是不相上下的棋局。棋面很乱,但必须算清楚。只有算清楚各种枝节,才能继续走下去。如果你比对方少算一环,对方比你看得更远,那么对不起,这盘去也许会被瞬间翻盘。 面对肖子宇下这样的棋,余小桥走得也很苦,但不管怎么说,这几十几步走下来,余小桥至少没有让肖子宇抓到任何把柄。 肖子宇摇摇头,看来想要抓余小桥的把柄,的确十分困难。擅长抓别人把柄的人首先必须要学会将自己的把柄给藏起来。 余小桥看着自己被围住的两颗棋子,眼神就聚焦在那两颗棋子上,仿佛要将其盯出一个洞。当然,在外人看来余小桥就好像是盯着棋盘一动不动地思考。 余小桥有种感觉:这两颗棋子就算是废子,也一定有什么作用。从一开始那样的感觉就一直存在。余小桥的棋感是很敏锐的,她觉得有问题,就干脆停下来思考。反正自己保留时间比对方多,她不介意浪费一点时间去思考。 在肖子宇看来,余小桥好像停在一个很简单的地方。难到白棋都那样了,还想入侵?开什么玩笑!不怕死在里面吗?又在哪里去寻找突破口? 余小桥不是不怕死,她是不怕输。也不能说她不怕输,任何人都会害怕输棋。但对于余小桥来说,下围棋,赢棋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这一点导致了余小桥的个性:爱拼! 白棋的确找对了入侵的门路,下手托,利用两颗废子,直接入侵到了黑棋内部。肖子宇的脸一下子白了起来。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白棋入侵进来并不是结束,只是一招投子,一个决意:这颗棋子,分出胜负。 太过冒险的行动,但余小桥还是做了,而且还是在肖子宇刻意避免的前提下妙招利用弃子而找到门路。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围剿和反围剿。当然,职业棋手的对决不会局限于地域,于是整盘棋的局面以这块地为中心动了起来。 肖子宇的计算的确很强,与肖子宇杀棋,显然会很不讨好。可惜下围棋不是单纯地杀棋,而是通过杀棋等手段‘围’地。就算杀棋是最常用,最重要的手段,但也绝对不能代表‘围’棋。 所以当双方杀得战火四起的时候,当双方的战场范围影响开始牵动全局的时候,当黑棋占稳了左角而白棋逐渐形成一定外势之时,余小桥眼睛微微一亮,然后夹起棋子靠进了黑棋三线。 肖子宇想都不用像,必须扳出来!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没得选择,必须扳!绝对不能让白子搭进去! 余小桥嘴角一歪,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夹起棋子断!然后黑白双方皆长,后双方紧气。肖子宇觉得奇怪,黑棋的气比白棋多,这简直随便一个初学者都能数得出来,为什么余小桥还要…… 不对,有种危机感。肖子宇摇摇头,继续看大盘。 这次,他看的终于不再是局面,而是大盘。计算的也不是局部,而是全盘。 这一看不要紧,看下来还真将肖子宇吓得半死——如果再跟对方走下去,也许能够吃到白棋那三颗棋子,但绝对中间这条大龙会被白棋右边的外势与上面的势力所包围。白棋右边已经做够了两只眼,是条活透了的龙,跟自己这边这条还没活透的大龙扭打,结果想都不用想。 连忙停下,补眼。 余小桥在心里叹了口气,然觉颇为兴奋:肖子宇的确很强,能够这么快的反应过来。 虽然余小桥最终的目的没有达到,但这一手下来也削掉黑棋不少的地。 余小桥这次能够将算到连肖子宇都没有算到的棋,一是因为肖子宇虽然计算颇强,但大局观的确比不上余小桥。二便是因为他怕输棋。 因为这场比赛对他太重要,所以他下得太过谨慎。所以才会不自觉地避开了一些危险下法的可能性。 白棋领先后,就再没给黑棋任何翻盘的机会。余小桥的官子在韩国一段时间,已经成长了很多,面对肖子宇的时候,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对方动一刀西一刀地销掉不少。毕竟,韩国是一个喜欢打硬仗的地方,没有过硬的棋力和手腕,在那里是存活不下来的。 “……”肖子宇抓起棋盖里的吃子,丢在了盘面上,棋子跟棋盘碰出清脆的声音。余小桥知道肖子宇很难过,因为他收拾好棋子后甚至没有跟余小桥说过一句话。 余小桥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知道这盘棋队肖子宇的意义多么重大。这是他赢回家人理解的重要筹码,而自己则将这筹码毫不犹豫地从好友手上赢了过来。 围棋……是不是真的必须要那么残酷? 不要想,不要想。余小桥摇摇头,顿时觉得好笑:如果围棋不残酷,那它还叫围棋吗? 收拾好棋子后,余小桥转身,才发现宇轩站在自己身后。 余小桥突然想宇轩今天的对手是赵石。赵石的实力余小桥见识过,那还是在北斗杯之前,赵石以一个领队的身份分别与余小桥跟肖子宇下了一盘棋。 那盘棋,让余小桥记住了赵石拥有怎样的实力。 余小桥转过身,她看着宇轩,她觉得宇轩的实力应该不是赵石的对手才对。但她还是轻声问道:“怎么样?” 余小桥没有忘记,自己下一场半决赛的对手,便是从赵石和宇轩两人中决出。 但接下来宇轩的话却出乎了余小桥的预料——宇轩嘴角一歪,微微一笑:“我赢了,你明天的对手就是我!” 余小桥看着宇轩,自己半决赛的对手,同时,也是力斩赵石的黑马。 这一届世青赛举行到今天,终于打破一盘死水的局面,爆出了第一个冷门! 76、代价 余小桥做了个梦,梦见了自己以前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围棋的时候,手指划过19路的棋盘,凉冰冰的,把脸贴在上面,好舒服的感觉。 [对围棋有兴趣?对于女孩子还说,很少见啊,要学学看吗?你会迷上它的。] 自己的舅舅,一个靠下彩棋为生活主要来源的人,在生活上,一定程度地来说,是一个失败者。但余小桥不能否认,把自己带进围棋殿堂的人,就是那个人。 [我希望,有一位棋下得很好很好的人,来教我下围棋,他不会逼着我去棋馆赌棋,闻难闻的烟味,也不会因为下输了棋就一顿打骂,我希望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我希望那个人的棋德和棋品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啊……是梦。”余小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没在自己的寝室,赶紧坐了起来。 “小桥啊,你也真能睡呢,现在都10点了,还好你今天没比赛。”王星从书房走出来:“早餐我放在冰箱里了,自己热热吃吧,知道怎么用微波炉吗?” “恩。”余小桥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做了以前的梦。真是麻烦啊!看来老天公平得比较残酷呢,让自己延续了上辈子围棋的同时,还要自己承受上辈子的记忆吗? 颠倒的时间,倒错的记忆,真实的梦境,美好的梦想。交错在一起的,就是犹如蜘蛛丝般的纠缠。余小桥感觉到那份情感在伤害自己,狠狠的伤害自己。她也知道每一次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都会害怕,会迷惑,会让人想闭上眼睛。 以前最喜欢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真实的自己,给自己最真实的鼓励。而现在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都要问一问:你是谁? 不太好的梦境,真实得令人神经交错。好不容易转移的注意力被一个梦给轻轻地勾了回来。看来,自己就真的只有在对着棋盘的时候,才能暂时遗忘一切。 两三下把一个鸡蛋塞进嘴里,余小桥对王星说:“老师,能跟我下一盘吗?现在就下!” 被让两子的黑棋到了最后好比讽刺一般地被白棋全盘断成了2个部分,王星的棋大局观好得令人感叹,余小桥的棋被动地被领着全盘跑,直到白棋最后的消劫,黑棋怎么看就怎么个死法。 虽然输了棋,但余小桥却轻松了很多。对于余小桥来说,只要能下棋,就是一种乐趣。 曾经在一篇围棋杂志上看过:围棋的水平是——高有高的味道,低有低的味道,越高越有味道。而对于它的输赢则——赢有赢的乐趣,输有输的乐趣,越赢越有乐趣。 虽然赢棋比输棋更有乐趣,但并不代表了输棋就毫无乐趣。品味围棋的乐趣跟棋品是一样的,与棋艺的高低无关,只要真正喜欢上了,那么就是你再下得一手臭棋,一样能乐于其中,感受到它无限的艺术魅力。 在围棋中,而且每个棋子发挥在19道纹路上的价值都是平等的,没有哪一颗棋子落下去就拥有别的棋子2倍价值的特权。从它的实质意义上来说,围棋是自由、平等的象征。 但围棋洒给人们的快乐,也是最平等的。无论雅俗尊卑,无论男女老幼,只要你有缘与其相会,那份快乐就等于与其同享。 “没棋了……”余小桥淡定地收起了棋子:“谢谢您,王星老师。” 看着余小桥那太过沉稳的表情,王星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徒弟,恐怕存在的问题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不要太勉强。”王星不知道怎么的,轻轻地就说了这个几个字。 “您说什么?”余小桥似乎听见王星的声音,但由于太小,没听得清楚。 “不要太勉强。”这回王星的声音大了些,余小桥听清了。也听见了语言中的疲惫。 抬头看着王星凹陷得厉害的眼睛,余小桥感到一阵地难受——老师一定很忙,而且应对的事也一定很多,自己不应该这么任性的:“师傅,您休息一下吧!”余小桥劝道:“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王星笑了:“这样的台词李严院长每天也会对着我说好几遍,我可不希望被你这个小管家再唠叨拉……我希望自己找的是一个能令我引以为豪的弟子,而不是一个小管家!” “……”不要太勉强,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给你的。余小桥心里有点压抑,自己不能再给老师添麻烦了。 “对了,小桥,一会去看看纹评直播,日本古老的头衔——本因坊战的争夺,怎么样?进藤七段的棋,在某一个风格上跟你的比较相似。”收拾着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书籍,王星说道。 “好啊,很久没看见直播了。”余小桥突然抬起头问道:“为什么那个进藤光不是九段,杨海老师以前说过,他多次打进决赛,要那样的话,按照我们的积分标准,不是早就该……日本那边难道还在用升段赛制来进行升段的吗?” “那么,小桥认为升段赛制好不好。”王星笑着问。 “不好。”早在上辈子就清楚了然地知道了升段赛弊端的余小桥斩钉截铁地回答:“一点都不好,不,应该是说没有一点是好的!” 听着余小桥近乎重复的回答,王星笑了:“现在的你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该做的就是盯着棋盘给我老老实实地下棋。” “请老师放心,我在下棋的时候最老实了。”余小桥调皮地行了个军礼。 “走吧,到你的伯乐家里去看。” “我的‘伯乐’?”余小桥不解地问:“谁啊?” 王星转过头撑着下巴道:“杨海啊,是他发现了你吧?” “呵呵……是哦……”干巴巴地笑了2句的余小桥,就开始一声不响地跟在自己老师的身后。 “杨海,开门……这家伙,不会还没起来吧?”王星站在门外按了大约3分钟的门玲,但眼前的大门是纹丝不动。 “哎呀,王星啊,不好意思,我刚才出去买了点东西。”站在走廊上的杨海提着2包塑料袋,正向这边走来。 “我还以为你还没起来呢,你小子叫我来你家,却自己跑出去卖东西!”王星看着杨海打开门,顺口抱怨了好友2句。 杨海把手中的塑料袋提了提:“我这不是知道小桥要来,出去买些零食和饮料嘛……你要不?” 王星突然想起余小桥昨天‘孝敬’他的那几罐甜得发腻、号称‘茶’类的饮料,突然打了个哆嗦:“我不要,拿开点!” 杨海疑惑:我又没放毒,有必要做出如此反映吗? 刚打开电视机,门铃就符合节奏地响了起来。余小桥会意地站起来打开门,只见肖子宇站在门外正冲着她‘傻笑’——一看就知道笑得很勉强的‘傻笑’。 强忍住笑,余小桥转过头:“杨海老师,您的徒弟来了!” 肖子宇别别扭扭地走到屋子里,颇为腼腆地跟王星问了好后,就站到杨海身后当起了‘保镖’ “你坐下来吧,棋盘一共四面,正好我们‘三缺一’”王星好心地用玩笑的口气让他坐了下来后,对着杨海道:“你这人什么意思,对徒弟也太冷淡了吧?” “不管老师的事……是我骗了他……”肖子宇开口说道:“我的家人根本一点都不支持我,但我为了能有一个好老师,就骗了老师说家里的人都十分地支持我……是我的错……”肖子宇脸红了红。 “子宇啊,瞒着家里的人跑到北京来参加定段赛,说实话,我也比较欣赏你的个性,而你的棋也相当不错,我应该说,没有什么理由不收你。但如果你的家人到最后都坚决反对的话,我还是要考虑他们的意愿,毕竟你还没成年,监护人就有相当的权利来决定你能不能留在这里。”杨海的话让在场的人情绪都有点低落,余小桥没想到肖子宇面临的困难如此之多。 …… “老师你放心吧,家里的人昨天跟我通了一个电话,他们不会反对我了。”肖子宇低着头说道。 余小桥听到这话,无疑地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恭喜几句肖子宇终于得到家人的认同的时候,突然发现肖子宇神色不对…… “肖子宇,你说的家里的人不再反对你,那么他们是不是就开始支持你?”余小桥小心翼翼地问道。 肖子宇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让余小桥感到一阵揪心的话:“他们说,我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他们不管我了。” 77、123章:旁观者清 “哼!”随着一声闷哼,韩国天目道场二楼直播室里的桌子被猛拍发出更大的声响,带动桌面上的茶杯和茶盖都轻微地跳了下舞。 “呵呵。”目送韩国围棋界前任国手安自得九段怒气冲冲地离开,高永夏笑着稳了稳茶杯,端起来抿了一口。 皱眉,他实在不了解这么苦的味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 “永夏!”直播室的门被推开,洪秀英无奈地看着好友:“刚才看见安自得前辈……很急地走了。”洪秀英顿了下,他看见直播室还有其他人。虽然金诸储不是外人,但怎么也得给安自得前辈留点面子不是?人家好歹也是前任国手。 更何况高永夏也要在金诸储面前维持一下师父的形象不是? 于是洪秀英那句:‘刚才看见安自得前辈像野人一般横冲直撞还差点撞到墙角边的盆景,是不是你刺激了人家’而改成了‘刚才看见安自得前辈……很急地走了’ 他不知道,安自得的面子早就被高永夏给败得干干净净,而高永夏更是从来就不会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哦……刚才跟前辈打了个赌,他赌输了。”高永夏倒是很不在乎地挑眉。 洪秀英才不信一个普通的打赌会让安自得那样失态,人家毕竟也是一流高手,曾经也站在顶端过……而刚才的安自得,洪秀英完全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一个所谓一流高手应该有的克制和稳重。 “那你跟他赌了什么?” “赌赵石和宇轩谁会赢。”高永夏笑得很狭隘:“结果我赢了,可怜的前辈从一开始就没赢过我,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哎……”洪秀英长叹。高永夏这几天果然还是不对劲,以前他虽然高傲也至少有个分寸不会太过得罪前辈,而这几天……虽然这家伙表面什么事都没有…… 洪秀英叹道:“赌注是什么?” 高永夏挑挑眉:“帮我应付下个月的一些‘工作’。” “下个月……”洪秀英顿时心惊:“不会是?……” 等到高永夏点头确定后,洪秀英只能对前韩国国手表示最真挚的同情,毕竟谁去面对那么一群刁难的政客,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顿时洪秀英觉得刚才安自得只是横冲直撞差点将盆景撞倒的表现已经十分能够体现一位一流棋手的克制和稳重。 祝你好运,前辈。那些政客似乎整个棋院除了永夏外,谁去都会被那一张张嘴给喷一身的口水回来。……其实高永夏去也不会成为那些口尖牙利的政客洗礼,但不管那些家伙怎么用尽脑汁去编绘那些攻击的语言,高永夏永远都是一副狭隘的微笑,甚至还带着一点点高高在上的轻蔑,不会激动也不会反击,只是那样笑着看着他们。 似乎那些语言全是一群信徒在赞美他们伟大的救世主。所以挫败后的政客们再也不会没事将口水喷向高永夏了。 这些事连高永夏最要好的朋友洪秀英都不知道,洪秀英只知道跟那群人呆一个月,绝对会神经错乱。 洪秀英开始为安自得九段低头默哀。 “对了。”洪秀英回过神:“那最后谁赢了,赵石吧。” “不是,是宇轩。”高永夏又皱着眉头抿了口茶。 洪秀英倒是见怪不怪,毕竟再在这个圈子呆这么久,再比这再冷的冷门都遇到过。他只是耸了耸肩:“你的直觉还真准,敢用那么狠的赌注去下在那小子身上。是相信你自己的直觉多一些还是……?” 高永夏嘴巴抿成一条线,然后嘴角一勾:“都不是。” ……那个孩子,是孔老晚年教导的最后一个人。虽然只有一个月,但毕竟也……果然自己是相信孔老多一些。 高永夏这句话只能吞到肚子里,再次抿了口孔老最喜欢的苦丁茶。 啧,真苦。 “洪秀英前辈。”金诸储一路小跑追上洪秀英:“那个人……最近有点怪。” 洪秀英点点头,高永夏最近的确有点怪。但他可不敢将高永夏将自己关起来的事告诉别人,洪秀英只得板起脸道:“你得叫他老师,你得学会尊重!” “尊重他!别开玩笑了!”金诸储跳起来叫道:“他连一次都没有认真地教我!他那样恶劣只会整人的家伙,谁会尊重他!” 洪秀英瞧着金诸储在自己眼前发泄够了,冷冷说道:“但他有拜托李安内老师认真教导你!” 这混小子,不关心跑来找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永夏也是,就那么讨厌别人尊重自己吗?非得搞得自己的学生见了自己像见鬼一样才甘心。 高永夏那混蛋,谁跟你是朋友谁倒八辈子霉!越想洪秀英就越火大:“以后别为了这样低级的事找我!”说罢转身离开,留给金诸储一个愤怒的后脑勺。 余小桥看着眼前的宇轩,她又不可控制地想到仙晓寒。不是余小桥愿意去想,而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剧情,让余小桥不得不去想。 上次,仙晓寒跟现在的宇轩一样,也是爆了冷门,闯出来的黑马;最后,仙晓寒最终赢了拼尽全力的余小桥。 ……上次,仙晓寒离开了围棋界…… 这次……想起肖子宇昨晚敲开自己的门,那样认真地对自己说:‘加油。’ 余小桥抬头看着宇轩:“开始吧。” 我不会输了。 不要再输了! “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能够下到现在!”国少队教练缪江叹道。 “留到现在的孩子,是全世界前四强啊!真了不起!”年轻记者举起照相机,咔嚓咔嚓多拍了几张——作为围棋专栏记者他很清楚,一旦开始比赛,就不能够再拍照了。这是围棋界的规矩,谁都不能违抗。 “哎……那个孩子……”年老的记者看着李石,也举起照相机拍了几张,然后放下手中的相机说道:“那孩子跟那孩子真像啊!也是11岁就……” 老记者说的那孩子跟那孩子,指的是11岁第一次参加比赛路走到四强的余小桥和11岁第一次参加世青赛开始就获得冠军的李石。 这次的世青赛,会不会又是一个11岁的神话诞生呢? 谁都不知道。 不过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余小桥能够拿下这个冠军,那么她将续李石第二个在11岁就晋级世界一流棋手之列。 年老的记者摇了摇头,苦笑:“现在的孩子真了不起……不过11岁就能晋级一流棋手的神话……还是只有一个比较不会打击到我们这些老头子哟~” 老记者风趣的语气引得一些靠得较近的旁观者轻笑,大家都不认为余小桥可以撼动李石卫冕的宝座。比起余小桥,更多的人比较关注宇轩——这个战胜赵石闯进四强的黑马。 也许之前关注余小桥,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年龄与李石第一次获得世青赛冠军的年龄有所巧合而已吧。 …… “高永夏前辈,你怎么又跑到直播室了,徐彰元老师叫我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那边的围棋聚会,今天正好周末。”韩国天目道场的棋手们这几发现天要找他们的第一人比以前容易很多,因为这几天高永夏一般都呆在直播室里。 高永夏看着刚推开门就开始说话的安自力——就好像笃定自己一定在这里一样……他开始觉得自己明天该考虑要不要再换一个地方呆比较合适,虽然他很清楚为什么这个平时鸟不拉屎的旧直播室为什么这几天会这么热闹。 站起来,对着安自力摆摆手:“我去研究院指导指导,别跟来,我对你们周末的party没兴趣。” 安自力第一次在白天就将那张似乎永远睡不醒的眼睛瞪得比晚上还有精神,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很久没掏耳垢了,所以出现了幻听:高永夏去研究院?那个高永夏居然会去研究院?那个傲娇得不得了的高永夏居然用还算正常的语气说去指导指导? 安自力觉得这事情十分诡异,你能够想象像高永夏那样的韩国第一人,跑到一群研究生身边飘来飘去,温和地对其‘指导指导’吗? 天知道也许这位韩国第一人反常的举动会吓坏多少研究院的孩子们! 或者说眼前的人其实是中国那个温和的第一人王星?只不过最近玩上了cos?然后角色扮演成韩国这位放荡不逊的第一人去一群还未成为职业棋手的孩子们身边教学? 上帝的内裤!我在想什么!安自力摇了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了出去,然后自言自语道:“原来最近那些流言蜚语的真的,高永夏去了趟中国失恋了?天,我要膜拜中国的美女们!” 金诸储这天很放心地坐在地上跟几位以前的研究生好友聊天,聊电玩,聊八卦,最后聊到金诸储的便宜老师高永夏身上。 金诸储坐在中间就像个大哥,其实以他的实力也的确算得上在一群研究生中排老大。只见金诸储嘴巴飞快地翻动着,数落着自己老师高永夏的种种不是:高傲,狂妄,小气,别扭,闷骚…… 研究生们开始还可以理解,毕竟高永夏的高傲和狂妄是出了名的。至于小气,有部分人就不理解了,不过想想,自己又没怎么接触过人家第一人,人家徒弟都这样说了,说不定韩国的第一人还真是小气鬼呢!其实高永夏并不小气,只不过很喜欢找借口惩罚金诸储而已。所以在金诸储眼中,高永夏就是一个别人迟到一分钟也要人家做50道死活的小气鬼! 但接下来,别扭和闷骚,研究生们就觉得是金诸储胡说八道了。 于是一位研究生打断他们老大的滔滔不绝,不解道:“金诸储前辈,就算高永夏老师对你管教严厉点,也不要随便污蔑人家啊。” “对啊,高永夏老师才不闷骚呢!” “也不别扭!” “没错……” 金诸储心里郁闷,才不是污蔑!自己明明累得要死,还一脸不在乎的笨蛋,不是别扭,不是闷骚吗?金诸储顿时怒道:“反了!谁是老大!” 这一声他是用吼出来的,威力颇大,顿时周围没了声音。 金诸储得意,果然自己还是很有威信的。 “老,老……大”一个研究生拉了拉正得意洋洋的金诸储。 “知道谁是老大就对了,不用多说!”金诸储大气地挥了挥手。 “不……不是……”另一个研究生眼睛都快直了。 金诸储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于是将沉浸在自我陶醉的思维微微拉回了现实,然后转身一看—— 顿时金诸储就好像是掉进了油锅里的青蛙,‘膨——’地一声,真可谓是有多高蹦多高。 高永夏冷冷地看着站在金诸储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徒弟瞬间变脸的精彩表情。 “金诸储老大。”高永夏居然没有用他一贯的讽刺和坏笑,金诸储顿时觉得自己跌进了地狱,立刻来了个立正:“老师好!对不起!”说完,一股烟地冲了出去。 一群研究生很多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高永夏本人,顿时对高永夏崇拜得五体投地:才五个字,一句话,就让他们的老大闻风丧胆,够牛! 金诸储跑出来才发现高永夏居然没有跟出来,等了十几分钟后才确定自己居然没有受罚!老头,你开眼了吗……对不,是那家伙被掉包了吗? “高永夏!”洪秀英终于找到在天目道场乱逛了一天的好友。这家伙也不想想,以他在围棋界的名气居然跑到一楼的露天围棋会场去到处走,这简直就好像一个移动的聚焦体,众多业余棋手的眼光都被这家伙从棋盘吸引到他身上了,他居然没感觉! “你就那么喜欢扮成被人参观的免费猴子吗?”洪秀英终于在一群人想到要签名之前将好友拉上了二楼。怒视道。 高永夏耸肩,什么都没说。 “下面全都是围棋爱好者!虽然不想承认,但你出现在一群围棋爱好者中间,绝对会引起不良好的轰动!我可以理解成你最新发明的恶作剧?”洪秀英继续咄咄逼人。 这次高永夏终于动了,他说:“秀英,你真有当保姆的天赋。” “孔老回国了。”高永夏终于在洪秀英发怒之前收起了他不可一世的表情:“孔老死了。” “不……我只想好好逛逛天目道场。”高永夏终于笑不出来了:“孔老从来没有好好逛过天目道场。” “再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洪秀英觉得高永夏那平时说尽风凉话的嘴巴这次总算吐出了足够让自己感到悲伤和震惊为一体的语言。 孔老死了? 孔老是高永夏的什么人?洪秀英不知道。不过高永夏曾经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没有孔老,就没有现在的高永夏。 洪秀英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好友,他突然觉得很愤怒,因为他觉得高永夏根本就没将自己当朋友!但刚捏起的拳头又松开。因为他又感到无限的悲哀,死去一个亲人的滋味是怎么样的,洪秀英想都不敢去想。 更何况,孔老是可以算得上是高永夏除了他姐姐外唯一的亲人。 也是他来到围棋界的引路人。 洪秀英终于知道为什么高永夏回国后就将自己关起来,而后连续几天整个人又怪怪的……这家伙,以为自己真的是钢铁铸造而成的吗?这样的大事自己关一个月就以为没事了?调节好了?顿时洪秀英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洪秀英气馁发现自己的确有点像这家伙的保姆。 “其实可以听你说话的人还有很多。”洪秀英反应过来后,开始勉强组织语言安慰好友:“很多人……其实一直都有很多人,只是你不愿意……” 洪秀英还在组织着大脑内预存不多的语言,因为他真的没想到高永夏需要有安慰的一天。 但他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急躁的声音打断了:“总算找到你了,小子,过来我有话说!” 只见围棋界著名伯乐李安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指着高永夏叫道:“小子,过来,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玩意!” 李安内虽然棋并不是顶好,但他只要教过的徒弟出来全部都是一流棋手,只凭这点,他就在韩国棋院享受着不亚于高永夏的待遇。 这个李安内只有发现新苗子才会这样激动。并且喜欢为老不尊地开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这个伯乐可是一个不好伺候的主,洪秀英知道高永夏拜托李安内照顾好金诸储的时候,可是被李安内刁难了不少要求。 要是平时,洪秀英只会笑着在旁边看着。但今天洪秀英一急,伸手拦了下:“前辈,高永夏他今天状态……” “我今天状态十分好,没什么大不了的。”高永夏摆摆手:“秀英,那件事已经过去1个月了。” 李安内听不懂高永夏说的什么意思,但洪秀英听懂了。高永夏是说:孔老去世的打击他一个月前承受过来了,现在根本没什么大碍。 放屁!洪秀英忍住了骂人的冲动:这几天这么反常,还没什么大碍? 顿顿脚,洪秀英只得也硬着头皮跟上去。 李安内显得很兴奋,他拉着高永夏带着洪秀英来到他的房间后,二话不说拿起摆棋子就开始摆谱。李安内的举动引起了洪秀英和高永夏的好奇:什么样的棋,才让李安内如此兴奋? 李安内边摆边道:“这是宇轩和余小桥两个小朋友在这次世青赛的半决赛棋谱。” “余小桥?”洪秀英有点惊讶,余小桥的水平他知道,就算进步再大,也不会让李安内这么兴奋吧?难道是另一位?宇轩?这个名字听都没有听过……不过能够打败赵石…… 高永夏微微皱眉:“这盘棋水平不高,我看不出什么有趣的地方。不过……余小桥的进步……” 相当快。 快得甚至让高永夏有种错觉:这孩子不久的将来会追上自己。 荒谬! 摇了摇头,高永夏皱着眉头:“你到底要我们看什么?” “对老人家真不尊重!”李安内停下来,然后笑嘻嘻地问道:“摆完前回答我一个问题。” “明明是自己为老不尊。”洪秀英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什么问题,说。”高永夏现在显然没有以前那么好的兴致来玩。 “你们猜,这盘棋,谁赢了?”李安内的脸笑得像只狐狸。 “宇轩。”洪秀英道。 盘面宇轩领先,而宇轩又是战胜了赵石的黑马……洪秀英觉得余小桥要入世青赛决赛,还是早了两年。 高永夏眯着眼睛许久,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李安内说道:“余小桥。” “余小桥会赢。” 78、本因坊决战 “直播开始了,看棋吧。”4个职业棋手围在棋盘四面,王星和杨海互持黑白子一人一手地摆了起来。 由于是网络上的同盘直播,所以大盘评解的森下九段那一口像机关枪般快速的日本本地语言还是让余小桥几人感到很头大。余小桥虽然以前也学过一段时间日语,但人家话一说快还是如同听天书。于是在场几个人都把目光飘在了杨海的身上——声音开给你一个人听啊?盯着杨海一身哆嗦,连忙静音掉电脑里的声音,还给了大家一个安静的世界后,尴尬地咳嗽一声:“恩,我们就看盘面吧。” 绪方十段现在在日本棋界是如日当天,一人身揽了3个头衔,只要在下个月的天元决赛中胜了天元头衔线持有者仓田厚,那么就几乎可以说是再续了塔矢行洋当年四连冠军的光环。 但就算绪方真的想四连冠,但似乎后辈的新锐棋手不怎么同意,这次7番棋进藤跟绪方前六盘三三比平,就看这最后一盘一锤定音,到底是新潮流进藤来势汹汹还是如日中天的绪方不动如山,全在这一局见分晓。 绪方是棋风厚实的人,往往凭借的都是超强的忍耐力和强大的观察力获得胜利。而进藤的棋颇有秀策的遗风,下棋思想丰富,行棋以简明见长,妙入精微。擅长故布疑阵,不战而屈人之兵。王星说余小桥的棋风在一定程度上跟进藤的比较相似,可能就是指如此吧,但进藤跟余小桥最大的不同就是余小桥的棋虽然也是简单,节奏快速,但行棋间十分有力,一旦全盘优于己方,那么一般就不会给对方翻盘的机会。余小桥的棋风偏重于以攻为守型,好比一个静观其变的猎人,不会轻易主动出击,但只要一出击必会给对方制造麻烦,只要对方一旦露出一点破绽,她就会毫不忧郁地攻下狠手。 王星从余小桥看出了超级胜负师的影子,十分有道理。 这致关重要的一盘,进藤光竟然一改风格,跟绪方用起的‘蘑’字决。 “这进藤是不是有问题啊?跟绪方比耐力,找死啊?”一个声音从余小桥身后冒起,只见辰旭一手托着下巴,难得一脸正经地说道。 “辰旭!你怎么跑进来的?”余小桥跟肖子宇第一次说话如此默契。 辰旭翻了个白眼:“我还想问是哪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不关门呢!” 辰旭此话一出,肖子宇大汗。 “那你怎么没声音啊?”余小桥嘀咕道。 “你下棋的时候,就算丢个手榴弹在你旁边,你也不见得会听见吧?”辰旭立刻反驳。 “好了,来了就快坐好,那边有根板凳,自己搬过来坐下吧。”杨海指了指墙角。 于是这样,棋盘前由三个人变成四个人再变为五个人,杨海的房间本来也不大,这下就变得更加拥挤起来。 这盘棋,绪方在第30手上思考了近一个小时,搞得辰旭气闷无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床边直打哈欠:“这个人搞什么嘛,是不是盯着棋盘上的棋子勾起了他是食欲,在考虑中午要不要吃黑白小馒头?或者被墙壁上那幅山水画给勾了魂,在考虑下次旅游的时候去富士山还是夏威夷海滩?” 余小桥瞪了辰旭一眼,你就不能安静点?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走得真够慢的,整个上午到现在还差十几分钟封盘,2人就只走了30来步棋,基本上棋子都没有过份的接触,更不会发生碰撞。难怪辰旭那家伙看得哈欠连连,差点就睡着了。 但没办法,这是直播,不可能给你快进。看直播,尤其是看围棋直播,没点耐心也不行啊! 肖子宇倒还看得仔细,一路下来不停地询问杨海和王星2位顶尖棋手的意见,听着2位棋手详细的解答和推算,也获益良多。而余小桥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将棋跟自己心中的所想作为参照,心中也颇为感悟。 “小桥,把你朋友叫起来吃午饭吧。”听了王星的话,余小桥连拉带扯的把正在跟周公下得不可乐呼的辰旭给拉回了现实中,一听到吃饭2个字,原本睡意连绵的人一下子变超级亚塞,精神奋亢地直奔食堂。余小桥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辰旭对‘吃’这个字,那么没有抵抗力。 “真不愧是老狂人的弟子,看人就7分像。”咋听王星突然来了个冷幽默,余小桥脚下一矮,走平路差点摔倒。 “那2个人下得也愣慢了,我看恐怕要成细棋。”吃饭的时候,辰旭倒来了精神,一直问个不停。 “不会,如果在平衡的状态下被进藤拖进了官子,基本上就可以说进藤已赢了6成了——他在官子上的失误率,比绪方要小得多。所以到中盘后,持白的绪方一定会占着自己中盘功力的深度而先发难。”不得不说王星就是好脾气啊,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帮辰旭讲解开来。 “难怪我师傅他老人家说,整个围棋界看那些酸不拉叽的人,就您王星老师他看得顺眼……”辰旭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实质性的杀气直面而来。 “呵呵肖子宇,你别那样看我嘛,我会害羞的!”辰旭话一落,感觉更冷了,连忙低头吃菜。哪知道他碗里的肉不异而飞。 肖子宇平板得像一条线的声音为他做了解答:“肉吃多了闷头,会影响你脑部供血,堵塞你的思维。” 看着辰旭转眼变机车的表情,肖子宇强忍住狂笑了冲动说:“所以就由我帮你解决吧,你只吃青菜豆腐就好了,瞧我这个朋友对你多好啊。” 辰旭摔倒在地。 王星笑着看了杨海一眼:你看,收个懂得维护老师的徒弟,还是有好处的嘛! 下午的盘面果然如王星所料,白棋瞄着黑棋连接相对薄弱的地方,严厉冲断。就看黑棋怎么应了,进藤思考片刻,没有理会自己孤棋的死活,而是对着白棋当头一镇,将5颗白子先咬进口袋里。 “弃子!这个进藤,还真敢弃啊,那边可是7个子的摸样啊!”肖子宇叫了起来。 “不,这样有道理。”杨海摆出几个变化:“他是弃子交换,下面还有尖出这一手,如果尖了出来,那么不仅将白棋的头给封了,要隐隐约约瞄着下面那一片白茫茫的大场。” “有道理……这个进藤家伙,大局观不错嘛,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辰旭说。可是,在场的没人会信他后半句话。继续关注比赛。 白棋当然不能入他所愿,于是在下面双间一跳,封杀了黑棋小尖的意图,同时还加强了下面本营的厚度,不失为一招一石2鸟的好棋。 这时候,2人落子的速度比上午快了许多,看得几个人应接不暇。很大的原因在于上午花了大量的时间,现在2人剩下的时间无多,就算是想仔细思考,时间也不允许。于是2人落子你来我往,跟上午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看得辰旭直说怀疑那2人是不是有间歇性落子精神症,快的时候愣快,慢的时候半天下不出个鸟儿来。 79、124章:决赛 “太好了!”日本一棋馆,左彬拿着报纸,兴奋地握拳。 “小子,什么好事这么兴奋?”边上一业余爱好者凑过来。 “没,没什么……”说罢,左彬将报纸揉成一团。开玩笑,这次世青赛日本全体止步八强,要是被眼前这个大叔看到了,说不准会想什么。 不过……左彬没想到余小桥那丫头居然会拼赢战胜了赵石的宇轩……虽然都是中国的棋手,但左彬还是更为余小桥感到高兴。 【很要好吗?你那那个余小桥?】 ‘小卡啊……我跟她算是朋友吧。’左彬对小卡的存在已经从惊秫到现在的习惯了。他偶尔也会跟小卡下下棋,或者带小卡去下下网络围棋。对于小卡,左彬开始很同情,现在由同情转为友情了。不得不说时间是最神奇的玩意,左彬也在感慨:居然能跟超自然的玩意成为好朋友。 【小彬,那盘棋……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是那个小妹妹会下出的……】 ‘小卡,你是在怀疑小桥?’左彬皱眉。 【不是怀疑,只不过是事实而已。余小桥的实力你我都很清楚,以她真正的实力,她会下出在整盘棋中显得那么凸出的妙手吗?你不觉得他的棋步里……有问题吗?】 左彬沉默了。 余小桥之前的一些棋谱,的确感觉有些棋招不像她自己下的,倒好像她身后有一个人指点……左彬被自己的想法吓一大跳,然后摇摇头对小卡正色道:‘小卡,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相信小桥,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为什么。】 ‘小卡,你跟她不是朋友,你不了解她。虽然我跟她接触的时间不长……这样说吧,小卡,她是棋疯子。她比任何人都爱围棋。围棋就是她的生命,她绝对不会讲自己的生命交到另一个人手中!’ 【如果有东西在她心中比围棋更重要呢?】 ‘以我的了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左彬叹了口气继续劝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小卡。而是我知道,余小桥是全世界最不可能去玷污一盘棋的家伙。’ 【……我知道了,小彬。抱歉。】 ‘没关心,你有那样的疑问,很正常。’ 卡斯普拉冷笑:真的不怀疑吗?一怀疑的种子埋下,心中的那丝丝疑惑,总会有发芽的一天。 余小桥……哼……不管到哪里,变成什么样子,自己一眼就能看出:只有她,才会下那样的棋。 围棋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随便抛弃给别人的承诺吗? 余小桥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闪过今天的那盘棋……到底自己还是用了啊……在求胜的欲望下,自己还是用了那一招……明明已经被警告过,那个东西少用为好。 果然做不到吗? 原来天赋真的可以带给自己……无穷无尽的烦恼。 …… “永夏,你当时是怎么知道余小桥会赢的。”洪秀英问道。 “很简单嘛……那丫头有一般人没有的能力。”高永夏的表情就好像在说那丫头有超能力一般。 洪秀英以为高永夏惯有地开玩笑,于是不满道:“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他也没那么悠闲,去管一群小子的胜负问题。 虽然那盘棋……余小桥中途下得很精彩。 高永夏只是摇摇头,心道:果然不可能百分之百控制自己啊,也难怪,面对胜负关头,谁不希望用尽全力去赢?手上有杀手锏却不用出来,所需要的定力不是一点半点呵…… 果然自己当时高看了余小桥那丫头的定力。 余小桥赢了半决赛进入决赛,所有她的朋友都为她高兴,但她自己却很不高兴。 在余小桥看来,对弈时候下出一招好棋得到的快感比胜利要多得多。余小桥在乎胜利,但她更在乎过程。 宇轩似乎也是同一类人,所有输棋的宇轩什么都没有说。比起肖子宇对这次比赛的执着,宇轩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好好享受最后的决赛。 余小桥狠狠地点了点头,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次精彩的半决赛。用别人的绝招赢棋的自己实在卑鄙,所有才惩罚她没有从中得到任何的快感吗? 余小桥一直都在要求别人:下好一盘对局。现在看来,余小桥真的觉得自己才是应该被要求的那一方。 于是这样,胡思乱想的余小桥怎么也睡不着。她开始坐起来,在脑子里摆着她跟宇轩的那一盘棋谱—— 从布局到中盘,从中盘到结束。从自己布下陷阱到被宇轩看破,自己的棋被对方反冲,自己踩到自己埋下地雷的那一刻……其实余小桥就很难控制地再次‘移花接木’了。 前段时间王星老师也指出过,这样的棋目前最好少下,至少得让自己拥有一定实力后才能去运用。 其实王星所想的就是——当余小桥拥有了与下出那些手筋棋手对等实力的时候,余小桥也就不会再依赖那些棋步了。那样的棋也再也无法影响余小桥棋风的形成。 真到那时候,当然是想怎么下就可以怎么下。 这道理就好比一个孩子拥有一个核武器,在那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前,如果擅自使用,在灭敌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余小桥坐在床上一晚上,脑子里全部都是自己跟宇轩的那一盘棋。这是余小桥意识到自己那可怕天赋之后,第一次明知故犯。 围棋可以‘巧布同型阵’却不可以‘移花接木’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余小桥拥有的那种能力,在围棋界来说简直都是逆天的——这简直打破世人对围棋的基本认知。 可惜逆天的能力不是好用的,这是双刃剑。 它会让使用它的人永远无法超越它的存在。使用别人的棋,跟cos别人的思路一样。也许现在在水平较低的比赛中可以如鱼得水,但它却限制着使用者的成长,让使用者最多不过也只能达到被cos那人的水平,而永远无法超越。 决赛这天,来了很多人。 余小桥,11岁第一次参加世青赛。 李石 ,11岁第一次参加世青赛获得冠军。 有着如此相似的孩子在比赛决赛中相遇了,这让很多棋迷兴奋,也让很多棋手关注。 可是,他们却也不同。 余小桥,11岁第一次参加世青赛打入决赛。 李石,14岁,连续三次卫冕世青赛冠军。 其实当宇轩淘汰赵石爆出这次世青赛第一个冷门后,很多人对第二个冷门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毕竟冷门不是随便就可以爆着玩的,黑马也不是人人可以当的。 余小桥战胜宇轩,并不算冷门,因为毕竟两人的实力在世人心中是半斤八两——哪怕宇轩前一天赢了赵石。 毕竟输赢不代表一切,没一个人敢说,宇轩赢了赵石,就等于他的水平高于赵石。 余小桥看着下面挤挤攘攘的人群,说得好听一点:热闹很多;说得难听一点:烦死人无厌! 棋手的比赛,最讨厌的就是喧哗。 不过余小桥还好,毕竟她是在最为喧哗的环境中学棋成长的。比起余小桥,李石似乎也很习惯这样的场面。 “反正一会儿比赛开始后,以我们的集中力,基本上下面的噪音不会造成多少影响。”李石耸肩:“不过,真吓我一跳,我以为这次比赛的决赛对手会是赵石。” 余小桥的嘴角抿得平平的,她看着李石。 14岁,六段,卫冕三届世青赛冠军,九段杀手。自己今天的对手。 “难怪高永夏当初眼睛都不眨地指定你当主将。”余小桥淡淡开口。 李石眨眨眼睛:“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连高永夏都刮目相看?” “他刮目相看?”余小桥想起那盘被击溃的棋,她摇摇头:“你的成绩的确很优秀,可成绩并不代表实力。我不认为高永夏会对你刮目相看……不过如果今天我比赛赢了你,也许他会对我刮目相看。” 李石听罢哈哈一笑:“赢了我就被刮目相看?你对我评价真高!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次比赛我在意的对手只有赵石,绝对不是你。” “就算你11岁下到这个水平的确令人感叹,可惜如果说我们两个水的水平更接近那个韩国第一人,绝对是我!我一定会比这次参加比赛的任何一个人,更早拿下他!” 余小桥看着李石:“原来你的目标,是高永夏。” 摇摇头,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她老师。 因为是她的老师首先给了她一个目标,然后高永夏再用残酷的手段让她明确了一段距离。 余小桥不想多说,多说无益:“要开始了,请不要手下留情。” 李石勾起嘴角:“如你所愿。” 两人声音很低,远处的人只看见两人友好地点头,然后猜棋,落子。 余小桥持黑先行。 李石善于杀攻,他的棋经常处于悬崖边,但却很少掉下去。李石跟很多韩国棋手的棋一样,喜欢冒险攻击,但由于他扭杀能力和计算能力高超,常可以化险为夷。不过这样的棋也有毛病,那就是沉闷。 这个世界的韩国棋手大多不喜欢专布局,虽然布局好坏直接影响到中盘战斗,但更多的人认为布局只是一个桥梁,关键决定权还是自己的战斗力。 布局是围棋初棋的开拓,可以是围棋最华丽,最唯美,最潇洒的阶段。可惜很多实战型战士不需要那样的华丽和唯美,包括以前业余出身的余小桥。 后来谭弈才说道,布局期间的华丽唯美和飘逸是牵动官子和中盘胜负的重要地基。也是围棋棋道的一个重要思想。 此后余小桥跟辰旭对局多了,才开始深刻了解布局的重要性。 李石的布局很沉闷,在他看来布局是一种过程,通往中盘的一个过程而已。他的布局一般干脆,直接,缺乏新颖。这样的棋,遇到棋路充满思想的余小桥,顿时让李石感到棋路不顺的错觉。 中盘的扭杀可以苦练,但新颖的构思却需要对围棋的理解。 而以余小桥对围棋的理解,还有对围棋的那只爱……全世界真找不出几个来。 开局黑棋首先打破了沉闷,但白棋的随机应变让余小桥感叹:对方不愧是世青赛冠军!面对大好的场地,白棋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棋子,并没有因为一时求贪得将子的距离拉大。看来李石是知道自己薄弱的环节的,能够不在这里惹是生非就尽量避免。 很成熟的心态,不像是一个14岁少年下的棋。 80、直语 这盘棋进藤下得很好,可谓一路领先,可惜就在大家都认为日本本因坊要换人的时候,居然给白棋专了空子——白棋弃出四字凭空打挤进黑棋领域,一阵争斗下来,白棋在最初弃子那里形成提四还一,逼迫黑棋自撞一口气,在黑角劫活。 最后比赛随着打入黑地那白子劫争的胜利而结束,进藤以一目半的微弱之差输给了绪方。 “怎么输了呢,明明形势那么好,真可惜了。”余小桥摆着棋,摇了摇头。 “姜还是老的辣啊,进藤那小子,还是嫩了点。”杨海在一旁说。 余小桥对着棋盘良久:“这盘棋说实话,进藤棋手他并没有犯错,我看来,他下得很好,而绪方先生他也并没有下出什么出乎意料的棋,为什么还会输?他输棋的毛病在哪里呢?” “但不犯错的棋并不是就能赢的棋,进藤的棋在你的眼里下得很好,但在我的眼里就比较软弱和无力。”杨海收起棋子,站起来:“好了,一会儿我找老李还有事,你们……” 王星站起来:“我们也该走了。” “啊~我也要走了,子宇,走,我们干2盘去!”辰旭站起来,一把拽着肖子宇往对局室跑去。 余小桥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傻,就好象自己的棋拿到一群初学者中,恐怕就没人能挑得出毛病;但拿到世界一流的顶级高手群里,那么就自己那点水平,就全身都是病。自己看进藤的棋,感觉他下得招招有道理,那时因为自己整体水平不如人家。那么杨海能看得出进藤的毛病,能指出更好的一步,说明他的水平至少不会比对方低。 若观弈,自觉招招道理者,说明对弈者高于观弈者。过了这段时间,连这个基本的道理都给忘了。在一片没有老虎的猴子林中骄傲起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自己就算在猴子中称了大王,也不过猴子的水平罢了。自己虽然认识了自己的骄傲,承认了满足于现状的虚荣心理,但却没有去有意识地改变它,在一盘一盘低水平的对局中赢了又怎么样?那样的棋就真的是能撑起自己的围棋吗? 围棋中没有绝对的弱点,只有相对的不足。余小桥想起曾经一个赢过他的人对她说过:‘你的官子水平也太臭了,居然没占到我一点便宜。’余小桥在输棋的伤心之余,并没有怎么体会那句话。现在想一想,那个人相对来说,最差劲的弱点就是官子,但对于当时余小桥的水平来说,他的官子一点都不弱。 自己如果说有毛病,那自然是浑身上下都有毛病。余小桥庆幸自己能想通,不用再去问自己老师那个尴尬的问题。 一个棋手如果大败后问另一个棋手,我的毛病在哪里?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你的棋,太差了! 现在长棋是关键,只有棋长了,长到不是[浑身上下都是病]了后,相对的问题才会浮现出来。 对于如王星、杨海等来说,现在余小桥的棋,太差了! “老师,我的棋,很差吗?”余小桥突然停下来问。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王星笑道:“不算差啊,小小年纪,下得很好。” “如果跟老师比呢?在老师眼里……以对手的观点看?”余小桥说。 王星沉默了一会,难得幽默地说:“你小子,翅膀都还没长齐呢,就想抢你老师的饭碗拉?” “不是……我很骄傲吗?”余小桥又问了个看起来跟前一个问题毫不着边际的问题。 “小桥,想当初我比你骄傲多了,那是成绩建立起来的骄傲,知道当我换了环境后,从领头羊变成了倒数,才感到好比当头一棒,呵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成绩很好的你会感觉得到,但我想说的是,那种骄傲人人都会有……一个人连续赢了3局可以暗自偷笑,连续赢了30局就可以自信膨胀。”王星说。 余小桥没想到王星会给自己打了这么一个比方,问道:“那么怎么能让自信膨胀的心情回复呢?” “哈哈,那好办,等他连输30局后,他一定会变回来!”王星笑了2声。 余小桥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不会是老师的亲身经历吧?? “小桥,你就在这里先看看,我还有事,一会记得好好吃饭。”王星带着余小桥走到对局室门口,交代待了几句,直接在门口转了个弯,消失在前面的拐角。 余小桥推门而入,辰旭和肖子宇的对局吸引了一大片人围观,毕竟他们两个最近成绩都不错。余小桥走了过去,见辰旭正对着稍微落后的形式,捧着脑袋计算着上边那个关键性的劫。见辰旭满额头冒汗,再看看盘面,估计这家伙被肖子宇拉进了对方最擅长的方向,要论计算,肖子宇可以说是在这一期中是最强的了。 辰旭趴在那里算了半天,劫材数来数去都不够,打输了这个关键性的劫,这棋也没什么戏唱了,辰旭把吃子倒在盘面,嘴里咕嘟了几声:“我输了。” 呵呵,这个辰旭,比以前有礼貌了,虽然看起来还很勉强,但输棋的时候至少肯开口说:‘我输了’而不是‘再来一盘!’ 肖子宇转过头:“小桥,你也来下吗?” “啊,小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辰旭才注意到余小桥站在肖子宇的背后。 “不了,你们继续吧,看辰旭也没放你走的打算啊。”肖子宇的集中力还真是一个麻烦,虽然在平时的对局中没问题了,但再不好好纠正,对以后的比赛很有影响啊! 肖子宇听余小桥这样一说,抬头看了看扯旭,只见对方正气势汹汹地瞪着他,顿时大汗,连忙把目光放在棋盘上不去看他。不用说,估计不连赢他2盘以上,辰旭是不会放人的。 可肖子宇跟辰旭下棋老是第一盘赢多,到了第二盘就老输,十分赋有戏剧性。 这时候,赵小佳走进对局室,看见余小桥在,于是直接走到她前面:“你有空吗?我们去下一盘吧!” 余小桥找不到理由拒绝,做为一个棋手,下棋就是天职。 赵小佳上手猜先,如愿地拿到黑棋。赵小佳在小圈子里有个一叫‘黑色杀手’的别号,这并不是乱叫的,而是赵小佳只要拿黑棋,基本上胜率为百分之一百,而且好战于中盘,总在行至中盘的时候,手筋妙手齐发,大败对手。 拿起棋子,利用先手优势,黑棋目外错小目布局。余小桥拿起白子,平淡地走了星错小目应对。 余小桥的布局,显得十分轻盈,让人总忍不住要打进来捞点便宜。余小桥看着这颗打进来的黑子,下一手外里扳住。 赵小佳看了看余小桥脸上简单的表情,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在四线打入她那片缺乏根基的白地,居然还敢扳进去。下一手,黑棋长,打算占着厚势掏空。白棋跟着长,黑棋飞,白棋挡,黑度、白接。一番交换下来,赵小佳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居然被白棋逼得弃子在二线度过,只胜一条尾巴逃回老家。而自己最多只占了一个便宜一子半的官子,而被迫弃掉的子至少也有5子的价值。 这时候,白棋托先飞压,瞄着中间一块,如果被白棋在这里给走厚,那么赵小佳在上面好不容易牺牲实角而做出的厚势价值就大大降低。于是急忙在中间补了一手,白间跳,黑棋怕白棋出头跟着跳,这时候余小桥拿起一颗白子,对着下面那片黑棋下尖! 赵小佳顿时慌了起来,经过中间的转换,她才发现,下面那片大场竟然没有活尽,而白棋那几棵子虽然看起来浮在空中,但都互有联络,隐约地有包围大龙势!急忙中,赵小佳把黑棋的断点接住,不能让白棋再冲进去,要不然自己右下角就完了! 但余小桥下一步却托先走了左边,那手棋赵小佳看了半天不懂,因为没有什么大的价值,仔细地算了遍,确定对左边没威胁后,也脱先占了打场。 但下一手,赵小佳的脸色瞬间就红到了耳根——白棋的意图并不是右下角或左边的地,而是白棋下面那一条由左而右的长龙! 赵小佳有黑色杀手之称,杀棋就是她所擅长的,但偏偏遇到了更加变态的余小桥。她的那些杀招在比她棋高一招的余小桥眼中就显得平平无奇。余小桥的大局观比赵小佳好了太多,准备得也十分充分。一阵拼杀下来,赵小佳看着整个片面实空不过50目,那条半死不活的大龙眼睛倒满多,就没几个真的,只要再走几手,那条长长的大龙就有被提到的危险。 不过在大龙被提掉之前,赵小佳把棋一推,认输了。 赵小佳的心态还是比较好,虽然眼睛红红的,但被小她好几岁的余小桥打得那么狼狈,没有哭也没有跑出去。把棋子收拾好后,她问了余小桥一个问题——‘我的棋,问题到底在哪里?’ 该怎么说呢?余小桥终于明白王星上次的为难了,但诚实的余小桥还是开了口,虽然很为难——‘你的棋,太差了。’ 赵小佳脸色变得犹如冬天的雪花,白得发冷。 81、125章:逆转 棋到中盘,余小桥先将下边留有味道的棋补了眼位。这就好像行战前的准备工作。李石肯定会跟她对战的,他们两个人都不可能下出风平浪静的局面。 李石眼睛一眯,行棋过百手后,却瞄上了黑棋上边的味道。 看着打入的棋子,余小桥脑中瞬间反应就该往下压。这是一步很简单的棋,也是本手。可是余小桥的手指刚夹起棋子,就感觉不妙—— 这是一种直觉,棋盘上棋手胜负的直觉。 余小桥放下棋子,思考。 余小桥在思考的时候一般都很投入,很冷静,很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 而李石则惯有地等待,开始把玩起手中的吃子。他也是一个习惯了等待的主,在一些底阶段的比赛中,大多时间都是被他的对手花去。 余小桥看着盘面,她皱眉思考……白棋主动帮自己将棋引到自己一起无法脱先补点的上边,那手棋既可以压住白棋的打入,又可以顺手往边发展而补干净黑棋淡薄的棋型。但是,为什么自己种有一种欠佳的感觉。 这手棋不坏,也不像对方故意引自己下出的棋——毕竟上边补好后,对白棋上边的阵营一点好处都没有。余小桥也联想不到这手棋可以撞厚对方的地方。 自己多虑了吗? 余小桥重新夹起棋子,压上。 手指将棋子放在棋盘上后,余小桥少有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压了上去。 在余小桥手指离开棋子的同时,李石嘴角的微笑瞬间变成了大笑,露出了不止八瓣的牙齿。 余小桥落子后,心却没有跟着放下。她看着对方伸出一只手指,在下边自己一开始补眼的位置点了点,一愣神,然后顿时差点站起来:遭了! 中计! 如果,当时……自己是做眼,李石的这个计谋除了能够帮自己补好上边的棋型,别无他用。 但现在……却被白棋逼着做生死之拼! 这样的棋,并不是对方从布局开始铺路的,而是进入中盘后,自己那手棋后,才看到的。 余小桥没想到,当时自己的补棋,会让对手有机可乘。 黑棋的那招补棋并没有下错,因为开战前的整型是十分重要的。补眼和做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余小桥选择了不眼,也就相当于扩展开了地的范围。 本来没有什么不同的。 但是,补眼只是补眼位,并不是活了眼。于是这快棋依旧是一块有味道的棋。 本来战场还那么大,有味道又怎么样?偏偏对方下一招的引诱太过自然,本就是本手,又是一石二鸟,还看不出能够给白地带来什么好处。 这样的棋,没有多少人能够抗拒得了。 只能说,李石看到了余小桥没有看到的棋路。这让李石很高兴。 李石对围棋快乐的定义是:对局时下出放对方感到意外的手筋,这是他最大的乐趣。 他经常说:最高兴的事?下棋的时候,偶尔下出很棒的棋路,那真是比赢棋舒服多了! 可若李石在对弈之时下出他认为很棒的棋招,那盘棋也就差不多可以拿下了。 李石抬头看看余小桥,见对方脸色惨白,就知道对方也已经看到棋路了。点点头,不错,反应很快。不愧是打进决赛的对手,应该拥有这样的实力。 果然,白棋消眼后,一路下来得到外势。毕竟黑棋不可能把角地交换给对方,因为黑方得到外势也没有用,只能与上边黑棋重复,看似很大,其实最后围成实空所得子数很少。用来攻击?笑话,白棋既然能够交换到实地,怎么可能有孤子让你去打?所谓左右无孤势既空。 既不能围空,有无法攻击,那样的外势黑棋根本不可能为此去交换边角的实地。 李石早就知道如此,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抢夺黑棋下边的地盘。 白棋的目的只不过是将下边的黑棋全部逼压在四线下活动,不给其以后跳出的空间。 一番交换下来,白棋的目的达到了。 余小桥的心跳开始缓慢,一种由上空突然落下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棋子被封,无法挪用,自己拿什么去拼? 冒然闯进去?白棋要是往后退,接下来又该怎么办?若是白棋不应战,自己打入的棋子将成为孤独漂浮没有根的‘漂移一族’。 难到这盘棋的终点,已经到了吗? 余小桥的眼睛飘到了右角边。 一直以来,计算型的棋手通常会犯‘思路窄,算得深’的毛病。比如肖子宇。余小桥遇到的棋手也大多要么大局观、‘虚路’良好的棋手,通常计算不行;而计算好的棋手,往往多半只顾局部无法顾全大局。 但李石,却在顾全大局的前提下,将自己的棋巧妙地算计的进去。 李石的棋虽然缺少‘轻灵’但不可否认,他的大局观和计算力都很强,一般计算型棋手思路窄的毛病,并不在他身上体现。 如果对方缺乏轻灵…… 余小桥看着全盘的局面,咬牙一试! 李石看对方靠上来的棋子,微微一愣。这倒不是因为这招棋下得很好,让他意外。恰恰相反,这手棋除了让盘面好看点以外,让李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只是单纯地整型码?为了美观?还真是有趣的棋招。 棋型的确是对弈战斗的基础,可并不足以影响胜负。 故意下出一些无理手扰乱视线吗?李石并不是没有遇到过那种棋。如果换一个业余棋手来,也许会被唬住,可惜李石不会。 冷静地判断这颗子的价值,然后退——没必要给你战斗的机会。这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退让,同时也是一招补棋。如果下手棋黑棋继续过分而为,那么李石会很有把握地将白棋拦杀于腹中! 但接下来,余小桥并没有像李石所想的那一扳进或者跳出。而是跑到中间大飞。 嘿,李石笑了:想要接棋?当然不可能让你如愿!白棋挡,断掉黑棋回家之路。之后黑长,白接。黑跳,白并。死死封住下边黑棋伸出的出口。 在白棋并后,余小桥立刻夹起棋子拍在棋盘上。 扳! 顿时形成眼位,黑棋长出的棋子也在白棋形成眼位的好点。也就是说,刚才那几招看似合理的过招,白棋走出来的那几步,看似眼位充足,却无法做成功一只眼! 李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预算错误! 原来余小桥一开始根本就不是要连棋,而是通过连起棋和弃子,打算冲掉自己的棋! 看似攻击右边,其实却在冲断上面和下边的白棋! 余小桥在全盘不利于自己的前提下,丢给了对方一个难题:你是先放行,还是先补棋? 若不放行,那么下一步就冲断你。若你先补断点,那么自己的棋将不再是笼中之鸟。 这是整盘,黑棋制造混乱求得生机的唯一正确顺序。要找到它,必须顾及全盘。虽然李石的大局观和计算力不错,但余小桥的大局观也不差。 李石脸色变了几变,然后勾起假笑:没想到那样的劣势下,还能让你寻找到一条出路。果然了不起。 这盘棋,混战再起。就用手中的棋子,来决出这一届的世青赛冠军! “棋谱出来了?”王星接到电话,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好,我接收。” 拿到传真过来的棋谱,王星一扫之前的担忧,笑了笑,然后对对居室里其他人说道:“128手后的棋谱传来了,虽然还未完……”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棋谱就被老疯子一把抓过:“小王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罗嗦,不要你接受,我自己看!” 看着风度全无的前辈,王星也只好摇了摇头。 北京的中国棋院,一干重量级的老家伙聚集在一起,就为了等今天世青赛决赛后的冠军诞生。 韩国已经连续拿了好几届了,这次决赛一个中国小棋手一个韩国卫冕冠军,大家都还算十分关心。 赵石被淘汰那天,李严作为院长可是黑了整整一天的脸。这倒不是因为他看不惯宇轩,而是因为那一天基本上留下来的中国选手都开始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两人。而胜下的两人居然又相对厮杀,直到只剩一人。 哎……李严叹气:要是顺序改改,让决赛由两位中国棋手对决多好啊!那自己这个院长可就真是高枕无忧了。 “小丫头了不起,居然看到了唯一的活路。这条路不好找啊!”杨海感叹。 “都下到这份上了,小丫头要敢输给那小子,回来看我不抽她的……”这是老疯子磨牙的声音。 王星一听急了:“喂,小桥是你徒弟还是我的徒弟啊?” “你急什么急,小王就是沉不住。你还当那老疯子真敢啊?”老狂人翘着个二郎腿,一边毫无形象地磕瓜子。 “好了,别吵。不管这盘棋胜负如何,这盘棋小桥下得很精彩,这是一张不亚于一流棋手对决的棋谱!”李严严肃道。 可惜这里大多都是老油条,李严对外只要脸一板就能得到的威慑性效果,在这群人面前毫无用处。 “嘿,小丫头的棋成长了,11岁的一流棋手……还是挺少见的。”谭弈终于直了直身子:“就看结局如何吧。” 82、国少选拔序幕 你的棋,太差了! 这句话,从赵小佳学棋到现在,有哪个人这么露骨地对着她说过?而且还是一个跟她同期,年龄比她还要小6岁的人口中说出来。赵小佳第一反映就是站了起来,指着余小桥把那句话在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可是棋盘上的棋局是最好的证明,就算不服气,她也没有实力说出口。 赵小佳的学棋环境可以用‘温室’两个字来概括了,从小到现在,她的一路走来的路上,被鲜花和掌声点缀得漂漂亮亮——从小到大的奖杯可以装满一个柜子。即使成为棋手,那个‘黑色杀手’的称号也丝毫动摇不了她的骄傲。太多的成功和过少的失败便让她形成了好胜的个性。如今被余小桥打击得如此体无完肤,使赵小佳有了裸站在北冰洋极地中的错觉。 没有实力就没有放狠话的权利,对方只有10岁,大家可以理解成‘童言无忌’,但就是因为‘童言’才更让赵小佳难受,因为余小桥说的,都是事实。 并没有多少人去责怪余小桥,因为余小桥有那个实力放出这样的话。 “你的话,我现在接着了,等你输给我的时候,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一拍桌子,一甩头,赵小佳嘴唇发抖地喊出一句话,消失在余小桥面前。 余小桥很奇怪,为什么同样一句话,自己体会到了,会感到庆幸和高兴,但说出来给赵小佳听,她却一脸的愤怒和委屈? 也许余小桥不知道,20岁以前就是该好好享受‘骄傲’的一段时光啊!20岁以后,大家都变得成熟起来;20岁以后,当大家接触的圈子大了起来以后,才会稳重起来。20岁以前,谁都不能剥夺人家建立在成绩上的骄傲;20岁以前,就是该好好享受‘天之轿子’的称号,20岁以前,都不存在谁被谁剥夺了光环;20岁之前,谁都不必去烦恼以后的事。 余小桥了解了,也剥夺了,最后还一头雾水。大家眼里,这个被杨海赏识,跟狂人谭弈学过棋,被王星收为弟子的小姑娘,就成为了最骄傲的那个人。但她有资本、有实力支撑着她的骄傲;于是羡慕的、嫉妒的、肯定的、不屑的……所以的目光聚集在一点,就是要赢余小桥。 这里汇聚的都是年轻的人,年轻的心是好强的,当好强的心找到了最近的目标,那么就成了动力。余小桥若是知道自己因为一盘棋、一句话而成了众矢之的,肯定会苦笑。 接下来几天,张玲感到整个寝室的气氛就好比低压空气——只要另外2个人同时在场,赵小佳一定是站起来抱着本书关门而走。 余小桥到觉得这跟以前没多大区别,反正这个‘棋疯子’只关心围棋上的事。在她眼里,只觉得赵小佳比以前更加努力了而已。 ‘棋疯子’不知道是那个人叫出来的别号,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还满贴切的称呼。不过,整个低段的循环圈子里,余小桥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不雅的外号。 低段圈的外号要流传到高段的世界去,需要的,是比现在好上100倍的成绩。 这一天,在王星家里,余小桥实在忍不住了,把当时她跟赵小佳的那件事告诉了王星:“……老师,为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她还那么不高兴?” 正在喝茶的王星差点被呛到,看着余小桥一脸的迷茫,心中暗暗打着主意,是不是该给这个小徒弟补习一下‘语言艺术’了? 再这样下去,能够想象眼前这个话不多,但一开口必惊死人的小家伙,以后也许会把那些记者给气得半死不活也说不定。 “对了,由于前段时间我发生了点事,没有参加这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学校方面叫我明天回去补考一下。”余小桥见王星没说话,于是又轻描淡写地说。 发生了一些事?普通的孩子会把那么惊心动魄的经历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给说出来吗?这个孩子到底是成熟还是幼稚啊!?王星有点郁闷地想。 “期末补考吗?什么时候?”王星问。 “恩,就是今天下午,老师,一会能提前去吃午饭吗?”余小桥说。 …… 看着一点没有紧张感的小徒弟,王星再次感叹到:这孩子到底是成熟还是幼稚啊…… 余小桥没紧张感是当然是,虽然落下了的半学期的课程,但小学生的试卷,还是难不倒有20年人生历程的余小桥。 回到学校,余小桥用最快的速度,不管对错地答完所有试卷,速度之快让在场的老师叹为观止。由于余小桥答题的速度太快,答完一张就由在场的老师批改一张,所以当她答完所有科目后,只在办公室坐了不到一节课的时间。更让老师惊讶的是,余小桥看零思考的试卷,居然做错的相当少。不一会儿,一张打着全优的成绩单就发到了余小桥手里。而这张成绩单还没有在余小桥手中拽热,就一个传真传到了赵正那里。 余小桥倒是无所谓,她答题的速度完全是为了能早点回棋院而已——一种很单纯,也是一种很可怕的执着。 余小桥的脚刚走进棋院,就被突然窜出来的辰旭吓了一跳。 “喂,你听说了吗?国少队的选拔在下个礼拜要在南京棋院进行呢!”辰旭高兴得,好象他已经被选拔成功了一样。 余小桥说:“之前不知道,现在你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了。” 辰旭表情夸张地说:“不是吧?2天前就已经发下通知了,现在所有16岁以下的棋手都在报名呢……放心,我帮你报了,感谢我吧,嘿嘿。” 余小桥的表情一直都很简单,而辰旭的表情却永远那么夸张,有时候,余小桥也很感慨,自己到底是怎么交上‘小狂人’这个朋友的。 辰旭有着‘小狂人’的称号,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将他那狂人师傅的个性个继承了10分像的个性……就算在对局的时候,也能清清楚楚地从辰旭的身上看到狂人谭弈‘狂傲’的一面——这个家伙下棋,完全是得理不饶人:有空子就尽量钻、有便宜就尽量地占;下手处处不懂留情也就罢了,还经常是凭着自己棋高一着,连出无理手,搞得人家泪水摩挲,下不了台。所以一个‘小狂人’的称号罩在辰旭头上,一点都不过分。 王星在余小桥前往南京的同时,也获得韩国院方贵宾外卡的出场权,坐着飞机直达韩国棋院。想着自己的老师这几天胃口小得可怜,余小桥一万个担心王星的身体状况。 不管怎么说,余小桥和几十位小棋手们,在比赛前一天,平安地到达了南京。 83、126章:结果 “你们说……谁会赢?” “李石。” “李石。” “李石会赢。” “当然是卫冕冠军。” “……” “永夏,既然来了就别像木头一样呆一边,你用你的直觉猜谁会赢?” 洪秀英一指名,在场的人都把头扭过去看这坐在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永夏。 高永夏清了清嗓子,故意拖着调子道:“李……石……” 周围人笑了,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不过。”高永夏又开了口:“不过,我倒希望是那孩子。” 棋局接近尾声,盘面微弱的差距在这些一流职业高手眼中一目了然。当在场的业余棋手或者是游客们都在关心胜负问题的时候,职业高手们已经从最后的单官整理看到了结果。 “哎……”柳昊拍着桌子:“小桥加油啊!” “再加油也就那么回事了,胜负并不代表一切,不要将棋院的桌子拍得这么响。棋手们需要安静。”塔矢亮毫不留情地回头批评了柳昊制造噪音的行为。 “胜负并不代表一切……” “塔矢,你太严肃了!”进藤光转头对柳昊说道:“这盘棋不管谁输谁赢,他们都下出了一流棋手的水平。我想,他们都会满足了。下棋最快的事其实并非输赢,而是下出自己满意的棋。” 如果下出了自己满意的棋还不能赢,也只能说明水平问题了。这句话进藤光可没说,他没忘记自己是来安慰柳昊的。 “我真的很想小桥赢嘛……”柳昊嘟着嘴。 “你从明年开始就要想着怎么让自己赢。”塔矢亮皱眉,然后好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勾着嘴角对柳昊道:“我听说那个叫山下林一的孩子,报名了院生考试。” “别提他!”柳昊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就往外跑。 看着柳昊跑出去,进藤光扶住额头:“你就不能少用那孩子刺激你小小师弟?” “我倒觉得山下林一那孩子跟某个人当初一样。”塔矢亮白了眼自己的好友。 “小子,你还要蹲在这里多久?”谭弈觉得辰旭这几天太反常了。以前这小子在外面到处逛,自己则是千辛万苦要将其抓回来。而现在他呆在屋子里发呆不出去,自己又开始担心会不会憋出问题,又千方百计让他出去。 自己收这么个麻烦徒弟,真是让职业棋坛大名鼎鼎的老狂人头疼不已。 “把这几题做了就出去。”辰旭头也不抬。 “连小桥的结果都不去看吗?” 辰旭抬了抬头,然后又低下去:“怎么样了?” 谭弈眉头一皱,上去就是一巴掌:“好好学习是好事!可你太脆弱了!真叫老子失望!你还不如人家肖子宇坚强,小狂人的狂傲有了,你的坚强到哪去了?” 说罢将棋谱甩到辰旭脸上:“混蛋小子,自己看吧。老子不是心理医生,没空管你的鸟事!” 辰旭良久后才将棋谱捡起,只看了一眼,就顿住了。 突然间,辰旭觉得有种被落下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跟不上小桥的脚步了,小桥都能够下出不亚于一流棋手的棋……而自己却还在这里…… “娘的!”辰旭跳起来:“今天我不在晚餐之前把这些题做完老子就不叫辰旭!” 辰旭还是在屋子里,可不同的是现在辰旭并没有锁门,他只是单纯地在屋子里坐着习题。 云南大理苍山,世青赛决赛现场。 从开始到现在,只剩一副棋盘,一副棋子,两位棋手。 场地却来了比前几天更多的人,有当地人,有游客。是围棋爱好者的棋迷,他们关注着比赛;不是围棋界内的人,他们也关注着比赛。 毕竟,这是世界级的决赛! 胜出的人将是世界青少年冠军! 世界冠军有几个?全世界,全世界只有一个! 所以,比赛接近尾声,场面却开始逐渐失控。开始喧闹,开始流动,开始拥挤。 余小桥低下头,说:“我输了。” 李石笑了笑。不知道是笑自己下出了一盘好棋,还是笑自己成功卫冕。 余小桥也笑了笑,也许她是笑自己虽败犹荣,笑自己最后也克制住自己没有用那一招。 “以一个二流棋手的角度来说,今天我们都超常发挥了。”李石弯着眼睛说道:“但这棋谱那到一流棋手眼中,却是平平无奇,最多有趣。” 余小桥明白了李石话中有话,她接道:“我情愿做凤尾。” “哈哈!多谢指教,一流棋手余小桥!”李石笑道:“作为同在11岁被认同为一流棋手的我,第一个认同你!” “没关系。”余小桥伸出手:“我会用很短的时间让所有人认同的。” 冠亚军的手握在一起,在场的棋迷从两位一流棋手的表情中看不出谁胜谁负。 记者瞄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按下快门,然后放下照相机若有所思:“这张照片可以做封面……” “小王,你徒弟输了,不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小桥下得很好。” 王星想起自己跟余小桥第一次接触的那盘试探性的让子棋。那盘棋后,王星对余小桥评价颇高。 王星依旧还记得—— ——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 这15个字,充分在这次世青赛决赛中,余小桥的棋中所体现。 一开始的布局领先——布局领先,布局的确不是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而是在中盘处于有利地位。 出身业余的余小桥好战,喜杀棋,敢于面对不利情况下拼命,这样的人善战,善战的人不会败。要知道一开始被对方杀得丢盔弃甲的战败与顽强抵抗后的战败不可同论。 至于能够在此次对决,中计后那样的劣势下保持不慌乱,接受自己的失误而不浮躁。从容之后找到全盘唯一的正确顺序,将局面一度搞混,奋力一拼。这就是善败者不乱。 那一天的围棋周刊上,如此写道—— 余小桥三段,女,11岁,中国一流职业棋手。 84、肖子宇的选择 这一天,余小桥在南京棋院接到一个电话,说是肖子宇的家人,找肖子宇的。这让余小桥感到又喜又惊,连忙把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肖子宇找来,话筒塞到了他手中。 “喂。”肖子宇拿起电话,半梦不醒地喂了一声后,人立刻就清醒起来了:“肖雪姐……” 看来是他姐姐打来的。 肖子宇拿着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竟然是平时最惯着自己的姐姐,马上睡意全消,一阵久违的寒暄后,肖雪终于开了口:“小宇,回来吧。” 肖子宇手一紧,脸上轻松愉快的表情消失不见。只听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传过来:“小宇,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人对你碰围棋那么强烈的反对吗?那东西害人,碰不得,碰不得啊!” “我以前有一个同学,碰了围棋后,原本好好的成绩一落千仗,爸妈不想你也走老路子啊……你回来,想怎么玩都没关系,不要再碰围棋了。” “你知道围棋的别名,还有一个叫什么吗?木野狐啊!围棋就是只害人的野狐,被迷住了就脱不了身,你知道爸妈现在有多伤心?你那么优秀,真的就要因为围棋那只迷惑人心的木野狐而放弃吗?” “你现在回来的话,爸妈不会再提级这件事,回来就像以前一样,大家开开心心地生活,不好吗?小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肖子宇听了他姐的话,心里是一阵难受。他知道自己父母的脾气,一定是他姐姐努力争取,才获得劝他回去的机会,但是……“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妈……” 肖子宇咬着嘴皮说不出一个字,喀哒一声把电话挂了。 余小桥见肖子宇转挂掉电话,似乎感受到他现在承受的压力有多大,这不是挂断一个电话,而是挂断了一段亲情啊! 肖子宇这样做对吗?谁知道呢!也许很多人会骂他不孝,骂他玩物丧志,但同样被围棋迷惑住的余小桥,充分地能感受到肖子宇的心情——现在最难受的一定是肖子宇。也许谁都不该责怪谁,要怪就怪上天吧! 余小桥站在肖子宇房间的门口已经很久了,但却抬不起手去按那个红色的门铃。因为她听见房间里隐约传来细细的声音。这屋子隔音效果一定不太好!余小桥站在门口,每听到一声抽泣,就犹如心酸的旋律,一声声砸在心上。就好象心脏被人同时一左一右地拉扯一般裂得生疼。 一道门,一个电话,一个家庭,一个棋盘,一声哭泣……到底是谁在说时间能够漂白一切? 回到房间的余小桥,心里堵得生疼。害怕肖子宇因为这件事而影响明天的发挥,想去找他,但对着门敲不下去,看着门铃按不下去。肖子宇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想……余小桥不知道怎么的,一向对人□□故反映迟钝的她,却十分理解肖子宇现在的心情。 因为是朋友。 可恶!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接那个电话!!余小桥把一切推给了自己。 “喂,辰旭?你说什么?肖子宇明天的对手是……肖子宇明天对手是……是我……?”放下电话,余小桥睁着眼睛,她想她这天注定要失眠了。 余小桥也面临了选择,虽然选择的结果是肯定的,但她一样的感到,感情撇开2半的痛苦。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从人类诞生开始,就一直逼迫着人们不停地进行选择。 “我是不会在围棋上让步的。”余小桥翻了个身,在她生命里,还是那只木野狐最重要。 “这个余小桥,胆子不小,竟然挂我电话,我话还没说完呢!”辰旭郁闷地挂掉电话,哪知刚挂上,电话就响了起来。 抓起话筒:“喂?!余小桥吗?你刚才有毛病啊?挂我电话……什么?肖子宇怎么拉?” “什么?哦,哦,我知道了……知道了!”辰旭挂上电话,嘀咕道:“真是别扭!” “肖子宇!别告诉我你不在里面,开门!!”辰旭对着门铃不停地按。 “这个家伙……”辰旭在外面连按门铃加敲门足有10分钟了,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肖子宇,我告诉你,再不开门老子把你的门给踹开!”辰旭说着正准备飞起一脚,门喀嚓一下便打开了。害得辰旭差点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肖子宇见辰旭这架势,笑眯眯地说道:“你跟我门有仇吗?我在睡觉呢,叫得这么急,不会是你房间着火了吧?” “你没事啊?”辰旭见眼前正冲着自己笑的肖子宇,怎么都感觉不到他哪里在‘悲伤’。 “废话,我这里又没着火,当然没事了!”肖子宇翻了个白眼。 辰旭干笑2声:“没事就好,明天好好下……对了,余小桥叫我转话给你,说她明天不会手下留情的!余小桥是个狠角色,跟她下棋大意不得啊!” 肖子宇眼睛暗了暗,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可惜神经粗条的辰旭根本就没察觉到肖子宇神色古怪,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离开了。 肖子宇看着辰旭的背影,嘴角动了动——“谢谢。” 第二天早上,余小桥起了个大早。像往常一样,准备完毕后,走进了对局场所。 但今天却让余小桥莫明地感到不安。 “喂,辰旭!”余小桥叫住了从她眼前晃过的辰旭:“你有看见肖子宇吗?” “没呢!那家伙睡过头了吗?现在都还没到……我也在找他!”辰旭东张西望地说。 余小桥感到胸口一阵寒意,站在那里,犹如被时间定格了一般。不过她并没有站多久,象征着对局开始的铃声把余小桥漂流在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找到自己的位子做下,看着对面空空无人的坐位,余小桥越来越感到不安。 选手迟到30分钟就视为自动弃权,肖子宇你在干什么!?看着计时器上的秒钟一步一步地走着,余小桥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往外冲了出去。 可恶……可恶!肖子宇你个逃兵!你叫我一个人坐在那里,自己用左手跟自己的右手下棋吗?混蛋! 85、永夏的骄傲 高永夏小时候长得并不漂亮,相反,他小时候很瘦小,像只猴子。 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对男性不公平。男性成长中的变化并不比女性少。所以当初的小瘦猴长大后就变得很俊,很有气质。 一般路人都这样形容他——长得像明星。 其实长得像明星不需要太漂亮的外表,毕竟不是所有的明星长得都好看。但明星绝对得有自己的个性,绝对不能大众化。 这不是废话嘛,你都大众了你还是明星吗?显然不是,那最多只能算流星。 所以个性是比外表更加重要的东西,高永夏就拥有那种让人无法忽视掉的个性。他个性太张扬,直接影响了他散发在表面的气质。所以才有路人甲乙丙丁只看了一眼就说:这个年轻人像明星。 高永夏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很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乱,街道的治安乱,总之,糟糕透顶。这位韩国第一人就是在那样的环境生活下来的。他有一个姐姐,没有父母。看似很不幸的家庭背景,其实当时对于高永夏来说,却很普通。 这样的背景全世界千千万万,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待遇。周围都是像他一样的小孩,所以并没有任何人有空去特别同情一下他。 那就是每个国家都有的情况,归纳起来就是——生活在低层的贫民。 贫民并不是一个生僻的词,所以并不值得多么大惊小怪。如果说高永夏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他是那千千万个生活在基地的人群中,少数几个爬出来的其中一个。 人们都在同情弱者,却往往不知道,其实那些弱者根本不需要你的同情。 【需要同情的一直都不是弱者,而是那些从高突然跌往低处的人。】 那些突然从有约的生活跌落谷底的人,他们的生活前后有了鲜明的对比,所以是最渴望别人的安慰的人群。 而一直处于低端的弱者,他们并不知道高层的生活怎么样,他们所需要的绝对不是安慰,他们需要的,是帮助。 他们会因为得到帮助而高兴,而感激,但绝对听不懂为什么那些人眼角的眼泪和嘴巴里不停吐出的:你好可怜。 弱者得到帮助的同时,也在疑惑:我有什么好可怜的? 所以少数了解高永夏背景的人对他叹息的时候,高永夏头一歪:以前一直都这样,我自己努力走过来,得到成功,有什么好可怜的? 高永夏说:莫名其妙,你们有什么资格同情我?或者是为了满足一下你们空虚的‘良心’?凭什么擅自同情别人?为了满足自己那一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吗? 当你们假惺惺擦拭眼泪的时候,你们确定这些眼泪会比看一场感人的电影掉下的更加值钱? 哼,无聊! 在高永夏眼里,那些人的同情就好像一群围观看热闹的人,人人嘴巴里都在说着可怜,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手。 那不过是在看戏,还是免费的。那些人的同情的目光比冷漠更让高永夏抓狂:我自己从未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幸,却有一群人跑出来为自己抹眼泪! 高永夏厌恶别人的同情,对他来说,那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事情。那些同情,简直就是在讽刺他这么多年的努力! ——你们可以佩服我,可以尊敬我,可以帮助我,请不要同情我!因为我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值得你们去同情! 我也绝对不会拿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成为你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高永夏不需要别人强加在他身上的怜悯,这样让他觉得滑稽,就好像一个人散步的时候有人硬塞给你几块硬币,然后红着眼睛说:孩子,去买点吃的吧! 靠……高永夏忍不住要骂人:不要侮辱我的人格好吗!!? 用相对于自己微不足道的代价,然后去上演一场名为‘善良’的戏码吗? 自己不是不幸的人,为什么老有人用不幸的眼神看自己? 因为你们生活高高在上,于是觉得靠着政府救济的人就是不幸的? 因为你们地位高高在上,于是觉得在深山老林中下苦力的人就是不幸的? 高永夏严重怀疑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人家需要的不是眼泪,不是同情,人家需要的是帮助!当你们在网络上看到那些比自己活得辛苦,需要帮助的人们时,你们首先考虑的不是回帖,不是抹眼泪,而是实实在在的帮助。 收起廉价的同情心吧,它只能为你们自己带来一丝安慰而已。 于是高永夏开始变得傲慢,开始便得恶劣。因为只有傲慢和恶劣的人,才不会引起别人的同情心。 毕竟人们都喜欢自己施舍弱者的时候,对方那感激涕零的表情。 ‘你就那么喜欢别人讨厌你吗?’这是他好友洪秀英经常质问的一句话。 高永夏永远都是笑着,不回答。 没人喜欢别人讨厌自己,但他更不喜欢别人那莫名其妙的同情。 他必须强势,不能柔弱,不能有缺点。其实高永夏最受不了的,便是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他最关心的人,最关心他的人。 他最受不了的,便是他姐姐担心的眼神。 高永夏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他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弱者。但自己爬得越高,姐姐的眼神就越是担忧。 他的姐姐在担心着弟弟的变化,可高永夏却不以为然。 只不过高永夏为人处事有条原则没有一个人敢违背——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许告诉他姐姐。 除了不想让自己亲人担忧,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受不了姐姐那眼神。 所以他永远是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出现在各种场合里,出现在各种人面前。渐渐的,他人再也不会同情他,只会畏惧他。 他在别人眼中的弱者形象转换为了强者,别人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高永夏做事,办好的理所当然,办差了一定是他故意的。】 因为他是高永夏,有什么事他办不好? 因为他是高永夏,所以别人搞不定的事,他一定会搞定。 他要办不到,就不是高永夏了。 因为他是高永夏嘛,那个韩国第一人,交给他就放心了。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家伙恶劣的个性,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永夏,什么时候可以站到世界顶端? ——你希望是? ——三年,不,两年之内。 ——好,我知道了。 很随意的语气,他从来都是以随心所欲的姿态去做别人办不到的事。 ——他搞不好真办得到。 因为他是高永夏。事情落到他身上,就不是不可能了。 有人说高永夏跟围棋其实很搭调:围棋存在无限可能性,而高永夏亦同样。 86、寻找 “喂,你到哪去!?” “她什么了?就直冲冲地冲出去了。” “有毛病吧?” “她不是那个棋疯子余小桥吗?” “她的对手是谁?” “好象没来……她去找那个人?” “不愧是棋疯子,老老实实地等个小时拿到一胜不是最轻松的吗?真是无聊的自尊心!”少年一副不屑的样子,转过头看着他的对手:“哎呀,还是赢了你再说吧!” “呵呵,跟我辰旭比嚣张,小子,我承认你有勇气!”少年的对手冲着他怪笑,他的声音听在少年耳中好比猫头鹰入侵,吓得少年一个激灵。 啪地一声,辰旭抓起黑子,拍在了五·五上,还没等他的对手缓过神来,已经起身,满不在乎地大声说:“今天起来得太早,出去吃个早饭来。” “你别瞧不起人!”少年气得脸色发白。 辰旭伸个懒腰:“哎呀,这是给你面子你不要,说白了,你?就你还耗不了我多少时间!baibai,菜鸟小朋友!” 辰旭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眼前这个家伙的火气给挑逗起来,他成功了。当然,被挑衅那个少年摇摇欲坠的眼泪可不在他的责任范围内。 余小桥脑袋一发热,冲出大厅,来到酒店门口后,看着眼前陌生的地形和那些来来往往陌生的面孔,余小桥一阵迷茫……这个充满陌生的空间,自己该去什么地方找肖子宇? 突然身后伸出的手一把抓住还在发呆的余小桥,把余小桥吓得差点叫了起来。转过头,余小桥呼了口气:“辰旭,是你啊……辰旭,你跑不来干什么?快给我回去比赛!”余小桥话说到一半不对劲,这才想起来本来应该坐在棋盘面前进行选拔的辰旭居然也跑出来了。 “哎呀,我今天运气满好,遇到个菜鸟,跟他下根本就用不到2个半小时的时间,老子我喜欢整数,送他半个小时慢慢思考。”辰旭满不在乎地说。 “你!”余小桥知道辰旭是为了找肖子宇才跑出来的,至于半个小时,那就是肖子宇弃权的时间。但余小桥动了动嘴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辰旭要真的跟你耍起嘴皮子,10个余小桥也不是一个小狂人的对手。 “我?我什么我?倒是你,发什么呆?人找到了吗?你们只有半个小时,笨蛋!”辰旭吼道。 “……现在肖子宇会在什么地方?”余小桥叹了口气。 辰旭想了想:“南京人来人往的,肖子宇那个喜欢安静的家伙不会在街上逛心……但今天我看着他出门的啊!” 余小桥白了辰旭一眼:“这我知道……他不会到公园之类的地方去了吧?” “这里离最近的绿□□域也要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他没事专门跑那么远干嘛?”辰旭还了一个白眼给余小桥。 排除了肖子宇外出南京的可能,余小桥跟辰旭突然大叫道:“车站!!!” 两人拦了辆车,辰旭大叫道:“快,快去车站!” “小朋友,这南京车站有好多个,你要去哪个啊?”司机转过头问道。 “去最近的那个……我说你快点啊!”辰旭不耐烦地吼道。 车速在辰旭一声高过一声的催促中超了一辆又一辆前面的车,突然,本来逐渐上升的车速在短短几秒内,直线下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余小桥着急地问道。 司机说:“不好意思,这段路,每次到这里,都会堵车。” 余小桥趴在车窗口往前看,这里是一个转盘,车辆明显多了起来。而且看这个架势,估计会堵很长一段时间了。 “小心!”余小桥这一举动,差点把司机给吓了个半死——他可不希望自己是因为车祸而出名。 “我没事,这是车费。”余小桥把钱塞给了司机后,对着辰旭说:“辰旭,我用走的去,你马上坐着车给我回去下棋。” 哪知辰旭也跳了下来:“我不要!谁要听你一个小鬼指手画脚的!那我不是太没面子了!” 余小桥气极,真想给眼前这个家伙一脚。 2人走在并不熟悉的街上,虽然还没到正午,但太阳的魅力已经开始光芒四射到每一个角落。余小桥跟辰旭的额头上都布满了汗。 “tnnd,找到那小子后,一定要叫他赔偿我精神损失费!”辰旭抱怨着,拖着快被蒸发透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跟着余小桥移动。 余小桥也很着急,她已经出来10几分钟了,还有机会在30分钟内回到那个棋盘面前吗……带着肖子宇一起回到那里。 …… 肖子宇走的路上,太阳似乎不愿意放过任何它能到达的地方,把整条街道都晒得好比烤焦了的铁炉。肖子宇用好比灌了铅的双脚,一步一步地走在街上。 好安静……好安静……好安静……肖子宇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心脏每跳一下,都提醒着肖子宇自己的身体还活着。 自己要往哪里走?不知道。放弃了比赛,不能回棋院;挂掉了电话,不能再回家。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世界都被自己放弃了,感觉自己像是漂流在这个世界缝隙的灵魂,也许不过是顺着道路在移动,没有目的的漂流。自己在往哪走?哪里有路,就往哪走。 [肖子宇!] 谁啊,在叫我?肖子宇内心疑惑,但脚步并没有停留。 “肖子宇!”余小桥看见了,看见肖子宇就在前面,努力地抬起脚,再吃力地往前移动——好象他身上负重千万。余小桥喊了出来,喊了肖子宇的名字。可是前面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点停顿都没有,还在吃力地走着。 “小桥,先把那个在太阳底下学苦行僧的家伙给弄到阴凉的地方,其他的一会再说!”辰旭说着,上前架着快要被太阳晒虚脱的肖子宇就开始往强行往回拖。虽然辰旭的做法很粗暴,但余小桥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把肖子宇拉到一边,辰旭跑到马路边拦车。 上车后,辰旭问到:“小桥,还有多久。” 余小桥看了看表:“10分钟左右。” 辰旭听后2话不说,把身上所有的钱掏了出来,拿在手中对着司机一甩:“请你想办法在10分钟之类到xx酒楼,如果超速,一切罚单老子包办!谢谢了!” 87、中国第一人王星 王星29岁并没有过生日。 虽然在中国,有男办九,女办十的说法,但王星二十九岁生日那天实在没时间,也没心情。 亚洲杯决赛,落败。 王星觉得那天头很疼,自己在屋子里摆了半天棋谱,然后笑容可掬地找到李严:抱歉了。 王星一直都说:中国太需要一个世界冠军了。而谁都知道亚洲杯的重量其实也就等同于世界冠军。 李严一直都说:别勉强。其实李严作为中国棋院的院长,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全中国的围棋界都在勉强王星。 结束了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日子,王星终于可以安静地坐下来揉揉太阳穴。中国第一人,这五个字就是镶着金的铁环,戴在自己脑袋上。在外人看来这个镶金铁环很漂亮,就好像天使头上顶着的那个光圈,其实只有戴上去后才知道,这是一个项圈。 中国第一人,韩国第一人,日本第一人。 王星,高永夏,绪方。 三个人都带着项圈过生活,可三个人中唯一不会保护自己的,就是王星。 没办法,王星太温和,太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太不会为自己思考。 高永夏如果是为了自己的骄傲和随心所欲,绪方是为了自己的威严和棋界地位,那么王星就真的全心全意为了中国的围棋界。 他们都承受同样的压力,却只有王星不会给自己减压。 全世界的围棋爱好者都知道,中日韩的第一人,王星最温和,最不会拒绝,最容易接近。 高永夏和绪方,他们从不会去韩国的研究院和日本的院生室指点一二。只有王星会时常去实习生的道场指点。 王星的学生是超一流棋手中最多的,虽然他一直没有收内弟子。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学生们对他的敬仰之情,所以王星没呆多久,陈怡就带着个尾巴找到了王星。 其实不能说带着尾巴,应该说带着一个跟屁虫——顾朗。 其实说跟屁虫也不妥当,应该是陈怡的男朋友——顾朗。 说到顾朗。这貌不惊人的家伙完全是发挥牛皮糖的精神,硬是将棋院数一数二的美女高手而追到了。 陈怡很漂亮,但关键是她的棋下得很好,颇有资质。不然王星也不会收她为弟子。这样的女孩子棋院的追求者一大票,最后却顾朗给追到,的确出乎很多人意料。 带着男朋友,陈怡是来看望王星的。 王星已经在外飞了几个月,难得回来趟,他想还是应该履行一下作为老师的责任。 “难得来了,老师看看你退步没。”王星微笑。 陈怡就算是王星的弟子,能够得到老师一对一的指点也不多,她显得很高兴。不过这时候屋子里的座机却响个不停,顾朗将话筒递给王星。 王星一瞥来电显示,知道是自己的好友:杨海。 摇了摇头,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自己才刚回来呢,这家伙电话就跟着来了。 “喂,杨海,找我什么事。” “发现一个好苗子,那孩子天天往棋院跑,叫余小桥。10岁的小姑娘,对围棋的热情很高。” 所谓朋友,就是接电话的时候可以不用繁文缛节,可以单刀直入地进入话题节约时间。 王星拿着话筒:“一个10岁的小女孩?为这么你专门给我打电话?” “没错,而且还不止打了一个,虽然你只接到一次。”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满:“虽然你很忙,但作为大名鼎鼎的第一人,还是记得手机随时充电比较好。” 王星汗,他没接电话的习惯,手机经常出于停机状况。 “为一个10岁的孩子给我打这么多电话?哪个道场的?”王星知道,杨海也是中国顶尖棋手,虽然最近状态不太好,一直呆在棋院而未外出参加比赛。 “前天才认识的。”杨海电话那头的音线意味深长:“很不错的孩子。” 王星沉默了,能够得到杨海这样的评价,让王星有点感兴趣。但他觉得一个才冒出来的10岁女孩子,并不值得自己太多关注。毕竟中国有天赋的孩子多得是,他一个人也关注不过来。 王星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如果以后碰到,我会照顾下的。” “不对,你得去接触下,不然也许你会后悔。”杨海电话那头肯定道:“一定。” 事实证明这句话杨海说得十分正确,王星后来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没有去接触余小桥,自己会不会后悔。 王星皱眉:“为什么就这么看好这个小孩,现在在一些比较好的棋社学棋的小孩到10几岁达到冲段的能力都很正常,你说的那个孩子10岁了,现在才冒出来,就算她有一定的棋力,也不见得能在职业棋坛上能翻多大的浪吧。” 杨海在电话那头说:“你跟她下一局,你就知道了。” 杨海把话说得太满了。王星对杨海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毕竟对方也是一位顶尖的棋手,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可是,我才出场费很高哟”王星开起了玩笑:“这该谁结帐呢?” 虽然开起玩笑,但也表示王星同意了。 电话那头的杨海松了口气,也开起了玩笑:““得得得,我怕你了,我出行了吧……明明赢了这次的亚洲杯都是棋院最富有的人了,还这么小气……”电话那头杨海用谁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着。” 杨海嘀咕得很大声,电话这边王星听得很清楚。 听到对方说起亚洲杯,王星有点难受。毕竟最后是因为自己主动失误,而没将将被带回中国。王星知道杨海只是随口说话,并无恶意,所以只是皱皱眉。 其实也许连王星本人都不知道,这是他太勉强自己的后果,所以别人根本不明白他内心是喜是哀。连杨海做为王星一起入段的朋友,也不能完全了解他。 他太会隐藏自己,从不会表露出自己自私的一面。 整理了下表情,王星笑道:“我可不敢敲诈穷人,这样吧,如果那孩子真有一手,我不仅指导她,还帮她介绍到场。” 王星亲自介绍道场,其实就是答应收为学生了。 这个意外的福利杨海可没想到,似乎怕对方反悔,立刻说道:“哈哈,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你对那孩子还真有信心。”王星挂掉电话,然后对坐在一边的陈怡道:“陈怡,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明天我去趟棋院大厅。” 陈怡听王星叫自己回去,先是失落了一小把,然后听老师会去棋院,顿时眉开眼笑:“好,老师你休息,我跟顾朗先走了。” 两个后辈离开后,王星才躺下活动了下脖子——有点酸。 第二天,陈怡一大早就坐在在对局大厅跟顾朗对局,其实她是在等自己的老师。 王星来后,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王星可是很少来对局大厅的,这里除了比赛外,鲜少有高段棋手来。杨海也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逗留在棋院,所以来的次数较多而已。 低段的棋手们大多都凑在一起研究棋谱,见到王星纷纷站起来问好。 在中国棋手的眼中,王星是一位绝对直觉尊重和敬佩的第一人。 王星跟陈怡的对局还是被一群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的热情王星了解,这样的场合他见多了也就不怪了。 虽然他自己并不喜欢。 陈怡的毛病还是老样子,王星有点担心陈怡能不能够走出她那‘贪地’的瓶颈。不过摇摇头,这种事自己也帮不了她,陈怡除非找到一个跟自己棋互补的人,真正从棋盘上了解自己的缺点……否则…… 好不容易在陈怡和顾朗的帮助下,打发掉一群热情的低段棋手,王星环视整个大厅,只见一个10来岁的小女孩趴在棋桌上睡着了。 棋盘上的棋谱摆的是刚才自己跟陈怡的那盘指导棋。 这样很容易感冒的,现在的孩子还真不爱惜身体。脱下西装,披在小女孩身上,直觉告诉王星,这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孩子应该就是杨海推荐给自己的……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余小桥。 见小家伙醒过来,王星走过去将披在她身上的西装拿起来,以免滑到地上:“在开了冷气的大厅里睡觉,容易感冒哟,小妹妹。”见小女孩有点发呆,于是笑道:“怎么,吓到你了?” 小女孩有点腼腆:“没有……谢谢。” “你叫余小桥吗?”王星问道。 在确定这个孩子的姓名后,王星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王星,就是刚才在那里下棋的人,余……小桥吗?你叫我王叔叔就可以了。” 这个叫余小桥的孩子似乎没缓过神来,呆呆傻傻地叫了声王叔叔后,就一直坐在那里盯着自己。 王星倒无所谓,自己在围棋界早被人盯习惯了,并不在乎一个小孩的目光。 走过去将棋盘和棋子收好后,坐到余小桥对面问道:“为什么要来这里?”不知道杨海那家伙有没有告诉这孩子,围棋这条路并不好走。 余小桥的回答和语气有点出乎王星意料之外的坚定:自己要投身围棋界。 这孩子的眼神让王星想起自己以前决定走这条路时候的热情和坚决,也许会是一个好苗子。王星在心里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拍了六颗棋子在棋盘上—— ——还是看看这孩子的实力吧。 那个时候,王星并没有想到,余小桥会成为自己唯一的内弟子。 那个时候,余小桥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成为王星唯一的内弟子。 88、犯罪感 余小桥和辰旭冒然跑出去找肖子宇,还是惊动了这次比赛的监督人王世振。 “发生什么事了?” “啊,王世振前辈,是这样的……他们还没回来,而这种情况我们在之前从来没遇到过。” 也是啊,谁会遇到2位棋手同时缺席的情况呢?当放在桌子上的棋盘和棋子,缺少了应该坐在那里的人,比赛就显得有点滑稽。 这时候,辰旭走进了大厅,但他并没有停留在等了他半个小时对手的面前,而是穿过大厅直接走到这次比赛的监督人王世振身边,对他说道:“肖子宇缺席的原因,是因为他中暑晕倒了,余小桥现在正将他送往医院,所以不用再等了,他们2个都来不了。” 没想到半小时后的结局如此戏剧化,王世振摆了摆手:“你先回去下完你自己的棋。” 辰旭这次倒听话了,乖乖地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对手,夹起一颗棋子点了对角的三三。 辰旭这盘棋下得极其嚣张,居然想在5线围成无忧。嚣张的棋往往浮躁缺少根基,可是辰旭居然成功地将右边大片大片的土地给封进了口袋。这盘棋上,辰旭小狂人的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凭着自己棋高一招,连出无理手,一盘棋给他搞得乱七八遭——说白了,就是趁着棋高,尽情地欺负对手。 最后辰旭如愿地赢了棋。但中盘胜利的辰旭,却一点都没有好心情去高兴自己的首战告捷。伸出右手,想着自己给肖子宇的那一巴掌,到现在都还有震麻的感觉。 …… “喂,我们冒着这么大的太阳出来找你,你怎么都该有点表示吧?”在车上,辰旭对着低头不语的肖子宇大声说。 见肖子宇没反映,辰旭有点火大:“把头埋在影子下面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你就埋一辈子吧!” “肖子宇,你没权利剥夺人家余小桥的比赛吧?你2腿一伸,跑了,叫她自己跟空气比赛啊?”辰旭喘了口气。 但肖子宇低着头,自始至终,动都没有动一下。辰旭的火暴脾气开始有摩擦的味道了,声音也冷了下来,对着低头不语的肖子宇说:“喂,说话。” 没反映。 “说话。”辰旭的声音比之前低了一倍,更冷了数倍。 但肖子宇还是没反映。 “啪!!”辰旭一抬手,扇了肖子宇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余小桥见辰旭反手又要落下,急忙拉住辰旭:“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还用你来说?你放手,要不我连你一起打!”辰旭生气的时候,也许真有几分恐怖的味道。 “肖子宇的脸色不对,你等一下!”余小桥急忙叫道。 也许是余小桥的话起到了作用,辰旭半空把手收了回来,这才瞧见肖子宇面色潮红,体温竟然高得出乎辰旭的意料:“不好了,这家伙中暑了……司机,去医院!” 余小桥拿过一瓶水说:“我以前有跟老人学过怎么刮痧,你在这里下车,我带他去,你去把棋下完!” “然后帮我转告负责比赛的工作人员我们这边的情况——这次比赛,肖子宇的缺席,只是因为他中暑晕倒了而已,别无其他。” 医院里,肖子宇正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说实话,当时值班的人员见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扶着一个15、6岁左右,半昏迷的孩子就这样走了进来,还真是吓了一跳。 医生告诉余小桥,肖子宇是轻度中暑,如果再让他在太阳下走几个小时,就很可能演变为高度中暑——会有生命危险。 肖子宇虽然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最基本的意识还是有的,他听到辰旭和余小桥的声音,但却无法开口发出声音,甚至连动一下手指头也办不到,就好象身体也不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意识无法控制行动……甚至挨上了辰旭那一巴掌,也丝毫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这种好比灵魂脱离了肉体的感觉,让肖子宇一片混乱。 余小桥坐在椅子上,想着比赛也许就快结束了吧,辰旭那个家伙赢了没有?肖子宇这个家伙,到底要睡多久啊……想着想着,余小桥找周公下棋去了。 “你睡醒了?”余小桥一醒过来,就看见肖子宇已经坐在病床上对着窗子外电线杆上那两只小鸟在发呆。 肖子宇现在的脸色跟之前相比,完全是2个极端——刚开始发现肖子宇不对劲的时候,他的脸色红的像关公,而现在却得像涂了过多的粉底一般苍白。不过肖子宇有心情坐起来看窗外的风景,就表示他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也就比你早醒了10来分钟。”肖子宇笑了笑。 “你有力气笑得出来,说明没什么‘生命危险’了……肖子宇你个混蛋!为什么当逃兵,不去比赛?!”余小桥的表现像突发症一样,前半句话还风调雨顺,突然就边成了雷雨交加。 “其实……我……我……”肖子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小女孩给镇住:“……我是不能原谅我自己……” “我不能忍受自己的任性妄为,无法原谅自己想做就做,想下棋就下棋,丝毫不顾家人感受的任性!” “所以我为了减少自己的犯罪感,于是就逃走了。你说得对,我是个逃兵。” “你连逃兵都不如!”余小桥大声说:“人家逃兵至少还有一个目的,有一个方向,你呢?你要逃到哪去?在你做出选择后再逃回家?还是在你放弃比赛后还想逃回棋院?你把自己2边世界的路都切断后,打算怎么办?像今天,像刚才那样?要不是我和辰旭出来找你,你就打算死在街上,来对2边世界的亲人朋友来赎罪?那样你的犯罪感就消失了?你的犯罪感就占了生命理智的全部?非要要死亡才能消除?” “我没想到要死……” “但是如果你没被我们找到你就死了!”余小桥打断了肖子宇的话。 …… “我说,你今天欠我的那盘棋,什么时候还给我?” “我说……那个……随时吧。” 89、少年狂人 谭弈的背有点驼,这跟他少年时候的遭遇有关。 围棋界大名鼎鼎的老狂人,少年时期被关过监狱,当过苦工,下过煤矿洞。 当年‘大□□’谭弈、风乾、李严三位现在中国围棋界的泰山北斗,有一位日籍归国的华侨老师——孔方。 因为孔方被整,那时候稍微有点起色的中国围棋界迅速倾塌。 孔方回国十几年的努力,在短短数天瓦解殆尽。难怪说创造需要十年,毁灭只需要一分钟。 谭弈是孔方三个弟子中年龄最小,个头最小的,也是三人表现得最激进的。他拿着劈材刀,一路杀进当官的办公室,用柴刀低着那个主任的脖子。 后来,他也是连带被惩罚得最严重的,他一个少年,被发配到年年都有死人的煤矿厂,当挖煤工。 没有津贴,没有假期,只管吃住。 吃的是大锅饭,住的是煤矿洞。 挑煤矿不是少年应该干的活,每次跳着扁担来来回回走动的时候,过大的压力把谭弈的背压得很低。 所以谭弈并非天生的驼背。他的背是从那时候一天比一天弯的。 “这个小鬼,政治行为极端不良,考虑到未成年,我们给他机会改造改造。”脚下不稳地差点滑倒,谭弈就这样被丢在了一家煤矿单位。 送来改造的人并不止谭弈一个,但他无疑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哎,孩子,你得罪了上面的人吧?居然把一个孩子送到这个地方来。”年老的苦工苦笑,他的脸黑兮兮的,刚从煤洞上来的人,脸都不会干净到哪去。 “小子,以前是干什么的?”另一个苦工凑过来。 很显然,这里并没有欺负新人的习惯。 “下围棋……”谭弈动了动嘴巴,然后诅咒一般地吐出自己所知道最恶毒的语言:“那些该死的粪便他们嘴巴都长在屁股上了说出来的话比老子放出去的屁还臭一堆眼睛被爆掉的垃圾……” 大家都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小子,同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孩子会被分配到这种地方来了——任谁都受不了这样的毒牙。 谭弈骂够了,骂爽了,心理稍微平衡点后,才站起来反客为主地找到一个缺了口子的碗,给自己添了点水。 “下围棋的?下围棋的都像你这样?” “下围棋的都不像我这样,但像我这样的人绝对下围棋比你们都好!” 谭弈的嘴巴毫不留情,他心情糟糕透顶。 “臭小子不知好歹!”有人挽起拳头。 谭弈警惕地往后退一步,手中的那碗滚烫的开始随时准备泼出去。 谭弈知道,这个欺软怕硬的年代,自己要是像个软蛋般处处求好,一定活不下去。 “算了,老伍,跟小孩子动手很光荣吗?”门口一个声音阻止了男人的动作。 “一哥。”乱糟糟的大空房里,本来卷着,坐着,翘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一哥,这小子是上头丢下来的,不好管。”老伍下句话就没差说:让我先好好管管。 叫一哥的人大手一挥:“滚边去,说了我们这个小组废除收刮的规定,你们耳朵聋了!?” 老伍脖子一缩,嘀咕着退了下去。 “混小子,跟我走,带你熟悉地方。以后你要是迷了路,被另一个小组的人揍死了,我可管不着!” “哼……指不定谁揍死谁呢,大不了,我跟他们拼命!”谭弈从开始到现在,从自己老师孔方被抓后,就有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拼命的冲动在少年谭弈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一天比一天发热起来。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爱惜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被送到这里来。 “小子,你不怕死,很好。有资格在这里混。”一哥看了一眼谭弈,然后露出一个讽刺的假笑:“可是,你用什么拼命?你以为这里的人都是什么角色?能够被送到这里的人,很多甚至还杀过人,手上沾过血。就算拼命,你也不一定拼得过!” 一哥的样子绝对很凶恶,他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友善。如果是一般的小孩子,估计早就被吓得浑身发抖。但谭弈却笑了出来:“嘿嘿……” “有什么可笑的?”一哥语气不善。 “你会下围棋吗?”谭弈反问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围棋?围棋是什么玩意?”一哥问道。 谭弈脸一马:“围棋是你这辈子永远学不来的玩意!哼!” 谭弈话刚说完,就被一哥凶狠地眼神给定在原地。不得不说,能够在这里当小组长的人,全部手上至少都有过一、两条人命,绝非善类。 谭弈不怕死,是出于一时激进的前提下,冷静下来后的人没人不害怕死亡二字。谭弈也不例外。 谭弈被盯得毛骨悚然,他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对一哥吼道:“就算拼命,也不一定拼过人家……这句话,这句话我老师经常说!” 喘了口气,一哥的目光使得谭弈需要用吼的方式减轻心中的恐惧。 良久,一哥才问道:“你的老师?干什么的?” 吼出来后的谭弈感觉自己好多了,他深吸一口气:“下围棋的。” 晚上谭弈又冷又饿,一哥就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他身后,然后将他带到小组长的屋子。 一哥并没有因为是小组长而得到单独的屋子,他跟另外一个小组的组长住一起,但至少这里比起苦工们所住的地方,小组长的房间简直是天堂。 “一条疤,带个小鬼回来干什么?”屋子里还坐着一个独眼龙,应该就是另一个小组组长。外面的人叫他龙哥。 一哥没有眉毛,本应该是眉毛的地方有一条很明显的疤痕,扭扭曲曲像蜈蚣潜伏在那里,随着一哥的眼部变化而动,也是挺吓人的,所以独眼龙叫他一条疤。 一哥虽然吓人,但给人的感觉还算是一个人类。而那个独眼龙……瞎掉的那半边脸仿佛整张皮都被撕开过,他并没有戴眼罩,瞎掉的眼睛翻露着新生后的粉肉,让人看一眼便不寒而栗。 “小子,不怕?”一哥笑道:“你还是第一个看到独眼龙没吓哭的小娃,记住,以后要叫他龙哥。”一哥对谭弈的表现很满意,意识他坐下,还塞给他半个窝窝头。 谭弈才不会跟他客气,这个年代的人都很现实。 “小子,有胆识,干什么的?”龙哥躺着,把玩着一对钢珠。 谭弈已经将窝窝头塞到口中消灭干净了。他添了添手指,说:“下围棋的!” 下围棋的,这句话谭弈来到这里后,说不不下三次了,一次比一次说得大声,一次比一次说得自豪。 “围棋?”龙哥翻身提起床:“过来,小子!” 说罢,从床底翻出来一个盒子,里面放着混在一起大小还算均匀的灰白石子。 谭弈眼睛一亮,他张了张嘴,看像龙哥。顿时觉得龙哥那可怕的脸也变得可爱起来。 “忘了告诉你,小子,独眼龙在这里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围棋高手。”一哥挤了挤眼,他那条伤疤也跟着扭曲起来。 谭弈眼睛一亮,看向龙哥那张丑脸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独眼龙从一只常年挂在一边的黑袜子中翻出一张纸,扑在地上。显然这是一张棋盘,谭弈并没有说什么,这个时代有人敢将这些东西藏起来就不错了,管他藏在哪。 龙哥见谭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一点都不怕自己,大手一拍:“小子,有个性,跟老子杀两盘。” “好!”谭弈低吼,顿时感觉豪气冲天。说道围棋,谭弈绝对不会退缩,在棋盘上的谭弈,更不会害怕任何人。 本来怀着期盼的心情,却没想到对方子都不猜,用难看之极的手势拿起黑子就拍到天元的位置。 谭弈夹起棋子的手顿时停了下:第一步,走天元? 狐疑地用漂亮的手势将白起点在星位置,第二步,对方却直接跑来粘上。 难道对方的新布局?还是故意无理手? 如果前几步谭弈只是疑惑,那么随着棋局的发展,谭弈的脸色可谓越来越臭。 很显然,这个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龙哥,根本就是一个只会吃子的菜鸟!他甚至连布局的意识都没有,最多比那些不会下棋的门外汉好一点! 谭弈眼中的火是直往上窜,若不是因为这棋盘是用纸画的,容易坏掉,谭弈真想用全身力气去拍棋子! 谭弈开始用提子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怒火,顿时整个盘面,黑棋是愁云惨淡,损兵折将。 不为别的,就为这家伙的‘布局’! 谭弈对围棋的布局有着很深的执着,他认为那是围棋最华丽,最具有味道,也是最风雅的步骤,却被如此糟蹋…… 对于谭弈来说,这局棋毫无意义。一开始得知龙哥会下棋时候的兴奋早就被满满的失望代替。 谭弈失望了,龙哥却兴奋了:他还从来没觉得围棋可以那样下。 一哥走过来一瞥:“独眼龙,你不是说围棋很简单,只要几分钟就能够完全学会吗?怎么那么简单的东西你还输了,你看,子都被这娃拿完了。” “围棋……的确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学会。”谭弈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不吐不快:“但……你想要下得比我还好,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二天,谭弈肿着半张脸干活。苦工们听说是这个小子来的第一天就得罪了龙哥,被龙哥修理了。 顿时大家伙看谭弈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娃真是勇敢,居然敢得罪龙哥。 而一哥也挤着眼睛冷笑:你小子运气好,居然独眼龙只扇了你一耳刮子。 第二天晚上谭弈就知道龙哥为什么只扇自己一巴掌了,因为从那天开始,龙哥每天雷打不动地将谭弈叫到他那去下棋。 要是以前,谭弈绝对不会跟这样一个人下棋,但在这个似乎完全跟围棋界隔离的地方……谭弈叹口气:有总比无好吧。 谭弈只是倔,但并不蠢。所以他并没有一开始地去龙哥龙生气,而是慢慢教给他一些有趣的东西。 从谭弈对布局情有独钟看来,他的棋风轻盈飘逸让人琢磨不定。这样的棋路一般是对手的噩梦,但却是旁观者的最爱。 谁都喜欢有趣又华丽的东西,龙哥也不例外。 虽然谭弈并没有教给龙哥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但谭弈时不时地用棋子摆出的棋型却深得龙哥喜爱。这一来二往的,矿厂的苦工都知道谭弈被龙哥给罩了起来,所以他们对谭弈也客气了很多。 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要赌又没资本,要玩也没条件。渐渐的,谭弈跟龙哥经常摆弄的围棋吸引了一哥的注意。有一天他突然指着棋盘道:“这个好玩?你也教我。” 龙哥一听不乐意:“简单着呢!我教你!” 一哥也不乐意了:“小子是我们小组的人吧,你管我?” 两个大头开始像斗鸡这样斗起来,这两个人都杀过人的主,真要打起来那还了得?谭弈一看毛了:“再吵我谁也不教!” 之后谭弈也只告诉了一哥一些基本规则,如何叫吃,如何算死活,如何分别真假眼,如何长气,如何打劫。 说完后,谭弈喝了口水。他现在进出组长室像进出自己家,完全开始反客为主。 “完啦?”一哥有点傻眼:“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谭弈点头。 “你小子耍我!”一哥又不是瞎子,见谭弈经常在棋盘上摆来摆去的那些形状一个没见到,顿时火冒三丈,抓起谭弈衣服就要揍人。 “围棋真就这么简单,但要学好却很难。”谭弈连忙说道:“那些都是你以上学的东西转变来的。” 见一哥不信,谭弈摆出个棋型:不行我们来玩。这个棋型你见过吗? “没见过!你小子没教!”一哥恶狠狠地说道。 谭弈连忙道:“教了的,教了的,就是这个如何吃子和如何长气的延伸版啊!”谭弈立刻又摆了两个简单的。 一哥怀疑地看着谭弈,看这小子要玩什么花样。 谭弈拿起棋子,顿时好像找回了些底气和自信。他笑道:“一哥,看好了!”说罢将棋子放上去:“你看,这个是长。” 然后又放一颗棋子:“这个是叫吃。” “再长”“我再叫吃”“继续……” 其实这只不过是很简单的征子,只不过谭弈为了盘面刻意的复杂化,和趣味性,他一开始就拍了一颗子在下方做了引征,还在旁边画蛇添足地落了些棋子,以保证美观和漂亮。 如果谭弈要刻意整弄棋型,那么就算是外行人来看,也会觉得看起来十分舒服。 谭弈才摆到一半,一哥就叫道:“哎呀呀,这棋子继续下去要被吃完了。” 谭弈看了一哥一样,还好,没有蠢到家:“别急。” 结果引征的棋子发挥作用,顿时盘面翻天覆地变化。看着因为征子不成功而留下的无数断点,谭弈微微一笑,夹起棋子随便双打:“你看,这里我打吃,如果这里长,那么这边我就可以提子了。” 说完后,谭弈指着满盘的棋子“你看,我只用了长和打吃这两招,所以我没骗你吧。” 后来,一哥经常找到龙哥杀棋。虽然他们两个的棋在谭弈看来简直不堪入目,但谭弈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得意:围棋果然最有魅力。 以后的日子,谭弈比刚来的时候轻松很多,一哥和龙哥经常找到谭弈,然后要求解棋。他们那些所谓的难题根本无法入谭弈的眼,基本上是瞬间解答。 有时候,谭弈会在一群毫无娱乐可玩的苦工前耍耍帅:一群人看见,本来好像没有活路的棋子,突然左一拐,右一拐,就逃出生天了,啧啧称奇。 之后围棋渐渐成为两个小组唯一的娱乐,发展到后来,两个小组甚至开始进行比赛。奖励要么一块腊肉,要么两只草烟。 当然,谭弈被无情地排除在比赛外——这家伙水平太高,他参加比赛,那就没意思了。 不得不说,人都是喜好攀比的动物。苦工们本来不高的积极性在有了小组比赛后,顿时热情爆涨。甚至他们赢了的一方还会在最显眼的地方用石灰写上:xx小组胜利之类的话。 当然,之后要是输了,另一个小组就会立刻将其擦掉,改写为自己小组如何了不起。 这些人文化水平都低,写的东西有时候还带错别字甚至靶子(脏话),不过这在那些人眼里,却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这些从小只管如何活下去的苦工大多没感受过荣誉的什么滋味,他们只是觉得要是赢了,多威风,多了不起。 后来上面来人检查,发现整个矿场里的人都学会围棋,差点被气死,于是立刻将谭弈调离。不过这两个小组的围棋对抗赛的传统,却是悄悄保留了下来。 苦工们佩服那个一直努力直着身子的少年,他们都说,谭弈小子背虽然有点驼,但影子直着呢! 直到现在,当时那些只要还活着的苦工,都还是谭弈的棋迷。 90、余小桥VS肖子宇 余小桥看着肖子宇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竟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去安慰他,就这样,余小桥在一边陪肖子宇在医院里安静地坐了一个下午。 “我,犯错误了。忤逆家人的错在前,逃避梦想的错在后,而既忤逆了亲人又逃避了梦想的我,好象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肖子宇的话,说的很慢,就犹如他解开心中的疙瘩一样地慢。 余小桥知道,那个疙瘩不是那么容易就解开了的,肖子宇是肖子宇,你余小桥不可能代替他的思维,也不能完全左右他的思想。不知道什么的,余小桥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浮出一行文字——【下围棋就是两个人接连地犯错误,犯得大的,犯得多的输棋。人生亦如是。】 “下围棋就是两个人接连地犯错误,犯得大的,犯得多的输棋。人生亦如是。”余小桥慢慢地说完了这句话,她也说得很慢很慢。这一句看似毫不起眼的句子,但点在了围棋上,就变得丰富起来。 “所以,你犯的错,是必然的,因为人生本来就在错误中成长。一盘棋的一个错手,可能导致大盘落后,也可能直接使你满盘皆输。你这个错误的代价差点让你‘死局’。不过,你好象逃过一劫了。对于这个错误的补救和认识,以后再慢慢想吧,因为这世界上不只你一个人会犯错!”余小桥笑得很轻松。 “是啊!”肖子宇又把头转像窗外,盯着那几只飞来飞去的小鸟。 …… “你这家伙,难道被窗外几只小鸟给钩起了食欲,正在考虑晚饭吃烤小鸟还是炸小鸟哪样比较好?”余小桥突然想起辰旭在观看直播的时候,唠叨的那句颇为经典的抱怨,于是,换了个环境用了出来。 肖子宇哑口无严。 辰旭那家伙,一定是他把小桥给教坏了!于是肖子宇难得一改腼腆形象,严肃地对着余小桥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余小桥看着肖子宇不正常的举动……难道被辰旭给带坏了?余小桥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后,回了肖子宇三个子:“你也是!” 留在医院吃了顿饭,两人同时得出个结论:这家医院伙食开得不错,比棋院好一点。 不知道辰旭那个对食物毫无抵抗力的家伙知道后,会不会跑到这里来蹭饭。 饭后肖子宇拒绝了留院查看,与余小桥一同回到了棋院。2人站了办公室里,承受着院方负责人的批评教育。由于余小桥是受肖子宇的‘拖累’,而且她太小,所以被教育2句就过去了。可肖子宇没那么便宜了,为了处罚他不经过院方同意随便乱跑,导致差点酿成大祸,于是在肖子宇保证了半个小时后,负责人员狮子大开口:2000字书面检讨,明天一大早就得承上去。 半小时后,余小桥同肖子宇一起走出办公室,余小桥脑子里浮现处个字:唐僧。 肖子宇的文笔不错,不愧是优等生。洋洋洒洒两大篇信签纸落下来,文字毫无重复,内容深刻有理,行字间毫无错字且文字优美。余小桥看了后直感叹这个世界的文学,而辰旭拿起来读了后,直接对着肖子宇说:“小子,我以后的检讨还麻烦你多多关照!” 可以肯定,关照辰旭这方面,是很吃亏的事,肖子宇应该知道,因为他已经摔到地上了。 棋院方面考虑到余小桥跟肖子宇的成绩,在批评教育的同时还是放过了这2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结合到这个前无古人,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来者事情的特殊性,棋院方面也给出他们了开先河的优待——当余小桥跟肖子宇知道自己有补赛的机会,高兴的同时也相互对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虽然这个决定怎么都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但这场特殊的比赛还是在大家的关注下正常开始了。虽然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但肖子宇竟然没有丝毫的不适应感,平静得犹如一谭死水。但死水的深度,一般都不可测得的——在肖子宇平静的表面下,到底是浅如河滩还是深如海沟,谁都看不透。但余小桥并不着急,棋盘上的棋,会代替他说明一切。 余小桥也很平静,超群的集中里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原因而打破,2个平静的人下出的棋,不一定就会像对弈者的面部表情一样,也许死水起了波澜,才更像暴风雨。 肖子宇持黑先行,右下角,星位。余小桥拿起白子,右上角星。前四手双方各走2星,交错而行。 对角星的布局,颇有中国古代座子的味道。到黑棋11手的拆二,双方走得和和气气,简简单单。但俗话说,复杂的事,都是从简单的事衍变而来。白棋如果接上,再拆三,就走成最普通的布局方向。可是余小桥没有接上,而是跑到右下角在三线飞拆挂了角。如果黑棋不断而是跑到下面跟白棋一夹一点一挡,白棋再回过头来接上,白棋的布局就有了两地相应的完美。 不过余小桥这手棋,肖子宇当然也看到,似乎长期在计算机上下棋的人,都拥有电脑般的计算能力。一个简单的定式被两个人走得如雪崩般复杂,一翻滚打摸爬,黑白两棋各占根基外势。余小桥在序盘的时候,想出的奇招,竟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肖子宇在状态好与不好的2个时候下的棋,反差巨大到让人怀疑。 棋至中盘,双方的棋越来越紧,越走越交错,想在大盘还有空的时候占得实目,最好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大场。 一向以对手的失误来取胜的余小桥,竟然在这时候下出一手缓棋——本来应该大飞守边,余小桥下得过于小心,一个小飞让给黑子有打入的机会。肖子宇紧接着就点进了白边的三线,守着断点手筋齐出,逼的余小桥回头补棋,而黑棋先手在一路往白方的地盘大飞,最后接回老家。余小桥至少损失了黑棋贴出的六目半空。 肖子宇的计算让人感到下意识地回避更复杂的棋型,对于行棋偏好简单之中求奇、稳重之中发难、快速之势发展的余小桥来说,肖子宇这种类型的对手,最‘苦’不过。简直就是她的苦手。 如果不是肖子宇在手筋和妙招齐发后,不出一手缓棋‘送’余小桥一些便宜,恐怕对局就结束了。2人下到了需要读秒的时候,下到大盘都密密麻麻的时候,下到只剩几个单官的时候;余小桥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差了一点。”然后任由记时器的秒针超出一圈。 “这盘棋,肖子宇下得好极了。”余小桥输了棋,当然会有点低落,可是低落只持续了几秒种。几个呼吸间,余小桥又向往常一样收拾好棋子,然后平静地报告成绩,最后平静地离开。 ‘这家伙,到底输了还是赢了啊?’余小桥输棋的表现就跟赢棋的时候无两样,让最开始以为这个棋疯子赢了棋平静的表现只是因为她骄傲的说法的人,开始有点动摇起来。 91、名人的等待 左藤加正,日本围棋界的历史丰碑,塔矢行洋的老师。 四十几年前,塔矢行洋第一次见到当时传说中的左藤名人时,这位老人已经长卧病床数月。听闻左藤名人是在数年前突然一病不起。 至于为什么会一病不起,为什么左藤名人再不收徒,塔矢行洋并不知道。日本棋院的前辈们,有时候会对着他指指点点,用敬畏的神色说‘那个人’。 塔矢行洋知道他们绝对不会用敬畏的眼神看一个还未定段的小孩子,虽然自己是左藤名人的徒弟。他偶尔一次尝试着问了问自己的老师,却不料左藤加正名人却大发雷霆,从此塔矢行洋再也不提此事。 塔矢行洋也知道,老师是抱着遗憾走的。因为最后的那些日子,左藤名人都盯着窗外,好像在等人。 塔矢行洋不知道老师在等什么人,但他直觉告诉自己,左藤老师一定在等一个人。那时候,塔矢行洋不明白等一个人的心情,他努力将每一件事做到最好,好让自己老师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可惜,最后左藤名人还是走了,带着遗憾。 塔矢行洋的老师走了,最后也没有等到自己考上职业棋手那刻,这是塔矢行洋的遗憾。 左藤加正死后,塔矢行洋作为他晚年唯一收的弟子,继承前任名人的衣钵,在众多压力下,年纪轻轻取得名人头衔,成为日本历史上最年轻的名人。 这就是所谓的一山有比一山高,终于没有人对着塔矢行洋感叹:不愧是左藤的弟子。 塔矢行洋没有其他同门,这是他心中一个疑惑——为什么左藤老师门下凋零,为什么左藤老师不收弟子。 连自己,都是他晚年后最后一脉。 随着塔矢行洋的实力加强和在日本棋界的地位提升,他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当年前辈们刻意隐瞒的事。 左藤夫人是一位很好的女性,塔矢行洋很尊重她,所以在左藤加正死后,每年塔矢行洋都会来探望一下。而这次,他却无意发现了一本棋谱。棋谱中记录的棋局持白的手法棋风都十分相似,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棋谱的水平,相当高! 塔矢行洋拿着棋谱,他知道,这些不会是老师的棋。作为老师的弟子,要是连自己老师的棋都认不出来,那自己也太失格了! “夫人,请问……”塔矢行洋拿着棋谱。 “哦,你说这些啊,加正以前的卧室里有很多,但后来都被他丢掉了。”左藤夫人叹了口气:“只留了一本,他最后那几个月晚上无人的时候就盯着看。” 回到棋院,塔矢行洋找到院长。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棋谱默了下来。 日本棋院院长的脸色顿时大变:“那个人的……哎!” 塔矢行洋知道,事情也许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这个棋谱的那位主人是日本棋院的职业棋手,自己不可能没听说过。 “日本……棋院这几年来,大家都闭口不提那个人的事,也是一种虚荣心在作怪吧。”院长看着年轻的名人:“不过,我觉得你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 从日本棋院的院长口中得知,二十几年前,从中国来了一位天才,他的名字叫做:孔方。 一位叫做孔方的外国青年,将日本的连胜纪录和各大赛事的挑战纪录刷新到至今,无人突破。 塔矢行洋知道了,日本至今的连胜纪录居然是被一个中国人创下的。这位年轻的日本名人也大概了解了,为什么大家都对这个人,闭口不提。 世界无敌的日本围棋界,居然被一个华人青年打得遍体鳞伤,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到处宣传的事。 日本棋院院长长叹:“那时候,孔方在日本棋手眼中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甚至发动过大规模的围剿,那时候倒是上下一心团结得不可思议。”说罢,还有了淡淡的讽刺味道。 “整个棋院,唯一一个不对他抱有门户之见的人,就是你的老师,左藤加正。” “左藤当年虽然并不是那孔方的老师,但他十分看重孔方的天资,也许你无法理解,但是后来后来那叫孔方的青年悄悄留书回国,而左藤竟因为这件事当场吐血后一病不起,并且不再过问棋界中事,亦不再收徒……直到遇到你。” 塔矢行洋默然。老院长说的平淡,但在塔矢行洋听来却是惊心动魄。塔矢行洋可以想象,孔方的回国对自己老师的打击有多么大,以至于会一病不起。 “事到如今,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吧。那个人去了中国后好像并不顺利,据说失踪了,也有人说死了……太可惜了!”老院长摇摇头。 塔矢行洋看着手中的棋谱:那样一代围棋宗师,能够证明其存在的,居然只有一本棋谱? 太可悲了,太可怜了,太可惜了! “院长,我想将这本棋谱送到棋院的收藏室。”塔矢行洋抬起头。 日本棋院的收藏室,只是收藏古今各大名家名棋谱的地方。 日本棋院的老院长看着自己棋院年轻的名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些什么,一声长叹:“随你了。” 走出棋院,塔矢行洋终于知道老师等的人是谁了……孔方。那个生死不明的人。 为什么老师要等他,他不过是一个后辈而已。就算他有天赋,也不值得…… 这个问题纠缠在塔矢行洋心中很久,一直无法得到答案。 后来,塔矢行洋成为日本围棋界的中流砥柱,也同时造就了他的寂寞。 痛往神之一手的路上,没有伙伴,也许一开始并不会觉得有多难受,但时间久了,就会感到无边的空虚。 人都是害怕寂寞的,名人也不例外。 直到有一天,自己的儿子塔矢亮用无比坚定的眼神和决心告诉自己:小亮找到对手了,他会努力追逐。 连儿子都找到对手了,那自己的对手又在哪里? 绪方,还是中国的王星,或者韩国的徐章元。他们都很强,可塔矢行洋觉得,他们不是自己的对手。 难不成对手不看实力,还看命中注定?摇摇头:自己还是下好每一盘棋,完成每一张棋谱吧。 这是他塔矢行洋,唯一能够带给日本棋界的。 不过看着儿子那么的拼命,塔矢行洋心中那个困扰他多年的疑惑稍微得到了一丝明悟,但,却依旧不够清晰。 为什么老师会等,到底什么样的心情能够让老师到死还在等。 后来儿子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恢复了精神。但塔矢行洋看得出来,也许小亮这反常是因为之前他将对手弄错了的原因。 他开始对一个还不是职业棋手的小鬼关心,这对于塔矢行洋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但塔矢行洋想要看看,小亮的对手,是什么样子。 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从一个少年身上,看到自己对手的影子。果然是自己寂寞太久了,或者自己太顽固了,毕竟现在实力不亚于他塔矢行洋的棋手,中日韩都出现过了,那些顶级一流棋手们,都能够跟自己下得不相上下。 之后那叫做进藤光的孩子提出网络对弈。也好,也许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塔矢行洋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在那场看不见对方的对决中,塔矢行洋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想要赢。 想要胜利,比以前任何一次对胜利的执着都要强烈。 好像就是不想要单单输给对方一般。 这就是找到对手的感觉吗? 塔矢行洋最后还是输掉了比赛,sai的名字开始被他所牢记——这个sai,是他的对手。他开始在进藤光那个少年面前失态,只为再与sai对战一局。 棋手们的执着,有时候会超乎常人的想象。 但是却被拒绝了。塔矢行洋感到窒息的难受,他无法想象为什么对方会拒绝他。这不是一个围棋大师所能够拒绝的事。他找不到理由,直觉告诉他,sai应该也十分渴望跟自己对决。 进藤光说,因为一些原因,他只能在网上下棋。 为什么?重病?还是? 之后的头衔赛,塔矢行洋输给了绪方精次,自己的徒弟。 并没有像当时输给sai时候那种强烈又陌生的感觉。塔矢行洋笑了,然后退出日本围棋界。 他觉得,自己也许该为自己做一些什么事了。被约束得太久,好不容易找到对手,自己想要凭着自己的意愿下棋。 日本第一人的位置在塔矢行洋眼中就是一个烫手的洋芋,谁要谁拿去,他不稀罕,至少他现在不稀罕。 塔矢行洋终于知道了,左藤老师当年的心情。也许孔方是左藤老师认定的对手,但却一直永隔东西。左藤老师等待的,不过是一盘棋局。 塔矢亮知道父亲习惯当每晚无人之时,坐在棋盘前,对着只下了一手的期棋盘,经常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他知道父亲在等一个人来下完这盘棋局。 塔矢行洋在等人,哪怕等到老死。 92、国少选拔进行时 总的来说,第一场比赛,几个早被看好的小棋手基本上都拿到一个勾勾。当然,比赛的对手是由抽签来决定,所以,在胜负世界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肖子宇的小别号叫‘小电脑’顾名思义地来称赞他精确的计算能力。但肖子宇在状态非常不稳定。好的时候让人叹为观止,差的时候就像电脑死机一般,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过过赢他的瘾。所以大家暗地里,都叫他——需要修理的计算机。 余小桥在首战告败给肖子宇后,就在选拔赛中刮起一阵旋‘疯’。一个星期内,几乎所有的棋手都知道了有个疯狂的家伙,跟那个家伙下过棋的小棋手,大多都会跑到厕所里去偷偷抹眼泪。于是‘棋疯子’变得名副其实。 余小桥是个疯狂的家伙,不管在盘内盘外,只要跟围棋相关,余小桥就是一个疯子。她可以对着一盘棋坐一个下午,也可以对着一个简单的定式想一个晚上。虽然这些对于余小桥来说很平常,但把这些放在一个只有10岁的小孩子来说,就十分异常。 而那些从小就有这种异常的家伙,长大以后实力就一定会好得超常。这个道理,想要正处于爱玩年龄的小棋手们充分认识,似乎还过早。但事实就是,世界上所有的顶尖高手,都是过早就认识到这个道理的孩子。 辰旭跟肖子宇的对局,十分具有戏剧化,典型地先赢后输最后辰旭翻盘。赢了胜过余小桥的肖子宇,辰旭的心情格外好,碰到一个人就拉着人家的手喊‘我赢了’手舞足蹈地好象他已经进了国少队,搞得众怨四起。直到国少队的廖江七段纠着辰旭的耳朵,把他拖到一边,这才安静下来。 现在小狂人辰旭的势头正好,只要把今天的对手砍下马,就直接以全胜的成绩一个人走进国家少年队的大门。 而国家少年队的门票只有5张,比起全国每年的围棋高考——入段选拔赛;那个拥有围棋考研的国少队选拔更为残酷和激烈,难度也更高。入段赛是从一群业余高手中选出优秀的职业棋手,而国少选拔赛就是从一群优秀的职业棋手中选出5个更为优秀的职业棋手。 余小桥说过,你辰旭是运气好没碰好厉害的才保持着全胜的记录,小心高手还没出来!辰旭不放在心上,也就你余小桥和另个家伙没出来,等我把那个家伙砍掉,接下来就轮到你了!我一定要以全胜成绩走进去! 也许应了一句老话,虽然这里的天意也占了半边——最后出场的,不是boss就是主角。余小桥的话得到验证,当然对辰旭来说,这句话反映的事实并不是个好消息。 这天辰旭起了个大早,说是要早点起来,对那个见证了他拿走国家围棋少年队5张门票之一的家伙一个礼貌。辰旭的嚣张,只要知道他的人都知道。这里的人在听辰旭讲话的时候,都会很有默契地打对折。 辰旭的对手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不知道怎么的,余小桥一见他,就想起了日本的那个叫进藤光的棋手。这个16岁的男孩去年入段。而去年的围少队选拔在职业考试之前就结束了,所以今年他跟肖子宇一样,第一次参加,也是最后一次能参加。 这个看起来很阳光的男孩子却有一个十分细腻的名字——仙晓寒。中国性仙的人不多,但拥有这个姓的家族,家谱一般复杂而庞大。仙晓寒在他们这一代中,是晓字辈,所以名字中间必须夹带个晓字。而寒这个跟本人名不其实的名,是他过世的爷爷取的。意思就是寒木春华。但这个颇为诗意的名字却给仙晓寒带来了许多的困扰——相信不管是哪个男孩子,顶着一个两人中性,八分偏女向的名字生活,都会有一些关于这个名字的麻烦困扰着他。仙晓寒也不例外,想最初在看到他名字的时候,连余小桥都在一瞬间将这个名字的主人定格成一位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仙晓寒上手猜先,被辰旭猜到了黑子。知道自己今天遇到的是天下布局第一的得意弟子,抓了抓头发,有点为自己没有猜到黑子先行而懊然。 辰旭跟仙晓寒的表情都混丰富,所以他们2个人都喜欢在落下一手棋后,盯着对手埋头思考的脸进行‘观摩’。与辰旭夸张的性质不同,仙哓寒表情丰富的性质就是坦率。仙晓寒下棋的时候老喜欢拿着一把破破烂烂的扇子。这并不是因为那把扇子是什么具有纪念意义的老古董,仙哓寒舍不得放开。相反,这把扇子他不过才买了不到一个星期。扇子的破旧是因为他喜欢用扇子敲东西。而那样东西不是别的,就是他自己的脑袋。 经常可以看到仙晓寒拿着配合着‘下错了’‘糟糕拉’‘真倒霉,怎么走那一步’之类的话,扇子就落到自己的脑袋上。而且他敲自己的头,不是轻轻地点一下,而是好比狂人谭奕用扇子敲打自己徒弟的时候,用的力度——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就是有点偏向自虐。 仙哓寒下棋喜欢挑战,一来就引着要走大斜。围棋中有语叫大斜千变,复杂程度犹在大雪崩之上(个人认为,但也有说2者不相上下)辰旭考虑着要不要跟着对面那个喜欢自虐的家伙玩千变万化,眼睛就顺着棋盘瞟了过去。那知道仙晓寒那家伙竟然气势汹汹地盯着他,似乎在说:‘嗨,小子,敢走吗?’辰旭脑子一热,一个断跟仙晓寒走进了大斜的不归之路。 如果说大雪崩是一步走错就崩塌的话,那么大斜就是千化之路,他变招就是一个个陷阱,拥有千变之名的大斜,就如拥有千个隐患陷阱的不归路,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2个人都下得很慢,辰旭就算是小狂人,但也知道厉害,毕竟小狂人这个名号最多只能使他脑门发热,还没有影响到他的正常思维。 93、永远的对手 塔矢行洋在第一届北斗杯上说:台湾有一个优秀的孩子。 于是,六岁的柳昊便在几天后,见到了塔矢行洋,这位曾经围棋界的泰山北斗。 柳昊从小学棋,他的偶像是同是从台湾走出的职业棋手——李石。说是偶像,其实也可以说是小柳昊从小的榜样。他跟李石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见过面。但李石的成绩让小柳昊神往,李石那九段杀手的称号在柳昊看来:帅呆了!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神往,通常经不起现实和时间的考验。柳昊依旧爱玩,他并没有因为神往九段杀手而将自己弄得十分疲惫,更没有拼命追赶。 柳昊听过塔矢行洋,也见过。电视上见过。所以当柳昊第一次见到塔矢行洋,感觉就好像见到明星一般。 大名鼎鼎的塔矢行洋居然跑来教自己下围棋,柳昊连忙点头,生怕塔矢行洋老师会飞掉一样。他那时候还小,不懂跟着塔矢行洋是什么概念,甚至不懂当塔矢行洋弟子是什么概念。 柳昊的成长和对围棋的态度让塔矢行洋很赞赏,塔矢行洋并不是日本棋院那几个死都要守旧的老顽固,他很喜欢柳昊的快乐围棋——因为快乐,所以下棋。 但是柳昊缺少一种东西,那就是对胜负的执着,对围棋的付出和向往。在柳昊意识里,围棋是一个很好玩的玩具,虽然一天不玩就心慌,但是玩具就是玩具;就算是很重要的玩具,它还是玩具。 柳昊不会过多的在围棋上付出,他的棋,是顺其自然的成长着。 跟着塔矢行洋,小柳昊接触到的人大多是职业棋手,这导致小柳昊习惯了输棋。对柳昊来说,输棋简直是家常便饭。 但当他第一次输给同龄小孩棋后,柳昊表现出来的,居然是兴奋。 柳昊找到自己的老师,然后兴奋地说—— 老师,今天我又输了。 老师,跟她下棋刺激极了! 塔矢行洋欣慰地看着小徒弟,这孩子唯一缺少的东西,就是执着了。 “你很兴奋?”面对柳昊,余小桥并不讨厌。这孩子的围棋太单纯,让然人喜爱。 柳昊认识余小桥以来,天天找余小桥下棋,虽然最后是自己被揍得满头包的那个,但柳昊却很兴奋,很开心。 他的围棋,棋风有了丝变化,也开始往实战方向发展。这是一种进步。 当然,天天面对余小桥这种打架不留手的疯子,谁都会成长。好在柳昊已经输习惯了,并不觉得老是输给同龄的小孩有什么丢脸的地方。 “当然,跟你下棋刺激极了!”柳昊笑道。 柳昊认识余小桥的同时,也认识了山下林一。 山下林一很会说话,也很会讲故事,并且很热情。他诙谐的语言老逗得柳昊直笑。要知道这个六岁就跟着塔矢行洋学棋的孩子,基本上都没有听过那么有趣的事。 “你会下围棋吗?”林下林一聊到围棋上。 一直山下林一说多少,柳昊都只是听着,但说到围棋,柳昊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并且滔滔不绝。 “你的围棋一定下得很好。”山下林一感叹道。 柳昊连摇头:“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输,有时候输得还很郁闷,经常都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跟柳昊下棋的大人都是职业棋手,唯一跟柳昊下棋的小孩子是余小桥,也是职业棋手。 山下林一看着柳昊:“是么……呵呵,多赢些棋吧,赢棋的感觉很好呢!” “你经常赢吗?”柳昊看着山下林一。 山下林一眨了眨他的大眼睛:“当然,在我们班,我从未输过!” 跟山下林一下棋的都是初学者,山下林一也只是接触了围棋几个月而已。 于是两个孩子都开始错估对方的实力,而不久之后,两个孩子双双都收到了错估的代价。 “对了,过几天有一个活动,是日本最近几年搞的,只要年龄在10周岁以下,包括十周岁,就可以报名参加,不要报名费。”山下林一显得很兴奋,连着带动柳昊也兴奋起来。 柳昊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业余比赛,他也很想跟小朋友一起玩围棋。他鲜少有朋友,唯一一个朋友还是厉害得不得了的余小桥。 而山下林一兴奋的是:自己学棋以来,终于第一次参加比赛了,他简直充满斗志。 柳昊拉着余小桥来到了儿童比赛场地。场地跟当时正在进行的三星杯当然没法比,但柳昊依旧兴奋异常。 这可是他第一次参加业余比赛啊!看着那么多跟自己同龄的小孩,柳昊裂着嘴笑得很灿烂。 可柳昊也看出余小桥并不太愿意来,他很快便释然了:余小桥是职业棋手,不愿意来业余比赛是应该的。 可他柳昊不是职业棋手啊,所以他很高兴。他跟在场所有孩子一样,跃跃欲试。 山下林一看到柳昊能来,很是高兴,拉着柳昊又说又笑。接着,他看见了余小桥。 在山下林一眼里,余小桥是一个刚入门的家伙。在不久之后山下林一在北斗杯的赛场上,才知道当时自己错估得多么离谱。 山下林一跟余小桥打招呼,柳昊都看在眼里。柳昊十分清楚余小桥的个性,也知道如果是余小桥的朋友,实力肯定很强。于是柳昊将山下林一的实力更是看高了几分。 第一轮后,余小桥找到柳昊说:山下林一输了。 柳昊对余小桥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所有他有点小小的失落,这种感觉柳昊从未有过,连跟余小桥下棋的时候,都没有过。 一种很想跟对方下棋的感觉。 但是山下林一却输了,柳昊感到失落。 但结果却出乎柳昊预料:山下林一赢了! 柳昊看山下林一的眼神都不同了,如果之前还只是看一个高手的眼神,那么现在他的眼神中就多了一种叫斗志的东西。成为了看劲敌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第一次点燃柳昊斗志的人不是余小桥,不是塔矢行洋,而是这个围棋菜鸟山下林一。 一系列的误会和差错,让山下林一成为一个人让柳昊有了赢棋欲望的人。 虽然很久以后柳昊并不想承认,但第一个给了柳昊一直缺少东西的人,是山下林一。 而这盘棋,则是柳昊跟山下林一的开始。 “别开玩笑了!”山下林一吼道。 柳昊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同龄的人,觉得火气一节一节往上涨。似乎他更有吼出这句话的权利吧? 柳昊看着盘面轻蔑的扯着嘴角,他觉得没必要下了:“我认输。” 不过一场闹剧而已。柳昊跟着余小桥回到酒店的路上,一直跟自己说:不过一场闹剧而已。 可就是越来越在乎那盘棋。那盘棋让自己很难受。 “老师,今天我又输了。”柳昊没了之前的毫不在乎和兴致勃勃。 “不高兴?”塔矢行洋见小徒弟不高兴,却少有的有点高兴。因为这证明了柳昊开始在乎输赢了,他唯一缺少的东西,也开始存在了。 “哎,应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棋……当时不应该认输的,我根本就没输嘛……应该让那个说大话的混蛋认输……啊,真不甘心!”柳昊抱怨。 “呵呵,你找到对手了?”塔矢行洋笑了。 但柳昊却被这句话惊得跳起来:“我就算死!也不会承认那家伙是我的对手!绝对不!” 说罢便跑出了房间,留下塔矢行洋一个人若有所思。 柳昊喜欢找余小桥下棋,他觉得跟余小桥下棋进步很快。他更觉得自己理想中的对手应该是余小桥,这个跟他同龄的职业棋手。 但是……他输给余小桥后,却没有不甘心的感觉。 摇摇头:人家是职业棋手,比我厉害应该的,我一定会追赶上她的! 塔矢行洋输给绪方的那天,要带柳昊回日本。柳昊很舍不得余小桥,他喜欢跟余小桥一起下棋,虽然他老是输;也喜欢跟余小桥一起讨论,他喜欢余小桥口中说的职业生涯——打开棋盖,落下人生。如此循环,如此简单。 柳昊见识过余小桥跟洪秀英的那盘对弈,也真正了解了他跟余小桥的差距。他想要追赶,想要长棋,想要进步。 “老师,我要进步,我要追赶上小桥!不然会被抛离的!”柳昊对塔矢行洋说道。 塔矢行洋良久,才说了一句让柳昊莫名其妙很久的话:“柳昊,目标和对手,是不一样的。” 塔矢行洋知道,柳昊将余小桥当做了目标,但却没有将其当做对手。找到对手后最深刻的感觉就是:十分在乎,哪怕是非正式的对局。 余小桥曾经找到过那样的人,但对方却离开了围棋界。那个人是第一个让余小桥输棋后难过不甘的人。哪怕那是一盘好棋。 余小桥的目标是王星,但她的对手却离开了,所以余小桥不能释怀。 塔矢行洋也找到过那样的人,但对方却永隔于世。塔矢行洋也是第一次为了与那人再次对弈而如此失态。 塔矢行洋的目标是神之一手,但他的对手却离开了,所以塔矢行洋一直在等人。 而塔矢行洋跟余小桥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两个一个人的人生刚刚开始,她还有机会去寻找;另一个却快要走到终点,他能做的是就只有等待。 柳昊跟山下林一再次见面,却是在日本棋院了。 山下林一对柳昊说:总有一天我要赢你。 柳昊的回答是:赢我,凭什么? 站在柳昊身边的塔矢亮若有所思—— ——柳昊,那孩子是谁? ——不认识! 柳昊把头扭到一边。 塔矢亮笑了:对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就算对方做了失礼的事,说过失礼的话,有必要这么生气,这么在乎吗? 柳昊一直很懂礼貌,就跟塔矢亮小时候一样。 塔矢亮记得,小时候找自己挑衅的人多得去了,自己连他们的名字一个都没记住。 于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的塔矢亮笑了。 “塔矢,你干嘛这么在乎这次的世青赛,这几次世青赛水平都不高。”进藤光虽然抱怨,还是将中国那边传真过来的棋谱第一时间给送了过来。 塔矢亮接过棋谱,递给柳昊:“是这个孩子,他很关注他‘对手’的赛事。” 进藤光看了一眼柳昊的神情,这一点都不像是在关心对手的样子,倒好像是紧张地帮朋友加油的表现。 想起自己当初关心塔矢亮的新初段,进藤光老脸一红:“柳昊,你关心的对手是哪个?” 毕竟李石和余小桥,都有可能成为柳昊关心的对象。 柳昊一愣,对啊,自己关心谁的? 李石是自己年幼时候的神往,余小桥是自己的朋友……恩,怎么忘了,小桥是我对手,我的目标啊!我迟早要追上的人! 柳昊拍了拍脑门,然后恍然大悟道:“小桥啊!小桥加油!” 看着柳昊恍然大悟的表情,进藤光压根就不信柳昊的‘对手’会是余小桥。 看着黑棋危险,柳昊开始坐不住了:小桥加油啊! 塔矢亮凉嗖嗖地泼着冷水:再加以也不过那么回事了。 柳昊遗憾地看着黑棋最后输掉,嘀咕着:我很想小桥赢嘛…… 塔矢亮看着柳昊,顿觉有趣,这孩子似乎还没搞清楚目标跟对手的差别。 勾了勾嘴角,塔矢亮故意提到了山下林一的名字。 “别提他!” 不出塔矢亮意料之外的,柳昊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就跑。 进藤光头疼,他发现塔矢亮很喜欢用山下林一来刺激柳昊:“你就不能少用那孩子去刺激你的小小师弟吗?” “我倒觉得,那孩子跟某个人一样。” 看着柳昊跑出去,塔矢亮叹气:柳昊,‘目标’跟‘对手’是不同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懂? 94、残酷的围棋 辰旭跟仙晓寒都选择了在大斜中最常见也最简单的棋步。下到11大飞,白12靠出,这也算是正规的变化。但就算是最正常的变化,但下到这里,还是出现了好几个变化,每一个变化都复杂多动——围棋若落在2个真正会下棋的人手中,安静的棋子也变得多动起来。现在辰旭跟仙晓寒在走钢丝,充满刺激的同时,也充满危险。 下棋的时候,跟对方硬碰硬,还不如在对方最快乐的时候给他一刀。当对手享受着吃子的快乐时,不着声色地顾全大局,才是一个胜负师应该有的理智。 由于比赛规定的时间被提前来到的三星杯给挤出了一半,所以并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跟所有的竞争对手进行对局比拼。余小桥到目前为止只输了一盘,面对已经过去大半的选拔比赛,晋级有望。而她今天的对手就是跟余小桥同一个寝室的张玲。余小桥的印象里,张玲是一个内敛,不喜张扬的个性,她的棋如其人,一样的内敛,从某个阶段的评价来说,她的棋,是有深度的棋,但那深度,还淹不死余小桥。 张玲如果再输一盘,就可以直接坐上回湖南的火车——能被安排在北京的,基本上都是国少队的成员或者是成绩突出的棋手。刚入段的小棋手们,如果成绩差了,会被遣送回去的。张玲的家庭经济并不十分好,能坚持走过来是因为有一个喜欢围棋的爸爸。她的围棋天赋不错,13岁就能成为初段的女孩子,已经很难得了。可惜也只是一个13岁的小女孩,她的棋就余小桥而言,还是太嫩了。 跟余小桥住在一间寝室的张玲,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与余小桥的差距。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如果她回到湖南,不知道何时才有再被推荐到北京机会。虽然她还小,但父母因为金钱上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张玲不想要回去,即使住在湖南棋院也不愿意。 张玲着盘棋下得不差,可是大势已去……看着已成败局的盘面,张玲站了起来。因为中午封盘的时间到了。 [我……不想回去啊……]张玲用手枕在饭桌上,还没有认输就先哭了起来。[感觉好丢脸,而且明明已经输了的棋还不认输,小桥她一定在笑自己吧!但,但我想继续过在北京棋院里,住在寝室里的生活……那段时间,好快乐!所以,求求你……小桥,不要将它剥夺掉!] 张玲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卑鄙,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就好象现在她控制不了自己双手的颤抖一样。 余小桥走了过来,见张玲趴在桌子上,状态有点不太正常,于是关心地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张玲抬起头,吓了余小桥一跳——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余小桥的声音比刚才急促了些。 但却听见张玲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想回去……不想输……求求你……” 未认输,是因为不想输。输了,就得离开。张玲不想回去,家那个地方对她来说。离得越远越好。挨到最后,是因为比赛无绝对的胜负这句话支持着她,甚至她在期待着余小桥几乎不可能犯的错误。 “……”余小桥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她知道,作为一个以棋为生的棋手,在恳求着另一个棋手输给她,如果不是在她的背后发生了些什么,是不可能如此做的,因为那一句‘求求你’是张玲整个被抛到一边的自尊和自信。余小桥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她接下来,她会将连这个孩子赌上自己所有的自尊换来的希望给抹杀掉,在对局的时候她是不可能输给张玲的。 余小桥没给她任何机会,张玲怀着最后一丝侥幸般的希望被棋盘对面坐着的余小桥冷静而毫不留情地抹杀得干干净净。 13岁的女孩子,心思纤细的小姑娘,找不到适合的语言和文字来表达,只好掉下眼泪——“我输了。” 余小桥在行棋的时候集中在棋盘上那可怕的集中力是理智的,能理智地对着一条大龙说弃就弃,因为没利用价值的棋子没有救的必要。能不动声色地在对不知不觉地时候,给他温柔一刀,不动声色的,却足以致命的。没有感情色彩的世界是最残酷的,余小桥到目前还没有找到,比围棋更重要的东西。跟没有感情色彩的对手下棋也是最痛苦的,余小桥一坐到棋盘上,就只为棋子和棋盘付出忠诚,在她的世界观里,没有手下留情的概念。即使面对的那个对手盘棋背后的种种故事摆在余小桥面前,只要余小桥在棋盘前,就不会心存芥蒂。 不是不会伤悲,不是不会难受,但那一切,等棋下完了,再来吧。 也许余小桥面对的胜负世界更为残忍和激烈和复杂,但余小桥却比这一切更热爱围棋。 “就算我背叛世界,也不会背叛围棋;就算这个世界全是虚构,只有我的围棋是真实的。”余小桥对自己说。 …… 余小桥赢了张玲,仍然是一败,张玲输给了余小桥,8败,无缘国少。 在余小桥结束对局的同时,另一边,辰旭跟仙晓寒的全局的战火才缓慢地燃烧到了中盘。 余小桥走到辰旭背后的时候,正好碰见肖子宇走过来。 “看你并不高兴的样子,怎么?该不会输了吧?”肖子宇在自己朋友面前,语言要丰富得多,但在陌生人面前,却腼腆得像个女孩子。 “没有,赢了……你呢?”余小桥虽然已经习惯对手在她面前哭出来的情节,但不知怎么的,今天见张玲苍白着脸对着全盘实空不过30目的盘面,认输的时候,余小桥感到一丝的歉意。下棋,实力高者胜是余小桥认定的常识。‘赢了对手她并没有错,自己不必感到歉意。’余小桥想对自己说。但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95、永远的知己 仙晓寒曾经是一名职业棋手。而且还是一名力斩陆力参加过三星本赛的职业棋手。 但,职业棋手的生涯对于仙晓寒来说,就是放风筝,虽然自己感觉飞得很高很自由,其实却始终经不起系在自己身上线的那一头所约束。 考上职业棋手,进入国少,参加三星杯。仙晓寒曾经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进了围棋界里。 仙晓寒除了围棋,还拥有了太多的东西,所以还未等他一头栽进去,就已经被拉了出来。 余小桥是一名职业棋手,而且还是下了两辈子棋的职业棋手。她的路只有一条,不管它难度与否。 来到陌生世界的余小桥也会害怕和迷茫,但只要这个世界有围棋的存在,她就有足够的理由活下去。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东西阻止余小桥一头栽进围棋里,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将无法自拔的余小桥拉出围棋圈。 余小桥除了围棋,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一开始就在围棋界里,从未有离开过。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却在围棋界中短暂相遇。 余小桥在乎围棋,超过在乎自己的性命。离开围棋她活不下去,她的人生就是围棋,她想要下一辈子的围棋。 仙晓寒在乎围棋,围棋是他的兴趣,但围棋绝对不会成为体现他存在的全部,他会下一辈子围棋,但他这一辈子决不可能一直下棋。 他们都喜欢围棋。 余小桥第一次见到仙晓寒的棋,看着他跟辰旭那盘走钢丝般的行棋路线,余小桥第一次开始期待跟指定的某一个人对决。 ——为什么下棋的不是我? 余小桥咬咬牙,什么都没说。 反正职业棋手的路还长,同是中国棋手的我们总有交手的一天。 余小桥相信自己可以等,虽然这一次的等待比起任何一次都让她迫不及待。 “要赢啊!我想跟你下棋!” 余小桥对仙晓寒说,要赢,她想跟他下棋。 但棋手余小桥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应该更加期待跟陆力下棋。陆力的实力比仙晓寒高,名气也比仙晓寒大,但余小桥却希望仙晓寒赢,期待着跟仙晓寒一战! 这对于渴望跟所有高手对弈的余小桥来说,多么不可思议。 余小桥想要了解仙晓寒的棋,想要跟他对弈,想要仙晓寒赢了陆力后跟她碰头!余小桥对自己说:想要了解一个人,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跟那个人下棋。 仙晓寒,不要输……我想跟你下棋。余小桥说。余小桥希望跟所有人下棋,但她如此单纯地只想跟一个下棋的心情,却是第一次。 余小桥想要了解仙晓寒,了解他的棋。 仙晓寒赢了,他称了一匹黑马,闯进众多棋迷眼中,也闯到了三星预选的决赛,更闯到余小桥的面前。 那盘棋,仙晓寒落子天元,从而引发一场惊天混战! 余小桥从未感觉对弈如此之累,也许是因为太过在乎这盘棋的输赢。 仙晓寒也从未感觉围棋能够如此刺激,他开始丢掉形象地盯着棋盘,差点忘记呼吸。 最后这盘棋仙晓寒赢了,半目,四分之一子。但是赢了就是赢了。注重结果的观众始终比注重过程的棋手多。 虽然赢了棋,但仙晓寒却轻松不起来。余小桥中盘的鬼之妙手,让他不止一次冒冷汗。余小桥的棋让仙晓寒感到恐惧,仙晓寒几乎有种跟一只疯鬼对弈的错觉。 余小桥输了,微弱的差距,但输了就是输了。余小桥从未感觉输棋会如此难受,如此不甘心。第一次,余小桥因为输棋,哭了。 余小桥从未觉得下棋会难受,会难过得哭出来。在她看来,对弈只需要下好每一盘就好。但她下出一盘好棋,却哭得如此伤心,只因为——她输给了仙晓寒。 王星说:“你下得很好。” 但下得再好,还是输了,余小桥感到不甘心:“王星老师……我真的……真的很不甘心啊!” 余小桥一直都觉得只要下棋就开心,她麻木地面对了很多人的眼泪,因为她要下出一盘盘优秀的棋。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胜负观会随着棋艺的完美而变淡,但为什么,自己会对着一盘好棋伤心难过,就算输掉,自己不是也下出一盘好棋了吗?为什么下出好棋的自己,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 不是下棋就很开心吗?为什么如此的不甘心? 余小桥不知道。 之后三星杯上发生的事,让余小桥措手不及。仙晓寒对比赛的态度巨大转变,仙晓寒草草输给进藤光,仙晓寒的出言讽刺,仙晓寒的退出。 余小桥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她想提起仙晓寒比赛前先输人一等的气势。她对进藤光说:仙晓寒很强。她拼命地想要挽回。她理解他了。 余小桥从未如此失态过。他不甘心自己居然输给这样的人,她又哭了。她很少哭,她哭的次数比她笑的次数都少得多,但她却在跟仙晓寒有关的事情上哭了两次。 一次她跟他下了一盘好棋,她输了,她哭了。 另一次他说要退出,他讽刺她,她哭了。 他还是那个仙晓寒吗?余小桥感到很悲哀。他要退出,他现在才要退出!她感到十分难受,想到那个力斩陆力,自信满满,在棋盘上跟自己持子战斗的人要消失了,余小桥就脸色苍白。 余小桥从来不会去管别人的这些闲事,但她很想拖住仙晓寒。 她想要……跟他下棋…… 余小桥看着仙晓寒走远,她知道,仙晓寒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自己一直渴望与之对弈的仙晓寒了。 但她必须理解她。人不能太自私。 余小桥地低下头,她也不明天,为什么仙晓寒的离开,让她如此不能接受。毕竟棋院高手如云,比仙晓寒厉害的也比比皆是。 但只有仙晓寒的离开,让她最无法接受。 余小桥理解了,她对仙晓寒说:我到现在才发现,你其实并不是那么讨厌 仙晓寒走了,他对余小桥说:我也现在才知道,你其实还满可爱的 余小桥在那一天,失去一个永远的对手。 几个月后,余小桥在互联网上,得到一个永远的知己。 若干年后,余小桥作为中国代表参加世界围棋大赛本赛,碰到作为投资方的代表人物,仙晓寒。 余小桥还是如她10岁刚入围棋界般,寡言,少笑。 仙晓寒依旧笑得好像一个太阳,逢人便给之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仙晓寒。”余小桥的声音很低,她从坐上飞机开始就没开过口,很多记者都会埋怨余小桥越来越沉默寡言。 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居然主动找人说话。而她搭茬的对象,竟然不是圈子内的人。 “余小桥。”仙晓寒看见余小桥后,笑容僵了下,从灿烂的笑容慢慢变为了微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仙晓寒道:“决赛加油。” 余小桥道:“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否打进决赛。” 仙晓寒道:“在我这个中国投资主办方面前,作为中国第一人的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丧气的话!” 余小桥笑了:“作为中国主办的投资方,你怎么可以在赛前给中国第一人实施加压力?” “你这个家伙也会懂得压力?”仙晓寒道。余小桥对弈时候的状态一直是一等一的好,她的发挥可以说是最稳定的。 余小桥看着仙晓寒:“让我在对弈中感到过有压力的,你是第一个。” 仙晓寒良久,勾起笑容:“放心,我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余小桥不否认。 她不否认仙晓寒曾是自己认定的对手,虽然她在很久以后才发觉到,而那时候仙晓寒已经离开了围棋界。 同时她也不否认仙晓寒不会是自己最后一个对手,因为仙晓寒的围棋生涯在那一天截止,而自己的还将延续者。 “当然,我们现在是知己。”余小桥仰起头。 “余小桥老师?”低段的棋手看着他们的中国第一人第一次主动走到投资方的那一边。 他们很奇怪,余小桥平时根本不会跟那些人打交道。跟别说主动搭茬了。 “那个人是谁啊,余小桥老师居然主动搭茬??”记录员是一位低段的女棋手,她指着仙晓寒,脸红了红:“而且还挺帅的……” “切,发什么花痴,反正他们不可能是朋友。”另一个棋手摆手,语气肯定。 “为什么?”女棋手不服气。 “因为余小桥老师是棋疯子。” 女棋手沉默了。棋疯子余小桥,中国第一人,将围棋当做比生命更甚的棋手。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认识那些投资方,更不可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仙晓寒先生,素我冒昧,你认识余小桥老师?你们是?” “她?知己。” “什么?啊……真少有啊,余小桥老师会有圈子外的……知,知己。” “是啊,我也对自己能够成为她知己一事感到惊讶呢!” “仙晓寒先生,作为余小桥老师的朋友,你认为余小桥老师棋盘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问棋盘外,是因为在棋盘上的余小桥,任何人都对她只有一个评价:棋 疯子 。 仙晓寒面对记者,他慢慢勾起嘴角,他说:“余小桥?她是一个可爱的人。” 96、辰旭的发泄方式 肖子宇看着似乎看淡输赢的余小桥,实在无法把她当十岁女孩来看待……如果不是余小桥的外貌就在这里摆着,肖子宇好几次从余小桥身上感受到一个大姐姐的感觉。当然,把一个比自己小6岁的女孩子当成姐姐,这么丢脸的事,肖子宇是不会说的。 “我今天状态不错。”肖子宇淡淡地开了口。只是如此一句话,余小桥就知道了答案——恐怕全世界地找,也找不到几个小棋手能镇得住最佳状态的肖子宇。 “辰旭……”肖子宇有点担心地轻声地叫了一句——辰旭中盘在计算力方面输给了对方,一脚走进了仙晓寒精心布置的陷阱里,本来情况稍差的黑子一下子面临着万丈深渊。 仙晓寒的计算能力和观察能力恐怕跟肖子宇有一拼,从中盘开始的盘序来看,在布局方面也并没有落后辰旭多少,而在最后,也没有给辰旭一个机会。这个布局基本上能赶上辰旭,计算能力可比肖子宇的家伙,转移了余小桥的注意力。 拉着肖子宇到一边:“你有跟他对局过吗?” “没有。”肖子宇摇了摇头:“还真是遗憾!” 余小桥笑了笑:“我也一样……辰旭的运气真好,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我也想跟他下一盘。” “会有机会的。”肖子宇说:“你们同一批进的国少队,以后的切磋的机会多得是!” “肖子宇,你要加油啊!输了四盘了,我都担心你呢!”余小桥知道,肖子宇正常发挥的话,拿到国少门票绝对很轻松,可这个家伙就是老爱发挥失常,害得余小桥跟辰旭老帮他捏着把冷汗。 “对了,肖子宇,你明天的对手是谁?”余小桥问道。 “是个叫赵小佳的女孩子,对了,明天要赢了的话,我应该就走出‘危险区’了。”肖子宇无所谓地笑了笑。 赵小佳?好熟悉的名字……她是在寝室里感觉跟孤傲的那个女孩子吧?余小桥想道。虽然自己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但跟他对过的话,用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自己似乎跟她还下过一盘,她实力并不怎么样。虽然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但肖子宇对付她,应该没什么问题。想到这里,余小桥对肖子宇说道:“希望你明天也发挥正常!” 辰旭最后还是认输了,但并没有低落的现象——至少表面上他没流露出失落的样子。他拉着余小桥和肖子宇,还叫上了仙晓寒一起出去吃饭,他请客。 余小桥盯着辰旭上上下下扫描了好几变,才肯定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辰旭,没被掉包。而肖子宇,暂时失去语言功能,站在一边当雕像。 兴致勃勃的辰旭走在最前面东张西望:“那么,我们去哪里吃饭啊?” 辰旭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输了棋值得这么高兴吗?最诡异的是,居然还拉着仙晓寒一起来。余小桥敢肯定这一定是辰旭硬拉着仙晓寒出来的,因为仙晓寒当时很迷惑地说了一句话:——“这家伙,难道一直都是这样强人所难吗?” 余小桥感受到了久违了寒意,考虑着要不要回答仙晓寒的问题——你跟‘狂’人讲什么道理?想了想,还是把话塞回了肚子里。 走在前面的辰旭突然退到余小桥旁边,低声地说:“我这辈子,能让我输得比较服气的,就只有2个,一个就是你,另一个……”辰旭往旁边瞥了一眼:“就是那个人。” 如果说辰旭的话只是为了认可仙晓寒的厉害,那么同样的一句话,辰旭却说了2遍,而且第二遍的对象是还是仙晓寒。 这么一来,就好比故意挑起‘战争’的恶趣味。想一想,这种事的确很符合辰旭正邪两面的风格。 辰旭当时只是一时的好玩,如果说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要看看余小桥那个认真得过头的个性和仙晓寒这个什么棋都敢下的家伙,在知道彼此的存在后,会有什么的反映。 不过余小桥的表现让辰旭很失望,因为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相对的,仙晓寒的反映就比较有趣了——让辰旭直叫好:这顿饭没白请。 当然,辰旭这个小气得出去吃碗小面都会把人家免费的纸巾多带走几张的人,会因为输了棋而可以邀请对手吃饭,肯定不是只为了这一点小小的恶趣味而已。辰旭表面上满不在乎的样子是给别人看的。他在心里在想什么,也许谁都不会知道。只是当余小桥和肖子宇悄悄送喝光了十几个啤酒瓶的辰旭回房间的时候,余小桥才隐隐约约地看了出来,辰旭在发泄。 余小桥认为,其实,这是一种承认输了的发泄——就好象当初连输2盘给自己后,第二天就在赵雷的春满酒楼遇见了喝得一团糟的辰旭。也许这就是辰旭发泄的一种方式吧!要知道,要让辰旭低下他骄傲的头,那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不过话说回来,小狂人发泄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余小桥还真第一次见输了请对手吃饭的人。 肖子宇和余小桥看着一身酒气的辰旭——要是被赛方知道小选手跑出去喝酒,会不会取消他的比赛资格?辰旭犯了事,可不是2000字检讨那样轻松,现在的负责人廖江七段,可是超不喜欢辰旭的。上次辰旭穿着拖鞋来比赛,差点气得他取消辰旭的参赛资格。 想了半天,肖子宇决定留下来帮辰旭整理。 “小桥,你先回去吧,你看你也帮不上忙。”肖子宇见余小桥还呆在原地,于是对她说。 余小桥知道肖子宇明天有比赛,她实在不希望肖子宇因为晚上没休息好而受到影响——毕竟肖子宇的状态十分地不稳定。想到这里,余小桥转身打了一盆温水,对着还在厕所反胃的辰旭一盆水当头淋下,对着清醒点了辰旭,余小桥带着威胁的语气说:“谭老师刚才打来电话,他说,不管什么理由,你要进不了国家少年围棋队的话,回到重庆,他会天天守着你。” 看着身体有点僵硬的辰旭,余小桥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最好配合子宇赶快把你那一身酒气去掉,明天你的对手是我,我是不会因为你那被酒精麻痹而变迟钝的脑袋而手下留情的!” 余小桥跟辰旭相处久了,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和一种方法对辰旭是速效——一是他的狂人老师谭奕,二是被别人用激将法相激。余小桥为了保险起见,就双管齐下,2种都用上了,要是辰旭还没反映,就表示小狂人转性了。 至于仙晓寒,他基本上也喝了很多酒,根本就是共犯。当余小桥和肖子宇目瞪口呆地看着同样干了十几瓶酒的仙晓寒抢着帮辰旭买了单,再客气地跟他们告别的时候,不得不感叹:这家伙的酒量一定是骨灰级的! 而且仙晓寒赢了辰旭后就获得了走进国少大门的资格,所以他第二天,干脆就甩手没来棋院,最后一场比赛,仙晓寒弃权让一位已经晋级无望的小棋手拿到了最后一个勾。总的来说,仙晓寒在某些方面还真看得开——要是他今天来比赛,恐怕就会创下全胜晋级的记录吧。人都有好强心,对于记录也十分热忠于将其打破,仙晓寒的行为让大家觉得气愤的同时,也十分地不解跟迷惑。 肖子宇跟赵小佳的比赛,完全是肖子宇的个人翻盘大表演——这盘棋,肖子宇下到中午封盘,才发现自己实地竟然落后近20目,而且很多地方留有味道。要再这样下去,肖子宇输定了!肖子宇若成了5败,那还要跟其他3个同样5败的小棋手争夺剩下2个名额,虽然以余小桥的话来说,你肖子宇正常点下棋,绝对没问题,可怕就怕在他老是不正常!所以就老怕出现未知问题。对于肖子宇来说,最好赢这盘,直接脱离危险区。 赵小佳这半个月来,拼命地追赶着余小桥。虽然她是个很有自信的女孩,但面对曾经赢过余小桥的肖子宇,她还是没抱太大的希望。于是抱着放手一博的心态坐在棋盘前,却到发挥得十二分的棒。但下得顺的同时,也在疑惑着:眼前这个人,真的曾经赢过那个傲慢的余小桥吗? 不过随着下午比赛的开始,赵小佳就立刻打消了之前的想法。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棋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直到最后那一刻,赵小佳也不敢相信,这盘被拉开如此距离的棋,居然能被肖子宇给翻盘成功!要翻一位职业棋手的大盘,比赢他10子还困难。 不管怎么说,肖子宇打了场漂亮的翻身战,拿到了一张通往国少的门票。 而余小桥跟辰旭,不管谁输谁赢,都不能影响他们晋级的事实了。这2个已经成功拿到门票的人,却在今天的最后比赛中,对着那19x19道棋盘异常地认真。 辰旭夹起棋子,利用先手的优势,大飞! 余小桥一惊:这是大斜的下法,辰旭要走大斜!? 97、四分之三的贵族少年 卡斯普拉有四分之一西方人的血缘。他的外婆,是法国人。 都说混血的孩子聪明,卡斯普拉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卡斯普拉的名字,在他10岁以前,都不叫卡斯普拉,他叫李卡斯,他其实一直很不习惯这个名字的拼读顺序,他一直觉得他该叫卡斯·李。不过,他更喜欢别人叫他小卡。但是他的外婆却在他10岁生日那天病逝,他很崇拜他的外婆,那位一直充满着知性和智慧的女士。在年幼的李卡眼中,他的外婆是最美的女人,尤其是外婆的眼睛:虽然有了很深的鱼尾纹和眼袋,但李卡只看见了那双眼内所蕴含的智慧和包容。 10岁后李卡斯将外婆的名字跟自己的名字合在一起,在陌生的场合他总是这样介绍自己——我的名字叫卡斯普拉。 卡斯和普拉,感觉将外婆的名字带在自己身后,就好像外婆还在自己身边一样。这可以理解为一个孩子对已经逝去亲人的执念,所以这么多年来,卡斯普拉的家人们并没有对他擅自将姓抛掉的举动说过多的不是。 卡斯普拉对家人的依赖并不强,虽然他有四分三的中国血统,但他更倾向于西方的绅士文化。他因为一段时间的兴趣,也学过颇多的礼仪。在卡斯普拉的心里,礼仪就等于一个人的成功和气度。他从小就喜欢看那些绅士和贵族们的故事,他老将自己比做一个古老的贵族,虽然他知道在中国,他们这种家族不叫贵族而叫大家。 没错,卡斯普拉生活在一个大家,条件不错,就跟西方古时的贵族一般。不过到了他爷爷那辈,因为战争的原因,家族人气越来越少了。所以卡斯普拉经常说:我是一位落魄的贵族。 那时候大人们都笑着看着,觉得这个孩子挺可爱。 卡斯普拉的爷爷是一个很有文学修养的人,琴棋书画样样都懂一点,却也不精通。小的时候卡斯普拉老嘀咕着:书画琴棋。他爷爷就严肃地纠正:错啦,是琴棋书画。 “可是,排名先后不是按照所传承的程度来算吗?写字的最多,画画的其次,弹琴的较少……可是,下棋的,爷爷,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卡斯普拉不满地反驳了回去。 “那也是因为难易程度而定的。” 卡斯普拉的爷爷笑了:“再说,你爷爷不就会下棋吗?” “可是,爷爷您不仅会下棋,还会写字,会画画,会弹琴。”卡斯普拉摇头:“您这种现象不进入统计。” “我的确会下棋,会画画,会写字,会弹琴。”爷爷点了点头:“可惜贪多了,都不精通。小卡,如果你要学,爷爷只会教你一种。” 卡斯普拉根本没在意,不过他觉得拒绝一位老人是十分不绅士的做法,于是他瘪瘪嘴角:“爷爷,哪种最容易?” “呵呵,围棋。”爷爷摸摸胡子,笑眯眯:“围棋最容易。” 卡斯普拉一怔,然后翘嘴:“不是吧,最容易的围棋传承却最稀少!?” “当然。”爷爷笑了:“一个人学习写字,要小学六年;一个人要学会画画,也要有颜色辨别的条件,一个人学会弹琴,至少也要一天……但是,围棋,最多只需要五分钟。” “学会围棋,只需要五分钟。” “那最难的是什么?写字?”卡斯普拉来的兴致。 “围棋。”爷爷笑道。 “爷爷!”卡斯普拉毕竟那时候是小孩子,前一刻刻意保持的绅士风度顿时被丢到了脑后,气鼓鼓地跺脚:“你逗我玩!” “绝对没有!”看着小孙子气呼呼的样子,老人似乎很开心:“真的真的……学会围棋很简单,学好它要一辈子!” “至少在爷爷心中,围棋是最复杂的,所以围棋圈子并不大。会下棋的人,给外人的感觉很神秘,因为围棋不可听,不可闻,不可视。外界的人看不懂棋盘上的战争,他们只会对两个人对着一盘棋一坐几个小时而感到奇怪和不解。” “但是围棋界的大门,其实要进去并不难,只是看看人们愿不愿意去接触而已。没进去的人,永远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棋手们本来就是一群喜静不喜动的人群。围棋界天大的事,所影响的范围也只有界内而已。因为不是圈子内的人,不会去关注围棋;而是圈子内的人,一般也不会去宣传围棋。” “他们只要找到一个对手,便可以一坐一下午。任何事情,他们都能够在棋盘上交谈。” 卡斯普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学习围棋。到底是因为围棋最容易学会,还是围棋最难学好。反正他记不清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围棋真的是一种有魔法的东西,那么朴素的外表,却让卡斯普拉发疯似地学了两年。两年后,卡斯普拉长大了,有了更多要学的东西,不能老是呆在棋盘前了,对围棋的热情才渐渐淡了下去。 爷爷也在两年后离开人世,卡斯普拉坚信爷爷和外婆都会上天堂的。他们会在天堂跟外公和奶奶重逢。 家里人因为爷爷的逝世而开始了大的变动。大家族在亲情上始终不如小家庭,哪怕是一个失去所有风光的大家。 卡斯普拉冷眼旁观,偶尔也会因为自己父母而多瞪其他所谓亲戚们几眼。毕竟就算是抢夺财产又怎么,自己的父母始终是自己的父母,从小把你养大的,没虐待你,给你吃给你喝的,哪怕他父母做事有些不厚道,卡斯普拉也很不厚道地跟着自己父母身后。 年纪小小的卡斯普拉从来都知道,哪些人真正对自己好。 一年后,家族纷争在利益平均化的条件下得到了缓解,卡斯普拉的父母带着卡斯普拉搬离了那个宅子,用得到的钱买了房子。 新房室内结构一般,但价格却高得离谱。唯一的优点便是,这是一个贵族区。 购买新房后,他们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宽裕。 但卡斯普拉理解父母的做法,这是他们所拥有的最后的高贵,他和他的父母都是贵族,卡斯普拉一直对自己说:贵族怎么跟平民住在一起。 但很快的,卡斯普拉还是感到了经济带来的压力。 他不能穿廉价的衣服,不能用廉价的物品,当然他同样不会结交平民的朋友。 所以13岁的卡斯普拉某天拿着一张个□□的生日邀请函,犯难了。 信函很别致,边框镶着白银。卡斯普拉有点庆幸:还好没收到镶金的。 可这就是一个镶着银的函件,却让卡斯普拉犯难——我拥有用最完美的礼仪,最绅士的笑容,和贵族的出生。可惜却无法准备一份适合贵族的礼物。 这实在很糟糕,糟糕透顶。 卡斯普拉没有告诉父母,他认为凭自己的智慧,要是如此小事都办不好,会让父母失望的。 绅士怎么可以让长辈失望呢? 卡斯普拉需要走走,散散心。他没有搭车,他未满18岁,也没有驾照,他们家更没有司机——在那个小区生活的人,只有卡斯普拉一家没有私人司机。 很多富太太走进他们,会高傲地抬头,然后拉下眼角,流露出一点吝啬的同情:哦,一个没落的大家。 卡斯普拉觉得她们很讨厌,但他要保持一个贵族的风范,所以他只能够用更严格的礼仪约束自己。 在外人看来,卡斯普拉简直比一般的绅士更优雅,更有风度。谁会在他小绅士的笑容下,内心早就将那群富太太给翻来覆去用尽他所能知道所有的恶毒语言形容了成千上万遍。 卡斯普拉一边在心里用法语骂得爽快,一边感叹:果然法语是最华丽的语言,连骂人都有如此优雅的发音。 “围棋?”卡斯普拉停住了。 如果说卡斯普拉这个一心将自己比喻成贵族的少年体内有什么东西是跟中国传统文化挂上钩的,那就只有一项——围棋。 “真怀恋,一年前没有碰了。感觉好像做梦一样。”卡斯普拉突然很想下棋,因为他想要暂时忘记一些烦心事。而他下棋的时候,注意力一项都很集中。 这并不是卡斯普拉第一次去棋管,但却是第一次一个人来。以前他去的地方,大家都很文雅,让卡斯普拉觉得果然神秘的围棋跟神秘的东方古国很搭调——虽然他这样的形容经常被爷爷指着耳朵骂:‘什么神秘的东方古国,你自己也是一个神秘的中国人!’ 呵呵,果然看到围棋就想起爷爷,突然有点怀恋那个老人了。 卡斯普拉一直觉得,自己虽然是四分之三的中国人,却感觉自己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魂。 “打搅了。”卡斯普拉推开围棋棋馆的门,微微一怔。 里面的环境很糟糕,让卡斯普拉有种错觉:这些翘着腿,咧着嘴,毫无美感,毫无气质的人,真的是下围棋的吗? 这个垃圾瓜子壳一大堆,纸巾烟头随处可见的桌面,真是的放棋盘的桌子吗? 摇摇头,卡斯普拉很失望,甚至有点愤然。 算了,回去吧,在这种环境下下棋,只会让自己的脑子更加混乱而已。 但是,转身准备离开的卡斯普拉却被刚进门的中年胡子男给撞了个正着。 “小子,一边去!”男人瞪着一双眼睛,然后熟络地跟里面的人打着招呼。 卡斯普拉摇了摇头,顿时更觉头疼:这种人也是来下……围棋……的…… “对不起,我舅舅的脾气暴躁了一些。”男人身后的女孩子停下来,轻声道歉。 卡斯普拉现在头晕脑胀,他勉强听到一个人对他说了抱歉,习惯性地,虽然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但依旧很完美地回道: “没关系,挡住门口是我不对。” 卡斯普拉第一个遇到真正的朋友,就是这位比自己大2岁的女孩子。 98、千变大斜 对于大斜,余小桥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也只限于大斜千变的理论。大斜的下法,对于布局一直要求简单快速的余小桥来说,却十分陌生。但既然玩千变万化,那么,拘泥于定式,似乎不怎么过瘾啊!余小桥赌上自己的棋感和观察力,陪着辰旭玩一把。 余小桥的白子在3线断开后长出的黑子上尖找变化,因为余小桥知道自己在有关大斜的布局方面,一定没有辰旭了解得多。索性走出新手找变化,反正大斜要变化很容易,随便一着变着就可以两两相乘。更何况,余小桥这手尖比起普通在拆二,更为积极,在攻击了黑棋的同时,还有取势之向,是一招一石二鸟的好棋。 但辰旭也不会就此示弱,辰旭是天下第一布局狂人谭奕的徒弟,他的布局水平得到了狂人的八分真传,小狂人的这个称号,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辰旭把脚翘得老高,歪斜得夸张地身子差点就趴到棋盘上面了,双手不停地变换着姿势撑着脑袋,整个身体好象就没坐稳似的,在板凳上摇来摇去好象随时会掉下来。辰旭似乎也得了他老师的真传,不雅的姿势跟对面坐着的余小桥相比,简直是对比如黑白棋子般鲜明。虽然余小桥的坐姿不像专业社交人士一般标准,但余小桥下棋的时候安静、少动,连头都不会抬一下。更不会因为外界的原因而受到印象——她根本就听不见。余小桥在对局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表情,就算是跟自己实力相差较大的人下棋,也认真得可以——一样会认真地全力地毫不留情地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哭着跑出去…… 辰旭就这样从歪着身子思考到整着人都蹲到了板凳上去——其实也没多久,就大概5分钟的时间后,辰旭夹了棵棋子放到了黑白双棋可走的拆二点。既然余小桥没拆二,那么辰旭就把这个大场占了,顺便让投进来的那颗白子更显孤独。想要在比赛中想尽大斜后的变化,基本上能做到这点的人还没出生。这一点大家心里清楚,所以每一步棋都必须合理安排时间,只能粗略估算一下而已,多下几步后,说不定就有几十上百种变化改变或淘汰了。这时候,就要看双方的观察力和棋感的敏锐度了。辰旭跟余小桥在这2方面,余小桥的观察力要比辰旭强一点,但辰旭的序盘敏锐度的确比余小桥更高一些。2个人在这里是半斤碰到八两,早在序盘就碰出了火花。 辰旭现在的心情一定比较烦躁,因为一旦平衡状态跟余小桥进入中后盘,基本上自己就没什么戏了。在板凳上不断调整坐姿的辰旭看了看比赛有限的时间,打消了长考的念头,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分析了一下局势,决定先下手为强,对着白棋一开始就投到右边联络中间的棋子挡住,余小桥不能扳,一扳黑棋肯定断,下面的大斜走出来,黑棋的劫材比较多,所以白棋不能先扳再断最后再长一下,要不黑棋也长一下的话——你白棋长一下只是走畅了棋行,黑棋在下面长一下就等于把棋走畅了棋的同时还把薄棋走厚了。帮助黑棋消除味道的做法余小桥不会去尝试,所以白棋只好顶。 辰旭见白棋顶后,往外条出一间。这时候,辰旭的子过分了,应该老老实实地长一下才对,辰旭跳了这一下,对于实地的围空并没有占多大的实际便宜,但却给余小桥留下了挖断的手段。 余小桥结合全盘大局,开始利用弃子找劫材。最后黑白双方的战火从一个角落燃烧到整个大盘,双方的棋子大多呈包围和反包围的状态,看得让人眼花缭乱。最后辰旭正是那个断点被余小桥挖了出来,一条本是活得好好的大龙变成了独眼龙——另一只眼被余小桥仗着这里劫材的优势给挖断挤破,而余小桥的突破口就是辰旭在上半盘的时候留下的那一个挖断的味道。 跟辰旭下完后,余小桥刚站起来就感到一阵眩晕。从来没有想到过,跟辰旭这小子下棋真的很累,余小桥估计如果这盘棋的比赛时间是每人持有5个小时,估计这盘棋就该辰旭赢了。看来辰旭也并不是嘴巴厉害,他的成长余小桥是看在眼里的。 但余小桥把所有人的成长都看在了眼里,惟独忽略了自己的成长。也许周围的朋友们成长的速度太过快,让余小桥感觉不出来自己有多大的进步吧! 输了棋后的辰旭十分有风度地把晚饭提前消灭后,就把这关在房间里没出来。余小桥其实很想问辰旭:‘为什么放弃自己擅长的布局,而走连你自己都不怎么熟悉的大斜?’但余小桥还是没能问出来。想下什么棋是人家的自由,输赢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下得开心就好。 直到余小桥回到房间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软绵绵的沙发后,才想起了什么,抓起电话按了几下后:“喂肖子宇吗?” “对,我是余小桥……恩,我赢了,恩,你呢?”余小桥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祈祷着肖子宇你今天一定是发挥正常的! 肖子宇没让余小桥失望,一句‘我赢了’让余小桥安心不少。 后面剩下一天的附加比赛就是3成绩一样的小棋手争夺最后一张国家少年围棋队的入场卷。跟已经获得资格的余小桥、肖子宇、辰旭和仙晓寒来说,他们的水平感觉就低上了一个档次。当然,这个档次的高度并不是那么难以跨越,余小桥几人领先的状态一定就会成为众人追赶的目标。几个人在互相追逐和反追逐的成长之路上奔跑,这条路,依旧长得见不到底。 最后,发挥稳定的赵小佳拿到最后一张门票,站在几个小棋手中间,余小桥自从来到这个空间后第一次感到了压力——看来,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回头看看淘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只是第一步,就已经如此残酷了吗? …… “余小桥、赵小佳、肖子宇、辰旭、仙晓寒……今年国少队的新成员吗?王星亲自招收的内弟子、温室里的小花朵、杨海的网上徒弟、老狂人养出来的小狂人和……仙晓寒?就是那个仙家吗?仙晓寒啊……看来今年似乎可以比以往更加有趣一点了,呵呵……” 乱糟糟的头发,阴沉的笑声,寒酸的打扮……如果要告诉今年这5位拼命才得以进入的国少队后,就要面对这样一个‘总教练’的话,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99、五年 进藤光心里一直有一个秘密。一个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只能自己承受的秘密。 进藤光一直无法回答一个问题,一个在别人眼中十分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当初学习围棋。 进藤光将拳头握紧,然后轻叹:…… 藤原佐为,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他,那便是:他生是围棋的人,死是围棋的魂。他最大的痛苦来于围棋,最大的幸福来于围棋。 他曾经感叹:神,我是为谁而存在…… 在他最后消散的那一刻,他轻笑:我是为小光而存在…… 藤原佐为相信轮回,相信神,也相信命运。 藤原佐为接受轮回,接受神的安排,接受命运。 其实……他到底是错了。 藤原佐为,他是为了围棋而存在,为了围棋生,为了围棋死,为了围棋再临于世,为了围棋魂散东西。 进藤光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就是藤原佐为。 因为藤原佐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鬼。一只比任何人更热爱围棋的鬼,一只除了围棋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要的鬼。 不想说他为了围棋付出多少,或者说他受了多少委屈,那站在小光身后无法上前一步用手夹起棋子的痛苦…… 对于中了围棋的鸦片的藤原佐为来说,无法触碰围棋,是一种比死更难受的感觉。 他就在那样的棋盘中,住了一年又一年,等着醒来,等着对弈。最后等来的是消散的结局。 没错,神选择的人,不是他。 进藤光那两年又四个月后,面对塔矢亮,那盘空中激战的对局,让塔矢亮终于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对手。 一瞬间地看清右下角的死活,冷静地判断。 塔矢亮对追赶了他两年又四个月的进藤光点了头,他承认了他。 不输给自己的空战,进藤光那一手飞攻,让塔矢亮看到了进藤光身上另一个人的影子。 sai 藤原佐为。即使他只在网络上存在过两个月,就那两个月,短暂得好像昙花一现的时光,却是标注着这一只爱棋爱得一无所有的鬼魂曾经存在于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证据。 就算进藤光百岁归土,后人也终于能够知道,以前在互联网上,曾经存在过一位高手,他叫sai。 ‘sai,跟你对局,让我想起sai’ ‘是你……跟我在围棋会所,下过两盘棋的你,就是sai’ ‘你的棋里面,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就是sai!’ 塔矢亮的话,让进藤光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感到高兴——佐为,塔矢亮发现了你,本应该只有我知道是佐为…… 佐为,你的存在,被塔矢亮发现了…… ‘对你的话……可以悄悄地……说不定哪天能够告诉你一些……’ 那一年,进藤光如是说到。 因为他觉得,塔矢亮有知道的资格。 一过五年,进藤光还是那个进藤光,藤原佐为的秘密,他始终没有提起。 五年后,进藤光才知道,心中憋着一个秘密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而塔矢亮也再也没问过一句有关sai的事。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sai是谁,但他同时也比任何人都信任进藤光。 他在等,等好友告诉自己一切。 一等五年。 进藤光的确告诉了塔矢亮很多事,哪怕是他跟青梅竹马的明明交往的八卦,也会跑去告诉塔矢亮。 但是,进藤光就是决口不提sai。 塔矢亮从不关心的东西,他一天可以说一大堆,但却只字不提对方真正关心的问题。 从那一届的世青赛落幕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中国诞生了一个11岁的一流棋手。 韩国产生了一个15岁以下的九段棋手。 柳昊在日本考上了职业棋手。 山下林一当上了院生并晋升为一组。 进藤光和塔矢亮两人升为九段。 日本棋院那惊天动地的改制——说起日本的改制,从来没有哪个国家有日本那么麻烦,简直就好像一场战争一般。不过最后,日本的顽固不化还是抵不过潮流的来袭。 又是三星杯的预选,不过这次塔矢亮和进藤光没有碰头,两个人都拿到了本赛的名额。 两人一直是朋友,从少年到青年到成年。 所以他们经常会在围棋会所对弈。 这天早上,左彬问了塔矢亮一个奇怪的问题:前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吗? 看左彬的眼睛,充满矛盾和复杂,纠结和无奈。 这就好像那一年高永夏问进藤光:‘为什么那么袒护秀策’时候,进藤光的眼睛一般。 进藤光跟左彬,有同样的秘密。 ‘不相信。’看着左彬,塔矢亮淡淡地回答。 他是棋手,他会对有关于围棋一切事物产生不同的好奇心。 也因为他是棋手,所以他首先所相信的,必须是围棋。 看着左彬欲言又止,塔矢亮摇摇头:加油吧,左彬。你下的棋,就是你的全部。 这天下午,在塔矢行洋的围棋会所,塔矢亮抬头问出一个问题差点让进藤光这位九段告诉夹掉指间棋子:“进藤光,你相信鬼魂的存在吗?” “相信。”进藤光回答得很干脆。 “……”塔矢亮没有说话。 “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进藤光有点期待。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左彬今天早上突然问我的。”塔矢亮头也没抬:“他的神情跟你当初一样。” 然后两位日本年轻的九段都沉默了。 “那么,你相信吗?”进藤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相信。”塔矢亮回答得干脆无比,一点不亚于进藤光刚才说‘相信’时的干脆。 进藤光愣住了,他就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塔矢亮。 “我只相信,我们下的棋,是我们的全部。”塔矢亮说道:“只要是我们下出的围棋……” 我只相信,我们下出的围棋…… 不管是谁,他的围棋…… 这句话很熟悉,五年前塔矢亮说过同样的话。 恍然大悟!进藤光觉得之前那些荒谬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的! 就算告诉塔矢亮,藤原佐为是一只鬼魂,塔矢亮也不会将佐为当做鬼魂吧! 他一定会一本正经地说:sai下的棋,便是sai存在的意义。 也许我是一个笨蛋吧!进藤光自嘲:一个一开始就错得没边没际的笨蛋。 纠结自己五年的问题,其实那时候就可以告诉小亮了。因为他是塔矢亮,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去否定别人的围棋。 嘴角一点一点往上钩,进藤光笑道:“塔矢亮,你问我为什么下围棋吧!” 然后我会回答你,是因为藤原佐为! 佐为,抱歉,我私自将你存在过的意义,封锁了五年。 你在我的棋中,永远都在,你不是一缕幽魂……你不管过去,还是未来,只要有围棋的地方,就是你的存在。 也许我无法换回我曾经的任性,但我可以将你的存在传承下去。 为了……链接过去的你,和未来的围棋…… “你为什么下围棋?” “啊,因为我12岁的时候,一只鬼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他叫藤原佐为……” 100、何为北斗杯 刚刚取得成功的几个小孩子在回棋院的路上,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让带队的王世振实在地郁闷了一把——这带小孩怎么这么难啊!而且5个人中,那个年龄最小的女孩子反而表现得最成熟,其中最皮的那个小狂人也只听得进去她的话,直让王世振感叹这个世界要乱套了。 “你们先回去收拾整理一下,明天早上就回北京。回去后……辰旭和肖子宇你们2个住一起;仙晓寒你就跟宇轩一起住吧,他的室友赵君今年刚好17岁自动离队;至于你们2个女孩子,就住一起吧,正你们之前也住在一起,应该好好相处吧!”王世振一回到棋院门口就一阵霹雳哗啦地开始交代了一切,甚至连几个人回到北京后的住宿都重新安排好了。 任务完成的王世振没一句废话,留下一个电话联系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看样子他似乎也满忙的。 王世振这样安排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仓促,但也并不是乱指。在他看来,辰旭和肖子宇是朋友,也只有肖子宇能习惯辰旭小狂人脾气跟他好好相处,毕竟不是谁都能习惯小狂人的脾气。而余小桥跟赵小佳之前就住在一起,所以应该也会相处得比较好。而仙晓寒跟宇轩是老乡,应该也不会出问题。所以似乎这样的安拍也算是和情理了。 可惜,是很有道理,但并不和情理,至少从赵小佳的脸上就可以看得对此安排来很不满。余小桥并没注意到赵小佳的异样,听到自己跟赵小佳安排住在一起也并没有什么高兴或不满,余小桥只是稍稍点了点头,然后又把心思飘到不知道怎么地方去了。似乎余小桥这个人,除了对围棋有着无比的集中力外,对其他事物的注意力小得让人觉得十分异常。 “喂!”辰旭对着余小桥耳朵一吼,吓了她一跳。 余小桥不满地对着辰旭说:“你干什么啊?” “我才该问你,你在想什么啊?发呆也不看时间地点吗?”听到辰旭的话,余小桥着才发现,周围只剩下自己与辰旭2个人,哪还有王世振他们的影子? “肖子宇回去收拾东西了,我在这里叫了你半天!你在搞什么啊?你也快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要返回北京了!”辰旭拉着还没缓过神的余小桥,边走边嘀咕着:“这家伙,真够呆,站着也能发上几个小时的呆,从某一点来说,你还真厉害呢!” 余小桥无语。 三星杯的提前到让围棋圈子里的赛事起了连环反映——国少选拔也提前结束,然后余小桥几个人的行程也变得紧凑起来——刚结束比赛就要匆匆忙忙地回北京。而三星选拔跟余小桥记忆里的不一样,由自助选拔改为了直接跳选:也就是说砍掉了海选着一节。看样子三星杯,起点的水平就很高啊!连参加预赛的资格,也都是棋院方面看着成绩而砍掉了尾巴的。 不过这倒是便宜刚刚进入围少队的5个小棋手,他们一回去,估计预选赛程表就会递到他们手上吧。 坐在回北京的火车上,余小桥有点感慨。这么多人一起来到南京,但现在却只有他们5个能搭着今天的火车回到北京。余小桥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仿佛好象一回头,就能看见战争留下的‘尸横遍野’。在惆怅中的余小桥还注意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三星杯为什么会安排得如此之紧凑呢? 三星杯为什么会安排紧凑?当余小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他4个人都用了惊异的眼光盯着她,好象遇见了外星人。 冷了几秒钟的场,还是肖子宇开了口:“小桥,你不会不知道北斗杯吧?” 看着肖子宇小心奕奕的样子,虽然余小桥很不想打击到他,但脑袋里一片空白的余小桥还是疑惑地说了出来:“北斗杯?这是那个国家举行了世界级比赛吗?” “呜……哈哈哈哈……”辰旭笑得断端续续:“小桥啊!你是真呆还是假呆啊?至少也了解下这个世界的基本赛事吧……哈哈……北斗杯是……哎哟哈哈……” “北斗杯是日本在4年前由日本商业资助举办的三国少年围棋友谊赛,由于当时反映十分良好,所以现在北斗杯就成了每年围棋界雷打不动的围棋国际比赛。而比赛性质也由中、日、韩三国友谊赛延伸到影响全世界的世界青少年擂台赛。此赛事是全世界第一项国际青少年大型团体比赛。”仙晓寒接过了辰旭断断续续的语言,一脸正经地给余小桥解释起来。 仙晓寒的语言还是满有条理性的,余小桥了解了一大半:“谢谢你。” “呵呵,没什么。”仙晓寒没想到余小桥这么客气,于是对着余小桥笑了两声:“没想到行棋狠辣的‘棋疯子’离开棋盘后个性还真是跟你的棋不大对称呢!” “啊?呵呵……”余小桥只得傻笑两声,想了想:“这个……那个北斗杯跟三星杯有什么关系吗?” …… 余小桥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了不得的问题,只见赵小佳哼了一声无聊开始把头扭向窗以外,连仙晓寒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她。 “真不敢相信成为棋手进入国少的棋士中,还有人会问出这个问题。”仙晓寒先松了口,见余小桥颇有点尴尬后,轻松地笑了笑:“不过现在我相信了。” 仙晓寒诙谐的语言把气氛回复到了原点。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地开始对着余小桥进行了‘补课’。十几分钟后,余小桥总算知道了大概原因:“也就是说,北斗杯只有第一届是三国擂台,从第二届开始,北斗杯赛事制度的改革——也就是从三国擂台发展到世界舞台的改革,所以比赛提前1个月进行全世界多个国家的预先选拔,也就导致了三星杯赛事的变动?” “你的比喻很有趣呢!‘从三国擂台发展到世界舞台’”仙晓寒笑了笑,点点头:“大概就是你说的那样。不过……其实像你这类人,只需要专心地参加比赛就行了,比赛外的事不适合你去考虑。” 其实因为各国内部比赛加上一些世界级的比赛,让很多比赛的预选和本赛都开始化繁为简地进行淘汰制。而就算这样,仍然有一些比赛会撞车,一些棋手仍然面临着两个比赛的选择参加问题。 当然,这些仙晓寒是不会说的,他们这几个人想要达到能够选择比赛参加的那种地位和水平,还太早了,他觉得没必要。那些可以同时通过几个预选并享受几个赛事选着参加的人,至少都是一流高手。 仙晓寒犹豫了一下,看着余小桥,他又添了半句话:“好羡慕你啊,可以单纯地下棋……” 101、相隔四年的决赛 少女面前有一盘棋局。 很熟悉,对,是她以前下过的局。 她站在舅舅身后,进行着一盘精彩刺激的对弈。 这盘棋真正对弈的,不是坐着的人,而是站着的人…… 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了,少女起身洗了把脸,看看微亮的窗外,再看看手表:已经快7点了。 昨天似乎没睡好,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只记得梦里出现了一盘对弈……然后棋盘变得模糊,什么都记不清了。 甩甩头发,少女皱眉:这次比赛完回去后,就去处理一下吧。 少女的确不喜欢理发,那样会耽误她呆在棋院学习交流的时间;但她更不喜欢留着长发,因为整理起来太麻烦,更加耽误她的时间。 按照这个身体的身份证……自己应该有15岁了吧。想想自己上一世15岁在干什么,少女顿时觉得这一世好像活在天堂里。 摇摇头,不能老想以前的事啊……毕竟是两个平行的空间,上一世的记忆就统统忘记吧。 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脸色偏黄,体型偏瘦,五官姣好的女生,少女轻笑:“余小桥,加油。” 这一天是世青赛的决赛,余小桥六段,对上李石九段。 光是这样的两位对手,就能够让围棋杂种的专利记者们写足够的篇幅了。 余小桥,11岁开始参加世青赛,入决赛,至今。 李石,11岁参加世青赛,得冠军,至今。 余小桥从11岁,在这个赛事的决赛中,一直输给李石,直到她15岁。 不止是世青赛,从李石14岁转到韩国棋院的那一年到现在,从余小桥第一次与李石碰头到现在,不管是北斗杯还是春兰赛,世界围棋联赛还是亚洲三国争霸,余小桥输给李石的对局,绝对不下于二位数。 甚至在今天,很多业余棋手们都在提前的摇头:余小桥怎么又对上李石了,看来又没戏了。 似乎李石的存在,就是专门克制余小桥一般。 余小桥,11岁便被界内认同为一流围棋高手,世界围棋赛事大大小小也参加过不少,她并非没有进步,她也赢过许多一流的九段高手。 但是,唯有一人,余小桥未赢过。 那就是九段杀手,李石。 虽然余小桥和李石都是被世界棋界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其实李石的成绩比那余小桥好吧,虽然余小桥的成绩也很不错,在她那年龄已经算百年难遇的奇才了……但拿出来跟李石比,就不能比啊……” “的确不能比,话说除开李石,那余小桥也算最有才华的人了……” “我猜那余小桥现在也许自己心里都在想:又是李石,看来没戏咯……” 这一年的世青赛仍是在大理苍山举行,坐在棋盘前,让余小桥和李石都有一种历历在目的感觉。 “四年前……我第一次参加世青赛,也是这里。”余小桥淡淡的说。 连连输给李石,并不是像外人说的那般,真是李石能够克制住她,或者她因为连连输给同一个人而胆怯。 因为李石的实力的确比她高。 毋庸置疑,李石才是那真正的百年难遇的奇才! 进步的速度,棋盘上的天赋,还有跟余小桥一样,绝对不会主动犯错的严谨…… 余小桥很清楚她跟李石实力的差距。看似不大,却又每一样都差一点点。 余小桥进步的同时,李石也在进步,并且进步的速度一点不比余小桥慢。而李石因为余小桥的存在,始终无法让自己稍微休息一下。两个人就这样比较着,飞速地成长起来。将他们同期的棋手们,远远的抛在身后,并且逐渐靠近着那些站在顶端的超一流棋手们…… “我们第一次碰头就是在这里吧。”李石笑嘻嘻地说,他看着同样一点紧张感都没用的余小桥,叹气:“过他八卦就是八卦,他们都说你遇到我会很紧张的……” 余小桥抬了下眼皮:“紧张会导致自己无法正常发挥实力。” “我就知道……你啊……需要一个对手。”李石笑道:“我真想看看你紧张的样子,哈哈。” “外面的人说,我们两个是宿命的对手,对此你有何感想?”李石问道。 “没用任何感想。”余小桥说。 其实这种事,余小桥和李石都明白。 余小桥的成长,是因为她本正常的长棋速度,这跟任何人无关,她只不过是想努力进步而已。 但因为她跟李石这种几十败无一胜的历史,让很多界内人士开始猜测,开始八卦起来。 李石的目标是高永夏,他一直都很想打败他。 李石每次对余小桥的比赛都会特别认真,似乎就有那么一股子:‘输谁好,就不输你’的感觉。这也让圈子内的人们浮想联翩:是否李石因为余小桥的追赶,而进步神速? 其实李石不过是不想输给高永夏一直颇为在意的余小桥罢了。 但让李石郁闷的是,不管他赢了余小桥多少次,高永夏始终没对他多关注一下。 李石就不明白了,余小桥按成绩,按天赋,她哪一点比得上自己? “你都没有特别想赢的对手吗?”李石好奇:“比如,我就特想赢高永夏!” 高永夏,在韩国新旧交替那么频繁的围棋界,他一直霸者第一人的称号,在韩国天目道场横着走,没人敢说一个不。 那样的嚣张,和随意,间接表述着他高强的实力。 “以前有,很想赢,输了很不甘心……现在没有。”余小桥淡淡回答道:“有一个很想打败的目标……不过目前对我来说太厉害。” “谁啊?”李石还是第一次听余小桥说起她的目标。 “我老师,王星。”余小桥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 “我的天……你的目标定得真远……”李石扶额。 王星这几年的表现,已经让他稳坐上了世界第一人的位置了。 他从四年前那个三星杯冠军开始,就开始着谱写续当年塔矢行洋的神话——其他任何棋手,想要拿世界比赛的奖杯,除非王星参加不了比赛。 虽然很多人说着‘盛极必衰’,不少人期待着王星跌下神坛,但至少,这几天,围棋界的神话由中国第一人续写。 李石将手从额拿开,冲余小桥笑道:“呵呵,那么你加油吧!” “不过……”李石脸色一整:“在追上你老师之前,先想想,怎么赢我吧!” 余小桥抬头看着李石,这个让自己屡战屡败,再屡败屡战的对手,坚定地说道:“这句话是我想说的,在你想着怎么赢高永夏之前,先想想如何拿下今天这盘对局吧!” 有人说过,四年是一个颠覆性喜剧。四年后,同一个场景,同一场赛事,同是下棋的那两人,便是一个开始。 102、三星预选 仙晓寒最后那半句话的语气充满惆怅,怎么都不像一个16岁阳光般的大男孩口中能说出的句子。不过余小桥目前还没什么注意仙晓寒背后有着怎么样的故事。毕竟每个人的路都不同,这是余小桥很久以前就想通了的事。 现在余小桥想的是:连三星杯都要给他让路……看样子这个北斗杯应该是比较大型的比赛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用归巢的小鸟来形容余小桥吧! 棋院就是余小桥的家,余小桥对棋院的要求,也只是一个栖息于此地的要求。她只想要里面小小一块栖身之地,在这里来完成自己没下够的棋。 别无其他。 很单纯的要求,但却让人担心。王星在电话那头能感受到余小桥那种只想要下棋的愿望;是多么强烈的意念啊,强烈到王星不忍心开口告诉她、提醒这个小弟子围棋界另一面的残酷。 小桥还能安静地下多久的围棋呢?也许那种安静的日子会随着这个孩子实力的提升、名气的增大 而渐渐地消失吧?王星不忍,这个孩子对围棋的崇拜是那么纯洁,不忍心打破她心里一直识为理所当然的观念。余小桥忘了,这个世界为红尘,为是非;围棋界并不是独立的空间,它也存在于世俗之中。走上这条路摸爬滚打,迟早会红尘滚滚,是非缠身。 王星沉默了很久,虽然他知道小桥很坚强,但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笑着祝贺了小桥,进入了全国围棋少年队。 余小桥拿着话筒,感觉自己老师从声音透露出来的疲惫,一再地关心地提醒着王星千万注意身体——虽然王星在韩国的比赛已经结束,明天就回来了,但余小桥还是重复着同样关心的话。 ‘虽然是唠叨了点,但至少还算很中听。’挂掉电话的王星苦笑着想。 “小桥,这是三星预选名单,今天早点睡,明天就要开始新的比赛了!”余小桥刚挂掉电话,就见棋院院长李严走过来递给自己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比赛列表。 中国围棋院的院长李严亲自送赛程,估计要是别人,一定会把眼珠子瞪出来吧,但余小桥似乎不怎么了解中国棋院的院长呢!要是她知道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慈祥的老人就是围棋界出了名的黑公,会有什么想法呢?不管怎么样,余小桥还是听进去了最后一句话——明天早上就开始了吗?说是仓促,还是紧凑呢?余小桥向李严道谢后,回到房间,拿出她出门都要随身携带的折叠式小棋盘,反复地用纸巾擦拭着。被摆到一边的对局图程的最下面,余小桥跟赵小佳的名字并排在一起。 赵小佳或许对余小桥充满敌意,或许对余小桥充满畏惧。只要余小桥在的地方,她都不会靠近,更别说跟余小桥打招呼了。也许这并不是赵小佳小气,也许只是赵小佳太希望赢余小桥了。所以现在的赵小佳,不管她之前多么地充满骄傲,至少,别人看见她这拼命的态度,也会被她感动着吧。 大家都被赵小佳或带动着,或感动着,但在余小桥眼里,赵小佳只是越来越安静了而已。余小桥也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所以对赵小佳的改变,余小桥并没有什么感到不同。余小桥的这种态度更加引起的赵小佳的不满,她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余小桥却还将她视为空气。她那么的拼命,难道还不值得这个余小桥抬头关注一眼吗? 有的时候,误会,就是这样升级的。 余小桥只是把集中力放到了棋盘上,如果要让余小桥关注一个人,首先,只能从棋盘上开始。跟余小桥下过一盘的赵小佳,并没有身深刻的印象留给余小桥。也许赵小佳想得到余小桥的认同,只有先赢她一次吧。 一夜无语。 第二天早上,这2个同年升段、同时进如国少,同住一间寝室的2个女孩子。一个表情凝重,一个面无表情地面对面坐在一张棋盘前,各持一盒黑白子,猜先。然后,余小桥夹起一颗黑子,走出了三星国际围棋大赛的第一步。 也许是天意弄人吧,前两天肖子宇还在期待着跟仙晓寒的一战,没想到今天就在三星预选中得到实现。而辰旭的对手,就是仙晓寒现在的室友宇轩,宇轩毕竟在国少队里的成绩还不错——看来辰旭跟肖子宇都是一场硬战要打啊。 一到中午封盘,不消一刻大厅里的人走得干干净净。看来脑力运动更让人容易饿。 赵小佳的围棋也进步了,难怪能走进国少的大门。余小桥看着盘面黑棋带着优势先手走进中盘,心还是为赵小佳的进步给予了认同。 ‘不过,这样的水平,还不足以能打倒我!’ 如果要问余小桥在棋盘面前会是一个怎样的人,也许口碑好一点的,也许会说,她是一个对围棋无比认真的人。但如果是跟余小桥同一期的棋手回答,一定会说:她是个冷酷到残忍,认真到疯狂的人! 所以说,棋院那个疯子,她叫余小桥。 对赵小佳的这一盘棋,直到余小桥拿夹着一颗黑棋消劫,黑棋的胜利已经不可动摇。赵小佳还是输了,虽然没有上次那么的狼狈,但还是输给了坐在对面冷静无比的余小桥。 输了,就是输了。赵小佳忍着眼泪转身走开。 与此同时,仙晓寒跟肖子宇的形势开始白日化:大盘复杂交错,雪崩的定式从一个角落开始影响全盘。肖子宇快速地算了一遍后,走出一步手筋既破坏了仙晓寒的棋型还将白棋中间4颗棋子含在嘴巴里。但仙晓寒也不是省油的灯,下棋不仅胆子大,而且很果断。毅然弃掉中间四子补回棋型。一边做好往角边挤进去的准备,一边补充劫材为后面角上的对杀做准备。 最后肖子宇在边角上的杀棋中,打输了这个重要的劫。看看盘面所胜不多的空地,认输了。 103、开局不利 李石跟余小桥的世青赛决赛,看起来就好像是冤家宿命一般。 这次世青赛,对余小桥的意义在外人看来不同一般。 李石今年18岁,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世青赛,也是余小桥最后一次在世青赛遇到李石。 如果这一次,余小桥没能够赢,没能够取胜,那么就算是从明年开始余小桥拿到冠军,也不会被人认可。 但对于余小桥来说,却没有这么多别人联想的压力。 她现在的压力只有一个,那就是赢棋。 至于这场棋队她自己有什么意义,她觉得没用什么特别的。这场比赛跟一般的比赛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这几年刷刷刷地输给李石那么多场,要说余小桥内心一点别扭和不甘心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但至少那么一点点的别扭,是不足以影响余小桥对弈时候的心情的。 相比余小桥,李石更在乎跟余小桥对弈时候的输赢。这连他自己也很奇怪。最后归根结底的,他将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情绪算到了自己一直追赶目标高永夏的身上—— 以前李石就问过高永夏:‘你好像特别注意中国余小桥,为什么?’ 为什么?她天赋没自己高,棋没自己好。既然棋力又不行,潜力也比不过,为什么还能引起高手的注意?太不合常理了。 其实高永夏只不过是对余小桥那能下出明显不属于她本人的棋的‘怪能’感兴趣。他不过是无意中对余小桥产生了监督的思想。 不过令高永夏满意的是,余小桥最近几年不管输赢,都没有再用过‘那样的棋’。 高永夏对余小桥,始终是没好感的,尤其是知道余小桥有那种伤己伤敌的才能后。所以他对余小桥的关注绝对不是友好的。 可是李石不知道这些,所以他不解。 当然高永夏对李石明目张胆地到处说‘我要打倒高永夏’之类的话并不在意,他高永夏在韩国就像一个靶子,他是太多太多人的目标,所以他对李石的挑衅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李石抓了一把棋子握在手中。余小桥看着李石的手有点发抖。 有点不解——似乎老是输给对方的自己,才应该是更加紧张的人吧? 余小桥拿起一枚棋子按在棋盘上。 四年后,大理苍山,世青赛再次开始。 7届卫冕冠军李石持黑先行,让子7目半。 “又是李石先行啊……余小桥六段……哎。”上面棋手刚猜完子,下面观众们就闹开了。 也不怪大家这么闹腾,因为谁不想自己国家的棋手赢棋啊?这比赛地点又在中国云南,观众自然中国人最多。 余小桥的布局并不差,可李石的布局更是不错。余小桥持白后走,开盘不久便在角落实地争斗中吃了一点小亏。 余小桥皱着眉头看着上边四颗黑子,感觉这四颗棋子似乎只要随便一长被白棋吃死了,但余小桥却知道,这里万万长不得。不然黑棋拐上去,反而会陷入贪杀而不顾的窘境。但若是退,便被对方抢了先机,依旧不利;若交换,黑棋就会从下面冲断白棋…… 余小桥握紧拳头:路,被封死了! 重庆棋院三楼—— “小桥开局不利啊……”王星摆着棋谱,语气很平淡:“不过,白棋有很好的棋路,小桥仔细点,应该就会看到的。”王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希望吧!世界第一人的嫡传弟子老当万年老二,可不太妙啊。”老狂人推门而入,拉着椅子,一屁股坐下:“小王,你说对吧。” 王星正喝茶呢,冷不防谭弈就在他耳边来句‘万年老二’,害的王星差点被一口茶给呛到,他放下茶杯苦笑地摇了摇头。 “放心吧,那丫头棋不比那小子差多少,何况这盘棋刚开始还有着走呢。”谭弈摆手,然后向王星不满道:“我说你,为了推掉工作,居然躲到我这里来了,你真行啊王星小子。” 王星再次摇头苦笑。 王星作为目前被公认世界第一人,可想他收到的邀请有多么多,工作量多么大。他以前就有过操劳过度住院的前例,加上王星这个人的确太不会拒绝别人——想想中日韩三国各国的第一人,只有王星是最不会保护自己。所以李严才叫王星去重庆活动一段时间。 说白了,就是让王星去重庆休整。毕竟重庆是狂人的天下,有谭弈照着,谁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余小桥看着盘面,似乎出路都被封死了……不过,以守为攻如何? 这个念头在余小桥脑子里一划,余小桥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反复思考着以守为攻的可能性…… 又花去几分钟保留时间,余小桥夹起棋子,补在断位上。 李石手一紧,他直觉这步棋很危险。微微眯起眼睛,他开始以这步棋为中心点仔细思考。 之前李石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步棋,可真当余小桥选择后,李石直觉地感到危险的信息。李石的棋感一项十分敏锐,他脑子里快速闪过不同的变化棋谱…… 糟糕! 这下子轮到李石脸色发白了。 夹起棋子,李石挡。 余小桥断掉。 这时候,因为白棋下面的那颗棋子,不仅补掉可能被冲断的点,还一招走在眼位上。瞄着之前黑棋的断点,所以面对白棋这一招断,黑棋不能打吃,不然就会被白棋就此弃子出头。 咬咬牙,李石冷静地跳开。现在局面才刚开始,路还长得很! 之后白棋逃出,并走畅。黑棋做眼活棋,定了根。 看着目前稍定的局势,余小桥并没有攻击,而是补棋静观其变。 李石也并没有下过激的棋,同样补掉余味,等待时机。 高手过招,虽然有着谁先出手,谁就占取先机的说法;但同样也有另一种截然相反的说法:谁先出手,便先漏出破绽。至于能不能很好掌握什么时候改出手,变需要应变能力和实战经验。 而余小桥和李石现在,正是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一种说法的可能性。 余小桥看着局面,下一手棋不好下。 李石很巧妙地将难题抛给了自己解决。而现在的形式一般的人都会选择挡住,定式普通又明确。但余小桥却看到局面丝丝危险——若右边形成那种一挡一虎的基本棋型,那么转过来右边正好被黑棋给中了下怀:黑棋可以走厚围空,若真是那样,这盘棋就被黑棋拿下了! 的确是很阴险的地雷,若不留神很容易顺理成章地走成那样。 余小桥停在这里,她需要想一个既能够走厚,又可以逼迫黑子做眼苦活的奇招。 目前为止。 局面双方实地仍是不相上下。 重庆棋院这边。 “张然那小子,去拿个传真这么久……”谭弈来找王星之前便叫张然去等着新的棋谱传过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他开始不耐烦了。 不过老狂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大响给打断了,只见本就不算牢固的们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王星和谭弈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一米八左右,20岁出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一套黑白杠的运动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位中国乃至世界围棋界的大佬。 谭弈看了这年轻人一眼,顿时站起来吼道:“混蛋小子,这研究室的门都被你踢坏多少了?老子光修门都快修穷了!以后棋院的修门费全部从你活动经贴里扣!” 年轻人抓抓乱糟糟的头顶,嘀咕道:“不是吧……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踢门……” “恩?你小子有意见?”谭弈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 “……辰旭,有事吗?”王星见年轻人的脸都快成苦瓜脸了,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辰旭顿时松了口气,心里连连暗谢王星帮忙转移话题:“啊……我是来看看小桥下得怎么样了。” “下得不错,目前不分上下。”王星笑道。 “哈哈,那就好,最好赢!小桥都输那小子那么多盘了,她不郁闷,我都郁闷了。”辰旭开始发牢骚。 谭弈冷笑道:“你小子参加那么多次世青赛,到超龄还没入过决赛,你也笑得出来,你不郁闷,老子都郁闷!” 谭弈将自己得意弟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顿时辰旭彻底变成了苦瓜脸。 其实辰旭的成绩这几年都不错的,国内这新人王的头衔被辰旭包揽了两年,但在世青赛上,的确很是让他郁闷。 他一共参加3次世青赛,第一次还没出本赛就栽在好友余小桥手上;第二次同样没出本赛就被老对手宇轩放倒,最后一次终于出了本赛了,也打进了半决赛,却被李石给拦在决赛外。 所以辰旭是国内战绩优异,但跨国比赛却糟糕得一塌糊涂。很多棋迷都说辰旭是‘国内小霸王’,其实也是映射他出了国门就霸王不起来。 “打搅了。”正当辰旭被谭弈给损得郁闷不已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 辰旭抬头一看:“什么啊,张然你来干嘛?” 张然也是谭弈的弟子,并且是辰旭的师兄。 张然看了那靠着墙摇摇欲坠的门,再看了看辰旭好像要下雨的脸色,顿时眼中多了几分明了:估计小师弟踢门又被老师撞了个正着吧,可怜的辰辰! 当然这些话张然不可能当着谭弈和王星的面说出来,他将手中的棋谱递给谭弈道:“老师,王星老师,这是云南那边新传来的棋谱。” 辰旭一听是新传来的棋谱,顿时来了元气。小狂人急忙凑过去,嘴里不停地问道:“小桥下得怎么样?下得怎么样?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104、赵小佳的努力 肖子宇刚起身,就看见余小桥站在额头布满密汗的辰旭身后,一脸凝重! ‘难道……!?’肖子宇顾不得自己,连忙跑到辰旭旁边紧张着辰旭的对局。 仙晓寒向肖子宇的身后投去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怎样?”肖子宇凑到余小桥耳朵边轻问。 “还很复杂。”余小桥回答的意思,肖子宇当然懂,于是也安静地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地观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估计就是肖子宇现在的感觉了——这到底是什么棋啊?为什么到一进入中盘后就看不出来行棋的基本顺序? 就在这时候,辰旭眼睛一亮,换了个翘腿的姿势,夹起一颗白子轻飘飘地放在了上边,靠上了一开始就扳出的黑子后,开始抬头欣赏对手的表情。 宇轩的表情立刻就生动起来,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有点僵硬。开始皱着眉头进行思考,也不久,就过了2分钟,宇轩就落子了。辰旭见宇轩的手指离开棋子,脸色微动地“哦”了一声,也歪着脑袋开始思考。 看了看只剩30分钟的时间,辰旭也只能用几分钟左右的时间来计算。但中腹的变化甚多,几分钟时间肯定不够。辰旭看着试图将白棋中间的大龙冲断的黑子,心想着好你个宇轩,下棋还真够狠的! 好啊,老子什么都不怕,就怕你狠不到最后! 余小桥看宇轩有意识跟辰旭拼狠棋,反而有松了一口气:这个辰旭下棋,从来不怕跟别人拼狠劲。 果然,白棋下一手更狠,而且还很过分,一招棋不仅对那颗冲断的棋给予强硬的反击,而且还远远地在三线之外就试图瞄着黑其的断点。宇轩眼角一跳,也就选择了强硬的手段。一时间战火连篇,时不时3子以上的棋子提走的频率好比在提劫。看得余小桥很肖子宇叹为观止。 最后在收官的时候,宇轩的黑子被辰旭先手飞进一线,只好看着白棋的尾巴连根地被辰旭跑回家。到收官结束,算了算,辰旭持白惊险地胜了4分之一子(半目)。 “没想到,你下棋还真够狠的!”余小桥下来后,对着辰旭感叹着。但换来的,却是肖子宇和辰旭2个人默契的白眼。 狠如疯子的你,似乎没资格说别人狠吧?——辰旭与肖子宇的心声。 “对了,肖子宇,你呢?”余小桥转过头问道。 只见肖子宇淡淡一笑:“我今天发挥得很好。”正当余小桥跟辰旭松口气的时候,肖子宇又说:“可是,还是输给了仙晓寒。” 肖子宇说,他状态很好。余小桥和辰旭都以为他赢了。但肖子宇输了,在没有其他盘外因数的前提下输给了仙晓寒。那么,只能证明,肖子宇技不如他。 肖子宇说,自己尽力了,下了盘好棋,输得心服。拍了拍余小桥和辰旭的肩膀,默默地祝福这2个好朋友能在三星比赛中,走得更远一些。 仙晓寒……这个实力高强的冒险者,余小桥对自己跟仙晓寒的对局,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期待。看了辰旭跟肖子宇对仙晓寒的2局后,余小桥对仙晓寒这个笑得总是很阳光,的男孩充满了期待和好奇。从他的身上,余小桥总是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但从他的棋里,余小桥却看不到任何阳光的色彩。也许阳光可以照射在仙晓寒的脸上,却不能反射到他的心里吧。 有趣的人。余小桥笑了,真想跟在棋盘上你来一次有趣的战争,来看看,到底谁才是王! 不过,余小桥想跟仙晓寒碰头,就必须赢了明天的比赛。她与仙晓寒,都必须再往前一步,才能碰头。余小桥还好,她的对手是一个在国少队中成绩一般的小棋手,虽然不能轻视对手的实力,但跟仙晓寒的情况比起来,的确很轻松了。 仙晓寒似乎碰到了中国围棋界风头正胜的陆力。这个年轻的棋手虽然在前段时间一直处于低迷状态,但丝毫不影响这次他出线三星预选的种子排名。仙晓寒,一个去年才入段,前几天才进入国少的一个‘新手’,没没有多少人会以为他在碰到陆力后,还能继续走在这一次的三星比赛场上。 第一天比赛结束后,余小桥看见了自己的老师。虽然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但余小桥感觉好象过了很久——因为王星脸上的疲惫比他离开去韩国之前更为明显。余小桥毕竟不是一个10岁的小孩子,所以并没有缠着自己的老师指导或像一般的孩子那样去打听着韩国的新鲜事。余小桥甚至连关于王星在韩国棋院的胜负后没有问。只是拉着王星聊了聊,顺便再次‘罗嗦’着,叫王星注意身体。 余小桥的表现让王星感慨万分,余小桥在某些地方太懂事了!如果不是小桥在一些领域的问题上,提出还比较幼稚的问题,王星几乎不能在余小桥身上找到10岁小孩应有的东西。 就这样,余小桥再三提醒着最近胃口不怎么好的王星,一定要吃早餐的同时,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休息。 第二天,余小桥依旧起得很早。当赵小佳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余小桥已经坐在一边捧着最近的围棋杂志上的一棋谱看得津津有味的情形。一下子,赵小佳睡意全消,翻身下床,简单地洗蔌后,就推开门留余小桥一个人在寝室里继续看她的棋谱。至于赵小佳要去哪——当然是到棋院的研究室去。最近赵小佳成了研究室的长客,而且早出晚归的,倒是带动了一片不服输的热血少年棋手一起拼命。 赵小佳的努力并不是没有效果,至少她的棋已经长出一大截。但渐长的棋艺并没有让赵小佳满足,就算她已经将以前不相上下的人都变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她依旧不能满足。因为她的棋越有进步,就越让她了解到当初自己离余小桥的距离是多么的远。 赵小佳要赢余小桥,她必须赢。哪怕她有一天感到厌烦而想要离开围棋界的时候,也要等赢了余小桥后才会离开。不知道怎么的,现在的赵小佳觉得,在自己的围棋生涯中,如果到最后都赢不了余小桥,自己的围棋生涯,就不能算得上是完整的。 105、不甘心 辰旭凑过去一看,局面变得很混乱:余小桥的白棋面对对方抛出的难题,置右上的死活不顾在中腹强硬地拆二,黑棋面对白棋的激烈手段不敢脱先,也不敢破眼:因为白棋有冲断的手段,黑棋破眼等于是弃子破眼,这种下发太过吃亏,黑棋不会满意。 虽然之前双方实地目数不相上下,但总体棋型来看,依旧是李石的更厚实。不过白棋这一连串激烈的进攻后,局面顿时从清晰明朗变得混乱不已。 至这张棋谱上的最后一手完,虽然余小桥一步步在缩短差距,但双方已经难分高下。 辰旭看了一眼,就已经将这棋谱了然于心,他刚想直起身子说什么,后脑勺就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痛……”辰旭郁闷地看着自己的狂人师傅:“好歹我都20岁的男人了,老师你……” 辰旭本来想说不要将自己当小孩子一样拍来拍去,多丢脸。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谭弈给瞪了回去。 辰旭慢吞吞地走到墙角,不停地嘀咕:这样下去我会找不到老婆的…… 正当辰旭郁闷着呢,揣在衣服口袋里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辰旭掏出来一看:肖子宇的电话。 走出研究室,辰旭俺了接听:“喂,肖子宇,你小子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啊,本人忙着呢!” “都说嘴唇薄的人说话刻薄,我就纳闷了,你嘴唇也不薄啊,怎么说话比女人还刻薄。”电话那头声音带着鼻音。 “出息了啊,敢跟老子顶嘴了……算了,不跟你扯蛋,有什么大事?”辰旭知道肖子宇是很少给别人打电话的,肖子宇基本上不会用电话交流感情,所以他这个时候找到自己,一定是有事。 “咳咳……左彬回来了。”肖子宇电话那头说道。 辰旭这不听还好,一听差点跳起来:“什么?左彬小子回来了?他md终于舍得回来了?我tmd还以为他卖给日本棋院了!” 辰旭一激动起来,一句话中就带了六个粗口。 “辰旭!”这是谭弈的声音,显然辰旭那话太大声,被谭弈隔着墙壁都听到了。 辰旭被自家师傅吼了个激灵,急忙跟肖子宇道:“我师傅发飚,回聊。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左彬回来了,不仅是辰旭肖子宇他们激动,中国乃至世界棋界上上下下都开始侧目——左彬是围棋历史上前无古人后不知道有没有来者,被遣派外国时间最长的职业棋手。 从他15岁到他19岁,虽然他期间受到了日本棋院很好的待遇:可以随意参加日本对外的任何比赛——这对于日本来说简直是史无前例。也受到塔矢亮等超一流高手的照顾,但左彬本人依旧很想回国。 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就被一次次拖了下来。 尤其是他16岁那年,刚在日本呆上半年的左彬提出要回国,但却在第二天被驳了回来。 也许左彬怎么都不会想到,他是因为韩国的高永夏和日本的塔矢亮这两个顶级棋手的加压才一直不能回国。 左彬毕竟不笨,他开始猜想是不是因为小卡的事被塔矢亮怀疑了。 毕竟塔矢亮见过小卡,而自己的棋跟小卡的实在差太远……所以塔矢亮也许会怀疑自己有人格分裂? 但是他没有证据,所以才将自己留在身边观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塔矢亮突然对他十分关注等一切问题都得到很好的解释了! 所以左彬那一天早上才会试探地问塔矢亮:相信鬼魂吗? 左彬没忘记塔矢亮当时干脆地回答:不相信。 这四年左彬一直想将小卡的存在告诉塔矢亮。因为左彬相信小卡绝对不会害人的,如果塔矢亮相信了自己,那么自己就没有任何理由再受塔矢亮的‘观察’了,也就可以回国了。但他就怕塔矢亮接受不了,毕竟塔矢亮那次回答得那么干脆——‘不相信。’ 这一次他是无意在塔矢亮的好友进藤光面前提到。没想到进藤光的态度跟塔矢亮完全相反,他很相信有鬼魂的存在。 左彬牙一咬头一热就将小卡的事告诉了进藤光,大不了被对方当做神经病! 但没想到进藤光的反应却异常激动,他一直追问着小卡的一切,还提出要跟小卡对弈,折腾了好几个钟头才消停下来。 但更另左彬想不到的是,在进藤光知道小卡存在后没多久,塔矢亮就找到自己问了一大堆有关小卡的问题。 那天塔矢亮叹了口气,只是说道:既然你和进藤都那么信任小卡……那么我相信你们一次。 于是没多久,左彬就回国了。 虽然对于这件事让左彬很多地方都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不安,但他能够回国的喜悦冲淡了一切——这可不是来参加比赛住几天,是真正回来了! 当然,塔矢亮为了放左彬回国跟高永夏吵翻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辰旭被谭弈那一吼给吓得直接跑出重庆棋院,刚出棋院大门,小狂人就立刻拿起手机就给左彬打电话,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在通话中。辰旭脾气上来了,按掉,继续打。 如此重复二十来次,终于通了电话。 辰旭不等对方说话,就开始嚷道:“好小子,大忙人啊!” 左彬刚跟家里人打电话,刚挂电话还没一秒,就又来一个。左彬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辰旭啊……?” “没吃饭啊?有气无力的!”辰旭不满左彬那死人样的声音了。 “大哥……我麻烦你了……我今天都接了一整天的电话了……”左彬拿着电话苦笑。 辰旭一愣,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算啦,看你怪可怜的,你大哥我发发慈悲,放过你小子!” 辰旭是想到,左彬这一回来一定引起不小的话题。这时候的确应该留对方个空间让他好好休息,能不打搅就不打搅。 挂了电话,辰旭长呼了一口气。突然想起好像忘记了什么…… “哎呀!小桥的棋!”辰旭一拍脑门,拔腿又往重庆棋院三楼研究室冲去。 辰旭跑到研究室前,看着紧闭的门刚想一脚踹出去,突然想起谭弈在里面,硬是以一个难度颇高,姿势破为难看的动作将伸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脚是收回来了,可惜小狂人一个金鸡独立没站稳,身子一下撞在门上。 谭弈正在跟王星摆棋呢,突然被比刚才辰旭踢门的声响更大的动静给吓了一大跳。只听一阵霹雳哗啦的闷响带着金属落地的重击声打断研究室所有人的注意力。张然,谭弈和王星三人转头看去,只见小狂人连人带门一起倒在地上。 张然看着趴在地上的辰旭感叹:越来越有个性了,以前都还用脚踢一下,现在直接撞进来,不愧是辰辰。 看着辰旭吃疼地从地上爬起来,谭弈的眉头越皱越紧。 王星连忙在谭弈还没爆发之前对辰旭道:“快去看看楼下,似乎是将棋的学习室啊,如果人家今天有课,要去给他们道个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影响楼下了。” 辰旭知道王星在帮助自己远离皮肉之苦,感激地看了一眼王星,拉着张然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王星小子,你还真是老好人啊!”谭弈哼了哼。 王星并不介意老狂人的态度,他笑道:“我不是高兴小桥终于‘柳暗花明’了嘛!” “哼,怪异的比喻!”谭弈虽然这样说,但还是笑了起来。 辰旭的力气比张然的大多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师兄拖到二楼。 “喂!混蛋小子,放手!”张然一把甩开辰旭的爪子,吼道:“王星老师叫你自己下去道歉赔礼,干嘛拉着我下水?” “老子才不喜欢……问你,小桥的棋怎么样了?”辰旭用比张然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二楼人一道周末就很少,现在几乎没人。不然这两个家伙现在的行为,绝对会被这里的将棋棋手们联手轰出去。 “哦,她啊……你早说嘛,害得我以为你又要抓我去当挡箭牌。”张然松了口气:“那个疯子赢了,精彩至极!” 小桥赢了! 听到这个消息辰旭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我突然很期待这一期的围棋杂志!” 张然接道:“那是,我都能够猜到记者们会写些什么了, ‘n年一回首’,‘宿命的胜利’‘春暖花开’‘余小桥终于站起来了’” 说罢两个家伙就一起大笑起来。 “那位李石的脸色很难看叻!”观战的爱好者们在下面窃窃私语。 “当然啦,这个李石九段11岁到17岁称霸了七巨届世青赛了,如果这次成功,他就可以在超龄之前给自己画上8战8冠的最完美称号了!这时候输了就好像最后功亏一篑,当然心里不舒服了。”另一个人接过话头。 “余小桥持白棋都赢了啊,4年了啊,真不容易,宿命的感觉啊!”另一名爱好者感叹。不过他这句话要给熟悉余小桥的人知道,绝对会成为一个大笑话——宿命的对手?看小桥的态度怎么看怎么不像。 于是只能说现在的人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 “输了。”李石重复了一遍。 余小桥抬头看着他,有点奇怪。李石并不是一个很执着胜负和冠军的人。 “喂。”李石抬头,看着余小桥离开棋盘就毫无生气的眼睛:“为什么输给你的感觉,比输给了高永夏后的感觉更难受?” “高永夏?你跟他下过棋?”余小桥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她若有所思:“跟他下棋……谁都会感到难受。” 她想起4年前的那盘被高永夏击溃的棋局。 “为什么?”李石放在桌子下的右手握紧了拳头。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受?因为你第一次输给我吧。”输给一个一直比自己弱的人,被对方追赶上的感觉的确不好受。余小桥站在自己立场上思考着。 “是这样啊……”李石右手的拳头松开了一些:“那你第一次输给我……什么感受?” 余小桥纳闷了,李石今天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输过棋。比这更重要的比赛这家伙输了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啊?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余小桥皱着眉头,冷冷道:“就算输给你也是输了一盘棋,输棋当然不会好受。” 但是也不算太难受。 听余小桥这样一说,李石刚松开的拳头又握了起来,比刚才握得更紧。 李石知道去问一位棋手输给自己的感受,是一件很过分的事,也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但他现在心里很别扭,而且这种别扭的心情在比赛结束后就一直越来越强烈,他自己也很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在余小桥身上,李石看到了太多自己过去的影子。他一直将余小桥看成过去的自己,总觉得自己不会被过去给打败。 他一直觉得自己之前很在意跟余小桥的输赢是因为高永夏对余小桥太过在乎的程度。他觉得只要一直赢余小桥,高永夏就会认同自己的实力…… 本来一开始是这样的,当年的天才李石在四年前日韩小组赛完结后回国便被韩国第一人击溃,然后发誓要超越那个击溃自己的人。 余小桥看李石坐在那里脸色时青时白,也知道这盘没法复了,她站起来道:“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你也加油,早日追上高永夏吧。” “你也是……早日获得你老师的认同……”李石的声音飘飘的,像脱枝没根的落叶。 余小桥看了还做在棋盘前的李石,转身离开。 第二天果然体育日报围棋专栏里亮出了类似‘终于站起来了’之类的文章。可这些文章一般都是给棋迷看的,棋手是不会去看这些类似八卦的专栏的。 李石输给余小桥后的一段时间,表现得都不太如意。很多人猜测这是因为李石没有为自己连霸世青赛冠军而感到遗憾。所以也就默认了李石的低落表现是一种正常状态。 其实李石只是很不甘心输给一直被自己当做过去的影子的余小桥而已。输给余小桥后不甘心的情感越来越深,逐渐将当年被高永夏击溃后的愤恨比了下去…… 李石坐在棋盘前,又在摆那盘棋局,余小桥第一次赢了自己的那盘棋局。 败局! 一盘很好的棋局。若是平时,李石下出这样的水平,皆只会感到胜负无憾了。 可现在李石却只感到心中满不是滋味,满满无处发泄的愤怒和疑惑。 为什么要输给余小桥? 为什么那么想要赢她? 106、仙晓寒爆出的冷门 余小桥现在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心中的高墙和追逐的影子,她只是捧着手中的围棋杂志,看着王星在韩国赢过的那些一盘盘棋局——看着这些一招招绝好的妙手、厉害的手筋出自自己老师的手指之间,余小桥感到一股难以言语的自豪。 我,不能输呢!不但不可以输,还要赢得漂亮!余小桥把杂志丢在床头的枕头边,整理整理了情绪,走出了寝室。 刚好,碰见了迎面而来的仙晓寒。余小桥在跟仙晓寒擦肩而过的时候,竟然控制不住地叫住了仙晓寒: “要赢啊,我想跟你下棋!” 转身而过,直到转入墙角看不见对方。 有人说,围棋会联系着2个人的人生,那2个人,必是黑子与白子的关系。 余小桥早就听过,书面的理解大概就是说围棋需要2个人下才可以,围棋需要一个对手才有趣。但余小桥没想到,实践中,竟然跟书本上说的有着那么多的出入!余小桥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如果要2个人下,那么为什么棋院那么多厉害的棋手,偏偏她就那么渴望跟仙晓寒下棋?如果需要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那么为什么自己在遇见辰旭和肖子宇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按道理说辰旭跟肖子宇的棋都很强,跟余小桥也不相上下,但余小桥在跟他们一起下棋的时候,从来没有如此地期待着跟他们在比赛中的对弈。 仙晓寒并没有因为余小桥的那句话而停下脚步,只是好象回答地喃喃自语:“我有不能输的理由……” 余小桥的比赛在对手一招看似本手,实却漏勺的一步棋后,就再没给对手机会。虽然对手一丝不苟的关子好比小刀一般割掉了余小桥不少实地,但前面相差太大,再说余小桥在官子还是也不是白痴,所以余小桥基本上还是很轻松地拿下了这一盘。 看着对手郁闷的样子,余小桥突然想起一句老话:围棋中的布局、中盘、官子;光靠其中之一胜不得。 也许以后这位小棋手会了解吧,光靠官子是赢不了棋的。 仙晓寒的对局走得有够慢的——当然那是跟还没到中午就已经下完的余小桥相比而言。整个上午,陆力跟仙晓寒还停留在布局的状况。余小桥看了看,大多时间都是仙晓寒用去的。余小桥有点担心仙晓寒的状态——不知道在下午所剩不多的时间内,能不能在这盘陆力稍优的棋局中暴出冷门。 不可能了,就算仙晓寒在低段的圈子里能呼风唤雨,但就像那没有见过大海的河流,不管水流得再急,浪花卷得再高,在面对不是一个等级的大海时,也只能咆哮着被大海吞掉。 这就是所谓水平不等的比喻,真的很形象啊!虽然仙晓寒的攻击在盘面一浪翻过一浪,但却全好比流入大海班,一个泡末,就不见了。 陆力,不愧是中国这一代的新星。余小桥感叹。 仙晓寒不利啊,陆力在经历过太多大大小小,国际国内的赛事洗礼,让他的棋中多了一份隐忍的杀气和平衡的行棋思路。在陆力面前,仙晓寒还是太嫩了! 那么,不利的情形,为什么余小桥还站在那里?难道想看到仙晓寒的失败?或者想观察她下一场对手的实力? 不是,余小桥内心,十分希望仙晓寒能赢。因为……因为仙晓寒再走一步,只要一步,就能碰上小桥。余小桥希望仙晓寒能赢,这理由太简单,太单纯,因为她想跟他下棋。 余小桥想见识一下一个充满阳光味道的人,为什么下出的围棋,却丝毫感受不到灿烂的味道?甚至……甚至他的棋里,闪动着仇恨的黑光。 余小桥不懂,一个对围棋有着敌对情绪的人,会下出那些闪闪发光的手筋、想出让人叹为观止的棋路吗?能如此认真地去下好一场场比赛吗? 余小桥真的不懂。 或许有一个办法,也许也只有那一个办法可以揭开小桥的迷惑——跟仙晓寒下棋。直接面对面地跟仙晓寒下棋,比站在他身边观局他要直接许多。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余小桥也许在旁边观察,太过清醒,于是就需要沉迷。了解一个棋手,与之对弈即可。 看着仙晓寒眉头紧锁,出手之间开始犹豫,余小桥想起以前自己老是‘三星一日游’感慨万千!三星的路上磕磕碰碰……但,走到第二步就不能前进了吗?仙晓寒!!! 现在你该做的,不是松动地表情,而是努力地考虑着怎么把剩下的棋子放在棋盘最佳的位置! 下啊! 仙晓寒!! 中午封盘的时间到了。凝聚在周围的空气也就随之一变。余小桥第一次觉得,看别人下棋也会有窒息的感觉。 仙晓寒……不要输! “……”余小桥张了张嘴,想说,不要输。 但是,余小桥有什么资格决定呢?没有愿意输棋的棋手,仙晓寒也不例外。更不会有因为一句鼓励的语言就能在短时间突飞猛进。棋艺的成长要素之一,就是需要用时间来堆砌。余小桥没说出口,余小桥就算自己没说这句话,仙晓寒自己也懂。 下午的比赛还得进行,时间还是豪不留情地流走。余小桥站在仙宵寒旁边充满着矛盾。仙晓寒的棋,如果按这个步调走下去,必输!可是,余小桥移不开自己的双脚。 正处于大优的陆力也许想一口气击溃眼前这个还在苦守的孩子,于是强硬的一招夹,凌厉无比地准备冲进对方大营。如果被他冲进去,的确没得下了。 但如果就是‘如果’,如果的事没有发生,因为陆力给了仙晓寒一个机会。 陆力忽略了自己右下存在的味道:那个一开始就虎上的断点,终于被仙晓寒下手了!仙晓寒没理会白子的攻击,断!这一断,白棋面对着双吃!!! 陆力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就有轻松变得铁青,他抬了抬眼镜,似乎想看清楚这是不是幻觉。相对的,前面一直紧绷着脸的仙晓寒,面色终于柔和点了。 大约40分钟后,仙晓寒爆出本次三星赛第一个冷门。 107、阔别四年的对决 北京,中国棋院宿舍大门站着一个年轻人。他戴着眼镜和口罩,不停地来回走动,时不时看看手表,似乎在等人,并且还等得很焦急。 余小桥阔别四年后总算拿到了世青赛的冠军,这也是余小桥第一个个人世界冠军。当然赛后就被一群记者给围住了。 余小桥记不得被问了多少问题,但有一个问题她倒是印象很深刻:终于赢了李石,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为什么老是问自己赢了李石后的感想?余小桥不解,赢了就赢了啊,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于是余小桥回道:赢了,还是挺开心的。 余小桥是说,赢了一盘棋,并且是势均力敌的好棋,感到很开心。 可惜那些记者可不这样想。这句话给那些想象丰富的人理解成什么样子,从第二天的体育杂志的围棋专栏里就看出来了——余小桥:赢了李石感到很开心。 因为这件事,余小桥被辰旭笑话了好几天。 这天就要回北京了,肖子宇打来电话说要去机场接人。可惜这家伙这几天感冒了,戴个口罩不好去机场,只得在棋院门口等。 等人的感觉十分不好,肖子宇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余小桥。 跟余小桥在一起的还有辰旭。 肖子宇一眼就看到余小桥了,因为这个丫头现在的样子实在太扎眼了——领子上还沾着着一些闪着光的亮纸条,头顶上还有些彩色的纸屑,手上拿着几个用鲜花扎成的花环。 肖子宇走了上去。 “小桥,辰旭。”肖子宇看着余小桥,顿时猜到八分:“棋迷都很热情吧。” 余小桥无语,继续整理身上的花花草草,和纸屑。 辰旭笑道:“何止热情,小桥一下飞机就给在机场等着的棋迷喷了一身的五颜六色……小桥,估计你自己都没用穿过这么鲜艳的衣服吧!” 肖子宇笑了:“好了,小桥别愁着脸了,回去洗洗换换吧。” “那花圈给我,扎得挺漂亮的。”辰旭接道。 余小桥将手上的花环塞给辰旭,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辰旭,在机场见自己被棋迷弄得尴尬不已的时候,居然跑到一边看戏! “给你,我才不要,花圈是送死人的!笨!”余小桥将花环塞给辰旭后,就跑回宿舍换衣服了。 肖子宇见余小桥跑开,转头对辰旭道:“你是不是得罪小桥了?” “天啊,我哪敢得罪她啊!她这几天被那些记者追着问一些白痴问题,火气颇大,目前最好不要惹。”辰旭耸肩。 肖子宇无语。 “对了,左彬也是今天回北京。”肖子宇半响后才找到自己的语言。 辰旭听到这句话心情大好,他伸手拍拍肖子宇的肩膀:“那小子终于回来了!”辰旭手劲很大,拍得也蛮用力的,疼得肖子宇咬牙切齿。 虽然肖子宇比辰旭大一岁,可现在的辰旭却比肖子宇高半个头,也结实很多。比起肖子宇文质彬彬的样子,辰旭就像是一个多年锻炼的运动员。 肖子宇揉着肩膀往侧移开两大步,坚决不跟辰旭并肩而行——这家伙兴奋起来就拍人,偏偏力气又大得吓人,肖子宇为了避免皮肉之苦,暂时决定远离小狂人。 余小桥回到寝室。 这四年要说余小桥这寝室发生的人员变动,变化最大的就是本跟余小桥同一寝室的赵小佳谈了恋爱,搬到她男朋友家住了,于是这寝室变得只剩下余小桥一人。 翻开衣柜,余小桥的衣服少得可怜。基本上就是穿坏了或者不合身了,余小桥才会去买一两件回来,换着穿。 甚至余小桥的衣服有一半都还是王星这个当老师的帮她买的,因为余小桥可换洗的衣服的确太少了。 但王星作为一个大男人,哪知道哪些衣服的样式适合女孩子,他买回来的衣服大多样式都比较老土。不过余小桥从来不嫌,在她看来衣服就是遮体和保暖的作用,穿再漂亮又不能长棋,有何用? 余小桥换好衣服来到棋院的大厅,就看见肖子宇跟辰旭还有一大群人围着一位十九岁出头的青年。尤其是辰旭,拉着人家又揉头发又拍肩的,显得很是兴奋。 看着那青年,虽然有很久没见,但余小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左彬!” “嘿,小桥!”青年抬手招了招。 余小桥快步走过去,高兴地笑道:“你这次回来是比赛还是……” “我回来了!”左彬显得有些激动:“不是只呆几天就走,真的回来了!” “太好了!”余小桥由衷地说道:“真是太好了!欢迎回来!” 辰旭对左彬笑道:“看来小桥很喜欢你嘛,我很少见她这么兴奋呢!” 左彬也回笑道:“她还不是很喜欢你!” “谁说的!这丫头刚才还损我来着!”辰旭白了左彬眼。 肖子宇接道:“那是因为你欠扁!” 接着就是大家伙一起哈哈大笑。 辰旭在棋院基本上没人敢得罪,因为小狂人要是很好惹,那就不是小狂人了。但若是余小桥跟肖子宇联手,却总能让小狂人吃点亏,于是棋院年轻一辈的棋手们,偶尔见到辰旭吃瘪,都会大笑一顿。 闹够又笑够后,大家都慢慢安静下来。毕竟在这里的人全都是职业棋手,大家很会把握自己的情绪。 左彬被辰旭拖出去交流感情了,肖子宇被杨海叫到研究室学习了,余小桥单独坐在一面长桌前摆谱。 余小桥在棋院的朋友不多,她的个性的确很不讨喜。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余小桥从来跟别人下棋都不会手下留情,也不会下指导棋。 这些年轻的棋手大多并不是余小桥的对手,但偶尔还是会有人找她对弈。不过见识到这个棋疯子不仅棋疯,而且嘴巴也的确不怎么饶人,跟她下棋多半会找气受,于是也就渐渐的没几个人愿意去单独触霉头了。 “单独一个人摆谱?我陪你下一局怎么样?” 余小桥正摆谱呢,就被来人打断了。她有点不满,一般来说她摆谱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人给打断的。 但余小桥抬头看见来人是谁后,便立刻将棋盘上的棋子收拾好:“好,乐意之极,宇轩。” 余小桥对宇轩,一直有一种歉疚感。 四年前的那盘棋,余小桥知道,光靠着自己,是无法赢的。 但余小桥当时只想赢棋,想赢想入决赛,想打败赢了赵石的宇轩。于是那次没有刻意的控制,余小桥用了不属于自己的棋赢了那次比赛。 那次后,余小桥便没有跟宇轩碰过头了。 宇轩每年都要回黑龙江棋院打团赛,后来又去日本和韩国各呆了半年左右。余小桥没有在一次赛事中跟宇轩碰头。 而在生活中,她和他并不是朋友,接触得少,在一起下棋的机会更少。 宇轩的棋很高,目前也是一位一流棋手。余小桥一直很想跟他对弈。 “一直很想再跟你下棋……还好今天碰上了。我明天就要去湖南。”宇轩道。 余小桥看着宇轩,有些话她说不出来。比如她才是一直很想跟对方对弈的那个,很想用自己的棋跟对方对弈的那个人。 “我也很想跟你下棋……”余小桥垂下眼。 “我们很没缘分吧,老是碰不到一起。”宇轩道:“你四年前那盘棋……下得精彩极了!我一直在想,11岁的你已经那么厉害……现在的你又如何?” 宇轩盯着余小桥,良久:“一定比那时候更厉害吧?” “但是我也一样!我比四年前更厉害……我想看看,我这四年的进步。也想看看,你的棋到底高到了什么程度……可以吧?” 余小桥终于抬头看着宇轩的眼睛:“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棋!” 看到,只属于我余小桥的棋! “这样啊……太好了。” 余小桥猜得黑棋,持黑先行落子于星位。 宇轩看着余小桥落子,他曾经一直怀疑余小桥那盘棋的招数不是余小桥自己下的。虽然这种怀疑很诡异,但宇轩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看着盘面……宇轩等这盘棋很久了。 夹起棋子点在星位,就让这盘棋告诉我答案吧! 余小桥看着宇轩落子,她一直都在期待着跟宇轩的对弈。在余小桥心中,她知道,这盘棋才是她跟余小桥真正的第一次对弈! 看着棋盘,星小目对星小目。 余小桥等着跟宇轩对弈也等了很久了,她同样对这盘棋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夹起棋子,挂角! 宇轩停顿了下,黑棋先行挂角吗? 是补上防守,这样似乎稳当一点…… 还是…… 看着白棋的反挂,余小桥勾起一抹笑。 好吧,如你所愿,就这样直接进入战斗吧。 “辰旭,就知道你找我没好事!别过来!你这个一兴奋就打人的家伙!” “我有揍你吗?你别乱诬陷人好不?我这是表达激动的方式!” “激动个鬼!你下手太重了!” “嗨嗨,没听过打是亲骂是爱嘛……” “是呢,感情深还一脚踹呢!要不,你来让我踹你一脚试试!然后我再说我这是‘表达友好的方式’!” 人还没到呢,左彬跟辰旭的声音就已经先到了。只见两个家伙一前一后走进来——左彬揉着胳膊,起码离辰旭三步远。 “对了,小桥在哪去了?那疯子肯定又躲在角落摆谱了。”辰旭一进大厅就开始找余小桥。 左彬走在辰旭后面,他环顾四周,只见余小桥正在一脸认真地跟宇轩对弈。 辰旭也看到了,他走了过去。左彬跟在辰旭后面,也走了过去,当然,仍然跟小狂人保持着三步远。 两人近后才发现余小桥跟宇轩两神色都颇为紧张,相比盘面一定十分激烈。 可当他们看到这盘棋的同时,辰旭和左彬的脸色变得怪异无比。 这盘棋,看不清顺序!! 108、相隔两地的预选 围棋中不存在潜力的爆发,只存在着更大的失误。 仙晓寒赢了陆力,并不代表他的实力超过了陆力,而是因为陆力犯了个更大的失误。 因为围棋就上个人连续犯错误,犯得大的,犯得多的输棋。 只不过,不是所有人的眼睛能看到这一点,大家对比赛的注重,结果永远比过程来得重要……当天,那个赢了陆力的天才之名——仙晓寒之名就此被悄然传开。 “你……之前,想要说什么?”仙晓寒站在余小桥对面,问着余小桥中午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想说,仙晓寒,不要输。”余晓桥觉得没有任何值得隐瞒,反正,这家伙已经出线了。 仙晓寒转过身:“废话,谁会想输啊……”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没有说。”余小桥说。 “为什么想到要给我加油?”仙晓寒问道,毕竟,当他赢了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身后那一声重重的呼气……那时候,余小桥的样子,似乎比他更为紧张。 “我说过的,我想跟你下棋。”余小桥说这话的时候,一点迟疑都没有。 仙晓寒转过来盯着余小桥看了很久:“你究竟几岁啊?你这么小,那种近乎恐怖的意念,到底从哪里来的啊?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围棋?你就那么喜欢它?” “那么,又是为什么,你又对围棋那么认真,难道你不喜欢它?”余小桥有点不高兴了:“这不是一个棋手对着另一个棋手可以说的话!” 本是责怪的语气,没想到,仙晓寒却回答了,叹了口气,表情好比被乌云挡住的太阳充满着苦闷:“因为我有不能输的理由……” …… “我知道你的理由,因为你爱着围棋。” 余小桥留给了仙晓寒一句话。 余小桥的这顿饭吃得苦闷,吃了什么,她不知道,只是一直机械次用筷子做着同样的动作。突然筷子的触感有点不一样,好像接触到了硬梆梆的东西,这才回神一下:哪还有饭盒的影子? 辰旭笑嘻嘻地提着余小桥的饭盒:“嘿,小朋友,吃饭的时候别想围棋!” “是你?”余小桥一惊,然后才想起了什么:“今天的比赛,你……” 对于余小桥有点歉意的语气,辰旭没满不在乎地说:“我今天的对手,是你的老师!” “……”……余小桥突然滋生出一股难以叙述的感觉,她感觉,有一些说清表明的东西,开始好比挥之不散的蜘蛛丝,开始一点一点地在自己身上缠绕。 “小桥,现在就不还在走啊,加油吧!”输给王星的辰旭,并没有更多沮丧的表情,只是大大咧咧地笑了笑,好比平时一样笑着地为自己的朋友加着油。 北京的天气还持续在30度左右,正被太阳给和谐着;但另一个城市的人们却穿上了长袖的t恤,天空老下不完的蒙蒙雨,除了在特定的时候给人浪漫的感觉,一般来说,都满让人烦心。 “唉,这该死的雨!”一场小雨下久了,就会失去人类定义在他身上的所有光环——因为它已经为人类添加了麻烦和不快,这样的雨,下久了,潮湿的空气就会促使万物的酶化,心也一样。所以,不快的语言就成了口头上的抱怨。 “近藤,已经没有给你抱怨天气的时间了!”很冷静,很理智,这个声音提醒着朋友。 显然,近藤因为朋友的话而立刻转移的注意力:“塔矢,今天的比赛,你可别留情啊!”拍了拍伞,趟了一地的水,进藤满不客气地留给日本棋院的清洁工们增加了一些工作量。 “你应该注意一下礼仪。”塔矢的语气中充满无奈:“你应该稍微了解下围棋礼仪。” “ohgod!跟你做朋友真够呛!难怪你一天就只能混在一群老头子堆里!”进藤光仰着脖子叹了口气:“在中国,有名的狂人下棋,有时候还会把脚踩到桌子上呢!” “这里是日本!还有,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才提醒你!”塔矢有点发火的迹象了。 “但艺术无国界!还有,所以我才说跟你做朋友真够呛的!”进藤顶嘴的工夫看来很不错,因为塔矢已经黑脸了。 其实全日本能把塔矢亮给这么轻易地惹生气的家伙,也只有这个进藤光了。2个人的交情,日本棋手都说:是吵出来的交情! 不过2个20岁的年轻人并不再是15岁的少年,冲动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流动而转变为理智。所以现在,已经很难看见这2个家伙肆无忌惮地吵闹了。 不过,似乎怎么看,都是塔矢妥协得比较多,塔矢亮曾经开过玩笑:自己的耐心,是进藤光那家伙辅助练成的。 “不过,还是谢谢你,比赛开始后居然还跑到大门口来等自己的对手……你还真会开围棋界的先例啊。”进藤抬了下眼皮,双目中全是浓浓战意。 “……其实这个也不算什么,这种先例在中国早开过了。”一个棋手在比赛开始后冲出去寻找自己迟迟未来的对手,其实,当时塔矢在网上无意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在比赛开始后,不顾后果地跑出去找对手,要么对方是自己很重要的朋友,要么是自己很在意的敌手。如果是前者,那么还能说得过去……如果是后者,那么,那位叫余小桥的棋手,对围棋的执着恐怕就太另人害怕了——那根本就是一种疯子的行为,只有生命里只剩下围棋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吧? 没有对比赛淘汰的成绩观念、没有对物质进一步的追求、没有对其他事物哪怕是亲人更在意的意念……疯子。脑子里什么都缺,就不缺围棋的疯子。塔矢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喂,你怎么拉?”进藤见塔矢一直发愣,于是一推了一下他:“喂,这次输的人,别想拿到通往四国的车票,我可不会因为你的精神恍惚,而手下留情的!” “呵呵,我只是在想,刚刚要是你还不来,我会不会跑出去找你。”塔矢笑了笑,然后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好无聊的想法。” “是够无聊的……”进藤一路嘀咕着。 “喂,这次三星杯前八强的门票,我要定了。”塔矢突然说。 进藤走在前面塄了塄,然后转过身注视塔矢一双认真的眼睛良久:“你这不是废话吗?!” 是啊!真是废话,不管是谁,谁不想赢? …… 109、实力 这盘棋,黑棋会赢。 辰旭摸着下巴心道:小桥会赢是件好事,但是……这盘棋顺序很怪啊,很多地方不符合常理。 “这盘棋顺序很怪啊。”左彬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辰旭点点头:“的确很怪……尤其是中腹的顺序十分反常。” 左彬看了眼辰旭:“看出来了?” 辰旭摇头:“没有,你呢?” 左彬叹口气同摇头:“没有……唔……咦?” 左彬刚说没有,突然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捂着嘴巴,然后突然声调高了一个档次,轻叹出声。 辰旭疑惑地看着左彬前后不一的反常行为:“喂?没事吧?” 左彬将辰旭拉到另一边,找了张棋桌坐下道:“我知道顺序了。” 辰旭先是疑惑,然后抓抓头发:“你小子也不太正常……算了,你摆谱吧。” 左彬点点头,开始着手摆谱。 辰旭边看边若有所思:“恩,不理会对方的挂角反挂?进度很快啊,两个冲动的家伙……” “没想到宇轩那家伙拼狠不亚于小桥啊,那么一个角上十几颗子,为了脱先说弃就弃,他能够保证自己能够在中腹捞回成本吗?果然一个牛脾气……” 左彬这时候插嘴道:“这些都没什么,反正从一开始就是激战……但是这一招……” 左彬棋子一落,辰旭的眉头就皱起来:“俗棋!” 但马上辰旭又反驳了自己的话:“奇怪,小桥不会是那种随便下俗棋的人……” “当然不是俗棋了,这棋是我们看不清楚顺序的关键。”左彬道。 …… 像左彬这样的职业棋手,摆起棋来是很快的。很快整盘棋就摆到了他们刚才见到的局面。左彬收了手,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辰旭。 辰旭是小狂人,更是一个坦诚的人。他对着左彬感叹:“你小子真行啊!光从快完结的残局中就能一眼看破这盘棋的顺序……我佩服!” 左彬面对辰旭这么直白的夸奖,却感到很别扭和不自在:“那个……不是我……那个……” 辰旭收起笑容狠狠瞪了左彬一眼:“老子最讨厌婆婆妈妈的个性了,真没趣,不像个爷们!” 左彬苦笑。 他总不能说这盘棋不是自己看破的,而是一只叫做小卡的鬼魂看破的吧? 不过……小卡好厉害,那样的局面,的确不是一般的人可以一眼看破的。能够从残局中瞬间逆推出那些棋步,反正自己是不可能完全做得到。 “输了……”宇轩有点不甘心,也有点轻松。 四年后的棋局,还是输了。 也对,当自己变强的同时,对方也变强了吧。 “多谢指导。”余小桥收拾棋子的手有点发软,跟宇轩的对决,十分累。 不止一次被对方的棋给惊得直冒冷汗。 四年,看来变强的不仅是自己…… 跟宇轩这盘棋盘上的激战下来,余小桥感到精神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甚至都不想多说一句话,就这样靠着椅背眯着眼睛休息。 宇轩见余小桥这样,知道现在不是找对方复盘的时候,他站起来将凳子轻轻归位,然后便不再去打搅余小桥。 棋院的人都知道,余小桥身体不好。明明15岁的女孩子,却没有一个高中生应该有的活力。一般像余小桥这样年龄的女孩子,血色和皮肤都会十分的健康,精力也很充沛。但余小桥却完全相反,反观余小桥,从来都是一张菜青色的脸,发白的嘴唇,还有枯黄的皮肤。她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就好像是一个病人,一个有点自闭,作息时间和饮食习惯十分不良好的亚健康典型。 可以说,若不是后来辰旭和肖子宇看着管着,余小桥现在也许早就将自己的身体给弄出一身的毛病了。 余小桥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的饮食习惯就从来没有正常过。她沉迷于棋盘的世界,除了吃饭睡觉最多的便坐在棋盘前。她是典型的属于那种饿了才吃饭,困了就睡觉的人。虽然不管什么时候睡觉余小桥都能够准时在早上8点之前醒来的习惯看似很良好,但这也是因为余小桥上一世养成的一个习惯——或者说是自我精神紧迫比较确定一些:上一世的余小桥,若晚睡了一会儿,那么等待她的便是舅舅皮鞭教育了。 后来她的舅舅不打她了,而是改为‘禁棋’禁止她下围棋。这对余小桥来说也许比打骂更加不能忍受。毕竟围棋对于上一世的余小桥来说,就是全部的精神寄托。甚至可以说除了围棋,余小桥便找不到存活的意义。 一般来说坐在椅子上睡觉都不会比躺在床上睡觉舒服,从余小桥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得出来。 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将她轻轻摇醒:“小桥,你又在大厅睡觉,会感冒的。” 余小桥闭着眼动了动眼珠,她又做了那个梦,最近老梦到以前的记忆,梦到那个人。 不是好的回忆,余小桥很感激将她摇醒的人。 睁开眼,余小桥看到站在他身边的人,这瞌睡才完全清醒了。好像椅子上有弹簧,余小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王星老师!” 王星摇头:“要是困了就回去睡吧。” “不……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王星越来越少来大厅了,因为他越来越忙。余小桥也越来越少见得到自己的老师了……除了在电视和杂志上。除了因为王星越来越忙外,还因为余小桥自己也越来越厉害。而越来越厉害所带来的另一个影响就是,余小桥自己参与的赛事越来越多,越来越忙。 师徒二人都各有自己的赛事,能够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所以余小桥虽然有点困,但她还是说了谎:一点都不困了。 余小桥想跟王星多呆一会儿。 因为王星身上,的确有父亲的感觉。 王星留下来陪余小桥复完盘刚离开,就给一个人给叫住了:“王星~前辈!这么有空来大厅玩?亚洲杯又快到了,可别像5年前那样,将到嘴的鸭子送人啊!” 谁都知道五年前王星在亚洲杯决赛上,最好漏掉一个顺序,将到手的冠军拱手送人。 王星看了来人一眼,顿时失笑:“松力……好歹你也是快奔三的人了,也是有头衔的顶级棋手了,怎么感觉你还没小桥成熟呢?” 松力在中国棋院,是天才,也是个活宝。在他25岁之前,连续四霸新人王的称号,后虽然低谷了一段时间,但松力的心态却是所有饱受赛事压力的顶级棋手中最好的一个。 有时候王星都蛮羡慕他:这家伙一天哪还这么多值得嘻嘻哈哈的事让他笑个不停的? 王星笑道:“好了,别老抓着我五年前的小辫子不放,我可是为了弥补一时过错,而拿了四次冠军奖杯回来了。” 松力摸摸鼻子:“切,我这是反复提醒,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星被逗乐了,拱手道:“是是是,谢谢谢谢谢谢!” 松力正色道:“话说,韩国的那个第一人,最近混得很好啊,前辈多加小心,别输了!” “恩……高永夏吗?” 余小桥看着眼前这杯杀得支离破碎的棋局,顿时一阵失落:她跟王星老师的距离,相差还是那么遥远。 摇摇头:不过这是好事,目标要很容易被超越,那就会变得索然无味了! 看看天色不早,还是吃完晚饭回宿舍吧! 另一边辰旭一直想要拉着左彬陪他出去喝酒,说是好久没见,一起庆祝一下。但左彬现在是最怕喝酒,生怕自己酒后吐真言将自己的秘密给借着酒疯说出去。于是只得一连串的摇头拒绝,搞得小狂人狂性大发,差点准备拿绳子绑人了。 后来还是肖子宇和宇轩跑来帮左彬解了围。当然代价就是半杯倒的肖子宇被辰旭拼酒了。宇轩怕这两个家伙在亚洲杯预选前出什么事,只得摇摇头跟了去。 左彬总算摆脱了小狂人的胡搅蛮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宿舍。说疲惫不堪,一点都不夸张——左彬今天才返回棋院,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被一群家伙围了起来,后来又被小狂人拉去‘交流感情’回来后就撞到余小桥跟宇轩的对弈,然后又研究了半天的残局,最后还被小狂人纠缠了半天……总之这一天左彬就没消停过。 不过累虽累,但左彬还是很高兴的。 左彬一边往自己寝室走,一边在内心跟小卡交流着:‘小卡,今天你难得地夸奖小桥的棋呢!’ 小卡平时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但左彬却敏锐地觉得小卡不喜欢余小桥。因为平时小卡对余小桥的棋谱评价总是十分尖锐,虽然并没有说错什么,但对于将余小桥当做朋友的左彬听来始终不怎么自在。 【实事求是而已,她这次下得很好。】 ‘小卡,你是不是认识小桥,或者有什么朋友很像小桥,所以一直对小桥那么苛刻啊……’左彬在内心低估。 【呵呵,你想多了。】不得不承认,左彬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对了,今天你居然一下子就看穿了,很厉害啊!’ 【……因为我要拥有足够的实力,才不会被抛下啊!】 ‘是指你那盘未下完的棋吗?放心,我们一起找!只要那个人还活着,我们就一定能够找到的。’ 【……】 卡斯普拉叹了一口气:左彬,对不起。 我已经找到了。所以,对不起…… 本来正准备掏钥匙进屋的左彬,突然手一顿,然后转身下楼,来到余小桥的房门前,伸出右手十分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110、天元开始的混战 同时,余小桥跟仙晓寒已经面对面地坐在棋盘前,比赛会场比起刚刚开始人满为患的预赛,现在要显得宽广很多。可能由于此次赛方由于行程紧张而在起点的时候就抬高了水平、压缩了参赛人数,所以2轮比赛下来,比赛模式随着人数的精减而变得隆重而正规起来,跟大型比赛一样,棋子和棋盘都被换掉,而每一对选手,也配有一名记录人员。 16个人的对决,如果胜利,就将坐上去四国的飞机,如果失败,那么就被拦在了最后一关的门口。所以大家一定会拼命而不留余地地进行着残酷地撕杀。 余小桥在大家眼中,也许是最幸运的人。就连仙晓寒,也碰到了重量级的人物陆力,而余小桥前两轮对手,不过默默无名的小辈。在大家眼中,余小桥靠着运气和一点点实力爬到这里,也算好运到头了,因为没人会相信这个10岁的小妹妹,会斩下赢过陆力而闯关到此的仙晓寒而拿到去三星杯决赛的地方——四国的机票。 “之前你说你有不能输的理由,但我并没有看出你对围棋胜负的执着可以达到之前你想要赢棋的心态——你是不是有盘外因素来支撑着自己赢棋?”比赛前猜子时,余小桥问了仙晓寒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比较饶口,但余小桥说得很有条理。毕竟棋手往往因为生活、家庭、身体、交际方面的原因而想赢取胜利的故事,也常常发生在余小桥熟悉的那个世界里。 “……”仙晓寒第一次用诧异的眼神盯着余小桥,连一直习惯性地懒散笑容都被惊讶代替。 可以理解,任谁看到一个只有10岁左右的小女孩用如此口气说着如此的话题,相信不管是谁,都会感到惊讶。 但仙晓寒只是暂时性地,又恢复了懒散的笑容——很阳光,很朝气的笑容。 仙晓寒的家教一定很严厉,虽然仙晓寒的个性里透着不拘小节的味道,但不管在任何地方、发生什么事都能透露着那样的味道的话,这种遇事不惊的个性,恐怕除了从小的耳目渲染,余小桥想不到其他。 何况,姓仙的人家,本来也十分地少见。 余小桥提出的这个问题,仙晓寒还没有来得及回来,就被象征着比赛开始的长铃给打断。仙晓寒立刻进入了状态,夹起棋子就落在棋盘上。 动作真快! 看了看仙晓寒这颗棋子的位子,余小桥微微一惊——天元? 余小桥的状态自是不用担心,论集中,没人敢拍着胸口说自己能赢得了余小桥。于是短短几秒整理好心情的余小桥,接着把棋子拍到了右上角小目。 下在天元,对全盘的引征都有着牵引。余小桥又不是笨蛋,对于黑棋的先手天元,抵制的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让对角的混战点不出味道。余小桥一来就走小目,明显地想围无忧,如果黑子想破坏,自己就先手占做对角,如果黑棋走对角,自己就围角交换。 仙晓寒抬头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余小桥,扇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丢到左手,拉起嘴角扯了扯:这家伙,不赖啊! 如果说天是什么颜色,海就是什么颜色的话,那么棋盘前对弈的2位棋手的表情,也能间接地反射出棋盘上的局势如何。 余小桥发誓,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今天一样,下得如此之累的一盘棋!明明对局室里开着空调,但余小桥却感觉好比大热天坐在火炉旁。 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得吓人。余小桥想。因为她能感受到自己双颊的温度绝对高于正常。 其实余小桥的脸只是多了丝红晕,倒是嘴唇白的可怕。看来余小桥是属于那种不会‘脸红’的人,相对与坐在她对面的仙晓寒,那才是一个关公脸。 仙晓寒现在正憋着一口气地仔细计算着,现在正轮到他落子,浪费的时间也就是他宝贵的保留时间,你说他能不急吗?仙晓寒突然抓起一颗子,快速拍在棋盘上瘫在椅子上大大地喘了几口气,瞧他的样子,好象严重缺氧似的——敢情他刚刚憋着气思考,居然忘记呼吸了。 “真tmd太刺激了!”仙晓寒缓了缓神,嘴巴里嘀咕了一句不吐不快的话后,又趴在棋盘上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般地利用对手的思考时间开始琢磨着盘面。 八个棋盘的比赛,周围都或多或少地围观着不少的棋手。其中余小桥个仙晓寒的这盘棋,只有三个人站在旁边观弈。赵小佳、辰旭和肖子宇。这2个人加上正在对弈的2个人,正好就是今天国少队的新人大集合,在某一点看来,还真是个有趣的现象。 不过这个有趣的现象当然比不过王星跟周昆,杨海与湖一卢,狂人谭奕与林苑成这3对6位国内知名9段的对杀来得更吸引人。所以当王星他们被里三层外三圈地包围着是时候,余小桥这边还算清净和通幽。 但似乎这盘面上却不那么平和,从旁观的三位脸上表情不难看出——这盘棋,不简单。 旁观者清是自古流下的俗语,但若观到非常盘面;旁观者,未必清。 [这是什么啊!完全无定式的序盘!新手开盘?完全看不清楚顺序!这就是她的实力吗?]赵小佳的脸色有点复杂,嫉妒,感慨,自悲,难过,兴奋……溶在一起,就显得很怪异。可以理解赵小佳的心情——一个棋手看不懂另一位棋手的棋,那只能说明题目之间的距离太大了。 [天啊,仙晓寒竟然敢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中点先手天元……不过小桥的应对很好,但为什么无忧守角的下法,还会下出这样的盘面!?tnnd太复杂了!感觉好象是仙晓寒那小子先踩进了陷阱,但为什么到了右边后,黑子却显得稍优?]辰旭看样子,脑子里也快成了糨糊,抓了抓头发,边看边摇头。 三个人中,肖子宇的计算最好,但也感到了同样的疑惑:[奇怪,仙晓寒和小桥都设了圈套给对方专,小桥很漂亮地用劫消了对方的陷阱,还逼得仙晓寒跳像中腹逃命,以达到飞逼的目的,让黑棋天元那颗子成为累赘……但为什么之后的顺序就算不清了?还有,中腹那几手是怎么交换的?为什么到了右边全变了样……完全不懂右边的棋型是如何形成的!]肖子宇盯着棋盘思考得最久,抬起头来见另外2个人直愣愣地盯着他,顿感压力:“呵呵,别看我,我也搞不清楚。” 111、怨恨 余小桥打开门,看见来人一怔:“左彬?” 左彬显得很奇怪,给余小桥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以至于她的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左彬,你找我有事?” 左彬只是那样站着,给余小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猛然余小桥想起四年前在日本的那次比赛,左彬突然跑出赛场,而后又变得十分奇怪的事,余小桥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紧张感。 左彬的确很反常,他就那样盯着余小桥,良久,他开口了。但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惊得余小桥浑身发抖。 他说,请叫我卡斯普拉,余小桥小姐。 余小桥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卡斯普拉这个名字就好像一根导火线,将余小桥深埋在脑中的记忆一下子全部引爆。 那年余小桥15岁,卡斯普拉13岁。 余小桥学棋五年,卡斯普拉学棋两年。 她是被迫站在舅舅身后,他是因为好玩站在了那个男人身后。 那盘棋,学棋五年的余小桥输给了学棋两年的卡斯普拉。 ‘你很厉害啊!我叫余小桥,15岁。’ ‘是你太弱了。’卡斯普拉当时并没有告诉余小桥他的姓名,因为在他看来,帮助平民已经有违一位贵族的尊严了,虽然他只是看不爽余小桥那个胖子舅舅才去凑的热闹。所以他找不到理由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一个平民女生。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卡斯普拉是指地位。 但余小桥却理解成了实力。 不久余小桥再次碰到卡斯普拉,两人对战后,余小桥赢了这盘对弈。 ‘你的名字?’余小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问道。 ‘哼……卡斯普拉。’卡斯普拉当时很懊恼自己输给一个平民,他的语气有点生硬。 ‘小卡,我一直很好奇你学了多久围棋?跟谁学的?’ ‘随便学了两年。’卡斯普拉第一次十分没有贵族风范地单手撑着脑袋。第一次觉得贵族的礼仪有时候也是一个包袱。 ‘随便学了两年都这么厉害?你若一直下围棋,一定可以成为称霸棋界的强者!’余小桥说得很认真。 ‘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 ‘不信你信谁?’ 卡斯普拉第一次因为一个平民的信任而感到发自内心的开心。 ‘小桥,为什么这么喜欢围棋?’复盘的时候,卡斯普拉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围棋就是我的全部!’余小桥回答得斩钉截铁!因为她知道,她除了围棋,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小桥……你下棋的时候最漂亮了……’ ‘恩?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说你下棋的时候最认真了……希望你一直可以下棋就好了。’ 卡斯普拉第一次尝到了脸红的滋味。 ‘小卡,你真是天才!进步得好快!’ ‘但是我不会走围棋这条路,因为围棋虽然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但绝对不会成为全部。’卡斯普拉反复摩擦着手中的棋子,把它捂得温热。 ‘真可惜,小卡,若你走这条路,一定会很出色的。’ ‘你就那么喜欢围棋?喜欢到要帮它做免费推广?’卡斯普拉玩笑道。 ‘其实我也很喜欢跟你下棋,你很厉害,也很有天赋。最近我都赢不了你……不过,我一定会努力不被你抛离的!’ 卡斯普拉看着这样的余小桥,第一次有为了一个人而去努力做一件事的念头。 ‘小桥,你会因为一个喜欢的人放弃围棋吗?’ ‘不会,我喜欢围棋肯定超过以后会喜欢的人。’ ‘如果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呢?就好像很爱很爱……’ ‘……小卡你怎么了,这个问题好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去爱一个连围棋都不懂的人?’ 卡斯普拉头一次尝到什么叫做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小桥,到这里,我封棋吧。’ ‘今天想起玩‘封棋’的把戏啊?时间还早,可以下完的。’更何况这盘棋局,自己早就已显败局。 ‘不,今天家里有事,必须早点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家人对我自由时间的掌控越来越紧。’ ‘小卡回去吧。’ ‘小桥,抱歉,知道打断你的棋局你会不好受……三天后一定下完这盘棋!’ ‘好,我等你。’余小桥点头。 ‘绝对不要失言啊!’ ‘抱歉,小桥呢?’ ‘哦,她啊,前一天去参加职业考试了,这几天都不会来了,要找她,过段时间吧……那孩子那么喜欢围棋,真希望她能通过……’ 一口气问了五六个人,大家说法同出一辙。 ‘骗子。’明明跟我约好的,一言为定了的,绝对失言的…… 之后的之后,余小桥直到20岁考上职业棋手,都一直没有去见卡斯普拉。与其说是没有见到,不如说是余小桥避而不见。 她根本就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没有将我们的约定放在心里! 为什么?几年的情谊,比不过一次职业考试? 余小桥,你眼中真的就只有前方那些围棋高手吗?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一定走得比你更远,站得比你更高后,再将你一脚踢下去,让你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卡斯普拉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缓慢。他的语言就好像一把钝锈的铁刀,割着余小桥的胸口生疼。 余小桥开开口,但是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卡斯普拉勾着嘴角:“我就知道,你不会解释,因为你没有可以的理由。” “是不是你为了自己的高兴,就可以随便承若;是不是你因为自己的自私,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信任;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可以利用别人的感情?是不是?是不是?” 卡斯普拉一连串的‘是不是’让余小桥身子一摇,差点没有站稳。 看着余小桥的样子,卡斯普拉冷哼一声:“我为了你第一次违背了家族的意愿,换来的是一个这么可笑的事实。余小桥,围棋真的如此重要?” “什么……”余小桥总算找到自己的声音了。她在听到卡斯普拉这么名字的时候心头就一阵绞痛和慌乱。直到现在还未平静下来。 她当然不会怀疑对方来历诡异,因为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诡异的存在。 但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说‘为了你辜负家人’的话。 卡斯普拉冷笑:“你当然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完完全全天真愚蠢地一无所知!” “我为了你去专研围棋,因为你说你喜欢跟我下棋!” “为你想要走职业棋手这条路,因为我想陪着你!” “你当然不会知道,像你如此自私的人,怎么可能看到别人在背后为你所做的一切!” 卡斯普拉变得有点歇斯底里:“后来居然掉进一个孤寂得快让人发疯的地狱!我无法跟任何人交流,无法看见任何东西,甚至无法沉睡!我就那样清醒着忍受着寂寞带来的刑罚!” “那段时间,只有我想起你,我内心满腔的怒火才会让自己找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感觉,而不是行尸走肉!” “这一切错都在你,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我要认识你?不是因为你,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连自己都无法诠释自己是一种什么玩意儿的存在!” 卡斯普拉平时都是显得高贵又彬彬有礼,这样的人在彻底发狂之时,更是显得比一般人更为可怕。 似乎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卡斯普拉慢慢走向余小桥:“余小桥,你说,我有资格,向你报复吗?” “这个孩子,我觉得很对不起他,因为我他莫名其妙地吃了很多苦。不能再让他吃苦了,你也这样认为,对吧?” 余小桥下意识地点点头,看着卡斯普拉控制着左彬的手,离自己的额头越来越近。 112、观棋的人 赵小佳有点失望;而辰旭一转头,只留了个字来表达郁闷:“切……” 肖子宇对着辰旭苦笑不已:还不是你这个家伙把时间耽误了……回头看看赵小佳,有点抱歉地对她点了点头:要不是辰旭非要拉着人家等着一起来,说不定她可以看到前面的对局。 现在余小桥和仙晓寒憋着一口气,你来我往地把本为不明的局面更是搞得浑浑噩噩。直到右边战况的明朗,这才缓了下来——盘面在右边形成了以白棋取势黑棋得实的双分形式。这种形式在一般的对局中最为常见,但2人却经过无数转换和试探才以得成。因为这盘面——一颗黑子照天元,本来就不能以平常之局来比括。 余小桥虽在右得厚势,但中腹局面并不明朗,能否利用极厚的外势围出实地还是未知,而黑在内三线一路压过,虽然不够轻灵,但毕竟把边角的实地给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以无后顾之忧。所以论右边,仙晓寒占有明显的优势。 但结合全局,余小桥一路扳压将黑棋与外势相隔绝,也就是说,黑子天元上的棋子已经无法与之右边相互呼应,所以全局来看,黑白双方打得势均力敌。 接下来本应整顿棋型的余小桥,不知是被冲昏了头脑还是有着深谋远虑,毅然夹起棋子把战争一下子从右边拉到了上面,一颗白子非常强硬地点在了黑棋的薄弱处,盯着黑棋之前有点过分的拆三,白棋只要再跳进去就可以求活。仙晓寒当然不敢放白棋进去,无奈之下暗压着攻击白中腹薄弱棋型的诱人想法,把棋长出外气。正当仙晓寒以为白棋会在上面进一步攻击的时候,白棋却换到中盘补棋型。余小桥的这一交换可以说对白棋而言毫无意义,不管怎么看都是送颗白子帮黑棋补掉上面的毛病。 难道是她的失误?仙晓寒狐疑地思考了10几分钟,小心奕奕地拿起棋子补了一手——对于余小桥这个善阵者,仙晓寒不敢太大意。 余小桥想都没想,夹起棋子继续补棋。这时候,仙晓寒觉得,自己似乎畏敌了——因为一时的退缩,竟然让对方把毛病全补回去了! 仙晓寒知道自己居然在心理战术上输给了10岁的小妹妹,忍不住拿着扇子对着自己脑袋猛敲:“靠啊……”说着夹棋棋子开始了第二次混战。 余小桥的棋散得太开,分布并不均匀。仙晓寒知道对方右边厚,所以先手下强手,把白棋全往左边敢。白棋被敢得连连后退,看起来委屈至极。而仙晓寒心情是越来越轻松,无意抬头看了余小桥一眼,却见余小桥竟然也是一脸轻松,甚至嘴角还有淡淡笑意! 仙晓寒一时搞不清楚状态:这余小桥还笑得出来? 不过仙晓寒的疑惑并没有维持太久,余小桥接下来就用一招鬼手回答了仙晓寒的疑惑。 随着余小桥指尖棋子的落下,仙晓寒的脸上就再也找不到轻松的表情——遭了!这是仙晓寒第一个念头。 “啪啪啪!” 辰旭看着仙晓寒的自虐行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乖乖,这下手比我师傅还狠啊!” 看着余小桥落在棋盘上的那手棋,在左上角接着刚才被仙晓寒定义成无理的弃子一退!弃子成炸弹,在黑棋的地盘里跟右边白色的厚墙相互呼吁。而当时余小桥在中间连补2手,根本就是在寻补劫材!劫财和棋型双补,一石二鸟的好棋。 偏偏黑棋无可奈何,还不能堵着白回家的路,要不然白棋就地挖出,黑棋全局劫材不够……只得接上,白棋飞出,不仅想回家而且隐约在中空结合右边包围起一块大约15子(半子为一目,中国都是计算子数)的空中大地。 接下来,如果仙晓寒不想出什么非常手段破空,白棋只要用迂回手段就能赢棋。 但破掉这空谈何容易,由于右边白棋太厚,大入的风险就可想而知。如果黑棋上面的棋因为混乱中而被破空或者中间以天元为连接的棋给切断,那么这盘棋就可以不用继续下了。 其实这招蓄积良久的天外之招,并不全是余小桥想出来的,余小桥不知不觉间将上辈子曹熏玄对常昊的那招棋用到了这里。 这是仙晓寒万万没想到的,所以才会惊讶——这余小桥到底是人是妖,怎么会想出如此之鬼招?!! 仙晓寒已经顾不得惊讶了,几乎赌上了他所有的时间去思考。 仙晓寒考虑的结果,就是凌厉地打入。看来他也想不出更为直接的方法了。 看着这颗黑子的破空,余小桥知道,拼得鱼死网破的时候,来了。 正在看棋的辰旭三人正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粗了。看样子观棋者的紧张度也不比对局者低多少。 “咦?哦?小家伙的这手棋不错嘛!”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从三人身后响起。本来平常的语气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散开,就夸大了声音的分贝,辰旭由于一双眼睛死死盯在棋盘上,就差脸没凑过去了,所以被突入其来地吓了一跳:“啊!啊哎哟!!” 辰旭这一叫立刻引起四面八方的注目,连忙闭上嘴巴,恶狠狠地往后一瞪,心想到tnnd是谁在这里招呼都不打就放屁! 结果气势汹汹地一回头,立刻就软了下来:“呵呵,师傅……您老人家下完拉……” 谭弈的确下完了,因为对手一个大漏勺把比赛结束的脚步给大大推前。 谭弈没好气地瞥了辰旭一眼:“叫啊,怎么不叫拉?叫爽拉?” 辰旭顿时红了脖子,想顶嘴又不敢,为了找回点面子,硬着头皮说:“我……我这是看着来劲,叫着爽!” 可惜谭弈可是成了精的,根本不吃他这套,只见他怪笑一声,对着辰旭说:“呵呵,那你继续爽!” “呜……”辰旭垭口无言。 赵小佳和肖子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师傅之间的互动,不约而同的想起一句话:百闻不如一见! 113、自责 余小桥见离自己额头越来越近的手指,却只能僵硬着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的脑子里现在全部塞满了被冰封了很久很久的回忆—— ‘小桥,有人找!’ 那个棋馆的人,对自己都很亲切。 自从18岁后,就算脱离舅舅的监护,自己也常来这里下棋。 下棋,还有挣钱。一个18岁,没有任何谋生技巧的女孩子,她能想到的,便只有自己从小做到大的方式——赌棋。 而能够去赌棋的地方,余小桥也选择在这里。 因为熟悉的地方总比陌生的要好。更何况,这里有她的朋友,还有一群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却从心底接受她的人。 但余小桥除了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小交际圈子外,她所认识的人,可谓少得可怜。听闻有人找她,余小桥第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找我?是小卡吗?’ 余小桥会这样想不无道理,这几年来找余小桥的,除了赌棋的人就只有小卡。那个余小桥唯一的朋友。 但这次来的人,余小桥却不认识。 来人是一位看起来30岁左右的中年女性,卷着短发,穿着一套紫色的长衣裙,虽然并没有过多地佩戴金银首饰,却给人一种十分高贵气质。 ‘你就是余小桥?’来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既没有像一般有钱人那样对这种又脏又乱的环境过多的嫌弃,也没用对这里表示一丝亲近。 余小桥看着这样一个人坐在这里,怎么都觉得很不搭调。她很少跟熟人以外的人交流,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那贵妇人看了看余小桥,沉默了一下,然后单刀直入地入了话题:‘我是卡斯的母亲,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卡斯过多的接触。’ 余小桥一怔:小卡? 贵妇人继续道:‘并不是嫌弃你不配跟我们的卡斯交朋友,毕竟孩子交什么样的朋友是孩子的自由,在这方面,我和他父亲从未过多的约束。’ ‘卡斯是一个很独立很聪明的孩子,他有着明确的目标和理想。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跟他再见面了。’ 余小桥愣住了,这是为什么? 卡斯普拉的母亲叹了口气,她的眼睛里的确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嫌弃,只有淡淡的担忧:‘因为卡斯为了你,快要放弃他一直追逐的理想了!’ ‘小卡……的理想?’小卡从未对自己提起过,他的理想。 卡斯普拉的母亲叹了口气:‘小卡的理想就是去法国留学,成为一名有头有脸的贵族,让更多的人认可他。这是他从小的愿望,他从小也以这个目标来要求自己……余小桥,我不反对你跟他交朋友,但我不能看着卡斯为了一时的冲动和热情就一头栽进不属于他自己的圈子,到了几十年后再后悔不已啊!’ 余小桥沉默了。小卡从未跟自己说起过自己的理想……但是…… ‘我并没有去影响和动摇小卡……’ 卡斯普拉的母亲叹了口气:‘我相信你不会去刻意影响卡斯。但是,你的存在的确影响到他了。迟钝的孩子,卡斯好像很喜欢你啊!’ ‘我不会去约束卡斯的感情,就好像不会去约束卡斯交朋友一样。因为我信任我们家的卡斯的眼光……既然他喜欢你,那你肯定有一定的过人之处。’ ‘但是,我不能看着卡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掉自己的前程和梦想。请你以后不要再跟卡斯接触了,好吗?看得出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而且也并不喜欢我们家的卡斯,就请你不要继续动摇他了。’ 余小桥听到小卡喜欢自己这句话,就已经蒙了。她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小卡的母亲说的喜欢是一个什么含义。顿时她开始语无伦次了:‘不是,我,我没有……我以为……我不会……’ ‘好了,将心比心。我听说你是一个爱棋如命的孩子。如果某一天你不能够再下围棋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每个人的梦想都是对等的,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自己的梦想比另一个人更加伟大和崇高。我也只是站在一位普通母亲的角度为自己的孩子着想……虽然我知道这样是自私了一些,但我喜欢我能够理解。’ ‘我知道你错过了今年职业考试的报名时间,我通过一些朋友的帮助,帮你拿到了预选资格。’ 卡斯的母亲站起来,将一个信封递给余小桥,笑道:‘希望你能够成功。’ 余小桥木然地将信封接过来,她的脑子里反复着那句话:如果你某一天不再下围棋了会怎么样? 如果自己失去围棋了……会怎么样? 余小桥想都不敢去想! 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小卡的母亲说得没错,每个人的梦想都是对等的,梦想是不可以拿来比较的…… 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卡斯的母亲,因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已经很宽容,很理智了。 余小桥知道,这样对于自己,也许只是会失去一个朋友;但对于卡斯普拉,也许真会失去他自己的梦想。 余小桥从未将朋友跟梦想拿来做比较,但若要余小桥选择,不管是什么,她一定都会选择围棋。 相信小卡也是一样的,肯定是因为‘喜欢自己’于是变得冲动了一些……肯定是这样的…… 就好像小卡的母亲说的,也许当激情淡掉,当冲动的势头过去……小卡一定会后悔,一定会…… 绝对不能让小卡,在后悔中度过一生…… ‘我知道了。’余小桥站在原地,看着卡斯的母亲离开,将手中的信封拽得很紧很紧。 余小桥努力的想要忘记这些事,她一直认为,小卡因为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了,就好像自己一直努力地追逐自己的梦想一般。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对方重新站在自己面前,以如此诡异的方式跟自己交流。 说到底,还是她害了小卡。 小卡很聪明,很有才华,若没有遇到自己,此后的成就绝对一等一的好。 小卡拥有的不止是围棋,比起只有围棋的余小桥,优秀了不知道多少倍。但这样一个不亚于仙晓寒的人,却被自己一手拖下水,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所以,小卡有资格向自己报复,她一直太自私,从未问过对方的梦想,只要想着自己而已。从不去想自己会给对方造成什么影响,只顾自己下棋开心就好;从不管别人是否方便,只管自己下棋方便就好;从不考虑别人是否愿意,只想着对方陪着自己下棋就好。 她若没有了围棋,自己肯定会得生不如死;那么小卡呢?小卡为了自己失去了他一直追逐的梦想,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报复自己,是应该的。 余小桥感到对方的手指触到自己的额头,胳膊因为紧张而微微抖了抖,但她没有闪躲。 当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余小桥想到的,却还是以后是否能够再心安理得的下围棋…… 就算她知道了自己的自私,但还是忍不住地去想围棋。 她就这样一个人,没了围棋就活不下去……所以她比谁都更了解失去梦想的痛苦。 当余小桥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左彬怀里。 余小桥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只得轻声低唤:“左彬?” 现在不能让左彬发现自己已经知道‘小卡’的存在。 “我是小卡。” “小卡!”余小桥挣扎着想要起来。 卡斯普拉用力将余小桥按住:“对不起,请听我说……” 对不起……余小桥听到小卡对自己说‘对不起’顿时觉得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路:“对不起……对不起……小卡,对不起,这句话该我说,是我太喜欢围棋了,一点都不顾及身边的人的感受,一直都那么自私,所以,我,我对不起你!” “你真是笨到极限了,你脑子里所想的一切东西,我都看到了。你想得最多的还是围棋,你脑子里单纯得除了围棋外,其他的东西一看即透。”卡斯普拉笑了笑。 卡斯普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已经看到了,所以……不是你的错。”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那么一些。但我无法去埋怨我的母亲,毕竟她是全心全意地为我着想。所以,我只有逼迫着自己责怪你,偏执地产生了怨恨你的思维。其实当这些被点破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也许我只是因为无法怨恨你,找到一个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无法在遭受到如此变故之后好好的存活下来吧。” 卡斯普拉自嘲地一笑:“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比你差远了。” 余小桥只是呆呆地看着卡斯普拉突然吐了一口气,似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突然觉得轻松很多……” “我其实都猜到……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自己亲自看看……总觉得有一些事要亲自看了后才会甘心……” “小桥,你把你的内疚都收起来吧,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啊!你太小看围棋的魅力了,我并没有因为你而失去梦想,而是……”卡斯普拉深深地看了余小桥一眼:“而是因为你改变了梦想而已。” 余小突然有点转不过弯,对方前后差异太大,给余小桥一种强烈的不适应感。 “我改变了你的梦想?” “对,所以你没有剥夺。”你可以随心所欲,没有负担地去下棋了。 114、不甘心的感觉 “呵呵,师傅,你看……你一定一眼就看出顺序了吧?别捏着藏着了,给我们分析分析啊?”辰旭能在谭弈手下活了十几年还依然活蹦乱跳,相当的原因就要归功于他那个拍马屁不着痕迹的技巧和跟谭弈臭味相投的脾气。 听了辰旭的话,肖子宇连摇头,根本就不相信一代围棋大师会因为这小子一句马屁就受用。 可惜谭弈的表现出乎肖子宇的预料,似乎十分开心,大手一挥,指着旁边的桌子上一副棋盘:“臭小子好久不见倒还变得讨人喜欢,来,我来给你们摆盘!” 肖子宇感到这世界要乱了,回头看看赵小佳,后者同样像见了恐龙的表情。 “唉,狂人……”肖子宇摇了摇头,决定把眼前这个人归纳为‘狂人不可用凡人而语’的境界后,走了过去。 其实谭弈这老了老了都成精的家伙,怎么可能听不出辰旭那一招马屁?不过他就是喜欢听这个小徒弟拍他马屁,这其实是狂人对自己小徒弟辰旭的一种偏爱,要是换了肖子宇也来拍一下,估计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不说,可能还会遭白眼。 不过狂人偏爱徒弟的方式,还真奇特…… 不管怎么说,有了谭弈的讲解,几个小辈时不时地发出‘哦’‘原来如此’‘啧啧’之类的声音,也算一道风景了。 黑棋既然敢跳进来准备拼命,那白棋也就得全力围剿。左边的情况尚未明朗,这里风烟又起,余小桥得小心控制,以免出现反围剿的状态。 仙哓寒的计算堪之漂亮,一连串漂亮的腾挪,终于还是保着2个眼给做活。但付出的代价却让仙晓寒犹豫着这样的交换到底值不值——就地做活的结果就是将白棋左边碰得极厚,这样,白棋左边的不利条件根本就没有了。 抬头看看余小桥,却见对手脸色上比较轻松的表情,突然冷汗泠泠:难道这个交换是她一开始就打算做的?天啊!那她从多少手之前就开始布置和推算?太可怕了!这不是人可以做到的! 仙晓寒觉得自己在跟一只鬼下棋,而且是只疯鬼! 其实这个变化到只是余小桥自己在延续了之前那招鬼计后的延续——由于那招是先学后用,所以集中力比较分散与大盘,衡量后,面对一心想做活的黑棋,余小桥想起了围棋中[深莫紧逼]的道理,于是转为防守。由于仙晓寒局部看得太深忽略了大盘,所以犯下了几乎致命的错误。 但仙晓寒根本没有选择,如果那块棋被杀,那他还要输得快一些。所以这根本就别无选择——就算看到了这里的弊端,仙晓寒也只能照刚才那样走,别无他法。 只有一条路的选择,哪怕知道这是条亏路…… 所以仙晓寒才生出那样的想法——自己在跟一只鬼下棋。 余小桥虽然全盘稍稍领先,但并不代表胜利就被她收进了腰包,所以也不敢大意地应对着仙晓寒的棋路。现在余小桥是老僧入定,知道对手想赢就只有打破盘面,所以面对黑棋的一再挑衅,余小桥一忍二忍,就是不上钩。 就连一边的谭弈都认为余小桥应该可以拿到去四国的机票同时,仙晓寒又一次进行了长考。 看看仙晓寒还有20分钟的保留时间,来看棋路的辰旭在旁边暗骂:想啥啊,直接认输吧……你倒是走啊!老爷爷满梭梭的! 仙晓寒的长考因引起余小桥的注意,看着全盘,难道还有什么棋吗?丢头仔细寻找,突然一丝不安闪过,直直地看着刚刚的那手反打。 不好!余小桥这个念头刚刚在脑子里晃过,只见一颗黑子已经尖在了白子的反位! 原来本来没有棋的地方,却在刚才白棋围剿黑棋的时候,吃错一个方向,现在黑子做活,所以借着突破口想一口气冲下去。 由于黑子先手,无论怎么算,都差一步挡住。 于是白棋下面的地被黑棋硬生生地破掉近2子半,局势又开始动摇起来,四分之一子之争必成这盘棋的最终结局。 “这盘棋就看谁先争到那四分之一子了。”谭奕看到这里,基本对棋本身没了兴趣,毕竟已经见识到了这一盘棋的经典鬼手。不过他但却还满关心这盘棋到底鹿死谁手,所以也就没离开,等到了最后。 “我输了……”只是四分之一子的差距…… 余小桥第一次在输棋的时候感到想哭——明明下棋是那么快乐的事,可那种难过的感觉就是在她心底好象正在涨潮的水,一波一波地往她脑门冲。 余小桥对着这盘已经结束的棋,眼睛依然没移开。 而在胜负得知后,仙晓寒就瘫在椅子上,没了力气站起来。 这时候的气氛有点怪异,不过刚下完棋的王星和杨海走了过来,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 “老师!”肖子宇见杨海和王星走过来,急忙给自己老师打招呼。突然见王星也在,于是尴尬地在后面补了句:“……厄,王星老师……” 肖子宇的声音提醒了正低着头的余小桥,把眼睛从棋盘上拉开,见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是王星。 王星看了看残局,带着微笑对着余小桥说:“小桥。” 余小桥鼻子一酸,她突然很想在王星面前哭一次。不过内心的她并不是小孩子,那种小孩子撒娇发脾气的动作,她做不出来。与是牙齿把嘴角咬得生疼,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其实余小桥完全可以哭出来,她现在的表情很让人为她担心。连辰旭都看得出她在勉强:“我说你就哭个吧,看得我心急……哎呀你别拉我!”只见肖子宇使劲地拉着辰旭的衣服往后扯,把这家伙的话给打断了。 肖子宇看着转过头瞪着他的辰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该沉默的时候就要沉默。”说完还闭上眼睛一副我不理你了的样子。搞得辰旭狂闷至极。 王星把手放在余小桥肩膀上:“小桥。” “是……”余小桥明显的低落。 低落是正常的,因为余小桥从来没有一次,能走出国内预选走进国际赛事,更别说的三星杯了。这次只是四分之一子的差距,就成为了一道墙,隔阂了成功与失败的界限。余小桥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就因为四分之一子,就只是那一步之差,变换了个环境到了这里,就是那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原来,在机会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失去它,就是如此的伤心。 “王星老师……我真的……我真的……我真的很不甘心啊!” 115、消失 卡斯普拉把余小桥扶起来:“小桥,那盘棋,你应该也回忆起来了吧。” 余小桥点点头。 “很想跟你下完那盘棋啊……可惜没办法实现了。”卡斯普拉看着自己的手。 余小桥看着这样的卡斯普拉,虽然他现在是左彬的样子,但两个人的气质太过不同……但余小桥从未见过小卡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小卡一直都是要强的,不管是拒绝还是迎合,他永远都是一副温的样子。就算刚才小卡变得如此歇斯底里,也是完美地控制着表情。 而现在,卡斯普拉却显得很虚弱,就好像一副随时都要消失的摸样…… 余小桥上前一步拉起卡斯普拉的手就往屋内的棋桌走去:“没有什么‘没有办法实现’,小卡,我们现在就下,把那盘棋下完!” 卡斯普拉看着余小桥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摇了摇头。 围棋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卡斯普拉对此的回答是:no! 对着余小桥说的那些安慰的话,也只有天真至此的她,才会信以为真吧。 其实有时候演技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真的很想流露出自己的想法……。 他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能够对余小桥说那么一句话,而来到这里的吧。 因为那几个字不说亲自说出口,实在很遗憾啊! 但是看见余小桥的记忆后,卡斯普拉突然觉得自己也很自私。 自己的出现已经打乱了小桥了心境了。若再说出来,也许会害的她以后无法安安心心地下棋吧。 卡斯普拉任由余小桥拉着自己,“小桥,也许我要回去了……小桥,你下棋的样子很漂亮……我……喜……” 爱棋如命的余小桥,当然十分清楚一直未能实现跟对手下完一盘完整的棋的感受。她被卡斯普拉完美的演技给误导,相信的对方的话,以为对方来找她,是为了那盘未完的棋。 她似乎听到了卡斯普拉说了一句话‘小桥,也许我要回去了……小桥,你下棋的样子很……’ 然后,她牵着他的手一沉,就连带着余小桥的心也沉了下去。余小桥急忙转过身,就看着眼前的人往旁边倒去。 余小桥连忙跑过去扶住,但左彬好歹是一个19岁的大男孩,身高体重高出余小桥一大截,哪里是余小桥这个营养不良没什么力气的女孩子能够扶得稳的,结果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左彬被一阵钻心的疼痛给弄醒的,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后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等他蹦了起来,才发现余小桥也倒在地上,于是有手忙脚乱地将她拉起来。 余小桥站起来后就一直对着左彬看,把左彬盯得毛骨悚然,“小,小桥,干嘛呢?” “左彬?”余小桥的口气十分不确定。 左彬点点头,“小桥,你干嘛呢……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出了什么事了?我不是正准备会房间睡觉吗……难不成我走错了房间?……” 余小桥看着眼前的左彬不停地嘀咕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忍着询问小卡情况的念头,站在一边观察左彬。 其实,左彬反常的行为就已经告诉余小桥答案了—— 只见左彬刚才还是一直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的,突然整个人一愣,然后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开始打量四周。甚至开始拍自己的脑袋。 余小桥不笨,她只是迟钝而已。并不代表她的智商不行。 余小桥小心翼翼地问;“左彬,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左彬显得很慌乱,也很反常。他随手一摆:“没……我,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跌跌闯闯地跑了出去。 一直等到左彬跑了出去,余小桥才滑坐在地上。冷汗一股一股地冒了出来。她忍着好像无头苍蝇一般寻找左彬的冲动,一边回忆卡斯普拉的那句话‘小桥,我要回去了……小桥,你下棋的样子很……’ 望着天花板,小卡已经回去了吗?他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 “小卡啊……就这样回去了?或者只是最后对我的安慰?我……是不是很无能?连你最后的一个愿望,都无法满足?” “那盘棋,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吧……也许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吧?是吧?也许神也觉得我很过分,于是这是对我的惩罚……” “小卡……我会一辈子都记住你。” 余小桥就那样,陷入无穷无尽的自责和深深的遗憾中,她最后拉住了他的手,可惜到最后双方都没有再一次面对面坐在棋盘前。 只是下完那盘棋而已,如此简单的愿望,现在想要实现却比登天还难。 这到底是谁的错?也许一开始两个人就搭错了线,所以才会弄到今天的局面。 没错……这一定是那根线搭错了…… 一定是…… “小桥!”门被用力的踢开了,‘碰——’地一声,估计得底楼都能听见。 但踢门的罪魁祸首左彬却浑然不觉,他快速冲进来,“我怎么来你的房间的?有没有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看着如此焦急的左彬,余小桥顿时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自责让余小桥无法对眼前这位激动又急切的少年说任何谎话,但她同时又不得不维持住自己的理智,而守住秘密。不然,一定会世界大乱的。 余小桥这才发觉,为什么卡斯普拉会说‘对不起这孩子’不仅是因为表面上的原因……也许卡斯普拉一开始,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了吧。 “小桥,你说话啊!”左彬见余小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情急之下抓着余小桥的肩膀使劲摇:“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有没有?” 左彬情急之下根本没有控制手劲,余小桥的肩膀被捏得生疼。同时疼痛也使余小桥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我听见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打开门一看就发现你站在外面……你看起来很疲倦,刚走进来就向旁边倒去,我扶不住你……” 左彬听着余小桥的话,顿时脸色变得惨白,连连退后好几步:“原来真是我走错房间了吗……我……” 左彬的表现很激动,所以他没有发现余小桥的异常。 告诉左彬,又怎样……左彬很是聪明,他一定会全盘猜出……若他为了寻找小卡而不计后果的话……一定会闹得人人皆知。 会下围棋并能够当上职业棋手的人,逻辑思维都比较强……到时候,也许不仅围棋界,连整个世界都混变得动荡起来…… 小卡和自己的存在有一必有二——肯定很多人会如此去想,人与人之间的猜疑开始扩大,那时候……也许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关键是……就算告诉了左彬,也不会对左彬起到任何作用……只能增加麻烦而已。 看着自己一双手,也许最重要的,便是……自己想要下棋吧。 就算后悔,也要下棋。就算自责,也要下棋。就算是死,也要想继续下棋…… 围棋真的那么重要吗?余小桥扪心自问。 但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她不过是想要下棋而已。全心全意地去下好每一盘棋。在余小桥内心,也许真的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围棋。 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活得很单纯,也很单调,很简单,也很自私…… 余小桥无法用语言表达现在的心情。她只知道,就算她到老到死,下再多的棋局,跟再多的人对弈,也无法再忘记卡斯普拉这个人,和跟他约定的那盘未完的对局。 116、预选结束 不甘心,所以眼睛一直无法从棋盘上离开。所以希望从残局中找到什么说服自己。所以余小桥很想哭,但却哭不出来。 输了就是输了,哭出来的眼泪也只是失败者的发泄而已。余小桥曾经麻木地面对着许多小棋手的眼泪,不给予同情,不给予余地。因为余小桥爱围棋,所以想要不顾一切地下好它。 不断地下出精彩的一盘盘棋局,这就是余小桥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余小桥不奢求自己能下出完美的棋,因为围棋变数太多,即使是棋神,也不一定会下得出来。但余小桥却希望自己的棋每一盘每一盘都日益完美和精彩。余小桥对自己下棋的目的一直抱有坚决的信心,她以为自己的胜负观会随着棋艺的完美而变淡。但为什么,面队这一盘好棋,还是自己下出的好棋,喜悦的程度却远远比不上输棋的难受……甚至,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 不是下棋就很开心吗?自己拼死拼活的为了进入职业棋圈不就是为了有一个好的学棋和下棋的环境吗?为什么如此的不甘心,以至于想要哭泣? 王星感慨地看着余小桥,在他印象里,这孩子第一次哭吧? 一直以来,都是个坚强的孩子啊……王星突然能感受到余小桥的想法。不只是输掉去四国飞机票的难过,还有对自己一种信念的动摇。王星叹了口气,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 李严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着8份质料——王星 松力 赵石 王世振仙晓寒杨海谭弈风乾这八个人的质料分别被李严装进8个牛皮口袋里。 “这个仙晓寒……虽然他跟陆力的那盘棋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能一再地抓住陆力那个家伙的时务给予恰当而精准的攻击,能力不错啊。不过……比起这个,我倒对他跟那个小妹妹下的棋更感兴趣。”李严的桌子上摆着一张棋谱,正是余小桥跟仙晓寒一战。 “虽然水平不怎么样,但中盘的计谋的确漂亮……”只见李严半躺在沙发式靠椅上,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不过,大多数人不会产生跟李严同样的想法,在他们以为,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也是预料之中的。 [余小桥是有实力,不可否认以后她会成长为顶尖棋手,但面对仙晓寒,她还是太嫩了。] [一个10岁的孩子,能杀在预选杀进决赛,已经十分厉害] [小桥还有进步的空间,要继续努力,虽然没有成功,但你以10岁的年龄能杀进国内预选决赛,已经让我们都注意到了你!] 网上这类的留言比比皆是,似乎同过这次比赛,大家对余小桥实力已经给予了定位……当然,这样的定位只能存在于心中,并不能反射到现实中来。 余小桥对这些都不关心,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摆着那盘棋。相反倒是辰旭,在网上到处游走,把那些说余小桥坏话的留言挨着批判。 把余小桥半拉半领地带回家后的王星,基本上一直在余小桥身边看她摆着同样的棋局。 王星在看了那盘棋后,只说了句:“小桥,你下得很好。” 看了看不为所动的余小桥,王星知道,她没听见自己说什么,这孩子的集中力,真是太恐怖了点。 突然捉、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王星看了眼好象入定般的余小桥,拿起电话:“喂?” “喂,小王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吓了王星一跳,完全不知道老怪风乾干嘛没事给自己打电话。想了想,自己好象没做让老怪感兴趣的事吧?于是小心奕奕地回道:“老疯(风)找我有什么事?” “嘿嘿,我找小王同志你没事,我对你小徒弟有点兴趣,想借过来研究研究……” 听着老怪这怪腔怪调的声音,王星心一跳:“你想对小桥干什么?” 面对老怪就算是王星,也得打哆嗦:虽然这家伙在外没谭弈出名,但内圈里都知道,这老怪风乾的脾气比狂人谭弈的脾气更让人摸不透,实在很诡异可以,偏偏他还是围少队的主教练…… 果然风乾怪笑一声:“我是中国围棋国少队的主教练,跟我自己的学生谈谈,还需要你批准吗?” “仙晓寒,你的电话!”虽然接到仙晓寒的电话让辰旭很不爽,但他还是不会到挂掉电话那么没风度的事。 把话筒交给仙晓寒后,辰旭再也忍不住了,对肖子宇发着牢骚:“我靠啊,这大厅的电话姓仙算了!” 也难怪辰旭,这几天棋院老接到棋迷打给仙晓寒的电话,特别是名单推出的那一天,电话多到整个棋院大厅无法正常学习交流的地步。似乎仙晓寒这个砍掉陆力闯进三星本赛的黑马,已经引起了业余界许多爱好者的追捧和认同。 肖子宇叹了口气,今天辰旭都是第三次接到仙晓寒的电话了,发点牢骚是正常的。 “喂,你好。”仙晓寒拿起电话,千篇一律地开起了头。这几天收信接电话已成习惯,其实他心里也有点无奈,这样的大众反映不是他想要的。其实他知道,这些追捧自己的人中,起码有一半是冲这自己这个姓氏来的——仙家的少爷,摆上台面其实已经可以在娱乐界等产生小轰动了。 平时仙晓寒都不怎么出门,仙晓寒很喜欢呆在棋院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人都不认识自己,不知道仙家是个怎样的家族。这里的人,只是在下棋,眼睛就只长在棋盘上……就好象余小桥。 余小桥的出现给了仙晓寒内心极大的震撼,她那种对围棋近乎异常的感情让仙晓寒从小认识的世界和接受的教育彻底颠覆,可以说,余小桥的存在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有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恐惧着什么。 “喂,晓寒,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仙晓寒脸色一重,一年四季都挂着笑的仙晓寒难得出现了凝重的表情,调整了一下,仙晓寒笑到:“妈,您在美国还好吗?这段时间我很想您和另外几位长兄……” 现在要别人看见仙晓寒,一定会很奇怪。因为这家伙脸上非哭非笑,神情十分怪异。 而在另一边,余小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前面这个闻名中国棋院连谭奕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家伙,眼中有趣的研究对象。还满是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头发半白,看起来却十分魁梧的中年人带着自己往中国围棋院院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如果余小桥要了解了眼前这个人风乾老疯子的个性和‘疯’格(根本不能用风格来定义)后,估计可能会抱怨王星把自己交给他也说不定。 117、余小桥的怒火 这几天左彬很反常。 活动缺席,小组赛缺席,区域对抗赛缺席! 这家伙,在日本呆了几年,是不是想要打算cos日本史上最年轻的本因坊10年前的‘壮举’? 亚洲杯预选的前一天晚上,左彬到宿舍快要关门大吉的时间还没回来,这下大家就真着急了:这家伙难不成连亚洲杯预选也要缺席? 有没搞错啊!这个可是左彬回国后第一个毕竟正式的大型比赛啊! 当然,除了一部分人着急以外,另一部分人却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落井下石:这家伙不会是舍不得日本吧,在日本呆久了,回到中国不习惯了? 毕竟左彬的棋很高,除掉左彬,就等于除去通往亚洲杯本赛赛场上一个重要的障碍。 辰旭很看不得这类的人,自己没什么本事,还看不惯成绩比自己好的人。一天就只知道聚在一块地方喷口水,有时间也不知道去多想办法长长棋!辰旭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做什么事都很冲动的小狂人了,所以他对于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在他看来,那群人永远都出不了头,直接无视,跟他们废话,简直浪费口水! 看看人家赵小佳,虽然棋下得一般,但人家态度至少比那群混蛋好得多!人家自己努力,棋也长得很快……当然,小桥棋长得更快…… 算了,摇摇头:不去想余小桥那个妖怪了,那疯子,不能拿正常人与其相比。 说起余小桥,辰旭也有点纳闷:那丫头最近也不太正常。 左彬连着几次缺席,已经引得圈内众说纷纭。不过好在棋手圈子里的人大多对八卦这种东西都没什么太大的热情,所以议论的声音还是很小。 但这也并不代表下棋的棋手都是风轻云淡看破红尘像余小桥那样除了围棋什么都看不入眼的棋疯子,声音很小并不代表没有声音。不管什么圈子总就有那么几个本事三流嘴皮子功夫一流的家伙混在圈内。 就好像前几天,几个家伙坐在余小桥旁边说得口水横飞—— ‘左彬那家伙其实根本就是被日本养顺了,回来水土不服吧?’ ‘听说日本还给他开小灶呢,早知道用死缠烂打的方式可以让人家塔矢亮这种超一流棋手给他同情和关注,我也该去试试。’ ‘那家伙运气真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有心思想那些,自己却不好好练习,果然一回国就要露馅……’ ‘那家伙本来就取巧嘛,不然他能得到这么广的关注吗?……’ 这几个家伙在余小桥旁边越说越大声,丝毫不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余小桥摆棋的思路。而其他的人则见怪不怪,大不了离他们远一点——可想这几个人应该属于老油条了。 没有人担心会不会吵到余小桥,因为余小桥的集中力,除非把棋盘给抽了,不然余小桥一般都不会受什么影响。 本来也的确如此。可这天不同。余小桥的确受了影响。 前面说过,余小桥并不笨,想反她很聪明,只是除了围棋外,她丝毫不关心也不想去思考其他的事而已。这次卡斯普拉的出现的确打乱了余小桥一贯平稳的心静,她结合左彬的反常,当时就猜到十有八九左彬是知道小卡的存在的,至于两个人关系如何,看左彬这几天的表现便知道了…… 她已经害了一个小卡,若再牵连到左彬,那她可真就要自疚到万劫不复了。 在这样的心态下,余小桥的集中力大不如以前,偏偏几个家伙就在她耳边不停的将矛头指着左彬冷嘲热讽,简直让余小桥忍无可忍! “啪!!”余小桥一拍桌子,嗖地站起来。 她这掌拍得很响,站起来的气势也很惊人。不过,说是很惊人,到不如说是其他人都很惊讶。若是小狂人辰旭这样一拍桌子站起来,也许大家顶多转过头看一眼,就扭回去自己干自己的事。 可问题是现在拍桌子的不是辰旭,而是余小桥! 是那个下棋摆棋的时候雷打不动,整天一脸木然好像谁死谁活都与她无关只为围棋发疯的余小桥!! 这样一来,整个对局室里的棋手们全部都放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盯着这个满脸怒色的棋疯子,现在对局室比平时更安静了。 “对局室是棋手讨论下棋的地方,不是谈天说地聊八卦的地方,你们要是想继续,请滚出去继续。”余小桥说完,转过头拉着椅子又坐了下去,旁若无人地继续摆棋。 一旦整个对局室安静下来,余小桥一个人的声音就显得很大。不仅是刚才余小桥说的话,还是现在余小桥一个人摆棋时候棋子落盘的响声。 被说的几个人顿时满脸通红。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被余小桥一句话给感化了,知道自己错了,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大声喧哗而问心有愧的脸红,而是被余小桥给气红的。 因为余小桥的话,实在太直,太不给人面子了。 但几个人又自知自己理亏,暂时找不出词来反驳,顿时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僵在那里。 过了几秒钟后,大约其他人都反映过来了,便开始对着那几人指指点点了一会儿,然后大家又陆陆续续地继续刚才的讨论和对弈。 这时候,那几个一开始不停指着左彬冷嘲热讽的其中一个人忍不住了,开始将矛头对着余小桥:“不就是运气好点被王星老师看重了,拽什么拽,以为有个棋疯子的称号很了不起啊?你u15的第一个头衔还不是山中无老虎的结果……好像还是中国u15开办以来水平最低的一次哈?”他把最低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个人叫o材,暗地里大家都叫他废材。不仅因为这个人人如其名,废材之极,若不是这次预选,他根本就来不了北京。还有便是他做事说话极少进过大脑,用句俗话便是:缺脑。 棋手o材刚考上棋手那两年的确也热情过,奋斗过,努力过。但他还是被打回了地方棋院。这让他的心对留宿在北京棋院的那些所谓被看好的‘天才’充满满腔的不平和怨愤。从而让他的内心变得尖锐和极端起来。 “哼,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整天摆个死人脸给谁看呢,什么中国小小的希望,你们从小就被关注着,一群人宠着,一堆高手看着辅导着,长大后理所当然地站在高位……”o材还在喋喋不休,但他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尤其是他是以一个职业棋手的身份对另一位棋手说的,就更显无理。 可惜,人家余小桥面对那些话,脸眼皮都没眨一下,好像根本就没听到。 o材才不会认为余小桥没听到,不然刚才她怎么会发火? 其实,余小桥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乎和在意。刚才若不是他们几个将矛头指向左彬,余小桥也不会发火。 余小桥会发火是因为她本来就对左彬感到很愧疚,所以听到有关左彬的话题就控制不了地去注意听。哪知道越听越火大……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不关心不在乎的事,任谁说得再恶毒,也是一笑而过;但若遇到自己在乎的,关心的,那么哪怕对方说一句反话,也会成为眼中的沙子,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 余小桥又不是圣人,她当然不会事事都忍耐,她只是平时没有遇到除了围棋还可以让她发脾气外的事而已。 o材还在喋喋不休,而且越说越是过分。连刚才跟他一起抱怨八卦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不过,o材是没有想到,虽然余小桥的个性很不讨好,但不代表她的人缘很不好。现在是辰旭和肖子宇他们不在,要辰旭在,这家伙早就被丢出去了。 而这里的人虽然也有羡慕余小桥成绩甚至暗暗嫉妒的,但大多都是良性的。中国在实力至上的文化虽然比不上韩国那样透彻。但这里绝大对数人都是比较尊重强者的。 虽然余小桥平时处世为人不怎么样,但人家至少实力摆在那里,成绩放在上面的,比起这个又没实力又不听叫嚣的o材,大家看他就更不顺眼了。 o材的口才不错,说这么多还没个重复。他一直觉得是别人对他不公平,才会被踢回地方棋院。他觉得自己已经努力了,可依旧没有得到收获。所以他看那些成绩比自己好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种负面情绪酝酿久了,这下子就冲着余小桥发泄出来了。可他正说得起劲呢,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说实话,她刚才那句话,滚字前面还带了个请字,还挺给你留面子的。在我看,你应该被丢出去!” 只见赵小佳放下了棋子,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不屑与讽刺,就好像在看一条狗。 赵小佳这个人虽然平时给人的感觉有一些骄傲的味道,但她的人缘却相当好。一来因为赵小佳的确是近年来最努力的棋手——因为赵小佳,棋院来掀起过好长一段时间拼命的学习风气。二来赵小佳的骄傲个性是因为她的家庭关系,其实她本人并不是眼高于顶没有脑子的人,她也从来没有看不起过任何人。何况赵小佳的成绩并不差,她也有那个资本去骄傲。 三来嘛,那就是因为赵小佳本身是个大美女。 赵小佳的家庭不错,人又漂亮,又好学。这引得棋院一群狼是嗷嗷叫。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围棋界,偶尔出一两个靓女,也是赏心悦目啊。 虽然现在赵小佳是名花有主,但在棋院里也依旧相当吃得开,拥护者照样一大票。 所以现在好了,赵小佳开了口,自然某一群人就不会再坐着看热闹或者干瞪眼了。棋院的男棋手们再是境界高他们也是男人,用赵小佳的话说,男人碰到某些事的时候就是一群牲口。 所以这群牲口不等这个‘废材’张口将口水喷向赵小佳之前,就自告奋勇地一拥而上,将那家伙给丢了出去。 这架势还真吓着几个年轻的女棋手,几个女孩子交换了下眼神:谁说下棋的文雅来着,都快揍人了,恐怖着呢! 赵小佳走到余小桥身边:“你今天很失态啊。” “……谢谢。”余小桥没心情摆棋了。左彬不知道跑哪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下午就要开始预选了。 “说实话,我才应该谢谢你。”赵小佳一拉椅子,就这样坐在余小桥面前:“好记得吧,就是5年前,这个对局室大厅,我黑棋,你白棋。” 余小桥抬头,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自己的室友,不可能不认识。余小桥对她的印象也是随着她实力的提升而逐步加深。 但说起5年前的对局,余小桥还真就想不起来了。 赵小佳见余小桥这个样子,就知道对方应该忘记了,顿时又气又无奈:“‘你的棋,太差了’这是你五年之前对我的评价。就因为这句话……不对,是为了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所以我才那么努力。虽然不想承认,但你那句话鞭策了我。” 余小桥看着赵小佳,她以前说过那样的话吗? 余小桥摇摇头:“如果我以前说过这样的话,那我道歉,因为你的棋一点都不差。” 赵小佳现在的棋,的确不差。 赵小佳愣住了,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整个对局室的人包括余小桥都莫名其妙地看着笑得眼仆后仰的赵小佳,实在不懂她在笑什么。其他人当然也不会相信余小桥有能力说出一个能让赵小佳笑得如此夸张的笑话。 大笑之后的赵小佳最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对局室。 也许赵小佳在笑她自己,笑自己太笨太蠢。人家根本就忘记的事,她却记得那么清楚。 又或许赵小佳在笑余小桥,笑余小桥太迟钝。 或者是两者都有吧。她一直以来的努力被对方认可了,但对方却忘记了这件事的源头。 不过……结果倒是挺好的,不是吗? 余小桥也没有太纠结赵小佳为什么要大笑,下午的预选越来越近,余小桥对左彬一直未归的事开始感到紧张起来。 118、大胆的游戏 “小李子啊,我把小疯子给带来了,哈哈!”真不愧是老疯子,整个棋院敢交李严为小李子的人,就只有这个家伙,别无分号。连谭奕都好歹叫他一声老李。 “这里没有小李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很明显,李严已经习惯了,估计这2句对白台词2人也用得不少了。整个棋院都知道,跟疯子别讲道理,要不只有被气死的份。李严自认自己还不能承受过高的刺激,所以将风乾的话全当玩笑和放屁。从来不跟他计较。 整个棋院,光谭奕就够让他火的了,要还来个风乾,估计自己就得脑淤血了。所以对付风乾的唯一办法,就是无视他的动作,过滤他的语言。这点整个棋院,就李严做得最好。 风乾大概觉得也点没趣,于是憋了憋嘴:“你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吗?一群没幽默感的家伙!” [来点新鲜的还得了!]李严别过头,没做声。 “好了好了,我把小疯子带过来跟你研究研究。”风乾把早石化在一旁的余小桥推上前。 余小桥早在那句‘小李子’就开始石化了……可以想象余小桥这样一个骨子透着传统阶级思想的人来说,那几句话已经打破她能承受的极限了。 不过那几句话跟围棋无关,所以当自己被风乾推向前的时候,余小桥快速地反映过来:“啊……呃,老师好……李院长您好!”余小桥猜风乾一定是一位老字辈的棋手,但她不知道风乾叫什么姓什么,于是只有先说老师好。 风乾摇了摇头:“不好玩!不好玩……有趣,呵呵,有趣!” 余小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搞不懂风乾的意思。 其实风乾是对余小桥这种规规矩矩的个性感到失望,在他看来,余小桥几乎呆板得就跟李严一个级别了,一点都没有幽默感,一定无法理解自己那些高深的语言(也可以称之为冷笑话)所以大感失望和无聊。但回头又想:拥有这样一个个性的小家伙居然会被别人叫做棋疯子,还能对上狂人谭奕的胃口,她身上一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所以之后又大呼有趣。 余小桥被风乾盯得有点发毛,直到对方把眼睛移开,余小桥才松了口气。但接下来风乾这个老疯子说的话差点让余小桥摔倒。 “喂,小李子,我看我们拿她来做个实验怎么样?” …… 郁闷!被‘请’出办公室的余小桥第一反映就是郁闷。里面2个老家伙jjzz地讨论着怎么打发自己,可怜站在门外的余小桥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不明不白的成为了风乾手下的实验品。 “结果出来了,就是这个样子。第二天会有中国围棋国少队总教练和中国围棋院总院长联名发出:余小桥,续赵石和仙晓寒成为北斗杯的第三位选手,跟随此次三星杯本赛选手,一起前往四国……哈哈!我简直是天才!”老大不小年过半百的风乾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引起李严一长串的叹气:“唉……………………麻烦了。” 第二天,一张公告引起千层浪。雪白的通知单加上2个鲜红的印章,被王星拿在手里。想起之前那个电话,不犹得苦笑连连。 “小桥,恭喜你,不过……要是一盘不胜地回来,你就会被风乾开除国少队……” 李严预想得不错,的确麻烦了。而且还是大麻烦。 因为棋界的不认同。 因为不服气;不比之下,谁能说断胜负花落谁家?这棋院几十个小棋手,人人都想争得头三甲,为何你就可以不战而进?因为没有理由;你不是赵石,你没有他的名气;你不是仙晓寒,你没有一个象样的战绩。你就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棋手,不具备任何能让你享受如此待遇的条件。你也许只是因为得到了几位知名棋士的亲昧而直接飞上了国际的舞台。 所以不同意,你余小桥何能?可以直接晋级。 最近几年来,北斗杯就好象鱼越龙门的那道墙,凡能参加过北斗杯的人,几乎从此之后就此巩固了自己在围棋界的地位。不管了赵石陆力等初代北斗杯的选手,或者是近代的小棋手,基本上借着这道墙一跃成名,开始自己在围棋界的峥嵘风云。可想而知,这三个名额代表的意义是什么,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年轻棋手梦寐以求的宝座,现在棋手想熬出头,也许第一步的起步就在于北斗杯世界青年围棋友谊赛。 没有任何的预选,没有任何的成绩,这样一个人,就可以直接参加北斗杯?最让常人无法接受的是,这还是一个只有10岁的小丫头! 但在大众的抱怨声中,还是有几个人保持着清醒,比如说李严,比如说王星。 王星被老疯子警告过:一盘未赢,回来就会被踢出国少队的消息,只允许他带话给他徒弟余小桥。王星当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被威胁的人,但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小徒弟的个性,余小桥是绝对不会同意把这事说出去引得大家担心,而他王星也不希望把这事说出去,让目前还处于风口刀尖上的小桥再多受一层的关注和非议。 所以说,老疯子是疯子,但却一定是一个精明的疯子。 而这个精明的疯子还利用了李严。李严身为围棋院的院长,人如其名,以严闻名。所以因为这次有李严的参与,虽然外面网上众说纷纷,但此事还是确定了下来。要不老疯子干嘛没事找李严一起参合干什么,以他的话说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把自己的乐趣分享给别人的事,风乾一向按做生意亏本打理。说白了就是铁公鸡一只,一毛不拔。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没什么好事] 李严现在有点郁闷,被老疯子阴了不说,这段时间接到的电话几乎让他抓狂。于是这位棋院院长干脆索性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来个耳根子一清二静。 119、击溃 左彬到比赛最后一分钟都没有出现。 余小桥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坐位,心里没由得一阵烦躁。她的对手说来也巧,就是那个一开始喋喋不休最后被丢出去的o材。 “哼,果然是个胆小鬼。”o材哼道。 余小桥冷冷地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面无表情地进行着猜子,内心却在暗暗发狠,一会儿如何在棋盘上击溃对方。 不是打败,是击溃。这说明余小桥生气了。 余小桥跟一般的人不同,她不会将想法和情绪表现在脸上。但她会反映行动上,反映在棋盘里。 o材的弱点跟大多数二流棋手一样,都是官子和中后盘相对较弱。当然以他的这种综合水平,在余小桥看来便是全身的漏洞,不同是只是他的官子漏洞更大一些而已。 若是平时,余小桥只是按照一般的步调就可以赢棋,但这一次余小桥却是难得地发了脾气,所以出手就不是一个狠字可以诠释了。 布局没多久,余小桥便引诱了对方走成了一个白取外势黑去实地的常见定式。看似好像是黑白双方两分的局面,但余小桥一颗棋子拆于白棋之前的分投之间,打破了那种表面平和的局势。 o材并不觉得这颗白棋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这步棋本就是一步必走的好点,若白棋不走,那么自己也会走掉。 但是就算这个好点被对方占住,自己也有了脱先的权利,所以并不吃亏。 o材夹起棋子占住全盘的最大场。 余小桥冷哼一声,对方的观察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差。若是辰旭他们,绝对能够看出这步棋的用意了。 之前余小桥引诱取得实力,而自己夺取外势,就是方便之后这步棋发挥作用。余小桥本担心若对方发现不对,那么自己至少可以做眼先手活棋。毕竟行棋的节奏一直掌握在余小桥的手中。 没错,对局还没开始多久,行棋的节奏就已经被持白后走的余小桥给掌握在了手中。 对局一开始,若一方不知不觉地跟着对方走了,那么被带动的一方已经输了一个开局。毕竟黑棋所承担的7目半的让子,大多还是因为先行者掌握着布局的主动权。 余小桥本是白棋,还是后手走棋,所以丢出了实地为诱饵。但却没想到对方那么容易上钩……太过拘于实力了……余小桥都开始觉得这个人的确很废材:一点做为棋手的大局观和冷静都没有,比赛刚开始就下随手棋,只关心着到手的实地,却不会长远考虑局势…… 掌握了行棋节奏的余小桥,用偏向常见的布局作为迷惑对手的障眼法,用看似十分自然的行棋套路布下了一个陷阱。 因为比常见的布局压得更低,所以黑棋虽然完完全全地取得了实地,也看似十分地厚,甚至碰伤了白棋较远的一颗棋子。但是,余小桥知道,黑棋现在已经没有了低路度过的手段,而且由于太过厚实,黑方的劫材和弹性是不可跟白棋相比的。 不过正因为黑棋已经活透,所以对方并不担心这些,他用常规的方式脱先寻找下一个大场。 若持白棋的是一位业余棋手,也许他就会跟着o材的棋去抢大场,去打入。可惜,o材面对的不是一位业余棋手,而是一位一流的职业棋手! 余小桥冷静地夹起棋子,夹! 这下子,若o材还看不出来,那他就真比废材还不如了。 o材毕竟是职业棋手,在被余小桥夹住后就立刻变了脸色,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甚至打了个哆嗦。 他毕竟还是一位职业棋手,也看出来了这步棋,对方是多久之前开始布局了。一旦给了答案,那么逆推始终都要容易千百倍。 所以他才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对方不是人……是,是疯子,是鬼…… 是从刚才的那一招拆开始?不,就算那开始,也无法应对了。自己若挡,那么对方便可以很好的连棋兼出头,彻底将黑棋的大本营外面再建一座长城。当若从上方镇住,那么等于将对方往自己右边空旷的黑空赶,等于眼睁睁地看着黑色基地中活出一篇白色。更何况一旦那一片白棋活出,随时对方有可能联合外围的白棋反剿杀!毕竟白棋外厚啊! 但若从右避过来,那么等于帮组白棋连起和围住左边的大空!而且自己不能断!因为白棋的那刻看似被碰伤的棋子其实却是一个很好的位置,若是黑棋强断,那么白棋反扳正好跟其相衔接,那样投入的棋子反而被先打吃住! 也就是说,就算刚才自己没有拆先,就算自己看出来……不管自己怎么走,都只会亏,而且是血本无归! 如果要避免……那么就要从一开始…… 也就是说,这个布局,从一开始布局,从对方落下的第一颗棋子,就已经形成了。 而现在外势为白棋的天下,自己的黑棋看似实地很多,其实不然,并且唯一活透的一块棋还被对方切断了任何方向往外伸展的可能性…… o材停在这一手棋起码半个小时,才开始夹起棋子继续对弈。但很显然,已经失去了底气和信心了。 余小桥和o材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有一位观众一直站在他们身后观战。他就是今天本是左彬的对手李逸。 李逸在年轻一辈算是一个不错的棋手,成绩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差。只能说属于中流偏上。但李逸却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他不肯占左彬的便宜,所以来到赛场后见自己的对手没有来,他不愿意坐在椅子上白白获得胜利,于是一直不肯归位,就在赛场穿来穿去。 他远远就看到o材一边用力扯着头发一边摇头,似乎十分绝望的样子,这引起了李逸的好奇。 一般来说,就算是处于不利地步,也不至于这么夸张的表情吧! 被引起兴趣的李逸走到余小桥身后,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僵住了。 黑棋竟然从一开始就被从下往上地切割成了三块,而且从白棋跳出后就一直处于苦命挣扎的处境。 虽然还没有死,但这种棋,比死了还难受吧? 李逸同情地看了一眼满头是汗的o材,再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余小桥。 这个女孩子……恩,的确是那个棋疯子…… ……一直传闻日韩两国的超一流高手都很关注的女孩子,看来传闻并未夸大,这家伙,好厉害! …… 不,不仅厉害,而且很残忍……李逸再次看了一眼o材,摇摇头。 余小桥这种赢法,已经属于类似打压了,就是凭着棋高一着欺负人。能够做到这点的确也需要强大的实力……但一般棋手也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因为这很容易击溃对方的意志。 击败只是打败对方,击溃可就是用对方最不能接受的方式打败对方。两者可谓天壤之别。这一点余小桥深有体会,因为曾经高永夏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击溃过余小桥。 李逸看了一眼接近崩溃的o材,他很不赞同余小桥这种残忍又高傲的做法。李逸的确是一个顽固的人,而且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他在门口叫住了赢棋后打算离开赛场的余小桥。 “喂,你等一下。” 余小桥回头看着眼前这个伸手拦住自己的人,很清秀的脸,但余小桥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应该是地方棋院的棋手吧,余小桥这样想着。毕竟留在北京的棋手们余小桥就算不熟也该有些印象了,更何况这个人长得并不大众。 “有事?” “刚才你的对局我已经看到了,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拥有一流棋手的实力,但是我不认为拥有了高超的实力就可以用来随意玩弄对手!这是有违棋道的做法!” 李逸说得很激动,并且有滔滔不绝之势:“你的实力的确值得我敬佩,但你的做法却让我感到十分惊讶和不屑!棋手好不容易拥有如此高强的实力,难道真的就是为了欺压弱小而存在吗?这样的话棋道所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我们难道学习围棋就是为了在弱者前逞威风吗?围棋是一种不容玷污的艺术,多少人为它呕血为它倾尽毕生心血!如今我们所学习的一个简单的定式也许就是某位前辈们毕生的研究,也许更多的人倾尽心血也无法再进一步,多少人在这条路上坚持不下来,而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是何等的幸运,能够在这个年代安静地下棋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了,我们应该将前辈们的心意传承下去,应该用我们所知道,所了解的去帮助别人,而不是拿出去逞威风!这样的心态也不利于长棋!就算韩国的高永夏也是这样的人,我也承认他也很厉害,但他注定也会失去很多东西,我想如果有人因为我们这样的随心所欲而……” 余小桥看着眼前这个外表清秀纤细,实际上却肺活量大得惊人的少年,顿时有点傻眼:这家伙该不会是周秀的亲戚吧? 李逸越说越快,似乎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余小桥见眼前这位少年就快要沉浸在自己的演说中去了,知道不打断不行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李逸正说得起劲呢,突然被余小桥打断,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过来劝眼前这位棋疯子改邪归正的,毕竟余小桥年龄还小,还有机会……想到这里,李逸急忙道:“我是劝你将自己的实力用到正道上,要遵循棋道。” 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年,余小桥有点好笑:关于这些,自己还需要你来提醒? 李逸见余小桥盯着自己,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头:“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李逸,今天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算我赢了……不战胜。” “你的对手是左彬?”余小桥立刻就想到左彬,因为今天缺席的人恐怕只有左彬一人……谁会在这么重要的比赛随便缺席! 提到左彬,余小桥的语气就有点生硬了:“那么你明天的对手就是我,你那些话,等赢了我再来跟我说吧!” 余小桥以为左彬会受了一段时间的打击,自己就能够平静下来。但看来是她错了,也许她小看了小卡跟左彬之间的关系,或者是小卡在左彬心中的地位…… 也是……小卡那么优秀……能够得到左彬真实的情谊,也是十分正常的吧…… 左彬现在连亚洲杯预选这样的重大比赛都开始缺席了,这可就等于他放弃了亚洲杯的参数资格啊!余小桥现在有点慌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左彬就这样为了寻找一个绝对不存在了的影子而放弃自己,而后再无限的后悔。 就好像……当初的小卡一样…… 余小桥摇摇头,绕过拦在她面前的人,满怀心事地往宿舍走。 但余小桥却不知,她的这种表现在李逸看来就属于一个仗着自己棋高就完全目中无人的态度。 余小桥那句话只是一句不耐烦的话,但李逸任务余小桥所表达的意思就是:想要跟我说话,你有那个实力吗? 他觉得余小桥这方面像极了韩国,尤其是那个讨厌的韩国第一人。 李逸不喜欢韩国,他甚至讨厌韩国那个强者为尊的围棋文化。他一直就不认为那是棋道的真理。尤其是高永夏,那个目中无人做事从来随心所欲,占着自己棋高就随意欺压他人的高永夏,永远都不将别人放在眼里的韩国第一人……他刚才就在余小桥身上,看到高永夏的影子。 而余小桥那摇头的动作,在李逸眼中更是一种挑衅。 李逸突然很无法理解,为什么王星老师那样一个人,那么一位棋力和棋品都优秀得无可挑剔的棋手,会教出这样一个……不,是会收这样一个内弟子?难道现在连像王星老师这么优秀的棋手收弟子,也只看棋力,不看棋品了吗? “可恶,可恶!我明天绝对不会让你好看的!”李逸捏紧了拳头。 120、偏执 左彬因为以前的经历,他在棋院很少有朋友,甚至连他老师李严都不太清楚左彬的个性。可以说,卡斯普拉的出现对左彬的影响,绝非所有都是良性的,左彬也知道自己因为卡斯普拉的出现而受了很多罪。 但左彬就是无法去埋怨。不仅不埋怨,还十分安心地将对方接纳在心中。也许人类最不可理喻的地方,就是情感的多变。 左彬翘掉比赛,来到了重庆。 左彬记得,小卡第一次看到他下的棋,就是在这里…… 但他找遍了重庆棋院大大小小的角落,甚至连他都无法想象的地方,他找了个遍,也喊了个遍……。也许左彬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对小卡如此执着,也许是因为可惜吧。 小卡那么优秀,却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用留下,就消失了,所以左彬觉得很可惜吧。 或者是因为觉得不可思议吧。他以为小卡会理所当然地跟着自己,存在于自己的意识里。一直到他左彬死了翘了,小卡也一定不会消失,他会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还是因为责任?因为同情?左彬说不出来。或者说是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小卡未完成愿望,就消失了,太可怜了不是吗?可自己,自己却偏偏只能够用同情的心情去安慰他。因为自己帮不上忙,看着自己的朋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只能动着嘴皮子,无法真正地帮助。 第二天的比赛还没开始,余小桥就受到她今天对手‘苦口婆心’‘大义凛然’的说教。 自己什么时候又棋品低下了?什么时候又目中无人了?什么时候又骄傲自满了?什么时候又利用围棋满足虚荣心了? 奈何对方口才的确太好,于是余小桥只得叫一声停,然后道:有话,棋盘上手谈! 于是李逸很严肃地说:“虽然你的实力比我强,比赛经验比我多,这次比赛我九死一生,但我会用自己的全力打败你,因为这是我一直贯彻的棋道,围棋必须是以传承为主,而非用来炫耀和打压别人的工具!我会让你看清楚你自己的错误思想的,而且对于今天这盘棋,虽然我将九死一生,但我会用自己的围棋证明:围棋无绝对!我并非绝对输给你!” 余小桥不以为然,甚至很想翻一个白眼。 围棋无绝对,的确有这么一句话。但这句话的使用条件必须是大家处于同一个阶级的水平才行。 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职业棋手,难道他不知道‘围棋无绝对’之前,便有‘围棋无爆发’这句话吗? 围棋棋手间的实力差距,可不是随便用脑子想想就可以缩短的! “废话还是等赢了我再说吧!”余小桥再也懒得听这家伙说话。因为李逸一开口十有八九都是一连串,这简直比周秀的唠叨还让人烦。周秀的唠叨至少还有点靠谱,这家伙则只会自说自话,感觉他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若是以前,余小桥不会因为这些话而感到心烦,但现在余小桥显然做不到,果然是因为左彬的原因吗? 面对李逸,余小桥并无轻敌之心,只是很清楚地知道她跟对方的实力差距而已。她摆好自己的位置后,计算着强攻的可能性。 李逸的棋跟他的人一样,拖拉,精细,有点钻牛角尖。 而余小桥肯定不会跟对方下一盘风和日丽直到最的细棋,虽然对方有这个打算。 李逸的棋的确跟他人一样,盲目地追求和平,哪怕是表面上的。他的棋一般都是以守为攻,在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又占得先机。 但他今天的对手很强,光是防守的围棋,绝对赢不了余小桥! 余小桥才不会跟他客气,夹起棋子深入,不管怎么样,打破,打乱这种局面! 一开始李逸还能心平气和地备战,但随着双方落子,李逸坐不住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围棋……不可原谅!太乱来了!打破了盘面多么美好的一面! 为什么要让围棋染上残酷的味道,为什么要将局面弄得一团糟,将围棋本有美丽高贵的气质给紊乱于战斗中! 为什么要打破那么漂亮的棋型?为什么要切断棋子,为什么要破坏和谐的气氛……! 这盘棋,余小桥是砸出来的胜利。没错,是砸,用力,狠狠地砸出一个缺口,然后余小桥的棋子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冲击着对方,从而胜利。 李逸瞪大眼睛看着棋盘,顿时低吼道:“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不可以心平气和地看着完美的一盘棋局诞生,为什么要那么残忍!要将如此美好的棋局打破!” 而余小桥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余小桥还是很好心地指出了李逸的缺点:“没有进攻的围棋,是赢不了我的。没有进攻的围棋,不能算得上是完整的围棋。” “哼,可笑!围棋是高贵的神秘的,是美丽的艺术品!没有人可以否认!我守护着围棋的尊贵,用棋手的尊严,守卫着,防守着,我才是真正的棋手……而你,却去破坏它,去伤害它,将它变得不完美,你的围棋才有问题!”李逸怒瞪着余小桥。他一直以自己的防御而自豪,但像今天这样,被对手硬砸开,如此野蛮的做法……他完全无法接受! 以前,就算他遇到一流的棋手,对方也会跟自己下到最好,为了维护围棋的完美和神秘,大家都下成了细棋。看着棋盘上满满的棋子,那是自己最满足的事! 而这样的一盘棋……棋子还没有正常对局的一半,这是一盘残缺的对局!! 其实一般跟李逸下棋的一流棋手们,大多就算是走细棋,也不会输给对方,加上李逸的防御实在麻烦,于是基本上本着能赢就行的原则,很少有人去费力砸这个家伙布下的铜墙铁壁。 余小桥似乎是第一个。 余小桥看着激动的李逸,顿时有点清楚对方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余小桥不否认围棋是高贵的,神秘的艺术品,但它同时也是残酷的,血腥的! 围棋没有和棋,这就是拟定围棋残酷的最基本原因。围棋的战术中的弃子技术,便是此残酷的延伸。 围棋没有阶级,它的子与子的价值是平等的,它不能够将棋子放进对方的眼中,这是围棋的和平。 围棋本就是复杂的,它有着和平的一面,也有着残酷的另一面。 棋手们,必须要同时遵循着这两个相互矛盾的规则。 而余小桥现在懂了,李逸始终只看到了围棋的一面,而忽略了另一面。围棋还有一个别名为黑白,可惜李逸只看到白,却忽略看黑。 余小桥看着激动的李逸,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一个对棋道理解产生偏差的人,余小桥并没有很好的耐心去帮他扭转过来,这可不是扭一个螺丝钉那么容易。 更何况就算余小桥现在说了什么,李逸也未必听得进去。 余小桥现在还是想着左彬的事,左彬已经单独离开棋院好几天了……那个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等等!” 李逸见余小桥收拾好棋子就想走,他反射性地抓住余小桥的手。 “喂,干嘛,输了棋不服气打算盘外解决?” 李逸耳朵后面传来这样一句话,把他吓得一个哆嗦,抓着余小桥的手立刻就放开了。 辰旭从后面绕过来:“没事吧?”虽然辰旭面对着李逸,背对着余小桥,但这句话显然是对余小桥说的。 余小桥活动了下手腕,点头道:“还好。辰旭,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辰旭头也不转:“去吧去吧。” 等余小桥走远,辰旭才冲着李逸裂牙:“小子,敢动我妹子,说吧,你想怎么死?” 辰旭要发狂,那可一点不比当年的谭弈差,这家伙不管是不是还有人正在下棋,一把拖住李逸的衣领,将其连拖带拉地往外面逮。 可怜李逸哪是辰旭的对手,完全使不出力,只能任由被拖着走。 余小桥心中有点烦闷,她有点后悔一走了之,早知道就应该叫住辰旭。那孩子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真希望别一时冲动,反而让自己被禁赛就惨了。 但同时余小桥也觉得奇怪,因为扭头就走掉才是自己正常的态度吧?平时不都是这样吗?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左彬的事,或者说是小卡的事,给自己如此打的影响力吗? 因为小卡,让余小桥关注左彬,所以左彬现在没了消息,连同自己也平静不下来了? 摇摇头,这些以后再说,现在重要的是通过亚洲杯的预选。 亚洲杯的分量根本不比三星杯这样的世界级比赛低,应该说是同等的。 因为现在谁都知道,世界三大围棋巨头都在亚洲,亚洲杯的冠军,其实就相当于世界冠军了。 这次亚洲杯地点在北京,到时候日本韩国的高手都会来北京吧,韩国的洪秀英、高永夏,日本的进藤光和塔矢亮等人……塔矢亮……高永夏……进藤光…… 等等! 余小桥突然联想到一丝可能性,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十分地微小,但余小桥却不可控制地将这种可能性在脑子里扩展开来…… ——也许,左彬留在日本,跟这三个人有关系,也许左彬一直回来不了,是因为这三个人故意将左彬锁在日本! 而原因,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小卡! 不,不对……不能说发现……余小桥用手捂住了嘴。 这个猜想太可怕了,她需要好好冷静。 余小桥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那天……三个超一流高手和左彬反常的举动……那个应该就是小卡! 但因为左彬太反常了……所以那三位超一流棋手出于某种考虑,将左彬留在日本!? 左彬这几年与其说是留学,不如说是被监视? 因为太反常,如果我是一个正常人,就会很自然地怀疑…… 余小桥顿时被自己的推理给惊呆了:【高永夏,塔矢亮,进藤光三位世界超一流棋手,怀疑左彬人格分裂,于是联手将其锁在日本,便于他们观察。】 所以左彬多次回国申请,都没有用…… 这才是左彬被留学日本这么长时间的真正原因! 不,不对,还是不对。余小桥摇头,自己的推理漏洞百出:那三人并不知道小卡的存在……左彬应该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会将如此骇人的秘密随便说出去,不然也不会被锁了这么久。那么为什么他们又突然放左彬回来? 还有当时,若怀疑左彬人格分裂,为什么要封锁这个消息,而是选择保护性地观察监视? 尤其是第二点,以高永夏的为人,绝对不会选择封锁消息。 但是,余小桥却又无法完全否定之前的猜想。 算了。 余小桥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反正亚洲杯快到了,只要到了本赛那天,只要到了本赛那天直接去问问那三位超一流棋手便可! 121、肖子宇的请求 余小桥对进藤光这位与自己同年龄,棋路尽得秀策遗风的一流棋手,感到好奇。因为杨海曾经说过,这个家伙并没有任何的老师。只是喜欢秀策而已。至于棋风与秀策相似,也是因为崇拜秀策而在学棋时只打秀策的棋谱而成。 余小桥不相信,但事实摆在那里,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他进藤光老师的存在。于是余小桥承认的这个另类天才——没有老师的嫡传,竟然能走到这地步,可以说他在某一方面,也算世界第一人了吧。 [说不定他跟我一样,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时空?]余小桥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在短暂的遐想后,又感到自己猜测的无理性:想想进藤在这边的家庭,和他的社会圈。余小桥暗笑自己没大脑,那个人跟自己不同,在这个世界上他除了围棋以外,还有太多的其他的东西能证明他自己的存在感。 是啊,不像我余小桥,除了这个名字和这一手棋艺是真实的,其他全是的虚拟于这个世界,连这个身体,都是虚拟的。 明知道这是虚拟的,但余小桥本身却开始对这个虚拟时空产生了感情。 不能埋怨谁和谁,只怪这个世界虚拟得太真实。 但本不属于这里的小桥,潜在意识里永远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随时随地地毫无朕兆地,就能刺疼她。因为她无法接受——用另一种方式间接地欺骗了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所以活在永恒的一个谎言中的余小桥,无法释怀地一头栽进这个世界中。 可惜,余小桥的这个问题也许就会伴随这她一辈子,她这个问题儿童的问题似乎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科学的极限。就算把世界上最著名的心理学家找来,也没法解决。余小桥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这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灵魂,到底还可以撑得了多久。 于是她不问世事,关闭了一部分的感情,让自己变得冷静、理智、麻木起来。 但面对这只木野狐,余小桥的麻木、理智、冷静,全部都好比烂布一般被丢弃到了一旁。余小桥被蛊惑得很深,就好象吸鸦片一样,瘾来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也就只能怪这个世界虚拟得太真实。余小桥可以否认自己的存在,但却很难去否认其他人的真实性,于是余小桥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虚拟人物。因为虚拟,所以不在乎。只要她还有灵魂,那么不管在哪里下棋都是一样的。 余小桥把围棋当成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后,就更加地依赖着围棋,心甘情愿地让木野狐将自己鼓惑得不可自拔。 “小桥,吃饭的时候不要发呆。”王星觉见小桥将筷子悬在半空良久,既不夹菜也不收回,于是无奈地出声提醒。 “啊,对不起……”余小桥顿时感到一阵歉意。 又给老师添麻烦了。自己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直就呆在王星老师这里。作为中国顶尖的一流棋手,王星本来就忙,现在还要回来帮自己弄吃的,给自己摆棋谱,安抚自己的情绪…… [我余小桥还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都20岁的人了,输了棋还要让别人来安慰。]余小桥对自己老是的歉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王星对余小桥跟仙晓寒那盘棋的评价很高,但他也始终无法理解和想象,余小桥这个善阵的能力,到底师出何方?就算余小桥从刚识字时开始学起,也不可能会下出如此之妙手。 王星很清楚余小桥的这个能力不是自己传授的,他在第一次碰见余小桥,跟小桥下的那一盘让六子的指导棋中,余小桥就走出了一套孤子引双征的连环阵。那时候余小桥就已经是一位冷静的善阵者了。 如果可以理解成余小桥之前的自学成材,那么这丫头的潜力就太可怕了! 其实那几步也不完全出于余小桥之手,本来以王星的见识,余小桥要借用什么东西于对弈中,王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但关键是他的见识也只限于这个世界,对于余小桥从另一个平行空间带来的东西,他就无法辨别。 王星决定暂时不去想小桥的那些事,只要小桥下得高兴就好。那碗放下后,王星提醒了余小桥:“小桥,今天下午4点的飞机,我们要提前2个小时到机场,你去把行李准备准备吧。” 这次去日本,余小桥会在那边生活进一个月甚至更久。因为她要等到三星杯结束后,参加了北斗杯才能回来。也亏风乾能想出这个拣了芝麻丢掉西瓜的办法——真要按他说的那种‘占便宜’的角度去想——小桥在那边的住宿生活费用,比□□机票要贵上好几倍了。 虽然很有可能这只是风乾的借口。其实他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玩赌博游戏。他是想看看余小桥在那边的变化吧?要么不能适应被打回来使大家永远地对她有着成见的前提下被踢出国少永不录用,要么就是用实力在赛场上让大众闭上嘴巴后以胜利的姿态回来得到尊重。 但不管是那个结果,余小桥要知道自己被这样折腾,估计也会有飞起一脚,将风乾有多远踢多远。当然这只是想象,敢踢风乾的人,估计还没出生。 余小桥点了点头,她的东西不多,小孩子的衣服也根本不占空间,她只用一个普通的背包就搞定了。 刚拉开门准备回寝室的余小桥,却看见肖子宇蹲在门外。他看见门被打开,竟然松了口气,敢情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肖子宇?你怎么蹲在这里?”余小桥见肖子宇蹲在门外,惊了一下,这家伙不知道敲门吗? “那个……我怕打搅到你和王星老师,所以一直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敲……”肖子宇的话让余小桥一阵无语:“你找老师有事?” 肖子宇摇了摇头,异常肯定地说:“我找你有事。” 这时候找自己?余小桥有点摸不到头脑。 肖子宇见余小桥不说话,突然头一低:“请你跟我下一盘!马上!立刻!现在!” 122、所谓误会 辰旭将李逸拖出去后拳头还没准备落下去,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辰旭不爽:“喂,肖子宇,你小子想一起挨揍啊?” 肖子宇抬抬眼镜:“你虽然很冲动,但至少没到缺脑的地步吧?” 辰旭冷哼一声收手。 肖子宇叹气:“你平时没这么不进过大脑的,怎么遇到你老师跟小桥的事,你就像白活了一回一样——幼稚之极呢?” “切,这家伙输了比赛不服气,对小桥动手动脚的。”辰旭冷哼。 肖子宇撇了一眼李逸,然后将辰旭刨到一边,笑容可掬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逸觉得肖子宇比起刚才那个辰旭,好上太多了,至少他觉得肖子宇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人,是一个可以听得进去他说话的人。 顿时李逸就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然后发挥他的特长,开始了声情并茂的‘演讲’。 不得不说,李逸的口才在某方面真的很好,他滔滔不绝地拉着肖子宇说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 而肖子宇,则用了无比的耐心,无比的宽容心,眼角抽搐地听着李逸讲述完毕。 至于辰旭,那家伙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没义气的家伙!肖子宇在心里哼道,开始想着怎么敲诈辰旭一笔饭前,好做补偿。当然,肖子宇脸上还是面不改色:“也就是说,小桥在预选用很过分的方式击溃了她的对手o材?然后还十分嚣张地对你进行挑衅?比赛的时候还打破了围棋的美感并且毫无悔改之意?” 肖子宇三个问题挨着问,根本不给李逸插嘴的机会。李逸插补上嘴,只能不停地点头。 肖子宇突然双眼眯成一条缝,用手抬了下眼睛边框,冷笑:“我知道了,谢谢你李逸,作为前辈,我奉劝你一句话……” “什么……什么话?”李逸被肖子宇吓住了,感觉这个人,比刚才那个暴力的家伙更加可怕。 肖子宇凑近李逸的耳朵:“滚!” 下一刻李逸就屁滚尿流地滚蛋了。 “切,真是的,一个缺脑的小朋友扮演圣父的游戏,方向和信念都搞错了,真是无聊!”看着李逸滚远了,肖子宇这才伸了伸懒腰:“不过……小桥居然会在比赛中用那样的棋,她跟那个o材,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难以想象啊,居然能够将小桥那种个性的人给惹毛,那个o材其实还是挺有才的……某方面而言。” “哎,这件事还是先告诉辰旭吧。”肖子宇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肖子宇将这件事告诉了辰旭,两个人一起打算去找o材身边的人或者找o材本人弄明白。结果两个人正好碰到赵小佳。 赵小佳告诉了两个人昨天余小桥跟o材矛盾的起始和结束。辰旭和肖子宇听到那废材被丢了出去,都笑个不停,不约而同地对赵小佳说:美女,你太有才了! 知道了事情原委,辰旭和肖子宇就觉得很奇怪了。 余小桥的个性别人也许不了解,但他们是绝对清楚的。余小桥平时绝对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在自己耳边太吵了而生气的。 因为余小桥根本就听不进去,不管他们说什么。 但这次小桥不仅听进去了,还生气了。 这代表什么?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难不成小桥喜欢上了左彬? “肯定是!小桥这几天都不正常,就是从左彬出事后!”辰旭摸着下巴 “也许是,小桥见到左彬回来也表现得非常高兴。”左彬抬了抬眼睛。 “不如去找小桥问一问吧。” “不如找到小桥问一下吧!” 两好友相视而笑,然后开始分头寻找余小桥。 毕竟棋院说小也不小,真要在整个棋院找个人,还是蛮麻烦的。 但辰旭和肖子宇都是余小桥的朋友,所以他们都很了解余小桥平时的习惯。两个人分头走的都是余小桥平时常去的地方。 最后还是辰旭先看到余小桥。 而辰旭找看到余小桥第一句话就是:“小桥!你喜欢上左彬了?!” 这句话是辰旭吼出来的,而且是在棋院隔着老远吼出来的,并且是在预选进入尾声,很多棋手已经开始在棋院出出入入来回流动的时候吼出来的。 辰旭来着这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人都停下来用暧昧的眼光扫着余小桥,顿时知道自己又是祸从口出了。 余小桥根本就不理解辰旭说的喜欢是什么喜欢。她见辰旭气势汹汹地从楼上杀下来,连电梯都省了,还以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余小桥歪着头想了半天,自己对左彬应该是愧疚吧,但也不算讨厌吧。左彬是自己的朋友,跟左彬下棋也很愉快,这样的话…… “恩,蛮喜欢他的。”余小桥点了点头。 余小桥说完,不等石化的辰旭和僵住的周围众人,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左彬最近跑哪去了……一边离开离开棋院往宿舍走去。 余小桥第二天,刚进棋院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 不过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法对棋疯子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余小桥跟平时一样,找个位置坐小,打开棋盖,然后摆棋。 “喂,我说辰旭,是不是你骗我的啊,我看不可能吧,我完全无法想象小桥会……”肖子宇眼镜都快滑到鼻梁上了。 “切,你会对日本妞一见钟情,小桥喜欢上左彬,有什么不对?”辰旭哼了哼。 “那不一样好不好!还有,请不要再拿我跟明日美的事来说话了!”肖子宇快抓狂了,这几年辰旭老是喜欢拿肖子宇追求明日美这件事来说笑,虽然每次都不算过分,也都见好就收,但次数多了肖子宇也会抓狂的。 辰旭嘿嘿一笑,决定当没听到肖子宇刚才那句话。 余小桥觉得今天大家都有点怪异,当然这些余小桥并不关心,她将目光集中在棋盘上,决定势必拿下这选拔赛最后一局。 预选赛能够打进最后一轮,都不是好捏的果子。如果左彬来参加预选,那么第二轮余小桥的对手肯定就是左彬,而不是那个李逸了。 余小桥这一轮的对手,也是留住在北京的精英——何巧。 123、差距不在实力 请跟我下一盘棋,现在,立刻,马上! 余小桥愣住了。她就站在那里看着肖子宇低着头,既不说话也不动。 过了良久,余小桥开了口:“我们去对局室。”余小桥完全有理由拒绝肖子宇这个看起来近乎无理的要求。跟他下一盘棋导致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让余小桥她自己赶不上集合的时间。这一点余小桥很清楚,所以才有那几秒种的犹豫。但她深知自己没办法拒绝肖子宇的请求。虽然她不清楚肖子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与其站在这里发呆浪费时间,还不如现在,立刻,马上坐在棋盘前。 因为她是棋士,下棋是天职,她不能拒绝;因为对方是朋友,朋友弯腰低头的请求,她余小桥没有拒绝的勇气。这是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的事,就算再有理由,也变成了借口。余小桥虽然可以地淡漠着任何的事,但对于她本身的灵魂来说,敏感细腻而且理智的复杂情感正是一个20岁女人应该有的东西。于是很清楚的,几乎一瞬间的,余小桥知道不能拒绝这孩子。 “我们坐这里吧……”余小桥一走进对局室,在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对了过来,肖子宇见见状,环视一周后,指着最边上对身后的余小桥说道。 “无所谓,有棋盘就好。”余小桥是真的无所谓,她不在乎这里的人怎么看她。 刚坐下的肖子宇开始后悔来这里了,因为被一大群人围着盯着下棋,自己好象还是第一次。 的确,这里的人都知道肖子宇曾经在国少队选拔中战胜过余小桥,见这个免选北斗杯选手和肖子宇要下棋,大家几乎全都围了过来。大多数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想法,认为肖子宇不服气棋院的决定,于是私下来要跟余小桥一决胜负。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就引起了周围的人足够的好奇心——大家都想看看肖子宇能不能推翻棋院的结果,证明自己才是北斗杯最合适的参赛选手。 肖子宇当然不是抱着不甘心或不服气的心态来找余小桥的,更不是因为证明自己才找小桥下棋。的确是做了决定,要在余小桥去日本前来找余小桥……可以说肖子宇是在一种十分不安、不稳定的情况下,犹犹豫豫地渡到王星家门口等着余小桥。但他不知道找余小桥做什么。他原本是想找余小桥说些什么,谈点什么;但不知道怎么的,见到余小桥出来后,他选择了开口请求她与自己下棋。 也许因为大脑一片空白,身为棋士的他反射性地开了口。 因为是棋士,下棋是天职。 这盘棋让在场的人看得好无兴致,完全的一面倒,因为肖子宇失常的发挥,余小桥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这场好比个人表演的闹剧。 余小桥没想到肖子宇最后来找自己,竟然就是这样的结局。 肖子宇突然有点明白了,自己与余小桥的差距。 差距不在实力。 余小桥回到寝室后,发现赵小佳难得地坐在寝室里。赵小佳最近经常的早出晚归,甚至连午休都不会从研究室或大厅回来。虽然她异常努力的表现并没有给余小桥过多的感触,但也让余小桥注意到了她自己最近的状态。所以这个余小桥才觉得赵小佳这个时候难得在寝室里。但也只是觉得而已,难得不代表就很惊讶。 “喂,我说你! 不要输了跑回来!”赵小佳的口气很像一位正在闹别扭的千金小姐,既骄蛮又强硬,但只要余小桥不是笨蛋,就可以听出赵小佳的意思。平时很少跟赵小佳交谈的余小桥,对眼前这个16岁,有点高傲和硬气的女孩子有一种陌生感。所以余小桥点了点头,很客气地对赵小佳道:“谢谢你。” “哼,我只是不希望你输给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手里!”赵小佳别过头,说了句任何人都能听出破绽的借口。 其实她并不需要找任何借口,因为余小桥自始自终没有在意与她之间的纠葛。 从另一方面来说,赵小佳是的可悲的。因为她不管怎么努力,她能追上余小桥的机会,都微小得可以忽略掉!因为她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撇开她们现有的实力差距不说,因为2点原因,也许赵小佳永远不会是余小桥的对手——因为余小桥永远不可能在围棋这条路上停下脚步。因为赵小佳对围棋的痴狂,永远比不上余小桥。 但着赵小佳也许应该感谢余小桥,因为有了余小桥的存在,因为余小桥的那句:[你的棋,太差了!],也许赵小佳在围棋这条路上坚持得比想象中的要久,走得不想象中的要远,站得比想象中的要高。当然,这是后话了。 …… “小丫头,你太慢了!”谭奕站在机场大门外,看见余小桥匆匆赶来的小小身影,大老远地就拉靠嗓门吼道。 “你也好意思,叫我们这一大堆‘名人’站这里等你一个小丫头啊!”风乾伸手按住余小桥的头,把余小桥的头发弄得不成样子后,还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发型。弄得余小桥挺郁闷地一个人站在一边整理头发。 “好了好了,别浪费时间了。”王星是好心地提醒,顺便把余小桥拦在了身后。 “呵呵,我说小王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护短啊?”松力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王星听了不竟寒了三分:“你这小子没资格叫我小王吧……” “哈哈!” 几个人站在一起,余小桥感觉自己插不进去眼前这几个人的世界,虽然他们只是很轻松地交谈着……与余小桥有着同样原因而感到独立的,还有仙晓寒。 仙晓寒的脸上还是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只不过他选择了一个人站了了另一边。余小桥不知怎么的,老觉得仙晓寒今天怪怪的。 北京机场 系统广播清晰流利的普通话响在了候待第7厅的空气中—— [请航行为中国北京——日本东京的乘客朋友请注意,您乘坐的c-和平6号即将在30分钟后起飞,请做好上机前一切准备工作后,乘14号路地车前往机仓等候起飞。] …… 广播一连播了三遍,余小桥知道,曾经作为目标的北京,如今已成为自己新的起点,这段时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失败,成功,喜悦,愤怒……都将成为她灵魂深处的印记,不可磨灭。不过,现在开始,余小桥也知道,自己与这飞机一样,即将开始起飞。 余小桥他们飞出的当天,各地的棋手就该散去。辰旭这家伙由于谭奕的离开,兴奋得手舞足蹈,大笑三声:“哈哈哈,属于我的时代来了!”肖子宇见壮连连摇头:这家伙转个身就将谭老师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杨海的离开让肖子宇对中国棋院一下子感到陌生起来,加上余小桥又不在,所以习惯依附他的人肖子宇在辰旭的一句:[跟我回重庆老家]就跟辰旭和他的2个师兄:张然和姜云一一起踏上了回渝的火车。 也许辰旭隐隐约约是看出了肖子宇的一点问题,才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在北京。但辰旭这家伙不会安慰人,刚回到重庆棋院的辰旭就跑到赵雷那里搞到几张免费饭票,拉着肖子宇喝得东倒西歪。 反正张然和姜云一又管不住他,而唯一管得住这个小狂人的谭奕又不在。 肖子宇第一次疯酒,感觉有点害怕和陌生。他心里有太多压抑的事需要爆发。 [管他的,不过一瓶水!]肖子宇几乎是冲动的,抓起一瓶62度的老白干就往嘴里倒,看得已有些醉意的辰旭直鼓掌。 肖子宇是标准的一杯倒,但辰旭并不知道。 肖子宇醒来后,只见屋子里一片狼籍。迷茫地望着四周,肖子宇感觉醉酒其实满好,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突然他的脑子变得清晰无比,或者说,脑子里的一句话变得清晰无比——趁醉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冲着这句话,肖子宇走出了春满大酒楼。台前服务的小姐因为得知这个人是赵总的朋友,所以并未加阻拦,只是给总管打了个电话。 肖子宇言着路边,一步三摇。就好象上次一样,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反正就是走,往前走。 酒精的麻痹余威未退,肖子宇经过地下隧道的时候,脚一滑,就顺着下坡阶梯滑到了底。疼痛让这个少年清醒了一半,肖子宇感觉自己必须要站起来,不能在地上躺着。但也许酒精的作用太厉害,失去平衡的身体老站不稳,站起来,摔道再爬起来。那几步阶梯怎么老走不上去啊……就用爬的吧! 于是肖子宇这样,顺着来的(单行)路,连走带爬地往回移动着。 这一年这一天的余小桥在天上飞,而肖子宇就这样地在地上爬着。(注) 124、妖刀(上) 何巧是在4年前突然冒出来的。说是突然冒出来也有点不合适,应该是他从四年前开始慢慢活跃起来。 四年前,何巧加入国少,参加北斗杯,甚至在当年的三星预选上,松力跟其对局时在布局吃了一个大亏,差点被何巧拿下。后来因为中后盘的差距始终存在,布局留下的劣势被松力给追了回来。 就算如此,大家也开始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之后的北斗杯,做为副将的何巧完胜归国,后来三国交换生活动又得到保送的待遇。可以说何巧若之前一直都很低调的话,那么四年前的那次u15比赛决赛失利就好像一种契机,让这个一直低调的少年从此开始高调成长起来。 其实只有少数人知道,何巧的棋一直都不弱,他之所以突然活跃,是因为他突然对围棋的态度改变了。 并且何巧曾经说过,他崇拜余小桥。 如果说余小桥在棋院只有少数几个人是真正关心她的人的话,那么何巧便是那少数几人中其中一个。 其实一般的人也不愿意跟余小桥接触。因为余小桥这个家伙从来不去主动关心别人,别人又怎么可能去恬着脸去主动关心你?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互动且平等的,你不去接近他人,一般别人也不会来主动接近你。更别提想要让别人莫名地关心你,理解你,维护你,去时时刻刻揣测你的想法……这种诡异的人际关系网除了小说和电视剧中的主角外,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然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系相互理解的第一步有时候很简单,也许在网络上一个陌生的短信就是两个人互动的开始。不过之后能否成为朋友就要看双方的如何互动了,基本上跟余小桥互动过的人,一般都会敬而远之。因为余小桥这个人太冷了,太默然了。 余小桥冷漠是因为她基本上是空不出一点位置去关心其他的事,整个人都载进围棋里的棋疯子,作为一位棋手,她对围棋的态度的确可以让人尊敬和佩服;但做作为一个人,余小桥的为人可谓是失败透顶。 她不会主动在节日的时候打电话说节日快乐,不会在朋友生日的时候送上礼物和祝福,不会跟别人一起出去游玩,她甚至地拒绝跟别人交流。 何巧却一直单方面地在进行着作为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举动。 何巧会在节日的时候给余小桥发短信,虽然余小桥一条都没有回复过;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寄礼物……关心她的比赛和身体。 有人问过何巧,干嘛对那个棋疯子那么好。 何巧只是笑着说:我很崇拜她。 于是何巧的朋友们都以为何巧是不是疯了,去崇拜一个除了围棋一无所有的余小桥,并且何巧自己同样是一位一流的职业棋手。 何巧说了,余小桥这种人,她其存在的本身就可以影响到一部分人,吸引到一部分人。她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就已经影响了一部分人了。也许被她影响的人只能是一个小众群体内的一小部分,但是,很不幸我就是那其中一个。 当然何巧这话只是说给几个朋友听的,大家伙听听就罢了,并没有发挥八卦精神去到处宣传,所以并未传开。其实就算传开了,余小桥也不会受任何影响,当然也许会被辰旭他们给以此为借口给调笑几天。 这次预选最后对会对上余小桥,这是何巧拿到赛程就知道的结果。虽然左彬也许很厉害,但何巧却一直相信在对上自己之前,余小桥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 就好像他相信这盘棋自己能赢余小桥一样。 “请多指教。” 余小桥这几年跟何巧的碰都多在国内的预选,何巧有太多的国比赛无法参加基本上就是碰到余小桥被斩下马来。这让大家都说余小桥简直就是何巧通往国际大门的一只拦路虎……这种比喻就好像李石是余小桥的克星一说差不多——没人认为余小桥在输给李石十几次后终于赢了一次,她的实力就在李石之上了。 但余小桥很清楚地知道,何巧很厉害。尤其是最近这一两年来,每次与何巧交手她都能够感到对方又迫近了好几步。 余小桥很是期待这场比赛,她相信一定会下出一盘好棋。 “请多指教。” 何巧的棋给人的感觉就是‘新’。他的新主要还是体现在定式的创新,下前人之不能下之着,走前人未敢走之路。并且定式的创新必须随着全盘的局势而动,才能达到效果。所以何巧善于布局,跟余小桥一样,何巧也是一位善阵者。 何巧持黑布下错小目的布局。 余小桥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夹起棋子走在自己右下角的小目上,行成三三小目的布局。 而正在比赛刚开始,各位棋手都聚精会神应战的同时,比赛大厅却出现一个失踪了好几天的人。 左彬是心灰意冷地回来的,他并没有找到小卡。其实从他决定去找小卡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多半不会有任何收获。但若不去,他更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他知道自己翘了很多活动和比赛,其中还包括亚洲杯的预选。他的老师李严一定十分失望,所以左彬这次回来便先到院长办公室去道歉,去接受他应该有的惩罚。 李严做为院长,他并没有给自己这个一直很疼爱的弟子放水。以李严的思想,就是给谁放水都不会给你小子放水!李严跟谭弈相处久了,教训弟子这方面都快受影响了,于是院长大人大手一挥,左彬抱着厚厚的一堆高难度死活就开始往回走。 左彬觉得自己正适合这样的处罚,一天到晚沉浸在习题里,大脑才不会有那么多的胡思乱想。 “你小子等下!”李严知道左彬的根本问题根本没有得到解决,但这家伙又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道歉,李严看着左彬现在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气从心中来:“给我滚到预选赛场,看看比赛!看看那些职业棋手的态度,看看别人下棋时候的眼睛!” 左彬这才微微抬起头,然后又低了下去:“是……老师。” 赛场除了正在比赛的棋手,还有一些前几盘被淘汰的棋手观战。正在观战的一些棋手见左彬走进来都很吃惊,心想这家伙比赛的时候不来,比赛过来了就出现了,在搞什么鬼? 左彬并没有理会别人的目光,他低着头边走边看,走到余小桥身边停了下来:看这棋盘上,错小目对三三小目,挺少见的,似乎是一盘会发展得十分缓慢的对弈。 小目比起星位,更加容易防守,更容易得到角上的实地,在以前很多高手都非常喜欢用这个布局,并且不断专研它。因为小目布局也是变化最复杂的布局之一,其中有名的大雪崩、妖刀和大斜定式,都由小目衍生而来。如曾经的日本的本因坊秀策就是擅长小目布局高手的代表之一。 但后来有人也嫌这个布局进度太缓慢,行棋太过保守,尤其是有了让子之后,用小目的棋手就明显少了起来。后来中国这边将错小目衍变成了中国流,中国流有了小目防守的优势,又弥补了它的缺点。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中国流带头开始流行了星小目的下法,直到现在,星小目依旧是潮流之一。 不过,小目变化复杂,尤其是错小目。也十分容易衍生‘新’手,所以何巧喜欢这个布局,倒也情有可原。加上目前何巧先行,黑棋先行走小目是最有利的,因为可以先手守住无忧角。 余小桥走出星小目也是为了防止万一,虽然错小目的确有利防守,但它的变化太多,必要的引征还是必须准备。因为余小桥肯定不会让对方高高兴兴地两个角都围成无忧……让对方两个角都顺利围成无忧的对局,绝对不会出于职业棋手之手,稍微有点水平的人都会去选择挂角。所以一般走错小目的局面大多是黑棋会先围一个无忧角,然后另一边被对手挂角后再走变化。 何巧果然在自己右上方小飞守角,余小桥低挂。 “不错的棋。”左彬低声轻赞。 的确是不错的棋。余小桥的挂让何巧无法高处反挂攻击,因为如果那样走的话余小桥接下来大飞便会形成妖刀布局。而黑棋现在跟余小桥走妖刀布局是肯定吃亏的。 虽然若接着走下去,余小桥的白棋会出现两个断点,如果只看局部,余小桥最多也只能虎一下,虽然这是一招手筋,可以同补两处断点,但这种下法太过消极。但现在因为白棋布局走在小目的棋子引征,那么大可直接立下! 因为左角上那刻早就布好的白子,让黑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棋的两处断点不能去碰! 若黑棋去断,那么白棋就可大胆的往下打吃,根本不用担心所造成的断点。黑长白棋再打,黑棋软封白棋照打不误!之后黑白双方你爬我接,堵住缺口。 黑若就着刚才白棋打出的断点要往外断出,那很好,白子左边挂着的棋子正在等着你呢!所以白棋这里完全不用甩黑方,直接跳出。 到这里黑棋却还要必须再补一手,但这招补棋却只有棋子自身的价值,根本很不划算,这就好像是将一开始的先手拱手让人一般,形式高低立判。 但何巧居然毫不犹豫地高挂反攻! 何巧这手棋一出,左彬就皱眉了。 不止是观弈的左彬,正在对弈的余小桥也皱眉了,难道何巧没有看到?不可能,这不是什么新的布局,职业棋手更应该一眼看破这中间的变化从而避免。 突然余小桥想起何巧是一位非常善阵的棋手,难不成,何巧想到什么新招? 若真是那样,那么自己是否应该谨慎一些比较好? 但看着这盘棋的局面,余小桥却看不出任何问题。因为棋盘上落子只有7步而已,从这7步所衍生的变化却又太多太多。 突然很想看看对方的棋,若是让自己失望,那么自己也就赢了开局……若是…… 余小桥稍做思考,便下定结论,夹起白字毫不犹豫落在棋盘上:大飞! 很好,我给你‘妖刀’,你也得让我看看,你的‘新’手! 125、随行三星杯 [旅客朋友请注意了,现在离着陆时间还有20分钟,卫生间将在1分钟后关闭,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谢谢您的合作,祝您旅途愉快。] 飞机上几个人昏昏欲睡,这几个人中,除了余小桥和仙晓寒,几乎每年有一半时间都是全世界到处飞,比如王星,刚从韩国飞回来没几天,又飞去日本。所以这几位大棋士早就对飞机着种交通工具失去了新鲜感,一上飞机就开始了闭目养神;而仙晓寒因为家族原因,从小坐飞机好比一般的人做汽车,早就对这种交通工具失去了兴趣。这里面唯一还有点兴致的,就是余小桥了。可惜在余小桥盯着那块模糊不清的镜片看世界的5分钟后,也彻底对外面那雾蒙蒙一层不变的景色没了耐心。反而眼酸,于是头很干脆地往后一仰,续王星他们,也闭上眼睛找周公下棋去了。 只有仙晓寒,虽然双目空洞地盯着双手,想起那天他母亲打来的那个电话…… ——晓寒啊,你也太顽皮了,去北京玩玩围棋也不是不行,但别忘了下个月你的2个哥哥推举你来美国兰桥进修的正事啊!你先准备一下,这次去日本好好下完最后一场比赛吧,虽然只是游戏,但可别忘了,你毕竟是仙家的孩子…… 但你别忘了,你毕竟是仙家的孩子……仙家的孩子…… ——是的,母亲,劳您费心了。 [啊,啊……我叫仙晓寒,我的命不是我的,是我家的,仙家的。] 转头看着睡得一脸无辜的余小桥:“我啊,我是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同时也是生长在一个名气、社会地位高高在上的环境里。我一出生就有了每人一辈子争破头都得不来的所有东西,我叫仙晓寒,仙家的少爷,一个从小在各个领域被称为天才的人。” “你呢?只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被社会丢进了孤儿院,吃着大锅饭等待平庸的成长。你这样的一个人丢到大街上去,估计都没人能认出来,你淡漠,骄傲,处世为人的能力并不好,你不懂得笑,也不懂得婉转,你甚至得到最不雅观的别号。” “但为什么?我会嫉妒你?我是不是有病啊?” “我啊,从小习琴练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得到过的奖状可以堆得比你还高!” “而你,只知道下棋,你只会下棋,下棋、不停地下棋,你也只喜欢下棋……没错,我好羡慕你,好嫉妒你。你明明没有做任何的努力去刻意做好每一件事,你只是下棋、下棋、不停的下棋,你只是不停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得到这么多的认同,引起那多人的注意,交到那么好的朋友……” 仙晓寒没有朋友,没有真心交换的朋友。因为他从不曾给过别人真心真意的友谊。他不知道,朋友,是用心换来的。 肖子宇有一次在无意中引起了仙晓寒的注意,也许连肖子宇自己也不知道,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对朋友的关心,会引起仙晓寒的注意——对于刚输了棋的自己,更在乎别人吗? 那种感觉很微妙,即使他仙晓寒身边曾经围绕着那么多对他百依百顺的人,他也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什么。 仙晓寒突然发现自己不敢去想一个月后,自己回到中国就要离开这个充满奇怪味道和聚集了奇怪的人的圈子,他怕自己会哭出来。 哭?哭又是什么感觉?仙晓寒记忆里,哭这个动作是带着有一点血腥味的残忍。是啊,因为小时侯,每当他大哭不止的时候,周围的人就会变得……很害怕。尤其是在有一次,因为跟小伙伴嬉戏而跌倒后大哭的仙晓寒,第二天就看见那个孩子捂着红肿的脸,慌乱地拒绝了仙晓寒笑着伸出的手。 为什么我不能哭呢?大家都能哭,我不能哭。所以,我就笑吧。 果然笑是很好的表情呢!我喜欢笑,我一笑,大家都会聚集在我身边。 仙晓寒就算在睡觉,脸上的笑容依然依稀可见……这是个多可爱的孩子啊!大家说。于是仙晓寒就笑得越来越灿烂,直到把自己都欺骗为止。 我是仙家的孩子,没有哭的权利,但我可以笑啊!看,我笑了,大家都会开心,多好啊! 阳光般的笑容被仙晓寒的嘴角钩得越发地吸引人,就这样,一路无语,直达日本。 日本的天气比北京的更冷,几个人一下飞机,就把外套找出来披在身上。余小桥下飞机后有点耳疼,知道这是由于空气压力的影响,多做几次就习惯了,也就没怎么在意。 当当他们转车到四国岛时,天空已经完全转黑,几个人把手机上的北京时间改为东京时间后,看着屏幕上23点的标志,饿得头晕的谭奕提出,管他的,先去吃一顿! 谭奕奕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一家看起来还满有中国风格的餐馆。这家餐馆的主人也许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一大堆人来,手忙脚乱了一阵后,才勉强上好了菜。 不过要余小桥说,这里的老板完全就是叶公好龙型的,虽说店里挂着几幅对联和墨画,但配上日本装饰为主打的环境,一切显得不轮不类起来。而这里的‘中国菜’余小桥更是无语得彻底了。 几人任性地行为当然给一些人带来了不便,好比日本方面给李严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派去的引路没接到人。 第3次放下电话,李严暗自嘀咕:这里面一个狂人一个疯子,加一个晚熟的新人王和一个只知道电脑的计算机,再来一个好奇心可以杀死猫的赵石和2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小王啊,作为队长的你,真的是辛苦了! 总知,一行人还算安全到达了目的地。作为小组队长,王星在听完比赛行程安排后不得不感叹:这次日本为了将三星赛场拉到自己地盘来,在人员安排上,真是下了狠工夫啊! 仅是两天后的初赛,就如此的大费周章。王星有点感叹,现在的棋手,真的就那么注重物质方面的条件吗````````虽说注重物质也并无不好,但,这几乎下一盘棋就换一个旅游景点的做法……简直是奢侈啊! 126、妖刀(下) 余小桥这盘棋边上除了左彬,还有另一位观战者,那就是前一天输给了何巧的棋手——陈怡! 棋院的年轻女棋手成绩比较出色的只有三人,那便是陈怡、余小桥还有赵小佳。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女子比赛,任何比赛男女平等对待。这导致了棋院能够坚持下来的女棋手少得可怜。能够一直留守在北京的,也就这三位了。 陈怡是王星的弟子。当然跟余小桥不一样,余小桥是王星的入门弟子,是嫡传,是王星主动收的。而陈怡是王星去道场的时候毛遂自荐的。王星平时只要有空就时不时去道场指导指导,他的外围弟子还是有很多的。但其中是女孩子的就只有陈怡一个,当时陈怡表现得很勇敢,跑到王星面前就开始毛遂自荐,完全没有一点女孩子的腼腆。当时王星觉得这个女孩子资质不错,挺认真,也很有热情,于是便收了下来。 事实陈怡也的确没让王星失望,她的实力虽然达不到顶好,但发挥却很稳定,成绩也一直在中上游维持着。 在中国,年轻的职业棋手能够一直留在北京,就是荣誉和实力的一种象征了。 但这样的陈怡,却输给了何巧。 见余小桥大飞,然后双方很快走成妖刀定式,陈怡的表情却很不轻松。 何巧的表情很淡定,看着白棋立下,然后夹子从容脱先。 余小桥微微一怔:这个时候脱先? 其实看着熟悉的定式,到自己立下,余小桥感到有点失望。比起胜负,她更想要与对方完成一个新布局。但余小桥期待的却没有出现。 但这个时候,何巧却跑到左下方星位争对自己布局的三三落子。 肯定要挡住!白棋挡住后,黑棋跳出。 虽然很想不管这边的棋,但若是不管,就等于送边给对方,这个亏太大了,余小桥吃不起,也不会去吃。她夹住了星位的黑子,既攻击,又切断黑棋跟右边的联络。 这本应该是一招好棋,但余小桥却总觉得心里空空的。这种感觉就好像一脚踩进了对方的陷阱一般。 余小桥本身也是一位棋盘上游戏的狩猎者,对于棋盘内的陷阱要比一般人敏锐许多。她见黑棋居然又跑到右边断出,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好像之前余小桥所预想,黑棋断的话,自己可以往下打出……然后利用引征跳出,逼得对方后手补棋。 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问题就一定在这左边围绕三三那颗棋子交换的两手棋。 余小桥闭上眼,头脑里想象着右边的对弈,但任余小桥如何思考,都会变成之前她所想的摸样。 黑棋没有任何便宜可占。 余小桥在这一手上花了大量的时间,虽然她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的确有点着急了。 围棋变化太多,不可能每一步甚至每一步往后所衍生的每一种变化带来的变化都算得一清二楚,那样的话两位职业棋手对弈很有可能一盘棋一个月都下不完。 所以才有了计时器这种东西。 棋手间的对弈也并非是步步算透完全算得清的。大多时候只能模糊地算一算,至于能够算到什么程度,就要看棋手的水平。所以才有‘没有完美的围棋’这样的话。 余小桥也知道,这是在比赛中,不是自己平时,可以对着一步棋想一个下午甚至一整天。 她感觉黑棋一点有后招,这布局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但时间却不允许她做再多的打算了。 余小桥睁开眼睛,当机立断:打吃! 棋局的发展完全朝着余小桥最开始想的方向进展着。到余小桥后面的跳出,重算高一段落。 接下来正常的话,何巧必须补棋。 何巧直了直身子,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他脸上无疑是兴奋的,他的心情就好像一直紧张地看着一头狮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陷阱,然后最后收网时候的兴奋! 他终于走出了这个新手!感谢你!余小桥! 一直以来,别人对他的新布局十分忌惮,若他走出什么反常的棋,对方也会避开来。尤其是错小目这种布局,一般的人遇到何巧便就走二连星,保证稳妥。 在正式比赛中,大多数人都偏向于胜负,为了稳妥而少于尝试一些新的变化。因为比较新的东西与跟前人实验研究了许多年的相比,后者更为成熟,也比较顺手,更不会花太多时间。 所以虽然何巧一直都在主动寻求变化,可遇到的对手往往都会避开。 一开始何巧就知道余小桥不是会躲开的人。 余小桥的行棋习惯,何巧知道的,持黑爱走中国流,持白喜好二连星。余小桥也应该知道自己的特长的,但她却没有避开。 何巧知道,余小桥比起胜负,更想要进步,更想要尝试不同的棋。 何巧也知道,余小桥面对自己的高挂,有过犹豫和考虑。她不是没有看到,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没有看到,那么简单的一招棋,她可以不花时间思考地接下。 因为自己做得太明显了,犯错也太低级了,才会引起余小桥的怀疑。 在余小桥思考的那几分钟,何巧一直很紧张,不是紧张被余小桥发现不自然的地方,而是怕对方不肯接招。 但余小桥却接招了,何巧顿时感到无比的开心! 余小桥,你曾经说过,你想要下出一盘好棋。现在,我就给你一盘好棋! 这不是余小桥拱手将胜利送人,而是她很想看看对方的绝招! 余小桥对于围棋的追求,并不只是胜负而已。余小桥若走出二连星,避开高挂,也许她会赢这盘棋,但她永远也看不到何巧的后招,那样的棋,虽然胜利,却远不能算是一盘好棋。 所以何巧的感谢二字,绝无虚伪之意。 稳稳地夹起一颗黑棋,啪地一声轻响,棋子落在了左边五之五位,虎! 当这颗棋子出现在五五线那一刻,余小桥就知道,自己一开始就算错放向了。 对局的余小桥如此,观棋的两人也是如此。 左彬将手中的死活习题册子卷成一团,低着下巴,神色十分惊讶。而陈怡则是已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然后立刻用手捂住嘴巴。 面对这一着,白棋必须打吃!若白棋另走好点,那么黑棋就提子后立即靠上白棋之前投出的征子,再一路压过。这样一来,余小桥一开始准备引征的好棋,将被何巧给利用,反而成了牵制自己的武器! 不仅如此,黑棋提出的花正对黑棋上方一路压过的黑墙,这中间随便分投一颗子,就将形成一片黑色的营地! 所以余小桥,必须打吃! 余小桥打吃后,黑棋再打,逼白棋提子,而后黑往下延,将白棋完完全全挡在了里面。 几手交换后,黑棋立即可回到右边补棋。 若没有左边这几手棋所形成的外势,黑棋这招补必是没有成算的。而以往之所以不能在对方有引征子的前提下下出妖刀也正是因为必须要补上这没有成算的一步,让棋手们感到无法满意。 但现在,何巧利用全盘局势下出新着,反利用余小桥之前的好棋将本是没有成算的差棋变成了围空圈地的好手。 其实严格地说,这可不是好棋可以形容的了,因为为了这一步棋,何巧应该是从布局余小桥下出三三的第一部便开始计算了。 如此深远的思考,并且环环相扣。就算对方在中途发现了什么,也只能跟着走,因为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这样的手段和布阵,的确让人感到心惊。 “不错的思想,好计谋,是个善阵者。喂,你们中国孙子兵法一句话是擅阵者什么来着?” “是善阵者不战。” “不战?这盘棋还是有得‘战’。不过持黑棋的家伙中盘战斗会轻松很多,他的布局漂亮,没想到来这里看看会看到如此有趣的东西。” “我们还是安静点吧。” 左彬正算着后面的棋路,突然身后传来两个不同的声音,其中一个普通话说得挺标准的,另一个却听着非常的耳熟……抬头见站在自己对面的陈怡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吃惊中带着恭敬,左彬突然想到一个人…… 左彬心想不会的,人家怎么会来看这种预选……这样想着的左彬转过头一看,顿时人都窘掉了:晕,不是吧?! 127、围棋花店 能住进密度如此稀疏的绿色酒店,就连余小桥,也感觉到了奢侈的味道。不过,这些对余小桥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的地方。就跟住在北京的宿舍一样,余小桥的生活习惯并没有因为环境的差异而受到影响。 余小桥知道这次自己来日本,说白了就是一个配衬的角色。能住进这里,恐怕是也沾了别人的光。离第一阶段的比赛,有一天的调整时间。这天上午,王星他们就在二楼举行了抽签。这与余小桥无关,所以从来没有赖床习惯的余小桥一大早就带上钥匙出了门。 这是一个小店,破旧的装饰和矮小的门面,小店的名字就叫小店,店里散乱的花花草草和一大堆堆在墙角毫无章法的包装纸,大概可以看出这是家小花店。按常理来说,这样的一家花殿根本就不可能吸引任何一个人在门前多呆上一秒。但却异常的,不大的门面内热闹非凡,小小的门面被挤得满满的。 余小桥被吸引住了。当然,吸引余小桥的并不是花店内那几捧鲜花,而是聚集在这里的人,全是酒翁之意不在酒——被围在中间的,毅然就是2位对弈之人。 不一会,人群发出一声低呼,余小桥走了过去。 “¥·#%……” “%#%¥……%#·……” 余小桥有点苦恼,自己的日语并不好,如何能听得懂这些人七嘴八舌语速如此之快的争论?就着缝隙瞧过去,虽然只是一瞟的工夫,但余小桥却将对局局势看得清清楚楚。 黑棋输了半目。 但让余小桥意外的,持白的男子却低头认输了!余小桥暗奇:难道自己没看清楚?这次余小桥靠了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的确是黑棋输了啊! “啊……那个,你不该认输,你赢了。”余小桥不想看见持白的这位围棋爱好者无辜地输掉一盘自己已经赢了的棋局,于是用自己那半生不熟的日语,一个字一个字地提醒了他。 不过很奇怪,为什么这里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而持黑的人更是大声地用日语说了几句话。可惜他说得太快了,余小桥一句也听不懂。 其中一个带着眼镜,头发花白、50左右的围观者,似乎从余小桥刚才笨拙的日语中看出了什么,将自己的语速放慢,对余小桥道:“孩子,你不是日本人吧?游客吗?也许是因为让子原因吧……日本的让子是5目半……” 余小桥恍然大悟,是啊,这里的日本,让子还是停留在5目半啊,自己用中国和韩国的让子规则去看,黑子当让6目半来算,那当然是黑棋输掉半目,但如果是5目半,那就是白棋赢了半目。 了解后的余小桥不竟对本次三星杯的让子规则产生了一丝好奇。 持白的人大约三十岁左右,在室外温度只有十几度的天气下居然只穿了件短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硬汗,只见他愁眉苦脸地掏出一张日币递给对方。 “德正,我明天一定赢你!”那汉子甩下一句话。 被称为德正的男子似乎是这家花店的老板,他笑咪咪地接过钱,丝毫不在意对方放出的话,只是笑呵呵地收起钱:“哈哈,岛田,真不好意思,今天的饭钱又让你掏腰包拉!哈哈” 说是不好意思,可谁都看得出来这家伙正洋洋得意。 其实这叫德正的男人,棋力不知道比对方高出多少,但他却故意下得与对方不分上下,似乎想在那叫岛田的汉子挣长期饭票。他那点技术瞒其他人还可以,但如何能骗得过水平如此之高的余小桥? 不过,从业余棋手转渡过来的余小桥,对这种事简直司空见惯,就算再过分的事,余小桥也经历过。余小桥在以前,也因为生活,不得已地下了好一段日子的彩棋为生。所以,余小桥才想成为棋士,因为她坚信职业棋士的圈子,一定比业余圈子干净许多,那种干净纯粹的学棋环境,就是余小桥想要的。 余小桥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出声揭发。业余围棋的世界,本来就十分倾向弱肉强食和不择手段。只要不违背围棋的基本法则,这一些的盘外手段,那几乎可以说是默认的。 余小桥并不知道,其实,何止业余界,就算在职业圈,盘外招也是比比皆是,只不过,没有比较含蓄罢了。 “请问,我可以跟你下一盘吗?”一个弱弱的声音,夹带着生涩的日语,打断了余小桥的思路,将她拉进现实中来。只见一个看起来大约跟余小桥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背着一个小书包,胆胆怯怯地站在离人群一米开外的地方,满脸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德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啊?跟我比?小子,你没有搞错吧?” “小朋友,德正是不下免费指导棋的哟!”一个青年站在德正背后,笑着劝道:“你还是找其他叔叔伯伯下吧!” 德正坐在那里,连连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叫小朋友试一试,现在的小孩,一个个说不准的厉害,小朋友别怕,我帮你付赌金。”刚输了棋的岛田正一肚子火,见有人要‘挑战’德正,他立刻表了态,不管机会多少,他都希望看见德正那家伙垂头丧气的样子。 没办法,这附近的业余棋手,没一个是德正的对手,据说德正还参加过围棋职业考试。 “我说岛田,你不至于吧……”周围见岛田这家伙居然病急乱投医,‘打主意’打到小孩子身上来了,都开始笑着洗刷他。 德正摆摆手,大家都安静下来。 其实德正这人虽然肚子里花花肠子很多,但也是基于他棋力高出一等的前提下,如果他遇到比他厉害的对手而输了棋,也从来都是愿赌服输,不跟别人打马虎眼。所以他虽然为人十分自大骄傲,很容易得罪人,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德正的棋品虽然不怎么样,但处事方面还是说一不二的。要不,这些人也不会天天往他这里跑。 再说了,这世道上在业余界长混的业余棋手,有几个没几根花花肠子?岛田这叫愿者上钩,要怪只怪他技不如人咯。 正因为这里有一个棋力高超的德正在,这个小小的花店才如此有活力,变成名副其实的‘围棋花店’。 见大家都安静下来,德正满意地点点头:“小朋友,做这里来吧,别担心,又个傻大个帮你殿后,你就放心地下!”说着转过头对大家伙说:“今天晚上我请客!”说着还对岛田挤了挤眼。言外之意,好象已经看见岛田又一张钞票飞进了自己的钱包。 周围一片欢呼,大是赞成。 在这里的人都以为德正赢定了的情况下,余小桥却看见了,本来十分腼腆小男孩坐在棋盘前的那一刻,眼底下流露出惊人的自信。 这里所有的人之中,只有余小桥,感觉,这孩子不会输。 128、战败 来人是进藤光和王星。 “王星老师……还有,进藤前辈!?您们怎么会在这里……日本那边预选不是没有完……”王星来这里还好说,毕竟余小桥是他的弟子。但左彬却没想到进藤光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反射性地叫出了声,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大吵大嚷的地方,于是急忙闭上了嘴,由于太过慌忙,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 左彬早就知道进藤光会说中文,那还是跟塔矢亮学的。但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日本本因坊中文说得这么流利。 因为进藤光在日本是不会没事说中文的,所以在日本混了四年的左彬刚才并没有听出来者是谁。 “每个国家的名额由自己国家定,至于用指定还是选拔,是没有明确的规定的。”进藤光似乎心情很好,他很耐心地回答道:“日本改制后,就发现以前那种方式不仅浪费资金和时间,还十分有局限性。因为就算再怎么将成绩好的棋手分开,依旧会出现两个精英撞车的局面。那样一来预选中就有了很多水分,很多真正成绩很好的棋手未必能够参加本事。” “ 所以,在中国2年前实行免赛制后,日本以这次亚洲杯为开始,也开始实施了。”进藤光似乎很关心左彬,他接着问道:“这么悠闲地看别人的对弈,自己已经通过了吧!” 进藤光虽然是在问左彬有没有通过预选,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在他看来,左彬只要正常发挥,通过预选基本都没有问题。毕竟左彬在日本呆了四年,进藤光对他的实力可谓了解得一清二楚——只要没对上中国超一流的棋手,左彬都没有问题。 而中国那几位超一流的棋手,基本上都是已经指定免除预选赛了,所以以左彬的实力,能够通过预选进入本赛在进藤光眼中看来是十拿九稳。 “我……”左彬拽紧了他手中的那一卷习题,在他日本的几年,进藤光是一直对他很好的前辈之一,对于进藤光的这个问题,左彬觉得很难开口。 王星看了左彬一眼:前几次翘掉比赛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棋手吧,李严院长的弟子,左彬。 但王星没有想到像进藤光这样的顶尖棋手会对左彬如此看重。见左彬难为的样子,王星顿时有些明了,他决定帮左彬开这个口:“左彬失去本事资格了,他前天的预选赛不战败。” “什么?”进藤光的声音立刻高了三分。 进藤光这一嗓子,周围的一些观战的棋手纷纷转过头看向这边。 王星立刻拉了一下这个年轻的日本本因坊,所表之意很明显:安静一些,现在还在比赛,天塌了也不许在赛场胡闹! 别看王星平时很温和,但真要严厉起来还是很有威压的。对于进藤光来说,王星不仅同是围棋界超一流棋手,更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前辈。 所以王星的意愿,进藤光还是不敢太过违背。他很快地冷静下来,毕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都是25岁马上要结婚的人了。 冷静下来后的进藤光盯着左彬,他想不通为什么左彬会突然弃权亚洲杯。 棋手除非是有天大的事,否则谁会去放弃这么重要的比赛?而从左彬现在还能优哉游哉地站在这里观他人对弈的样子来看,也不像得了重病或者发生了什么变故的样子…… 难道是?! 左彬被进藤光盯着浑身上下不自在,任谁被别人一直盯着,都不会自在,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一直很尊重的前辈。 良久,进藤光叹口气道:“左彬,你出来,我有话问你。”他是知道小卡存在的人,所以他顿时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太急于下结论,他现在必须将左彬叫出去问一问。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也许左彬反常地翘掉比赛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进藤光觉得,要真是那样,还就只有自己能够开导下这个遭遇跟自己相仿的后辈了。 “哦”左彬木然地点头答应,跟在进藤光身后。 进藤光转过头:“抱歉了王星前辈,本来是我拉着你硬要来看看,却要先走一步了。” 王星只是笑着点点头。他很少见进藤这个平时大咧咧的家伙如此严肃,知道进藤光和左彬之间一定有什么事。虽然王星也对此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够让左彬翘掉如此重要的比赛,而且似乎还跟日本的这位年轻的本因坊挂着勾。 但王星还是将自己的好奇心稍微地压了下去。 王星不是一个喜欢去刨根究底的人,不然关于余小桥在遇到他之前,跟谁学习围棋的这件事,王星要问,他早就问了。但王星直觉小桥一直在回避这些问题,所以他也就一直没问。反正问不问都是这样一回事,问出来后除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外,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好处。 这件事也一样,所以王星虽然好奇是好奇,但他还算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目前在王星心中,余小桥的比赛才是他更关心的。 不仅因为余小桥是他的弟子,而且这盘棋……小桥十分不利! 不仅是白棋的形势不利,而且余小桥的保留时间也…… 余小桥背脊快要冒冷汗了,之前的布局她花了太多的时间,导致了她接下来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但何巧这新的变化也给了余小桥太多的压力。面对新的局面,更加不容易判断清楚得失,尤其是在余小桥保留时间不够的前提下。 何巧本是胸有成竹,因为对方的保留时间基本已经用光,马上就要进入读秒阶段。棋手在比赛中进入读秒阶段是很容易出错的,尤其还是这种局面的前提下。 但让何巧惊讶的是余小桥的棋依旧冷静,虽然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也未犯一丝一毫的随手错误! 这简直就是奇迹! 跟一位下棋绝不会主动犯错的人对弈,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何巧甚至在想之前若余小桥避开自己的新招,那么现在是不是就轮到自己处于绝对不利地位了? 相反于余小桥,何巧的官子阶段却是大错没有小误不断,黑地常常以单目的数量被白子一点一点地吞掉,这让何巧再次冷汗不已——一位棋手在优势下如此冷静,沉得住气,不去踩对方的陷阱而是一点一点迫近,一眼看破哪怕一点点小小的破绽,一下子就能比较出哪怕只有细微差距的官子收益,也许比较容易做到。 但若处于劣势,并且看似似乎好像就差那么一点点会输掉的人,还能做到这一点,不冲动,而是一点点地拉近距离……这可就十分地困难了。 何巧感觉这盘棋,自己已经输掉一半了……不过开心的是,他跟余小桥完成了这个新的布局,所以何巧顿时觉得输赢其实并不重要了。 已经看到通往终局的路了,但何巧一直紧张的心情却平静了下来。 毕竟已经下了这么好的一盘棋,自己还有小桥,一定也就满足了吧。 这样就够了。 余小桥这盘棋已经有很多人围观了,除了赵小佳,辰旭他们,还有更多的人是因为王星站在余小桥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 王星这几天已经不是中国第一人,而是世界第一人了,他在的地方,一般都会引起不同程度的轰动,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益。就比如他就站在这里观弈,也能引来一群的人。 正在这时候顾朗却从侧门窜进来,跑到王星身边低声说道:“王星老师,李院长有事找你过去一下。” 若是平时,王星会说: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或者直接点点头转身就走。 但这次,王星既没有回话,也没有动作。 顾朗见王星老师没有反应,他以为王星没听到,他准备重复的时候,却被他老婆陈怡给打断了。 只见陈怡一脚踢过去,将他拉到一边低喝道:“不要打搅老师!” 见自己的老婆大人发话了,顾朗连忙点头,就好像小鸡啄米一般的频率——棋院上下现在谁都知道,顾朗是个妻管严,生平最怕他老婆。 王星并不是没有听到顾朗说话,只是在思考的时候,王星没有说话的习惯。 过了大约10分钟,王星从围观的人群中退出来,直走院长办公室了。 王星没走多久,余小桥和何巧的这盘对弈也到了终点。 余小桥看着满盘棋子,长叹一声:“差一点……我输了。”然后任由读秒的计时器超时。 何巧也看着这么一盘对弈,他显得很累。余小桥最后的反击给何巧一种呼吸都不顺畅的感觉,十分的压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是一盘好棋……谢谢你!” “恩。”余小桥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她输了一场比赛,赢了一盘好棋。她觉得值了。 王星这边刚走进院长办公室,李严就问道:“小王啊,这里可谓姗姗来迟哈!小丫头的比赛怎么样了?” “小桥输了。”王星答得很干脆。 “这样啊……”李严若有所思。 王星没等李严继续说话,便又说道:“小桥缺乏对胜负的执着,她与其说是实力不济输给对方,还不如说是因为好奇心太大而输了对弈。” “小桥需要一个对手,一个让她能够认真起来的对手……可惜,可惜。”王星连叹两声可惜,也许别人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李严却是听懂了:“小王,就别想了,仙家的孩子是不可能做一辈子的职业棋手的。” “也是……,我都有点羡慕小桥了!”王星笑道。 王星是羡慕自己这个小徒弟的心态,他也想过要抛开胜负,但他的责任和压力太大,不允许自己那么做。如果今天是他和另一位世界顶尖棋手对弈,他就无法做到像余小桥这样……他一定会先考虑到最后的胜利而避开对方擅长的招数。 这样无疑地在无形中就剥落了王星某种享受比赛的权利。 想到这里,王星感叹道:“也许我觉得我该退休了。” 李严听罢似乎想说什么,但却王星打断了:“我们也要相信年轻人。” “罢了罢了,比赛一直都是围棋发展的一部分,而非全部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李严摆摆手:“我就不管你这档子事了。” “小王啊,前段时候我听说好像有一位资深记者采访你的时候提了个问题,把你给问住了?”李严突然话锋一转,语言中多了几分谐谑:“‘王星老师,我听说你没有女朋友,我将自己20岁的女儿介绍给你怎么样?’?” 王星正在端着杯子喝茶呢,这下子差点没被呛到:“咳咳咳……我说……” “不过小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要考虑一下成家啊?”李严根本不让王星插话,他笑得像一只狐狸:“我一位老朋友的女儿今年23岁,人挺漂亮的……” 王星实在是没想到李严突然就变身当起媒婆了,连摇头:“我说院长大人,别消遣我了好吗?你,你该不会把我叫过来就为这种事吧!?” 王星满头大汗,李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卦? 李严双眼一瞪:“什么叫‘这种事’?!这是终生大事!那杨海那一天到晚趴在电脑前不务正业不修边幅的死小子都成家了,你小子人品外貌成绩人缘样样比他好,我就不信你找不到!小王啊,有时候不能太挑剔……你看日本那位进藤光,人家比你小10岁呢,都要结婚了,你呢?所以啊……” 不得不承认李严罗嗦起来的确很恐怖,尤其是这方面…… 最后王星被这位中国棋院以‘稳重’和‘严厉’出名的李 严 院 长 给骚扰得没了办法,只得点头同意抽空去看看他介绍的那位‘温柔贤惠,美丽善良’的女孩子。 出了院长办公室的世界围棋第一人不停地腹诽:李严院长你改行去当媒人估计会更合适! 129、你问我答 余小桥的预感也许在别的方面是一团遭,但对于围棋,或者可以说只要跟围棋沾上边的事,她的那能力就是优秀得一塌糊涂。一个突然冒出来,只有10岁的小男孩,也只有余小桥会把这孩子与高手联想到一起去。 结果,不出余小瞧预料但出乎了在场人所有的意料。若不是小男孩手下留情,德正也许会输得满盘凄惨无比——虽然就是这样,也不过是败局已定。结果出来了,大家都吸了口气:哪来的这么厉害的小孩子? 德正估计估计是被惊住了,半响才把视线从棋盘上移开,抬头对小男孩道:“你……难道是职业棋手?” 结果男孩子摇了摇头,用不大流利的日语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叫柳昊,不是职业棋士……” 德正叹了口气:“这年头……唉……想当初我参加职业考试……也只是一线之差……”德正感叹着,但感叹归感叹,还是抽出张钞票递给了柳昊。 德正的这个动作吓得柳昊连连退后,双手直摇,说了句在场的人都没听懂的话。 余小桥听着耳熟,这不是粤语吗?难道这孩子是中国人?想着,余小桥用普通话试探性地问:“你……是中国人?” 听到熟悉的语言让柳昊眼睛一亮,他转头这才看见这里竟然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站在这里。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她会说普通话!终于有个可以聊天的伙伴了!想到这里小男孩高兴地走到余小桥面前,用普通话说:“我是台湾人……见到你太好了!” 年龄太小的孩子都不大擅长表达,小男孩这一句话弄得余小桥莫名其妙,还以为遇到什么熟人了。但余小桥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他。 见余小桥露出疑惑的神情,小男孩急忙补充:“是啊,我来这里后都好久没跟别人说过话了!” 听对方这么说,余小桥终于明白了柳昊的言外之意,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你们2个小鬼在嘀咕什么啊?还要不要啊?”德正包手中的票子摇了又摇。 “我不能要,我老师会不高兴的……而且,我老师说,不能赌棋的!”柳昊这次算对德正表达清楚了。 “呵呵,小朋友不要,我要!”岛田一把抽走德正手中的钞票,俨然就是自己输给德正那家伙的那张啊!亲亲票子逗了个圈,又回来了!岛田笑咪咪地看着德正一脸郁闷,然后把钱收进了钱夹。 余小桥倒不在意德正和岛田的互动,只是问柳昊:“你老师是谁啊?” 这孩子的确有冲段的能力了,看他的样子最多不过10岁,余小桥十分好奇到底是谁教导出来的这个罕见的小天才。 “我的老师,塔矢行洋!”小男孩提起他老师的名字,自信的神态就好象他刚做到棋盘前一般。 可惜余小桥根本不认识塔矢行洋这号世界级风云人物,只是对柳昊笑了笑,考虑着回去去问问别人塔矢行洋到底是哪位。 余小桥突然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跟柳昊道别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来想去,余小桥还是去了抽签现场。 说话,余小桥来的时候,抽签已经结束了,比赛流程表就被贴在了一面大大的墙上,十分醒目。可惜,余小桥除了中国的选手之外,认识的人名姗姗无几。突然一个名字把余小桥的眼球给吸引住了——塔矢行洋。 还在想到底是谁,原来,是这次三星本赛的选手……能入得了本赛的人,水平当然不想而知。余小桥有点明白为什么柳昊一提起他老师就一脸自豪了。有时候,自己不也是提起王星老师就很自豪的滔滔不绝吗? 余小桥不知道,踏矢行洋不仅是三星本赛的棋手,更是韩方用了本次比赛唯一的一张外卡请来本赛的唯一一位业余棋手。 此次三星本赛选手第一阶段抽签活动刚结束,余小桥正想对王星他们打声招呼,还没等余小桥走进,一大堆记者围了上来,几乎把在场每位棋手围为水泻不通。余小桥有点郁闷,这大概就是‘名人’的苦恼吧? 算了,自己还是站一边等吧。 这群人中,杨海的亲和力的确很占优势,要怪就怪那记者也许是新手,好扯不扯扯到电脑上去,结果杨海和记者高高兴兴地做在一旁开起了做谈会,看样子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了。肖子宇啊肖子宇,话说你摊上这么一位老师,到底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是万幸中的不幸呢? 仙晓寒似乎对这种场面司空见观,谎话是一出口就成书,外带着米你型的阳光牌微笑。受害的都是记者啊:你们收集的情报都是假的!假的! 赵石和松力倒跟记者聊得很开心,从天地大同聊到天上的星星有几颗……你们2位到是很会偏题。 王世振问半天都问不出第三句话,‘是’与‘不是’你问我答之模式打遍天下。 谭奕这家伙,没2句话就把记者给问跑了,记者后来总结:谭奕前辈的确是位十分有风格的棋士。 风乾,这家伙谁会去问他什么问题!? 至于中国队其他选手身上都收集不到比较有价值的消息,所以大多记者的目光就集中到了中国队队长王星的身上。 余小桥本来看着棋手与记者的互动,感觉还满好玩的,但接下来,余小桥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似乎所有的人身边的记者,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她的老师。 “小王那小子还是这么受欢迎啊!”谭奕走到余小桥身边,拍了拍她肩膀:“放心吧,小王那家伙脾气太好,所以每次比赛都会是最受记者欢迎的人。” “他那叫好脾气?明明就是假正经!找气受!笨蛋傻蛋!”风乾无聊地说:“我不等了,回房睡我的大头觉!” 风乾的表现让所有知情的人都笑了起来,谁都知道他明天的对手是他的老冤家——塔矢行洋。 余小桥看着谭奕有点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突然都笑了起来,还笑得那么怪! 也许看出余小桥的疑惑,松力憋住笑对余小桥道:“也没什么,就是风老前辈的[坏脾气]曾经帮他从塔矢行洋的手中赢得世界冠军……哧……” 见几位前辈忍都忍不住的笑意,余小桥还是不懂,这有什么搞笑的地方吗? 130、进藤光的坦白 余小桥会输给何巧,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在他们看来余小桥应该是何巧的拦路虎才对。不过很快就有另一种声音传来:余小桥能够在上次世青赛赢了她的克星李石,为什么人家何巧这次不可以? 不过相对李石输给余小桥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余小桥输棋后的表情充分体现了一个棋手‘输得起’的精神——当然这只是媒体对外的标题而已。事实上余小桥不是输得起输不起的关系,而是根本就没把输赢当做多么重要的一回事。 比起能否下出一盘有意思的好局,输赢对于余小桥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小桥……!”何巧一路小跑追上走在前头的余小桥:“还是想再跟你说一声谢谢,你……是不是……?” 余小桥侧身见何巧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猜到七八分:“我是故意没有避开的。” “谢,谢谢……” “不过,我没有手下留情。因为我想看看你的棋,所以我没有选择逃避。也许这样我会丢掉一次比赛的胜负,但却可以看见新布局的完成进度又前进了一步。有得,必有失,这也是围棋所蕴含的一个简单的道理。若我选择了胜负,那么我们又怎么能一起完成新布局?从围棋发展到现在,基本上所有的新布局皆是在磕磕碰碰中完成的,若之前的前辈们都抱着非赢不可的心态,那么在今天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多成熟的定式可以学习了。” 何巧沉默了。余小桥时候得对,不管是什么新定式或者布局,除了自己私下研究,还得必须摆在战场上去实践。 但从何巧实践一来,在正规比赛上愿意陪着他完善这个新布局的对手少得可怜,何巧也不能怨谁,毕竟棋手大都是胜负师,执着于胜负很正常。 但若不是正式的比赛,在对弈的时候又不能够达到理想的实践效果…… 何巧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来:“知道再说谢谢我就很矫情了,不过……小桥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代围棋宗师的,我绝对相信!” 见何巧跑开,余小桥对于何巧的夸奖倒是没什么感觉。她现在想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今天跟何巧的这盘对弈,不仅是出于对新东西诞生的兴趣,还有就是余小桥隐隐约约觉得布局的时候,何巧看似完美的变招,总是有那么一点违和的感觉。 余小桥对自己的棋感还是挺有信心的,她就是因为察觉有问题,才会在比赛的时候思考那么久,导致之后时间不够用。但很遗憾在比赛中去思考是很难放开的,毕竟要考虑到时间够不够的问题。 但现在比赛已经结束了,余小桥大可回宿舍关着门,慢慢去琢磨。 预选结束后这几天,可谓棋院上上下下人最多的时候了。平时在外参加联赛的棋手都聚了起来,落选的棋手有的还未回地方棋院,就暂时逗留在了北京,加上日韩两国的棋手到来,中国棋院难得地热闹起来。平时在棋院内,绝对看不到这么多棋手出出入入的。 其实对于某些棋手来说,估计也就大战前夕是最闲的时候。这一来因为快比赛了所以没了烦人的活动,二来大多数棋手一般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放松一下,而非一天到晚地摆谱,搞得自己精神紧张。 毕竟棋手也是人,没几个能够真正做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守着棋盘不离身的。 像王星这样的超一流棋手,他们最闲的时候大约就2个:一个是刚比赛完,可以稍作休整;二遍是比赛前几天,既没有媒体打搅又可以安心休息。 当然,这里的比赛是指大型的比赛。 但王星平时却是有空就将时间挤出来指导余小桥或者道场的弟子们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还真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而鞭策他的除了全国围棋界给予他的压力外,还有就是他自己对自己太过苛刻。 “难怪李院长开始做这么奇怪的动作了……也许自己是绷得太紧了吧。”王星对李严的那番‘好意’虽然颇有微词,但回过神想想自己也的确很久没有休息了……虽然不一定要去相什么亲,但出去走走逛逛,算是赛前减压吧。 而另一边,已经都快20岁的左彬就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被日本的本因坊带到棋院顶楼下阶梯转角处的小屋。这里放着一些旧的期盼和损坏的棋桌子,并且布满了灰尘,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进藤光脚下一顿,开门见山:“好了,现在我必须要问你一个问题,小卡现在还在不在?” 左彬一愣,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前辈,他不明白为什么进藤光一眼就看透了这么关键的地方,他支支吾吾:“……他,恩,那个……也许只是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的事?” “……我回国的第二天,抵达棋院的当天。” 进藤光看着左彬垂头丧气的样子:“你翘掉的比赛不止这一场吧?都到什么地方去找了?没找到吧?” 进藤光连问了三个问题,而且都问到了点子上,左彬实在很吃惊,他不理解为什么进藤光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断定是小卡失踪了。他只能点头道:“……去过第一次小卡出现过的地方……不过……” 进藤光看着这个后辈,心里顿时很不爽:历史重复了吗?他站起来冷笑:“不过你觉得小卡也许去了日本,毕竟他也在日本呆了四年,所以你还想去日本找找?” 左彬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双手一颤:“难……难道不应该吗?” “混蛋!为了这种事,你就该丢掉比赛吗?” 左彬被进藤光突然的爆发给吼蒙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小……小卡对于我……你,你懂什么?什么叫‘这种事’?小卡那么可怜,他现在消失了,那么厉害的家伙就在世界上消失了,人们甚至不知道他存在过!!‘这种事’没发生在你头上,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就算你是前辈,在‘这种事’上,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左彬好像发泄一样对着进藤光狂吼起来,他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位是他一直很是尊重的前辈,是日本的头衔棋手,是世界顶尖的高手。 被左彬这样反驳一通,进藤光反而冷静下来。他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少年,道:“13年前,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围棋。”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对围棋产生了兴趣,开始学习它,然后,热爱它,并且考上职业棋手,认识了一大群朋友” “我没有老师,最多也就是参加朋友的研究会而已。” 进藤光说的这些,左彬都知道。进藤光就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他之前的事,围棋界几乎没人知道。只知道他某一天出现在棋院里,然后成为了日本的院生,之后一帆风顺地成长。 而进藤光没有老师这个特点,也被别人经常拿来当做感叹天才的比喻:你能像日本的进藤光那样无师自通吗? 界内这样的感叹,无语是在夸奖进藤光的确是一位天才,在没有指导老师的条件下用这么短的时间成长得如此迅速。 “可是,每当别人当着我的面,说‘无师自通’这种话的时候,就算知道这是人们对我的赞扬,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甚至难受得想要立刻转头就走。” 进藤光平静地看着左彬:“其实我有老师的。” “他叫佐为,藤原佐为。” 左彬没想到进藤光突然就开始谈自己的事,并且还说自己有一位老师。 这跟进藤光一直不否认别人说他无师自通的一点不是相互矛盾吗? 而且,藤原佐为?这个名字很奇怪,为什么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藤原佐为?就算在日本也是很奇怪的名字……”左彬毕竟在日本呆了四年,他是知道日本人的取名习惯的。 “藤原佐为,佐为……佐为……”左彬拖着下巴,的确这个奇怪的名字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哪听过一样。 不过的确想不起来了,左彬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个名字自己在哪听过:“那藤原老前辈现在……?” ——能够成为进藤光的老师的人,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老前辈吧。 进藤光望着窗口:“早死了。” “都已经死了1000多年了。” 你在开玩笑吧?——如果是其他人告诉左彬,他有位老师已经死了一千年了,左彬一定会眼睛都不眨地丢这样一句话过去。 如果是在平时,进藤光对左彬说,我有一位老师死了一千年了,左彬也许会很认真地对进藤光说:前辈,这种玩笑少开为妙。 但是现在……左彬看着进藤光,这句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明明是很荒谬的话,甚至比小卡的存在更为荒谬,却让左彬无法反驳。 左彬从未见过进藤光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选择不去质疑这位前辈所说的话的真实性,而是很诚恳地道歉:“对,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 进藤光转过头冲着左彬笑了笑:“没什么,当我13年前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1000年了。” 131、往事趣闻 其实余小桥的确不懂,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还是懂围棋的人,却还不知道二十几年前塔矢行洋和风乾那场颇有争议的世界之战的人,恐怕就算是找,也找不出来一两个了。 偏偏,余小桥就是那么个另类。于是当余小桥问到王星的时候,不仅是王星,连仙晓寒都差点没保持住脸上的笑容。 至于王星,那是完全无语了,虽然自己这个徒弟时常会给自己一点打击,而他也好像慢慢开始适应余小桥带来的“惊喜”但到这个时候,王星还是怀疑余小桥以前是不是住在深山老林中被前辈高人抚养,所以才有如此的智商和情商。 仙晓寒扯了扯快僵掉的嘴皮,笑着对余小桥解释了起来。 仙晓寒就是仙晓寒,用流利的语言和出色的表达能力,三两句就解说完毕。 其实这也算是围棋界的一件怪事,当年已经被日本奉为超一流棋手的塔矢行洋名人和砍下韩国第一国手徐志东九段的中国黑马风乾对决三星围棋决赛赛场。当时虽然中国围棋已经做出成绩,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缩短中日两国围棋的差距,但日本围棋毕竟站在世界之巅许多年,长期积累的威望让当时全世界的围棋爱好者都认为塔矢行洋——这个年轻的日本名人,是不会被中国小小的一匹黑马给绊倒的。 但第一场下来的结局却让全世界的人都掉了下巴——世界围棋第一强国的日本第一名人竟然在中盘就输给了中国小将风乾,这个名不经见传的小黑马。 但就在消息传下来当天晚上,日本方面就开始发出了争议,当时只见塔矢行洋气冲冲地甩门而出,毕竟输了棋嘛,任何人都会不爽的。但这事发生在塔矢行洋身上,就有点不对头了,再这么说,从小就受良好围棋品德教育的塔矢行洋,一般是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的,因为当时他不仅甩门而出,而且连棋子都没有收起来。塔矢行洋异常的举动引起了日本方面的注意,在日本棋院的调查下,才得知—— 【我们的名人塔矢行洋不是输在棋力上,而是输在技巧上……中国的棋手太‘卑鄙’了,下棋的时候不仅坐没坐相脚抖得好比筛子般,而且还将鞋袜脱去踩在椅子上!并且一直用中文唧唧咕咕地自言自语个不停……这也就罢了,他居然还骚扰对手,在棋盘四周到处乱跑,指手话脚!】 这是日本代表人登在报子上的原话,也是实话,风乾的举动,当然让从小就接受围棋良好礼仪的塔矢行洋无法接受。当时全世界都在等风乾一个解释,可风乾倒好,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气得人家是大眼瞪小眼。 他说:老子天生就这幅样子,有本事把老子绑在椅子上; 接着他说:观察得那么仔细反应那么大,日本的名人集中力也不过尔尔; 最后他说:不好意思,我爱围棋就好像爱老婆,赢棋就好比赢媳妇儿,当然要多方位思考,我换个姿势,思路就清晰一点,你会因为一点规矩,把有可能到手的老婆让给对方? 风乾这句话不短,把人家塔矢行洋也是气得个不轻,之后虽然风乾如意地拿到了那局的三星冠军,但事后争议还是闹了很久。当然,最绝的就是之后塔矢行洋的话。 当时塔矢行洋只说了一句话:就他那样,别想找到老婆! 也许当时塔矢行洋是气得太重,说了气话,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但风乾倒是中了人家的话,硬是到现在都还没取到老婆。 于是本来一件看起来不怎么好笑的事,到现在被提起,都直让然忍俊不禁。 仙晓寒讲完后,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一番——毕竟如此经典的故事,让人不论提及多少遍,都会发笑的,何况,这故事的主角,还是大家身边的人。 余小桥听完也哑然失笑,她突然很想见识见识那位‘害’得风乾老师一直找不到老婆的塔矢行洋。 满足了好奇心,也笑够了,余小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今天我在外面碰到一个10岁左右的孩子,他说自己就是塔矢行洋先生的弟子。” 余小桥刚说话,王星笑到:“10岁的‘孩子’?小桥,你还真是老气横秋啊。” 晕,余小桥忘了,在别人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咳咳……对了,仙晓寒,你可是挤掉我才参加比赛的哟,别输得太惨了!”尴尬地咳嗽两声,余小桥换了话题,难得地开起了仙晓寒的玩笑。 “啊……哦,我知道了。”仙晓寒明显有点心不在焉,要是往常,他会给余小桥一个自信的微笑,然后说出‘我不会输的,我有不能输的理由’之类的话。 绝非刚才那般支支吾吾,神色恍惚。 余小桥犯闷了,难道仙晓寒遇到什么恐怖的对手?不对啊,仙晓寒当初在遇到陆力的时候,都还是那么自信,也不见有一丝动摇啊。 “王星老师,仙晓寒第一局的对手是谁啊?” “是进藤光。” “什么?是他?”余小桥有点惊讶。 “怎么,小桥,你认识他?”王星来得比余小桥更惊讶,自己这个徒弟,连塔矢行洋和安善喜这些国际一流棋手都不认识,就连国内,当初刚入棋坛的小桥也一个不识,这会儿,居然会认识一个刚刚在日本崭露头角的年轻棋手? 其实他不知道,当初余小桥来这里,刚见到的2个棋手就是杨海和进藤光,她不仅见到了,还近距离地看了2人的对弈。 “恩,我见过他。”余小桥这话一出,连走神的仙晓寒都抬起头盯着她看。 “我当初刚来北京,遇到杨海老师,借着机会才见到进藤光。”余小桥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进藤光很强。”余小桥最后盯着仙晓寒的眼睛,十分严肃地说了这五个字。 132、改名围棋会所 左彬觉得自己在听一个故事,一个鬼故事。一个催人泪下的鬼故事。 少年遇到一只鬼。 【可惜,我对围棋完全不感兴趣,围棋那么老土!】 少年借着灵魂的手在棋盘上打败了另一位少年。 【小亮,何必那么认真呢?围棋算什么?难道跟佐为一样,想要成为棋神吗?】 另一位少年追逐少年背后的灵魂。 【是我,海王的三将就是我,进藤光!】 少年追逐另一位少年。 【等一下,塔矢亮!你,若是一直执意追逐我背后的幻影,迟早会被真正的我给击倒的!】 灵魂消失了。 【如果所有的棋都让给佐为下就好了!所有的人都会这样认为的,佐为下比我下更好!全部,全部!!】 另一位少年认同了少年。 【因为你,我走到这里;亦因为你,我亦走到这里。】 进藤光说完了他的故事,然后双手叉腰等着左彬的反应。 左彬听完进藤光的故事后,反应还是挺正常的—— “太扯了……这种事情,谁会相信……” “但这是真实的,我没无聊到用这样的故事去欺骗一个后辈。” “这种事说出去没人会相信的!!” “对,所有知道的人并不多,你是第二个。” 左彬复杂地看着进藤光:“第一个是塔矢亮?” “他比任何人都有那个资格,而且小亮不是喜欢说闲话的人。”进藤光玩笑道:“他甚至不会喝酒,我连他酒后失言的顾忌都可以免去。” “为什么告诉我……因为我们的遭遇大同小异?” 进藤光揉揉肩膀半开玩笑道:“不,因为我得拿出一个可以教训你的理由。” 左彬沉默了。 前辈在说自己的故事的时候,肯定是十分难受的。左彬开始思考自己一开始是不是有点过分。 “对不起……前辈,回忆这些,很不好受吧。” “没错,的确不好受,不会比陪小明逛街轻松多少。”进藤光是一个很会给自己减压的人,他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个性的确让他的个性一直处于开朗的状态,虽然这个家伙已经25岁了,已经从开朗的男孩变成开朗的男人。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好了,我们接下来谈谈小卡的事吧。小子,你不会跟我当年一样蠢吧?” 左彬笑道:“当然不会……我,我不会放弃围棋的……也没有动过放弃围棋的念头……但是!但是,不去找小卡,也许我无法好好地下棋了。” 进藤光拍了拍左彬肩膀:“理解!所以下次富士杯,通过国内预选吧!” “什么?” 进藤光说道:“你现在不适合去日本。你在日本呆了4年才回国,这时候冲动去日本,让别人怎么看?就算你不在乎,你的家人和老师难道也不在乎?我已经得到消息,两个月后的富士杯,比赛地点在东道主的日本。那时候,你要想找什么,尽管找,我和小亮会帮助你。”虽然多半你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当然,最后那一句话,进藤光没有说出来。 左彬点点头。有希望,哪怕一丝丝希望,就可以点燃无限的动力。对于下次富士杯的本赛门票,左彬顿时是志在必得:“谢谢前辈!” “你先别谢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进藤光摆摆手:“不管你找没找到小卡,以后不许再翘掉比赛!” 想起去日本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小卡,左彬心情顿时就落了下去。半响,他点头:“好,没问题!” 中国棋院的附近,有一家围棋会所,是一位职业棋手退役后出资开办的。来这里下棋的人大多都不是俗手,甚至很多职业棋手们都是这里的常客。辰旭几年前初生牛犊不怕虎,跑来这里踢馆,一脚踢到铁板上,人差点被人家给扣住没法回去。 王星有时候也会来这里下下棋,放松一下心情。这里的老板王星认识,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老板叫刘文学,40岁左右的人,退出前,他的成绩在棋院不上不下,属于刚好能够留在北京的那种。但刘文学知道,自己的这个成绩其实已经是自己拼了老命努力的结果了。 后来刘文学感觉自己的确不是这块料,他家底颇厚,于是开了围棋会所,转行围棋教学方向发展。 至于跟王星的关系,他算是跟王星同年入段的人之一吧。跟王星同期入段的那十几个人,现在还留在棋院的,就只剩下王星和杨海两个了。王星那一期入段的人走得最多,但好在留下来的都是‘精华’。 而那些同期朋友退出后还一直保持联系的,就只有刘文学了。 王星本来是打算出来透气的,放松的,但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站在围棋会所的楼下。叹口气,暗骂自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摇摇头抬脚上了楼。 刚上楼就看见深褐色的雕花木匾像艺术品一般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人抬头就能看见。匾上刻着三个字:木野狐。 王星眼角抽了抽,这个老刘,又换匾了。 刘文学的围棋会所,很多人都叫其改名围棋会所。因为刘文学这个当老板的,经常是随自己的喜好去做一些匾挂在那个位置,而且是三天两头地换,前不久那还是一块刻着‘黑白’,这过段时王星再看,就变成了‘木野狐’。 虽然刘文学说挂匾是个人兴趣爱好,其他人自己要跟围棋会所名称联想起来不关他的事,但这家伙挂的位置,给人的第一印象怎么都好像是在告诉来这里的人,这家会所的名字叫xxx。 一开始大家对刘文学开的这家会所名称还挺不统一,这个说叫‘纹坪会所’那个说叫‘烂柯会所’,还有人说叫‘十九道会所’。后来大家都知道这换匾速度堪称换衣服的时候,大家就达成了共识:这就叫‘改名围棋会所’。 当然,很少有人知道,这家会所运营的时候注册名称其实就叫‘围棋会所’。 刘文学作为老板,却并不是每天都在这里呆着,他可是出了名的甩手掌柜。但这天刘文学不仅在,还很难得地乖乖呆在柜台里,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老友今天在这里,王星挺开心,他走了过去。 “你好。” “你好。”刘文学低着头正在研究着一本棋谱,头也没有抬一下。突然觉得不对,抬头一看,顿时笑开了:“王星?!你这忙人也舍得大战前夕出来溜达?” “呵呵,我说老刘啊,你又换匾了啊?”王星打趣道:“还有,你这个‘大老板’也舍得来自己的会所转转?” 刘文学自知自己平时甩手不管事,来自己的会馆的次数还没人家王星多,顿时摸摸鼻子的灰,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哦,呵呵,这个,你来下棋啊?” 王星白了老友一眼:废话,来围棋会所不下棋,干嘛? 其实王星平时需要安静的环境时候,都会来这里摆摆棋。因为这里是有雅间的,基本上除非在雅间的客人同意,否则是不许进去打搅的。这的确避免了王星一出现,周围就围了一群人的尴尬事。 王星看了一眼刘文学手中的棋谱:“怎么?在研究棋谱?要帮忙不?” “得得得,我千辛万苦找到的好东西,你小子拿去三下五除二给解决了,那我喝西北风啊?”刘文学连连摆手。 见老友好像一副媳妇要被抢的样子,王星顿时哑然失笑。 刘文学从柜台抽屉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钥匙丢给王星:“好了,这是雅间的钥匙,拿去!” “具体哪一个?” “你笨啊,一共才四个雅间,不是这间就是那间,自己不知道试啊?” 拿着钥匙的王星一阵无语。 结果王星拿着钥匙随便试了一间门牌上刻着‘忘忧’的雅间,居然一下子就打开了门。 王星一出现,很多业余棋手就停下来频频往柜台看。毕竟在围棋界内,不认识王星的人还真是屈指可数。见王星去了雅间,很多业余棋手都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本来存心想要看自己老友闹笑话的刘文学往雅间那边一瞥,自言自语:“嘿,25%的几率一次通过,运气不错,一会儿建议他去买点彩票。” 好在王星听不到刘文学的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老友在想什么,不然绝对会郁闷死也。 熟练地打开棋盖,摆上棋子。像王星这样的职业高手,出门想要摆棋根本不用带棋谱,他这个级别的高手,每个人的脑子都是一个活动的棋谱储存室。 “没想到出门透透气,减减压,到头来还是坐在棋桌前了……谁?”王星话音陡然提高。 因为门居然被打开了。 王星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了,雅间没有锁门的习惯,因为大家对这里的规矩都比较遵守,来这里下棋的人素质也挺高。 像这今天这样门突然被打开的事,王星也是第一次遇到:“是谁?” 133、反常的仙晓寒 仙晓寒眼睛一亮,但很快就淡了下去。 这时候连王星也看出仙晓寒的不对劲了,他看了看仙晓寒,又望了望余小桥,难得严肃地对余小桥说:“小桥,那局棋你还记得吗?” 余小桥没说话,搬过放在桌子上的棋盘开始一声不响地摆谱,不一会儿,余小桥的手在黑白交错的棋盘上停了下来。 “小桥,我是说那道题。”王星摇了摇头,好心提醒道。 “啊?”余小桥一惊,自己刚刚根本没提到那道题上去啊!好像为余小桥解答般,王星开了口:“是杨海后来告诉我的,他说刚见到你,你就解了一道十分复杂的局,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王星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办法把余小桥当10岁的孩子一般看待,他跟余小桥说话时的口气与他跟一般小孩子说话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余小桥迟疑了一下,那盘棋自己想了一天一夜才想出来,比起刚看了十几分钟就看出来的进藤光和杨海,根本不值得一提,但还是按照王星的话摆了出来,不管怎么说,余小桥都更愿意听王星的话。 余小桥刚一摆出,仙晓寒就好像是睡醒了一般上前一步抓住余小桥的手:“这是你解出来的!?” 余小桥被仙晓寒一把抓住,扯得生痛,面部肌肉都扭曲起来。 “啊,对不起。”仙晓寒一愣,随即放开手。然后对着棋盘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余小桥,摇了摇头,说:“你也很强。” 王星倒是早就看过这棋了,他之所以要余小桥摆出来,就是为了给仙晓寒看的,王星也看出仙晓寒不对劲,于是淡淡地开了口:“所以小桥才说进藤光厉害。” “因为小桥想了一天的棋局,进藤光只用了十几分钟就看了出来。”王星说。 “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了。”仙晓寒似乎并没有余小桥和王星想象中的那样瞬间充满斗志或感到压力,感觉上仙晓寒似乎并不在乎这三星赛一般,连语气都是轻飘飘的。 余小桥皱了皱眉头,对王星道:“老师,我也想睡觉了。”跟王星道了别,两三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仙晓寒。 “你有事?”仙晓寒停了下来,因为余小桥拦在了他前面。 “我没事。”余小桥说。 “哦。”仙晓寒绕过余小桥身边,继续往前走。 “我没事,你有事!”余小桥有点动怒了:“你仙晓寒有事,你不仅有事,你还有病,有毛病!”这是余小桥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口无遮拦地骂人,可以看得出,余小桥真的很生气。 仙晓寒愣了,然后笑了:“原来你也会骂人啊。” 余小桥承认,仙晓寒的笑容真的很好看,但她现在看这眼前这张笑脸,就有想揍人的冲动。余小桥握了握拳头,忍住给仙晓寒一拳的冲动,对仙晓寒说:“三星杯很重要。” “我知道。” “不是每个人都能到这里比赛的。”这句话是余小桥咬着牙说出来的。 “我也知道。” “但每个会下棋的人都想来这里下棋!” “这我也知道,那又怎么样?”仙晓寒不温不火的样子彻底惹毛了余小桥,就在余小桥想给他一拳的时候,仙晓寒下一句话就让余小桥停了下来:“关你什么事?” 见余小桥没了动静,仙晓寒继续说:“难道你喜欢围棋就要把全天下所有下围棋的人都管上一管?你是我什么人?你了解我多少?你有什么权利管我的事?你以为你是谁?” 仙晓寒最后一句:“你活得太幸福了。”然后消失在余小桥眼前。 余小桥第二天起得很晚,因为她昨天晚上失眠了。仙晓寒的语气是刻薄的,语言的伤人的,但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占理的。 余小桥简直不敢相信,昨天那个语气刻薄,表情薄凉的人会是平时笑如天使,对自己如此自信的仙晓寒! 他是那个力斩陆力,犹如一匹黑马般在千军万马中从自己手中抢走三星本赛权的仙晓寒吗?是那个临危不乱,心细如尘的仙晓寒吗?是那个傲然地对自己说‘我当然不会输,我有不能输的理由’的仙晓寒吗? 余小桥感到仙晓寒在求败,这并不是独孤求败的意境,而是他放弃了这次比赛! 猛地坐了起来:混蛋!仙晓寒,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比赛! 你是中国的代表,你代表是中国围棋,看着你的是全世界!这里不是你仙晓寒唱独角戏的舞台,这里不是你自我陶醉的地方! 当余小桥冲到对局室的时候,仙晓寒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余小桥盯着仙晓寒的脸,很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来获取情报,但余小桥失望了,仙晓寒仍然在笑,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但余小桥孩子知道的答案,因为她看到了仙晓寒后面出来的进藤光,进藤光的笑跟仙晓寒真的看起来很像,都很阳光,灿烂如天使。但余小桥却知道进藤是个比仙晓寒纯淬的人,他的脸上反应的,应该都是真实的。 余小桥这一刻无比地失落和失望,她突然很想将仙晓寒脸上的那张面具一巴掌扇下来! 余小桥甚至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会输给仙晓寒,比起仙晓寒毫无斗志地去输掉一盘棋,还不如自己来,至少没了遗憾! 第一天的比赛,仙晓寒输给了进藤光,王世振输给了绪方精次,风乾输给了塔矢行洋,杨海输给了王星。 第一天就有4个人输了比赛,杨海出来后苦笑着开了玩笑:“输得最不值的就是我了,没死在‘敌人’手里,倒栽到伙伴手中。” 余小桥却觉得仙晓寒输得最冤枉,他没有输在对方手中,却先一步败在自己手上。 “嘿,杨海!下得这么样,跟谁下?输了没?呵呵……”一只手轻快地拍了下杨海的肩膀,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进藤光你这家伙,故意气我是不?”杨海头都不用转,这里会跟他开这种无良的玩笑的人,除了进藤光,似乎找不到第二个如此无聊。 “开玩笑嘛,这么小气……你还真是倒霉啊,比起我来,我算运气好的。”进藤拉着椅子坐了下来,正好就坐在余小桥身后。 进藤光今天赢得很轻松,轻松得感觉好像不是在进行三星杯的本赛。对手气势明显不够,棋也普通,进藤今天虽然没发挥出很好的水平,还是赢得很轻松。 “你运气的确很好啊,靠着塔矢亮生病才出了线。”杨海笑着开起了酸玩笑。 正当这时,进藤身后一句话传了过来:“仙晓寒很强的。” 134、韩国选手们 当日本的棋手都已经到了中国,中国的棋手们都开始赛前减压,韩国的代表们却还没有登上飞机 李石正在收拾东西,马上要去中国了,马上就是亚洲杯本赛了……余小桥,马上就要碰头了…… “叮——。” 正在胡思乱想的李石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嘲着门口叫道:“先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其实棋手们出国参加个比赛,没必要刻意收拾东西,但李石不同,他走到哪里都会带一大包东西,而且不是别的,就是一些著作小说。 李石将几本书塞进背包里使劲按了按,才直起腰活动了一下,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一看,林日涣。 说实话,李石不喜欢林日涣这种类型,明明胸口憋着一把火,天天削尖了脑袋都想要战胜高永夏,自己做韩国第一的位置,但表面上却永远一副严肃的样子。这种‘闷骚’李石看不惯,要想挑战谁就大声说出来嘛! 其实林日涣虽然在韩国拥有两个头衔,并且是棋院第二把交椅,但真正一直当第二的人,才知道万年老二真的当着不容易!像林日涣这样的棋手,上面有个万年老大压着,下面一群后辈追着赶着,实在是不上不下,地位十分尴尬。 “走。”林日涣只说了一个字,就掉头自己走自己的了。在林日涣心里,他也不是很喜欢李石。虽然李石被很多人喻为‘迟早超越高永夏的少年’但他对这种天天叫嚷着要打败高永夏的家伙的确没好感,好像多吼几下,人家高永夏就会被打倒一样。 见人家明显不愿意搭理自己,李石也懒得跟他废话。跟在林日涣身后老老实实走着。边走边在心里发着牢骚,没事临时换什么集合地点,也不知道是哪个脑袋被夹了的家伙这么无聊。 其实韩国是中日韩三国最先选出代表的一方,他很多名额都是直接看成绩指定,少数名额才拿出来选拔,也不过是怕漏掉黑马。 当然黑马要是选拔一次就出现一匹,那就不叫‘黑马’了,叫‘家常便饭’了。物以稀为贵,在这里是同样的道理。 但最先选好的代表的韩国,却是最后抵达中国比赛现场的队伍。因为一直在韩国棋院作为精神领袖的围棋高手徐彰元九段病逝。 徐彰元九段,在之前几十年里,一直都是影响韩国围棋界甚至世界围棋界发展的重要人物之一。他比日本的塔矢行洋更早踏入这个圈子,是韩国棋院的元老之一。就算后期他的状态逐渐下滑,也改变不了界内对他的尊重,在韩国这个实力为尊,拳头就是硬道理的国度,他是唯一一个连赢了他的对手都要尊重的人。 就算后来高永夏成为了韩国第一人,但高永夏的威望,绝对没有徐彰元高。 于是大家称之徐彰元为:韩国围棋界的精神领袖。 徐彰元是在医院去世的,因为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死于长期的老毛病——慢性肺疾病发。徐彰元生前是一个每天都要抽两包烟的老烟枪,很多人认为这跟他的死有很大的关系。 徐彰元去世,中日两国很多棋手,也是看到报道,都叹息这样一位好的棋手,就这样走了…… 韩国自发地组织了一次葬礼。葬礼队伍很是庞大,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棋迷,还有韩国的职业棋手,甚至连塔矢行洋也从日本赶来了。 徐彰元一直是塔矢行洋的老朋友。 但作为目前韩国第一人高永夏,却在徐彰元葬礼当天,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让韩国天目道场的一些赞助商大感脸面无光:人家国外的棋手爱好者都来了,你作为本国的第一人居然不在?还想不想当韩国第一人了? 高永夏给出的答案差点把那群人给气死:原来我可以选择啊?早知道你们安这个乱七八糟的称号给我的时候,我说一句no多好! 洪秀英后来找到高永夏,他是知道孔老这个老人故事的少数人之一:‘我知道你在闹什么别扭……但是,得罪那群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 ‘我本来就不稀罕。’ ‘永夏!’洪秀英急了:‘我们的比赛大多都是他们赞助的啊!’ 高永夏把头扭到一边,半响:‘孔老……同样是为了围棋界鞠躬尽瘁的人,同样的那么厉害的人……但是却没人知道……秀英,我不想违背孔老的意愿,会好好守好他老人家的秘密,但是……很难受。’ 洪秀英看着高永夏,这个自己一直很尊敬的棋手,平时一切事情都是游刃有余,但遇到有关孔老的事,这家伙就开始失控,脆弱的一面就流露出来了。 叹口气:‘别再试图激怒那群赞助商了,天目道场不是你一个人的。’ 面对好友的奉劝,高永夏在这件事上显得很毫不在乎,他笑得很轻松‘放心吧,只要我保持着这样的成绩,他们就拿我没办法。’ 洪秀英顿时头大:保持这样的成绩?你能给我保持一辈子?居然还笑得出来!?这家伙要不是一年总有那么几天‘孔老孔老’的,自己真觉得这家伙是一个电脑程序,不知压力等负面情绪为何物的机器人! ‘放心吧秀英,不会拖累天目道场和这里几百棋手的。’高永夏站起来:‘反正我对这个国家一点归属感都没有……都是孤儿,连父母的脸都记不起来的人。孔老说中国有句话叫‘落叶归根’那么天知道我的‘根’在哪。’ 洪秀英被高永夏一席话给吓蒙了:‘永,永夏!?’ ‘走了,对于徐彰元,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送一束花。’ ‘……既然要送花为什么不当天去啊!你个混蛋!’洪秀英被自己这位好友给气的浑身发抖,但令他感到恐慌的是高永夏之前那段话,虽然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浮,好像是开着玩笑,但作为高永夏的好友,洪秀英知道这家伙是认真的。 ‘当天人太多,我又不是猴子!’高永夏已经走了很远,但这家伙欠扁的象征性语调还是传到了洪秀英耳朵里。 洪秀英沉默,的确那天本来永夏是跟着大家一起的,但后来媒体和赞助商来了后,就搞得乌烟瘴气十分不舒服……但是,永夏那混蛋,说话做事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对于自己这位好友的为人模式,洪秀英觉得自己能忍他这么多年,真是一个奇迹…… 难怪这家伙棋院没什么朋友。 本来单纯的自发的纪念,被媒体拿来炒做,弄得很多棋手都没了心情。由于是赞助商的要求,棋院方面也只好适当妥协——在整个围棋界,敢跟赞助商这样叫板顶嘴的,高永夏是第一个,目前来说,也是唯一一个。 这期间还有一个插曲,就是由徐彰元邀请加入韩国席客棋手的塔矢行洋,退去了韩国席客棋手的身份。 很多人都不解塔矢行洋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这个身份的棋手可以随意参加任何一项韩国的顶尖棋赛。 总之,因为这其中一些事,亚洲杯的行程就这样被耽误下来。 李石跟着林日涣,终于看到了大集体。 “真慢啊!”头发挑染得黄白相间的青年站出来,不满地发牢骚。 “金诸储你要发牢骚找那个换集合地点的人去,不换集合地点就不用等了,还换得离机场这么远……多此一举!”李石很不满,他为了不迷路,还专门去踩了点的,结果今天就接到电话说集合地点换了,新的集合点还挺偏的。还让林日涣来接他……搞得自己好像小孩子一样,不爽。他当然知道是谁换了地方,因为这群人除了那个现在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韩国第一人,还有谁有那个本事?这群人也不是吃素的,换一个人提出来其他人能够答应吗? 高永夏一直坐在软椅上闭目养神,这时候却睁开眼晴道:“我要求换的。” 果然,李石冷笑:“请问前辈为什么好端端地要换集合地点?”李石很聪明,他早准备好一百套说辞,不管高永夏怎么解释,他都有把握反驳回去。 李石虽然不敢明着顶撞高永夏,但暗地里他可是很乐意杀杀这个家伙的傲气! 结果高永夏的答案让李石那早就准备好的腹稿硬是自己咽了回去,顿时脸涨得通红——“因为好玩啊!” 李石顿时大脑短路,脸变了颜色。这算什么回答?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厚脸皮……这样,居然一点想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这么…… 高永夏看着这个成绩优秀,天赋过人,一直很被看好能够取代自己位置的天才少年大变脸,似乎来了兴致,张嘴刚想说话,突然脚一疼,只见洪秀英还有金诸储一左一右瞪着自己,意图很明显:求您别再说话了。 洪秀英闪到李石面前,大致给众人解释了一下:今天航班因为雾大,本是下午起飞,却改成了晚上。这里是离机场最近的休息点,大家可以稍做休息再去机场。 洪秀英说完回头狠狠瞪了好友一眼:被别人讨厌很好玩吧?! 高永夏不理会好友,转头对自己这个甩手徒弟金诸储笑道:“刚才那一脚是你踩的吧?” 此话一出,高永夏如愿以偿看到自己徒弟变脸了。 “对了,洪秀英前辈,将中国和日本的选手名单给大家看看吧。”一直站在一边没动也没说话大约17、8岁左右,扎着马尾的小脸女生,突然向洪秀英提议道。 她这样一说,大家也都想起还不了解亚洲杯其他国家的对手有哪些。 “看什么看,中国和日本都不是我们韩国的对手,中国只有一个王星,日本围棋界更是凄惨一片!”说话的人是一个酒糟鼻,鼻尖和双颊通红的大个子,不过这家伙虽然个头大,但却只有15岁。在韩国一群人中他的实力是最差的,但野心却是最大的,一天想着靠这次比赛夺取亚洲杯冠军,一举成名。以雷元朴的话来说,他的运气也是最好的,不然他怎么能够拿到本赛的入场卷! 说他实力最差并不是瞎说,因为这群人早就被选出了,所以大家经常一起切磋。而切磋的过程中,就这个家伙实力掉大家一大截。所以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这家伙能够通过预选? “李平伟,小看他国高手,你会吃亏的!”小脸女生似乎也很不待见这个家伙。 “哼,李慧元,你自己怕了吧!还是说你不相信我们韩国的实力?你觉得中国和日本更好?” “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慧元的口才比起李平伟差远了,她顿时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高永夏发话了:“你们两个去下一盘棋,谁输了我向院长建议取消谁的资格。” 高永夏的这句话对于李慧元来说就好像一道曙光,她立刻来了底气,回答得也很爽快:“好!我同意!” 对付李平伟,李慧元很是有把握。虽然她平时个性有点胆小怕生,但面对棋盘,李慧元是一位合格的战士。 李慧元高兴了,愿意了,李平伟却被吓到了,他不愿意了。他也不是觉得自己一定就会输,但平时跟李慧元下棋都是输多赢少,所以他怕了:“你,你凭什么取消!” 高永夏用他特有的讽刺语调笑道:“你认为我做不到?” 李平伟心一颤,这位大爷创造了太多的奇迹……棋院不都这样说,别人做不到的,高永夏一定做得到,要是高永夏做不到,那就不是高永夏了……想到这里,李平伟开始紧张了:这时候被……那不是阴沟里翻船嘛! “嘿嘿,慧元姐姐,刚才我不应该发火的,我没别的意思……高永夏前辈,高永夏老师,我们要团结,不能起内讧!” 见这家伙低劣的台词,不约而同地将脸转到一边。 李石边将头扭到一边,一边低声骂道:“蠢货。” 高永夏他就算天大的本事,将院长说动了要取消李平伟的资格,这种事也不是棋院的院长一个人说了就算的啊! 洪秀英将中国和日本的棋手名单每人复制了一份,交给在场的人手中。 “不出意外,都是这些人。” “这很正常。” “这个何巧没听说过……跟我一样是黑马吗?” “李平伟,在运气方面,你的确是‘黑马’一次不战胜,一次因为对手生病状态不佳,一次是对方犯下千年难遇的错误。” “你!” “别叫拉,你有本事赢了我们再说吧!” 李石仔细地看着名单,似乎要将这张a4纸看穿一般。 “余小桥呢?” 李石的人缘挺好的,他一发问,大家都安静下来:“余小桥?谁啊?” “那个一直输给李石你的中国棋手吧!” “你问她干嘛?” “对啊,没她名字说明她没过预选,李石,预选都过不了,不值得你去费神。” 李石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一直一直输给自己的棋手只因为赢了自己一次,这么费心干嘛!?自己的目标可是高永夏……李石看了一眼高永夏,只见这位也是皱着眉头反反复复像是在找什么一般。 “永夏?”洪秀英察觉高永夏不对劲。 “高永夏前辈?”这是李慧元。 李慧元不笨,虽然刚才高永夏的语气好像就是要等着看好戏,但她知道前辈是在帮助自己。 谁不知道李平伟是最差劲的一个,而且胆小怕事,这群人看他才15岁只是一个高中生,还不懂事,平时都让着。这让李平伟更加得意忘形。但这样的人肯定不敢接受挑战的,他其实只是吓唬对方而已。 看似好像很过分的做法和语言,其实是在帮助自己。 李慧元觉得很不可思议,高永夏前辈会帮助别人,真跟传闻中一点都不符合。不过……若这件事换一个场合,也许高永夏前辈那句话肯定将当事2个人都得罪光了吧。 也许……也许大家一直都误会高永夏前辈了,其实他并不是那么可恶,不讲道理,莫名其妙的人吧。 高永夏沉默了很久,抬头问道:“余小桥是输给谁的?” 135、难受的感觉 “仙晓寒很强的。”看道进藤转过来,余小桥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和无比严肃的表情,对着进藤光说道。 余小桥从来没有如此认真过,她这份认真中还包含了一丝丝隐忍的怒意,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那句话吐得十分地重,好像有一字千金的感觉,仿佛余小桥不是在表达一件事,而是在传送一个真理,这个真理就是:仙晓寒很强的。 进藤光转过身,看见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一个有点眼熟的小女孩。一个只有十岁大的孩子,如此慎重地说出一句话,本是十分可笑的事,但不管是进藤光还是杨海,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地笑意。 因为余小桥说得那么天经地义,让他们笑不出来。 “仙晓寒很强!”余小桥说得是那么的天经地义。这样的口气,这样的态度,让进藤光不自觉地做出了反应:“为什么?” “因为他赢过我。”同样的语气,同样是那么斩钉截铁,似乎这是这个世界上毋庸置疑的理由。 可惜,余小桥还只是个10岁的孩子,至少在别人眼中她只是个10岁左右的还女孩。 于是,进藤光笑了。 进藤光并没有觉得余小桥在开玩笑,毕竟能打进三星本赛的选手,在一个10岁左右的棋迷眼中,无疑是很强的。所以他认为余小桥如此慎重地宣布着‘仙晓寒很强’不是没有理由的。进藤光也不觉得余小桥在说谎,毕竟以仙晓寒的实力,赢过一个10岁大的孩子,并不是值得惊讶的事。但进藤光还是笑了,他用一个哄小孩子的语气对余小桥说:“恩,你以后一定能赢回来的。” 进藤光没有认出余小桥,他或许还把余小桥当成了仙晓寒的小棋迷。 杨海本来应该站出来提醒一下进藤光,让他把已经忘掉的东西想起来一点点。但杨海没这么做,因为杨海不是王星,杨海不是那么安分守己的主,他是个十分乐意看热闹的人。 余小桥生气了,余小桥发现这两天自己越来越容易生气了。余小桥甩了甩袖子,鼻子一哼就转身离去。这是十分失礼的行为,不管对任何人,那都是十分失礼的行为。但余小桥不但失了礼,而且对象还是自己本该尊称为进藤老师的人。 进藤光并没有生气,也许这就是当小孩的好处之一吧;更重要的事,类似的情况,进藤光以前也有过。 那时候刚接触到围棋的进藤光碰见了塔矢亮,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进藤光一直认为塔矢亮是最强的,除了一个人外,谁都不可能打败他。而进藤光对那个人的实力,也是在他赢了塔矢亮后进藤光参照着得出的定义。所以他才会差点跟一个象棋部的前辈打了起来。所以在新初段时,当所有的人都认为塔矢亮输定了,他还坚持认为塔矢亮会赢。 那时候塔矢亮的棋就是进藤光所崇拜的,进藤光也当然知道要追逐自己心中不败的偶像,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进藤光一点都不在意余小桥的无礼行为。 进藤到现在还很自豪,自己毕竟还是追了上来,到现在跟塔矢下棋也是各有胜负。 而那个曾经赢过塔矢亮的人,在进藤光心中,是神的存在,【成为像佐为一样的人】就可以算是进藤想得最远的事了。毕竟在进藤光心中,佐为就是棋神,而近藤的确想成为棋神或下出棋神般完美的一手;但对于超越那个神,进藤光是想都没有想过。 进藤光以为余小桥要追逐的,就是对于她来说遥不可及的仙晓寒——就好像自己当初追赶塔矢亮一般……很明显,进藤把自己的经历加在余小桥的身上,导致了他错误的思维。不过进藤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思维的错误了,因为在一边看完戏的杨海还是帮进藤想起了余小桥,那个孩子,自己见过。 “别说你忘了那一鸟四石的棋局,你记棋谱的能力一向比你下棋的能力好。”杨海说。 但杨海又说了:“但那剧棋最开始解出来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当时那个对你用敬语搞得你还满不好意思的小妹妹。” 杨海见进藤没说话,于是又加了句:“她跟我们一样,也是职业棋手。” “她还是这次北斗杯被中国棋院内定的参赛选手。” “而且他跟你一样,在考入职业棋手之前,都是无师自通的。”杨海放下最后一句话,看着进藤光慢慢瞪大的眼睛,而进藤光慢慢放大的眼睛,正盯着余小桥离开的地方,好像那里突然会长出一朵茉莉花。 余小桥走到仙晓寒的门前,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来的,当她回神的时候,仙晓寒的房间就已经在她侧面了。余小桥当初去找肖子宇,也是这么个状态;当时肖子宇差点放弃了一切,差点就死在南京的烈日之下。 门突然就打开了,仙晓寒走了出来,他看见余小桥站在他门口,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很理解余小桥,当初肯为了肖子宇翘掉那么重要的比赛的人,这个对围棋执着得让人吃不消的家伙要不来找自己,才有问题。 仙晓寒对余小桥笑了:“你也在啊?我正要去找你老师,一起来吧?” 对于仙晓寒友好语气,余小桥却一点都不买他的帐:“你去干什么?” “没什么。”仙晓寒笑了笑:“北斗杯的比赛我似乎去不了了,我要去美国学习。” 余小桥感到胃有点翻滚,难受得好像要吐了一般:“那……围棋呢?” “围棋?我以后偶尔会下下的。”仙晓寒一愣,然后就被一个完美的笑容代替了。 “你要退出?到现在才退出?”余小桥越来越难受。 “没办法,仙家的要求。”仙晓寒做出一个很无辜的姿势:“所以才找王星先生,毕竟他是队长。” 余小桥感到自己快要吐了,是那种精神上和身体上的不适感让她感到十分难受,忍住胃中翻滚的强烈反酸感。 “不许去!”余小桥脸变白了,而且是白得十分吓人的那种。也许余小桥真的生病了,只是这时候才发作起来。 仙晓寒并没有因为余小桥白得好像刷了墙灰的脸而动容,他依然就是那样的笑着:“余小桥,你并不是救世主,别老热衷于这个不属于你的角色。” 136、张晓 张晓是一个比较文静的女孩子,她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作者,但同时,更是一位铁杆的围棋棋迷。但张晓从小就对那黑白两色的棋子和十九路纵横的棋盘不感兴趣。张晓的父亲从未强求过女儿任何事,所以虽然张父是一位铁杆棋迷,但张晓本人却是对围棋和围棋界内的事一窍不通。 张晓最开始想要接触围棋的原因,却是因为在网上一个帖子。 23岁的张晓是一家私人企业的会计,虽然在公司一直对着电脑,但她回到家里有时候也会上网浏览bbs。一个月前,她在论坛上看到一篇标题为‘【骄傲中国】世界第一人!’的帖子。 现实中的张晓和网络上的张晓差别很大,现实中的她比较害羞,跟男生说话都会脸红。但在网络上,却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并且张晓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很爱国,虽然达不到愤青的地步,但却是一名标准的爱国女青年。 所以这样的一个【骄傲中国】的帖子,当然吸引了张晓的注意。点击进去一看,才知道中国有一位叫做王星的围棋棋手,12岁入段,16岁获得自己第一个头衔,18岁获得第一个世界奖杯,近十年来一直是中国国内围棋界公认的第一人。最近几年,成绩被整个世界围棋界誉为世界第一人。他是打破韩国垄断的一位中国棋手,是国内围棋界的骄傲。 而帖子后边还附有一张长长的表格,无疑是记录着这位叫做王星的棋手从小到大所获得的荣誉。 帖子中还说道,中国作为围棋的发源地,却一直一直坐着万年老二的尴尬位置。几十年前,中国被日本压着,国内的一流棋手拿到日本去甚至比不过人家的二流棋手,以前的中日交流战,人家甚至不会派出最优秀的队伍!偏偏国内在那时候面对人家二线队伍都无法取得胜利!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好不容易中国的围棋界发展起来,慢慢地追上日本,却又遭到韩流来袭。刚摆脱日本的压制,却又被韩国给坐在了头上。韩国的围棋界异军突起,韩流到处寸草不生!韩风卷过,不留下一片云彩,不落下一个奖杯!中国国内自己组办的比赛,却被人家一次又一次在自己的地头夺取冠军! 这是何等尴尬的事! 帖子里基本上把王星说得好比中国围棋界的救世主一般,看得张晓很是热血。这位女青年的爱国热情爆发了,于是对帖子中的主角王星产生了一点崇拜的感情。 就好像我们崇拜民族英雄一样的感情。 不过对于帖子里的真实内容,张晓有一点怀疑,这倒不是张晓多疑,而是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人…… 张晓有一位高中同学叫罗闵,最近嫁到了北京。虽然已经毕业许多年了,但两人一直还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在高三后期最紧张的环境下,这个叫罗闵的女生都要坚持关注着围棋界的动向,那时候张晓跟罗闵是同一个寝室,经常就听罗闵聊棋手的八卦,有时候也抱怨中国老是输,什么时候拿一个世界冠军。但大多还是聊着某某棋手又输给某某了,那么简单的错误都犯,还是职业棋手……某某棋手被禁赛了,因为某某事情……,某某棋手要结婚了……之类的八卦。 张晓想了想,王星这个名字,罗闵还真没提起过。正想上网搜一下这位叫王星的资料,突然手机响个不停,一看来电显示:罗闵 拿起电话,张晓还没开口,罗闵就‘先声夺人’了:“张晓,明天周末,我们出去玩不?”罗闵的个性很是热情和冲动的混合体,虽然人是一个好人,但有时候做事说话缺乏思考,用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不经过大脑。 显然张晓已经习惯罗闵的个性,她点头:“好啊。恩,对了,罗闵,你知道一位叫王星的棋手吗?” “王星?天啊,你是怎么知道他的?”罗闵在电话那头尖叫。 将话筒拿远了一点,张晓说道:“网上无意中看到的,帖子里说很厉害,全世界下围棋下得最好的人。” “对啊对啊,他是我的偶像啊!” “是吗?那为什么你都没有提到过?” “笨!我以前跟你聊的都是八卦啊!你会认为王星老师会有被禁赛之类的八卦?”电话那头传来不满的声音,并且开始滔滔不绝:“王星老师人品棋品好得没话说……要说世界那么多棋手,我就最敬佩他拉!全世界都知道他人最好了,一点都不自满,也很温柔,比起韩国的那个骄傲自大的第一人,日本那个眼高于顶的第一人,王星老师很平易近人啊!我们中国围棋界有这样好的第一人,作为棋迷的我太幸福了!” 张晓汗,就算那位棋手真的这么厉害,没那么夸张吧:“瞧你那幸福样,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你快冒红心了……也不怕你老公吃醋?” 结果罗闵的话让张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才不会,他也是王星老师的饭!”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好,明天上午给你给打电话!” “恩,明天见。” “拜!” 挂上电话,看来要早点睡,不然明天早上睡过头,可就不好了。 关掉电脑,洗漱完毕后,张晓刚准备换上睡衣,却听到他父亲在门外叫道:“晓晓,出来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谈谈。” 张晓拉开门:“爸,有事么?” 张父点点头:“来客厅坐着,我们聊聊。” 来到客厅后,张父见张晓坐下,便开门见山地说:“晓晓,我有一个朋友想给你介绍一个好的对象,你愿意去看看吗?” 这也太直接了点,张晓在完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反射性地直摇头。 “哎,你都23岁了,却一直不肯谈恋爱,女儿大了迟早得嫁人,你妈为你的事可着急得不得了。” “可是爸,我,我还是想自己找……”张晓脸红了,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我明天还要跟朋友出去呢,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见张晓这个样子,张父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勉强,他叹气:“去吧!” 看着女儿慌慌张张地跑回屋子里,张父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女儿,一直都在躲避这种事,甚至连多谈一句都不肯,连去看一看,去试一试都不愿意……她表姐那件事,对她的打击真有这么大吗? 张晓表姐叫张宁,人长得非常漂亮,也很温柔,比张晓大3岁左右。她的表姐当年在17岁的时候疯狂爱上一个男人,可是家里却不认同那个男人。就算那个男人和表姐跪在地上求张家成全,也没有让张宁的父母点头。 那个男人在张晓看来对她的表姐相当好,所以在14岁的张晓看来,是家里的大人们瞧不上那男人的出身,看不起那男人没钱,所以就棒打鸳鸯。 张晓那时候是家里唯一支持张宁的一个人。她那时候太小,才初三,情愫才刚刚发芽,看待感情都有一种美好而浪漫的愿景。 她支持她表姐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甚至支持他们私奔。在14岁的张晓眼里,私奔是一种多么浪漫多么传奇的事迹。 张晓一直觉得自己是对的。所以当她表姐以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为代表而跟那男人走在一起后,张晓觉得她表姐很伟大。 14岁,的确是太幼稚,太不成熟的年龄了!张晓直到现在,还在痛恨以前的不成熟。 那个男人在结婚不久后,就变得好像另一个人。结婚三年后,变开始对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展开了追求,用当年哄骗她姐姐的语言,用当年对待她姐姐一样的招数去追求另一个女孩子。 张晓一直觉得对不起她的姐姐,一直痛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幼稚,也让她开始对男性有了一种防备的态度。 所以当她的好多同龄好友都开始谈恋爱,结婚生子,她却还是一直拒绝着跟男生交朋友,更别说进一步接触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闵的电话就来了。 罗闵从一开始就带着张晓兴高采烈地逛着男性用品店,罗闵说要给她家那个笨蛋老公买一点小东西。 张晓看着罗闵大包小包的全是给她老公买的‘小东西’顿时笑到:“还真是‘小’东西啊!” “哼,那家伙,袜子不多买几双的话,一个月就会给全部弄得不翼而飞,衣服不多买一点,他就能够一个月不换!臭烘烘的!还有啊,也不知道爱干净,洗脸帕你要不给他换,他可以用上2年!真是的!”罗闵一边抱怨,一边双手举着两条领带:“过来帮我看看,那个比较好看一点!” 张晓摇头:“既然把你家老公说得那么差劲,那么买东西的什么为什么这么高兴?” 罗闵转过头:“你不会懂的,也许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明白了……张晓啊,你长得这么漂亮,追求的人一定一大票吧!别挑三拣四了,赶快找个嫁出去吧!再拖下去,就没有人要拉!” “要是我喜欢的人伤害我呢?”张晓本来想说:如果哪一天,你这么喜欢的老公伤害了你,你会怎么办? “张晓啊,我以前就觉得,你对男生存在太强防备心态了,有坏就有好,有好就有坏,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那么差劲的,关键是你要怎么去看清楚。比如我的老公吧,就是我当年倒追的哟!”罗闵转了个圈:“我罗闵的眼光绝对响当当,虽然我家老公又笨又迟钝,还不懂浪漫,但他啊,一定是一个好男人!” 张晓看着罗闵,淡淡地笑了:“也许……是吧……” 好不容易罗闵挑好领带,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盒子里,然后冲着张晓大笑:“好,下一个站,go!” 看着罗闵大包小包的挂着,张晓走上前:“我帮你。” “不用不用,你已经帮我拧了两个了!”罗闵微微提了提右手的袋子:“我还没问题……恩,对了,昨天你好像提到王星老师了吧?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要知道围棋界外的人,一般不会知道界内的高手啊!” “为什么?一样有不会打篮球的人知道篮球的高手,踢足球的人知道足球的高手……如果是全世界下棋下得最好的棋手,为什么别人不会知道?” “哼哼……不懂了吧!围棋界,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罗闵笑得贼兮兮的:“张晓,想要进来看看吗?围棋啊,可不像一般人说想象的那么无趣呢!” 张晓看着罗闵,点了点头。 “oye,那好,从下周开始,每个周末我都抽空来教你!恩……我一会儿陪你去买一本围棋入门,你可以先看看,看不懂的问我……”罗闵显得很高兴。 “不用了。”张晓说:“我可以自己先学着。” “张晓啊,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的确蛮聪明的,但围棋……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努力就可以学得好的!”罗闵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学会围棋的吗?” 张晓好奇道:“怎么?” “输棋!” “哈?” “输棋,输棋,不停地输棋!”罗闵说道天经地义。 “……”输棋?不停的输棋?好奇怪的说法! “是啊,要下好围棋最直接最快的方法就是下棋,跟高手下棋,而跟水平明显比自己高的高手下棋就一定会输棋,所以不停地跟高手下棋,就会不停地输棋!很多人学习围棋,直到后来都定段了,也许最开始为了学棋买的《围棋入门》都没有看完吧!” “当然”罗闵肩膀一耸:“你也别去找水平比自己高太多的人杀棋,那样就不是‘输棋’而是‘找虐’了!哈哈!那种高手啊……除非他跟你下指导棋,否则的话,对长棋可谓有害无利!” 张晓听得头都晕了:“停停停,什么输棋,什么找虐,还有,‘长棋’是什么意思?” “‘长棋’差不多就是增长棋艺,提高水平的意思,你听着肯定很绕嘛,不过你要水平达到一定程度,这些你自己就会明白的!” “这样啊……听着好像很复杂,还挺悬的。”张晓若有所思道。 “哈哈,我以前刚开始学的实话也觉得挺神秘的!不过……呵呵,你以后就知道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扯不清楚。好了,等你有一点基础后,我带你去一家高手如云的地方去锻炼!” “高手如云的地方?哪?” “嘿,改名围棋会所!” 一个月后,张晓跟着罗闵就来到了罗闵口中说的高手如云的‘改名围棋会所’。因为罗闵说的这个怪异的名字,让张晓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怀疑里面是否真的高手如云。 “走吧!”罗闵拉着张晓就开始往前冲。 刚上楼梯,张晓就指着挂得高高在上的木匾道:“罗闵,人家有名字啊,叫‘木野狐’。” “这家围棋会所经常改名字,没有一个匾能挂过三个月,所以我们就叫他改名围棋会所拉!再说,其实‘木野狐’是围棋的别名,这些你回去后可以在网上搜一下嘛!”罗闵答道。 “恩……这段时间都在看围棋入门,倒是很少上网……”张晓若有所思:“真不知道是我太笨还是围棋太难的……感觉没什么进步一样,很多地方都看不懂……” “张晓你一点都不笨,是你弄错方法了,围棋没人教是不行的,就算有人教,没人陪你下棋也是不行的……啊,小阳!”罗闵话说到一半,便看她家老公站在里面,似乎在等人。 “张晓,小阳已经帮我们把入馆的钱付了,你自己好好玩吧……小阳,过来,看我今天一定要拿下你!” 见罗闵如胶似漆地粘了过去,张晓心里暗骂这个罗闵‘见色忘友’。不过看着罗闵跟他老公结婚3年了,感情还这么好,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张晓心头。 张晓见这里下棋的人大多都是男人,除了他跟罗闵外,就只有另外一个短发小女孩。 那个短发女孩子似乎也在等人,张晓走了过去,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有事吗?” “恩……”张晓没想到对方到比自己大方很多,她低声道:“我陪朋友来的,但是……第一次来这里,有点不习惯。” 短发女生顿时嘟起嘴:“你朋友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罗闵她天生就是这样的个性,其实她是一个好人。”张晓解释道。 短发女生低头想了一会儿:“恩,老师还没来……不过……我跟你下可以吗?” 张晓顿时笑了:“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我才学棋没多久,下得很糟糕……” “好了,别谦虚了,来,我们猜子吧!” 短发女生叫周扬,是一位棋院的实习生,她等的老师就是赵小佳。 因为赵小佳曾经告诉过周扬,这家改名围棋会所的水平很高,就算是职业棋手也不一定能够在这里讨得了好。所以他以为张晓是在说客套话。但真正一对弈,才知道对手真的连初学者都算不上,顿时觉得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本来赵小佳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是一个一般职业棋手也讨不了好的地方。但周扬偏偏遇到了学棋没有几天的菜鸟,所以心情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你还要走吗?” “为什么不走了?”张晓觉得对方变得有点奇怪。 周扬把棋子一推:“算了,我认输,你还是找其他人对弈吧。”说完走到一边扭过头不再看张晓。 张晓不笨,立刻就知道这个短发女生的潜意思是什么了:人家看不起自己,不屑跟自己对弈。 张晓顿时心里一阵难过。她跟着周扬来到这里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看见另一边隔着一排的假山和小水池后面有几扇门,张晓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走到一扇门前轻轻转动把手,门打开了。 门刚打开,就听到里面有人问道:“谁?” 张晓一愣:有人? 糟糕了!张晓愣在原地,也许是什么重要的客人,也许人家正在下棋,自己打搅到人家了? 是关上门走掉,还是进去道个歉呢? 正当张晓不知所措的时候,里面的人似乎将语气放柔和了一些:“是谁?” 张晓在心里叹口气,还是进去给人家道个歉吧。 137、挽留 余小桥突然很想笑,仙晓寒毕竟是仙晓寒,用对付肖子宇的方法果然一点都行不通,对于太过于聪明的人,自己当不了什么‘救世主’;余小桥又很想哭,本来想劝仙晓寒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另一般的态度:“我对于当救世主,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你影响到我老师之后的比赛!” 余小桥吸了口气:“你要这么做,请你回国后找院长,不要在这里找我们中国围棋队的队长,毕竟院长要比队长‘大’” 仙晓寒盯着余小桥的脸半天:“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举动嘛。” “你说什么……”余小桥一时没听懂仙晓寒的意思,因为她越来越不舒服了,现在余小桥就靠着墙,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胃翻得厉害,余小桥现在很想把胃一起吐出来。 “没什么。”仙晓寒说:“人不为己,岂不是天诛地灭?” 余小桥没听倒仙晓寒最后说了什么,因为她已经跑开了,余小桥十分爱干净,她不喜欢倒在外面或给这里的清洁人员增加麻烦。 一回到自己房间,余小桥腰一低,就吐了出来。 余小桥并没有吐出什么,因为她压根没吃早饭和午饭,但强烈的不适感让余小桥恨不得把五脏一起吐出来。也许是身体极度不舒服的缘故,或许还有别的,余小桥哭了。余小桥不常哭,连当初被绑架到穷山沟里,天天被傻子抽打都没让余小桥掉多少眼泪。余小桥若哭一定与围棋有关。 这次余小桥哭得比上次都来得厉害。 仙晓寒目光有点冷,[你这样做只不过为了你自己,因为你喜欢围棋,所以你希望会下棋的人跟你一样喜欢围棋,这样你就能更好地下棋了!] 仙晓寒必须这样说服自己,因为他不能带着一身的怀恋和满心地愧疚离开。 就好像进藤光想都没有去想过超越佐为一般,仙晓寒虽然有想过反抗家族给他已经写好的人生大纲,但对于脱离仙家的事,他想都不会去想。 仙晓寒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他突然就好像得了自闭症的病人。但仙晓寒至少长得不阴暗,他笑得也很好看,所以怎么看这样一个人成天呆在屋子里,就十分有问题。 余小桥这两天却到处乱晃,她总在别人想起她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比如吃午饭的时候。 因为余小桥这两天食量真的非常小,余小桥好像得了胃病,吃什么就会吐什么,所以吃得少一点,也是为了自己好。 余小桥现在一天只会出现在王星等人视线中一次,那就是拿当天比赛棋谱的时候。仙晓寒一天只会出现三次,就是一日三餐的时候。余小桥拿了棋谱就会走,仙晓寒吃完饭后就回房,两个人真的没再碰过一次面。 王星是个好老师,但再好的老师面对如此压力的赛事,也未免对周围的事变得难免疏忽,更何况王星不仅是个好老师,还是个好棋士。王星也很爱棋,下棋的时候当然也有不闻世事的状态,更何况站在如此的舞台面对如此的对手。 余小桥不对劲,仙晓寒也不对头;但没一个人看了出来。余小桥才10岁,10岁正是爱玩的年龄;仙晓寒16岁,16岁的少年意气风发地走进三星却在第一场铩羽而归,将心比心论谁心情都不会好。 这正是别人想到的,也是大多数人认同的。 仙晓寒并不是个这么容易受打击的人,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件他想都不会去想的事。而让他想到这些的人,就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余小桥。 一个人要是连想都不会去想,想都想不到的事却因为别人而想到了,想起来了,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怨恨让自己想起这些事的人。 仙晓寒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例子。 仙晓寒很聪明,该自信的时候很自信,没把握的事他也不回去想;但再聪明的人他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俗。 仙晓寒于是更加讨厌余小桥,他甚至开始讨厌自己的家族。只是一个仙家的约束,就已经让仙晓寒充满了叛离和挣扎,偏偏还出现个喜欢左右别人思想的余小桥! 仙晓寒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所以这次的比赛他只不过是对仙家小小地报复。他母亲让他赢的比赛,他偏偏要输,但他也只能做出这样尺度的挣扎和报复。但余小桥却让他想到更大的挣扎。仙晓寒脑子里突然出现几个不符边际的字【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把自己比做鱼把家人比做网,看来我仙晓寒还真的不平常啊!仙晓寒笑了,只不过满眼的讽刺让他看起来好像一个坠天使,不过坠天使也是天使,一样的好看。仙晓寒本来就是个十分好看的人,就算不笑也很好看,也许这就是天妒英才吧? 仙晓寒摸了摸摆在桌上的棋盘,满手冰凉。 余小桥拿着棋谱就会跑到围棋花店,正德当然十分欢迎余小桥,虽然不知道余小桥棋下得怎么样,但他知道余小桥手上有三星杯的棋谱。于是这两天余小桥见来了,大家都会十分默契地让出个棋盘给她摆谱——这里只有两个棋盘,能让这帮棋迷让出一个棋盘给余小桥摆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当然,这并不是讲余小桥人缘十分好,余小桥的个性,实在很难跟一般人一见如故地打成一片。他们只是想提前看看比赛的棋谱,哪怕只比别人提前5分钟。 这就是棋迷。 一个真正的棋迷会高价去收购哪怕第二天就能公布于世的棋谱。 这两天她都会遇见那个小男孩,他叫柳昊。 柳昊这个人让人联想到两个人,一个是常昊,虽然常昊永远都不可能在这里出现了。另一个是辰旭,虽然辰旭的个性跟这孩子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瞥开个性不说,棋风倒蛮像的。 余小桥这两天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让柳昊这个孩子彻底明白了:光靠布局,赢不了棋的。 当然还为自己找了不少的麻烦。当然,这是后话。 138、偶遇 张晓轻轻地侧着身子跨进门内,抬头一看,脸就红了。 这倒不是因为眼前的人长得有多帅,又或者是张晓对这个人一见钟情了,而是张晓从她表姐出事后就开始拒绝跟男孩子接触,所以她一旦跟男性接触就会感到紧张,就会脸红。 将门小心翼翼地合上,尽量让它不发出声音,张晓站在门口别扭之极,那样子就好像她踩在一大把钉子上一样。 “我……我叫张,张晓……你,你……你好。”张晓刚说完就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下,这算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场白啊,自己不是应该道歉吗? 王星没想到门后面冒出来的是一个大眼长发的女孩子,而且看对方磕磕巴巴的说话,显然是很紧张的样子。王星摸摸脸:难道自己长得很可怕吗?或者是表情太严肃刚才吓到她了? 想到这里,王星顿时神情又柔和了一些:“有事吗?” 王星断定眼前的女孩子应该认识自己,毕竟来这里下棋的人都是棋迷。而前面说过,围棋界内的业余爱好者不认识自己的可谓屈指可数。但他没想到的就是,张晓就是那屈指可数中的一份子。这个学棋没几天就出现在这里的女孩子,只能够碰到世界第一人只能说是天意。 张晓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亲和力很强,让人有一种无条件去信任,去依赖的感觉。她本来是想道歉的,但这时候却将道歉的事给丢到脑后了,想起刚才受的委屈,她有种想要倾诉一番的冲动:“我……我下得太差了……没,没有人愿意跟我下……我找不到对手……” 张晓觉得自己一定是有毛病了,毕竟眼前这个人,自己才第一次见面,说话都还未超过3句,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啊! 找不到对手啊……自己也是…… 王星感叹。当然他的感叹跟张晓表达的完全是两个极端。张晓是因为棋太烂,所以找不到愿意跟她下棋的对手;而王星则是因为棋太高了,找不到与之敌对的对手。 “所以,你就跑到这里面来找对手了?”王星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说老实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王星自认自己还是挺温和的,回去告诉要是李严院长,今天他在围棋会所将一个女孩子吓得浑身发抖,也许李严院长多半不会信吧。 “不是,不是!”张晓摇手,然后断断续续地将刚才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这倒不是张晓故意告状,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她只是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倾诉完毕后,张晓觉的确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说了一大堆后,张晓总算想起自己应该道歉的事,她低头道:“对不起,刚才一定打搅到你了,我,我这就出去!” 王星从刚才张晓的谈吐中,就知道了,这个女孩子应该是初学者,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坐在她面前的人在围棋界的地位。 很久没有跟业余棋手这样平等地谈过话了,王星顿时很怀恋,他难得兴起:“既然打搅到我摆棋了,作为补偿,你陪我下棋吧。” 张晓刚想说什么,王星又补了一句: “我也找不到对手。” 韩国这边同一时刻,高永夏的问题却是把几位韩国参赛选手给定住了。 谁会料到高永夏会去关心一个连预选赛都出不了的棋手,所以大家都很莫名其妙。 雷元朴算是反映得比较快的,毕竟他是比较关注余小桥的韩国棋手,他答道:“是输给何巧。”然后忍不住又问:“前辈,你认识余小桥?” 按道理来说,高永夏是不可能认识余小桥的,实力的差距导致着地位的差距,加上高永夏在那个余小桥小有名气后,就没接触过她。 “嘿,那个叫余小桥的,是什么人物?李石和高永夏前辈都挺注意的啊!”戴着一个鸭舌帽的少年向站在他身边的安自力问道。 安自力一直都在打瞌睡,他勉强睁开眼睛答道:“恩……她刚成为棋手的那一年,赢过雷元朴,听说还跟洪秀英前辈和高永夏前辈对过弈。当时好像很多超一流棋手都对她很是关注……后来她拿下第一个u15头衔后,就一直没什么成绩……哈欠……所以,大家对她的印象也就淡了……恩,今年她倒是好不容易打败了李石拿了个冠军……” “咦……?!洪秀英前辈和高永夏前辈跟她下过棋?什么时候的事?” “罗文,你小声一点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高永夏没理会安自力和罗文的对话,他皱了下眉头:“那局棋的棋谱,你们谁有?” 高永夏问到这份上了,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前辈,她有什么好关注的?” “是啊,她有什么特别的?” “这种预选赛的棋谱,我们一般都不会去看吧。” 韩国棋院的棋手并不是自大,而是出于对自己实力的绝对信任,所以显得比较傲气。从他们从不会去关注中日两国预选的情况,就可看出。 所以当他们的第一人接二连三地问一个连预选都出不了的棋手的情况的时候,他们都感到十分奇怪,甚至很是不以为然。 “这个……我知道那盘棋……”李慧元站了出来:“中国和日本的预选决赛的棋谱,我都有……” “李慧元,没事去收集比自己还差劲的家伙的棋谱,可是不利于长棋的哟,好歹你也是韩国棋院的高手,别老做这种自贬身份的事嘛!”李平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跳出来对着李慧元冷嘲热讽了。 不过这一次没人出来指责李平伟,因为虽然李平伟说得有点过分,但在场的韩国选手们差不多跟他都有同样的思想。 “我说过,小看别人会吃亏的!他们有些人虽然没有通过预选,但都很强啊!”李慧元反驳。 “哼,老去在乎比自己弱的家伙,真是一个笨蛋!”李平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指着李慧元大声道:“只有笨蛋才会去关心比自己弱的家伙!” 随着李平伟那句‘只有笨蛋才会去关心比自己弱的家伙’出口,周围本来还很喧闹的十来位韩国棋手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大家的目光在他和挂着坏笑的高永夏身上来回。 李平伟突然心里咯噔一声,反应迟钝的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李石走过去瞥了他一眼:“指桑骂槐,胆子不小。” 金诸储跳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勇气可嘉。” 罗文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受刺激了?” 安自力打了个哈欠:“吃错药了?” 雷元朴哼道:“真是丢脸!” 洪秀英看似同情道:“可怜的娃。” 林日涣黑着脸:“……” 李慧元最后总结性地:“白痴一个。” 谁都知道,在韩国天目道场里,得罪院长都不可以得罪高永夏! 139、理解 柳昊很会缠人,他也很聪明。当然他聪明不过活了二十几年的余小桥。 “老师,我今天又输了。”柳昊并没有因为输而难过,对于他来说,天天输棋就是家常便饭,毕竟跟他对弈的人水平都非常地高。只不过输给自己同龄的小孩,还真是第一次。 其实柳昊也是第一次跟自己同龄的小孩下棋,哪知道好找不找,遇见余小桥这样一个变态。 “你很高兴?”塔矢行洋说。 “当然,太好玩了!跟她下棋!喂喂,老师你知道不?原来跟他下棋比跟你下棋好玩多了!”柳昊也不怕得罪自己的老师,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塔矢行洋当然不会生气,只是淡淡一笑:“找到好朋友了,是该高兴。” “输了棋,有难过吗?”塔矢行洋又问。 “为什么难过啊?跟她下棋刺激极了!”柳昊真的很单纯,单纯地只为下棋而快乐,这让塔矢行洋很欣慰。 塔矢行洋有点奇怪,当然不是奇怪如此不看重胜负的人为何下得出手好棋;毕竟柳昊下的是快乐围棋,因为喜欢,所以下。如此单纯的围棋态度,如果下不出一手好棋,那才叫奇怪!塔矢行洋奇怪的是居然有小孩子能赢得了柳昊,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柳昊更为单纯的孩子? 也许塔矢行洋永远都无法用天才以外的词去理解,因为余小桥本身就是一个无法理解的存在。 余小桥这一天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好听,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人找仙晓寒。 余小桥不该接这个电话的,但一切都太巧了,巧合到余小桥都感到不可思议——如果自己晚来一分钟,如果这时候大厅有一个人,余小桥都不可能接到这个电话。毕竟,余小桥一天才会出现一次,而这一次也绝对不会呆着超过5分钟。 余小桥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那也只限制于她喜欢的东西,而她喜欢的东西只有围棋一样。偏偏这次余小桥难得地为围棋以外的东西好奇了一次;余小桥只问了一个问题,结果问完后她就后悔了。 于是一些余小桥不知道的,本来也不该知道的东西,余小桥全知道了,余小桥并不蠢,一个很蠢的人是无法下好围棋的;于是余小桥不该理解的都理解了。 仙晓寒是仙家的孩子,仙家的孩子不是天降俊杰,就是天煞孤星。 余小桥理解了,仙家的人,都是天生俊才无一例外,但往往一个天生俊才的转变,就会成为天煞孤星。太聪明的人下场只有两个,一种是栋梁,一种是祸害。 仙晓寒很优秀,这点只要不是白痴傻蛋,谁都看得出来。 仙晓寒有张少女们见到都会心跳加快的脸,和任何人都不会生出恶感的笑容,以及天才般的智商。而这么一个人绝非池中之物的人,居然被牵制着活了16年!如果仙晓寒稍微笨一点,也许还不会活得那么痛苦,毕竟含着金汤勺出生是无数个平凡人的梦想。但仙晓寒不笨,他聪明,于是如此聪明的人,绝对不甘心被牵制。但仙晓寒却注定要被牵制一辈子! 余小桥突然有一点理解仙晓寒的苦衷了;或者说,她在理解仙晓寒苦衷后开始有点同情他了。 原来自己也有同情天才的一天,说出去,实在是匪夷所思。 难怪有人说,平常是福。 【平常是福】说这句话的人,绝对不是个平凡人,因为平凡的人绝对不会说出平常是福的话来。这太好理解了,就好像一个乞丐,绝对不会去思考平穷的快乐。 余小桥突然想起《围城》,她开始理解到,《围城》的成功绝非偶然。那围城的作者,一定也是个天才。 “仙晓寒,今天有人打电话给你,她叫你这几天不要关机。”余小桥说,关机当然指的是手机。仙晓寒明明很有钱,但他老是将手机关掉或不带在身上,他老跑出去打外面的公用电话。 仙晓寒脸色变了变,然后笑了笑:“谢谢。” 余小桥基本上对仙晓寒的笑有免疫了,她突然想对仙晓寒说一句话,但余小桥说不出来,一句谢谢让余小桥感到眼前这个人离自己远了十万八千里。余小桥突然发现,仙晓寒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很多,他很聪明地用最简单的方法让自己找不到任何话题跟他再说一句话。 “怎么了,该你了!”柳昊不满地声音传进余小桥的耳朵,原来这个小小的花店里,柳昊像往常一样大早就跑来找余小桥了。平时余小桥都很有时间感的,今天却来迟了很久。见余小桥走过来,柳昊指着一盘只摆了一颗棋子的盘面,不满地对余小桥说:“快点啊,该你下了!之后还要摆谱呢!” 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余小桥更明白‘塔矢行洋’这四个字的含义,塔矢行洋的弟子来了,让张棋盘给他,相信不会有人反对。 很自然地坐到柳昊对面,余小桥很喜欢这个孩子,她跟这个孩子相处的很多时候,都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以前的自己。 余小桥笑了笑:“你的老师不是也参加三星杯吗?为什么不找他要?” 余小桥只是随意说说,柳昊却异常认真地回答:“如果你哪天跟你老师要不到棋谱了,我一定帮你!”显然,单纯的孩子有的时候也很单蠢,余小桥决定不与这孩子继续进行单纯而单蠢的问答,开始夹起一颗棋子跟柳昊开始黑白战争。 柳昊这两天跟余小桥下多了,棋风都开始有了丝变化,也开始往实战方向发展。不过他面对余小桥这个打架不要命的疯子,也只能被揍得没脾气地举起白旗。 余小桥看着对面一脸兴奋地认输的人,终于忍不住地问了:“你很高兴?” “哈哈!”柳昊只是一愣,然后就笑了,绝非虚假地笑脸,是真的笑得很开心。 余小桥就坐在对面看着柳昊笑得很开心。 柳昊笑完了,说:“你跟我老师说过同样的话。” “我当然高兴,跟你下棋,比跟我老师下棋刺激多了!”柳昊说:“因为跟我老师下棋,我连进入状态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柳昊脑袋一低,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好~~~~~~~无聊也!” 140、那张棋谱 余小桥在摆棋谱,她在预选决赛输给何巧的那盘棋。 咬着手指,这盘棋给余小桥的感觉很微妙,她总觉得棋中有棋,可就是看不出来。不过余小桥并不着急,反正她现在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琢磨。 直到辰旭跑来敲门,叫她出去吃晚饭了,她才发现自己坐了一个下午。站起来走几步,腿有点僵。 “小桥,你修仙啊?一般人一天吃三顿,你一天吃两顿还得别人天天提醒,真不知道以后成年了一个人怎么生活。”肖子宇抱怨道。 也难怪,余小桥的饮食习惯除了早餐那一顿,中午和晚上她基本上都是会忘记的,除非别人提醒。刚开始还好,肖子宇和辰旭都还在她身边,但后来赛事多了起来,三个人有时候会分头进行比赛。要是余小桥出去比赛个把月回来,绝对就面黄肌瘦的,谭弈还玩笑道:小桥,你这样,你老师也这样,搞得好像中国棋院不给棋手们吃饱饭一样。 一开始辰旭少不了各种各样的抱怨,倒是肖子宇在一边好言相劝。现在辰旭也拿这个棋疯子没办法,开始不说话了,但却轮到肖子宇抱怨了。 这两个朋友为自己做的一切,余小桥都是看在眼里。但她却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感谢,只有点头和沉默:“恩,我知道了。” 辰旭和肖子宇对视一眼,都显得有点无奈。 “好吧好吧,去吃饭了。对了小桥,你下午关在屋子里干什么?”肖子宇这句话显得多此一举,余小桥在屋子里能干什么?当然是摆棋谱。 “是在摆棋谱吧?摆谁的?”辰旭插话。 聊到围棋上,余小桥的话多了起来,她道:“我输给何巧的那盘棋。”顿了顿,又道:“那盘棋我感觉有点……就是感觉还有棋。” 辰旭和肖子宇都沉默了一阵,肖子宇道:“那盘棋我看了,小桥,下得很好。不过,你为什么开局的时候……”肖子宇还是看出来了,他现在的棋已经比较稳定了,虽然达不到余小桥那种不犯错的地步。肖子宇的棋本来就比辰旭和余小桥的强,行棋稳定后他成长的很快。在国内或者国际上,他在这三人中的成绩是最好的。以肖子宇现在的实力,他完全可以看出布局时候的不自然。 “你干嘛在布局的时候故意走到对方圈套里啊?”相比肖子宇,辰旭要直接许多。辰旭能够看出来更是不奇怪,他的布局可不比现在的超一流棋手们差! 余小桥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觉得有趣罢了,所以才没有避开。” 看着余小桥去端菜,肖子宇对辰旭说道:“这可是亚洲杯的预选啊!” “所以她才是棋疯子。”辰旭笑道:“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她的。” 肖子宇深深地看了辰旭一眼,他知道,在他们三人中,对胜负最执着的那个人是自己。 肖子宇跟很多人不一样,他的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催促着自己不断赢下去,所以他在比赛一直都是将结果放在第一位的。现在没有人再敢叫他故障的计算机了,大家都开始叫他胜负计算器。这个称号有裹有贬,一来指肖子宇是一位出色的胜负师,二来说肖子宇将比赛的胜负输赢当成了命根子。 棋手在乎胜负并不是坏事,但像肖子宇这样只许自己赢千万不能输的心态,在整个围棋界还是很少见的。因为他并不是对于某个头衔或者某个赛事甚至某个对手这样执着,而是对所有的比赛都这样。 这也是肖子宇在国际和国内成绩比辰旭和余小桥好的原因之一。 而肖子宇之所以想赢,则是因为他想要得到家人的认同。 肖子宇知道,他的家人都不会下围棋,对于一盘棋和一次比赛的看法跟棋手们完全不同。他们不会在乎什么过程,只会去看结果,而且也许只会去看最后的结果。所有肖子宇觉得自己赢一盘棋是不够的,而是要努力地往上爬,爬得越高,在每一次比赛中走到最后!因为站得越高,他的家人就越容易看到自己。 所以肖子宇不敢输,他觉得自己输不起。 回过神,肖子宇对辰旭建议:“我看我们找小桥要要那棋谱,大家一起研究研究。”肖子宇还是很喜欢私底下跟同伴们对弈,他觉得比赛之外的对弈才能真正感受到围棋的乐趣。 辰旭很快反应过来,他嘿嘿一笑:“不用找小桥了,她小气得很!找何巧吧!” 肖子宇赞同地点了点头。 余小桥在某些方面,的确小气得很,尤其是这种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开的棋谱,之前是肯定不会乐意跟别人分享的。除非等她自己解开。 当然,看这丫头把自己关在屋子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知道了,要等她自己解开,那可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反正何巧他们两个都很熟了,毕竟人家何巧是少有的会去照顾和关心余小桥的人。 看着余小桥端着盘子走回来,辰旭和肖子宇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见两人不说话,余小桥自然也不是一个喜欢打开话匣子的人,所以这顿晚饭三个家伙吃得都很安静。 余小桥还是那样,机械性地往她嘴角塞东西,好像她没有味觉一般。辰旭和肖子宇看到这样的余小桥都感到有点无奈:这丫头一定又是人在心不在了。可无奈归无奈,他们两个也没有办法去改变她。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也想不出任何方式去改变一下这个棋疯子了。 余小桥边吃边在想那盘棋,虽然直觉到棋中有棋,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余小桥对于自己的棋感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但这盘棋却任由她将棋盘快盯出一个洞,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要不要请教一下老师?这个念头刚从她脑子里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给压下去:如果老师能够看出来,那就只能说明是单纯的自己水平低了。想到这里,余小桥倔脾气上来了:我就不信我找不到答案! 棋谱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白棋的出路在哪里? 在飞机上,十来个韩国棋手显得很安静。 李平伟似乎很害怕高永夏,他坐在后面缩着脖子,摆出一付我很低调的样子。但内心里却在一个一个地暗骂这些同伴。 首先第一个就是李慧元:这个混蛋女人,老是跟自己不对盘,这次更是趁着高永夏给她撑腰,踩在自己头上,有机会一定给狠狠报复一下。 然后是洪秀英:这个家伙虽然是前辈,但前辈了不起啊?明眼人都看出来他跟高永夏是一路的,也不知道给了高永夏什么好处,那个高永夏就是没整过他。 接着是林日涣:整天一张死人连,万年老二的家伙,一个笨蛋! 其次便是罗文。棋手罗文平日跟李平伟接触甚少,但想起刚才罗文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李平伟还是将他骂进去了:混蛋小子,一个猴子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再次是安自力:睡不醒的猪! 接着目光转到正在看报纸的雷元朴身上。说到雷元朴,就想起安自力说过,他好像还输给过那个余什么桥的家伙,输给那种连中国这种围棋二流国度内赛线都出不了的家伙,真是脑子跟他那身肌肉成反比!这家伙还下什么围棋啊,去当卖猪肉的屠夫更有前途! 李石是台湾人,近年来台湾围棋界出了不少人才,日本的柳昊和现在在韩国发展的李石都是其中一二。柳昊是因为一直跟着塔矢行洋,而李石则是坦言是因为高永夏才来韩国。 可是李平伟在心里狠狠骂道:又一个跑到韩国来要饭的家伙!混蛋! 想到李石来韩国的理由,李平伟又在心里添了一句:马屁精! 在李平伟看来,李石对外来韩国的理由简直就是在拍高永夏的马屁。 然后是金诸储。围棋界内是个人都知道金诸储是高永夏的弟子,他是被高永夏直接在一次业余围棋比赛现场看上,直接破格报名参加那一期马上要举行的研究生考试的。虽然金诸储似乎平日里跟他这个便宜师傅很不对路,但李平伟还是把他骂进去了。 最后高永夏。看到高永夏在前面破天荒地没有睡觉,而是盯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李平伟有点胆怯。想起自己刚才差点上不了飞机的情况……虽然是因为自己跑去打游戏耽误集合的时间,但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高永夏会把他丢在机场…… 混蛋! 李平伟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在骂高永夏,还是在骂胆小如鼠的自己。 高永夏一上飞机就会睡觉的事,在他人看来很正常,就跟安自力白天要打瞌睡一样正常。所以现在看见他居然没有闭上眼睛睡觉,大家反而都觉得有点奇怪。 其实现在高永夏坐的位置是李慧元的,他一上飞机就问李慧元对调了一下坐位——当然,大多数坐飞机的人都比较喜欢靠窗户的位置,因为那样在飞机起飞和快要降落的时候,下面的风景就可谓一清二楚。 李慧元是第一次坐飞机出国,做为一个女生,她老早就想要坐在飞机上看看风景,想到自己的座位靠窗,她还高兴过好几分钟。 当高永夏来找她调换座位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有点舍不得,会犹豫一会儿,但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很干脆地站了起来,甚至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高兴,似乎能够帮到高永夏前辈,自己就很满足的样子。 高永夏这次找李慧元调整位置,倒不是因为他对外面的风景特别感兴趣,而是因为他现在脑子里在思考着一张棋谱。而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比一般棋手更需要安静。坐在靠边的位置,总比坐在中间安静些。 李慧元与高永夏本来就是邻座,很快就调换了座位。坐下后,高永夏就一直盯着窗外看,而李慧元就一直盯着高永夏看。 金诸储坐在李慧元旁边,他们三个人是坐在一起的。之前想起自己要坐在这个便宜师傅旁边,金诸储就浑身不自在。他正在想要是李慧元跟老师换个位置就好了,却没想到高永夏还真找李慧元调了座位。 金诸储还是挺喜欢李慧元的,现在在韩国,能够跟自己下得不相上下的女棋手已经不多了,而且李慧元虽然是女孩子,在棋盘上的战斗风格却很强硬,个性也不矫情,金诸储对她很是有好感。 但金诸储没想到,李慧元坐下后就一直对着自己老师瞧个不停,他心里莫名其妙感到一丝不痛快,拉了拉李慧元的袖子,凑过去低声说道:“喂,你看够了没?” 141、同情 见柳昊这样,让余小桥想起跟狂人下的第一盘棋,那也是郁闷之极,连忙点头认同:“对!的确很无聊!” “哈哈!” “呵呵。” “你们2个在聊什么?”正德见两个孩子少有地笑了起来,于是也凑了过来。他见柳昊笑得满多,但还真没见余小桥笑过。其实是这两天余小桥心情糟糕透了,只是正德不知道。 “我们在说跟塔矢行洋下棋很无聊。” 两个孩子,带着笑意,异口同声地说。 余小桥心情好多了,跟单纯的人一起相处,果然是件愉快的事。 何况柳昊不仅单纯,而且还喜欢围棋。 不过余小桥没高兴得多久,因为刚回到棋院,风乾就丢给了余小桥一个有足够威力让她哭出来的炸弹。 王星在过马路的时候,差点晕倒,要不是仙晓寒在王星身边,也许这世界上王星的棋就成了绝响。 当余小桥找到王星的时候,正好碰见刚要离开的仙晓寒。 一种,很奇怪的气氛就开始弥漫在空气中,尴尬,对,就是尴尬。尴尬有余小桥的,也有仙晓寒的。仙晓寒本来没必要尴尬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值得他仙晓寒尴尬。但他看清楚余小桥脸上的表情后,他开始尴尬了,如果他说错一句话,也许下一秒余小桥就会哭出来。他开始考虑到余小桥还只有10岁,开始考虑到余小桥还是个孤儿。 一个人,要是从小就父母双亡,孤立无助,那么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想要的就是一件能寄托自己所有感情的事物和一个有足够能力去包容和理解他将所有感情寄托于那件事物的人。 仙晓寒无疑的,理解了,余小桥把所有感情拖给了围棋,然后站在她身后支持和包容她的,就是王星。 仙晓寒答对了一半,这一半不是指前一半和后一半,而是他猜到的比例占了一半。仙晓寒的确聪明,如果事情要不是发生在余小桥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另类身上,他会猜得十不离十。 余小桥虽然没有从小父母双亡,但从小失去小孩子撒娇的权利却是事实。她虽然不至于无依无靠,但被沦为他舅舅后来下彩棋挣钱的工具也是事实。她虽然没有怨恨他舅舅,但也并不喜欢他舅舅——余小桥不怨恨他舅舅,是因为要不是他舅舅,她永远也无法接触到围棋。只是这一点,不管他舅舅怎么对待过她,她都无法对其产生怨恨;而他舅舅也永远无法成为支持她的人,更不会包容发生在余小桥身上任何的事。余小桥在那个世界,虽然找到可以寄托一切的事物,但并没有找到一个有足够能力去包容和理解他将所有感情寄托于那件事物的人。遇见王星,已经不是同一个时空发生的事了。 仙晓寒于是也开始同情起余小桥来,他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但却因为同情,开始对之前的事,有了那么一点悔意。 跟仙晓寒相对的,余小桥的尴尬也来自于——她对仙晓寒的同情。 也许很可笑,两个完全两个世界的人开始站在对方的立上开始相互同情对方。这本来就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但这个世界就那么奇妙,往往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偏偏还要发生在匪夷所思的人身上。 余小桥开了口:“要走了吗?”然后就盯着仙晓寒。 不可否认余小桥很想仙晓寒留下来,也许就好比仙晓寒所说,自己这样的想法或许还真是参杂了一丝自私在里面。她想跟仙晓寒下棋,仙晓寒走了,她去哪里找一个如此优秀的对手?余小桥就这样盯着仙晓寒的眼睛,她很想从这个16岁少年的眼中找出一些什么,但她还是失望了,仙晓寒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她从仙晓寒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起伏,也读不到任何消息。余小桥突然后悔了,也许仙晓寒此刻已经在心里挖苦她、诽谤她。 “谢谢。”余小桥又说,毕竟仙晓寒救了自己的老师,就算他把她看得连条狗都不如,余小桥也无法生气,她必须心怀感激地道谢,而且还是至诚至意地道谢。 “不用谢,我走了。”也许仙晓寒该像往常一般,笑着说‘不用客气,这是我因该的,举手之劳而已’但仙晓寒没笑,他的语气跟他的眼睛一样平静,此刻仙晓寒突然很累,他做不出平时的表情,那笑荣……虽然那虚伪的笑容对自己来说,简单得就好比呼吸,但仙晓寒偏偏有了窒息的感觉。 因为同情。就是在一分钟或更短的时间内,对余小桥的同情。 “不是离开了这里就不能下棋。”仙晓寒说。 “这次任性的行为,我感到抱歉。”仙晓寒说。 “以后会回来看看,到时候还可以跟你下棋。”仙晓寒说。 仙晓寒说了三句话,这三句话让余小桥突然地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像他鼻子里突然会长出夺喇叭花。 仙晓寒看余小桥的表情,觉得这家伙现在目瞪口呆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可爱。 “我到现在才发现,你其实并不是那么讨厌。”余小桥说。 仙晓寒说得对,不是离开了这里,就不能下下棋,手长在仙晓寒身上,只要他喜欢,随时随地都可以夹起棋子。余小桥一开始就看错了方向,而且还错得很强势,并不是拥有职业水平的人,都必须走那条路,余小桥看清仙晓寒背后所有东西后,开始同情他,并且是站在仙晓寒的立场上去同情他。自己一直用自己的理念去强加于别人的身上,难怪仙晓寒回反感。 其实当时在仙晓寒看来,岂止是反感,余小桥也不想想,自己对围棋的理念多么地吓人,那时候余小桥的强势简直就让仙晓寒感到厌恶。若不是仙晓寒也是爱棋之人,多少有点同道相惜的感觉,也许仙晓寒会忍不住说出更加恶毒的话。 可惜,仙晓寒毕竟太过骄傲了,他没有看见余小桥强势下的关心。这也难怪,一个十分优秀的人,往往都会或多或少地骄傲和自恋,这本是正常现象。何况仙晓寒的优秀中,还夹带着在仙家十几年培养出来强势。 “我也现在才知道,你其实还满可爱的。”仙晓寒说。 142、年轻易滋事 李慧元被金诸储这一拉,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听清楚金诸储的话,顿时尴尬无比:“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在奇怪前辈为什么没休息!” “谁规定他一上飞机就得立刻闭上眼睛啊?说不定他今天精神太好,不想睡呢!”金诸储嘴巴上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知道高永夏现在的精神不可能好。他毕竟是高永夏的弟子,对于高永夏的行事风格他并不比洪秀英知道得少,但他就是看不惯高永夏这种打死硬撑的样子。 其实金诸储也还是关心自己这个老师的,他毕竟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很多事在洪秀英前辈有意无意的提示下,他明白了很多。他也知道自己能够得到李安内全力指导,都是因为自己这个便宜师傅,而高永夏为了能够让李安内指导自己,当初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没有高永夏,基本上也就没现在的金诸储了。 “要不,你问下?”金诸储不好意思自己去关心一下自己老师,毕竟现在整个棋院都任何自己跟这个便宜老师不对盘。 说白了就是他自己在闹别扭而已,而他之所以这样,跟高永夏以前没少欺负和修理他脱不了关系。 要知道高永夏整起人来,神仙也会头疼。 金诸储一开口就后悔了,干嘛叫李慧元去问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反正他就直觉,让谁去问,哪怕他自己去,都比李慧元去问要好。在他心里,他很不乐意李慧元去接触自己老师。 可李慧元却不知道金诸储的想法,她点了点头,鼓起勇气——其实在韩国棋院,除了少数几个人,主动跟高永夏说话都觉得有点勇气才行,毕竟有关于他个性的传闻,可是非常地不好。 鼓起勇气,李慧元轻声问道:“前辈,您不需要休息吗?” 她问得很小声,而高永夏现在正在思考棋谱,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见高永夏没有理自己,李慧元心里有点难受。 这时候金诸储一把拉过李慧元:“好了,别打搅他想东西,小心他生气!” 其实他不是在怕高永夏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一路无语,几个人再次陷入安静。 高永夏是真的没有发现身边这几个家伙的小动作,他脑子里现在摆着一盘棋,对于他来说,这盘棋除了黑棋布局的时候有点新颖以外,整体看来水平一般,是一张好棋谱,但还未达到能够让他如此重视的地步。 但就是这样一张看似水平比自己差上一截的棋谱,却让高永夏觉得很不简单。 他敢笃定,这其中一定有一招棋,是当时下棋的两个棋手都没有看到的,而他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找出那招棋而已。 对于白棋一开始故意入圈的表现,高永夏觉得很有意思,虽然他无法苟同这样的做法,但是如果有人偶尔下下这样棋,也不失为围棋界的一种乐趣。现在的围棋界太在乎胜负了。 可惜,高永夏摇摇头:这盘棋出现在预选,所以注定进不了大多数人的眼睛。 想起持白的棋手余小桥,高永夏就想笑——这种人居然能够在世界存活,她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没有任何处世为人的手段,或者说她懒得去处,更没有像孔老那样的‘大义’……很少有人可以这样单纯地做自己了。这是一种脱离了人类社会,不去融入集体的生存模式,除了在孤岛上,在现代社会还能存在这样的人,高永夏觉得很不可思议。 想想这张棋谱,也许自己可以拖点关系,让杂志上刊登一下。 当然,前提是他得把这盘棋中隐藏的那一招找出来后。他可没有指望以下棋的两个棋手何巧和余小桥两个人的水平,会发现这其中的不协调感。 不过……奇怪了,不论如何都找不到,看来白棋的确是无法起死回生了。难道自己实力不够?高永夏皱眉冷笑:笑话,如果以我的实力都无法看出什么蛛丝马迹,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人能够答出了! 看着窗外雾气蒙蒙,天色渐暗,高永夏感到一丝疲惫。他是很想睡觉了,包括下午的时候在集合地点,他就一直在闭目养神。本来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但是看了这棋谱后,脑子里晃来晃去都是这盘棋,想睡也没法睡。 不知道让洪秀英等人知道余小桥跟何巧那盘棋会让高永夏纠结得无法入睡,会有什么想法…… 按按太阳穴,高永夏头也不转对身边的金诸储说:“给我递瓶水来。”他对金诸储向来都是这种口气说话。 水很快就递了过来,高永夏扭开瓶盖和了一口,头脑稍微清明了一些。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只见李慧元怔怔地看着自己。而李慧元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看了一眼李慧元,高永夏知道刚才的水是她递的。他就奇怪这次自己这个徒弟自己就变得这样听话,动作这么麻利了。 高永夏随口问道:“金诸储呢?” “他去了洗手间。”李慧元直了直腰,中规中矩地回答道。就好像是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 “恩……”高永夏想起自己的座位也是人家让的,看得出来这个女棋手很想靠窗坐,于是道:“谢谢了。” 高永夏很少说谢谢,他这声普普通通的‘谢谢’,竟让李慧元有一种感动和激动交错的感觉。 “不用不用……”李慧元激动道。 似乎有了这样一个互动后,李慧元显得不那么怕高永夏,她试图跟高永夏搭话:“前辈,还有一段时间到北京,您是不是休息一下……您好像很累的样子?” 见高永夏看着自己,李慧元慌乱地说道:“您看,外面天都黑了……” 李慧元毫无逻辑的语言却给了高永夏一个暗示:黑? 是啊!高永夏转过头看看窗外,的确暗了很多。 原来如此! 高永夏转头,再次对李慧元道:“谢谢了。”他这次的道谢比之前那次显得真诚许多。 不等李慧元有什么反应,高永夏又转过头盯着窗外。 原来一开始就思考错了方向!高永夏摇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犯如此简单的错误! 一般来说,人们若是在一盘对弈中发展还有后招,就就习惯性地站在战败的那一方的棋上去思考。高永夏就是本能地遵循了这个惯性,站在白棋的方位去思考,去想白棋有无翻盘路。 但这盘棋的后招却偏偏是黑棋的好招! 余小桥和何巧这盘棋的确有一个很巧妙的招数是两位棋手都没有看到的,但那却不是白棋的妙手,也就是说并不是余小桥漏掉的妙手,而是何巧漏掉的妙手! 一开始就不应该站在白棋的方向去思考。 想通了这一点,高永夏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招棋。既然已经将那招棋找出来了,他也就没必要强撑着了,双眼一闭,很快地睡了过去。 金诸储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去个wc去了半天才回来。“我回来了!哎,真是的,飞机上个wc还要排队……”金诸储还没说完了,就被李慧元拉了一下:“嘘!” 李慧元拉着金诸储坐下:“小声点,你老师睡着了。” 金诸储一看:“我还以为他这次不在飞机上睡觉呢,结果还是这样,真是的!” 李慧元皱眉:“你怎么对你老师这么不尊重呢?” “尊重他?开什么国际玩笑……”金诸储对于李慧元的态度很不爽,说话也就过了一点:“我尊重一头猪都不会尊重他!” “你!”李慧元生气了,她顿时对高永夏产生一种怜惜的感情。这位韩国第一人,虽然个性有些不好相处,但绝对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坏……就算他像传闻一般坏,就算他是一个坏蛋……就算是坏蛋也会有亲近的人和帮助自己的人,而他,连自己的徒弟对他也这种态度。 何况,他并不像传闻那样差劲。他并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他这天从转移集合地点这件事开始到现在,看起来似乎是他在无理取闹,其实却是在为大家着想。 他在为大家着想,在关心大家,但是他呢?有谁去关心他? 李慧元一旦对高永夏产生了这种感情,顿时立场就更是偏向高永夏这一边。她本来很想发脾气,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她告诉自己,金诸储不过是一个刚满18的孩子,还小,不懂事。 她冷冷地转过头:“从现在开始,不要跟我说话。” “为什么!”金诸储急了:“不就说了他两句吗?棋院里骂他的人还少了不成。”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跟一个连自己老师都不懂得尊重的人交谈!” 王星这天显得很高兴,他第一次跟业余棋手下棋下得这么轻松。也许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原因吧。他还从来没想到大赛之前跟业余棋手下棋可以放松心情。在临走的时候,王星告诉张晓自己每个周末下午都会来这些摆棋。 张晓虽然是初学者,但她也看出跟她下棋的这个人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这个下午她觉得过得飞快,似乎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围棋了。 虽然对方说是在跟自己对弈,但大多时候却是在教导自己怎么去下棋,不过张晓觉得对方教得很好,一点都不枯燥。这是当然,这可是世界第一人亲自教她这个围棋菜鸟学棋。 张晓很想眼前这个人继续教自己下棋,所以当对方告诉她每个周末他都在这里,张晓感到很高兴。 无名围棋会所的老板刘文学看着自己这个老朋友和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同时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顿时惊得棋谱都掉了一地。 “这小子运气不错,不错……该买彩票,该买……” 王星这个下午在无名围棋会所坐了很久,回到棋院明显过了晚餐时间。王星笑了笑,难怪人常说跟人交流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小王,到处找你呢!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李严老远就看到王星回来了,他快步走了过来。 王星一怔:“我有高兴吗?” “你这小子……我看着长大的,还会看错?” “李院长,我今天只是心情不错而已。”王星笑道。 李严狐疑地看了王星一眼,才说道:“韩国的代表们快来了,他们因为一些原因航班往后延了,看你今天挺闲的,去帮忙安排下吧。” “不是吧,我才回来就被拉去做苦力了?”王星半开玩笑道。 “什么苦力,这是为棋院工作,也是你的本职工作!快去!”李严心道,这小子果然心情不错,居然少有地开起了玩笑。 “好好好,我去,我去……” 李严也不想给王星加担子,但现在都晚了,很多棋手都回去了,找个年轻的棋手去,这韩国的棋手们向来傲气,怕年轻人应付不过来。找那几个老油条去?开玩笑,别跟人家吵起来了……王星小子处事还不错,跟韩国的高永夏都算得上一个棋友的关系,还是叫他去最合适。 韩国数十位棋手的姗姗来迟,中日两方表示了充分的理解。毕竟人家棋院刚去世了一位泰山北斗的人物,要是这群家伙老早跑来连个葬礼都不参加下,那给人的感觉也就太过冷血了。 中国这边很有意思,将棋手休息住宿的地方和比赛的地方安排在同一个场所,就是这个别具风格的个‘四合院’。虽然说是四合院,但也不是一般四合院那样的土瓦房,更不是只有四个房间,这个院子大得吓人,房子虽多却不显得拥挤。院子中间摆着十几张石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专门为比赛准备的棋桌。 这些房子虽然外表看上去像是土瓦房,但其实内地却是水泥钢筋,只不过在外表上涂改得像农家小房一般而已。院子中间不仅有棋桌还种着不伤大雅的花草树木,这样的四合院居住条件绝对不差,但比起星级旅馆,却更贴近大自然一些。 来自一些日本的棋手偶尔自己带着棋盘来院子下下棋,还颇有一种身为世外高人的感觉,真是觉得鸟语花香,犹如境外。 “太巧妙的构想了!”一位日本带来的随行记者如此说道:“也只有中国才想得出来这样雅致的方式。” 这话给在场的中国人大大地添了脸,一位中国记录员回道:“呵呵,这次赛事安排得比较仓促,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大家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满足。” 周围的人四处打量着,这样都是仓促安排的,那要是不仓促呢? 更有一些人却听出这位记录员的言外之意了,但他们却拿不出资本说三道四的,只得装做没听到。 但一些比较单纯的棋手却还是接过话:“北京本来就是一个景点颇多的地方,每次来北京比赛我都要好好游玩一番,还真希望下次还能再来!”这个日本棋手一出口,顿时让日本投资方代表感到很没面子。 正当气氛尴尬的时候,王星带着韩国一群人来到这里。 比起日本,韩国的来的棋手们大多很年轻,这次亚洲杯,韩国的代表甚至没有一个满了30岁的。韩国老一辈的棋手们,不管他们之前多么辉煌,拿过多少世界冠军,还是全部被后来居上的小将们赶了下来。 王星来的时候就发现气氛怪怪的,稍微联想了一下,就大约知道出了什么事……暗暗叹口气,现在的人啊……他提起精神,装做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笑道:“好了,现在各位都来齐了……小马,快去分配下房间。” 王星掏出钥匙。 这时候高永夏插话道:“先给我一把。” 王星也没问什么,直接递给了他一把钥匙:“那间。” 小马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国记录员,他急忙跑过来,双手接过钥匙,急冲冲地去安排了。 高永夏拿着钥匙就往王星刚才指的方向走去,洪秀英感觉高永夏有些反常:“永夏?” “睡觉。”高永夏说道:“找个能睡觉的地方睡觉。” 这个时候,洪秀英等人才知道高永夏现在有多么困。 李慧元神色复杂地看着高永夏走开,转身坐在一张石桌的石凳上。 金诸储走到李慧元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眼睛就没离开过李慧元。 李平伟一开始就避免着跟同伴们目光接触…… 王星看着韩国这一群棋手,摇头叹气:年轻易滋事啊! 143、离开 [我到现在才发现,你其实并不是那么讨厌。] [我也现在才知道,你其实还满可爱的。] 这是仙晓寒最后一次给余小桥的定义,以后不管是记者还是朋友,问到有关[棋疯子]余小桥的问题,仙晓寒都会说:她是一个可爱的人。 余小桥也许是幸运的,他在同情的基础上,努力地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认同,虽然事后仙晓寒离开围棋界的时候,她还是十分地痛惜,对她来说,已经算放得很开了。因为她早已把仙晓寒看成自己的对手。 对自己认同的事物,太过的执着,这看起来十分光彩的个性,其实,并不见得是个优点。余小桥现在还不明白,太过执着不是优点。但以后发生的一些事,却让她的灵魂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余小桥看着仙晓寒在她视线里消失,动了动嘴角,说:谢谢。 医院的门很厚,那是为了给病房里的病人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但余小桥却认为太安静了也许不好,因为待在太安静的空间里,人就会感到十分地寂寞。 “王星老师……”余小桥本来想很有礼仪地先问个好,然后再坐到王星身边陪他聊聊天。虽然余小桥并不是个健谈的人,但如果对象是王星的话,也许她会便得很唠叨。 但现在余小桥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他老师似乎睡着了。 也许王星很累,因为这几天的比赛中,中国到最后就剩下了他一个人。王星的棋后面,包含着太多的期待和希望。本来下棋是件十分快乐的事,但沉重的负担压得他太累。也许不会有人认为,围棋是件可以将人累病的运动,可偏偏被围棋累病的人,却不下于少数。余小桥想起聂卫平当年悬崖一战【我现在的处境就好比这悬崖,退不得】当时就算是单纯如余小桥,也能明白那种被全中国千万双棋迷期待的眼睛看着的压力,能感受到中国当时被避至悬崖的困境。那时候的中国棋坛就好比冰天雪地,急需一缕清风啊!余小桥那时候还小,只是听得叔叔谈起便觉豪情万丈!只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也会面对着这样的压力。 有的时候同样一个故事,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其实王星早就知道这点,所以他的压力才那么大,王星早就对李严说过:【中国太需要一个世界冠军了!】那时候他说得疲惫无比,感叹万分。 余小桥突然有了一个调皮的念头,他突然很想看清楚自己老师的样子,很想认真地看清楚这个抗起如此重任的人,有什么不同。因为余小桥来到这里后,好像除了围棋外,还没有认真仔细地观察过一样东西。 余小桥突然有了一个调皮的念头,她突然很想认真地看清楚眼前这个被她称之为老师的人,有什么不同。这是余小桥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打算仔细地观察一样除围棋之外的事物。 其实王星比余小桥,真的大不了几岁,他才29岁,但岁月在他的身上,是那么无情。当你看见王星的时候,你一定不会把他当成二十几岁的人,因为他看起来,苍老得的确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余小桥知道将苍老二字比如到一个不到30岁的人身上,的确十分可笑,但余小桥真的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十分苍老。 其实王星长得并不显老,相反的,仔细的看,他也长并不难看:他眉毛很浓,眼睛也很亮。只是他太瘦了,所以眼睛经常是凹陷于骨眉之下。他的鼻子和嘴唇都不难看,可这样一张脸,的确给人一种无可言语的沧桑感。 如果这时候病房里有人,一定会觉得十分怪异,一个十岁大的孩子,顶着那么成熟的表情那么认真地去看一个男人的脸,任谁都会觉得怪异。不过这病房里没有人,于是余小桥看完之后,又孩子气了一回;她看这着王星头上的白发,就那么数了起来。 为什么说这也是件孩子气的事,因为王星的白头发不少,她这样做也没任何意义。明知道数是绝对数不清的东西,自己还是要去数,对于余小桥来说,也够孩子气了。 因为余小桥在某些方面,绝对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于是王星在醒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余小桥认认真真地趴在床边数自己的头发。王星实在很吃惊,也很惊讶。他十分惊讶地问了余小桥在做什么,余小桥的回答让他跟到更惊讶:“我在数老师的白头发。”余小桥口气就跟平时一样淡、一样轻松,好像自己在做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 余小桥是孩子,可偏偏王星无法把她当成一般的孩子,因为余小桥的行为、举止、甚至平时的一言一行都那么老练、那么成熟。她除了在围棋上好像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以外,都远远地超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成熟和见地。 余小桥做事十分有效率,哪怕在最危险的时候,都不会做出一些绝对没有好处或没有意义的事。她可以在泡上一壶茶的同时收拾好一张凌乱的桌子,也走在陌生街道的同时记好周围的环境;她能够在发生那么匪夷所思的遭遇之后躺在病床上冷静考虑自己的处境,也可以在傻子用双手挥动的藤条下顶着灼热的疼痛将远本超出她能力范围的劳动做得能偶让苛刻的女人满意。余小桥之所以有这份冷静,是因为曾经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太过怪异,怪异得这个世界上再怎么找,都找不出有一件事比她那件事更加怪异。于是余小桥的心里,对于这个世界发生的这些事,都看得那么透彻和平淡。当她面对着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也许都无法承受的一些压力或痛苦,冷静得让人感到害怕和胆颤。 可喜的事,她还是会犯错,她在围棋上犯下的错,远远比她这几辈子犯的错还多。 余小桥接触到围棋,所以大家都还是把她当成孩子,虽然也有人叫她疯子,有人说她过于早熟,但至少没有多少人会认为她是一个另类。 144、周秀归京 “余小桥,你的电话!”赵小佳走到正在摆棋的余小桥身边,蹲下身子对着余小桥的耳朵大声说道。 这一下,比打雷还恐怖,余小桥被吓得差点将手中棋子夹丢。 “真是的!”赵小佳站了起来:“棋疯子摆棋的时候雷打不动这句话还真没说错,我嗓子都快叫哑了,你的电话!” 余小桥摆棋被打断,本想发火的,但听到赵小佳后面一句话,顿时心里就没了气:毕竟这不能完全怪人家。 “哦。谢谢。”余小桥站起来。 难怪赵小佳生气,不顾大厅安静也要大声嚷嚷。谁叫她倒霉接到找余小桥的电话。这余小桥一年到头都没有几个人打电话给她,这倒好,这么低的几率被自己给撞上了。 棋院的人都不喜欢在棋疯子余小桥摆棋或者下棋的时候去打断她,别看这小丫头平时安安静静的,真要发飙,还是很猛的。从前几天她那一拍桌子的气势就看得出,这家伙不是胆小怕事才安安静静本本分分,而是没有惹到她而已。 见余小桥去接电话,赵小佳哼了一句:真是的,也不知道配个手机。 余小桥其实是有手机的,可她的手机的功能却只有手表和闹钟的作用。 赵小佳刚才弄出的声音有些太大了,只是她是一个漂亮的女棋手,不仅漂亮,棋还很厉害,所以也没多少人去指责她。 “喂。”余小桥拿起电话,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好你个小桥给你发短信不回打电话停机既然不冲话费那还打什么电话啊居然一天到晚躲在棋院不出来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我告诉你你要是……” 这个声音和说话的语气……余小桥试探地打断:“周秀学姐?” “好哇你还知道我是你学姐啊我还以为你发达了就把我给忘记了你个言而无信的小鬼欠□□是不,以前答应来学校会所一年到头不见人现在更是没了音讯还要我打到棋院去找你给我玩失踪对吧这么不想看见我就明说,不过你说了我还是要好好修理你……” 果然没错……的确是周秀学姐。 周秀是唯一在孤儿院一直照顾余小桥的人。一直到她毕业。也是她离开孤儿院后,一直主动跟余小桥联系的人。 谁对自己好,余小桥是记住的,所以她知道是周秀打来的电话,显得很高兴,她默默站在那里听对方念念叨叨地发泄,等对方停下来,余小桥才说道:“好久没有联系了,学姐,过得好吗?” “小桥啊,跟你说话真无趣!不过算你个丫头片子还算有礼貌,知道问一句好……小桥,你现在过得还好吧?”周秀没有提自己的情况,反过来问余小桥。 “好,还好……”余小桥想自己天天在棋院做自己最喜欢的事,当然好,有什么不好的。 “注意身体,注意休息!” “恩。” “一定要按时吃饭!” “恩。” “冷了要自己添衣服,不舒服要记得去看医生!” “恩。” …… 不管周秀说什么,余小桥就只能用‘恩’来回答。因为她自己也有点问心有愧,说实话,周秀说的这些,她从来就没注意过。 “你就不能老‘恩’‘恩’‘恩’吗?” “恩……好。” 电话那头周秀有点被打败的感觉:“我自己觉得你丫头片子没将我的话当一回事呢!?不行,我得过来看看你,看你是不是还像个小猴子一样!” “恩……好……啊,不,不好!”余小桥反射性地拒绝。 想起自己当初被周秀拉出去逛街的惨痛经历,余小桥冷汗要出来了:“学姐,我真的过得挺好的。” 余小桥越这样说,周秀就越是不放心,但她嘴巴上还是说道:“那我改天来找你玩玩,反正现在我在北京了!” “你在北京?”余小桥呆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不高兴了:“你小丫头片子!我半个月前就给你发短信说我要来北京,你没看啊?给你打手机也不接,我只有给你发短信了,结果你居然连短信也不看,你还是不是活在现代的人啊?” 余小桥挂上电话后回到大厅,将未摆完的棋收拾了一下回到房间将手机翻了出来。 手机屏幕一片黑,开机显示电量不足。 叹了口气,余小桥找到充电器。 好不容易打开手机,余小桥却被里面的短信数目吓一大跳!余小桥纳闷了,自己这边没几个认识的人啊,怎么会这么多短信? 接着一看,却发现大多是一些过年过节的短信,并且很多千篇一律。将那些短信过滤,却发现还是有几个人一直联系着自己的。 有意思的是辰旭的一条几个月前的短信,是为自己世青赛决赛加油的,叫自己千万别再输给李石。 还有何巧的,肖子宇……张玲是谁?余小桥皱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个戴着眼镜的湖南女棋手。有自己师姐和她男朋友……甚至赵小佳,左彬……呵,居然还有柳昊的,而且是好几个月前,自己再一次输给李石后,安慰自己不要泄气的。 余小桥柳昊给她发的短信还挺多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都告诉了余小桥。从短信记录来看,基本上是一个月一条,只是之前的被自动删除了吧。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自己发短信的,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回复过。 当然,余小桥现在也不会回复,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什么。 终于找到周秀的,的确是半个月前的短信:小桥,半个月后我会去北京,你准备点礼物欢迎我吧! 放下手机,余小桥叹了口气。跟这群朋友联系越来越少了……今天看了短信后,心里居然空荡荡的,有种无法再这样整天蹲在棋院不问世事的感觉了。想起这些朋友,除了辰旭和肖子宇一直在她身边,他们三天两头会碰面,就连也上网跟仙晓寒聊几句,下下棋也由每天变成了现在每个月不到的频率。 手机中并没有仙晓寒的短信,相比仙晓寒现在已经处于一种比较复杂的环境了吧。余小桥并不想去了解仙晓寒的处境,因为仙晓寒以前就说过:商场如战场。 哎,要是学姐真来,余小桥还真不好应付……这么久没有联系了,也不好闭门不见。算了,顺其自然吧。 这几天余小桥的心理始终就有一个疙瘩,这个疙瘩哽得余小桥十分不舒服,那就是她与何巧的那张棋谱。 到头来,余小桥还是没有解开。搞得她都快对自己没信心了,也许真该问问老师,万一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但余小桥始终没有这样做,她还想再试一试。反正时间多得是!每次余小桥都是用这种解开说服自己。 其实这张棋谱并不难,但余小桥跟之前高永夏犯了同样一个错误,那就是搞错了思考的方向。 不过,余小桥仅凭棋感就能感觉到这棋谱的不协调感,这种直觉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第二天,周秀就出现在中国棋院的大门前了。 现在是初夏,天亮得已经比较早了,周秀起得更早。她先是去□□看了升旗仪式。那种场面太震撼人心了。不管是在行走的路人,还是正在吃早点的上班族,或者是行走在大街上的游客,不管是黄色的皮肤,还是黑色的皮肤,或者白色的皮肤,在那一刻大家都会安静下来,停下来,对着中国的国旗行注目礼。这是一个国家的国威,在场的只要是中国人,都会感到热血沸腾,一种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但周秀更多的却是感动,北京的升旗仪式,多久没有看到了!自己又是多久没有回来了! 回到孤儿院,她有一种物似人非的感觉,老院长也不在了,而是换了一个30多岁的漂亮少妇。 以前的围棋室还在,不过好像装修过。看来下围棋的人始终都有,周秀有点安慰。 “还是去找小桥吧。” 余小桥早上准时醒过来,刚洗漱整理完毕就听见手机在响。余小桥的手机昨天刚冲了电,所以正好可以正常使用。她的电话费竟然是半年前充值的,到现在都还没有用完——或者是说余小桥基本上就没怎么用过。 拿起电话,余小桥按下接听:“喂。” “小桥,是我。”周秀的声音。 余小桥扶额:她说是谁呢,没想到周秀真来了:“学姐……”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起来了,你生物钟很准。我在楼下等你,给你十分钟!”周秀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给余小桥说话的机会。 余小桥摇摇头,挂了电话将钥匙带上,就出门了。 周秀见余小桥下来,她上前几步将余小桥拉在一边上下打量:“小桥?” “恩。” 周秀在打量自己的同时,余小桥也在打量周秀。余小桥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虽然是15岁的少女了,但她的气质跟以前一点改变都没有,周秀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周秀变化就太大了。 以前周秀梳着学生头,喜欢穿着校服或者运动服之类比较宽松的衣服,从来不会化妆。现在的周秀烫染了一个酒红色的大波浪,纹了眉,打了淡淡的唇彩。穿着酒口领的单衣,踩着一双内高跟的时装鞋,站在那里活脱脱一个时尚野性的大美女。 余小桥被周秀拉到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周秀学姐? 在余小桥的记忆中,周秀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周秀可没眼前这个女人漂亮。 其实周秀本来脸型就不难看,就是以前她的眉毛很分散,所以给人视觉一种很平凡的感觉,现在周秀纹了眉,又学会了打扮,自然是大不一样。 反观周秀看着余小桥,越看就越是皱眉头——余小桥这衣服,是这个年代的人穿的吗?还有着发型?跟狗咬过似的!该不会是她自己剪的吧?而且还是最土的发式!这家伙面黄肌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难民呢!最后她一蹬脚:小桥,你怎么搞的?你是生活在这个世纪的人吗?连我妈穿着都比你有品味! 周秀一说话,余小桥就知道眼前这个大美女是自己那个爱碎碎念并且有些罗嗦,但心肠却很好的学姐了。她没注意周秀对自己的抱怨,反是眼睛一亮:“你妈?学姐,你找到家人了?” 周秀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吧。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得给我改变下这身行头,否则跟你出门逛街,我都会感到没面子!快上去换衣服!” 余小桥暗暗头疼:“我衣服只有那么几件,都是这样的。” 周秀突然凑在余小桥面前仔细打量起来,看得余小桥浑身汗毛倒竖,实在忍不住了:“学姐!” 周秀一把拉过余小桥:“走,学姐带你去‘改头换面!’” 145、棋疯子 到现在为止,也许只有仙晓寒看到余小桥的另一面,因为仙晓寒太聪明了,就算全世界地找,也找不出几个人会比仙晓寒更加聪明。所以,就算全世界地找,也不会找出几个能看清楚余小桥的人。 但余小桥在围棋外的事上做出一些孩子气的举动或一些无意义的事,都会令任何认识她的人感到惊讶。 在仙晓寒眼里余小桥她是魔物,一个连他仙晓寒都有时候会感到害怕的人当然是魔物。 不可否认仙晓寒很骄傲,很优秀。但再优秀再骄傲的人也是人,是人都会害怕一些非正常非自然的东西。仙晓寒也的确十分地非常地优秀和聪明,但他的聪明和优秀铸就了他的骄傲;所以他越是优秀,就越是骄傲。所以他坚信连他仙晓寒都害怕的余小桥一定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虽然这种说法太过诡异,但也诡异不过他仙晓寒会害怕一个平凡人的事实。因为仙晓寒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 虽然他到最后为余小桥定下可爱的定义,但他却无法否认自己对余小桥曾经产生过的恐惧。【能让他仙晓寒恐惧的人,基本上,已经不能称为人了】仙晓寒是这么认为的。 在辰旭眼里余小桥是高手,是一个没有任何幽默细胞、不论在围棋上还是在一些可见可略的生活细节上都不苟言笑的高手,不苟言笑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但一个人若能因为专注一件事物而对所有的东西都漠不关心,那她一定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因为那种事,是装不出来的;你可以装1分钟,但一定装不过一个月。因为一个月内你要吃饭睡觉走路,从你衣食住行中就能分辨你这个人是真的漠视一切还是在故装深沉;是完全不去在意周围陌生的人群和建筑还是故意不去在意周围陌生的人群和建筑——因为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对陌生的事物完全没有好奇心。但余小桥在重庆个把月,没有一天哪怕一个时辰去想这座陌生的城市。这个城市的特产、景点、风俗……她余小桥完全没有想过。 于是辰旭老说,余小桥是高手,不止是棋盘上的高手。 在肖子宇眼里,余小桥十分的坚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余小桥如此坚强的人。所以习惯依附他人的肖子宇最依赖的人,就是余小桥。肖子宇就好像一株美丽的攀藤,他必须必须依附着一些东西才能生存;以前肖子宇依附的东西就是他的家人,但肖子宇这个依附者却主动离开了他决不能离开的靠墙。离开家人的肖子宇就好像离开靠墙的藤科植物,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好像没有靠墙的藤条一般烂死在土地里,要么就在烂死之前找到另一堵墙。 藤条是不会轻易离开靠墙的,肖子宇在离开家人的同时早就在心里找到了理想的依附——那位实力高强的网络棋手。可惜他却在找到心中理想的靠墙之前,就遇到了余小桥。余小桥让他活了下去,也让他靠了上去。 因为余小桥在肖子宇心中十分的坚强,就好像一堵永远不会倒塌的墙一般。这无关于年龄和实力,这是他内心一种潜意识的肯定。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么在余小桥老师王星眼里呢?也许每个人自己的内心,连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吧?王星无法把余小桥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他感觉余小桥就好像自己的同事,他在很多事情上,甚至在一些日常的对话或生活上,他对余小桥的态度,就跟对杨海等好友的特度一般。是很自然,自然到让人恐惧。王星跟塔矢行洋一样,除了用天才两个字来诠释以外,实在找不出第三个字。 其实余小桥跟真正的天才是不同的,因为天才都会十分第骄傲,但余小桥没有天才该有的骄傲……也许该说,她没有天才特有的骄傲。 这就是王星和塔矢行洋他们看不懂余小桥的原因。 说她是天才,她不是天才,但这样一个孩子,她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所以王星在惊讶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毕竟,小桥在棋盘外也流露出一点点小孩子该有的个性了。 王星伸手摸了摸余小桥的头,心里想到,孩子总归是孩子啊。 “小桥,你先回去吧。”王星说。 “好。”余小桥回答得很干脆,但下一秒就问道:“老师您吃饭没?” 午饭的时间早就过了,余小桥这一问有点多此一举,因为王星是个有着很好饮食规律的人。 “吃过了,你先回去吧。”王星说,因为王星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跟自己在饮食习惯上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余小桥就是那种极其没有饮食规律的人。 “回去吃点东西。”王星加了一句话。 余小桥至少在别人眼里是个很懂事很听话的孩子,所以他自然会听她老师的话回去吃点东西,而且她还真饿了。 但回到酒店,余小桥就看见仙晓寒站在她房间的门口。 仙晓寒招了招手:“余小桥,你还没吃饭吧?” 这回余小桥就纳闷了,怎么都知道自己没吃饭?但她不会多问,她只是对仙晓寒点了点头:“对啊,正想吃点东西。” 其实余小桥这天中午根本就没回酒店吃饭,而以仙晓寒的智商,很容易就能想到一定是这个家伙在外面下棋忘了时间。而余小桥在下棋下得忘了时间的地步,是绝对会忘记吃饭这个词语的。而偏偏她下棋,十分容易进入忘我的状态。仙晓寒也没有说多余的话,更没有向余小桥解释,他只是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五点,我觉得你应该再等半个小时后吃饭,这样比较划算一点。” 面对仙晓寒难得地幽默,余小桥并不领情:“我没有将午餐和晚餐一起吃的习惯。”这句话是余小桥胡乱说的。然后余小桥又说:“你找我有什么事?”见仙晓寒不说话,余小桥添了句:“我找你有事。” 146、改头换面(一) 周秀和余小桥的孤儿院只会承包九年义务教育,周秀初中毕业后就接受了孤儿院的分配去了艺校。周秀在机缘巧合下碰到一起交通事故,当时那对中年夫妇就倒在血泊中。当时天色还早,行人比较少,周秀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同时报了警。 没想到那女人看似浑身是血,但却没有受重伤,还有比较清醒的意识。她一直念叨着怎么办,她老公是稀有血种,哭着叫人快抢救。 周秀看不过眼了,走过去安慰女人自己也是稀有血种,跟她男人血型一样,要是医院血库缺血,她可以帮忙。 周秀并不是那种生活在21世纪的活雷锋,她顶多就算是一个心地比较好的女孩子,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帮他们叫了救护车,报了警,送去医院也就仁至义尽了,毕竟她那天还有课呢!但那天她就不知道怎么的,见那女人一哭心就好像纠起来一般,所以才会自告奋勇地去当老好人。 后来不用周秀说,余小桥也猜到几分。 果然,周秀说道:“后来才知道,那对夫妇是生意人,开了一家中型公司,运营得比较好。那天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但偏偏早上起了大雾,开车的司机发现对面车要撞上的时候为了自保,反射性地往侧一让,结果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就受了最重的伤,而女人坐在后座,反而伤势最轻。” “男人叫杨凯,女人叫张伊然,呵呵,那天正好医院血库还真没存血了,于是……由于是稀有血种,太少见了,那对夫妇又在十几年前在北京旅游的时候走丢了一个女儿……” “小桥,其实我叫杨恒,不过我自己也喜欢周秀这个名字,所以我算有两个名字了!” 余小桥能够感受学姐的激动,她真诚地说:“不管叫什么,你都是我学姐。”她能听出来周秀的亲生父母对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很是宝贝,所以余小桥也是真心地为她高兴。 在孤儿院,周秀对她百般照顾,没有这个学姐,余小桥估计会在孤儿院很多苦,但余小桥却因为围棋老是放这个学姐的鸽子,但周秀却从来没有埋怨过她。她对周秀一直抱着感激的心理。 周秀站起来笑道:“呵呵,早点也吃完了,我的故事你也听完了,现在你该听我的了吧?” “那个……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余小桥后退了一点点。 余小桥倒不是对换衣服很反感,她根本就不在乎,反正有得穿就行,管他好看不好看。她是怕陪周秀逛街。 周秀似乎看出余小桥在害怕什么,她笑呵呵地说:“不然我们先理发吧?”周秀对于余小桥这发型实在看不过眼,这哪是什么发型,根本就是行为艺术! 如此雷人的穿着,如此让人纠结的发型,但周秀发现余小桥看起来居然还只是一般,并没有有碍市容的样子……周秀顿时对余小桥‘改头换面’后的样子好奇得不得了。 说起头发,余小桥几个月前就想回棋院解决掉,毕竟头发长了很麻烦。但她实在不愿出门,就这样一拖再拖,甚至她还亲自动手用剪刀在自己头上动过刀子。 余小桥以为去理发店就是剪头发,她对于理发店的按摩,美容,做头发概念小得可怜,毕竟她两世都是棋疯子,两辈子都这样过来的:“是剪头发吧?也好。”想这次最好剪短一点,最好管半年。 不过……余小桥自己就觉得这个学姐笑得那么奸诈呢? 周秀见余小桥看着自己,顿时也觉得自己笑得过分了,于是面部一整,假装严肃道:“好,走吧!我带路!” “其实我知道棋院附近有理发店的……” 周秀抓着余小桥直接无视她的话,她对余小桥口中的‘理发店’不报任何期待。 周秀拉着余小桥进了一家装修十分唯美的理发店。余小桥拉了下周秀:“学姐,这是理发店吗?” “废话!”周秀说着,转头叫住一个正在给顾客按摩做头部按摩的年轻小伙子一个飞吻:“hi,帅哥!” “美女,又来了?怎么样?喜欢吗?”年轻小伙子似乎跟周秀认识,手上的活没停,嘴上却跟周秀调笑起来。 余小桥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周秀明白了:自己这个大波浪就是在这里烫的。 周秀撩撩头发:“当然喜欢,所以带我小学妹来整理一下……小桥不会打扮,有点怕生,你可不要欺负人家!” 余小桥跟着周秀进来的时候,那个小伙子就看见她了。说实话,看见余小桥第一眼,他感到很惊讶,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穿着这样……这样的少女。瞧着面黄肌瘦的,该不会是贫困地区出来的吧? 不过五官倒是不错,就是品味太差了。 周秀现在也算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上次来这里做个头发,她很满意,所以显得很大方。不过来这里做头发的有钱人多着是了……主要是因为周秀的生父跟这理发店的老板有业务往来,所以他不敢怠慢:“当然不会欺负人,你先等等……小娇!” “嘿,张哥,什么事?” “叫郭姐出来一下!” 一会儿一个30岁左右,盘着头发的女人走出来:“小张,什么事?” “郭姐,这个小姑娘来做头发,这是她学姐,样凯样总的女儿。”他故意将样凯的女儿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得知周秀的身份,那个郭姐态度变得友善起来:“哟,你好你好,来,进来吧。” 周秀拉着余小桥,跟着郭姐走了进去。 周秀刚进去,就掏出一张卡道:“小桥,不用担心,我帮你付费。”她现在是大小姐了,用钱比起以前更是挥霍。 余小桥见周秀掏出一张卡,她不想学姐帮自己破费,于是也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卡:“学姐,钱我有的。” 郭姐玩笑地说道:“小姑娘,这次最低消费都不少的哟,哪怕洗个头都是三位数起价的哟!” 三位数,这也太贵了!余小桥皱皱眉头,回头看着周秀兴奋的样子,只得叹口气道:“没关系,我卡里的钱是7位数。” 余小桥的卡里有一百多万,这是余小桥所有比赛的奖金和一些活动得到的工资和活动费。对于余小桥自己的生活费,就是自己代理监护人赵正每个月给自己的那点零花钱,她就已经绰绰有余。余小桥在棋院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件衣服她都懒得出门买,但她的成绩在国内却不算坏,甚至最近还拿了个世界级的奖杯,并且各种活动她也没有请假或者缺席过。这样一来,余小桥卡里的钱想不多都难。 相比余小桥,辰旭这家伙却是有点用点,好几次还透支消费,气的谭弈没事就拿余小桥跟辰旭做比较。 余小桥只是很平常地口气说自己卡里有几位数,而且这还是惯性跟着郭姐的语气走的。毕竟郭姐先说了个‘三位数’ 郭姐跟那个小张一样,也以为余小桥家境不好,只是遇到一个有钱的学姐愿意帮她而已,谁知道这个女孩子就还真掏出一张□□,说这卡里有7位数,顿时也愣住了。 周秀知道余小桥10岁就是职业棋手了,她还不觉得惊讶,她见郭姐愣住,笑道:“小桥10岁就考上职业围棋手了,而且国际国内成绩不错,收入挺好的,就是这孩子一天脑子里就想着围棋,完全没有品位。这事,郭姐,还得拜托你!” 郭姐听周秀这样说,对余小桥收起轻视之心,连道:“一定,一定!” 周秀又转身对余小桥说:“小桥,今天是你陪我出来,所以你得听我的!”说着,将卡摆到一边,很是大气地对郭师傅说:“郭姐,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主要是要帮小桥弄出个人样来。” 郭姐现在哪里还会想钱的问题,她点点头,对余小桥说:“来,我们先去洗个头。” 其实郭姐也算是一个优秀并且比较全面的造型师,她让余小桥去洗了洗头,端着余小桥的脸仔细看。她突然发现这孩子还真的只是品味太差了,其实五官长得还真不错。 想到这里,郭姐作为一个造型师的激情爆发了,将一个看似平凡的人改造成一个可以成为亮点的人,是一件多么具有成就感的事! 郭姐立刻就吩咐下去:“带她去洗洗脸!”她说的洗脸可不是一般的洗脸,可余小桥却没有听出来。她只记得自己是来剪头发的,难不成这里剪头发前还要洗洗脸?不过她没没太在意这个,只是转身对郭姐道:“请你一会儿剪短一点,越短越好。” 郭姐听罢一愣:越短越好?这是什么品味?太奇怪了!刚才听周秀说这孩子完全没有品位,还真是说对了!难不成下围棋的人都这样? 147、烂摊子 两人就在余小桥的屋子里席地而坐,反正地板很干净。余小桥翻出一堆零食,开始慢慢填肚子。 “呵,我没想到你会喜欢吃零食。”仙晓寒说。 余小桥紧接着:“任何一个小孩都应该会喜欢吃零食吧?” “但我以为你不会。”仙晓寒说:“拜托你别告诉我你是一个正常的小孩。” 余小桥有一种狂晕的冲动。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过为早熟或是过为淡漠,但至少还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但仙晓寒从来不会,这个家伙在自己面前说话从来不加掩饰,更不会转弯。看看他对待别人的态度,余小桥开始怀疑仙晓寒是不是一开始就对自己有成见:“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成见吧?” 仙晓寒一听,立刻就笑了,他当然明白余小桥的意思。不过他真觉得十分好笑,这个家伙所做的事每一件都那么匪夷所思,居然还怪别人对她有成见。 “抱歉,难道你真是一个正常的小孩?”仙晓寒笑了,而且在余小桥看来他笑得很诡异:“那么,真不好意思,小桥,以后你要多多努力啊!” 仙晓寒的语气让余小桥毛骨悚然,虽然这是一个成年人对晚辈最常见的语气。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要走了。” 2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是一连串的沉默。 “我是希望你参加北斗杯后再走。”余小桥说 “我就是因为这事来找你的。”仙晓寒说:“抱歉,恐怕要麻烦棋院再找一个家伙来顶替我了。” “棋院现在没有人能够顶替你”余小桥指的是仙晓寒的实力。 余小桥一阵失落,她发现自己正在努力做一件根本无法成功的事,这让余小桥有了无力感:“棋院找不出一个家伙有你厉害。” 仙晓寒沉默了半天,说:“肖子宇。” 仙晓寒笑了:“我以为你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余小桥没想到仙晓寒会提到肖子宇,过了半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但你拥有肖子宇没有的东西” 仙晓寒知道余小桥在某些方面很固执,但他没有想到余小桥会这么固执,他叹了口气。能让仙晓寒叹气的家伙基本上很少,他简直觉得余小桥就是一个怪物。 “余小桥,我以为你能明白,你以为我不想留下来吗?上帝佐证,我是一百个不愿意回去。”仙晓寒说:“你最该同情的人,应该是我。” 余小桥没说话。 她知道仙晓寒说的是实话,如果仙晓寒不是估计到别人的感受,直接找上她的老师王星将事情说清楚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但他没有,而是来找自己。余小桥突然有点讨厌眼前这个家伙了,你干嘛就不能走得干脆一点,让自己恨你得了,也免去面对如此复杂的事情。 因为余小桥真把仙晓寒当朋友了,但仙晓寒真的不比一般的人,似乎有一种人,哪怕跟他接触,都要付出代价。 唉……余小桥认命地站起来:“你给院长打电话吧,我老师那边,我去说……” “仙晓寒……我们以后可以再见吧?”余小桥说:“还可以下棋吧?” 仙晓寒没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仙晓寒离开了房间,余小桥突然有种感觉:这家伙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甩了甩头,将那奇怪的感觉甩出脑袋,余小桥整理了一下思维,拿出一张纸,开始打起了腹稿。 王星一觉醒来,只见床头放这一封没有邮票的信。当他刚看完的瞬间,中国棋院院长李严的电话就到了。 “院长,我知道了。”王星放下电话,有点失落。但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就重新精神起来。能让王星在短短数秒精神起来的事情,只有围棋。的确,他今天有一盘重要的赛事。 李严放下电话,他倒还不担心这事会给王星带来状态上的问题,因为王星之所以能坐稳中国第一把交椅,就是因为他稳定的心态。王星下棋十分有效率,基本上都不会发挥失常,这种才能在整个围棋界都十分可贵和难得。 棋院也留不住仙晓寒,因为仙家根本就是棋院的一个重要的投资方。 “看来北斗杯还是要进行一场预选啊。”从李严的这句轻叹为中心,一股紧张的气氛开始在中国棋院的中心慢慢荡漾开来。 仙晓寒就走了,和他出现的时候一样地突然,以至于很久以后,围棋界还在传说着这位天才离去的真正原因。毕竟他们都不大相信仙晓寒会因为一次比赛输给了进藤光而永远离开职业棋坛。不过,如果是政治界的人,倒很容易就想通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是仙晓寒,而姓仙的人家的确太少了! 仙晓寒在三星杯预选的时候,跟肖子宇交过手。他早就将那盘棋的棋谱写下来,在跟余小桥谈话的时候,悄悄塞进了余小桥的抽屉里。这算是他对余小桥留下的一个小小的礼物。可以他并不知道,这个棋谱余小桥并没有发现,现在的余小桥正在叹气呢! 绪方精次的实力,余小桥曾经通过电视见识过,所以她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一个软柿子。从昨天他再次封杀进藤光的那盘棋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狠角色。不过绪方也是越来越感到压迫了,昨天差点就载在这个后生晚辈的手中。现在他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虽然他现在是日本职业棋坛公认的第一,但谁都知道在日本,还有一个家伙一直在他头上压着,这个人不管是名气还是实力,都老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想绪方这样的棋手,其实的确比较难过,头上有塔矢行洋压着,身后有众小辈赶着,身边还要时刻提防着同一时期的对手。 而今天面对自己昔日的老师,绪方一定要赢,因为他需要借这次机会向世界证实他的围棋,作为日本第一,他有这个责任带领日本棋坛走向一个新的起点,而不是一直停留在‘塔矢名人’的时代——哪怕这是个已经退役的‘名人’。 148、 改头换面(二) 小张只是觉得很惊讶,不,是震惊! 那个余小桥的女孩子,虽然之前自己看来五官并不难看,但张庆也无法用好看之类的形容词去形容她。但事实却让张庆看到好像魔术一般的变身…… 想想自己以后,也可以将一个平凡的人变成一个受人瞩目的人,可以帮助别人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帮助他人找到自信…… 顿时小张之前对于自己选择的工作充满的热情和崇拜,虽然帮助余小桥改头换面的人不是自己,但一股股职业自豪感却是无法压抑地从心底冒出来。 周秀当然不会知道她带余小桥去理发,还激发出一位员工对自己工作的激情,她拉着余小桥,速战速决地帮她换上了一套最起码走在大街上不会被别人当做在搞行为艺术者的服饰,这才松了口气。说实话的,余小桥刚出门的那装束,走在她身边都觉得有压力…… 从余小桥从理发店出来后,周秀就一直在盯着余小桥的脸看,倒不是余小桥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多么漂亮,甚至把周秀就给吸引了,毕竟周秀自己也是一个大美女,她见过的帅哥美女多去了。周秀跟张庆的感觉差不多,是震惊。毕竟余小桥前后差距太大了,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在余小桥身边看着她脱变的过程,周秀甚至都要怀疑这个学妹是不是整过容。 没想到,穿着和发行还有妆术对一个人的整体形象改变这么大…… 其实余小桥现在的穿着很一般,当然,比她自己穿出来的那套要好多了。而她脸上,也几乎没有什么妆彩,只是因为她的肤色显得太不健康,所以复杂造型的郭姐给她上了一点淡妆,掩盖了一下她发青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唇色而已。 至于发型…… 其实一眼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发型而已,周秀相信,在北京,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发型。 其实,现在的余小桥,不过是穿着正常一点,发型正常一点,脸色的水色正常一点而已。 因为余小桥没有再穿之前好像上一个年代才流行的衣物,和那看上去好像是行为艺术的发型,所以,就这么大的变化吗? 其实是因为小桥的五官很好吧,虽然说不上什么惊艳,但却很耐看。 想到这里,周秀顿时调笑道:“小桥,我一直觉得你长得很美,看来我眼光不错。”话说完后,又觉得好笑,一个不过15岁的小孩子,‘美’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人家,的确十分别扭。 余小桥被周秀老早就盯着浑身上下不自在,她苦笑道:“学姐……就这里吧,我要去看看比赛……”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剪个头发都要搞一上午,她打死也不会去那见鬼的理发店。 何况今天是亚洲杯的第一场比赛,她很想去现场看看。 她倒是不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什么不同,或者是穿着不一样了会不自然,她甚至不会在意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对她时不时地上下打量,因为这些目光盯在她身上根本无关痛痒,不然之前她也不敢以如此雷人的装束而出门了。 她只是不喜欢这样浪费时间一般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在她看来,逛街就等于走路,最多也就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更何况,周秀拉着她在人多的地方走动的时候,余小桥的眉头就皱着没有松过。 在余小桥眼中,今天的事完全是浪费她的时间。 她硬就是想不出,周秀学姐为什么就这么喜欢走路和浪费时间。 听余小桥想大退堂鼓,周秀不干了:“小桥,这么久没见了你就只会想着比赛,学姐我好伤心啊!”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余小桥顿时无语,这个学姐…… “学姐……” “不如回去孤儿院看看当初的围棋部吧,你知道好歹我曾经也是副会长啊,也不知道这几年发展得怎么样了,一定更好了吧,之前我还去看了一眼,都装修了呢,小桥你呢?” “啊?”余小桥显然没有跟上周秀的思维。 “啊什么啊呀,问你这几年回去看过没?”周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余小桥沉默了一下:“没有。”她自己也很奇怪,要是平时,她不用沉默的,因为没有就是没有。 但为什么现在却有一种‘对不起学姐’的感觉? “你你你,你居然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余小桥点头。 周秀在心里叹气,她将双手放在余小桥的肩上,认真地对余小桥说道:“小桥,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是不会有人愿意跟你交朋友的。”周秀是真的担心余小桥。 但余小桥却没有理解到周秀的一番苦心,她很无所谓,也很直接地说道:“其实我并不需要跟围棋部的人交上朋友。”在余小桥的心中,她跟那样一群人虽然有同样的爱好,在同一个圈子,但却处于两个极端,她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更没有时间去接触那些人。 当然,围棋界外的人,她就更是接触不到了。 余小桥话一说完,就对上了周秀的眼睛。虽然余小桥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但周秀的眼神却让余小桥有一种内疚和心虚的感觉。 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又要内疚? 余小桥觉得这件事对周秀本事影响并不大,她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自己交不交朋友,关学姐什么事?难道自己的问题,会影响到学姐的生活? 周秀没办法对余小桥生气,她读懂余小桥的表情后,最后还是只能叹气道:“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关心吗? 余小桥脑子里突然浮现了很多人:辰旭,肖子宇,王星…… 一直以来,余小桥都觉得自己这样的生活方式挺好的,她对周围朋友们那种关心,并没有一般人的感动,就算有,她也无法表达。 直到小卡消失。 余小桥一直以为,自己的事,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不会连累任何人。所以她不需要别人的关心,也不懂得接受别人主动伸出的手。 她一直很孤独,但她却觉得这样挺好。毕竟一直一直都是这样过的,有围棋作伴的余小桥,其实过得很快乐。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所以她一直没有考虑过别人的立场。 直到小卡的消失。 余小桥很不明白,甚至到最后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卡会那样的执着。 但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因为自己,小卡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因为自己的关系。 也是那时候,余小桥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没有关联的人。她会影响到别人,会连累到别人,她会跟其他人产生互动,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也许不仅仅代表着自己,也可能会牵动着别人的生活。 所以余小桥不敢像以前那么随意,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学姐,我对你……造成了影响吗?” 周秀沉默了很久,沉默得让余小桥都有点忐忑不安的时候,她终于笑道:“小桥,你比以前有‘人味’多了。” “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因为这不是别人告诉你的,而是自己发现的。不过……既然你不太愿意去看看围棋会,那么带我去棋院看看吧!” 余小桥盯着学姐,说实话,她更想去比赛现场,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周秀感到蛮欣慰的,虽然小桥并不是太愿意,但她还是答应了自己。她知道余小桥并不想特别回棋院,她一定更像去看比赛,或者找一个对手下棋,她只喜欢这样的生活。若是以前,余小桥会很诚实地说出心里的想法,但现在的小桥,似乎有点变了。 而且,怀着点恶趣味的周秀,也想看看棋院那些天天跟余小桥呆在一起下棋的棋手们的反应。 但很快,周秀就感到失望了。 “小桥啊,你们下围棋的人,都是呆子吗?”终于,周秀忍不住了,对着走在前面的余小桥抱怨起来。 周秀的恶趣味就是欣赏棋院的棋手们看到现在的余小桥那一幅幅目瞪口呆的样子。可让周秀失望的是,从她们走进棋院大门,到大厅,一路上不是没有碰到人,回头率也不是不高,但这些只不过是一种看到漂亮的人的本能反应而已,周秀很清楚。因为周秀自己平时走在大街上,都已经习惯这样的目光了。 让周秀失望的是,这些人居然没有除此之外更特别的反应! 怎么可能! 周秀当然不相信,这些人没有一人不认识余小桥,毕竟余小桥10岁考上棋手,又一直呆在北京,更是一天到晚在棋院泡着,简直比古代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大小姐还有过之,这样‘特别’的棋手,棋院上上不可能没有人不认识她。 但这些人,看到一个天天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从上到下变了一个样,居然连一点点的惊讶都没有吗? 太不可思议了! 面对周秀的问题,余小桥很认真地回答:“不是。呆子学不好围棋,也达不到棋手的高度。” 周秀扶额。 看到周秀的样子,余小桥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棋院并非不是对外开放,但很少有外人来参观。毕竟会下围棋的人本来就很少,而职业棋手们也不喜欢别人打搅,所以棋院虽大,也未封禁,但却鲜少有外人进来。当然,也不排除没有职业棋手带路,有些人会闯到一些不该去的地方……比如院长的办公室,那可不是外人可以随便去的。 周秀在余小桥这位在棋院混了四年的职业棋手带路之下,很快就来到大厅。 因为亚洲杯的关系,这几天大厅比往常热闹。很多棋手们三五一团两两对弈,虽然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也显得比平时喧闹了很多。 周秀一进大厅,就开始打量着这里的职业棋手们。 周秀不知道,在她打量这些棋手的时候,不少的棋手也不停地扭过头来打量她们。 在棋院这个阳盛阴衰的地方,女生少,漂亮的女生更少。尤其是在场的几个年轻男孩子,对于这看似陌生的两位漂亮女生,更是忍不住偷偷瞧个不停。 其实之前周秀还真误解了一些东西,比如说,并不是棋手们都是呆子,而是这里的人大多没有认出余小桥来。 在他们看来,余小桥那过时的装扮和奇怪的发型,余小桥那从头到脚毫无品味的扮相,就是棋疯子在棋院的一种标志。余小桥平时个性又生僻,又不喜欢说话,最多的时候就是在角落摆棋谱,留给大家一个背影而已。所以她那凸出的扮相,比起她的摸样,更容易被别人拿来作为识别‘她是余小桥’这个人的标识。而现在,这种标志不见了,大家眼里看到的余小桥,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小美女而已。 一般的人看到一两个陌生的美女从自己身边走过,也许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也许会在心里赞叹几下,最多不过上前搭茬……但绝对不会感到惊讶。 好在棋院的棋手们都比较沉稳,还没有出现搭茬这种恶俗的情节。 149、韩国第一人 相比于日本围棋年龄的偏老化,韩国是恰恰相反,韩国棋手一般过了30岁若还能保持状态,那就算是韩国元老级别的棋手了。正因如此,20岁的高永夏已经是韩国棋院的no.1,他的比赛积分成绩从他18岁开始,霸占韩国棋院积分榜就从来没有跌出过前三位。是位状态十分稳定的棋手。毋庸置疑,他十分优秀,他的优秀不是昙花一现,而是四季常春。一个优秀的棋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一直将状态保持得很好的优秀棋手,一直都能下出自己水平的优秀棋手。这方面,王星和高永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一类型的棋手。 而现在的中国,似乎处于中庸之间,余小桥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中国需要一个世界冠军,需要一个领头羊——万年第二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经过几天的残酷角逐,进入三星前八强的棋手,韩国有3人,中国有3人,日本有2人。似乎从人数上来看,这是三星有史以来三国最为平均的一次,但事实是怎样,身在局中的几个高手都知道,表面看起来很简单的东西,其实十分复杂。 日本仅剩的两位棋手,一位还是客t,在今日就要相互厮杀。而任何人都不能去抱怨比赛的安排,因为安排这一切的,并不是人力,而是老天——当初抽签的时候,谁又会预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没有绝对公平的比赛,所以有着运气也是实力一部分的说法。 中国的第一对上韩国的no.1,王星和高永夏的对局不能代表他们两个人了,而是中国和韩国围棋界的激烈对碰。余小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如此之进的地方亲眼看到如此激烈的对决,而且其中一个人,还是她十分亲近的人。 余小桥感到血液都快沸腾了。 当余小桥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王星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护士在一边劝说着什么,见过余小桥进来,更是请求余小桥阻止王星的前往——王星是被累晕的,这个时候真的最好不要去比赛。但她显然请错了对象帮忙,余小桥摇了摇头,知道没有人能劝得住自己的老师。在某些地方,王星比余小桥更固执。 余小桥对护士笑着说:“算了,劝不动的。” 年轻的护士感到不能理解:“难道下棋的人都是这样?” 余小桥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跟着王星往棋院走去。 并不是所有会下棋的人都会对围棋付以如此的忠诚,但那位护士却很幸运地一天就见到两个在这方面登峰造极的人。 王星从医院跑回赛场上,没有一个觉得吃惊和惊讶。因为大家都是一类人,也因为大家都太了解王星了。如果王星不来,才会天下大乱。 因为王星要不来,就代表他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了。 这样的气氛,余小桥很喜欢。她知道担心王星是没有用的,因为她的担心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不管是对于王星的病情还是对于比赛的胜负。 只不过,余小桥虽然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另两场比赛一场是中国的松力与韩国的新国手林日涣,林日涣最近状态很好,自从赢了安智得夺取国手头衔后,他的状态基本上是呈直线上升状态。战斗达人一旦把棋下顺了,是十分难缠的对手。当然松力并不是软果子,正好松力也是偏向战斗和计算类型的实战型选手,这两位要是撞在一起,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 而最后一对就是韩国的安喜善和中国的老狂人谭奕。话说中国有2个家伙是出了名的怪物,一个是老疯子风乾,另一个就是老狂人谭奕,任何一个棋手,对上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好受的,除了他们本身个性的影响外,他们的实力也是不可忽视的。安喜善是个对围棋触感和敏锐度十分出色的人,在韩国,基本上找不出来有人会在这方面超过他,而他也是一位十分认真的棋手,从不轻敌是他的第一原则。 而关注这四盘棋的群体也十分有趣,日本方面基本上全部都集中在塔矢行洋与绪方精次这一对师徒对战,而中韩两国的大多数人都盯着高永夏与王星的棋盘。虽然另外两盘棋也十分吸引人,但对比一下,大家都愿意看看中国的no.1与韩国的no.1会拼出怎样的火花。 余小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站在如此之近的地方,看着一盘顶级对弈的出世。她的心情就好像在充满期待地等待一个新的生命,的确,围棋在她眼里,是有生命的东西。 刻意整理出来的大厅放满了提供棋手们探讨的棋盘,从这样的手笔可以看得出日本方面对这次赛事的重视和奢华。都是有钱人啊,余小桥叹道:下围棋要是都去注重这些方面,那还谈什么意境。她突然有点明白日本状态下滑的原因了。 4对棋手分别坐在4个对居室,说是为了避免彼此落子声的干扰。其实以打进世界八强的棋手的实力和精神力,下棋的时候别说是小小的落子声,哪怕就算是炸弹落在身边也不会为之而动。真不知道投资方是怎么想的。 研究室本来是禁止外人进出的,但因为余小桥是王星的内弟子,而且谁都不会介意一个孩子的存在,于是余小桥跟在杨海的身后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提出不满。余小桥一进去,就发现一个熟人:“柳昊!” 相比于余小桥小声地招呼,对方的反应就可以用夸张来形容了,只见他双手撑着桌子迅速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差点将反置于身前的棋盖给掀翻了,他指着余小桥,你你你我我我地半天没出声。 其实就算他没出声,他发出的声音却已经够大了,虽然研究室有许多人,但这里至少十分安静,柳昊发出的声音实在太突出,有几个棋手朝他们这边看了看。 不过能进得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三星杯的本赛棋手,自然不会去跟两个孩子一般见识,小小的插曲后,大家又各自埋头摆谱,低声交流,没有人注意他们朋友相见。 150、所谓高手 “恩……这些就是优秀的棋手们吗?”周秀也是围棋爱好者,她一直在心中,对职业棋手的生活和他们的世界有着不同的猜想,但真正见到的一刻,却感觉跟自己心中所想差距甚大。 “怎么了?”见周秀若有所思,余小桥随口问道。 “感觉,跟我心里的感觉不一样……”周秀顿了下:“感觉就是一群很普通的人嘛,还有小孩子……” “棋手的实力,跟年龄无关。”余小桥拉着椅子坐下:“其实很多人之所以觉得棋手们神秘,不过是因为职业棋手的数量十分稀少。” 周秀看着余小桥。她知道,余小桥这孩子不是沉默寡言,她在谈论到围棋的时候,会变得十分健谈,就好像她第一次见到余小桥那天一样。 余小桥看了眼周秀继续道:“全世界,围棋发展得可以的国度就只有三个。而中国,在这三个国家中,围棋棋迷相对是最多的一个国度。” “但,你看,在我国一些地方,甚至找一家围棋会所都相当困难……” “一个人想要学习围棋,甚至问遍亲朋好友,都没有一个人可以跟他对弈,相互进步。” “甚至很多地方,国家的权威围棋杂志,根本就买不到。这还是中国,世界围棋人口最多的国度!” 余小桥表情淡漠地将棋盘上的棋盒拿到面前,打开盒盖,将其中的白字抓起又放下:“我国,知道围棋是何物的人有多少?认识棋盘棋子的人有多少?会下棋的人有多少,下得好的人有多少,在这些人中……” “能够成为职业棋手的人,又有多少?” 周秀看着余小桥,说实话,她很惊讶,感觉这样的话从余小桥这孩子口中说出来,总觉得那么奇怪。 “小桥?” “在。”余小桥又恢复了之前问一句才答一句的样子。 周秀松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惜字如金的小桥同学,会说出这么大一段话来,来挺哲理的!不过我知道了,因为职业棋手数量稀少,一般人见不到,所以才会将你们设想得那么神秘吧!”人类不就喜欢去设想自己未曾见过的人和事物吗? 余小桥低下头:“也不只是……还有……” 周秀眉毛一跳:“还有?” 还未等余小桥开口一个短发齐耳,容貌精致大约17、8岁的少女走到余小桥和周秀身边,并且进行了抢白:“还有就是职业高手们的个性问题。” “越是高手,就越有一些臭脾气,当然因为那些人是高手,所以可以将这种臭脾气说成孤傲,怪癖。当这些孤傲的高手们,当然不喜欢跟一般的凡夫俗子们扎堆,想要跟这些个高手们打交道,所必备的条件就是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来,高手们当然就越来越孤高,跟凡夫俗子的距离也越来越大,所以当高手永远就是那么几个,凡夫俗子永远都是凡夫俗子。围棋界有这样一群高手们站在顶端,想要发展起来简直痴人说梦!” 来着的口气甚是偏激,从这语气中,可以看得出这个女生对于职业棋手们存在很大的不满。这让余小桥每天微皱。 “小桥,是这样吗?”周秀道对这话没什么多大的抵触。 余小桥皱着眉头好一会儿,虽然这话是有点过了,但基本上所表达的意思还是正确的。所以余小桥对周秀慢慢地点了点头。 “呵呵,你们好,我叫周扬,还是实习生。”女孩子介绍自己的时候,显得还挺大方,好像之前对于职业棋手们的不满的口气不过是一场错觉。 看着周扬伸出的手,余小桥不太习惯这种模式。到是周秀挂着微笑,也伸出手:“呵呵,我叫周秀,跟学妹一起来看看。” 周扬笑道:“原来我们都姓周啊!哈哈,没什么好看的,职业棋手也不会多出一只眼睛或者少一个耳朵。”周扬显得有些俏皮。 “呵呵,你这比喻还真有趣!” 看着学姐跟眼前这个短发女孩子聊得火热,余小桥叹气,准备走人。 “你等等。”周扬转身对余小桥笑道:“之前听到你的分析,似乎很了解职业棋界啊!” 这时候周秀插话道:“她当然了解,因为她是……” “你应该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吧?”周扬没有理会周秀说什么,只管自顾自的说:“而且也没有反对我的说话,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呢!” 余小桥看着周扬,没有说话。 周扬对余小桥的冷漠似乎并不在意,她高兴地说:“我们来一盘怎么样?” 这时候,余小桥说话了。她没有半分犹豫,干干脆脆地点头:“好。” 棋院的棋手男女比例一直以来都是阴阳失调。像现在这样,三个漂亮的女孩子聚在一起,在棋院简直是万分难得。 一些年轻的棋手们,集中力开始分散,开始频频往她们那边行注目礼,开始有点不安分起来。虽然说下棋需要新静神宁,但你也不能要求人家一个个年轻的男棋手们都跳出俗门完全做到清心寡欲,这就不是棋手,而是和尚了。 棋院的棋手们当然不是和尚,所以,一些年轻的,热血方刚的男孩子,开始蠢蠢欲动了。 渐渐的,开始有一些人往三个女孩子那边靠拢,走在她们的棋盘边,装模作样地观察棋局——这种表现很正常不是吗?三个陌生的女孩子来棋院下棋,作为棋院的职业高手,来看一看她们的对弈,很正常。 当然,有了第一个人带头,慢慢的,聚集在三个女孩子身边的棋手就多了起来,到了后面,居然有一大群人围在了这里。想想有点可笑,一群职业高手们,围着两位业余棋手的盘面观弈,这真是可谓百年难见。 余小桥当然不会知道,她跟周扬下一盘棋,会搞出这么一些小插曲。她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周围围了多少人。因为余小桥下棋的时候,集中力是得到全围棋界的肯定的。 而周扬,虽然她的集中力没有余小桥高,在被这样一群职业棋手的前辈们‘关注’之下完成一盘对弈,或许多多少少会对她有一点影响,但现在她也没精力去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观战’之类的事了,因为她的棋,被对方逼的很紧。 一开始,她的确有一点居于上位的味道,毕竟自己是一名实习生,还是一名成绩不错的实习生。一名成绩不错的实习生在一个业余棋手面前,多多少少都会显得有那么一点高傲。这种高傲是以实力为基础的,是连周扬自己都不知道的。 周扬一直对围棋界的现状不满,她觉得这大多是站在高端的棋手们太过孤高的原因。的确,职业高手们都不太喜欢跑到业余界去厮混,因为那对自己实力没好处,相反害处倒是一大堆,所以余小桥才会对她之前颇为偏激的语言点头。 但周扬却没想到,若是不孤高,高手,那还是高手吗?高手,还能够成为高手吗? 当一个人有了实力后,没有谁能够做到不去寻找更高的挑战。就好像当你真心喜欢一件事,一项运动后,你肯定不会只顾着回头,帮着后起步的人一起走。你想得更多的,一定是如何走得更快,更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到达顶端。 只有觉得自己在这条路走不下去,或者无法进步的时候,才会回过头,帮助其他的人。 这是人的本性,大多人如此。在围棋界,像王星这样收着弟子,经常去指导他人棋艺,还能保持成绩的,实在很少很少。 更何况,高手们也不会收过多的弟子。谁不希望名师出高徒?谁喜欢收大一堆资质平庸的徒弟? 周扬其实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也有着孤高的一面。 她喜欢站在高处,用自己以为已经放低的姿态去接触业余棋手们。她会微笑地向处于低位的人伸出手,但她依旧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高处。她连自己都没有发现,没有站在平等对面的握手,不过是一种施舍而已。 就好像上一次,她在改名围棋会所,对另一位刚学棋不久的女生的态度。虽然她依旧笑着,但她却已经拒人千里。她不是平等交流,也不像是诚心指导,而是喜欢对弱者施舍而已。 偏偏,她另一方面又对围棋界地位比她高,实力比她强的人心怀不满。最后……她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这种不健康的心态。 所以余小桥拒绝了她伸出的手,也同等于拒绝了她的施舍。以余小桥的实力和在围棋界的地位,对于周扬伸出的手,余小桥没必要去接受。 但周扬要求对弈,余小桥却是干干脆脆地答应了。因为余小桥是职业棋手,她不会拒绝另一位 在履行一名职业棋手的义务同时,余小桥也对周扬的实力产生了兴趣。毕竟一个习惯站在高处向他人伸出的家伙,实力应该也很强吧! 毕竟,只有实力作为基础,拥有实力的人才能够骄傲得起来。 但是…… 余小桥将棋子长出头,看着整个盘面如论如何都爬不出四线的白棋,被黑棋干净利落地两边隔空挡在里面,上下布局华丽有余厚感不足,被黑棋硬生生地在看似十分漂亮的棋型之下硬生生各破一块活地,而本是白方大本营的白字却只能双双往边靠,颇为对称其实是委屈不已地做成坚固地小堡垒。 白棋虽然成功固守,看似牢不可破,其实却是无奈做活,而之所以用三点守角,是因为不这样,根本无法形成苦活! 周秀毕竟棋艺比不上对弈的两位,看见白棋形成如此好的形状,开始为余小桥的黑棋担忧了。 其实在周秀为黑棋担忧的时候,周扬已经在开始冒冷汗了。 如果余小桥的神情相对轻松,那么周扬就是面无表情。但她的内心可不是像表面这样平静,她的心中,早就是一片沸腾! 明明没有下错棋子,也没踩进对方的陷阱,布局一开始也是很顺利的完成了之前自己所想的步骤,占住了绝大多数的大场。 但是,为什么就是无法拉开距离,无法攻击对方,甚至…… 无法做到脱先! 周扬心里狠狠地一跳,伸进棋盒的手差点打翻棋子! 无法做到脱先,不就代表自己已经完全被牵制住了吗?不就说明自己只能跟着对方的棋步,一步一步地……老老实实地……输掉……?! 开说明玩笑!自己好歹也是一位优秀的实习生,也有半个职业棋手的实力,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地随随便便地输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 但是,但是……周扬绷紧了脸,看着余小桥爬出的一头,手指还是颤抖地夹着棋子老老实实地挡住。因为必须这样下,若不这样做,那么下一步就会被对方棋拐一头!自己好不容易放弃了中腹而围成的实地,也是全盘白棋最大的一块地,绝对不能被对方拐进来!围棋俗说‘棋拐一头,力大如牛’这一拐进去,白棋无论如何都受不了。这时候她不管从全盘还是实地出发,都只能选择走一个点:挡! 余小桥也没指望先手出头能够掏掉白棋的角,她继续爬,引着白棋继续挡,将边角送给对方的同时,也封死了对方以这块厚地为基础支援之后的中盘作战! 余小桥看着整个盘面,心里稍微有点失望。周扬太注重实地,不求发展,布局的棋子虽然占着大场,但想要全部为空又何等困难!对方还是太过轻敌了。以对方的水平,若是对上周秀学姐那样的业余棋手,也许能够围空,将棋局结束在中盘前,但对自己,则完全无用! 余小桥皱起眉头,这盘棋对方下得太不稳重了,让她完全已经失去了对周扬的期待,她夹起棋子,打算速速结束此局。 151、年轻的第一人 柳昊是塔矢行洋的弟子,所以他在这里余下桥一点都不奇怪。但柳昊就不同了,他十分好奇余小桥是怎么进来的,毕竟他只知道余小桥的老师是三星杯的本赛棋手,但他并不知道那就是王星。 “你是怎么进来的?”柳昊拉着余下桥坐了下来。杨海将余小桥带进来后,就坐到风乾他们那边去了。 “我老师是王星,我来看我老师下棋的。”余小桥说。 这次柳昊没有惊叫出声,只是低声叹道:“哇,原来你老师是鼎鼎大名的王星啊!难怪你这么厉害!”柳昊其实在同龄人中也算成熟了,他的单纯只是针对围棋。但在余小桥看来,还是觉得柳昊说话的口气幼稚得不行。这也不能怪余小桥,他来到这里后,接触的不是长辈就是一些变态的家伙,连哪怕辰旭在她看来都是小弟弟,何况是才10岁的柳昊。 余小桥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无法跟小孩子交流,要是不柳昊也是下围棋的,恐怕余小桥一开始就不会搭理他,哪怕他再是天真可爱,叫人喜欢。 “我们摆棋吧……你……”余小桥突然想起,这个孩子是塔矢行洋的弟子,而自己则是要摆自己老师的棋。 “好啊!咦,你怎么不摆?”柳昊奇怪地看着余小桥,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她,这个样子在别人看起来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可惜余小桥根本没看他。余小桥只是盯着棋盘:“也许我们需要2个棋盘。” “为什么?” 余小桥突然有点怀恋仙晓寒,如果是仙晓寒,一定不会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 “因为我们可能要摆2盘不同的棋。”余小桥指了指塔矢行洋与绪方的屏幕,在他们说话这会儿,棋盘上面已经落下姗姗数子。柳昊见况可不多说,立刻摆起了棋谱。 而余小桥奇怪地看着屏幕里自己老师王星和高永夏的对局,不明白高永夏为什么会在第一手上浪费时间。 一般来说,第一手的走向,棋手在对局前都应该多少开始估算一点,但这个高永夏显然在思考。难道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余小桥想,但很快就将这个念头甩出的脑子外面,这是三星杯的八强角逐,谁会在种地方冒险? 但余小桥显然低估了高永夏的少年轻狂。高永夏身上就算在平时,也会流露出一种傲气。他跟仙晓寒不同,仙晓寒虽然也很傲气,但仙晓寒会隐藏,而高永夏却从来不刻意掩饰。虽然他在国内和世界舞台十分活跃,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巧合,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在重大赛事碰到王星。而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中国第一就坐在自己面前,而且他就这样坐在自己面前,竟然就让自己感到一种久违的压力。这让这位骄傲的少年感到惊讶,但同时他的臭脾气也犯了——于是他放弃早就想好的棋路,思考着新招。 这真的是一种十分傲气的做法,如果不是对自己实力绝对的自信,谁会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中做出这样的事! 高永夏将第一颗子落在了目外。 余小桥心一紧,只过了数秒,王星就应了一手。 王星对面前这个少年多少是知道的,包括他的棋风和擅长的布局以及行棋的偏好。这倒不是因为王星可以去参考过,而是王星摆的棋谱多了,自然有的东西就留在了他脑子里。所以王星只稍微考虑了一下,将白子落在对角的小目,避免了高永夏擅长的布局,巧妙地牵制了对方以后的引征。 这只是开始,余小桥有点兴奋,她的手心开始出汗了。 一般来说,对于目外,先手比后手要便宜和容易得多,余小桥在重庆的时候,就持黑用目外的布局成功地牵制住了辰旭。但对于像王星类的高手,自然不会将业余围棋教材上的东西带到对弈里去,往往2个高手过招后,都会在棋盘上诞生许多新招妙手。 高永夏对王星的棋路一点都没感到惊讶,只是对于王星快速的反应感到一丝佩服。他开始打起十二分精力,来对战眼前这位强大的敌手。 余小桥立刻坐到对面一副棋盘前,准备着摆谱。 王星和高永夏接下来分别占了剩下两角的星后守角,黑棋于白棋的无忧角和星之间分投,白棋盯住黑棋目外的缝隙挂角。这是很常见的布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余小桥十分不明白为什么王星要选择这种明显对自己往后布局发展不利的方式,因为黑气毕竟占了先手,如果只按一般的本手来下,那么高永夏节奏方便便有了优势。 果然在左上方的一阵纠缠后,高永夏先手脱先星小飞。这也是十分简单的行棋方式,但余小桥和所有的人都不会认为黑白双方的棋就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黑棋大好,虽然还不至于可以到能松口气的程度,但到目前为止至少走得比白棋顺利。但高永夏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对面坐的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所以他一点都不敢大意,傲气归傲气,但不等于傲气会冲毁理智。如果他是那样的人,也就不可能能维持如此之好的成绩到今天。 不过,明明是自己稍优,为什么却有不安的感觉?难道真的是自己在对方的压力下感到缩手缩脚?高永夏立刻就将这个可笑的念头甩在脑后——开玩笑,能让他害怕的东西,也许还没有被创造出来。 就在这时候,王星有动作了,他描着黑气若隐若现的断点,狠狠点破,虽然只是凌空一点,但也让场外的余小桥立刻发现的黑棋的问题。余小桥再次对王星感到佩服,论大局观,10个余小桥也不是她老师王星的对手。 高永夏似乎对自己的后续手段很有信心,因为毕竟5颗白棋都被黑气笼在内围,白棋想要与外面联络,并不是容易的事。因为黑气当机一板,白棋要是不退,就只会多增加一个断点,而白棋要是跳,只会给黑棋留下挖段的手段,要是飞渡,只会帮着黑气走大场,毕竟白棋只能往内飞,而黑棋不管在三线或四线飞压,比白棋在二线的委屈度过太为有利。若白棋硬断,黑气是先手,打劫同样不利。 可高永夏几乎将所有的棋路都考虑透了,但却忽略了一个隐藏的妙手。 黑气既没有退,也没有扳,而是跑到下面顶住。 高永夏一愣,手心冒汗的速度立刻快了上去。 152、周扬的棋 刘磊眯着眼睛低着头,走得很快。因为他是离开了眼镜就变半瞎子的高度近视眼,而现在的他正要去重新配一副眼镜。 “哦,对不起。”刘磊感觉自己与一个人撞了一下,介于自己现在看整个世界都是朦胧的状态,觉得还是不要先纠结是自己撞到人家还是人家先撞上自己,老老实实地先开口道歉。 “恩。”跟他撞上的人退后一小步,拍了拍衣服,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个走路不看前方的莽撞少年。 对方给刘磊的感觉就是一个很傲慢的人,他模模糊糊觉得挺眼熟的,估计也是棋院的棋手,但他实在想不出对方是哪位前辈:“你谁啊?” 来人一愣,想中国棋界的确是够保守的地方,不仅会出棋疯子那样的怪胎,还有这种不认识自己的人。这倒不是他自恋,而是一种长期处于上位的信心罢了。 “高永夏。” 刘磊一呆。 反映过来的刘磊立刻闪到一边:让路。 实力是最能让人敬畏和崇拜自己的依凭,哪怕刘磊之前同高永夏话都没说上一句,但还是本能地做出了对一个前辈,一位高手的应有的反应。 不对啊,今天下午不是亚洲杯第一场比赛吗?这个时候,高永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磊当然打死都不会信这个人会无故翘比赛,虽然他个性很‘随意’,但从来对任何比赛都不会随意。 高永夏当然不会翘掉比赛,他是已经完结了今天的比赛。 当然,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谁会信一个人能够在这么短,不到一个小时就解决掉亚洲杯本赛的对手! 比赛场地那边,李平伟看着棋盘直想哭,世界级非快棋的围棋比赛,比赛场上没撑住一个小时,他可谓史上头一遭! 高永夏下完这盘棋就走了,但对于他这样的高手,是不会去刻意看四分之一后的比赛现场的。 虽然北京的确是很适合旅游的城市,但打算好好走走的韩国围棋第一人还是慢慢地‘不小心’‘无意地’走到中国棋院的大门口。高永夏太阳穴跳了跳,他觉得自己应该掉头。因为今天基本上没几个高段棋手在棋院吧?大多都去比赛现场看比赛了,或者是参加比赛了。留下的也许是地方棋院预选没通过本赛的家伙,而高永夏跟那些家伙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哪怕是他的中文再流利也不行。 不过他还是走了进去,因为就好像韩国的李平伟这种家伙都能参加本赛一样,中国不是也有一些家伙明明拥有实力但却没有能够入选的…… 这时候,中国棋院大厅的一群棋手们还不知道有一位超一流棋手跑来了,而且还是一位在世界级正式本赛上创下最短比赛记录的人。 围着余小桥和周扬的棋手们脸色都露出惊叹的表情。如果最开始在第一个家伙的带动下,纷纷动起来是看美女的话,现在他们更多的,是看到美女下的棋。 白棋很不错,有冲段的水平,这种实力在业余界绝对不会是无名小卒。这女孩子美丽,年轻,更重要的是她的棋很不错。相信这位持白的短发女生,将来会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但是……这位持黑的女孩…… 如果说持白的短发女孩子拥有冲断的能力,那么持黑的女孩子,这位更年轻,更美丽的女孩子,她的实力可谓比对方高上一个档次!因为只有明显的实力差距,才会让棋盘出现这样明显,甚至一个棋艺不精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如此明显,一边倒的差距! 这种实力,只有在中国实行积分制后,实力达到高段棋手才能够拥有的实力! 但,她看起来,最多也才15岁啊! 这个看似陌生,但棋路却给在场一些棋手无比熟悉感觉的女孩,她的实力震撼了在场观弈的所有人! “我总觉得棋很熟。” “但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棋手们开始相互讨论,甚至有棋手走到一边摆起了谱。他们将周秀都挤出了圈子,他们都忘了之前围观余小桥三人的目的。在大多数棋手心中,围棋其实是最漂亮的美女。 甚至在很多已婚棋手心中,自己爱围棋绝对多过爱自己的老婆。 但她们还是不知道持黑的女孩子是谁。 余小桥毫无品味的穿着,奇怪的发型,其实不仅仅是中国围棋界的棋手和棋迷们鉴定【这个人是余小桥】的标记。虽然她的棋在她的年龄已经十分出彩,她的成绩算相当不错,至少很多人在15岁的时候,达不到余小桥成绩的十分之一。但她五年如一日不变的装扮依旧让人们更加习惯用语标识她这个人的存在。 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看过余小桥的棋谱,不是所有的棋手都跟余小桥教过手。但,所有人都见识过余小桥的那一身扮相,所有的棋手都已经习惯了她的‘模样’。 余小桥不是一个没有特点的人,相反的她那是正常人都无法忍受的装束让她在棋院显得很扎眼,让她哪怕露一个背影,别人都知道这是中国棋院的棋疯子。棋疯子是正常人吗?不是。所以正常人做不到的棋疯子做到了,大家觉得很正常;他们会忽略掉棋疯子的真实年龄,还有真实性别,甚至真正的名字,他们知道棋院有一个棋疯子,她不是正常人,所以余小桥不管得到多少的成绩和荣誉,换来的声音依旧是:不愧是棋疯子,或者是:下一步她又会拿到什么。 整个围棋界,大家叫她棋疯子的人,远远多过叫她余小桥的。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为眼前这个持黑棋的女孩子震惊了,因为这是一个他们不熟悉的漂亮女孩子,而不是棋疯子! 而余小桥那如此独特的棋风,居然只是让他们感觉到眼熟,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女生,就是棋院那常常躲在角落天天跟他们在同一大厅摆棋的棋疯子余小桥! 大厅的棋手们在余小桥和周扬的那盘棋周围越聚越多,一些棋手开始在旁边摆出棋谱,围成小圈子轻声讨论,但这次他们讨论的不是棋,而是下棋的人。他们相互小声交流,互相耳语,他们打算从看似熟悉的棋中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们甚至在想,这女孩子会不会是哪位超一流高手的关门弟子。 但不管是讨论,还是交流,他们的话题大多一致:这持黑的神秘女生,是谁? 堆在一起相互猜测持黑女生身份的棋手们,竟然没一个人发现大厅里何时进来一个人。 大家在除了围观外,还在一边摆起了棋来。而正在摆棋的其中一人突然发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谁啊?那人疑惑地转过头去,然后僵了数秒,露出一个既兴奋又紧张的表情:“呀,是你,你……您好!” “摆给我看一下,那盘棋。”语气十分随意,而且这样随意要求别人的语言是很不礼貌的。 但被要求者却显得很开心,后者笑道:“没,没问题!” “我认输。”周扬低头,心情很不好。但实力相差太远了,根本没有取得胜利的可能。 周扬把头埋得很低,她脸皮有点红。想起之前余小桥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样子,现在总算明白了——造成对方之前高傲的原因是因为实力!神色复杂地看了余小桥一眼,周扬开始有点后悔向余小桥伸出手了。 哼,又一个有点实力就看不起人的家伙!之前居然以为她会跟自己有相同的语言! 其实,每一个人拥有一定实力后,不可避免的就会有一些高傲,这很正常。周扬不过习惯了施舍,当她发现被施舍者其实是一个比自己富有百倍的富翁时,她就会觉得自己被耍了一般。 当然,这是周扬自己给自己添堵:谁叫你自以为是地去评价别人的实力?如果这盘棋余小桥的实力跟之前她在‘改名围棋会所’遇到的张晓不相上下,那么周扬肯定也会用之前对待张晓的态度对待余小桥。 周扬之前自己错估人家张晓的实力,但却没有给出好脸色给别人看。因为在周扬的心中,已经判定张晓属于:打肿脸冲胖子的人。 而现在,周扬给余小桥的评价也不会好到哪去: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不过张晓有一点是跟大多数棋手们一样,那就是对围棋的喜爱。周扬会因为界外之人认可围棋而感到高兴,为围棋界日益衰败而心急,周扬一直希望以后的以后,全世界下围棋的人更多,更多…… 同时,周扬本身也算好学,她能够拥有这一身具备冲段的本事,跟她对围棋的喜爱和努力是分不开的。 但她进步得太顺利,所以人就显得十分自以为是。其实周扬这个人,跟她老师当初倒也蛮相像的。 “复盘吗?”周扬扯了扯嘴角。她自认谦虚地放低姿态,因为她想要进步,想要长棋:“我自认并没有走错什么棋,但是……到底差在哪里?” 余小桥见对方是真的想要进步,所以她很诚实地回答:“长长再说吧,太次了。” 在余小桥看来,对方那不是一个层次的实力,只能说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的。就好像之前也说过全身是病还问病在哪里一样。 感觉这样的对话似乎有点熟悉,但余小桥想不起来自己之前跟谁还说过类似的话。 周扬没有想到,她已经如此谦虚,如此善意,如此低声下气地请教对方了,但对方却……周扬的心情顿时从‘不好’转变为‘恶劣’。 心情十分恶劣的周扬没心情复盘了,她拍着棋盘站起来,咬咬嘴又将喉头反驳的话咽了回去。因为她知道,对方就凭的就是她的实力! 收拾了棋子,周扬冷着一张脸站起来:“请你们让下。”虽然有礼貌用语,但这口气可是十分地不友善。 不过,大家还是很配合地让开了,谁叫人家是美女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天生就有这方面的特权。 153、中庸王道 要说这里每一位棋手,都有一定的特点,比如说谭弈的布局,林日焕的中盘,安喜善的敏锐,高永夏的想象力……但王星,这个中国的第一,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中庸;他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特别差劲的地方,但只要跟他下过棋的人,都知道,王星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至于厉害在哪里,却没有几个人能说出来。 但在余小桥看来,这就是王星最厉害的地方,虽然他布局没有谭弈巧妙,计算没有杨海精确……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将自己最强的实力像王星这样自然地展露出来。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王星也是一个没有弱点的棋手。 跟一个没有弱点的棋手对弈,当然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因为对方不会给你空子钻,而你也不能留想任何味道让对方击破。要赢王星,需要绝对的实力和绝对的强手。就像余小桥第一次跟王星下的那盘让子棋,虽然余下桥用移花接木的手法走出了孤子引双征的连环妙计让王星中盘吃了大亏,但中盘后余小桥没有绝对的实力维持而在官子上输给了对方。余小桥的官子也不弱,但王星的整体实力太强了。 王星其实也没有走出多么玄妙的棋,只是将一个简单的征子问题巧妙地引在了最恰当的地方。而结合全局,若王星第一手走的不是小目而是星位后挂角,那么这一招顶着如同废棋,但现在王星下面的棋是无忧角,高永夏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引起战争,因为现在白棋什么都无利,偏偏就征子有利。 这下高永夏就头疼了。同时也感叹王星那个家伙还真了不起,明明就是俗得要命的布局,居然还能下出新手,难怪自己大意。 虽然布局吃了一点小亏,但并不代表黑棋就这么容易认输。现在的战场才拉开序幕,双方的棋子还只是试探性地触碰,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高永夏下棋的时候,喜欢在对方麻木的时候制造一个要命的陷阱让对方往里面钻。当然这也要依仗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过他也知道在强大的猎物,面前,必须要忍耐要冷静。 在余小桥看来,双发到了中盘,都没有什么大的错误或是大的接触。但余小桥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要是其中任何一个走错一步,导致的后果就不堪想象,就好像路过地雷区而不小心跨错一步,就有可能引起致命的结果一般。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棋盘上实则波涛汹涌。但余小桥真的十分郁闷,因为她虽然看出了其中的风险,但却看不懂更深的棋路。 难道自己的实力,真的就相差得如此之远,远得连影子都无法触碰。余小桥盯着棋盘,无法移开眼睛。 “嘿,你老师落子了,好家伙,这是手好棋啊!”身后一句中文飘进余小桥的耳朵。这时候余小桥正在发呆,这一句话让她清醒过来。 余小桥转身,看见的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进藤老师?” “啊,啊是我在,别叫我老师,我很老吗?”进藤光坐了下来。 “你……?”余下桥想问为什么进藤光不看塔矢行洋与绪方的棋,而是跑到这里来,但转念一想,人家想看那边是人家的自由,这样问是不是太怪了点。于是刚到嘴巴边的话被余小桥吞了回去。但显然进藤光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他会错了余小桥的意思:“我中文是一个十分臭屁的家伙让我学的……唉,交友不慎……” 说这他将目光转像棋盘:“绪方那个家伙的棋我看了不下一百盘了,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这边好看……恩,我看看……这个不错,这个满好……” 他倒好,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就开始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其实进藤一直对高永夏的对局都十分关注,这两个人之间似乎以前有过争论,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只是余小桥不知道而已。 余小桥突然想起一件事:“进藤……老……进藤棋士,这盘起的第89的飞为什么不用逼,那样更主动吧?” 进藤光抬头看了余小桥一眼,这个小妹妹不简单,能对一盘水平如此高的对局上发表出自己的意见,起初他还不怎么信杨海的话,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了。他指着白棋的一颗看似弃子的白棋:“如果黑棋逼,那么只能导致被白棋利用废子给后手共活,这样……再这样……” “……”余小桥看清进藤光摆的几手棋,也看清了自己跟这里的人存在的差距。 不过差距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没了差距,追求就不复存在了。 “咦,高永夏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进藤这句话是用日语嘀咕在,看来在自言自语。不过余小桥还是听到了。 余小桥将目光拉回棋盘,突然心里涌起一股胆寒的感觉,似乎这黑白交错的棋盘,构画出的便是让人胆寒的残酷陷阱。 没错,就是陷阱,余小桥看了看进藤光,对方也是一脸的严肃。 “这是不是陷阱?”余小桥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进藤光猛地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余小桥一眼。 只可惜余小桥只是无意识地说出了口,她盯着棋盘根本没有抬头。 —— 围棋的定义是什么?早在重庆的时候,余小桥就在谭弈面前,说下了一个又棋盘和棋子构成的生动世界。围棋是自然是诠释,是战争的演绎。或者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定义。但在高永夏看来,围棋是追求力量和自由的高等游戏。高永夏的围棋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战斗,他不屑于被传统的条条框框所定格,他满不在乎地打破传统的丢开前人的定式,高傲地战斗,狡猾地迂回。他追求的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感想敢下的‘胆大妄为’已经成为了高永夏的风格,他似乎非常享受棋战中生死一线的刺激。 所以当王星跟高永夏走了一段时间后,面对仍然风平浪静的局面,隐隐约约感到不妥。高永夏不是那种能被束缚的人,不可能就一步一步老老实实地按着常规走。走到现在,双方没有下出什么问题,但总有一种怪异地气氛在环绕。 154、对不起 本来想要一走了之的周扬却被人拦了下来。拦住她的人很高,至少比周扬高得多,因为周扬平视却看不见对方脖子以上的部分。 “让开!”周扬忍住一肚子的火气,十分不耐烦地挥手。拦在她面前的人顿了顿,依旧没有让开。 周扬顿时觉得不对劲,当然不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而是周围太安静了,虽然在棋院除了辰旭那怪胎一般没人会大声喧哗,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 退后一小步,周扬稍稍抬头,看见清楚来人后,除了耳根有点红以外,更多的还是跟周围的棋手们一样的惊讶:这个本应该在亚洲杯赛场的家伙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这不是重点,毕竟虽然对方不是中国人,但好歹也是职业棋手,他国的职业棋手逛逛其他国家的棋院很正常……但重点是一个本应该在赛场比赛的棋手在在比赛时间段出现在中国棋院内,这算什么? 今天不是亚洲杯本事第一天吗!? 他不用比赛了吗?! 难道是对方已经解决了比赛吗? 短暂的沉默后,棋手们开始激动了。一个小时之类解决了亚洲杯本赛的对手,这是一个什么概念!顿时大家都开始用崇拜的眼神看眼前的人了。棋手们相对很单纯,一般情况下都会很诚实地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比如对强者就会崇拜,对弱者就会无视。 虽然眼前这个人……传闻中人品的确挺差劲。 但,就算对方是韩国的高手又怎么样?就算对方的脾气传闻中十分差劲又怎么样?传说中的高手们,哪个没有一点半点的怪癖? 重要的是对方是超一流棋手啊,而且还是十分难以接近的超一流棋手啊!是他们这些人也许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是他们一些人心中的偶像! 脾气不好?那是人家有个性,如果自己实力也像对方站在世界顶颠,也许自己的脾气比人家还差呢! 个性怪异?那是人家有性格,如果自己长得有人家这样帅,也许自己性格比对方还大些呢!传说不是有人开玩笑说他就算失业了也可以去当明星吗? 再说,他们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对方身世的传闻,很多人觉得,他的脾气与他的经历是有相当大的关联的。一个拥有令人同情过去,模样帅气实力又高强的人,就算个性有那么一点缺陷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这种天真的思想只会存在于这些没有吃过眼前这位苦头的人群中,在韩国,基本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会对这家伙抱有这种同情又崇拜的感情了。 在韩国,大多数人只会对他们这位高手报以敬畏的感情。 但显然在中国,就算再怎么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善类,却还是对这人挺有好感。 而且最重要的是,是这位高手很难亲近,很难主动走到他们身边。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别人就越是觉得宝贵,于是在场的棋手们顿时觉得今天的机会很宝贵。哪怕是与其说说话,也是很难得的机会。 显然来者没有因为一群小棋手眼中的疑惑而站出来为自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因为随和大家清晰地表达出崇拜的感情而感到不适应,在看见周扬拔开人群走出来,看清楚两个对弈的当事人后,他有点惊讶,他开始有点理解之前周围的小鬼们那集体中风也许是情有可原的。 说实话,高永夏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当时在他一开始看到这盘对弈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中国棋院的这群小鬼们,脑袋都集体中风了吗? 一盘普普通通的棋,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 对于这种实力差距明显,强弱一边倒的棋局,高永夏实在提不起兴致,因为这盘棋,余小桥显然还没有拿出最出色的水平。当然,这不是余小桥放水,而是因为对方太弱,而出色的水准往往需要一位出色的对手,这样才能下出出色的棋局,留下出色的棋谱。 但周围这些小棋手们的窃窃私语,却打断了高永夏的思维。 “持黑的人太厉害了……” 当然,比起这些家伙,棋疯子好歹也算中国高段棋手了吧。高永夏心想。 “持黑的女孩子一定是一位顶尖高手的弟子,恩……” 这倒不错,她还的确是一位顶尖棋手的弟子,还是关门弟子。高永夏心想。 “居然有高段实力了!太了不起了!” ……她本来就是你们国家的高段棋手。不过高永夏有点奇怪了,这些家伙怎么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他们突然集体不认识棋疯子了?看来这些家伙也许真集体中风了。高永夏心想。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女孩子,居然拥有高段棋手的实力,太不可思议了……” 漂亮?……看来这些家伙的确集体抽风了。高永夏心想,同时又看了看棋盘上的棋局,确定这的确是棋疯子的棋没错后,高永夏开始肯定这些家伙中风了。 “而且她最多才15岁的样子,也许更小!” ……高永夏突然觉得,余小桥一个女孩子,15岁的年龄拿下了那么多的奖杯和成绩,但围棋界却似乎早就习惯了一般,现在想起来,感觉,她也算蛮了不起了。 “她要是中国的职业棋手,就好了!” 高永夏挑眉:她不一直都是你们中国的职业棋手吗? …… 直到看到有人挤出来,高永夏才知道为什么这群家伙表现得好像中风一般。实在很惊讶,虽然现在非围棋方面的事能够让高永夏惊讶的已经很少了,但高永夏还是用了一定的时间去调节和控制了一下情绪。 看着这一群人中唯一的两个女孩子,不管是哪一个,从表面上来看,他都不认识。 但他高永夏,对棋手们的判断,向来看棋,不看人。相对别人对余小桥的鉴定是她那毫无品味的装扮,那么高永夏记住余小桥的依凭,就是她的棋。 见周扬退后几步看着自己,高永夏收起刚看见她们时候的惊讶,并用他一贯高高在上,并且十分肯定的口气对周扬问道:“你和她,谁是余小桥?” 四周静了一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然后,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他道:“前辈,你搞错了吧?” 周围都是这样的眼神,虽然大家都很崇拜这位的实力,但…… 高永夏笑了,他就说了一句话:“我认棋,不认人。” 大家沉默了,因为没有敢去质疑高永夏的实力。 周扬回过神后,顿时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她回头看看余小桥,再转过头看看高永夏,顿时很没有礼貌的跑了出去。因为她觉得自己屈辱大了,她周扬总有一天要在余小桥身上讨回来。 余小桥站起来,周秀也挤过来对站在她旁边。 这下子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谁是棋疯子余小桥了。 不知道谁发出一句:“天啊,你真是余小桥?那个棋疯子?”后,刚才还十分安静的大厅顿时变得十分热闹起来。 余小桥不高兴了,她很后悔之前答应周秀的要求,因为她不喜欢引人注意,她有点怀恋以前自己一个人在角落…… 这时候,一个人突然站出来,他走到余小桥身边:“原来你……之前对不起!” 他说得莫名其妙,至少让余小桥感到莫名其妙。 然后,所有的人,大家,都开始跑到余小桥面前,开始道歉。虽然余小桥莫名其妙,但也能够看出,他们的道歉,还是有点诚意的。 不过,为什么要给自己道歉?余小桥除了一头雾水还是一头雾水。 这些人,有之前嘲笑过余小桥形象的,有嫉妒过余小桥成绩的,有不满过余小桥态度的。 总之,很多,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但现在大家都好像是约好了一样,他们的歉意在这一天爆发了。原因嘛,就不用再多说了。 高永夏抱着双手绕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棋疯子之前的处境,倒跟他自己有点像。 最后的结果是,余小桥拉着周秀‘落荒而逃’了。 “小桥,为什么这些人要给你道歉?” “我也不知道。” 余小桥顿了下,提议:“不如……我们去看比赛吧?” 周秀扶额:这丫头到现在还在想着比赛啊!? “好吧好吧”周秀无奈了:“你带路。” 王星的对手是韩国的天才,号称九段杀手的李石,这个成绩比余小桥还好的家伙,在中盘还真给王星制造了不少的麻烦,这让李石一度以为自己能够拿下对方,拿下这个被围棋界比喻成‘站在神坛’的男人。 但之后李石就发现,不管自己制造多少麻烦,都无法影响对方一步一步将实地给收入口袋中,相比这种情况,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手筋,就好像是小孩子的小聪明一样,虽然有用,但毫无意义。 李石收拾棋子的时候,苦笑:不愧是她当做目标的人。 王星回到棋院大厅的时候,说实话吓了一跳。说实话高永夏会跑到这里来跟低段棋手们厮混,这比他徒弟余小桥某天自己跑到外面去玩一样不可思议。 高永夏见王星走进来,抬起手给这个自己还算比较尊敬的前辈打了个招呼:“哟。” “没想到,小桥没在这里,你倒在。”王星笑着坐下来。 提到余小桥,高永夏笑得有点诡异:“我来这里的时候,她还在,恩,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后来走掉了,也许是去看比赛了吧。” 周围的人心里大喊:才有一点不一样吗? 但见高永夏笑成这样,没人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直接忽略掉前面一段,王星皱眉:“奇怪,我没在比赛现场看到小桥啊?。” 看了看眼前的后辈,王星想也许小桥真的跑出去玩了,于是笑道:“也许小桥跑出去玩了,毕竟也是一个小孩子,更何况连你都能跑到这里来,小桥跑出去玩也不是不可能了。” 高永夏嘴角抽了抽:什么叫‘连你都能跑到这里来’? “算了,你今天的对手是李石那个小子吧?”高永夏转移了话题。 “不错的年轻人。”王星笑:“跟你当年一样。” “切。” “这是我今天的棋谱。”自动过滤掉对方不礼貌的行为,王星打开棋盒夹起棋子摆了起来:“我持黑。” 眯着眼睛看完这盘棋,高永夏终于收起了他不可一世的表情,正色并严肃道:“前辈,你的棋……变软了!” 155、巧合 像王星这样级别的棋手,当然不会相信棋盘上有绝对的对与错,就好像如果防守没有问题,那么漂亮的攻击是不可能存在的。王星停了下来,开始第一次长考。 在一般人眼里,这棋根本就不用长考,但没有谁对王星的长考感到不满,只是在疑惑这盘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值得王星去浪费时间。 余小桥的棋感还是很敏锐的,她觉得黑棋有陷阱,而且这个念头异常地强烈,就好像她当初到中国棋院看到的第一盘棋,她直觉还有棋,自己就坐在那里想了一下午,没想到还真有棋。 不过这里的棋跟当时比起来,层次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余小桥成长不少,但像当时那样坐一下午就想出来,似乎不大可能。 棋盘上的局势是这样的,黑棋的打入虽然凌厉,但太过要强,被白棋断后,黑棋面临着被提花的危险。没有哪个棋手愿意外围被对手漂亮地i走一朵花,对于这样的棋,一般会粘上避免或虎一下选择打劫,但高永夏却选择了送你一朵大红花,毅然地再闯红线。虽然这样能够在白阵中形成黑色势力,但怎么看右边的白阵只有一个框架,黑棋以i花的代价来闯阵,代价未免太大了点。所以进藤光才会嘀咕高永夏在搞什么鬼。 虽然这样敢想敢做的思路的确是高永夏的风格,但这敢想敢做的棋招却包含了有勇无谋的味道。而对手是有勇无谋的棋手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王星才会停下来思考——思考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要不要跟黑棋交换这看起来十分便宜地一手。 职业棋手看棋,往往是看全盘而不是局部,他们在局部对战的同时会留意着离局部战场十分遥远的角落,王星的大局观并不比高永夏差,但就算如此,王星也难以一时难以看出什么问题。 如果这棋真有什么问题,毋庸置疑的,高永夏就是一个超级善阵者。 而阵法是每一位善战者必须具备的东西。 但超级不代表绝对,王星看着高永夏挂在四、五线的棋子,对于守边来说,是不是太过了?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王星脑海:如果这几颗黑子一开始就不是用来守角而是用来围空的?这一想发竟然让王星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对方就有足够的理由放弃外围了。因为就算围空,也一定会受到上面黑棋的压挤。 因为一子浮在边空不高不下是围棋最普通的忌讳,哪怕业余棋手都不会走这样的棋路,而黑子由于有边上2子搭理,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守角形状,而被王星给忽略了。 王星不知道什么的,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他跟余小桥第一盘让子棋,余小桥中盘就走出了一个妙手连环阵。这次是不是也是一个连环阵?王星定了定神,再往下看去。 高永夏的确是布局了一个连环阵,而且好巧不巧地,跟余小桥移花接木地那一个有着惊人地相似之处。当时是余小桥的水平实在低于王星太多,才败下阵来,不过以余小桥的实力,当时也给王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果是面对高永夏,那可简直是不可能翻身的事了。 不过高永夏可不知道余小桥与王星那一盘棋,所以当王星轻巧地脱先将他那孤子给靠住后,他是呆了好一阵才反应了过来。 这下余小桥是看懂了,不过她真是就开始佩服起持黑者高永夏来。余小桥当初下出类似的阵法,根本就全靠他上辈子摆的棋谱,当时自己只是换个地方用出来,都感到吃力,而对方却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么巧妙地构画出来,这让余小桥感叹,也让她佩服不已。 但知道这一切的只有余小桥和王星而已,除了他们2个人以外,在这里观看他们对弈的棋手们没有一个不发出感叹,感叹高永夏那近乎完美的计谋,更感叹王星能够看破这近乎完美的布阵! 不过在所有人都感叹不已的同时,进藤光却在惊讶,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高永夏的陷阱,而这个人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余小桥,一个才10岁的小妹妹。 于是在各人不同的心情中,这一天激烈的厮杀结束了。王星将来自韩国的少年高手拦在三星四强外,而绪方将中盘的优势一直保持到了比赛结束;另一边,却是中国两位棋手憾败对手之下。 王星下完这盘棋后就回到房间休息了,显然跟高永夏下棋是十分消耗精力的事。而高永夏根本没有余小桥想象中的那样失落,这家伙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不过还有一个本来应该感到沮丧的家伙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这个家伙就是柳昊的师傅塔矢行洋。要说塔矢行洋满不在乎似乎有点比喻不恰当,应该说塔矢行洋虽然输了棋,但没有一点懊恼沮丧的神情,就好像输棋的不是他本人一样。塔矢行洋在接受记者采访中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只是下棋而已,至于胜负,与我无关。” 这让余小桥对这位棋手的评价提高了一个档次——虽然塔矢行洋并不是一位出色的胜负师,但不可质疑的,他一定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围棋大师。 柳昊这个孩子也让余小桥刮目相看,他只拍了拍手,然后高兴地说:“这也蛮好,老师以后不会无聊了!” 柳昊特有的单纯,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令他更加强大的秘密武器。从这份单纯中余小桥就能看出来,这个孩子下的是快乐围棋,因为喜欢,所以下。 中国棋院那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得到了这个消息,虽然王星是赢了高永夏,但剩下的2个棋手全都栽在韩国棋手的手上,这让全部的担子落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压力很大,但再大,也得去扛。 与此同时,中国棋院下发了一个怎么看都比较怪异的通知,那就是北斗杯的预选赛通知,而怪异的是,名额却只有一个。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怪异而已,因为仙晓寒离去的同时,就注定了会有这样一个结果。 156、解局 王星无可置疑地一笑:“为什么这么觉得?” 高永夏伸出手指,指着棋盘,抬起下巴,但语气却显得比平时急促:“这里,还有这里,为什么回避?让对方有做小动作的机会?这不是你王星会下的棋!你的棋虽然不够狠,但也绝对不会软!” 王星看着这个后辈,叹道:“你的确是很优秀的对手……” “你也是!” “你太年轻了,而我现在……只想停下来歇一歇。”王星轻叹:“有时候我很羡慕小桥,她可以没有包袱的下棋,我做不到。我也挺羡慕你,虽然你压力很大,但你知道怎么减压。” “有时候,我在想……太累了,该歇歇了。”王星的语气很平淡。 高永夏盯着王星的眼睛良久,终于总算明白这位前辈隐晦的意思了。扯着僵硬的笑容,道:“恭喜,恭喜!” 两声恭喜,咬牙切齿:恭喜你即将跌下神坛,恭喜你可以退休了! 他真没办法真心去恭喜王星,因为他一直都知道,王星是一位很好的对手。 哎,王星叹气,这个后辈的臭脾气,跟十年前一样偏执。 高永夏很快就平静下来,回复到之前一贯他特有的表情:“你身后的棋迷们同意?我保证,你只要多输2盘,那些将你捧得高高在上的棋迷们一定将你摔在地上,也许还会踩两脚。” “没事,我不在乎。”王星轻笑。 “那些运营商也会利用媒体对你冷嘲热讽。”高永夏语气很恶劣。 “没事,我也不在乎。”王星还是轻笑。 “围棋界会很失落的……中国的棋手们会很失落的,喜欢围棋的中国棋迷也是失落的。”高永夏放轻了语气。 王星顿了下,然后又笑了起来:“算拉,在乎了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高永夏不说话了,好像完全平静下来了。 王星看着高永夏,这小子比以前更能控制情绪了:“棋,还是会下的,不过,担子,我不想再抗了。”王星在这场开赛前,就隐晦地跟李严说过,自己该是放担子的时候了。 “总之,也得给中国年轻棋手们加担子的机会啊!”王星哈哈一笑,然后又收了笑容:“抱歉了。” 看着这位除了孔老,自己还算佩服的人离开,高永夏知道,自己得重新找对手了。就算王星海在棋坛,但他已经不是那个虽然中庸,但却又一直稳稳站在神坛,一直努力前进,一直追求胜利的人了。 他会逐渐走下神坛,高永夏知道,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孔老……王星……追逐的目标,竞争的对手……走了一个又一个。 m的!高永夏手背贴住眼睛,有骂人的冲动。 第二天比赛,高永夏的棋很冲,很凌乱,虽然知道高永夏克制能力很强……但没想到还真打击到对方了。王星有点自责,也许不该在比赛进行中给高永夏增加精神压力。 不过……以对方这么聪明的头脑,迟早也看出来自己棋不对劲。不愿意骗对方,王星也骗不来人,只还实话实说了。 好在还是赢了,王星按按太阳穴,看了看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李严,顿时有种对不起很多人的感觉,一种自己很自私的感觉。王星现在的期望就是余小桥,也许余小桥成长后,自己的内疚会少一些吧。 话说小桥,王星笑了笑,想起昨天看到的小桥那样子,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感觉自己有点丢脸啊,徒弟不过换了个形象,而且这个形象比她之前的正常多了,自己也会一惊一乍的。 不过之后见识过辰旭夸张的反应后,王星顿觉安慰…… 余小桥之后又被周秀塞了很多衣服,不过好在都挺正常的,余小桥也就接受了。 周秀走的时候,将余小桥的衣柜的东西给全部搬走了,当然是强制性的搬走。以周秀的话说,那就是我送你这么多衣服,你也得送我几件不是? 余小桥原来的衣服一下就几套,被周秀全部打包带走,然后丢进垃圾箱。 当然,这不是让余小桥最痛苦的原因,余小桥最痛苦的莫过于周秀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小桥,以后每隔几个月我就会抽空来看看你的~” 哎,学姐是好人,但余小桥还是觉得自己很不希望见到她了。 李石跟自己老师的那盘棋,余小桥仔细看过了,给她的感觉就是李石在那盘棋中大放异彩,虽败犹荣。 毕竟,他找到那么多孔隙,给自己制造那么多机会,给对方弄出许多的麻烦。她是知道自己老师的棋的,想要制造一个麻烦,那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不过在自己老师绝对实力面前,李石还是输了。所以余小桥觉得李石虽败犹荣。 不过,余小桥总觉得,这盘棋,自己的老师没在状态。虽然以她的实力,是不可能看出王星棋中的问题,但她依旧有这种感觉。 余小桥这几天没有停止想她与何巧的那盘棋。但始终找不到原因。难道是自己的棋感出错了吗? 余小桥边走路,边思考,结果就是在拐角处被人撞到。 其实被人撞到也不是头一遭了,但余小桥这走路都要想着棋谱的毛病还是没有改过来。 “对不起!”对方丢下三个字走了。余小桥愣了愣,总觉得怪怪的。 之前被撞到,或者撞到别人,大多数人都是一言不发,或者要发言也不会是好话。 对于他人突然对自己变得友善的这总事,余小桥还是很莫名其妙。 高永夏这几天都往中国棋院跑,带动不少日本和韩国的棋手也隔三岔五地往这边走。 一开始没人知道这位韩国高手最近为什么反常了,老喜欢到大厅跟一群低级棋手厮混,后来大家知道了,因为王星啊。王星算是唯一的,时常到大厅指导的超一流棋手。 高永夏有预感,这次亚洲杯之后,自己的老对手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跟王星不是朋友,而是对手。王星是高永夏比较尊敬的对手,高永夏尊敬他大多还是因为他的实力。 高永夏不知道,当王星走下神坛后,当自己爬上去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做到这样平静地在对方面前夹起棋子? 也许以后他们2个,连见面寒暄的机会都会变得很少吧。 所以现在,能多聚聚,就多聚聚;能多下下,就多下下。 …… 这天某位顶级棋手跟前几天一样跑到大厅来晃荡。 这天依旧的,余小桥坐在角落摆棋,依旧是她与何巧的那盘棋。就算她现在变漂亮了,但也无法改变她是棋疯子的事实。 “哦,这盘棋……”高永夏走到余小桥身边,瞟了一眼棋谱,顿了一下。 余小桥没反应。 来人伸出修长的手指,将余小桥面前的棋盘抹乱。 “嘶——”大厅里看到这一幕的棋手都不禁倒吸一口气。好吧,他们在这几天下来对这一位的脾气都已经有了比较深刻的印象,但是, 【那是棋疯子的棋啊啊啊!】大厅里的棋手们内心在哀嚎:【是那个对着棋盘的时候哪怕被打断思路都会发狂的棋疯子啊!!】 一直以来,没人知道余小桥这个‘棋疯子’的外号为什么就得以广泛认同,毕竟余小桥看起来就是一个爱棋,安静,斯文,内向的女孩子。 但,其实跟余小桥一起在同一个大厅学习研究好几年的人都知道:安静?斯文?内向?对不起,那是表面现象,真的只是表面现象……那是有前提的,千真万确有前提的…… 余小桥对着一盘棋全力思考,虽然她已经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她依旧思考,哪怕已经对着这张棋谱想了很多天。 这就是棋疯子的执着,对围棋的执着。 但全力思考的余小桥,却看见一只手伸到她面前,然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面前的棋局搅得乱七八糟!! 余小桥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哗啦一下原地站起来,冲着肇事一声低吼:“滚开!” 【天啊天啊!为什么我今天要来棋院!!】大厅里的棋手们内心已经流泪了,尤其是看见那一位被骂后还冲棋疯子笑了一下之后! 其实,高永夏不是笑了一下,而是嘴角抽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余小桥还有这样一面。看来对这家伙的个性,得重新估计。 这样的个性啊,难怪会下出那样张扬热血的棋。高永夏不知道余小桥以前是业余出身,对于余小桥那中盘好嗜杀的棋风曾经也好奇过: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为什么会有这种棋风。 见对方可谓是用吃人的眼神瞪着自己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对方对自己的不爽已经到达了临界点。高永夏都有错觉下一步棋疯子是不是要挽起袖子拿椅子砸人了,不过,他高永夏才不会因为一个女孩子瞪几下,就真乖乖‘滚开’。 虽然确定余小桥是真的生气了,但高永夏还是嘴角一勾,将抽动了嘴角扩大成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走到棋盘边,将被自己弄乱的棋子开始一一归位。无视余小桥要杀人的目光,高永夏显得很自在。 直到白棋跳出,看着这传统上,被写进教材的,中规中矩的棋型……余小桥知道,这就是当时自己输了的原因。自己不是耿耿于怀于输赢,而是想要弄清楚而已…… 摆到这里,高永夏故意顿了一下:“我没想到,以你这种差劲的程度,居然能够感觉得到这里面有棋。” 听高永夏这样一说,余小桥眼皮一跳,她似乎就忘了自己前一刻还要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她现在的集中力再次被转移到棋盘上:“你知道?你看出来了?这里面真的有棋?” 余小桥不知道高永夏的在飞机上想出来的,她以为对方只是刚才看了那么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想了许多天都没得出的答案。 高永夏看着这样的余小桥,然后恶劣地抬着下巴:“好了,现在我‘滚’了。” 他就故意不告诉余小桥答案,就是故意留一个尾巴。 “对了,”高永夏转过半边身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乐于将会让自己的棋输得更惨的‘对方的好棋’找出来,不过,祝你好运!”高永夏将‘对方的好棋’这五个字咬得很重,明明显显地在提醒兼故意打击余小桥:这盘棋的后招不是你白棋的,是对方的,这盘棋下得好的人不是你。 另一方面,高永夏对余小桥能够发现这棋中的蛛丝马迹感到惊讶,这显然是超过余小桥本事实力的事了,所以他才会好心提醒。 高永夏刚走出大厅就碰见王星。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找这位前辈下棋的。 “怎么?准备走了?”王星见高永夏走出来,一愣,然后随口问道。 “恩……”高永夏也在奇怪,他干嘛往外面走啊?好像刚才一度忘记自己是来找王星的了。 “恩……回去睡觉。”高永夏摆摆手,算是做一个再见的手势。 其实那盘棋并不复杂,但最大的误区就是人们往往会站错立场。因为这是棋手们的一个习惯,一个任何学围棋的人都会有的习惯——一般的人都会站在即将要走,或者是弱势的一边去思考,也就是下一手先行的那一方。 在很多围棋教学的局部习题里,甚至都没有注明接下来的一步是哪一方。 这就好像魔术,看似复杂,但当谜底揭穿的时候,却又会发现之前的自己是个笨蛋。 这个定式,妖刀。小目中颇为复杂的定式之一。 何巧利用余小桥对妖刀定式的了解布局,带动着白棋在看似白棋大好,黑棋必补的前提下走出了这个定式。 在白棋大飞后,交换的那几招利用了黑棋必须补棋的那一个断点,交换,然后,在黑棋应该补棋的时候,下出了新手。 这一招,从落下第一颗棋子后,就一直铺垫着,余小桥打心底承认着一招的确是难得的妙手! 但,其实她和何巧都没看见,这一招其实并不是最完美的。 黑棋虎,逼着白棋打吃后,黑棋还可以再次打吃!这样,能够形成更加复杂,也更为庞大的形势。 然后扳住,再粘,一连串交换下来后,最后再挡住。 而跟眼前这形势的构想比起来,之前余小桥觉得是十分出色的妙招,就好像是顺序错误一般的存在了。 终于将这盘棋解出来了,余小桥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 这盘棋,自己想了多少天? 那个人,想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瞬间? 能够细腻得从这样一张不起眼的棋谱中发现细微的违和感,然后再清醒地抵制住自己身为棋手的惯性,找出这样一招…… 虽然这盘棋持黑是何巧,但余小桥现在心里更佩服高永夏。 按住太阳穴,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必须得道歉,向一位值得敬佩的前辈……哪怕自己心里的确很不喜欢他。 王星走进大厅后,就发现气氛怪怪的。 “怎么了?”微笑 “王,王星老师,刚才小桥她,她……” “她怎么了?”亲切地微小 “她她她,她叫高永夏前辈‘滚’!”一低段棋手的表情就好像含了一片黄连。 王星一向亲切的微笑就这样僵住了。 157、远在重庆那些闹剧 其实王星知道,昨天高永夏的那盘棋只是对方的赌博,这似乎受棋手个性的影响。结果对方赌输了,中盘付出了太大的代价。面对超一流的对手,这样的代价足够让对方认输了。不过王星还知道,能如此顺利地在中盘拿下高永夏自己还真是靠了一点点运气,因为他的那个陷进安排得太过巧妙,自己差一点就踩了进去。 于是他想起余小桥来。他想起余小桥那个孩子,想起第一次跟她交手的情景,想起余小桥中盘那一套孤子引双征的连环阵。他也是嗜棋如命的人,他突然就很想问问余小桥当时是怎么想出那招漂亮的孤子引双征的连环阵来。不过想来想去感到不妥,毕竟这就好像你去问一位职业棋手他为什么能下出这样的手筋一般奇怪。所以王星把自己的这个念头给悄悄地压了下去。 还好他没有问,要不还真会给余小桥造成只大不小的烦恼。说实话?开玩笑,这比出现火星人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编个谎?怎么编?一句谎言的代价往往就需要10句才能填满。 这几天余小桥都没有离开酒店,而是老老实实地混在这一群一流棋手中反反复复地摆着那四盘的棋谱。余小桥并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跟着这么多不同国家、不同棋风的高手讲解和讨论对长棋实在太有利了。 就在余小桥每天混在一大群一流棋手中过得充实无比、如鱼得水的时候,远在中国重庆的肖子宇却每天过得苦笑连连。 肖子宇现在十分怀疑当初脑门一热跟着辰旭这个小狂人来重庆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在没有谭弈的重庆,辰旭的表现简直就像是刚刚回答大自然的猴子,基本上算是把重庆业余围棋界给闹翻了天。 想有孙悟空大闹天宫,这里是辰旭大闹重庆围棋业余界吗?想想辰旭的表现,肖子宇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最让他感到郁闷的就是,辰旭每次出去闯祸都要拉上自己,搞得现在他跟辰旭简直就是整个重庆围棋业余的公敌。 依辰旭得理不饶人的个性,被他拉上路的肖子宇想不出名都难。不过这个名声,不怎么好就对了。当然辰旭的个性,余小桥是早就尝试过了,那是她刚跟赵雷来到重庆,正好遇见辰旭踢馆。那次余小桥跟辰旭不打不相识,最后竟然成了朋友。 这天辰旭拉着肖子宇走进一家围棋会所,这家围棋会所倒有个清雅的名字,叫什么艺苑轩。辰旭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然后嚣张地要求跟这里的高手对局。看着辰旭跟这里的人像往常一样并出了火花,肖子宇早就麻木了,他只是安静地站着。辰旭其实早就在重庆出名了,他以前在业余界就是有名的刺客,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带上了肖子宇。 其实肖子宇知道辰旭在帮他,不管是辰旭还是余小桥他们都知道肖子宇缺乏与外界交手和沟通的经验。但他对辰旭的手段简直不敢恭维,辰旭在某方便来说,真是继承了重庆人的全部特点。 辰旭够耿直,这点毋庸置疑,看不顺眼的人他从来不会可以迎逢,对朋友却巴心巴肝地好,从他帮助肖子宇就能看得出来。但辰旭脾气也够坏,他这个人脾气不会转弯,吵起架来更是一跳三丈高,火爆的脾气也是辰旭被成为小狂人的原因之一。 其实辰旭是个十分单纯的人,这点只要跟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 当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到重庆棋院的时候,肖子宇发现张然和姜云一都脸色严肃地坐在对居室内。 “怎么了?”肖子宇发现气氛不对。 姜云一看了看张然,将北斗杯的事告诉了这两个少年。 “什么!”姜云一刚说完,辰旭就跳了起来:“仙晓寒那个混蛋!输一盘就拍屁股走人?他奶奶的……我,我还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家伙!混蛋!” 见辰旭有爆发的迹象,肖子宇急忙拉住他:“也许人家苦衷啊……唉!你别跳了!这里是三楼!” 二楼是重庆象棋协会的地盘,辰旭也不敢太过放肆,于是也停了下来,气呼呼地站在一边。 “反正你们2个快点给我滚到北京去参加预选,衣服我们都给你们收拾好了,比赛在三天后,没有什么给你们多磨蹭了!”张然递出两张火车票,他在那方面有熟人,递给他们的就是今日凌晨的车票。 于是两个人刚从外面回来,就被辰旭的两个师兄给踢上了向往北京的火车。 “不是说包里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点钱吗?怎么这么重?”辰旭刚坐下来,就打开了旅行包。他就看见里面除了他两个师兄说的东西外,还塞满了他平时最爱吃的东西,包括‘饭遭殃’辣椒酱,辰旭喜欢吃辣的。这一刻辰旭突然有点想哭,他有点怀恋这两个师兄起来,虽然他平时最巴倔,从来没把张然和姜云一当师兄看。也许觉得在肖子宇面前哭是件十分没面子的事,辰旭将头扭到一边:“没事塞这么多东西,难怪这么重……” 肖子宇也打开自己的包,里面同样塞满了东西。肖子宇久默不语,其实他很想有一天自己出门比赛的时候,他的家人能够鼓励般地往自己包里塞满东西。他心里对张然和姜云一充满感激的同时,也在心里充满千般滋味——自己的家人还不如相识不到一个月的人,他感到酸甜相混的感觉。 虽然重庆离北京甚远,但2人都不是第一次去北京,所以一路无恙,总算在前一天达到了棋院。当他们来到棋院的时候,发现棋院比平时热闹的得多,大厅里低声探讨的声音也多过平时;看来已经有不少的人赶过来了。 他们是国少队的队员,在棋院就有自己的房间,所以倒还省去一笔麻烦。 两位少年都有点激动,毕竟北斗杯可是国际型的比赛。屋子里沉默了一阵,辰旭翻了翻身,对着另一张床上躺着的肖子宇:“我说,你可别出什么问题啊!” 肖子宇当然知道辰旭在担心自己,他心里暗暗感动,毕竟他们都是对手:“没关系。” “知道就好,别输给除我外的任何人。”辰旭说。 肖子宇笑了笑,有给别人这样加油的方式吗? 158、混乱 王星跟谭弈的对战很激烈,从一开始到最后双方都在争夺和战斗。所以第二天的杂志上,对这盘棋的评价是:‘王星和谭弈的那盘棋下得十分精彩’ 在余小桥看来,这是对大多关注亚洲杯的业余棋手们的搪塞。至少在余小桥看来,这盘棋不是下得精彩,而是惊险。 是王星老师赢得惊险。 老师最近身体不好么?看来也不是……余小桥看了看这段时间精神越来越好的王星,感到一丝困惑。 回到棋院的余小桥在大厅门口打了个转,然后决定到楼上找一间没人的研究室摆棋谱。因为这几天来,越来越多的人跑来打搅自己思考。在大厅的这些棋手们突然好像约好了一样,也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老喜欢找自己聊天,甚至还会聊一些无关围棋,毫无意义的内容。余小桥讨厌这样,她不喜欢。之所以到大厅去摆棋,也不过是因为一个习惯罢了。 还有就是……辰旭,肖子宇还有宇轩等值的对弈的家伙,平时也喜欢呆在大厅…… 在余小桥看来她这几位朋友比那些人好多了,他们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打搅自己。这时候想起辰旭,她才想起来,这家伙最近不知道跑哪去了,人影都没碰到。 棋院研究室大多也是对外开放的,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得是棋手。不过这些房间的棋盘少,空间也小,用处最多的还是比赛完毕的两位棋手们相互之间的复盘。 一些喜欢安静的高段棋手们就更喜欢来这里。而低段棋手们大多都还是小孩或者年轻人,当然不喜欢沉寂和严肃的研究室了。 余小桥随手打开走廊最右边的门,刚打开就发现里面开着灯。想也不想,余小桥将开了一条缝的门关上。 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余小桥不想打搅别人,也不想被他人打搅。 转过身准备打开对面的房门,刚放上门柄的手顿了顿,轻轻地敲了敲门。 看着门被打开,余小桥头疼:怎么又有人,今天的运气不是很好。 “对不起,另外找一间……!”余小桥话没说完,看着眼前的人顿住了。余小桥现在肯定自己今天的运气真的相当不好。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微笑:“前辈……” 对方看了她一眼:“比哭还难看。” 说实话,对于高永夏,余小桥还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然后第一盘棋开始。 那一盘棋后来被实力渐长的余小桥反复复盘后,终于看得明明白白。包括高永夏仗着棋高一招故意放出自己看不到的缓招,让自己看到希望,但最后终是绝望的那一连串动作!说实在的,当余小桥发现那一招的时候,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就不断地反复在余小桥内心里翻滚着,让她对高永夏产生一种比之前不服气,不甘心还要复杂的情绪。 但余小桥知道,这种情绪绝对不会是正面的。所以余小桥给它下了一个结论:反感。 想起之前决定要道歉的事,余小桥压住心中的不爽,她走了进去。 既然要道歉,那么正好碰到了…… “前辈,之前的那件事,对不起。”余小桥干巴巴地说道。就好像是完成一项任务一般。 高永夏抬抬眼皮:“哪件事?” “额……就是我不该骂你……”余小桥的口才,一如既往地差劲。 “你有骂我吗?胆子这么大?” “……”忍吧。余小桥默默对自己说。 “你不用道歉。”高永夏总算正经了一回。 余小桥倒疑惑起来: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毫无诚意的道歉,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 “……” 高永夏的这一句话,说得余小桥心里一跳。张口却无法反驳,因为自己的确一点诚意都没有……自己的确是好像完成任务一般,的确是。 那么自己为什么要来道歉?是因为对方是高手?是前辈? 抬头看看高永夏,却发现对方明显已经动怒的脸。一张俊秀的脸,但现在的样子却让余小桥有种害怕的感觉。那种隐忍而不发的怒火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越显得可怕。 余小桥退后几小步,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人真正发火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可怕。 高永夏其实是在睡觉。最近李慧元和金诸储搞出一连串的小动作让他心烦不已,而王星的事则让他失落不已。高永夏对别人十分冷淡,高傲,在他人看来这家伙不可一世。要不是他同时拥有足以让他不可一世的实力,他也许早就被人踩扁了丢河里喂鱼了。 但高永夏同时又对自己在乎的人很好,很尊重,好得都不像是世人熟知的高永夏。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得让他把你放在心上。 金诸储是高永夏在乎的弟子,所以他才会对他严厉,才会为了金诸储而答应一个老家伙的刁难。才会因为最近金诸储的反常而心烦。 王星是高永夏尊重的前辈和一直认定追赶的对手,所以他才会叫王星前辈,才会人里人外地给王星足够的面子。才会因为王星最近隐隐约约想要‘隐退江湖’的举动而失落。 本来就已经心烦兼失落的人,被余小桥三言两语地给成功地挑起了火气。 看着明显被吓到的余小桥,高永夏握了握拳头,努力将怒气全部给逼了回去。 “好了,对不起,不全是冲着你发火。”高永夏顿了顿:“最近我心情不好。” 感觉全身一轻,余小桥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发抖。 气氛有点僵,余小桥感到浑身不自在:“我,我先走了。” “小桥!”肖子宇冒了出来,左彬和宇轩跟在后面。 刚走出研究室并带上门的余小桥被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叫道:“什么事?” “小桥,辰旭出事了!”肖子宇跑过来,他是来找谭弈的,但没想到刚上来就碰到余小桥。 辰旭出事了?余小桥没想到刚才还在想辰旭这几天跑哪去了,没多久肖子宇就跑自己面前来说辰旭出事了。顿时余小桥有点紧张,她已经把辰旭当做弟弟一般看待了,辰旭出事了,她明显焦虑起来:“肖子宇,辰旭他怎么了?” “呼……就是他闯祸了,他把人家……打了……”肖子宇喘了一口气,明显也是关心则乱,说得很没有逻辑。 三个人中肖子宇显得最混乱,也难怪,三人中他跟辰旭的关系最铁。 “我来说吧。”宇轩相对其他两人好冷静得多,他站出来道:“韩国的一个投资商在聚会的时候大说谭弈老师的……不是之处,说得有点过分,正好辰旭当时也在场。”宇轩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神色有些异样地继续说道:“他表现得很激动,要求对方道歉,后来在拉扯中对方不小心就摔到地上……看样子摔得不轻。” 宇轩已经尽量用语言将这件事表述得轻描淡写一些了,但余小桥还是知道,辰旭这次,闯了大祸了! 余小桥转头对一直没啃声的左彬:“是这样吗?” 左彬一愣,然后苦笑着点点头。最后终是忍不住抱怨道:“……该死的,辰旭那家伙去了几次韩国,把韩语学那么好干嘛……” 余小桥沉默了。辰旭是什么个性,在场的人都清楚。对辰旭来说,他把他老师看得比他命还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就算打小狂人一顿也千万别去招惹他老师! 余小桥抬起头:“你们要去找谭弈老师?” 三人点头。 但余小桥却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恐怕老狂人也搞不定了。但她也知道,现在除了找谭弈外,根本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 “我知道。”左彬见余小桥摇头,他突然说道:“我知道找谁都无济于事。”这次的事太恶劣了,他情愿被摔在地上的那个是辰旭他自己! 毕竟那种正式的场合,而且对方还是韩国的投资商! 要是对方死咬着不放,中国方面也只能忍痛做出让对方满意的处理了。 之前左彬已经找自己的老师,也是棋院的院长李严说过了。这件事不全是辰旭的错,而且辰旭不是故意的。以辰旭的个性当时没有当场一拳就不错了,他已经很好地克制住自己,要求对方道歉了!是对方态度太恶劣了! 左彬在日本跟塔矢亮一起呆了那么久,怎么也会一点韩语,他皱着眉头,这哪是宇轩说的才‘有点过分’啊! 但李严暴怒之下又有点无奈的样子告诉左彬,这次辰旭麻烦大了! 左彬抬起头:“但我们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余小桥缄默一阵后,叹气:“我跟你们一起去……” 在院长办公室,李严阴沉着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倔强的年轻人,屋子里的空气紧张到了极点,就好像下一刻就会摩擦起火一般。突然,李严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力气大得让桌面上的笔和文件夹一颤。 “你多大了?没成年啊!?是不是还没断奶啊?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做事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你就不听!你以为你老师会高兴是不?你以为你表现得很勇敢是不?” “那他骂人你们怎么不管……” “骂人你就不能当没听见啊?你才出来混啊?!你不知道轻重缓急是不是?!!你能跟人家比吗?你气死我了!!!”李严是真生气了,可以想象自己师弟知道这件事后会多生气,多焦虑。看了一眼明显不服气的小狂人,李严一阵火大:“你白长这么大个头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长个头的时候能长长脑子不?” “院长!”辰旭跳脚了:“你不知道他说得多难听,他说我老师是……” “够了!”李严见这家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火气也上来了:“你不能当没听懂啊?你知道你凑得是谁吗?你一个小小的棋手你得罪得起吗?你都20岁了,20岁了!成年了!不是小鬼了!做事带带脑子行吗?不会当没听懂吗?会韩语了不起啊?学了几句韩语就只听懂了人家骂人啊?” 李严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李严按按太阳穴,对辰旭道:“开门!” 辰旭打开门,就看见了自己老师站在门外。 谭弈看起来很平静,他冷冷地盯着辰旭看着。见到这样的老师,辰旭本来嬉皮笑脸的话一下子全咽进肚子里:“老师……” “啪!!!” 辰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谭弈捆了一个耳光。这一下很用力,打得辰旭的思维都是一片空白。 “你给我站在走廊上,站到明天天亮!”谭弈将已经呆住的辰旭拉出来,丢下这句话,走进了院长办公室。 肖子宇刚想说什么,就被“磅”地一声摔门声给打住了。 “辰旭……喂,我说哥们,你……”肖子宇看着辰旭,然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止是肖子宇,余小桥,左彬,还有宇轩,看着辰旭现在这个样子,都有点如鲠在喉在感觉了。 至少余小桥知道,从她遇到辰旭到现在这么多年来,这个小狂人就算遇到天大的事,遭受过天大的委屈,也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辰旭……”余小桥低声想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突然宇轩抬头:“有人过来了。” 余小桥也抬头看去,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向这边走来。 那几人撇了一眼低着头的辰旭,一声冷笑:“#####,###!” 韩语,余小桥和宇轩还有肖子宇都看着左彬。他们2个都没有听明白那人说的什么,但想起刚才的语气和左彬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左彬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翻译:“该死的!他说【早听说中国棋院有一个爱哭鼻子的棋手,原来就是你啊!】” 159、话分两头 其实不管是辰旭还是肖子宇,都知道也许还有很多厉害的家伙自己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因为他们加入棋院的时间太短,而对棋院的一切,都还处于未知状态——就好像上届u15赛(注1)冠军,他们都没有碰过头。 围棋界段时间的胜负状态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有的时候只有赢棋才能获得更多对弈的机会,只要是职业棋手,就一定会成为一名胜负师。 因为围棋只有胜负,没有和解。 就算是现在对胜负逐渐淡漠的塔矢行洋,在他职业生涯中,曾经也是一位出色的胜负师。 要赢,只有赢,赢到最后,才能拿走去日本的机票。名额只有一个,多少有点残酷,但围棋本来就是最为残酷的艺术品,单纯的围棋世界只允许两种色彩的存在,黑与白;残酷的围棋竞技只允许两种结果的存在,胜与败。 能成为职业棋手的人,都会明白这一个简单的道理,所以棋手与棋手的对决,只有全力厮杀,没有手下留情。 只是肖子宇与辰旭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会早在第二轮就碰在了一起。 这一刻他们是朋友,下一刻他们是对手。 当他们坐在棋盘面前,打开棋盖开始落子的那一瞬间,就只选择全力以赴地将对方给绊倒。 这就是围棋。它的残酷不下于任何一项体育竞技。 这也就是围棋的魅力,它可以用两种颜色描绘出不亚于任何熟瞪实拿姥В床皇敲恳桓鋈硕寄芄豢吹枚陌旅睢 围棋是拥有无限可能的游戏,但只要是将围棋当成生命中必不可少的职业棋手,任何人都不会将其当作一场游戏,而是人生。围棋像极了了人生,不管是布局还是收官,不管是打劫还是弃子。 论实力,肖子宇的确比辰旭强,但提及发挥水平,这里每一个人可能都比肖子宇强。 那么肖子宇真正的实力到底是怎样的?仙晓寒悄悄塞进余小桥抽屉里的那张棋谱,还在余小桥抽屉里静静地躺着,它就像一道光,等着人打开抽屉发现它。 而这里,肖子宇与辰旭棋盘上的战争,开始了。 …… “小桥,你说如果要成为一个棋手,需要什么?”日本这边,柳昊坐在余小桥对面,两人之间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正是柳昊老师与绪方精次的那盘师徒对决。 柳昊看着这个虽然跟自己一样大,但却已经是职业棋手的余小桥,问了一个比较大众的问题。 “需要能够赢棋的实力。”余小桥说,她说得很简单,也说得很模糊。 也许会有人说是对围棋的热爱,或者是良好的心态。但余小桥却说是赢棋的能力。 因为没有对围棋的热爱,你所能达到的高度就会有很大的限制,而没有良好的心态,一样也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后一点,肖子宇曾经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那职业棋手的生活是怎样的?”也许余小桥的答案太过模糊,柳昊继续问道。 “是打开棋盖,布下人生,收起棋子再打开棋盖……如此反复而已。(注)” 其实职业棋手的生活,很简单的。 余小桥的话让柳昊感到新鲜,他开始对职业棋手的生涯向往起来。 …… 围棋的别名有很多,每一个别名都有着一定的意义。 比如说方圆:是因为围棋棋盘方形,棋子、棋盒为圆形,后者有无规矩者不成方圆,也暗含围棋的哲学意义——好比世界不能无规矩,而围棋就自成一界。 比如黑白,又隐晦地说明围棋乃万物归一之本,一切复杂变化,皆为两种简单的颜色。 比如坐隐,是因为弈棋时,两人对坐,专心致志,诸事不闻不问,犹如隐居一般。 比如手谈,则是因为下棋时,默不作声,仅靠一只手的中指、食指,运筹棋子来斗智、斗勇;其落子节奏的变化、放布棋子的力量的大小等都可反映出当局者的心智情况,如同在棋局中以手语交谈一般。无法言语的智慧,往往通过手指来表达。 但围棋由中国而生到现在演变几千年,其中不乏童话色彩,如烂柯,也不乏以国地形为名,如吴图…… 但其中但余小桥认为最为有趣的还是木野狐,这是一只标准的第二印象狐狸,虽然表面并不光鲜,但一旦被吸引,就只能心甘情愿地为之复出。 余小桥走神了,而且是在围棋教室里。 于是天马行空地发出了许多想象,而余小桥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在围棋上走神,不过面对这样的情况……余小桥也只有叹气了。毕竟随便哪个大学生坐在幼儿园的教师里,都会感到不自在,哪怕这个大学生多么热爱学习,所以现在处在围棋入门教学班的余小桥,也有了这样的感受。所以当那位老师将到围棋的历史来源的时候,余小桥便在心里走了神。不过余小桥知道的,当然一点都不比他讲得少。 而余小桥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她只是被一个热情过头的家伙给‘牵连’进来的。 唉……余小桥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不适应,看着周围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格格不入。一切都是那句‘围棋现在日本现难道这么不流行吗’惹的祸。 余小桥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离开围棋,哪怕是跟围棋有关的地方。她只是想出去买围棋杂志,这倒不是因为想要了解日本围棋界和日本棋院的高手对三星杯的评价,毕竟这几天身边的人全是世界围棋高手。只能说余小桥要买围棋杂志基本上形成了一种习惯,或者她想了解这里日本围棋界的情况。 但余小桥发现,这里基本上没有围棋杂志出售,甚至一些老板连什么是围棋都不知道……或者是因为余小桥的日语比较生疏没表达清楚。总之余小桥在无奈的情况下准备放弃了:“围棋现在日本现难道这么不流行吗?”这是她最后的感叹。带着寂寞与伤感的语气,低低地从她嘴里流露出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却会被一个家伙给缠住。 160、证据 “辰旭,我给你带了一点吃的。” “辰旭,谭弈老师他们早就离开了,你先坐下,吃点东西再继续好不好?” 几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哄孩子。肖子宇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青年,顿时很头疼。 左彬在辰旭面前走来走去:“我说辰旭啊,你前几天输了棋,跑出去喝酒又碰到大雨,回来死活不去医院说丢面子,结果烧了好几天都没好。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元气了,你打算又躺回去?” 余小桥一愣:“喝酒?发烧?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某个家伙死要面子活受罪,病了也死活不去医院,也不让他老师,还有你知道。好在他身体素质还可以,硬是把病拖好了……好了七七八八吧。”宇轩语气一顿:“不过,稍微好一点就闯祸,还不如回去躺着!” 听宇轩这样说,余小桥有点难受。尤其是听说辰旭就不让她和谭弈知道的时候,她更是觉得自己对这几位朋友太过冷淡。转过头,余小桥认真道:“辰旭,去休息吧,你病还没好,又不饭,这样子站到第二天天亮,人会跨的。” 辰旭紧紧地屏着嘴,虽然低着头,但依旧倔强得像头牛,不管这几个朋友说什么,他都不肯走,也不肯吃饭。 “辰旭!你到底要怎么样?难道要我们喂你吗?!”肖子宇伸手推了辰旭一把,力气虽然不是很大,但比肖子宇本人还高的辰旭居然一个不稳退后了好几步。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辰旭从中午站到现在,人已经有点虚了。 余小桥上前一步扶住辰旭,左彬伸手拦住肖子宇,两人异口同声道:“你冷静点。” 而宇轩则转身对着转角处:“请问,有什么事吗?”这行人中,只有宇轩最冷静。 “宇轩,你在跟谁说话?”左彬顺着宇轩的视线看过去,看清楚从转角拐出来的人后,顿时脸一白,然后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好几步。 高永夏。 虽然在围棋界,高永夏、塔矢亮等人的地位差不多,但左彬却很害他。不是晚辈敬畏严厉前辈的那种,而是打心底里惧怕。 在跟塔矢亮和进藤光坦白小卡之事后,塔矢亮告诉过左彬,叫他小心高永夏,千万别在那个人面前被抓到把柄。并将当初他与高永夏在日韩交流站中的对持告诉了左彬。塔矢亮说得比较客观,没有任何夸大。即使这样,左彬也完全无法想象,那种冷血的态度,真的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具有的吗? 虽然小卡已经不在了,但左彬看到高永夏,仍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生怕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人会看出一点什么……见高永夏目光扫过来,左彬反射性地低下头。 看了一眼左彬,高永夏对他还是有印象的。毕竟为了这家伙,他跟塔矢亮吵了两次架,虽然少有的两次都是在他的退步上结束的。 “怎么了?全部站在这里。”高永夏挑挑眉:“很挡路。” 果然……在场的几位棋手都在心里说:果然这家伙吐不出象牙,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 “前辈,您能帮我们向贵国的投资者解释一下事实的真相吗?”最快反应过来的还是宇轩。说实话,在经历过那次高永夏晕倒在孔老门口的事情后,宇轩对这位前辈的敬畏可谓所剩无几,同时对他怪异的个性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在抛开这些后,宇轩觉得高永夏还算得好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前辈,也应该是一位可以好好说话的前辈。 跟宇轩恰恰相反,左彬却是连连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宇轩会去请求高永夏。在他看来,高永夏会帮忙那就是一个奇迹! “我想,他就是欠教训,反正早晚都会闯祸,迟早都会受罚。”顿一下:“再说,我没任何义务去浪费时间,最重要的,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不是在说谎?” ‘果然是不痛不痒的语调。’左彬心里苦笑。 “辰旭虽然莽撞,但他不会说谎的!”肖子宇皱眉插话。 高永夏没说话。 “辰旭只不过要求对方道歉……”肖子宇继续道。 “够了!”左彬拦住肖子宇:“别再说了……找他帮忙……” “找我帮忙,简直就是一个错误。是吧?”高永夏冷笑:“你们不觉得这很好吗?至少这次的惩罚会给他提个醒,做人不能太天真,一股热血只适合用于小孩子。” “你们要是以后不怕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不怕背后被人盯着,不怕莫名其妙地背一大堆黑锅,那么就当我没说这些话。” 余小桥在一边,一直没说话。因为她一开始不知道如何面对高永夏,是道歉?但她之前的确被高永夏愤怒的样子给吓住了。 听着高永夏跟肖子宇他们几人的对话,余小桥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辰旭不是下的那种围棋。” “我知道,虽然辰旭表面看起来缺点一大堆,但他对围棋的热爱不会亚于我!” 这时候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辰旭,眼皮一动。这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由于他低着头,所以没人看出来。 只听余小桥继续道:“我承认,所有的人学下棋的理由很多,当棋手的理由也很多……但辰旭绝对是为了下棋而下棋,为了比赛而比赛的人!” “他会在意比赛的输赢,但他不会在乎最后的名次!他会努力争取参加任何一场大型比赛,但绝对不会介意比赛的奖金!” “他跟所有棋手都一样,每天会算着自己的积分,每次比赛完后都会去看看,算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升段。他跟其他人一样,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在世界舞台打进决赛,一展拳脚。但当世界级比赛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没有因为运气不好预选碰到实力高强的老师而抱怨过,也没有因为棋院为了要应酬外界而不断开办的活动影响到他平时比赛以至于积分老上不去而心理失衡过。” “他每次输了棋都会出去发泄和喝酒,因为在他看来每一场比赛都是一样的,都是平等的!” “他因为走错棋步老被他老师骂,甚至被棋迷质疑,但他没有对围棋发火,更没有产生‘为什么我要当棋手’的疑惑!” “他因为喜欢围棋才下的,因为他想要下棋!因为在辰旭的思想里,除了下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第二条路!” 余小桥说完了,她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不管是肖子宇,左彬,宇轩还是高永夏,甚至辰旭,都已经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余小桥。 几人之间的空气沉寂了下来,良久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说得好。”最后,还是高永夏打破了这种气氛:“但就算你说得再好又怎么样?你的这些话,他们根本不会听得进去。所以,毫无意义。” 看着高永夏离开,左彬咬咬嘴唇:“我就知道……那个人……没有感情吧。” “叫他前辈,还有,不要凭着感情去判定一个人。”宇轩反驳道:“他的确没有理由帮我们,为了我们的几句口话,而把投资商得罪,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哈,你是在说刚才那家伙冷言冷语是很理智的行为?”左彬扭过头:“从来没想到你也是那么冷淡的家伙,倒跟‘前辈’有点相似!小桥那段话说得那么好,我都快哭了,你们身为棋手,感同身受,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感觉不能结局问题。”宇轩道。 “你……” “好了!”肖子宇揉揉太阳穴:“我们不是内讧的时候,先想办法吧。” 肖子宇说罢,转过头对余小桥道:“小桥,没想到你能为辰旭说那么多……别太灰心了。”说实在的,肖子宇也没对高永夏抱多大的希望。 “……”余小桥张张嘴,她一开始只是想站在辰旭的立场上为辰旭辩解,她没想过要高永夏帮忙,或者根本没指望过。 但是,她知道最好她心里却是有那么一点期待了,因为最好高永夏那句‘毫无意义’后,余小桥心里居然感到十分的失望。 俗语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余小桥心里迷茫了:自己当时真对高永夏有那么高的期望吗? “小桥,怎么了?” “没什么……” 那个韩国的投资商住的是单独的病房,这一天内去探病的人很多,所以这里一直很热闹。 “那混小子,太张狂了!小狂人?我看他还能狂起来不!” “早看他不顺眼了,下棋脱靴子不说,还直言顶撞!” “没错,这次要让他们知道,是我们花钱给在给他们搞比赛,那么有本事,有种别参加我们投资的比赛啊!?” “哼,一个没涉世的小鬼罢了,在我面前,还想讲自尊?他们那群棋手,清高过头了!” “我们花钱,可不是找气受的!” “我骂人又怎么着,小小棋手,还敢要求我道歉!” “咳咳咳……” 终于,一群人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房间内,还有一位他们韩国的棋手。虽然作为投资商,他们打心眼里就不怎么完全看得起这些棋手们。在他们眼中,棋手不过也是一群拿钱打工的工人而已,各国棋院的院长就是经理,而他们,才是老板。 但眼前这位好歹也是韩国第一人,就算不给他面子也得给人家粉丝面子吧?得罪大众是不明智的,而且这位也不是太好惹。 但就算这样,屋子里的人也没人道歉。在他们眼中,就算得罪了又怎么样?就好像刚才说的,你有本事就别参他们投资的比赛! 高永夏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一般,他一直把玩着手中的笔。突然,他抬起头,眼角瞥了眼坐在病床上用打着绷带的手蹲着茶杯的当事人,笑道:“听说柏池先生的手可是严重性粉碎性骨折啊?看来回复得不错,才不过1天,就可以亲自端茶了,真是恭喜。” 没人相信他是真心恭喜,因为这里的人好歹都是玩政治的,没人会看不出来高永夏嘴角那浓浓的讽刺。 “年轻人,别太过分,别太较真。那些外国的棋手们没必要同情他们,我这次一定要禁那小子的赛,做给那群人看看,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本分!” “哦”后者眼角一挑:“什么叫做本分?” “哼,乖乖听话,好好下棋,最好让我们看到我们的投资没白费,毕竟这也算是一种广告。” “还好我知道不是所有的投资者都跟你们一样,不然……”高永夏摇摇头,将手中的笔夹在指间转了转:“这支笔好看吗?棋迷送的。” 柏池明显没跟上高永夏的思维,他反射性地道:“很,很好看。” 高永夏撑着下巴,叹了口气:“你说谎,这笔不好看。”这支笔的确不好看,就跟市面上最普通的签字笔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屋子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突然就转移话题到一只笔上。虽然这家伙一进来就把这支笔掏出来把玩。 “柏池先生,我可以理解是你拍马屁已经到了一种条件反射的境界,所有才会说出这么明显的谎言吗?”高永夏拖着调子,这句话差点把柏池气得半死。 但高永夏明显没给柏池先生发飚的机会,他紧接着笑道:“但我现在却很喜欢它……因为它不是普通的笔。” 站起来,高永夏在离开病房的时候留下一句话:“它是一只录音笔。” 现在大家都知道,中国的小狂人一直说:他只是要求对方道歉,是在拉扯中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虽然这是事实,但柏池却掩盖了事实,他在辰旭这件事上态度很坚决,首先就否认了辰旭的说辞,并且说辰旭根本就是直接动的手。 所以,现在这样一支录音笔,可谓最好的证据。 …… 等高永夏都走出老远,病房里的人才反应过来那意味着什么,后知后觉的柏池才开始发泄心中的极度不满:“混蛋!我要停那家伙所有的比赛!!!” “柏池先生,冷静点,我们可是打着公益投资的名义,那东西传出去后……” “……可恶!回国后给我查查那小子的棋品问题,听说这混蛋小子‘个人问题’挺多的。” “呵呵,那当然,韩国棋院不会同意一个没有素质的棋手练习五年获得最佳棋手和第一人的称号……” “可惜暂时禁不了比赛。” “他傲不了几天,希望这次他别得冠军……不然,这小子会更傲,也更不好下手。” 走出医院住院部的大门,高永夏看了看手中的录音笔,心里有点淡然的感觉。他觉得这次是自己冲动了,也以为自己会后悔的。 刚才放下狠话走出病房时,自己同时也在想,为什么这次如此冲动? 是因为她那段话吗?是那段话打动了自己吗? 的确,那段话很幼稚,缺乏逻辑,甚至脱离了现实。但很能煽动人心,尤其是像自己这种同样十分热爱围棋的人。 握紧手中的笔,高永夏迈开步子大步离开医院。 161、山下林一 眼前这个孩子,只有8、9岁吧?他很生气地告诉余小桥日本围棋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没落,然后好像为了证明他说的话,硬拉着余小桥来到不远处的围棋教室。 这间不起眼的围棋教室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如果没人带路,跟没没几个人能够进得来吧?不过相比于外表的不起眼,教室内却十分干净整洁,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坐在教室里的那些孩子。虽然大多看起来都不到10岁,但他们眼睛里都闪着热情的光芒。 余下桥就是被那一双双眼睛给吸引,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怎么样,我们日本围棋界的希望!”看着余小桥被吸引,山下林一很是自豪。他懂一点中文,而且口语不弱。他也真心喜欢围棋,虽然他只开始接触,但却已经被深深吸引了。所以看见这个中国小孩流露出来的那句话,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地气愤和不平。 他认定这个小孩一定也是中国哪间围棋道场的人,有意识让他见识见识日本围棋的学棋气氛。 其实这些余小桥根本就不在乎,艺术无国界,而围棋在她心里是艺术之最,如果日本围棋能成长,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坏事。可对方就不一样了,毕竟差距太大,意境不是一个水平上的。 余小桥刚走进来,就后悔了,因为她这才发现这竟然是围棋初级入门班的教室,三十几个孩子盘坐或端坐地将老师围在中间,听得十分认真。起初余小桥还能打起精神听一两句,毕竟她没有经过这样系统的入门学习,对于这里的一切还十分新鲜。但没过几分钟,余小桥就坐不住了,最初的新鲜感后,她渐渐感觉到一个大学生去听幼稚园的课程的无聊,外叫上语言上的生疏,于是余小桥没过多久便开始了‘神游’。 于是才有了刚开始的那么一段。 不过余小桥的神游并没有维持多久,她被打断了,是拉她进来的孩子。他将余小桥引出教室:“喂,你怎么可以走神!” 余小桥愣然:我走神有那么明显? 但对放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余小桥吐血:“难道对你来说太难了吗?这是初级的围棋教室,我还知道入门级的……不过一般学围棋才从入门学起的话,你年龄有点大了。我们日本现在很多在5、6岁就开始接触围棋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努力,还是有机会成为职业棋手的!”说完拍了拍余小桥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余小桥从来没有见想象力如此丰富的人,她有点无奈。但对方根本没给她插话的机会:“我现在都在中级班学习了,偶尔会来初级班指导指导,我叫山下林一,不久的将来你就会看见我在电视上活跃了!哈哈,以后学棋有什么不懂的话,来问我吧,我会中文,我来教你!”他倒一副慷慨大义的样子。 余小桥知道这是刚学棋不久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的毛病。刚刚从一无所知到接触到围棋神秘的面纱的同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以前神秘的围棋也并不是那般遥不可及,他们往往只知道自己至少了解了围棋,而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到底有多远。所以他们多少都会有一丝成就感,觉得自己已经走进围棋的圈子,跟那些还在门口漫步的人有了足够的差距。 看着山下林一,余小桥只是动了动嘴角:“对不起,我只想买一份围棋杂志……” 比赛的结束代表这另一场比赛的开始,但辰旭有点无法适应,这真的是经常在自己身边,被自己像弱者一般保护的肖子宇吗? 明明黑子只有白棋的一半,但却让白棋无法找到地方冲出围成。在消劫的同时盯着白棋一开始投放的筋棋,如果这两颗筋棋被吃,那么黑棋甚至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掏空自己上面的大本营。 冷汗冒上了头,辰旭心里一阵狂颤:好恐怖的计算能力! 肖子宇就面无表情地做在那里,竟然冷静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难道是因为跟辰旭太过熟悉,所以才会如此冷静?肖子宇想想又不得要领,只隐隐约约觉得是辰旭帮了自己的结果。 白子用走重的代价将棋子给搭回让肖子宇感到惊讶,辰旭在围棋的思路上的确有很多有创意的念头。但棋盘上的差距已经无法弥补,到最后辰旭无法从整盘不到10目单官上找出足够的帖子。 “我输了。”辰旭面对肖子宇也不是第一次输了,虽然每次输了后心里都十分别扭和难受——因为在他看来,他跟肖子宇这个家伙实力差不多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一到关键比赛总能赢自己。 但这次他显然开始正视他与肖子宇的差距了,在肖子宇正常发挥下,他的实力的确比自己高那么一截。心里想通后的辰旭却一点没后悔自己帮助肖子宇的事,因为如果因为嫉妒而下围棋的话,那么围棋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如果围棋只能沦为胜负的工具,而失去了本来追求的意义,那么自己又怎么会爱上这么一样竞技? 其实辰旭对围棋的意境不比余小桥差,他虽然会全力以赴地赢每一盘棋,看起来也对每一句的胜负特为在意,但他却不执着,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那以后他还是继续地帮助肖子宇改掉那个坏毛病,让肖子宇的集中力也不是那么差劲得让人惊讶了。其实辰旭自己也不知道,在帮助肖子宇的同时,他自己也在慢慢长棋,只是因为身边的朋友成长太快,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进步和变化。 肖子宇觉得自己赢得一点都不轻松,辰旭平时狂归狂,但他的确有狂的本钱。如果辰旭中盘的弱点被弥补上,肖子宇十分怀疑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赢得了辰旭。 不管怎么说,肖子宇似乎有一点尴尬,虽然下棋的时候大家都全神贯注没有感觉,但一旦棋局结束,他们也自然成对手再变回了朋友。 他为什么会尴尬——如果这段时间不是辰旭帮自己不断提高集中力,自己能轻易地赢得了他吗? 也许感觉到肖子宇的尴尬,辰旭道:“肖子宇,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我并没有留情,所以能赢得了我全是你自己的本事,你不必觉得尴尬。如果在比赛外老想着靠运气去赢棋,那么我们一直在下,并且准备下一辈子的围棋还算个什么东西!” 辰旭的一句话让肖子宇惊出一身冷汗,肖子宇不同辰旭,他没有尝试过从小被谭奕那样的高手指导的环境,也不是余小桥,对围棋几乎有一种偏执地狂爱,所以他会感到尴尬是很正常的。也多亏辰旭今天这句话,这让肖子宇往后的围棋之路,顺利了许多。 因为心境的变化对于一个一流棋手是至关重要的。 162、结果 高永夏知道自己惹上一个麻烦了,但他竟然没有后悔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随心所欲地生活一直是高永夏追求的目标,所以他觉得没必要后悔。而且现在没他没精力想那么多,毕竟亚洲杯打到最后面,留下来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做为一位超一流的职业棋手,他的对心态的平衡能力相当的强。将情绪稳定下来后,他并没有将录音笔交给任何人,因为他知道只要那些家伙不是笨蛋,在把柄被对方抓住的前提下,都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就算那个叫柏池的家伙是笨蛋,他身后的人也会提醒他的。因为像柏池那一无是处的马屁精,声称自己骨折却平时也不知道装装样子的家伙……这种家伙能混得这么好,一定是背后有后台。 管他的……反正惹上了,偶尔热血一回也不坏。现在最重要的,是比赛! 辰旭在李严的办公室外,硬是站着熬了一个晚上。宇轩最先走人,走前他说,没必要陪着一个二愣子受罪。 肖子宇倒想留下来陪辰旭,但被左彬劝回去了:他明天有比赛!左彬知道,肖子宇能够打进亚洲杯八强,是多么的不容易。亚洲杯八强,对于那些超一流棋手来说,也许是家常便饭,但对于肖子宇来说,却是千载难得!虽然肖子宇这几年都很有拼劲,成绩也是中国年轻一辈最好的,但世界杯比赛场上进前20的大多还是那些老面孔。这次肖子宇能够进八强,简直就一只脚踏进超一流棋手的队伍了! 站在棋坛颠峰的超一流棋手们除了成绩还需要世人,尤其是那些已经成为超一流棋手们的认可。肖子宇现在成绩慢慢有起色了,就差认可了,左彬怎么可能允许朋友因为缺少休息而在明天战场上影响发挥? 左彬赶走肖子宇后,看着站在原地的余小桥,顿时无可奈何地说道:“小桥,你回去吧。” 左彬现在才知道,余小桥的个性犟起来一点不比辰旭差,他是连哄带骗,甚至威胁的话都说了一大堆,但余小桥就是不走。 最后他没办法,找来刚木凳,他和余小桥就坐在那里守着辰旭到天亮。 熬夜对于余小桥来说不是第一次了,余小桥也记不得自己有多少次熬夜摆谱,熬夜解题。但像今天这样,在没有棋盘和棋谱的地方这样熬上一夜,余小桥觉得滋味很不好受。 这个天余小桥和左彬陪着被罚站的辰旭耗到了第二天天亮,另一个人在从美来华的飞机上,开着电脑等了一夜的人。 “不在吗?”电脑上,按着f5刷新了一个晚上,亲昵为【y】的好友头像始终没有亮起来。 “仙晓寒少爷,昨天晚上在飞机上,您应该休息。” “没事,我只是看到阔别多年的土地,感到十分激动而已。”已经20出头的仙晓寒抬起头,认真地与谈话的人对视,眼神中带着一丝激动和兴奋。就好像是一名离家多年,终于可以回家的年轻人在这一刻兴奋不已,但却不得不因为礼仪的原因而必须压抑着自己激动一般。 而回答仙晓寒的,只有一句叹息:“少爷,这里没有外人。” 您不必演戏了。 仙晓寒一愣,然后很自然地将手中的杯子放回原处,表情满足地笑道:“早餐很美味。” “少爷,您什么都没有吃。” “没关系。”仙晓寒侧侧身子:“要用语言骗倒对方,首先就要先骗倒自己。所以,老林,早餐很美味,谢谢。” “您这样做是不行的,少爷。你早晚会把自己弄得精神错乱。何况仙家的实力……” “仙家的实力是很强,但缺少政治上的盟友。在中国,没有政治背景,再有钱的公司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 “你要知道,你这次来中国是协助我参与中国基础设施项目的投资。而在一个发展中国家投资基础设施项目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从现在开始,我会在这一周内用一切手段达到目的。你要做的,就是帮助我,认同我,还有,闭上你的嘴。”青年的嘴角微翘,给对方一个看似十分亲切的笑容:“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考虑换人。” “……” “好了,老林,叫上司机,我们出去兜兜风。”仙晓寒丝毫没有刚威胁完人的样子,他很自然地叫上老林,刚坐上车,仙晓寒就对其说道:“资料我已经看过了,这次的工程虽然是表面上是□□的事,但在背后真正拥有发言权的却是过半常委都支持的北京市长赵正……赵正是红色家庭出身,前妻死后留下一个女儿。据说那位赵市长比较怀旧,女儿就成了他的心肝宝贝和致命的弱点。” “赵家子孙大多从政,后背的支持着是一位副主席。的确有价值……”说罢,仙晓寒对司机道:“回去。”回过头又对老林吩咐道:“我要出一趟门,午餐就不用等我了。不过,在晚餐的桌子上,我希望看到一份有关于赵大小姐的资料。”仙晓寒的表情很生动,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对赵大小姐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但这却让老林打了一个寒战。 他知道,仙晓寒对这次来中国的事很反感。他很反感他父亲自作主张地为他牵了一根政治红线。 这次不止一家打算投资中国新建博物馆的工程,这可是政府工程!哪怕能够沾个边也能够明明白白告诉世人:我有政治力量。 这样大的工程,却叫仙晓寒这个20刚出头的儿子,就带着一个老林来搞定……仙家的都是聪明人,恐怕叫仙晓寒搞定的不是什么投资,而是某位高官的女儿吧! 而已仙晓寒的头脑和外在的条件,搞定一个女人的确不是一件难事。 明明很讨厌这样的安排,但却用如此生动的表情期待着。 老林有点黯然,少爷变得太多了。 仙晓寒在家里呆久了,跟仙家那群人相处久了,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思维了。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仙晓寒完全分不清楚,似乎演戏,向来都是他们仙家天生的拿手绝活。 这样一个环境呆久了,仙晓寒跑了出来,过了大半年真实的日子。认识了一个真实的朋友,总觉得已经很知足了。至少仙家其他几个兄弟,不可能拥有这种‘真实’。 后来仙晓寒也学会他几位哥哥的处事方式,他知道,在一个戏班子里生存,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真实和虚伪中较真,迟早会变成疯子。 仙晓寒觉得很头疼,甚至有点混乱。所以他就算再忙也会上网跟余小桥下棋,聊天。因为他知道至少余小桥不会说谎不会演戏,是绝对真实的存在。 站在中国棋院门外,这里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啊! “你好,我找余小桥。”仙晓寒凭着记忆走到大厅,但却没看到余小桥的影子。 “你是……你是仙晓寒!”对方盯着仙晓寒的脸看了半天,然后做出了肯定。 仙晓寒一愣,他没有想到,自己离开这么久了,久得连他都有一些忘记这里的空气了,但居然还有人记得他。 “你是……?”仙晓寒看着眼前的人,说实在的,他除了几个印象有点深的家伙,其他的都忘记了。不是仙晓寒记忆不好,而是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是在这个地方呆不长的。所以他刻意的,没有去记任何人的名字,也没有去与任何人深交。 跟余小桥成为知己,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你忘了吧,我是宇轩。曾经跟你在同一个寝室呆过一段时间。” 宇轩这样一说,仙晓寒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跟印象中的变化挺大,印象中自己那位室友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变化挺大。” “你也是。” 不想跟对方浪费时间,仙晓寒说明来意:“我想找一个朋友。” 宇轩没想到仙晓寒在棋院里还有朋友,他挑眉:“谁?”突然想起刚才仙晓寒的话:“余小桥?棋疯子跟你是朋友?” 仙晓寒坦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明白余小桥跟仙晓寒怎么可能成为朋友,但宇轩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对仙晓寒笑道:“你来得真不是时候,余小桥她现在可能在补瞌睡中。” 余小桥的生物钟一向挺稳的,仙晓寒压根就没想到余小桥居然在睡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宇轩笑道:“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事情是这样的……” 仙晓寒走出棋院,既然余小桥在休息,自己也就没理由去打搅人家。不过没想到是辰旭惹出的麻烦。 辰旭……那小子就是一颗炸弹!那么冲动的个性,仙晓寒不喜欢。你一个棋手,跟投资商叫板,这不是没事找抽吗?哪怕人家就想整你了,你也只能挨着。 微微皱下眉头,那个柏池的家伙自己知道,草包一个。但他身后的人却不是草包。 柏池是一个大官的私生子,虽然这关系见不得台面,但至少柏池也算是一个有政治背景的人了,处理起来,的确是个麻烦。 不过,也只是麻烦而已。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麻烦。 柏池最近很倒霉,把柄被高永夏那小子搞去了,这事还没缓过来,仙家又来横插一脚! 虽然仙家政治背景薄弱,但至少人家有钱啊!现在什么世道,是笑贫不笑娼的世道!只要你有钱,什么政治啊官员啊人心啊,都是可以当商品一般买卖的! 而且仙晓寒说的那句话,柏池的确很在意。对方说他是来投资基础设施项目的,并且是超过百分之50的投资! 一个政治背景薄弱的家族,可能投资得了吗? 这下子,柏池可再也没有整辰旭的意思了,他不敢啊!先是高永夏,那家伙还好说一些,毕竟他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接下来仙家居然也来干涉……仙家是个什么家族他再清楚不过了,无关他们自身利益的事,他们连脚都懒得抬一下! 柏池立刻翻出手机,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出去,态度跟之前的张扬跋扈可谓成反比。 李严接到柏池的电话,就蒙了。他挂上电话转头对坐在一边神情微微紧张的谭弈说:“那小子没事了,人家不追究。” 说完李严的表情有些怪异,何止不追究,对方甚至还在电话里道歉,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不是,又叫李严代辰旭和谭弈道歉,说自己不该喝多了乱说话。说是道歉,真正有一点献媚的感觉。 虽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李严和谭弈都松了一口气。至少辰旭没事了,不会被恶意刁难了。 在李严和谭弈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柏池和他的一群朋友们开始打听辰旭的消息。一时间辰旭的亲戚族谱全被翻了出来,但他们就算翻遍辰旭祖宗十八代,也想不出辰旭到底哪一点值得仙家的人出手保全。 163、错估 余小桥终于摆脱了那位山下林一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赶上吃饭的时间,可想而知他被对方纠缠了多么久。 “啊小桥,是你回来了啊?早知道就陪你一起出去了,没你在真不好玩,这里全都是大人。”柳昊看见余小桥,走了过来。 如果是平时,余小桥也许不会怎么搭理柳昊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话,但现在她发现,柳昊其实还满可爱的,至少他虽然不能跟仙晓寒之类的相比,但至少比山下林一之辈要好太多。余小桥发现自己基本上完全不能适应跟小孩子交流了,不过好在柳昊算是小天才一个,加上余小桥对他满有好感,于是他就成了余小桥的朋友中唯一一个小孩。 于是余小桥难得地说道:“柳昊你也在?好久没有去围棋花店了,午饭后一起去玩玩?” 不管是余小桥和柳昊,都有好几天没去那里了,柳昊似乎很高兴,他觉得围棋花店比较好玩。 看着柳昊兴高采烈的样子,余小桥摇摇头:毕竟是孩子啊! 柳昊的确是个十分单纯的孩子,连余小桥都被其吸引着。当然这是建立在柳昊的围棋上,如果柳昊不会围棋,那么就像山下林一一般,余小桥是不会与之深交的,哪怕是对方再热情主动,交友手段多高明也一样。 这也不能怪余小桥,其实一般来说,业余棋手一般也无法结识职业棋手的。毕竟双方对围棋的概念与目的已经不同。职业棋手自有活动的范围,而职业棋手最多也只会跟以前的朋友接触一下。毕竟在围棋方面意境和水平相差太远,无法交流。 其实职业圈子里的竞争很残酷的,如过水平不够的话,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同的。得不到别人的认同,当然就会被渐渐被排挤出这个圈子。许多淡出的职业棋手并不是失去了对围棋的热爱,而是失去的别人的认同,无法与这个圈子共存而已。 这就是围棋圈,残酷得让人感到□□。 “小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最近你发呆的时间多了起来啊?”柳昊不解地声音将余小桥拉回现实。 余小桥一惊,自己怎么会去考虑那些事?这是什么原因?摇了摇头,将自己灵魂深处的不安因子甩在脑后:“抱歉,今天发生了点事,可能最近有点累了。” 余小桥根本就不会感到累,她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她的确在不安,她不安的来源就在于她害怕——她害怕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灵魂会被这个世界所排斥。 只是现在,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内心,只要自己一天不完全融入这个世界,她心中的不安和焦虑就会永远存在。 “这两天太累了吧。”余小桥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柳昊盯着余小桥:“不对。” “什么不对?”余小桥没反应过来,回头看看棋盘:“这手有什么不对?” “不对!”柳昊说。 这下余小桥也蒙了:“到底什么不对?” 其实柳昊是见余小桥居然会在下棋的时候走神,让他感觉很不习惯。虽然他跟余小桥相处不久,但对于余小桥的走神仍十分敏感,毕竟余小桥平时给他的感觉太认真了。如果辰旭在这里,也许就不是对不对,他一定会惊讶地跳起来。他情愿相信明天会发生火星撞地球,也不会相信余小桥会在下棋的时候走神。 “唔……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你今天很不对……你,你不会是无聊了吧?”柳昊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下余小桥算是反应过来了,但她还是没反应到点子上:“跟你下棋不会无聊。”她说的是实话,柳昊的棋虽然差了点,但还算可以了。跟他下棋的确不会感到无聊。 可惜余小桥误解了柳昊的意思,柳昊发现跟余小桥交流除了围棋方面,有时候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这家伙不是会下棋下呆了吧?柳昊心里坏坏地想。 余小桥不是下棋下呆了不说,如果柳昊知道她可是中国棋院低段棋手里有名的棋疯子,他会是什么表情?要知道,整个中国棋院的小棋手,都找不出一个家伙下棋有余小桥疯狂。 “唉……不下了。”这盘棋下得比较快,柳昊的棋被余小桥逼到一边,左边大片大片的全是白地,虽然棋盘上到处有战争的痕迹,但这棋的确是没得下了。 “余小桥,你最近是不是很闷啊?我看你有点不对头。”柳昊说。 余小桥这才知道柳昊是在关心自己。 “没什么。”余小桥心里有点感动。她看见柳昊将棋子都收进了棋盒里:“你不下了?” “不下了……我带你去看比赛!”柳昊拉着余小桥走出围棋花店。 “什么比赛?”余小桥知道不会是三星杯,因为今天没安排比赛,余小桥和柳昊都住在酒店,比赛章程他们都很清楚。 “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是日本最近几年开始搞的一个活动,一个以10周岁以下的小棋手为参赛对象的业余个人赛”。柳昊边走边解释。 余小桥一听,基本就是业余儿童围棋赛,她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往回走。因为她看出来自己来日本交的小朋友在关心自己,她看出来柳昊是专门带她出来解闷的。 “对了,我前几天还认识一个朋友,他也会说中文,而却说得还不错。”柳昊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余小桥说:“看上去比我们小一点。” 朋友,比我们小一点,会说中文……余小桥眼皮跳了跳: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证明余小桥眼皮是不会无缘无故地跳的。余小桥站在旁边看着跟柳昊打招呼的山下林一,余小桥头一次有了纠结的情绪。 “来我给你介绍,他叫山下林一,是我前几天认识的好朋友……山下,这是我的朋友,她叫余小桥。”柳昊介绍得满熟练的,但他忽略了余小桥的脸色。 “哈哈,原来你叫余小桥!”山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跳了起来。 “哈哈,原来你们认识啊,这样更好了!”柳昊笑了起来,只是在暗暗奇怪他明明认识对方,怎么不知道余小桥的名字。 “对啊对啊!”山下跟着一起傻笑起来。 他们都忽略了余小桥的感受了…… 164、仙晓寒的变化 柏池放过了辰旭,但谭弈没有,所以辰旭还是受了罚。 “真不知道,谁帮了我们。”左彬抓抓头,他可不认为高永夏那家伙真会帮忙。 “也许,是仙晓寒。”宇轩语气一顿,他故意看了余小桥一眼:“昨天我在棋院大厅碰到他了,他在找你,余小桥。” 余小桥微微一愣,仙晓寒?她这才想起来,仙晓寒完全有可以解决这类事的能力。但从一开始到现在,自己却是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仙晓寒?就是那个在三星杯上失利后就退出棋坛的大少爷?”左彬对仙晓寒了解得不够多,他对仙晓寒私人的了解也仅限于传闻。而对于仙晓寒输棋就走人的那件事,在棋界传得并不好听。 余小桥反射性地想反驳,但左彬的话也并没有说错。仙晓寒的确是输了棋再走的,而且也的确是一位大少爷。不过:“他不是因为输棋才离开的,他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离开的,而且仙晓寒很厉害!” 余小桥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发的什么火,也许是出于一种对朋友的维护。这里没有人更比余小桥了解仙晓寒走时的无奈。 左彬看着余小桥走开,摸摸鼻子:“她怎么了?” 宇轩白了他一眼:“她跟仙晓寒是朋友,你在人家面前说朋友坏话,会生气很正常。” “可是……”左彬还想说什么,但被宇轩打断了:“别可是了,人家好歹也帮辰旭搞定了一件事。” “也是,不知道怎么搞定的。”左彬抓抓头发。 “不知道,也许是钱吧。俗话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好了,走了,去关心下肖子宇,他今天输了比赛肯定不好受。” 余小桥离开大厅后就慢慢冷静了下来。说实在的,刚才的话让余小桥自己都惊了一身冷汗。 【而且仙晓寒很厉害!】 余小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仙晓寒的实力,比起以前甚至退步了一些,跟现在的余小桥相比……他已经比不过余小桥了。这样的实力,拿在余小桥看来按常理说是横看竖看都没有什么厉害之处。 但是……刚才在余小桥脑子里,闪过的是五年前的仙晓寒。是那个自己拼劲全力,下出惊动四座的鬼招,也依旧赢不了的仙晓寒。 余小桥突然有点发冷,她现在害怕跟仙晓寒见面。虽然她在这几年来跟对方的网络对弈中已经知道对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仙晓寒了,但她没想到,自己心里,依旧的还抱着那么一丝幻想和希望。 自己认定的对手,一直一直在余小桥心中,都是那个五年前的仙晓寒。 所以余小桥害怕真正面对现在的仙晓寒,因为仙晓寒的出现,会打破余小桥心中的那一个幻想。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余小桥打开电脑看到了昨天仙晓寒的留言。对于仙晓寒帮辰旭做的这些,余小桥还是很感激。她知道仙晓寒应该是看在自己面子上才帮助辰旭的。 y:【辰旭的事,谢谢你。】 寒:【不用。我们是知己,帮你应该的。】 y:【……可不可以跟我下一盘?】 寒:【没问题。】 一局终了,余小桥稍稍安下神来。果然,仙晓寒早不是以前的仙晓寒了……自己的那些糊涂想法,也该醒了。 寒:【你变得更厉害了,恭喜。】 y:【谢谢。】 寒:【我们很久没见了,这次回国会呆一段时间,我们见个面下一盘如何?】 余小桥没有回复。 按常理,余小桥应该回复的,很简单,只是一个【好】字。 但余小桥却害怕了。 害怕面对面地跟仙晓寒下棋。 于是,这个理所当然的【好】在余小桥的指下,怎么也打不出来。最后,余小桥选择了逃避,关掉了电脑。 以余小桥的实力,她不应该怕现在的仙晓寒的。但她的确害怕了,他害怕失去一个对手,哪怕只是存在于幻想中的对手。 她多么的希望,自己跟仙晓寒再下一次当初那样的棋,那样惊心动魄的棋局。 仙晓寒对着屏幕发呆,直到十几分钟以后,对方的头像也没有亮起来。 看来不是掉线啊。不是掉线,那就是停电?或者说是……仙晓寒的目光暗了暗。 “仙晓寒少爷,该出发了,这是为您准备的衣服。”老林捧着一套体面但又不显得花哨的服饰。 仙晓寒瞥了一眼老林手中的衣服,摇头道:“这些衣服不行。” “可这些都是著名的设计师专门……” “我知道,不是衣服不好,而是今天不适合。”仙晓寒摇摇头。 站在镜子面前笑了笑,将自己公式性地微小转得稍稍具有一点顽皮的味道后,仙晓寒调整了一下心情:“走,林伯,我们去买衣服!” 老林被仙晓寒一声带着一点俏皮的‘林伯’给惊得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然后叹口气,放下衣服陪着这位少爷出门了。 仙晓寒没坐车,他拉着老林居然逛起了平价批发市场。 “10元一件,一律10元,数量有限……” “买一送一了!最低20元起价,仿新款时装鞋……” “一件40元,3件100元打包跳楼价了……” 这种地方,老林显然很不适应,但仙晓寒居然玩得挺开心。 “老板,链子多少一条啊?” “站在凳子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店铺,他必须要注意小偷。所以看都没有看仙晓寒一眼,拿着喇叭继续喊着:“十元一件,一律10元……” 仙晓寒取下两条风格完全不同感到链子,比来比去半天,最后两条都买了。 “这鞋子多少钱?” “这个是新款啊,才50元,一点不比真款差!”老板招呼了一下仙晓寒,又跑到店外吼道:“买一送一了!最低20元起价,仿新款时装鞋……” 仙晓寒拿着看了半天,跟自己昨天穿着的的确挺像的。嘴角勾着笑了笑,买了。 …… 一圈逛下来,仙晓寒全身上下换了一个样,跟昨天的比起来,就是从真品换成了假货。当然,仙晓寒的外在条件摆在那里,穿什么衣服都很显眼。 一般来这里逛的,很少有这么帅气的男孩子的。这里大多都是小女生或者生活条件不好的中年妇女。就算是有男孩子,也是陪女朋友来的。 而仙晓寒身后却跟着一个老伯,加上他的外表和他活跃的表现,他的回头率十分高。 改装后,仙晓寒的样子配上他的表情看起来,至少比真实年龄要年轻2岁。如果他再一动,又要年轻2岁。所以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刚成年的小男生。 至于老林,他完全是舍命陪君子。在人流量这么大的平价市场,他一把老骨头都快挤散了。 不过这样的仙晓寒让老林有点怀恋,这孩子小时候就喜欢…… “林伯,我们休息一下吧。你想喝什么,我给你买去!” 【林伯,我们休息一下吧,你想喝什么,我给你买去!】 老林心一揪,然后颤声道:“随便什么都好……你买什么我喝什么。” 走出平价市场,老林还有些恍惚。仙晓寒看了看小山一样的战利品,掏出手机叫了司机过来。 车里塞满了各种小东西和玩家,已经衣物。仙晓寒抱着一个跟他一样高的趴趴玩具狗,跟老林挤在一堆物品中间。 玩弄着趴趴狗玩具的耳朵,仙晓寒道:“今天的运气不算好,市场中没有碰到赵璐。” 仙晓寒这一句带着明显公式化温度的语言,将老林恍惚的心给狠狠地刺了一下。老林回过神后,对仙晓寒道:“少爷,你今天不是打算去拜访赵正吗?” “对,没错。”仙晓寒笑道:“但必须得做一些准备。” “这些就是……” “没错,老林,回去后,将我的房间按照上面写的那样整理一下。不需要太干净,也不要太凌乱。”仙晓寒递出一个u盘。 接过u盘,老林疑惑道:“那礼物呢?” “礼物嘛,还是用原来的。不过,要加上这个。”仙晓寒举了举手上的papa狗。 看着仙晓寒又露出孩子气的笑脸,老林摇摇头:这孩子,这么重要的登门拜访……他当做什么了? 当天下午,一个抱着巨大papa够的男生,拧着一袋精美的礼品袋,在北京x大门口转来转去,既不进去,也不离开。 papa狗很大,将男生脸都挡住了。不过从对方穿着和气质来看,也就18、9岁的样子。 x大的一些女生老早就开始打量那个抱着这么大只papa狗的男孩子了,虽然看不清脸,但她们一致认为这个小弟弟好可爱啊! “对不起。”仙晓寒抱着玩具狗慢慢移动到一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女大学生面前,将脸从玩具狗后面露出来半边:“你们知道xx区怎么走吗?”说罢给对方了一个很阳光灿烂的笑容。 “啊!”虽然没看全,但那女生立刻变心心眼了。反应过来的女生立刻给仙晓寒指起路来,甚至恨不得亲自带他去。 不过被仙晓寒婉拒了。 在笑容面下的是仙晓寒丝毫没有笑意的内心。他笑着,抱着玩具狗,笨拙地移动着,问了好几个女生后才离开。 虽然他连校门都没进,但当天下午,校门口出现一个阳光小帅哥问路的事,很快在x大女生中传开了。 “奇怪,他去xx区干嘛?那里住的大多都是政府官员。”一个女生突然说道。 她这样一说,其他女生也想起来了。 “难道是某个官员的公子哥?”一女生开始发花痴。说实话仙晓寒的外在条件堪比电视上靠着卖相吃饭的一些明星。但那些小明星却没有仙晓寒那样的气质。 “应该不会,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便宜货。”另一个女生对于时装眼光独到,她一口否定了这个说法。 “话不能这样说,我们班上不也有一个老爸是大官,自己却喜欢逛小店的‘大小姐’?”另一个女生接反驳道:“而且那位赵大小姐也住xx区。” 女孩子之间是见不得什么八卦,很快就传到了赵正的千金,赵璐的耳朵里。 “小璐,如果是真的,那你终于在‘上层’有相同爱好的‘伴’了!恭喜啊!”赵璐的好友李丽用调笑的语气道:“听说很可爱啊!好萌好萌,你没看到……哎呀当时为什么不拍张照片啊!” 赵璐是一个摸样姣好,个性有点两面化的女生。她平时都很文静,但遇到自己喜欢的,或者好奇的事或者是物,就会很有活力。作为赵家大小姐,却很反感官场上的事。不过因为是被宠大的,所以难免个性有点娇气。 “你已经说了10遍了啊,大小姐!不就是一个帅哥吗?”赵璐放下书,无奈道。 “切,你一天到晚在帅哥的包围中生活,追求你的帅哥都快编成一个师了!你当人没我们这种平凡人的感受了……呜呜……”李丽装模作样地摸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撇了好友一眼,赵璐继续看书。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赵璐只想快点回去休息休息。整个下午周围女生都在叽叽喳喳讨论【今天下午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小王子】。哎,看见一个长得帅一点的小男孩也那么激动,这群女生啊,真是寂寞了。 赵璐掏出钥匙在门上一划,背对着屋子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突然感到气氛有点奇怪,赵璐一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孩子抱着一个papa狗坐在自己家里,而父亲和后母居然都在。 男孩子本在打量屋子的摆设,他显然对墙上挂着的木雕饰品很感兴趣,一直盯着墙上在看。突然,他转过头来,冲着赵璐一笑:“你好!我叫仙晓寒!” 165、错估的延续 “你会参加吧?”柳昊拍了拍山下林一的肩膀。 “当然!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今年满10周岁了。”山下林一一副惋惜的样子:“为什么只到10岁啊……” “骗人,你看起来只有8岁左右吧!”柳昊叫道。 站在一边的余小桥听见柳昊的声音,往他们那边看了几眼。的确,山下看上去真的很小,上次余小桥并没有刻意去观察,这次再看,她发现山下的眼睛很大,这是天生的娃娃脸。难怪柳昊和自己都看错了。 这时候山下林一发现余小桥站在一边看他,于是也往余小桥那边瞧了瞧。说实话,山下林一这样子看上去的确天真可爱,尤其是眼睛。但余小桥一点都不觉得这家伙可爱,她只记得这家伙废话很多,今天整整纠缠了自己一个上午。 其实山下就像这个年龄的正常小孩子一样,并不比同龄的小孩笨,是余小桥忘了对方才10岁。但也怪不得她,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的不是高手就是变态,连唯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也是一个小天才,所以余小桥受不了一般孩子是情有可原的。 柳昊也一样,虽然他是个天才,但他从来没有天才的觉悟。他一直都在跟一些十分厉害甚至变态的家伙对局;就算是差点的,也都是棋院的低段棋手。唯一遇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朋友都还是余小桥这个另类。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围棋下得不错。在山下林一问到这方面的情况的时候,柳昊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每天都输,有时候输得还很郁闷,经常都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柳昊说的是实话,可是谁会知道跟柳昊下棋都是些什么家伙! 山下林一听到柳昊的话,带着同情地语气对他说:“你也10岁吧,来参加这个比赛吧,这对你长棋一定很有用的!” 其实柳昊已经不需要参加这种比赛了,但山下林一的话让柳昊有点心动,他觉得很新鲜,因为他还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比赛。 柳昊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余小桥,余小桥本来就是业余高手出身的,业余围棋赛她当然参加过不少。像今天这样的活动只能算得上是小型的围棋活动,甚至不用提前报名,当然她是看不上眼——毕竟对长棋一点好处都没有。但她知道柳昊对此很感兴趣,于是也不像泼他冷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参加。 柳昊知道是余小桥是职业棋手,不想参加这类活动很正常。但山下林一却以为余小桥实力不够,这个家伙自作多情地给余小桥做了一个努力的手势,意思是让余小桥好好学下棋。可惜余小桥并没有看懂他的手势,只觉得这个人很怪。 由于柳昊临时跑去参加比赛,这打乱了她之前出来的计划。但余小桥并没有离开,她想留下来看看日本这个年龄段的小棋手的综合实力。 余小桥在赛场走了一圈,赛场不大,但参加的小棋手却很多,看来这应该是日本这些低龄围棋爱好者的一个比较大的平台了。余小桥不知道,日本目前对于这个年龄段的棋赛来说,只有这一种而已,而赞助这个活动的老板,正是一个忠实的围棋爱好者。 余小桥沿着一条条中通道中走来走去,边走边看两边棋盘上的对局。若在别人看来,余小桥看棋的速度也太快了点,除了职业水平的棋手能一眼看穿外,也就只有根本不懂围棋的门外汉——因为看不懂。 当然没有人会认为余小桥是职业棋手,而一般职业棋手也不会跑到这里来的,因为职业棋手一般不能参加业余比赛活动的,何况是水平不高的这种。虽然现在日本围棋界开始慢慢好转,但棋院的职业棋手全部算起来也只有400人左右,这种小地方是请不到职业棋手的,余小桥的出现,只能说是一个意外。 余小桥转到山下林一身后停了一下,余小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山下林一输定了。如果上边那颗子被吃掉,那么白棋就活净了。而接下来必要的劫争走得过重的黑棋是绝对不是白棋的对手——毕竟劫材相差太多了,而且死活不定的黑棋跟已经站稳脚跟的白棋打架,无疑是找死。余小桥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山下林一第一盘就要被淘汰了。 没必要在已经出了结果的棋盘上观察,余小桥往旁边看了看,那是柳昊的对局。对于柳昊的对局余小桥比其他人要关注的得多,她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盘面。 只见盘面从布局一直到结尾都乱成一团,柳昊的黑棋连成一片且富有弹性,而对面的小棋手满脸通红,并且夹杂着一丝疑惑,正指挥着已经溃不成军的白棋往黑棋进攻。柳昊只是轻轻避开,并没有反击。但余小桥知道白棋已经输了,只是对面的小选手没看出来,所以才会带着一丝疑惑的表情。 其实柳昊已经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他绝对有将棋盘上白子全部吃净的本事。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让对手很难过的,那个小孩到最后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直在攻击的自己会输得那么莫名其妙。 可能柳昊觉得以自己的实力跟这里的初学者下棋是有点过分了,他收起棋子转头看见余小桥,尴尬地笑了笑,拉着余小桥离开了现场。 “唉……山下那个家伙怎么不说清楚,这里根本就是初学者的比赛嘛……”柳昊叹了口气,将责任全部推到山下林一的身上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咦?山下的棋局怎么样了?” 余小桥基本上每一盘棋都看了看,她回答道:“山下输了。”虽然没有看到山下林一投子认输,但余小桥知道那种盘面,山下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 “不会吧,他不是很厉害吗?”柳昊吃了一惊,还没等余小桥开口就接着叫道:“难道是我今天运气太差,没碰到厉害的家伙?” 余小桥这下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山下林一棋很好?你跟他下过?” “没有,但是他自己说的,应该不会错吧?”柳昊的回答让余小桥差点吐血,她在怀疑到底那个山下林一到底给柳昊说了什么,让柳昊如此相信他的鬼话。 余小桥不想跟柳昊争论下去:“那你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眼见为实,余小桥觉得让柳昊自己去确定比较好。 不过估计柳昊会很失望吧。余小桥清楚柳昊一旦跟山下林一对局后,得知他一直以为的高手只不过是一个吹牛大王,一定不会好受。想了想,余小桥决定明天陪柳昊走一趟。 166、仙晓寒的请求 赵璐从小就不缺帅哥追求。在她眼里,看帅哥都看伤了。 而且她知道自己的家庭,知道很多人追求自己,并不是出于真心。她就像一个刺猬,遇到提亲的事就卷起来保护自己,从来不给追求者们好脸色看。 但是仙晓寒这个笑容,却让赵璐为难不起来。 因为仙晓寒除了在对着自己的时候,对着她父亲和后母的时候,都显得很拘束。 这样的男孩子,至少不会是有求于父亲而专门上门拜访了。而他对自己很大方,也不像是那些追求者们,要么故作不屑,故意装酷,想引起自己好奇,要么就是处处殷情,小心讨好。 也许是因为家人的意思吧。看着仙晓寒明显有种完成任务的心态,赵璐嘴角勾了勾。 再看看仙晓寒的衣服,赵璐终于扯出一个笑容,她以对待小弟弟的口吻问道:“平价市场买的?” 仙晓寒点头:“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的papa狗也是那买的。”赵璐笑道。 “你怎么知道?”仙晓寒惊讶。 “你除了说‘你怎么知道’以外,不会说说其他的吗?”赵璐看着仙晓寒有趣的表情,心想,这个男生,也许可以成为好朋友。 “额……因为我不喜欢逛高档店,气氛……不舒服,还是平价市场好些。”仙晓寒抓抓头发。 “的确,是比那些高档专卖店亲切许多。”赵璐点头同意。 “哦……哦,对了,你叫什么?”仙晓寒问道:“我说了,我叫仙晓寒,你呢?” “我叫赵璐。”赵璐笑道。 “哦……”仙晓寒对赵正道:“赵叔,我先走了。” 赵正点点头,没说话。赵正心中,总觉得仙晓寒不简单。这个孩子是仙家的人,在美国留学回来。虽然对仙晓寒不熟悉,但仙家那两个兄弟的手段……赵正皱皱眉头,如果他不是装的,那么他跟他两个哥哥相差也太大了吧。 仙晓寒抱起papa狗,道了再见,离开了。 赵璐盯着仙晓寒离开的门发呆。 看着女儿的样子,赵正故作玩笑地试探道:“怎么?舍不得了?” “你才舍不得呢!”赵璐脸一红,然后道:“真是小气,居然把papa狗抱走了……” 余小桥接到一个电话。 是仙晓寒。很多年没有跟仙晓寒说话了,余小桥感到对方的声音很陌生。 “小桥,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仙晓寒一开头,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虽然余小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助仙晓寒的,但她还是问道:“什么事?我尽量。” “事情很简单,但是,也许会让你为难。”仙晓寒道。 微微顿了一下,余小桥知道,也许仙晓寒叫自己帮忙的事,自己并不喜欢做。但是,仙晓寒帮过自己很多次,包括这次辰旭的事,要不是仙晓寒出手,那么也许辰旭的下场会很惨。余小桥决定帮他,哪怕有违自己的本意:“说吧,做得到的,我一定帮。” 电话那头过了良久,仙晓寒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只希望……你的监护人赵正下次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如果有询问到我的事,希望你帮我说一些话。” “说什么?”余小桥拿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电话那头又停了很久,然后仙晓寒好像背书一般,将一个人的个性,兴趣爱好,生活习惯说给了余小桥听。然后,仙晓寒总结道:这些,就当做我的个性说给赵市长听吧。 果然,不是自己愿意的。余小桥苦笑。自己可真不愿意对一个有恩于自己的人撒谎,虽然这个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 “小桥?觉得为难就算了吧,我……”电话那头声音有点无奈。 “我帮你!”余小桥打断对方的话:“我帮你。” “为什么不问我原因?” “不想问,怕问了之后,我不会再帮你!” 啪,余小桥率先挂上电话。仙晓寒,你变了。你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在我面前,你也要演戏吗? 难道,我们不是知己吗? 拿起电话,余小桥拔通了仙晓寒的电话:“我们见个面吧。” 余小桥说:“我们见一面,下一盘吧。” 对方停了2秒,才道:“好。没问题。一周之内,时间你定。” “后天下午,你来棋院。”余小桥木讷地说完,挂掉电话。 “仙晓寒……哎,我注定失去一个对手。” 第二天是亚洲杯决赛。 打进决赛的两个人跟大多数人的猜测大致一样:王星和高永夏。 决赛那天现场去了很多人,不管是棋手还是棋迷。 “王星老师的棋风变了。” “行棋惯有的思路也变了。” 肖子宇跑过来,对余小桥道:“小桥,你老师最近怎么了?下的棋都怪怪的,这种不稳定的棋风,对上势均力敌的棋手,可是会输的啊!” 余小桥望着正在低头思考,但神色无一点紧张的老师,摇摇头:“他现在在下棋。” “哈?” “王星老师是在下棋,不是在比赛。”余小桥如是说道。 老师显然,已经没了赢棋的意志。他只是在享受棋局而已。 但在真正的赛场上,单纯地欣赏是赢不过对方拼狠地求胜欲望所带来的厮杀的。 果然,最后的战斗,王星退了半步。而稍稍回避的结果就是退了一路。看着这样的局面,王星抓起棋盖里的吃子,淡淡地笑道:“我输了。” 王星投子认输的结果一出来,下面的棋迷们,甚至棋手们都开始闹开了。 那个稳坐了4年世界神坛的人输了?虽然围棋不能以一次输赢就定位一个人的实力,但这是不是也说明,王星至少还是人,他也有失手的时候? 总之,王星输棋,很快在棋坛引起轰动,引起巨大的反应。 王星之前赢了无数盘棋,王星以前拿了无数个奖杯。但这些,加在一起也没有王星输掉一盘棋引起的轰动大。 先不说界内怎么样,但看高永夏和王星两个人的状态,也不太正常。 感觉这两个人,赢了的人一副臭脸,输棋的倒笑得轻松无比。 高永夏好不容易拿到一个世界级的奖杯,但站在台上,握着这个奖杯的手,触感却一片冰凉。 高永夏早就有预感,王星会借着这个开端,慢慢走下神坛。他高永夏一点都不稀罕那些世界第一人的称号,那种称号在他看来就是一个负担。而现在看着自己对手的样子,就觉得王星好像一个突然卸下负担的人,虽然输了棋,但却一身轻松。 王星前辈……这次,输了也许是我吧。我输掉了一个对手。 高永夏心里有点闷。 颁奖仪式上,高永夏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王星一脸微笑地站在台下。 台上台下两个人心里想的什么,没人会知道。不过在场的韩国人,不管是韩国棋手还是棋迷,却都抱做一团,十分开心。看起来,倒比站在台上的高永夏开心多了。 不过,也有例外的存在。 柏池脸色阴沉地站在脚落,对于高永夏得冠,唯一心里不痛快的就是他了。因为高永夏得到冠军,那么就没那么容易扳倒他了。 柏池属于小肚鸡肠,欺软怕硬,瑕疵必报的人。辰旭,他因为顾忌到仙晓寒,不敢去惹了。但高永夏…… 握紧拳头,就算世界冠军又怎么样?没背景,被整死是迟早的事! 167、业余儿童赛 第二天余小桥和柳昊准时出现在那里。今天放在桌上的棋盘少了很多,座位也没有昨天那么拥挤。不过来的人却有增无减,除了昨天战败的一些小选手,还有一些来为自己孩子打气的家长。虽然只是个小比赛,但大家的认真劲让余小桥感动,毕竟余小桥也是从这种比赛走过来的。 不一会,柳昊就找到了山下林一。 不过让柳昊惊讶的是,山下林一居然赢了把盘棋。要知道柳昊对余小桥的判断力可是十分信任的,连余小桥都判了死刑的棋居然被山下林一给走活了!柳昊有点激动,看山下林一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好厉害!”柳昊现在是十分期待跟山下林一的对局了。他觉得这下找到了一个跟自己同年又有可能能当自己对手的家伙。这让柳昊很兴奋。虽然余小桥跟自己同龄也是高手,但她那不叫厉害,那叫变态!变态不能拿来当对手,只能拿来当目标。 不知道余小桥晓得了柳昊给自己的定义,会不会苦笑。 余小桥得知山下林一赢了昨天那盘棋,也感到十分惊讶,她也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手段可以赢棋。 余小桥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是什么水平,他们又是什么水平,用自己的眼光看那种水平的棋简直是漏洞百出,当时正好轮到山下林一出手,所以余小桥站在黑棋的角度去看,一看就看出一大片漏洞;若是对方出手,余小桥估计也会看出山下林一的致命弱点而给白棋判死刑。她也不想想,那种程度的棋手,能看出自己看出来的漏洞吗?结果一定是双方各自又送了许多机会跟对方,最后山下林一棋高一点或是目数多一点,赢了下来。 这到底很简单,余小桥毕竟是业余高手出身的,也有过这样的阶段,不一会就想通了。可惜余小桥是想通了,柳昊那孩子却犯糊涂了——柳昊现在坚信山下林一至有不错的实力,心里正激动不已。 余小桥走过去看柳昊的棋,却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玩,虽然对手比昨天的厉害一点,但在柳昊看来,都是一样的。柳昊放着水跟对方慢慢饶,牵着对方鼻子居然还走成了细棋。余小桥知道这是柳昊在作弄人家,这里除了余小桥,也只有柳昊才有这个实力。 一场下来,柳昊赢了半目,而山下林一也赢了半目。跟柳昊不同,这家伙是下得脸红脖子粗地才将那半目拿了下来。 “柳昊,以后下棋……”余小桥看了柳昊的表现,心里并不赞同柳昊的做法。虽然对方与他实力相差太远,但余小桥觉得不管什么比赛,都该全力而为,这是对对手的一种尊敬。但转念一想,柳昊才10岁,10岁正是爱玩的年龄,柳昊做出这样的举动一点都不惊讶值得惊讶。随着柳昊年龄的增大和实力的提高,以后慢慢的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心性。 “咦,小桥,你说什么……对了,下场我跟山下那家伙下,真期待!”余小桥说话从来没有欲言又止过,还好柳昊也没什么注意,这家伙认定山下林一是高手,开始期待下轮比赛了。 另一边,北斗预选赛上—— 肖子宇现在有点紧张,因为他手心出汗了。 今天的主角就是他和上届u15的冠军——左彬。 辰旭也知道肖子宇很紧张,他也在担心着同样的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赛的肖子宇,比平时更容易失常。于是在比赛前一段时间,辰旭就拉着肖子宇跑到棋院外面。 “辰旭,你干什么,马上就好比赛了!”肖子宇急道:“你闹够了没了!” 辰旭力气的确比肖子宇大很多,这家伙在没跟谭奕学棋前就是重庆一带出了名的小混混,即使学棋后也老透着一股邪邪的味道,看其来像一个痞棋士,尤其是在他不讲道理的时候。 “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左彬,差点成了我的师弟。”辰旭松了手:“李严将那家伙介绍给我老师,但老师没收他。”辰旭也够狂,围棋协会的会长被他一口一个李严地叫,要知道他们这些刚入棋院的低段棋手,都要尊称其‘李严老师’的。 不过辰旭除了谭奕外,还真没服过谁。 前面提到过李严发曾经推荐一个资质不错的小孩给谭奕,那个小孩就是左彬——今天肖子宇的对手。当初李严见左彬资质很高,而且棋风跟谭奕相似,于是才借着一次比赛后的聚会将其引荐给谭奕;但谭奕当场就以脾气不符合胃口为理由而拒绝了李严,这让李严很是难堪。这两个人的关系从此开始不冷不热起来。说来也奇怪,李严之所以能当上棋院院长,表明了他不是小气的人,可他们2个老家伙却到现在都还在明里暗里斗着气。难怪王星曾开玩笑说:扯了好几年的皮,就算是牛皮都应该扯断了。言外之意就是说这两个老顽固死要面子活受罪。 辰旭将事情大概说明了一下:“你要是输给连我老师都未看上眼的家伙,我就跟你断交!” 肖子宇苦着一张脸,虽然他知道辰旭说的话是故意夸大,但断交2个字就这样说出来未免太随便了吧?他摇摇头:“唉……我尽力吧!” “嘎!你,不许!”辰旭一急,突然怪叫出声,把肖子宇吓一大跳。 “我说你要敢输!你,你tmd……唉,我说你别输给那家伙!气死我了!”辰旭一急,就开始满口跑火了,其实他知道以肖子宇的实力,如果正常发挥,是完全能赢左彬的。 肖子宇笑了:“辰旭,又不是你去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高兴,我乐意!他nnd……”辰旭后面几个字是嘀咕出来的。 肖子宇知道辰旭担心朋友,他笑道:“本来是有点紧张的,但看起来有人比我还紧张,于是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哈哈……谢谢你啊,辰旭,有个朋友关心的感觉很不错。” 肖子宇重新回到棋盘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和不习惯。感激地看了跟在他身后的辰旭一眼,他转过头开始将精力全神贯注地放在棋盘上。 168、偷听 仙晓寒那天下午来得很早,刚吃完午饭就开车去了棋院。这家伙当过棋手,在棋院逛起来一些在院棋手都自然,所以一直到他跑到3楼的研究室,也没人拦着。 虽然仙晓寒跟余小桥两个人在四年期间一直频繁保持着联络,但真要论到面对面这还是四年来第一次。四年仙晓寒从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但他的变化并不大。他的脸还有一些以前的轮廓,所以之前宇轩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但余小桥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15岁的少女,变化就比较大了。 其实余小桥变化再大,要是没有之前周秀硬拉着她去改变了一下形象,还是很好认的。现在的余小桥,跟四年前比起来,差别也太大了一些。这让仙晓寒看到余小桥的一瞬间,有种面对陌生人的感觉。 面对方只盯着自己的脸不说话,余小桥用袖子擦了擦脸,皱眉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仙晓寒回神:“小桥?”他的语气充斥着不确定。 余小桥点头,走到一边拉出两张椅子:“坐。” 对方一说话,仙晓寒知道这丫头就是余小桥错不了。他太熟悉对方的为人处事了:说得好听点是坦率,说得难听点——糟糕得一塌糊涂。 不过仙晓寒喜欢跟余小桥相处,虽然余小桥嘴巴里一般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她不会说谎。 “你变化真大,没想到你长大了一点,还变漂亮了。”仙晓寒摸着下巴笑了笑。以前余小桥那样子,绝对是跟一个丑字挂勾的。也只有在她下棋的时候,那双发亮的眼睛让人觉得这个孩子还有那么一丝可爱之处。 棋疯子变漂亮了,仙晓寒倒觉得不自在了。因为眼前的余小桥让仙晓寒意识到一件事:对方是一个女人。 就算现在是女生,迟早也会成长成一个女人,有可能还是一个十分美丽动人的女人。 这让仙晓寒很别扭,他在来之前,本来是想跟余小桥来个一刀两断的。因为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自己周围的很多事物也越来越复杂,他怕自己有一天会连累到余小桥。 至少在自己解决完跟两个兄长之间的‘战争’之前,不能再跟余小桥联络了。但余小桥眼里只有围棋,要是哪天这丫头脑子转不过来,非要拉着自己下下棋,或者见见面……所以仙晓寒打算让这个棋疯子对自己彻底失望,讨厌甚至厌恶自己,切掉自己与她的联络,让她完完全全载进棋坛子里去,爱怎么混就怎么混。 本来他是这样想的。 现在,仙晓寒却觉得别扭了。准备好的剧本也没办到顺利地演出来了。 因为这感觉……怎么感觉好像男女之间分手,而不是朋友之间决裂呢…… 仙晓寒开始思考:自己准备的台词是不是有点暧昧了?居然忘了余小桥是个女的,4年没见对方也是高中生了……抓抓头发,仙晓寒有点说不出话。 余小桥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但她一直都是一个很直接的人。说话,她很直接;做事,她也很直接。这会儿,她直接把仙晓寒往棋盘上一带:“跟我下棋。” 余小桥潜意识里,十分渴望着她跟仙晓寒第一次交手时候的感觉。但同时,又很害怕跟仙晓寒下棋。 按道理来说余小桥在棋盘上现在完全不用怕仙晓寒,但她现在很害怕。 这天下午,亚洲杯的冠军要在王星和高永夏中产生。大多数人都觉得现在的高永夏很难战胜这几年势头正盛的王星,但结果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王星中盘就认输了。 不过,也只是感到意外而已,短暂的安静后,大家开始张罗着颁奖仪式。毕竟高永夏做为韩国第一人,世界冠军以前也拿过几个。他并不能算是黑马。 但已经夺冠的高永夏,看起来却不是那么高兴。他想一个人安静一下,那闹哄哄的二楼是没办法呆了,高永夏避开记者沿着安全通道的阶梯慢慢来到三楼。 三楼一般很安静,但高永夏刚走上来,就听到一段模糊的声音。一般棋手讨论棋局、尤其是专门跑到三楼来单独讨论的,声音都不会太大,现在高永夏站在走廊上都能 听到一些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他就有点好奇了——看来中国棋院的怪人的确很多。 边逛边听,高永夏在一扇门停了下来。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们能不能让我安静五分钟!为什么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是质问!为什么每个人对我的口气都是劝说?我做错了什么??】 【我讨厌他们,讨厌仙家!我哪点不如人了,为什么我那么优秀却我要活得那么痛苦,我每天晚上甚至都不敢深度睡眠,我在外面甚至不敢喝酒!酒后吐真言!做任何事情没有一个人会理解,成功了别人只会说,哈,我冷血!失败了……失败?那是根本不允许的!】 【我没办法冷静!我忍受出门后在衣服上找到窃听器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哈,我真羡慕我那两位哥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到底是为什么,什么都不能自主,时间不能自主,学业爱好不能自主,工作不能自主……】 【总有一天……我会……全部还给他们!】 【……】 屋子里,余小桥已经惊呆了。 仙晓寒在接到一个电话后,就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前一秒还是带着淡淡微笑将电话挂上,后一刻立刻将手中价值不菲的手机砸得四分五裂! 她从来没有看过仙晓寒这么失态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仙晓寒在余小桥眼里一直都是是无限接近完美的形象,她没有想到仙晓寒内心堆积了那么多需要发泄的东西。现在的仙晓寒就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咆哮地发泄着,哪怕到声带嘶哑都无法停止下来。 但余小桥除了说一句‘冷静点’以外,真的没有办法再阻止现在的仙晓寒。就连她都能看出来,仙晓寒现在很痛快,很需要发泄。因为是发泄,他说了很多不应该说的话。 这股邪火压在他心里很久了,越压就越多。他不是不能爆发,而是但他不敢爆发,因为他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在他看来,这充满高科技的世界里,做事说话得小心翼翼,一个眼神就有可能让自己失败。 仙晓寒的耐心不是很好,但他却是一个十分有理智的人。所以理智控制着他的个性,让他一直处于一种忍耐的精神环境中。 现在的仙晓寒,理智已经出现裂痕了。 门外,高永夏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听下去了,他转身就走,走得神不知鬼不觉,让屋子里的家伙永远都别想知道自己站在门外把他的话听得个十成□□。 但可能是天意,他离开的时候,手机来电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来电,顿时苦笑:这还真没办法生气,因为这个电话是他姐姐打来的。 按下电话,飞快地传过去一条短信。 这时候,门开了。 仙晓寒和余小桥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高永夏一愣,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余小桥:“是你……”然后眼角扫过仙晓寒:“……们?” “你认识我?”仙晓寒微笑,一点也看不出一分钟前拼命发泄的样子。 高永夏点头:“你参加过一次三星杯,你叫仙晓寒。” 仙晓寒的目光闪了闪,一丝冷意在眼底划过:对方认识自己,那么…… 高永夏好像没有发觉般:“对于围棋沾边的事,我的记忆一项很好。” 仙晓寒眼角的肌肉松了松。因为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对于跟围棋无关的事,我的记忆很糟糕。 看来韩国第一人并不像外人传说中那样冲动和愚蠢,仙晓寒点点头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谁,你是高永夏……我听说,你有一个姐姐?” 这话就有点威胁的意味了。 “对啊,我正路过呢,我姐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打搅你们了?”高永夏的意思仙晓寒懂:要不是这个电话,也许他还在里面大吼大叫不自觉,到时候就万一不止一个高永夏‘路过’了。 仙晓寒顿时在心中一哼:你难道还要我感谢你姐姐吗? 高永夏撇了对方一眼:只要别恩将仇报就好。 仙晓寒离开后,高永夏往门后一片狼藉的对局室望了一眼,顿时用比刚才高了几个音的语气道:“哎呀,真是一片狼藉啊!” “不关你的事吧,前辈。”余小桥现在总算冷静下来,表情也就又恢复成平手那毫无生气的样子。 “不关我的事?”高永夏双手一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那家伙在这里大吼大叫十几分钟,知不知道这严重影响正在隔壁摆棋谱的我?” 余小桥沉默了,要是别人影响到自己摆棋谱,自己也一定会生气。 “抱歉……不对,你刚才说你路过!”余小桥皱起眉头:“你骗人?” 余小桥这句话,倒还真把高永夏给愣住了,他把余小桥仔仔细细从上往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不是吧,这丫头这么好骗?? 看余小桥平时,也只是淡漠而已,并不是一个单纯到单蠢的料啊!难不成这家伙除了围棋领域的事,其他方便还处于幼稚阶段?竟然还有这种人存在? 顿时高永夏玩心大起:“只有笨蛋才会相信我在隔壁下棋或者正好路过好不好?” 高永夏这句话一出,余小桥的脸就红了。气的。 “作为世界顶级棋手的前辈,你居然偷听?!” “错了,作为这次世界冠军得主的我,怎么可能偷听?我是站在门外,光明正大地听!” 169、错估的代价 肖子宇运气不错,持黑。两人以典型的错小目对二连星开盘。 左彬的布局不错,但在肖子宇刻意的平衡下,他无法在序盘搞起大风浪。肖子宇下的很沉稳,而且比较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数学天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估算得如此准确。 左彬的布局和中盘不错,但官子方面就要差一点了。而肖子宇正好相反,他的布局并不突出,但中盘和官子却是比较强的。左彬在布局没捞到什么便宜,后面的中盘未必就能拼过肖子宇,一旦肖子宇将不相上下的局面拖进官子,这盘棋基本上肖子宇就稳赢了。 当然,这种推测还要建立在肖子宇发挥正常的前提下。不过今天肖子宇发挥得满正常的,在他身后的辰旭松了半口气:看来应该没问题了。 另外半口气恐怕要等肖子宇的确赢了后,才能松下来。 …… 而另一边,余小桥看着柳昊满脸期待的表情,突然感到一丝不安,她走过去拉了拉柳昊的手,把他拉到一边:“柳昊,回酒店吧,我跟你下。”余小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因为以她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插手别人的对弈,毕竟她比什么都更热爱围棋。下棋就是棋手的天职——这句话的含义余小桥比谁都更清楚。 但余小桥却正在阻止别人的对局,这对余小桥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它偏偏就发生了。 柳昊对于余小桥的要求开始也感到十分惊讶,但这个家伙完全误会了余小桥的意思:“我不会那么容易输的……我说小桥,你好歹也给我点信心嘛!” 可以说余小桥也许根本就不适合跟小孩子相处,有的地方根本无法交流。 余小桥动了动嘴,她只是直觉:要是让柳昊跟那个叫山下林一的孩子下棋,也许会发生不好的事。但余小桥知道仅凭直觉就插手别人的对局也很荒唐,于是她只是动了动嘴角,没说话。 柳昊在比赛前冲山下林一一笑,搞得山下林一有点莫名其妙的。这2个人一个过高估对手,一个又过低估对手。余小桥在一边摇头,真难以想想等会他们两个会有什么表情。 既然认定对手是高手,那么柳昊就将自己的实力放开,用最拿手最熟悉的布局开路。不过没下十几步,柳昊一脸严肃的表情开始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失望、无奈、愤怒……反正在余小桥看来,简直就是‘丰富多彩’。 而山下林一的表情也由晴转多云,丰富的程度一点不亚于柳昊。 余小桥心里突然‘嘎达’一下,下一秒就有一个拍桌子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你别开玩笑了!” 接着就是板凳倒地的声音。 山下林一拍桌而起,让很多小选手都吓了一跳,大家都傻眼了: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不仅是其他人傻眼了,连余小桥也傻眼了——因为余小桥觉得,柳昊更有资格说这句话。 其实山下在被柳昊错估的同时也错估了柳昊的实力,于是他感到被戏弄的心情并不亚于柳昊。只是他比柳昊更冲动,于是才比柳昊提前发作了而已。 现在这两个家伙现在大概都受到错估的代价了。 柳昊就算修养再好,也忍不住要发火了,余小桥这下终于回过神来,一下串到柳昊身边,搭住柳昊的肩膀,意识柳昊不要冲动。 “我认输!”柳昊基本上是咬着牙齿挤出这几个字的。余小桥一瞥棋盘,就算是刚入门的家伙都能看出倒底谁输谁赢。不过见柳昊这样子,余小桥也不好再责怪他什么,只是拉这柳昊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一句日文,是山下林一的声音。但那句话说得又快又含糊,不管是柳昊或余小桥偶没听懂山下林一到底说了什么。 山下林一是一个自尊心十分高的家伙,他学棋才三个月,就将同班的小孩比了下去,难免有点骄傲。面对柳昊明明已经赢了的棋,但对方却认输的行为,山下林一觉得不能忍受,他大叫地说道:“你这个家伙,迟早有一天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只是没人拿他的话当回事。 回到酒店后,柳昊就一直处于多云转阴的状态。余小桥有点无法理解:不就是错估看一个家伙的实力,做了件尴尬的事,至于这样耿耿于怀吗? 其实余小桥从小就不差竞争对手,根本就无法理解柳昊这种被长辈揪着、训着长大的孩子的感受。也许站在余小桥的角度来看,柳昊的这种学棋环境就是自己以前极其想要的。所以就算是余小桥有心站在柳昊的立场上去思考,也难免免不了俗。 也许这就是穷人无法理解有钱人的苦恼吧。 余小桥回来后就碰见王星在找她,于是余小桥很不厚道地留下还在郁闷中的柳昊,跟着去了王星的房间。刚一进门,她就发现中国来的几位棋手坐在自己老师的屋子里。 杨海见余小桥一进来,就冲她笑了笑:“肖子宇那小子,哈哈,过几天也要‘飞’过来了!” 余小桥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家都来了。她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因为肖子宇能来,就代表他跟自己一样,成为了北斗杯的选手。当然这并不值得余小桥高兴的主要原因,因为围棋总要人来下,谁下都一样,只要把棋下好。她高兴的是肖子宇能成为北斗杯的选手,就暗示着他那个毛病应该改掉了大半。这一刻她高兴,是为朋友。 她来到大厅的时候找到了满脸愁云的柳昊,因为她答应要跟柳昊下棋。 “你很高兴?”柳昊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余小桥。他看起来还有点闷闷不乐。 虽然余小桥收起了笑容,但柳昊还是看出了余小桥很高兴。余小桥没说话,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昊面对余小桥的对弈,他养成了持黑的习惯。 其实习惯持黑并不是一件好事,更不是一种好习惯。只是目前来说,跟柳昊在跟他对弈的人之前,大多时候都没有持白的习惯。 余小桥是业余棋手出身,虽然她是一个对于礼节比较传统的人,但那是因为在她看来,一切高手都是值得尊敬的,都是她的偶像。这是因为余小桥以前学棋的路太过苛刻而造成的,并不就带表余小桥真的就是一个不懂变通的小顽固。 所以面对柳昊的这种微小的‘失礼’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其实这也是余小桥能得到谭弈赏识、能跟辰旭成为朋友的原因。要知道,谭弈可不会对一个真正顽固如石的人产生好感。 170、不合 高永夏那句话把余小桥给气得不轻。 余小桥觉得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吧她的脑子弄得一团糟。 以前她的思维都是很清晰的,因为她想得很少,生活很单一。但这段时间以来,她感到很累,比她曾经为了练习官子而熬夜做死活还要累。 以前余小桥遇到复杂的事情她懒得想,而简单的事情很容易想明白。所以余小桥虽然不算很单纯,但在围棋领域以外的思维却非常狭隘。哪怕她现在灵魂的年龄已经有25岁,但对高永夏那句看似有理其实很没道理的话,一句反驳的语言都组织不起来。 “嘭!”余小桥能够做的,就是关门。 眼不见为净。 看着室内一片狼藉,余小桥认命地开始收拾起来。一边收拾,一边想着仙晓寒之前的话,她总算也隐隐约约明白仙晓寒现在的处境和压力,觉得那孩子虽然表面上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富二代,但其实却生活得很不容易。 用自己的理想和自由换取的荣华富贵,余小桥一点都不羡慕,甚至比以前更同情仙晓寒的处境。但另一方面也觉得对方真的很坚强,仙晓寒的坚韧余小桥感到有点自卑,严格来说,对方还是一个比自己小4岁的…… 自己好像,除了围棋以外,真的没有任何的闪光点了。 ……是不是应该接触一些其他的爱好充实一下自己,至少以后在别人面前不会感到太丢脸? 手上的动作一顿,余小桥被刚才自己所想给吓了一大跳!足足愣在原地好几秒。直到一阵冷意传来,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的余小桥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自己的确太累了,居然会如此胡思乱想。 有时间去做其他事,还不如去下棋……余小桥摇摇头。 日本和韩国的棋手在接下来的3天陆陆续续回国。之所以说是‘陆陆续续’是因为这些能够来参加亚洲杯的高手们在本国赛事的行程不一,还有一些是中国国内一些大型对抗赛的外援。对于本国的这些精英,日本和韩国棋院都没像对待新人一般给弄成集体制。除了几个未成年的棋手被强行一起被‘打包’带回去。其他的一些成名已久的高手,在条件允许下,大多都愿意在北京多呆一两天。 当然呆久了也不行,毕竟各国的棋院也有棋院的规定。超过底线就不好玩了。 当然塔矢亮是例外,他在八强输给老对手进藤光后就立刻动身回了国,听说,是他父亲塔矢行洋的心脏病又发作了。 而亚洲杯后,棋院也显得冷清许多。毕竟很多棋手都回地方棋院了,大厅的人比起前几天少了很多。 大厅的人少了很大,也就安静了很多。但余小桥还是不喜欢去大厅摆棋,一如既往地天天往三楼跑。 “老肖,找谁呢?一进来就东张西望。” 对于‘老肖’这个称号,肖子宇算是服了辰旭了。摸摸脸,他就很奇怪了:我看起来就真那么老吗?摇摇头,肖子宇问道:“你们看见小桥了吗?这几天很少看见她。” “哦,你说她啊,她每天天没亮就爬起来跑到三楼去了,到快关门了才会回去,当然就很少看见她了。”辰旭掏了掏耳朵,歪着头答道。辰旭说话的声音压得很小声,看来上次的那件事被谭弈给教训得够惨,都过了几天还有一定约束力。 “哎,小桥一天跑到三楼去干什么……那里平时连鬼都没有一个,来大厅至少大家可以一起下棋嘛。” “她是讨厌这些家伙老盯着她的脸看吧。”辰旭哼哼。 肖子宇默默点头,算是认同辰旭的这个说法。 余小桥上次去改变了一下形象回来,结果搞得她最近在棋院走到哪里,周围人的目光就跟到哪里。个性再淡漠的女孩子,估计都会受不了吧。 “老肖,你今天来得挺晚的啊?”左彬走过来。 听到‘老肖’这个称呼,肖子宇手一抖,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脸,才道:“你们两个怎么都不找张桌子下棋,站在一边干什么?” 左彬手一摊:“有下啊,不过没下几盘,有人就死活不干了~”左彬用眼睛斜着瞥了瞥站在肖子宇另一边的小狂人。 “去你的,谁要跟你下快棋啊?有本事,我们慢慢下!”其实这次是他硬拉着左彬下快棋,结果下了三盘,造就他一个三败的成绩,所以他打死不来了。他也不愧是小狂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喂喂喂,不是你拉着我下的快棋吗?” 左彬这样一说,辰旭终于脸开始红了。 肖子宇跳出来打圆场:“好了,左彬的快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跟左彬比快棋,哪个能讨到什么好处?” 肖子宇这样一说,左彬倒不好意思继续拿辰旭开刷;而辰旭知道肖子宇是在给自己留面子,他摸摸鼻子,很识相地没说什么。 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辰旭左看右看,摸着下巴道:“怎么没看到宇轩?” 本来辰旭只是随口说说,但左彬居然接话了,而且语气很不友善:“他?关我们什么事?” “没事,我们开始吧,恩……就摆摆这次亚洲杯我从绪方老前辈失手的那盘吧。”肖子宇很快打开棋盒摆了起来,这盘棋他一个人摆了不下数十遍,很快就摆完之后,并说指出几个不妥和看不明白的地方。 肖子宇不知道左彬为什么这么反感宇轩,而且还是单方面的反感。左彬刚回来不到一个月,跟宇轩接触得也不多。按道理来说,宇轩并不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至少宇轩比余小桥好相处多了。而左彬也不是一个无病呻吟的家伙。他就想不通,宇轩跟左彬发生了什么事,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搞得那么僵。 但肖子宇知道辰旭跟宇轩还有左彬都是好朋友,而且辰旭一直将宇轩当做竞争对手。肖子宇不想这件事搞得他们朋友之间不愉快,于是便岔开了话题。 三人刚讨论没多久,宇轩就走了进来。他双手拍了拍辰旭和肖子宇的肩膀,算是打招呼,然后才对左彬道:“进藤光前辈在顶楼找你有事。” 左彬一听进藤光找他,离开站起来准备闪人:“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下。” “喂,你最近跟进藤前辈还有塔矢前辈走得很近嘛,他们还挺照顾你的。”辰旭故意用一副酸溜溜的口气:“两个大高手啊,哎呀我好嫉妒啊!” “屁,你少拿这语气恶心人了。”左彬笑骂道,他不可能告诉辰旭他们有关佐为和小卡的秘密,只能找个理解搪塞:“只是在日本跟两位前辈交好而已。” “知道了,去吧去吧。” 等左彬走了,辰旭才转过头一改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对宇轩问道:“你跟左彬怎么回事啊?”他也看出这两人之间的不融洽了。 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肖子宇也说道:“宇轩,你是不是跟左彬……” 宇轩笑了笑,摆摆手打断肖子宇的话:“我哪知道我什么时候惹到他了?不过我又不笨,别人怎么看我,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宇轩这话的意思辰旭和肖子宇都听懂了,是说:对于单方面看自己不顺眼的人,自己也没必要和颜悦色故作亲近。 “对了。”宇轩话锋一转:“你们有没有看到高永夏前辈?” “他?”辰旭愣住了:“你找他干嘛?”辰旭对高永夏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当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曾经把自己反锁在厕所里一整夜的家伙有好感。 肖子宇干咳了几下:“咳咳,那个,听说高永夏前辈最近喜欢一个人跑到三楼开单间摆棋,也许你可以在三楼找到他。” “那算了,三楼那么多房间,总不能挨着去敲门吧。”宇轩显得有些若有所思。 辰旭和肖子宇面面相窥,他们不知道,宇轩什么时候跟高永夏那么熟了? 宇轩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找高永夏,在他看来这件事交给高永夏应该比较好摆平一些。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高永夏这次带着亚洲杯冠军奖杯回国,迎接他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一份巨大的‘洗礼’。 高永夏现在的确在三楼,跟余小桥呆在一间研究室里。 研究室两张棋盘,他一张,余小桥一张。 余小桥是很‘潇洒’地把门关得‘嘭嘭’直响,但问题是她只关上了门,又没用锁门。所以站在门外的高永夏握着把柄一转,门就打开了。 余小桥不知道为什么,她实在无法把高永夏当做赵石、洪秀英、塔矢亮和进藤光等前辈那样去敬重。对眼前这个人,她实在没办法把对方当成一个前辈。 “你好像一点不把我当做一个前辈高手来对待?是不是认为我的实力和地位,不值得你去尊敬?”似乎知道余小桥在想什么,高永夏说得很直接。何况余小桥对高永夏的态度,严格来说的确十分无理。 所以余小桥算是被哽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 “那我们来下一盘,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高永夏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余小桥到现在,只跟高永夏下过两次棋。一来余小桥虽然在国内很活跃,但在国际赛事上却十分不活跃,她根本没有跟高永夏对弈的机会。所以之前的两次对弈,都是私下进行的。 一次是高永夏要求的,那次被对方打得遍体鳞伤,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第二次是自己请求的,那次虽然也输了,但没有第一次的狼狈。余小桥突然也很想知道自己第三次跟对方对弈,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步?余小桥有自知之明,她也不求能怎么赢,但她觉得这一次,自己至少不会让对方赢得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余小桥也顾不得去多想高永夏为什么会突然要求跟自己对弈这些问题了,她只想求证一下,看一看自己跟对方的实力还差多远。 171、柳昊的进步 现在柳昊跟余小桥下棋可比刚开始要积极多了——因该说是刚开始接触到柳昊的棋,给余小桥的第一印象就是太斯文、太飘逸了。当然飘逸不是坏事,但过分飘逸就不太好了。现在的很多业余高手下围棋都有这个毛病,大家都偏爱飘逸的布局,觉得那才是围棋真正的精髓——围棋就该是飘逸的,神秘而优雅的。可是最开始的华丽之后,往往因为观察力、计算力的欠缺而无后招,甚至刚开始看上去完美的棋型和流畅的布局,步入中盘后就满是漏洞和断点,被人家以进攻,就如沙子堆砌的城堡一般不堪一击。 显然柳昊也存在这个毛病。而形成这个毛病的原因之一还得怪他的学棋环境太好了,这家伙下的棋就有点刻意地模仿各位高手的棋风,虽然外人看起来很唯美,但也很脆弱。 不得不说对于柳昊来讲,余小桥是一个极好的靶子。余小桥的实力比柳昊强,但至少会给他出手的机会。于是跟余小桥下多了,柳昊的棋风就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要是以前柳昊是不会主动攻击的,但现在的柳昊就会积极寻找进攻的机会了。因为他知道,面对余小桥,如果跟她拼防守,那么自己就死定了。莫说他看不出余小桥的棋有什么问题,就算是有问题,棋力比余小桥差一截的他也未必看得出来。所以,来是抓紧一切可以进攻的可能比较实际。 面对柳昊的进攻,余小桥一点都不会感到有压力。在棋盘上打架对于余小桥来说可谓是经验丰富,余小桥二话不说指挥着白棋反包黑棋,用最直接简单的方式去应付柳昊的挑衅。 这里有一个断一爬的强硬手段,摆明了【你要战,我奉陪】的意思。 “哎……我说,不过吃了一点小亏,用这着这么激烈吗?真小气……”柳昊见白棋二话不说直接断了进来,撇了撇嘴角。 抬头看了无动于衷的余小桥,柳昊心里叹气,这话是白说了。他知道余小桥集中力高得吓人,这家伙一定没听见自己说话。 “不下了!不下了!”柳昊抓起棋盖里的几颗吃子,丢在棋盘上。余小桥见状,终于将头抬起来,看了柳昊一眼,默默地收好棋子。 柳昊只有跟余小桥下棋,在输了棋后只会说【不下了】而不是【我输了】。 关于这一点,余小桥也问过柳昊,但柳昊的回答有点耍赖:你是职业棋手,我是业余的。 这跟是不是职业棋手根本没什么关系,所以说,柳昊是在耍赖。 ‘嘿嘿……等我成了职业棋手后,如果再输给你,我就认输’这是柳昊后面没说出口的半句。 这一天小小的研究室比往常更多人。虽然还是很安静,但在这种异常的安静背后,空气中的气氛更为紧张。 这是四强赛了,世界围棋盛赛三星杯的四强竞技。 两个韩国高手这下要打内战了,而剩下的一对就是王星和日本的绪方精次了。这下研究室就形成一个有趣的现象,韩国的高手们和中日两国的高手们各自围成一圈,在小小的研究室里各占东 西。 而余小桥和柳昊站坐在了一边。在这里,随便一个人都有资格让他们尊称老师。 “高永夏那个家伙输了棋就回韩国了啊……”进藤光走过来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余小桥想不通为什么进藤光会跑到自己这边来,按道理以他的身份和实力,是没必要跟自己和柳昊交流意见的。毕竟实力差距在这里摆着,双方的交流对进藤来说是毫无意义。就好像余小桥不会跟一个实力差自己一大截的人讨论,因为根本就讨论不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虽然柳昊也比自己差一截,但柳昊是余小桥朋友,而进藤光只跟余下桥见过三次面,话说的次数更是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更不可能是朋友。所以余小桥对进藤光的行为感到很疑惑,因为这里的人随便一位都比他们两个强。 其实余下桥不知道,杨海当时跟进藤的对话让这个年轻的日本顶尖棋手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加上现在进藤认定了余小桥是看穿八强赛上王星对高永夏那盘棋上,高永夏的陷阱为数不多的一个人。所以更是吃惊。虽然能看穿高永夏的陷阱并不值得他进藤光惊讶,但关键是余小桥的年龄。 余小桥只有十岁,除非鬼上身,要不十岁就有如此观察力,这也太让人惊讶了! 他不知道余小桥根本就是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异类,而看穿高永夏的那个布局只不过是一个只有她和王星知道的巧合罢了。 …… “高永夏那家伙不是因为输了棋没面子就跑回去了吧!”进藤光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 高永夏两天前就离开了日本,说是很忙。其实可以理解,毕竟像他那样的棋手,的确忙。不是一点忙或有点忙,而是非常忙。下围棋的人,没有谁会以一盘棋的胜负来断定棋手的水平。所以高永夏说他很忙,那就一定很忙。当然,就算是所有的人这样认为,也会有少量的人可以挖苦。 比如进藤光。 “真是可惜。”进藤光说的第二句话。 余小桥觉得进藤光跟高永夏的关系不好。不是不很好,而是很不好、非常不好。当然什么事值得两个一流棋手如此放不开隔阂?这就不是余小桥关心的事了。人嘛,难免都有误会的,比如说李严跟谭弈扯了好几年的老牛皮,追根究底就是一点芝麻小事。何况这些事只跟下围棋的人有关系,跟围棋没关系,跟围棋没关系的事,余小桥通常是不喜欢追根究底的。所以余小桥就没有去细想进藤光是在可惜不能借此机会挖苦对方一顿还是可惜没来得及找高永夏下几盘棋。 其实两方面都有。若是高永夏没有回国,进藤光一定会先挖苦一顿再要求下盘棋。 当然他不怕对方不答应他,因为像他们那种级别的棋手,当然知道棋手的天职是什么。所以一个棋手一般都不会拒绝跟别人下棋。何况进藤光也是一个一流的高手。 毕竟只要你是棋手,就不会放过跟高手对弈的机会。这并不是请教,而是棋手特有的一种习惯。 棋手的世界有时候很单纯的,就好像围棋的色彩一样。无外是棋逢对手,无外是下出好棋。好棋不是一个人可以下得出来的,要两个人,而其是两个聪明的人。因为笨蛋是下不好围棋的,因为笨蛋都是没有耐心的家伙,而没有耐心的家伙是下不好围棋的。 从围棋的侧面可以看出天才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坚持。 172、往事 高永夏不是一个随便喜欢拉着人下棋的家伙,更何况余小桥现在的实力的确跟他画不上等号。 他找个借口主动要求跟余小桥下棋,是因为余小桥的老师王星。 两天前,也就是在跟王星装备对决亚洲杯决赛的前夕,两个本是将在赛场上兵刃相见的人却双双跑到改名围棋会所聊起了天。 还好他们是坐在雅间,不然这现象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怪异:两个马上要上战场的敌对家伙,比赛前夕跑出来拉家常?这是哪跟哪啊? 那天高永夏说得很直接:“前辈,你会全力以赴吧。” 王星给的答案却让高永夏很失望:“我这次比赛,每一场都是全力以赴的。” 高永夏丢了一个明显不信任的眼神:“这几次的对弈,都不像你全力以赴的水平。” “那只能说明我的水平下滑了。” 王星这句话明显惹火了高永夏,他一拍桌子正准备说什么,却被王星打断了。 只见王星笑道:“哈哈,你拍桌子的样子,倒还跟以前一样。” 王星跟高永夏第一次见面是在韩国的棋类交流会上。 那时候中国围棋刚刚追上日本,而韩国的围棋界还处于发展的状态。当时很多韩国的围棋爱好者都会选择去日本或者中国留学,当时的世界棋坛还不存在‘三国鼎立’和‘中日韩’之说。 那年王星作为中国的代表参加韩国棋类交流会,围棋象棋军旗等众多棋种都在一个空旷但十分宽阔的场地进行。那时候的王星刚满18,在国内年青一代中是十分拔尖的一位围棋选手。 年青嘛,总有一些傲气,当时去韩国的几名中国棋手和日本棋手,都不太看得起韩国的围棋界,所以难免就有点傲慢的感觉。 当时王星真一人多面地指导韩国业余围棋爱好者,虽然是一人多面,而且还是来回走动,但王星表面上看起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很快,就有一个人认输,并准备复盘。这些人的水平都不高,王星感到有些无聊。 但就在王星准备复盘的时候,一个最多10岁,瘦瘦小小的孩子挤进来,把之前那个人挤到一边,然后对着残局夹起一颗棋子,啪地一声放在棋盘上,然后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星,有点挑衅的意味。 王星当时在世界围棋大国的国内顺风顺水惯了,难免骨子里就有种骄傲的感觉。想你一个不知道哪跑出来的野小子敢跟我拍棋,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虽然那野小子的那步棋并没有走错,但那又怎样? 少年王星一股气上来,学着那野小孩夹起棋子,也用力地拍在了棋盘上。声音一点不比刚才的小。 野小孩一看,顿时嘴唇一抿,抓起棋子用比刚才还大的力气‘啪’地一声拍在棋盘上。他这个动作终于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了,大家都围过来看着这个敢跟中国来的天才少年拍棋的野小孩。 王星突然一醒,再看看对方,顿时暗骂自己:人家就一个孩子,自己跟着较什么劲啊真是的!这样一想,王星立刻心平气和下来,他也不跟对方比力气大了,轻巧地夹起棋子往棋盘上一点,然后冲对方笑笑,就准备离开了。 那一招棋点住了对方的要害,面对本来就处于劣势的黑棋,那小孩就算有一流棋手的本事也挽救不了。 果然只见刚才还十分自信地跟王星拍棋的野小孩顿时苦了一张脸。 “喂,你叫什么?”王星没走出多远,他身后的野小孩就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叫住他。 王星一听,这小子还会说中文?还真稀奇:“我叫王星,中国职业棋手。” 对方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我叫高永夏,我,我明年就是韩国的职业棋手了!” 当时王星对高永夏那孩子气的话还真没放在心上,所以后来高永夏真以韩国职业棋手的身份参加国际赛事并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王星还真被吓了一大跳。 “当时我也太浮躁了,我应该问问你老师是哪位。”高永夏当年十来岁就已经有职业棋手的水平,在当年那个韩国围棋界,已经算是十分出格了。更何况他还会中文,中文可不是英文那么好学习,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居然中文好到可以跟中国人对话的程度,现在想来真是处处透着奇怪。 “我没有老师。”高永夏的脸冷了下来。 王星叹气:这几年只要一提到有关高永夏老师的事,哪怕沾个边,对方立刻就翻脸。 “我只是担心我的徒弟。”王星转移了话题。 “余小桥?” “对,小桥她……需要一个对手,和目标。” 高永夏感到好笑:“哈,她的目标不是你吗?” “如果是成绩,我的确可以当她的目标。”王星在围棋界拥有的成绩,的确难以超越。“但要是棋力,我实在无法当她的目标了。” “为什么?”高永夏不解:“你的实力当她的目标是绰绰有余了!” “不,我刚才才说了,我已经在退步了。”王星摇了摇头。 当王星说出‘我已经在退步’这句话的时候,高永夏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过了很久,高永夏才干笑道:“你不会打算……让余小桥把目标定在我身上吧?” 王星摇头:“那是小桥自己的事,我无权做决定。”说完又看了高永夏一眼:“我只是有种预感,也许以后有一天,你跟小桥的关系会变成我跟你现在的关系……只是大家扮演的角色相互掉个位而已。” “哈,你这什么话,你是说,我跟余小桥以后会成为竞争对手?我会被她后来居上?我会认同她?还会跟她坐在一起像我们这样聊天喝茶??” 王星认真地点头:“为什么不是?” “为什么是?我承认我对她是比较感兴趣,也承认,她以后也许会成为一位站在世界顶端的职业高手,但她绝对不会是跟我一个时代的!要我认可她是我的竞争对手?没可能!” 王星抿了口茶,看着高永夏心里暗暗叹气:这孩子,本质还是这么冲动和自负。 摇摇头:“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都不是预言家,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对吧?” …… 看着眼睛的余小桥,高永夏打心眼里不是十分看得起对方。高永夏不否认余小桥的潜力,也欣赏她对围棋的态度。但王星的话还是让他心里感到一阵不舒服:王星是自己追逐了很久才得到对方认可的棋手,是自己一项都比较尊重的前辈,现在这位前辈居然告诉自己他的徒弟更适合当自己的对手,这无疑是对高永夏的一个打击。 高永夏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这是不是王星前辈对自己爱徒的一种偏袒? 所以他忍不住想要试一试余小桥,看看对方是不是像王星说得那么好,是不是能够经得起考验。 高永夏看着棋盘,目光渐渐蒙上一层寒意。 173、半决赛 “咦,绪方那家伙过分地小气啊!”这是进藤光说的第三句话,进藤光从坐下来到现在,终于开始将注意力转到王星和绪方精次的对局上去了。 余小桥看了看盘面,的确很小气啊,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却是一步半寸不让的好棋。王星老师持的是黑棋,脱先的那手棋可以点也可以冲,黑棋的冲完全是王星对棋型的偏好,但白棋接下来的虎就是绪方的‘财迷’偏好了。不过这手棋不仅没吃半点亏,也是寻找劫财的好点,是一手一石二鸟的好棋。 “余小桥……小桥,你怎么看?”进藤光突然问道。 余小桥和柳昊都很纳闷,为什么进藤会问一个比自己实力差一大截的小棋手。毕竟这可不是在开研究会,这种场合也并不适合围棋讲座。所以进藤光这个问题就是将提问的对象建立在跟自己同等地位的基础上发出的。 柳昊很疑惑,难道大名鼎鼎的进藤棋士认可了小桥吗?这似乎有点玄,于是他只能瞪着眼睛盯着余小桥。 余小桥也有点疑惑,但她还是把自己刚才想到的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对方。余小桥刚说完,柳昊就悄悄地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因为他根本没有余小桥想得那么透彻,所以竖起的大拇指表示佩服和表扬。 进藤光沉默了很久。其实也不久,但人在沉默的时候,时间就过得特别慢。所以在余小桥看起来,进藤光沉默了很久。然后才接着说:“也许白棋在你看来,的确是一石二鸟的好棋,但也是一招舍了西瓜要芝麻的缓手。” “如果白棋粘补后拆二,就能拉快进入中盘的节奏,因为对节奏的主动权在这种比赛中,也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到了我们这种程度,是不会犯你们眼中的那种‘失误’的,我们所犯的失误就是没有走出最好的一手。” 进藤光停下来后,又补充了一句:“双方能感觉到的最好一手。” 柳昊觉得进藤棋手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但余小桥却是听懂了,因为她是知道的。 她是知道的,围棋,没有所谓的完美。所有的棋手努力的方向就是不停地将自己的棋下得接近完美。 因为围棋的变化,还远远没有到人类可以征服的地步。围棋就是两个人连续犯错误,犯得大的,犯得多输棋。 所以围棋是个很玄的东西,越是接近它,越是不了解它,越是不了解它,就越是想了解它,越是想了解它,就越是接近它,而你越是接近它,就又感到你更是不了解它。很多棋手就在在这种奇妙的循环里一头栽进去,开始永无止境的探索和学习。 所以,如果有一个人说自己下棋已经完美,那么也许那个人连围棋的大门都没有入。下围棋可以一流,可以高手,可以天才,就不是可以完美。因为根本没有完美的围棋。 余小桥对进藤这下是佩服到了极点。因为进藤比她看得远,看得深,而且她也看出进藤光对围棋的态度,并不比自己的差。因为进藤光看棋盘和看棋子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余小桥佩服这个跟自己拥有太多相同点的棋手。 同龄,没有老师。只是这两点中的任何一点,就足够了。 其实余小桥的回答已经出乎进藤光的意料了,这个小孩,的确有职业的水平。这让进藤觉得余小桥简直是天才中的典范,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算不上是围棋界的新星了……虽然现在日本围棋界所有的人,都用那两个字在描述着他,但他并不喜欢。围棋界是没有永远的新星的,围棋界的变动,只有身处于最中心的这些职业棋手们才能真正体会。 他突然想起一句中国的语言: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是后面半句是什么,他想不起来了。这句话是杨海告诉他的,原句是: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是杨海的一句玩笑话。不过不管是不是玩笑话,进藤光在这里能想起来,也许就有当前浪的觉悟了吧?虽然有点早,但若不早早准备,还真可能死在沙滩上。 只不过这些都太过遥远了,进藤光觉得自己似乎走神了。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自己这么高的集中力,居然也会走神。 这时候,棋盘一角已经走出了棋型,进藤光看了一眼,知道这是普通的交换,黑扮后再短然后粘是很简单的走势,白顶后虎一下就形成了双方两头走。进藤看着棋盘突然对余小桥问道:“王星下一步会走哪?” 这是进藤光第二次问余小桥了,以至于柳昊都很惊讶。 如果让余小桥用四个字概括王星的棋,那么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中庸王道’。但只要是在围棋这个圈子混的人,都知道,王星的实力一点都不中庸。一个用中庸的棋下出超一流的水平,这就是中庸的王道。王星的布局没什么特点,中盘没什么特点,到官子依旧没什么特点,没特点就表示,没突出点,也没弱点。 余小桥又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应该说她从坐下来到现在很少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 许久她才答道:“如果我是老师,也许他什么都不会做。” 余小桥用了如果,用了也许。因为猜测的事,本来就不能用肯定句,何况余小桥猜测的对象实力还比她高得多,能说出来,还是因为太了解对方的缘故。 进藤光淡淡地说:“我以为你是他弟子……”进藤光后面半句没有说出口,虽然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也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话还是不说为好。【我以为你是他弟子,一定会知道他的棋。】这样的话还是不说为好,因为围棋根本就不存在‘一定’,何况还是猜测的‘一定’。 顿了顿,进藤光不说话了,这周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柳昊夹起棋子的时候那一阵清脆的碰响。 174、第三次对弈 这盘棋猜子的结果,是余小桥持黑先行。 棋子落盘十来步,双方的步调都走得四平八稳。余小桥看着对方的棋,感觉对方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对方不急,她可要急了。 这盘棋的互现,所以正在对弈的双方不存在什么前辈后辈。棋界有一句俗话,叫:互现之前,人人平等。只要双方都愿意,你一个刚学围棋的家伙跟以为职业九段下互现棋,人家职业九段也可以毫不留情将对方打得遍体鳞伤。 所以余小桥要急了,因为棋进行得太稳当,稳当得让余小桥找不到进攻的机会。而面对实力比自己高的棋手,进攻才是最好的手段,也是最高明的防守。如果因为畏惧而处处防守,反而容易把棋走厚从而走重,不好伸展。 余小桥黑棋这边找不到闹腾的地方,而对方的布局虽然四平八稳但十分严谨,也找不到好的空子插进去。这看起来好像是天下太平的局面就要被带进中盘了,而余小桥还真没信心凭着自己的布局和根基能够在中盘不被对方拉下。 找不到对方的破绽,不一定就说明对方没有破绽。只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关系,而没有看到而已。 更重要的是,余小桥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棋中的破绽。她倒希望高永夏能够主动出击,至少那样棋子可以接近,从而找机会制造一些事端。 而现在,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成功对白棋制造出麻烦和陷阱,而是持黑的余小桥连制造麻烦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时候,余小桥渐渐开始感觉到对方传来的压力。一开始高永夏用互现的方式表示平等,余小桥还挺开心的。但现在她知道,跟高永夏坐平了对弈,以她现在的实力,真的很困难。 而且跟四年前相比,余小桥一点都没有感到自己跟对方的差距有所拉近,想法,似乎自己比起四年前,更难跟上对方的脚步了。 一种类似泄气的感觉从余小桥的心底悄然滑过,一现既逝。余小桥摇摇头,调整了一下心情,开始集中精力应付接下来的对决。 中盘从一开始,余小桥就感觉在像做噩梦。如果说一开始的布局自己还能勉强跟上,大盘看起来也还有一种像模像样平分天下的形势,那么中盘一开始,对方就好像是突然发力一般想要将自己狠狠抛在脑后。 这就好像长跑比赛,其中一人混在大集体中跑了一段之后,突然加速脱颖而出。而面对这种情况,一般的人会有两种反应:一是加速跟上,二就是有心无力。 余小桥觉得,自己就是第二种情况。黑棋越来越少能够有机会脱先,而白棋则相反,频频脱先,甚至偶尔在余小桥看不懂的地方停下来。 不是余小桥不想脱先,而是脱不了先。她的棋被白棋缠上了,只能应对不能脱先。脱不了先,也就无法掌控整个大盘。 加上那几招自己看不懂的棋,余小桥是真急了:在战斗的时候,看不懂对方的招数并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余小桥夹着棋子,看着棋盘上边双方正在争夺的中立领地和左边岌岌可危的己方一角,感到左右为难。 上面的空间虽大,但不一定自己就能够完全抢下来;而左边目数虽然不及上边,但毕竟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地盘啊! 但要救左边,那就又往里面投子。左边的棋子早因为几次急救而变得厚重,棋子之间的价值小得简直可以以棋子本身的价值来计算!这种情况下,余小桥夹着棋子,犹豫了。 而全盘,也没有第三条路给余小桥选,至少余小桥看不出现在的局面还有哪个潜力点比之前两个来得重要。 将纵横交错的局面反反复复地推算着,连带推算出后面的棋路衍生出的变化也最大幅度在心中反复摆谱。 脑中不停地出现各种各样的可能,但又被很快地推翻。就在余小桥感到焦虑的时候,一张熟悉的棋谱在余小桥脑中一晃而过。 将那张棋谱留在脑中,慢慢地将其反推开来,看看这盘棋要如何行走才能够形成脑中的变化。 而在此期间,余小桥也在分神回忆这熟悉的局面到底在哪见过。 …… 高永夏看着局面,他在心底发了狠,下手心硬如铁,绝不手下留情。说实话,余小桥的实力让他惊讶了一下,对方能够勉强跟上,这让高永夏很意外。一开始高永夏本想让对方中盘认输,但照这个样子看来,这盘棋估计得拖到收官。 余小桥在长考之下,毅然放弃了那半死不活的大龙,从而将棋子投进上边。很好,高永夏在心里暗赞一声:在犯过几次糊涂后,总算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对方那条半死不活的黑龙高永夏早就已经控制得稳稳当当,只不过还留了那么一丝缝,没有困死它。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对方多投资本去救。但高永夏知道,那就是一个无底洞,怎么都不可能救活的。当然,在表面上看,那条龙还是活的,还能蹦q。但高永夏完全有信心在它发挥作用之前,将其扼杀。 而余小桥还真就救过几次场,这说明对方没有看懂,至少没有完全看懂自己的棋路。之所以这次余小桥弃掉废龙,高永夏想这也不过是因为对方在条件相近之下做了二选一。其实这是高永夏故意留给余小桥选的,如果她选择救场,那么高永夏则立刻下手扼杀! 当然,就算余小桥选择挣地,高永夏也不会让对方得到半分好处。这本来就是一个双败的选择,高永夏不过是想看看余小桥如何选择而已。 目前看来坐在对面的棋疯子虽然实力差一截,但素质还算不错。高永夏在心里轻飘飘地表扬了对手一下。 但接下来几步棋,高永夏的表情立刻就严肃了起来。看像余小桥的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这丫头,最后还是借了别人的棋! 这几年余小桥不管输赢都没有用过这一招,高永夏差点都忘记了余小桥还有这样一个两败俱伤的杀手锏。之所以说是两败俱伤,是因为这种方式不能常用,因为它的杀伤力强,但依赖性更强! 高永夏对余小桥这种行为感到十分生气:这丫头太不听话了,她想毁掉自己吗?还是,她还不清楚这种行棋方式的危害性? 余小桥被对方的棋压得快喘不过气,这盘棋下得难受啊,她一心想要拉近对方与自己的距离,但现实呢?却是比以前更加遥远! 她想要做一些什么,拼尽全力也要改变现在的局势!而她现在,也只有那么一招没有拿出来了。 所以,哪怕明知不能使用的招数,并且在高永夏这个曾经还提醒过她不要依赖这种方法下棋的人面前使用,余小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本想放着上面不管,暴力拿下全盘半数以上的实力,那样这盘棋就结束了。但手刚触到棋子,却突然改变了想法。 高永夏收回放在棋盒里的手,看着棋盘开始开局以来的第一次长考。 这次他思考的时间比刚才余小桥长考的时间还要长,良久,高永夏夹着棋子应在了上边。 余小桥夹着棋子对持着,但走了几步后,却突然发现不对劲了。 这行棋的路线,好熟。 “不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高永夏这句话说得很平板,语调也不高,像是自言自语,但却清清楚楚落进了余小桥的耳朵里。 余小桥知道,她平时下棋是听不见其他声音的,那与自己堪比怪物的集中力是分不开的。而现在对方一句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话,却被自己听得清清楚楚……这说明,自己的集中力开始涣散了。 “我告诉过你,那种棋少下,不要下。不然,你会下不出自己的棋。” “为什么……你也会……”余小桥的声音有点颤抖。 “哦?”高永夏的语调扬了扬,他没想点余小桥听到了这些话:“你的集中力涣散了,这盘棋也差不多结束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刚才的那个?哦,那是你老师以前用过的招数。”高永夏顿了顿,然后用一种尖锐的语气反问道:“借用水平不如自己的棋来实战一下,不少高手都能做到,你不会……不知道吧?” 高永夏,用了王星五年前的一场名局。余小桥作为王星的弟子,对自己老师的棋当然十分熟悉。 也许五年前的高永夏不是五年前王星的对手,但现在的高永夏,绝对有那个资格说出自己的实力比五年前的王星强。 高永夏也做不到余小桥那样的程度,毕竟水平比自己高一大截的棋谱不好掌控,而围棋的棋盘更是变化最多,最诡异的地方。 但高永夏面对的是实力不如自己的余小桥,凭着自己棋高,再强行用出自己能够掌控的棋谱。至少表面上做得倒是像模像样。 的确很多高手都能做到高永夏这样,但问题是没有几个高手愿意吃饱了没事干去做这么无聊的事。 这种只能忽悠对方的方式,而且前提还是对方的水平一定要比自己低——这的确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 高永夏明白,当余小桥自己的实力超过她手中那些棋谱上的棋的时候,余小桥就不屑于去用那一招了。但前提是余小桥要有那个实力才行。 余小桥不缺乏努力,也不缺乏天赋,但就是因为她太有天赋了,这多出来的‘天赋’很可能会害得余小桥终其一生没办法超越她手中掌握的那些棋谱。 高永夏之所以陪着余小桥玩了一场大忽悠,是想明确告诉对方:学习和模仿是可以的,但照搬就是不行!那是不是你自己的思维!而且这个世界,也不是你一个人会这种方式!本来是一番好意,但他却习惯用激烈的方式表现出来。 看着余小桥夹着一颗棋子伸出手,但那颗棋子却在对方微微颤抖的手指下滑落,跌在棋盘上。 然后余小桥低下头,用也行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我输了。 余小桥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这盘棋其实从局面上来看,并不是已经完全一败涂地。但余小桥却走不下去了。 这次的对局,不管自己用什么方法,对方都能够以最直接,最相似的手段攻击回来。连自己一直视为禁招的杀手锏,也被对方毫不留情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自己的确没有想过一定要赢,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她看得到敌我双方的差距。 没奢求要赢,但万万没有想到,却输得比第一次交手的时候还要惨! 自己这四年来,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之前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一开始,自己就是一个小丑,一个跳梁小丑…… 想要下完这盘并不完整的棋局,但手却不受大脑支配地抖了起来,怎么都停不下来。 棋子从指间掉落的那一瞬间,余小桥的自信心一下子,崩溃了。 …… 高永夏从三楼走下正碰到了正在风风火火往三楼赶的肖子宇。对肖子宇,高永夏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肖子宇在国际上的活跃度不低,而且高永夏记得,他跟余小桥是比较好的朋友。 肖子宇跟余小桥两个人也是有趣,一个是国内常胜王,国际比赛的成绩学糟糕得一塌糊涂;而另一个在国际倒频频出镜,但在国内除了国际比赛的国内预选外,其他联赛的成绩可谓是惨不忍睹。 肖子宇没想到爬个安全通道都能碰到高永夏,朝高永夏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脚却没停下。 见肖子宇跑得这么急,恐怕是在找人吧,有趣。高永夏勾了勾嘴角,叫住他:“喂。” 听见高永夏叫住自己,肖子宇不得不停了下来:“前辈,你有什么事?” “哦,见你跑得这么急,有什么急事啊?”高永夏慢吞吞地开口。 肖子宇一听,心里就发毛了,你知道我有急事你还拉着人慢条斯理地聊天,耍人啊? “那个,我找小桥……厄,有人找他……”肖子宇一急,说话就开始颠三倒四。 果然,高永夏眉头一皱,语气陡然一转:“有什么事说清楚,成年人的语言组织能够你还是有的吧?” 肖子宇被高永夏拿出一副长辈的样子给批评得满脸通红,虽然高永夏也只比肖子宇大4岁,但他毕竟是长期处于高位的人,气势是肖子宇没法比的。 肖子宇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才开口说道:“前辈,我老师杨海九段有急事找余小桥,具体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肖子宇冷静下来后说话有条理多了,他把急事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又把杨海搬出来——毕竟杨海也算高永夏的前辈。 高永夏是见好就收,侧身放行。见肖子宇跑得急,又开口提醒道:“余小桥在三楼五号研究室。” 肖子宇顿了顿,他是奇怪为什么高永夏知道余小桥在哪,但他还是丢了声谢谢跑开了。 其实杨海的确有事找余小桥,但并不是什么急事。只是他平时除了上网还喜欢往张老头那个围棋书店跑。最近他也注意到张老头收集的棋谱,好不容易借来翻了翻,却发现张老头是个有心人,虽然那些公认的名局鲜少有,但那些都是在一般书店随随便便都能买到的,而这些棋谱,却是一些不太出名,甚至无人问津但却也有一些收藏价值的棋谱。 居然其中还有杨海没见见过的,这让杨海对张老头暗暗佩服。 虽然这些棋谱的水平参差不齐,有好有坏,但却有一个地方是一样的:所有的棋谱都有一定的闪光点。 杨海立刻请求张老头将这几大叠棋谱借给自己回家看,张老头受不得一个围棋高手无赖的软磨硬泡,无奈答应杨海可以在店里随便翻,但不能带出店外。 杨海是这书店的常客,知道张老头软硬不吃的个性,所有很知足地没再要求什么。 但这一看,就看出问题了。 虽然棋谱上面黑白双方姓名的那一栏是空着的,但这并不影响杨海去识别这些棋的主人是谁。要是这点都做不到,杨海也枉为在超一流高手行列混了这么久了。 所以杨海看着几张有关于余小桥的对弈,顿时觉得有太对劲。余小桥的哪些棋,总体看来水平当然不入他杨海的眼,但这几张记录余小桥的棋谱上都有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整个棋局水平太过凹凸,而且突出的那几招,往往会是救场的存在。 以前大家没发现,是因为余小桥那‘移花接木’的本事没常用,偶尔一用对于观棋的人来说,只会以为余小桥灵光一闪相处了一招‘天外飞仙’而拯救了大局。 但当这些棋都凑一起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这些棋日期最晚的也是四年前,恐怕很多人都忘记四年前余小桥的棋了。这让杨海感到十分奇怪,甚至是诡异——这就好像是余小桥身后有个看不见的影子,时常在她快输棋的时候指点一二……想到这里,杨海浑身一抖:这种想法太可怕了,自己可是无神论者! 但杨海又找不到其他理由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所以他只能先把余小桥找来问问。而找余小桥这种事,他当然丢给肖子宇了。毕竟肖子宇跟余小桥走得很近,比较容易找到对方。 由于杨海找到肖子宇交代事情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余小桥是王星的弟子吧?貌似这应该告诉王星,叫他自己去处理自己徒弟的事情吧?虽然自己也算一个长辈,但是总觉得这次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 这想来想去,杨海的表情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这让肖子宇以为杨海有很重要的事找余小桥,连忙保证自己一定尽快找到余小桥,还没等杨海有什么后话,就跑了出去。 杨海见这个徒弟跑出去,只得摇头。叹口气,抓起手机一边拨打一边自言自语:希望老王那家伙没关机…… 另一边,肖子宇很尊重他这个老师,自己老师说的话,肖子宇都是当圣旨去完成的。他甚至拉着这天一直围在一起摆起的辰旭和宇轩一起找。 余小桥的电话是处于万年关机状态,没办法,他跟辰旭还有宇轩三个人开始在棋院找。毕竟余小桥还好,没出意外都呆在棋院。 一想起宇轩,肖子宇顿时拍了一下脑袋,他转身往下跑几步叫住高永夏:“前辈!” “恩?” “刚才宇轩找你有事!”丢下这句话,肖子宇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他也怕了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前辈了。 高永夏一听宇轩找自己,第一反应就孔老。毕竟能够让宇轩跟他称得上有联系的事,就只有孔老这一点了。 有关孔老的事,高永夏都会显得有点浮躁。他这人个性也算特殊:自己关心的人,他对对方就好得没话说,简直是有情有义的典范;而跟自己无关的人,这家伙就淡漠得差不多,实属无情无义心硬如铁的楷模。 这时候左彬跟进藤光走下来,正好在人多的二楼撞见。中国棋手们当然知道这两位交情不好,一些棋手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他们大多没见过这两位相处的画面,传闻倒听过不少。 不过传闻也只是传闻,而且传闻也太过离谱——看高永夏前辈,虽然个性比较高傲,但处事也进退有度,怎么也不像是没事找抽的类型;而进藤前辈,虽然为人不拘小节,做事也挺有分寸,也不像听风就是雨的典型啊? 人类对未知的事物都充满好奇,一群好奇心过剩的人表面平静,但耳朵早就竖起了。 “你……左彬。”高永夏直接把左彬身边的进藤光给无视了,其实并没有无视,他也看见进藤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如果是平时,他也许会跟进藤光斗下嘴皮子,大不了斗到棋盘上去,反正进藤光也是一个高手,跟他下棋互有输赢也是一件很刺激的事。但现在高永夏急着找宇轩,他叫住左彬,也是还记得几天前因为辰旭的事,左彬跟宇轩他们几个人站在一起。所以高永夏第一个就叫住左彬,而且开口很直接:“宇轩在哪?” 左彬就是因为前几天的事对高永夏的印象打了负分,连带着连帮其说了几句话的宇轩也觉得有点讨厌了。现在听高永夏急冲冲地找宇轩,对宇轩的印象分数更低了。但人家毕竟是前辈,再不爽也只得开口:“不知道。” 这态度不算好,但高永夏没功夫去介意这点。 “前辈,宇轩好像在一楼的食堂里。”站在一边的一个女棋手怯生生地打破了冷场。 “谢谢。”这个谢字,倒还有点真材实料。 等高永夏和进藤光都离开,在场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感觉进藤前辈和高前辈两个人并不像外面说得那么僵吧?” “不,我觉得他们的关系比外面说得更糟糕。” “我也这样觉得,虽然没吵架,但你看,两位前辈都当对方不存在啊,都将对方视为陌生人了,这关系能不差吗?” “哦……这样啊……” 毕竟两个家伙都是经常在世界赛事上碰头的人,要说他们两个相互不认识,打死也没人相信。 “不过左彬那家伙太帕耍尤荒茄郧氨菜祷埃豢闯隼窗。 “那个高永夏前辈,居然会对小艾说谢谢啊,小艾,被偶像道谢的感觉怎么样?” “……怎么都感觉跟传闻不太像啊?” “所以传闻不可信啊!” 虽然肖子宇拜托宇轩找余小桥,但宇轩并没有像他那样上蹿下跳的,而是跑到食堂等人。宇轩想,棋院这么大,房间这么多,怎么找?再说了,马上就晚饭时间,余小桥迟早得下来吃饭吧? 但他没等来余小桥,倒是把高永夏等来了。 175、没有弱点的中庸 能走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好打发的,显然王星和绪方都很明白这道理,所以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思考的速度越来越长。 每个棋手或多或少都有对棋型的偏好和行棋的趣味,尤其是那些站在顶端的一流棋手们。绪方也不例外。所以他的手指将本来因该堂堂正正跳出的棋子变成了拆二,这是非常规的下法,也是一手怪棋。但在这样的舞台上,一般人也不会因为喜好来冒险的,所以这不仅是一手怪棋,还是一手好棋。 白棋放慢进入中盘的节奏,在补型的同时还瞄着黑棋下面的断点。当然这些逃不出王星的眼睛,如果这种程度的棋都看不出来,那么坐在绪方对面的人就不是王星了。高手过招一招两用、一石二鸟的棋很常见,但对于不算是一流高手的余小桥和柳昊等就感到惊叹了。 柳昊现在完全是崇拜的表情:“太厉害了!” 进藤光插话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经常下就会了。” 进藤光说的是实话,经常跟这些家伙下棋,除非你不想赢棋,要不然你就不得不逼着自己适应而且下出比对方更精的棋。但前提是你要有那个实力。柳昊棋力在他看来,还未到家。看着柳昊莫名其妙的样子,进藤光他也不想解释。这些事本来就该让他的师傅去解答。何况实力的差距,让进藤光觉得没有交流的必要。 进藤光算好的,如果是另一个人,也许根本就不会搭话。棋手们一般都只会跟自己实力相仿的人更容易成为朋友。就好像进藤光他本身——如果当初进藤光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实力提高到塔矢亮认可的程度,塔矢亮也不会跟他成为好朋友的。 进藤之所以要将余小桥放在对等的地位来交流,是因为他对余小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兴趣总归是兴趣,以余小桥目前的实力,是不会引进藤光的重视的。 要知道,关注与重视,是不能划上等号的。 关注一个人,并不代表就很重视那个人;而如果你重视一个人,就一定很关注那个人。 白棋想逼黑棋兼顾自己后面的打入点,这白棋理想的进度,但理想不代表现实,王星没有理会白棋而是脱了先——反正盘面现在还大得很,你想要点进来我打入你的地盘,黑棋明摆着要跟白棋交换。 绪方当然不能忍受这样的交换,这等于自己将棋走缓后再来跟对方各收五亩地,于是战场从右边一下子拉到左边,而右边那个只需要借力一跳的便宜大场竟然没人任何一方去占。 不是不想占,而是双方都脱不了身。 接下来黑白双方见招拆招,架熟轻就,这等常见的变化对于两个围棋界的顶尖高手定然是不会感到一丝困难。可也就是如此简单的套路能套着两个顶尖棋手一直走也是不可能的事。果然双方各下十几手后,白棋不耐烦这种平淡的变化,陡然强硬起来,白36拆三逼位,陡然变招。 余小桥在看见白36落下的一瞬间,脑子里就闪过2个字:过分。的确白棋过分了,绪方虽然大了王星好几岁,但就围棋来说,个性比较沉稳的还是王星。王星一直在等,等这对方犯错误,因为他知道不管是对方还是自己,一定会犯一些错误,只是自己发觉不了而已。但这次白棋犯的错误太大了,连余小桥都能看出过分的味道,王星当然就能看得出这是一手不成立的怪招。 以拆三来逼棋,这就算是业余棋手也很少下的棋。虽然在职业对局中,变招是经常遇见的,但大多遇见的变招都是藏有后手的怪招。所以虽然绪方这步棋的确十分不合常理,但王星还是认真地计算着周围的变化。 “唉!”进藤光长长地叹一口气。余小桥知道进藤光为什么叹气,做为一个日本棋手,当然希望自己国家的棋手赢棋,这没什么不对。虽说是艺术无国界,但对于这种程度的比赛,大家当然还是站在自己这一方。 王星立,以静制动,他想看看白棋有什么后招,因为从感情上来说,他也不太相信绪方会犯这样的错误。 但白棋下一手的执迷不悟却将白棋打入万劫不复。的确是万劫不复,因为面对的对手是王星,是一个基本上没有弱点,也没有缺点的家伙。 白棋的尖,是得寸进尺。绪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棋出了问题,但由于他想得太过深入,而忽略了这个问题。看着还有大片的战场,他想用拼命的方式来减少损失。 如果白棋的尖是错误的延续,那么黑棋下一手就将绪方的幻想给磨灭掉了。黑棋点角,没有直接去围杀,但到这种程度,白棋也不能再继续纠缠了。 因为左边基本上没有什么便宜可以占了。 “绪方的脸色一定不好看……”进藤光嘀咕着:“这个家伙赢了我,却跑去随便……”输给别人这四个字进藤光还没说,因为目前的确还不能定断白棋就一定会输。不过现在的形式,白棋很不好过就对了。 其实进藤光心里还想着一句,那就是面对王星,基本上算是致命伤了。 因为王星的棋是中庸的棋,而中庸的棋是没有弱点的。 有的时候高手过招,哪怕是一点破绽都足以要命的。 接下来王星果然没有给绪方精次任何机会,黑棋中盘拿了下来。 “嘿,你老师很强啊,从某个地方来说……”进藤光转了身,指着另一边:“要过去看看吗?” “要!要去……”柳昊几乎没想到进藤棋士会主动说话,他刚反射性地回答了一半,才转过弯来:人家是在对小桥说话,自己高兴什么劲儿。 “好啊!你们2个都来吧!我带队!”进藤站起来,他起了玩心。 进藤□□质的转变让柳昊差点反差不过来,柳昊现在才知道,棋手不能从棋盘上看个性。好像进藤棋士如此阳光的一个人,坐在棋盘前也会变得那么严肃。 余小桥愣了愣,笑了:“好。” 176、棋谱 宇轩见到高永夏,二话不说递给对方一本小册子。 “这是?”高永夏拿来随手翻了翻,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他直直地看着宇轩:“哪来的?” “孔老屋子里找到的。”宇轩的表情也很严肃,他也知道,这种事在高永夏面前绝对不能开玩笑,也不能吊儿郎当。 高永夏知道宇轩口中的‘屋子’是指孔老晚年回黑龙江自己给其安排的住处。他捧着册子用很温柔的动作反复翻动,翻得很慢,也很轻。 良久,他抬头问道:“你没事跑去孔老屋子里捉迷藏吗?” “当然不是。”宇轩解释道:“前一段时间孔老家附近要迁移重建,政府有工程要占地……虽然孔老的房屋并不陈旧,但不巧也刚好被划了进去……。” “我没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怕影响你亚洲杯的比赛。” 宇轩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高永夏也没有为难他,挥挥手:“知道了。” 见高永夏要离开,宇轩反射性地站了起来:“前辈!……那个,可以告诉我,孔老他,他是谁?” 宇轩在孔老屋子里找到的这个小册子,里面记录着整整一本的棋谱。这些都是孔方当初回到黑龙江后,随手记录的——自己全盛时代一些比较经典的赛事。孔方当时并没有想太多,更不会想到这本棋谱会被宇轩找到。 宇轩自己也是棋手,拿到这样一本棋谱不可能自己不先翻阅。 但他哪里知道,这棋谱中棋,居然如此厉害!而且更让宇轩感到惊讶的是,从这一张张的棋谱上,他只能猜到输的那一方的名字,而无法从行棋中看出另一方是何人。 宇轩自己也是一位一流棋手了,古往今来只要是文传有记录的著名棋手,他们的棋,宇轩都会感到熟悉,但这一位…… 而且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本棋谱中输掉的那些人,也全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大多不的当代的棋手,但就是因为如此才让人感到震惊! 比如其中几局,宇轩可以肯定出自当年的左藤名人之手。而那个年代的左藤名人,在世界比赛上输棋的记录也是屈指可数。在那个年代打败一次左藤名人,简直可以引起轰动!就是那样的一位在日本乃至世界围棋历史上可以当做丰碑的一个存在……这个小本子上,居然记录着他不下于五次的战败! 而且,棋谱不可能是假的,因为不是超一流的棋手,是改不动这么经典的棋谱的。而棋艺水平达到超一流的高手,绝对不会有人会想要篡改别人的棋谱!因为他们不屑做这种事。 那么,赢棋的人是谁?在那个年代,还有谁可以打败当年的左藤名人五次之多?而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为什么没有一点点的文传记录? 宇轩顿时觉得这个小册子,不仅烫手,还沉重起来。莫名其妙的,他心里隐隐约约肯定着:那个高手,恐怕就是那个四年前突然出现,瘸着腿的孔老! 越是这样想,宇轩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想起之前高永夏出现在黑龙江,晕倒在孔老门口的事,他坚信那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高永夏收下棋谱时的表情和动作让宇轩进一步落实了自己的猜测,他敢肯定高永夏绝对认识这本棋谱的主人。宇轩好奇心难耐,他十分想知道可以留下这样一本棋谱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没有此人的记录,他跟当代那一个个败于他手下的那群超一流高手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叫住了高永夏。 他想知道,孔老,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谁?跟你没关系!”高永夏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他转过头往外走。 宇轩一怔,然后快步追上去:“怎么跟我没关系?当初我也跟他老人家学过大半个月的棋,他老人家的后事,可是我跑前跑后帮忙办理的!他老人家最后那段日子,可是我陪伴的!” 高永夏不理他,只顾大步往前走。 宇轩把心一横,小跑几步追上高永夏拉着对方袖子:“那你把棋谱还给我!” 这下子,高永夏总算停住了,但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放开!” 宇轩缩缩脖子:说实话,高永夏真正快发火的时候,的确听吓人的。不过他没松手:“你跟孔老怎么关系?凭什么拿走他的棋谱?”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 “我只是给你看一看,想让作为前辈的你帮我指点指点而已,但没想点你这个前辈拿了人家东西就走!”宇轩一副耍委屈的样子。 宇轩的声音太大,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来一楼的人也挺多,对于他们这一路的拉拉扯扯,已经有一些人在指指点点了。 宇轩这明显就是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高永夏显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他现在还真拿宇轩没办法,只好忍着怒火对宇轩道:“跟上!” 宇轩这下倒听话,立刻松开手、低下头,乖乖地跟在高永夏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三楼,找了一间空着的研究室。 高永夏小心翼翼地收起孔老留下的棋册后,才一脸不耐烦地对宇轩道:“有什么快问!” “孔老是什么人?” “地球人!” 宇轩被对方零思考的回答给狠狠地哽了一下,摸摸鼻子,宇轩才继续道:“前辈,那本棋谱,是不是孔老自己的棋?” “……是。”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得到肯定后的宇轩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番:“没想到孔老那么厉害……为什么却没有对这个人的记录呢……?” 回答他的是对方冷冰冰的三个字:“不 知 道!” “前辈,你跟孔老的关系是?” “教我下棋的人。” “原来是前辈的老师啊……” “不是!”高永夏主动打断宇轩的自言自语:“他不是我老师!” “为什么?”宇轩惊讶:教自己下棋的人,却不是自己的老师?这怎么说得过去? “……我不想告诉你。” “孔老跟左藤加正的关系是?” “不知道。” “那个孔老的国籍??” “中国。” 中国人?那为什么又会跑到韩国去教高永夏下棋?而且还不是师徒关系? “孔老学习围棋的地方是?” “日本。” 宇轩脑子开始不够用了:这中国人,跑到日本去下棋,教一个韩国人学围棋? 这是哪跟哪啊?宇轩纠结了。 感觉对方停下来了,高永夏冷哼一声:“问完了?那我走了。” 等宇轩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准备关门走人了。 “……啊,等等等,前……”宇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慢了半拍,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嘭——’地关门声给打断了。 宇轩苦着脸,本来就想弄清楚孔老的身份,但没想点越问越乱……算了,还是把那些棋谱记下来吧。 掏出一支签字笔,拿在手中自言自语:“还真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这支笔是宇轩捡到的。 那天宇轩只不过是回棋院大厅找东西,找一张他丢错的棋谱。 棋院大厅的回收箱大多都是纸杯和一些碎纸,比走廊的垃圾箱要干净许多,但他没想到居然在回收箱里翻出一支卖相还不错的笔。宇轩拿出来划了两下,觉得还挺好用的,就自己留用了。 研究室里一般都有没用完的记录本,宇轩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本。锁了门,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记录着,等他重新站起来伸懒腰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哎,这么晚了……还好我把里面的棋谱都背了下来……” “没想到历史上居然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出身中国,学棋于日本,最后教学在韩国……真不明白。” …… “糟糕!肖子宇……余小桥!” 宇轩总算想起肖子宇拜托自己的事了。 而另一边的日本,躺在病床上的塔矢行洋,让塔矢亮从日本棋院的收藏室中,取出了一本棋谱。 抚摩着这本棋谱泛黄的封面,塔矢行洋靠在床头,他此刻对当年左藤老师临走前的心情感同身受。 叹了口气,塔矢行洋对床边的塔矢亮道:“当年我的老师左藤加正,也是这样拿着这本棋谱躺在床上咽了气。” “还不肯告诉我,佐为是谁吗?” 177、洪秀英 进藤光一直走到一个人面前:“秀英。” 那个人抬头看了看进藤光:“是你啊,怎么,那边结束了?”他一口东京口音,连余小桥口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日本人。 “别提了……绪方那个笨蛋……”进藤光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 虽然进藤光没有说下去,但看他的样子,洪秀英就知道了比赛的结果。他笑了笑,日本那边的输赢他并不是很在乎,他笑着说:“恐怕绪方先生犯了错吧。”他也不愧是能打进三星本赛的一流棋手,一瞬间就想到了原委。 这种级别的决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出了胜负的,一定是输棋那方自己捅了篓子。 洪秀英说完就转头盯着棋盘,看来他对韩国这边的胜负很关心。 进藤光叹了口气,也顺着棋盘看去。这盘棋快要下成细棋了,以余小桥目前的计算能力,都感到十分吃力。柳昊也看了一眼,只见黑白双方交错横行,密密麻麻的,看得他一阵头晕。 进藤光和余小桥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只有柳昊还在算目。 洪秀英转过头来:“唉,真累眼睛,进藤,你看清楚变化没有。” “还有什么变化,棋盘上只剩下一些小官子了,我倒看出来两边半斤八两的,关键在那些单官上。”进藤光抬起头。 “林日涣厉害啊!”洪秀英叹道。 除了余小桥,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安喜善和林日涣是师徒关系,虽然现在师傅输给徒弟的例子很多,但像林日涣这样快的就不常见了。何况安喜善在韩国棋院的地位一直都很高,也就是说他的实力在韩国棋院是排在顶尖的。 “呵呵,秀英吃味拉!”进藤光知道洪秀英第一轮是栽在自己老师崔昌玄九段的手里。 余小桥觉得进藤光似乎跟洪秀英关系很不错,这两个人应该是朋友。进藤光的实力余小桥是知道的,看进藤光对洪秀英的态度,洪秀英应该也与之不相上下。 “你不吃味?你只是十六强而已,人家永夏可是八强!”洪秀英白了进藤光一眼。 余小桥突然觉得进藤光并不是真正讨厌高永夏,他也许只是对高永夏有点成见而已,就好像李严和谭弈的关系一般。 “哼,别忘了你是‘三十二强’”进藤光挖苦道。要知道这次三星杯加上欧美那边的几位选手和塔矢行洋这位特殊的业余客邀棋手,进入本赛的就只有三十二位。 洪秀英难得没理会进藤光的挖苦,在他看来,输给老师崔昌玄并不丢脸。但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嘴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在默默发狠,总有一天要赢回来。 柳昊本来兴致勃勃地跟着进藤跑过来,过来后才发现进藤和洪秀英两位高手自己聊上了,而小桥一直就盯着棋盘不说话,他开始感到百般无聊,于是便东张西望起来。进藤光一眼看见柳昊的反应,于是开玩笑逗他:“怎么,地板上长了钉子?” 洪秀英这才注意到余小桥和柳昊,柳昊是塔矢行洋的弟子,他是知道的,所以他能在这里洪秀英并不感到惊讶。他看了看余小桥:“你是?” “呵呵,他老师是王星。”进藤在一边插嘴道。 “什么?王星?……哦,是王星先生。”洪秀英有点惊讶,虽然他知道余小桥能进研究室,很有可能跟柳昊一样,是哪一位高手的弟子;但他没有想到是王星。因为王星虽然有很多学生,但从来没有带哪个出来过。围棋界都知道王星是个热心人,虽然很忙都会抽时间去围棋道场之类的地方指导,但也知道王星是从来没有收过内弟子的。 如果是星的弟子,出现在这里就很正常了。 “怎么了?”柳昊见洪秀英有点惊讶,于是顺口问了下。他从小就跟那些一流棋手下棋,呆在洪秀英和进藤光的身边并不觉得压抑。如果是换一个业余棋手的话,就不同了。 “如果我没记错,王星是从来不收内弟子的。”何况余小桥还是个女孩子,所以洪秀英有点惊讶。 洪秀英知道一个小女孩,如果没什么本事,王星是不会收其为内弟子的。想到这里,他对余小桥的评价高了一些。他拉过两张椅子,示意余小桥和柳昊坐下。 洪秀英本来坐在一边摆棋,而其他韩国棋手都三两个围在一起。余小桥他们坐下后,这桌棋盘边就变得热闹起来。 “这盘棋有点复杂。”洪秀英说,他随手抹散棋子,开始从头摆起。这是摆给余小桥和柳昊看的。他发现余小桥和柳昊似乎都是中国人,于是将语言换成了标准的普通话。他知道进藤光也会一点中文,他刻意放慢了点语速,也就不担心进藤光听不懂了。 余小桥发现洪秀英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柳昊靠着他的摆谱,总算弄清楚了顺序;这盘棋战争不断,居然下到最后到要抢单官才能定胜负的程度,让柳昊咂舌不已。 这简直太厉害,柳昊开始十分向往职业棋手的世界。他这次是硬要跟着塔矢行洋来的,这次近距离的实力差距深深地刺激了他,柳昊终于收起了玩耍之心,打算尽快提高自己的棋力,早日成为职业棋手。 其实将柳昊刺激得最深的就是余小桥,只是她完全不知道而已。 其实还有一个被余小桥刺激到的家伙,那就是现在已经身在韩国的高永夏。 高永夏是个十分自信的人,他就算是输了棋,也是一脸的不在乎。王星在跟他复盘的时候,额外摆了一盘棋谱给他看。 是一盘让子棋。就是王星遇见余小桥的第一盘棋。高永夏平时表情并不是很多,但那天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了。 “骗人的吧?”高永夏根本就不信。虽然他知道王星不可能骗自己,王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但谁会相信一个小孩子,还是个女孩子,能走出那样巧妙的连环阵。 能让王星上当的陷阱,难道不算巧妙? “我当时也很惊讶,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走得出来的棋,而且小桥的实力我很清楚,以她的实力……这棋不是她能想出来的。”王星似乎对每个人都很温和,他很温和地对高永夏解释道:“我想也许她是将哪位高手的招数不知不觉地用了进来。”他的话中流露着一种不确定性。王星不愧是大高手,他居然猜中了九成。 但毕竟余小桥的存在太过于诡异,绕是王星再怎么聪明,也无法猜出余小桥的来历。 178、风雨前夕 “什么?你说什么?” 进藤光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场合如此失态了。 塔矢亮很想捂住眼前这个大吵大叫的家伙的嘴,然后把他拖到一边。如果条件允许,最好还能在对方脸上踩出一个脚印子。 进藤光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老友塔矢亮看他的眼神都有开始凝聚杀气了,他不得不停下来考虑形象问题。 毕竟这是公共场合,毕竟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咳咳,小亮,这不能怪我,你的这个话题,实在太惊悚了。”进藤光干咳两声,摆摆手。 这天进藤光在棋院碰到塔矢亮,招呼都还没来得及打,对方就丢过来一句:把sai的事告诉我父亲吧。 进藤光冷静下来后仔细地观察塔矢亮的表情,他希望老友只是在跟他开玩笑。但显然,塔矢亮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哎,小亮,我觉得,我们另外找一个地方谈谈会比较好。”进藤光知道塔矢亮并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好。” …… “永夏,你从回国就一直捧着这本棋谱反复看,还没看够啊?”高永夏比洪秀英晚回国一天,从他回来到现在,手就没离开过孔老留下的棋谱。对局的时候左手握着,没事的时候右手翻着。洪秀英看在眼里,就知道这家伙犯闷的脾气又发作了。 高永夏平时有什么心事,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眼前这样。他从来不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主动说出来,往往‘闷’个一段时间,自己就好了,又恢复成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 洪秀英都快习惯了。 “什么事?秀英?” “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话?” 高永夏想了想,居然还真的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在界内,一般人没事的话,还真不会主动去跟高永夏说话。甚至看见他就绕道走的都大有所在。 洪秀英抓抓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恩,国内界内的颁评仪式快开始了……其实永夏,这种评选其实不只是看实力,还有对棋院和棋界的贡献,恩……我是说大众的反应也是很重要的。”洪秀英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脸色。他斟酌着语言,说得很慢。 唉,洪秀英在心里大大地叹了口气,他也是前一天无意中听到的,据说这次十有八九要把高永夏‘韩国第一人’的称号给除掉。洪秀英也觉得很是不平:人家刚给你们带一个世界级的冠军奖杯回来,你们就做这种事?太过分了吧? 但他一个棋手,没办法跑去质问这条消息的来源。他只能缓着语气给高永夏从旁做做铺垫,免得到时候人家想不开。 但这说着说着,洪秀英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怎么说?说人家高永夏不好的地方?成绩不好?你放屁!在当代的韩国界内,你找一个成绩比高永夏更好的出来? 贡献不够?完全是扯蛋!也不知道天目道场这些年来最难搞定的事情到最后都是落在谁的头上? 恩,也就人缘不太好了吧。但这的确不能成为把人家荣誉称号摘掉的理由…… 虽然只是一个荣誉称号,人家高永夏多半也不在乎,但你无缘无故地想动就动,而且还是在人家碰一个冠军奖杯回国马上就撤,这不就等于在人家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吗?不就等于完全否认了这次高永夏带回来的奖杯和以往的成绩与贡献了吗? 这简直就是指着高永夏的鼻子骂:你算什么玩意!你丫的什么都不是! 越这样想,洪秀英的声音就越小,语速就越慢。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高永夏在一边听洪秀英支支吾吾半天,就是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赖烦了:“直说!” “恩……”洪秀英看对方的脸色,顿时把心一横:“也许这次,国内的荣誉头衔会重新颁排。” 这句话说得不算直白,但也不算隐晦。 高永夏轻轻地翻弄着手中的棋谱,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双方沉默的几分钟,高永夏才缓缓开口:“荣誉头衔那东西,我不在乎。” “可是……” “那东西多了,只会让人脖子僵硬。”高永夏好像想起什么,轻笑一声:“再说,秀英,你多虑了。” “就算他们要动,也不会在这一次动。动一个刚得到世界级奖杯的得主,是愚蠢的做法,只会让棋院的棋手很感到心凉。” “好了,没事的话,你就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洪秀英看高永夏的脸色的确没什么变化,这才站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神经紧张了,道听途说的东西也当真……但回头一想这消息的来源,洪秀英又变得不太确定起来。 见好友站起来但并未离开,高永夏脸色一整:“你要是不想离开,那我就另外找一间对局室好了。”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洪秀英只得摸摸鼻子转身离开。 看永夏的样子,是真的不在乎那些个头衔。洪秀英这样想,心情也放松许多:‘毕竟是永夏啊,意境就是高。如果这件事落在自己头上,哪怕只是听说的,自己也绝对受不了……恩,至少做不到像他那样的平静。’ 洪秀英不知道的是,他刚一离开,高永夏就脸色一变差点打翻对局室的玻璃杯。他的表情,明显没有刚才那样淡定。 高永夏并没有故意说谎安慰洪秀英。他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不在乎什么荣誉头衔之类的东西。对于什么称号之类的玩意,在高永夏眼里只是一种负担。 再说,就算有这种事,那也是高永夏他自己的事,他没必要扯上一个他还算认可的朋友。 的确,他高永夏不是绪方精次,对于‘地位’两个字他看得很轻,轻得很。 但他还是动怒了。 因为这件事除了关系到他棋院的地位,还有就是他的‘骄傲’。 高永夏在乎的,是自己的骄傲和随心所欲。这两者是相连的。他的成绩成全了他的骄傲,而他的骄傲造就了他的随心所欲。 以他的个性,绝对无法容忍棋院在这个时候动他的头衔,这就等于打了他一巴掌的同时否定了他的成绩! 以他的骄傲,他绝对,不允许! 他知道洪秀英不是那种只是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就跑到自己面前来说三道四的人。对自己的好友,他很了解。 估计这次消息的源头大有来头,才会让秀英做出这种举动吧。 而且他这次在中国的确得罪了一个人。 他不想让洪秀英知道这件事,因为这是他自己惹下的麻烦,他自己解决。 …… 而在日本,日本围棋界两大高手就隔着一张棋桌,既没下棋也没摆谱,就那样面对面地坐在那里大眼对小眼。 塔矢亮的眼神是坚决可肯定,但进藤光的…… 只见进藤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我说,塔矢亮,你早上出门的时候,脑子没有被夹过吧?” 179、与洪秀英的互现棋 “全世界的围棋高手,我都知道。但我并不知道还有谁会下得出这样的棋,如果有这样的棋局供你徒弟参考,我不会不知道。”高永夏说话的时候充满着绝对的把握,他有这个资格。 “总之,还是有奇迹的,小桥现在也是职业棋手。”王星笑了,想不通的问题他并不会专牛角尖,这是他的一个优点。 但高永夏就不同了,这家伙沉默了一阵,突然问出个问题:“小家伙跟你学了几年的棋?”小家伙就是指余小桥。 “恩……只有几个月……”王星突然觉得不对,他不说话了。 这两个分别站在中国和韩国的顶级高手都突然沉默了。 余小桥之前,跟谁学的围棋? 王星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对余小桥在哪学的棋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好奇什么人能够教出小桥这个鬼才来。 毕竟他还是不会相信余小桥一个10岁大的孩子,能自学达到如此程度。王星想了想不得要领,他叹了口气,没有过多地去思考。毕竟他现在还面临着三星杯的决赛,这才是他该思关心的事。 高永夏只是因为那盘棋而已,因为他跟王星下的那盘棋跟余小桥与王星下的那盘棋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所以他才会有被刺激到的感觉。不过这个感觉并不强烈,毕竟棋下到他那种程度,意境不会太差。何况在韩国那边还有一大堆棋赛等着他,他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思考。 韩国那边,林日涣还是四分之一子的差距止步决赛。其实林日涣很想赢这盘棋,比任何人都想要赢。因为虽然他已经夺得象征韩国第一的国手头衔,但谁都知道韩国第一并不是他,而是高永夏。所以他急需一个世界冠军来证明自己。 洪秀英每次遇见进藤光都要约对方认认真真地下一盘,这似乎成为他们2个人之间的习惯。这两个人下棋一般都要下好几个小时的,余小桥和柳昊就坐在旁边看,等他们下完,都已经到了吃晚餐的时候了。 “去吃饭吧,晚上我们去围棋我叔叔的会所……恩,你,你们也来吧。”洪秀英收棋棋子,他虽然跟进藤光实力不相上下,但跟进藤光下棋却是输多赢少,这次下几手漂亮的筋棋中盘就赢了,难免有点高兴。他想起余小桥是王星的内弟子,而柳昊看起来也不差,于是转过头叫上了2个小孩。 赢了进藤的洪秀英心情似乎很好,他主动找余小桥聊了起来:“你一直跟王星先生下棋?奇怪啊,没有听王星先生提过。” “我才跟老师学棋不久。”余小桥说。 这时候进藤光插话道:“这个小家伙可厉害了,而且也可以跟你平起平坐了……她是这次北斗杯中国内定的选手,她是什么实力……你自己去想吧。”进藤对刚刚的棋局还有点郁闷,于是毫不留情地出口打击洪秀英。 谁都知道要认真算起来,进藤光是完全有资格让余小桥尊称老师的,这家伙拐弯抹角地占洪秀英便宜。 “什么?不是吧?你是业余高手出身的!?那个……不对啊。”洪秀英也不在乎进藤的话,进藤的个性他早就习惯了。进藤在一边偷笑不已,杨海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跟洪秀英一样惊讶。 “算了,恩,快到了。”毕竟是一流棋手,洪秀英很快就看开了,他惊讶之后就很想跟余小桥下一盘。他对余小桥怎么学会围棋的过程并不关心,那也不是一个棋手该去关心的事。 “既然你也是北斗杯的选手,那么就有资格让我平等对待。” 洪秀英将余小桥摆在与自己相平等的位置去看待了。 余小桥暗暗佩服,洪秀英并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孩子而小看她,能做到这一点的棋手并不多,洪秀英以18岁的年龄站在一流棋手之列,并不是运气和巧合。 而柳昊则很羡慕余小桥,她跟自己一样的年龄,但却得到了韩国高手洪秀英的认可。他有了一丝压迫感,他隐隐约约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提高实力,也许就无法再跟小桥一起下棋讨论了。 4个人走进棋馆,里面的人都很热情地对进藤光和洪秀英打招呼,看样子他们应该经常来。余小桥发现这里的人有很大部分都是韩国人,见他们一进来,大家都显得很热情。 很快几个人身边就被这里的业余爱好者围了一圈,但跟往常不同的事,这次跟洪秀英下棋的并不是老对手进藤光,而是一个小孩子。大家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没有散去,他们很少见洪秀英下指导棋,所以想亲眼看看。 但他们似乎弄错了一件事,以至于余小桥跟洪秀英猜子的时候,周围人的表情都十分奇怪甚至夸张。 余小桥只见过洪秀英两盘棋,一盘是三星本塞上,余小桥拿到的棋谱,那盘棋洪秀英输给了他的恩师;另一盘棋就是刚才,他对进藤先生,这盘棋他的新手让余小桥惊叹。余小桥自认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但职业棋手没有退缩的规矩,对于她余小桥来说,她的字典里更没有害怕这个词语。她反而跃跃欲试,坐在棋盘前的余小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她本来就是疯子,棋盘前的小疯子。 余小桥觉得洪秀英简直是一个练习打架的靶子,这种疯狂的念头也只有他才会想得出来。 利用低中国流的布局,豪不拖泥带水地拉快节奏进入中盘,余小桥并没有主动攻击,对洪秀英贸然打入是白痴的做法,她快速计算了一下全盘的劫材和大场,她发现洪秀英的棋风诡异,十分不拘一格。这让她想起了姜云一,那家伙的棋就好像是两极变化,有的时候比武官正树的宇宙流还要自然奔放,有的时候却老实得像块砖头。不过洪秀英的棋比姜云一的严谨得多,他是不会随便放漏子给自己翻盘的,余小桥知道,如果自己不想办法,这盘棋就只有被动到最后。 突然余小桥感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溜走了。余小桥在布局没多久,就开始了第一次的长考。 180、风雨前夕(二) 塔矢亮一掌拍下,静放在棋桌上的棋盖也跳了一下。虽然他没说话,但进藤光知道,老友动怒了。 伸手将松掉的棋盖扶稳,进藤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个,只是开个玩笑缓解下气氛,因为小亮你……”进藤光用一种很不确定的眼神确定塔矢亮的确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后,才继续道:“你的这个想法太突然,也太吓人了。” 塔矢亮忍住揍人的冲动:自己这么严肃地交谈,这个家伙居然认为自己在开玩笑?他塔矢亮像是没事找事做的人吗? “进藤光,我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也请你认真地考虑一下!” “塔矢亮!”进藤光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也很认真地告诉你,这件事的可行性几乎没有,你要知道,sai……也就是佐为,他早就消失了,我怎么可能再用sai的账号跑到网络上找你父亲对弈?” “有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到哪去找一个‘sai’?佐为已经不在了,他已经不在了!”进藤光感到很心酸,他把头埋进双臂中。对于佐为消失的事,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没有办法释怀。“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佐为消失了,小光,还有你。” 进藤光猛地抬头,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盯着塔矢亮。然后用比刚才塔矢亮拍桌子更大的力气一拳头砸在桌面上。这一下,不止是棋盖,连棋盒都移了一下位。“塔矢亮!你疯了!你叫我冒充佐为去跟你父亲对弈?你开什么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进藤本因坊!!”塔矢亮也是吼出来的:“你已经是本因坊了,是头衔棋手,跟秀策一样都是拥有本因坊头衔的人,你已经不是一直仰望着佐为的学徒了,你有实力,你有那个资本……” “佐为对于我来说是不可代替的!”打断。 “你的棋已经到了可以代替他的时候了!” 进藤光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很平静。 塔矢亮看着这样的进藤光,问道:“小光,佐为对于你来说,什么?” 进藤光没有说话。 “是老师?是朋友?还是……神?你有没有想过,你有超越他的那一天?在你的心里,佐为恐怕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神吧!” “哪怕就算你拥有可以超越他的实力,你也无法接受一丝一毫对他的玷污,哪怕是他输掉一盘对弈,估计你都无法接受吧?” “其实……你的心情,我理解。” 塔矢亮道:“就好像我小时候,将父亲当做神一般敬畏……跟你一样,无法接受父亲输棋。” “因为在我心中,那时候的父亲是不败的。”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因为父亲偶尔的输棋,让我至少知道父亲虽然实力高超,但他并不是真正的神;在围棋中,不存在真正的完美。但你不同,进藤,据我所知……佐为在遇到你的那几年,从来没有输过吧?” “所以,佐为在你心中,是完美的存在、不败的神话……但是,小光,棋手也许会停留在某一个时代,但围棋的发展和进步不可能停留……” 塔矢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进藤光打断了。 “别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进藤光的心里很乱。因为塔矢亮的确说中了他的心事。 在他的心中,最多也就是能够有一天能够成为像佐为一样的高手。但对于超越佐为这种事,他真的没有想过。 不是不敢想,而是想都没有想过。 塔矢亮看着这样的进藤光,突然感到有点内疚。这样突然告诉对方……是不是太直接了一些? 进藤光很单纯,他一直单纯地坚信着自己的信念。单纯地以为对的,就一直是对的。 进藤光从来没有尝试过转变,就好像认定是对的,就一定是对的,一直是对的。认定的神,就一直是他的神,认定只能抬头仰望的目标,就一辈子只是去抬头仰望他的目标……哪怕,他已经可以尝试着去超越那个目标。 围棋没有完美的,目标不可能存在一辈子的,进藤光知道这些常识,但当这些常识跟佐为挂上号的时候,进藤光就开始变得反常。 佐为曾经在网络上留下的棋谱,那些对弈,塔矢亮还记得一些。对比如今的进藤光,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差距和差别。 塔矢亮有信心:就算是现在进藤光登陆sai的账号去进行对弈,也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冒牌的。 因为进藤光的棋风本来就跟‘sai’和历史上的本因坊秀策接近,跟以前的sai相比,更是十分相吻合。 也许不能骗倒所有人,但绝对能够忽悠绝大对数人。 两个人开始沉默,对比刚才激烈的争吵,现在的空气却是显得更紧张。 “会发现的。”进藤光先松了口:“塔矢行洋老师会发现sai就是我进藤光。” “那就让父亲发现吧。” “什么?!” “其实……父亲他很早以前,就怀疑你就是sai了。或者他在等的人,其实就是你!”塔矢亮看着进藤光的眼睛。他没忘记当年父亲那一句‘从北斗杯出来的人,总有一天会在某个地方碰上的。’ “……”进藤光被塔矢亮这句话给震得已经无法组织语言了。 “也许以前不行,但你现在可以了……可以告诉我的父亲,你就是sai!” “不行!!”塔矢亮话音刚落,进藤光就吼了起来:“不可以!我不是佐为!而且……而且佐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已经被我抹掉太多了……” 佐为那样的厉害,借自己的手下过那几盘的棋,都影响了当时的对手,甚至是旁观者。但随着自己实力的提升,却渐渐抹掉了那些人眼中的‘佐为’。 第一次听海王的老师说,佐为下的那盘棋是自己下的,当时心里真的很高兴。高兴得忽略了当时佐为的异常。 然后第二次…… 第三次…… 现在想起来,只留下淡淡的心酸和悔意。 他进藤光,无法连塔矢行洋心中的‘佐为’都抹去!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小亮,我办不到……对不起,你找别人吧。中国的,日本的,韩国的,不亚于我的高手不是没有,随便哪一个都行,你找别人吧!” “不行,小光。只有在你的棋中,才能看到佐为的存在。” “让父亲跟佐为见上一面吧,用‘sai’的名字,用你的棋。” “让我考虑一下……” “别太久。”塔矢亮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口:“父亲的时间不多了。” “我答应你……具体时间我不知道,不过不会拖到今年富士杯之后。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这盘棋……我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进藤光一字一顿道:“办得到吗?” 塔矢亮沉默了一小会儿,轻轻地点头,表示没问题。虽然塔矢亮不懂互联网,但不表示他没有这方面专业的朋友。 “小光,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这件事塔矢亮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 看着塔矢亮,进藤光知道老友也不好受。塔矢行洋在塔矢亮心中的分量,一点不比佐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低。而塔矢亮这些年对自己的帮助……想到这里,进藤光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他努力地自己调整心情,然后摆摆手,做出一个付之一笑的表情:“其实我也不是没好处嘛,虽然你说得太直接,但也说到点子上。我的确没有想过去超越佐为……但我可以从跟你父亲的那一盘对局开始,走出第一步!” ‘佐为会一直存在在我的棋中。以后我老了,我死了,他也会存在于我的棋谱中。’ ‘其实世人一直都没有忘记佐为,秀策的棋谱能够被代代珍传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些都是佐为下过的棋,大家没有忘记佐为的棋……只是大家不知道秀策就是佐为罢了。’ ‘佐为,不会在乎的,对吧,你只是想要下棋就够了。’ 说服自己,进藤光总觉得心里有地方空了,虽然有点空虚,但也有一些轻松。深吸一口气,道:“小亮,这盘棋之后,你要是想将佐为的事告诉你父亲……随你的便把!” 塔矢亮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此刻的塔矢行洋,并不知道他很快就能够与‘sai’再次重复于棋盘之上。他除了等待那个从来没有走出网络的人以外,还在思考着一件事。 看着手中的棋谱,塔矢行洋最终决定,将棋谱还给中国,连同这本棋谱的主人所带来的荣誉,以及被日本棋院当做潜规则禁谈的秘密,一起公诸于世。 塔矢行洋知道,这样做一定会有所代价。肯定会有人接受不了,也会有人反对。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坦然面对真正的历史。尤其这段历史对于日本的围棋界,简直就是一个羞耻。 但塔矢行洋更认为,若是连这一点都无法面对,就不配做日本的职业棋手! 此刻的塔矢行洋并不知道,在韩国,高永夏的手中,也握着一本棋谱,其中所记载的对局,与自己手中棋谱所载棋局,半数相同。 高永夏的心情此刻很不好,韩国棋院……不,应该是天目道场背后的那群家伙,居然真的动了他的头衔。 而且还不止动了一个!基本上只要不是靠比赛夺得的头衔,都被动了个十之八九。以前的典礼,高永夏至少得站在台上不下于三次。但这一回,他一次都没有上去。 刚拿到亚洲杯的冠军,而且还打败了这几年快成为神话的王星。回国却被这样对待,典礼上,虽然高永夏所在的位置并不突出,但还是有很多人用各种各样的目光对他频频侧目。 这简直就是明显的排斥!更是一种侮辱! 大家都或是同情或是看戏,或是愤愤不平但没有敢站出来多说一句地看着这件事的发展。但让大多数人失望的是,高永夏的表情,与往常无异。 林日涣也不开心,虽然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第一人’荣誉,但这次的事针对高永夏针对得太明显了。他自己都知道,这不是他以实力得来的。 但握着奖杯,林日涣发誓:自己总有一天会让大家都认同自己,让这个奖杯真正属于自己! 典礼进行到一半,一直站在一边的韩国女棋手李慧元轻哼一声,转身跑开。金诸储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 洪秀英在一边摇头叹气:这情况,太复杂了。 而中国这一边,也不平静。 杨海将他发现的事情告诉了王星,后者却有大而化之的倾向。杨海就不明白,余小桥这么可疑的情况,王星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王星只是轻笑:“知道了,对长棋有用吗?” 杨海只得佩服这位中国第一人的心境,摇摇头也不管了。只是杨海没想到,他这一来二往,居然让左彬知道了。 也许杨海、王星,甚至全世界的人们都想不通这件事。但左彬却有一个很合理的推理。因为左彬知道这个世界有好比佐为、小卡那样灵魂的存在! 如果余小桥身后也有一个那样的灵魂,那么是不是一切都可以说得过去了? 在遇到王星前,她如何小小年龄达到准职业的水平;因为她身后有一位大家都看不到的高手教导! 为什么她的棋水平高低起伏?因为……因为…… 因为在她棋局危急的时候,她身后的高手…… 左彬一颤,顿时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可怕了!余小桥对围棋的热爱,怎么可能做出那样堪比作弊的事? 但除了这种情况,左彬实在找不出第二种理由…… ‘不行!’左彬甩甩头:小桥不可能做出那种事!自己太混蛋了,居然怀疑一个将围棋当做生命还重要的女孩子的棋品。 摇摇头,左彬想将脑中的所想都给甩出去。但越是摇头,这种思维却越是清晰。 那天左彬一整晚都没睡好,到第二天精神憔悴地去大厅的时候,肖子宇和辰旭还以为这家伙半夜出去做贼了。 “小桥呢?” “啊,她啊?又一个人跑到三楼去了……上次肖子宇在三楼找到她的时候,那丫头一个人对着一盘残局一副天塌的样子,怎么都叫不‘醒’。”辰旭的语气有点担忧:“那丫头,真怕她哪天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疯子’。” “哦……”左彬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没错,余小桥是棋疯子,是一个将围棋堪比性命重要的女孩子……自己不应该怀疑她的。 “喂,你怎么了?不说话?”辰旭用手肘拐了左彬一下,露出一个欠扁的笑容:“来,跟大爷我练习练习快棋!” “好啊!”左彬刚将心事放下,心情也就变得好了起来。他看着辰旭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这小狂人,又欠虐了! 左彬不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内心深处埋了下来,随时都有发芽的可能。 181、猎捕 余小桥持黑,到11守角是中国流的特点,借着13、15两子照顾大局的同时,下一手棋就跑到上面去打入了。不得不说余小桥得却很疯狂。 余小桥喜欢刺激,更喜欢打架,她对于打架的认识并不止步于两个人力量的比拼,她觉得打架不止要比力量,最重要的是谋略。她是业余出身,养成的棋风刁专怪异爱杀棋,洪秀英一开始由于十分不习惯这种风格,显得有点束手束脚,但毕竟是一流高手,很快洪秀英就调整了状态。 洪秀英没想到余小桥长考后居然下出这样激进的路数,他微微一顿,夹起棋子稳重地立,无声无息地将白棋排斥在角外。右边白棋的棋型大好,白棋没必要为了上面的便宜给黑棋留下味道。 黑棋的节奏比较快,但白棋并没有配合余小桥。黑棋显得比较宽阔,白棋却比较坚实,这样余小桥就没有办法打白棋的注意,与其打入白空,还不如自围。可是现在全盘到处都是点,大场太多反而让黑棋难走。 进藤光站在一边,他隐隐约约觉得黑棋不会乖乖地简单自围了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上位飞,这样就能将黑17余小桥跑到上面打入的那手棋拉起来,将其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并瞄着大半个棋盘,如果这一大圈围饱满了,基本上就可以结束这盘棋了。但对方是洪秀英,洪秀英是什么实力进藤光很清楚,也很明白洪秀英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余小桥围起来,白棋比黑棋厚实,一旦攻过来,黑棋反而会暴露出棋型上的毛病。 紧接着进藤光又看到了逼,想压着白棋爬上去,然后再飞围,但也不行,角上白子厚实,过分逼近只会遭到反击。黑棋棋型虽然没什么问题,但白棋要找一个打入的点还是很容易的。 如果黑棋守住中间大腹,那么上面的弱点就出来了,白棋不管下一步是跳还是镇,都可以轻易地打进来,而且这步棋跟上面的攻击相矛盾,如果一早就想要围腹,那么还不如不攻击得为好。职业棋手在布局的时候很注重整盘结构的完美。 进藤光眨眼间就想到的几套方案,但却基本上就在一瞬间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了。计算速度之快实在令人惊叹。 而柳昊棋力不够,他觉得棋盘还有那么大,到处都是好点,实在不清楚余小桥在考虑什么。 余小桥的布局虽然并不是强项,但她是一个善阵者,有很多奇妙新颖的想法。她不会真的贸然去攻击白棋,那是业余棋手才会下的棋。职业棋手下棋的时候很注重全局而不是局部,这就是业余爱好者跟职业棋手的最大差距。 余小桥从容地夹棋棋子,在上面关起,这是一手好棋,进藤光眼前一亮,然后立刻严肃起来。洪秀英毕竟还是小看了余小桥,他虽然已经决定了要全力以赴,但面对一个孩子,他还是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这手‘关’洪秀英并没有感到奇怪,虽然是个绝好的点,但还是在他的计算之内。白棋紧接着在下面飞起,与之形成一上一下对立的形势。 进藤光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了,也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进藤光觉得不管是之前的攻击还是现在的关,都好像是在给后面布局,而这个句布得太过自然,自然得连他都感到恐怖。 黑棋守角是中国流的特点,黑棋之后的攻击也是建立在之后两子的搭力,然后黑棋在上边关起本就是一步绝好的棋,它与之前攻击呼应得十分到位,基本上到这里也该告于一个段落了。如果这些都是铺垫,那么也太可怕了! 好棋!柳昊在心里喝彩。难怪小桥要考虑怎么久,这手棋值啊!柳昊目前的棋力跟日本棋院的院生差不多,他暗暗称赞:全盘那么大,走哪里似乎都一样,但黑棋的关不仅围了空,而且将上面黑方的阵营完善起来,这样以来,本来较厚的白棋反而找不到打入的好点。 由于找不到打入的好点,于是接下来白棋飞起,将右边摸样也扩张开来。不过这也总比给白棋跳出要强。 余小桥的表情一直很淡漠,但此刻却激动起来;她就好像是一位优秀的猎人,看着猎物掉进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难免激动起来。 原来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就是这个啊……余小桥暗压激动的心情,但就是这样,别人也看得出来她很激动。因为她脸红了,一直红在耳根,神情也不再淡漠,而是期待、紧张、锐利,就好像一只抓住的蝴蝶的蜘蛛。但洪秀英毕竟不是软弱的蝴蝶,以余小桥的本事想抓住他简直是妄想。就好像幼年的蜘蛛无法猎捕翩翩起舞的花碟一般。 可是,如果是用了别人的蜘蛛网呢?余小桥将自己的陷阱里放入了别人的机关,偏偏机关还是怪才马晓春制作的。只是余小桥在另一个地方用了出来而已。就‘借招’这一技巧,余小桥用得跟当年的马晓春一样好。 如此,说不定就可以猎捕成功了吧! 余小桥夹棋黑棋,落在右边白阵二路爬。怪手,妙手,也是奇手。洪秀英见黑棋一落下,就开始感到压力备置了,他发现自己陷入被动了。因为黑棋已经得了先手,白棋到了现在这一步,必须应,就算知道黑棋的意图,也不得不暗黑棋的思维去下。因为洪秀英知道如果不理,那么黑棋下一步就会跳出,那白空和棋型就全乱了。布局的时候被打乱棋型,这个代价太大了,洪秀英不可能忍受。 白在3线顶后,黑棋脱先直转往下,瞄着白棋的三三靠了上去,白棋下边五子守边,不可能再忍受跟黑棋角、势交换,只能往下扳挡,将黑棋拦在外面。余小桥接着长,然后接,看着盘面,余小桥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只见下边三子跟二线两子相互呼应,局部大好。 不仅如此,黑棋利用之前巧妙的铺垫,引得白棋飞出,而现在纵观全局,白棋的飞显得落空。因为白棋飞起虽然形成大摸样,但此刻余小桥在边上一连串手段二线做活,此时在白空里活出一块黑棋,让白棋的飞显得毫无意义,还丢了先手。 最妙的是,走到这一步,就算对手明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踩下去。因为白棋不管怎么下,都不会让黑棋得到便宜。这有点两只手遮不过来四个伤口,这样的棋是最苦的。 182、风雨前夕(三) 自信心是棋手的灵魂,棋手可以畏惧、胆小,可以输掉比赛,但绝对不能失去信心。当一个棋手在棋盘面前没有信心,那么这个人作为棋手的生涯也就结束了。 余小桥从第三次与高永夏对弈之后,接下来一个礼拜,除了比赛行程,她再也没有跟其他人对过弈。 而他比赛的成绩,可谓一落千丈。看过她最近比赛的棋局的人,都会发现一个问题:余小桥,变得不会战斗了。 围棋,不是什么和平的游戏。当棋子相互接触的那一瞬间,战斗就不可能避免。余小桥业余出身,也是一个好战分子。但最近她的棋,却只有两个字可以概括:【逃避】 辰旭,肖子宇,左彬还有赵小佳,包括她的老师王星,多很担心。他们担心,余小桥这样的状态再持续下去,这一次富士杯的预选,就危险了。 “老肖,你说小桥怎么回事?怎么比你以前不在状态时候的情形还要糟糕?”辰旭拽着肖子宇的胳膊,把他拉起来,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刚才还属于肖子宇的位置上。 肖子宇的力气比不过辰旭,他不满地歪了下嘴角,没好气的说:“我怎么知道?” “下一场排位赛,我是她的对手。”左彬收拾好棋子,道:“也许认真地跟她下一局,会知道点什么。” “好吧,希望她能够在富士杯预选之前恢复状态,不然……”肖子宇叹了口气。 “……那丫头最近避免跟我们交流,只好在棋盘上‘手谈’了。”辰旭表情严肃起来:“我可不希望在富士杯预选赛上,碰到这样的小桥,赢了都觉得没意思!”。余小桥对于辰旭,就好比亲生妹妹一样。虽然这个妹妹个性沉闷,不是很可爱,让辰旭这个做哥哥的很没有成就感,但他爱护余小桥的心情可是没少半分。 对于余小桥,他是真的十分关心。 排位赛是升段赛的一种升级版,也是低段棋手挣积分升段的好机会。当然,跟以前的比赛不同的是,这比赛输掉可是会扣分的,虽然输掉一盘比赛所扣的分数只是赢得比赛获得分数的一半,若真因为比赛输多了而降段……只要是一个有自尊心的棋手,都会受不了的。 因为你要连续赢10盘就可以升段的话,那么你得连续输掉20盘才会降段。所以一般有棋手降段的话,都会恨不得挖洞把自己埋起来,更有降段后的棋手从此退出职业棋坛的也不在少数。 当然,矿掉比赛,也就等于输掉比赛,分数一样的扣。再说,一般也没有棋手会没事矿掉比赛。因为比起输掉比赛,不战而败更加丢人。 “余小桥。” “余小桥!” 左彬这天见余小桥走进赛场后,就一直呆呆的。虽然棋疯子从以前就那样不在乎周围的事物,但至少比赛前夕会很精神,会很有斗志,更会双眼发亮地看着棋盘。 但现在的余小桥从走进赛场一开始就没往整个赛场摆在棋桌上的那一排排棋盘上瞧一眼。棋疯子以前除了围棋漠视周围一切事物,但就算她怎么漠视,也不会把围棋给无视掉。左彬觉得这余小桥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她如此反常。 见余小桥不理他,左彬几步走到余小桥身边,双手在她面前晃悠:“小桥,余小桥?” “在?”余小桥一副‘我刚刚看到你’的样子回神,并说出一句差点让左彬喷血的话::“左彬你也在?” 左彬觉得不可思议:“天啊,我都在这里叫你半天了,你才发现我在这里?” “哦,我没看到你……抱歉。”余小桥垂下眼睑。 “今天你的对手是我。” “恩。” “我不会放水的!” “哦。” “余小桥,不管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但我要说。”左彬盯着后者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最好给我打起精神来对战!” “……”余小桥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气势高涨的左彬,什么话都没说。 说实在的,她现在真的没有一点斗志。 这种比赛很平常,一个赛场有很多对棋手一起进行。比赛一开始,落子和按计时器的声音就不断起伏。余小桥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原来在大厅里比赛,这么吵。 抬头看看自己的对手——左彬很认真,双目里闪着光,目光透着激动、热情,坚定,以及……自信。 这些东西,是一个棋手必备的素质吧?可惜自己却只想在这样的左彬面前逃开。 对局没开始多久,左彬就觉得有点不协调……不,应该说对手的棋有点不协调。常理说,持黑先行的棋手,那怕是一个二流棋手,也会主动维护自己的控制权。绝对不会像余小桥这样,照着定式,走得如此规矩。 因为走得太规矩了,让左彬觉得:对方要么是在藏暗棋,要么就是脑子中风了。左彬很不解,走这么僵硬,一点自己的东西都不加,她到中盘怎么战斗?这种照着定式一板一眼的走法,只有业余初学者才会下得出来!她也不看看是在跟什么人对局,她就不怕自己中途变招吗? 左彬满眼疑惑地抬头看了余小桥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用毫无灵气的双眼望着他。 眉头一皱,左彬低下头继续看棋盘。 【她居然会在对弈的时候将目光从棋盘上转移……】 如果说余小桥的布局虽然在左彬眼里很失败,但至少没出什么昏招的话,那么从中盘双方棋子接触的那一刻开始,这盘棋就简直像一个笑话! 左彬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说‘棋疯子不会战斗’了。 他简直无法相信,一个职业棋手,跟别人对弈的时候,居然害怕棋子与对方接触!! 难道她最近都这样下棋!? 难怪她最近老是输棋!! 哪怕是一个刚刚拿起棋子,开始学习围棋的入门者都知道,下围棋黑白双方就必须有接触,棋子相接触就肯定有战斗! 因为下棋的有两个人,而胜利的只有一个。除非是其中一方水平太高,压制着另一方无法展开攻击,或者是轻轻地就能化解对方的攻击外……没有哪一盘对局在中盘,不会发生摩擦,不会产生争斗! 也许刚刚学棋的人,会因为缺乏信心而害怕跟对手接触,害怕自己的子被对方吃掉……但余小桥是职业棋手!还是一位被承认的一流棋手!她怎么会害怕棋子间的接触?她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攻击,一退再退? 在棋盘上,因为畏惧而产生的退让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将地一点一点让出去,直到输棋。 这一盘棋,左彬没花多少力气就赢了。甚至双方的棋子没有还没有摩擦出火花。 “余小桥。”左彬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余小桥。 “……” “你的自信心呢?” 余小桥微微一怔,然后逃一般地离开比赛现场。 左彬看着余小桥的背影,若有所思。前不久被他拼命压力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又开始不可抑止地在他心底滋生开来。 【……难道她背后的灵魂像小卡一样不在了,没有高手在背后,她开始感到不安?所以对弈的时候才会那么没有信心,那么胆怯?】 小桥的实力自己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年来她下的棋,也只有那么几招让人看不懂。近年她的棋也没有发生什么太过不平衡的套路……自己不应该怀疑她! 对,自己不应该怀疑小桥。左彬摇摇头。他想,余小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如此反常。但能够让那样的一个棋疯子居然对着棋盘如此消极,就好像完全失去了对别人正面战斗的自信一般,又会是什么事……? 得把今天的情况先告诉王星老师……他毕竟是余小桥的老师。 希望小桥能够在富士杯前…… 此刻的王星,却接到高永夏的电话。 高永夏对着话筒,第一句话就是:“前辈,富士杯的本赛,我不能提前一、两天去日本了。” 高永夏在亚洲杯结束后回国的前一天晚上,找到王星。 “前辈,富士杯你会参加吧?” 王星笑道:“你什么意思,虽然我状态下滑了,但还不至于在短时间内下滑到都出不了国内预选的水平吧?” 高永夏当然相信王星能够出线,就算是已经衰老的狮子,他在死前也还是狮子。高永夏道:“那么就提前一两天去吧,日本每次比赛场地都奢华得要死,比赛之前去清幽点的地方放松下。” 像王星,高永夏这种实力和成绩都屈指可数的人,在现在的赛制下都可以免掉预选的。所以他们经常参加一些比赛都可以提前到达。 “哦?”王星故做惊讶:“干嘛拉着我?一个人不是更清幽?” 高永夏没好气道:“废话!围棋要两个人下!”说完又小声嘀咕道:“哪怕是赛前热身……” 王星当时是以一种‘陪小朋友玩’的心情答应的。当然他不能在高永夏面前将心事表露出来,不然眼前这位骄傲的个性,又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这件事是高永夏主动要求的,但他现在却打电话来告诉王星取消。 王星拿着电话一愣:高永夏不像是那张随便反悔的人,一般他做事只有在十分有把握的前提下,才会去着手。 “怎么了?出什么意外了?不会这次跟上次亚洲杯一样,需要你带队吧?”上次亚洲杯韩国根本没有拿出最强的阵容,全部都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年轻人。不然也不会在四强的时候,只剩下高永夏一个。 “不是……”电话那头高永夏的声音顿了顿:“只不过,我要参加富士杯预选,不能提前去了。”说完,挂掉电话。 王星拿着手机发呆:韩国棋院怎么搞的?高永夏才给你们捧回去一个亚洲杯冠军,才登上世界第一的宝座……然后一回去就把人家免预战的资格给拿掉了?这个,也太过分了吧?王星不禁有些担忧,以那小子的高傲劲儿,怎么忍得下来? 但让所以人都没想到的是,高永夏还真忍下来了。至少除了比以前严肃一点外,别人无法从他脸上看到什么情绪。他脸上最大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其实高永夏也很想砸东西,很想破口大骂,很想揍人。他的耐心一向不好,而别人这样整他,他不可能不生气。 以前高永夏爱整人,爱发脾气,只不过是他随性而为。心里不痛快了,就整整别人,发发脾气,从这一点来看,他的耐心就并不好。但他有一点却跟仙晓寒很相像,那就是他十分理性。 高永夏从底层爬上来,轻重缓急和一些潜规则他比谁都清楚。什么事可以忍,什么事不能忍,什么人可以威胁,什么人不可以威胁,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一直在棋院随心所欲地生活,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至今也没有把谁给得罪到爆的。 他用理智控制着个性,就算再不满,也没有流露出来。 一些平时不敢惹高永夏,但又期待看他笑话的人,都将此事当做一场好戏来看。但他们到最后,却发现人家看起来根本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也就兴致缺缺,甚至对高永夏还多出几分佩服。 “那个……永夏……”你到底这次惹了什么人啊啊?洪秀英在心里很想这样大声问出来。 “没事,秀英。”高永夏笑得是很无所谓:“我高永夏要是出不了国内预选,除非太阳西边出来!” 183、洪秀英的评价 “好棋!敌厚我轻的时候左右逢源,如果没有之前的关就侵入,那么白棋也不肯在下位飞出了,这效果简直就是先做活一手块后还逼得你对方在,满盘都是大场的棋盘上去围一手最没有意义的点……这可以算是子子连环了……呵呵,秀英吃亏了。”进藤光忍不住了,他轻喝一声好棋后,一口道破棋盘上的形势。他并不担心会给余小桥或洪秀英产生干扰,因为这时候,不管是余小桥还是洪秀英,都差不多将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了。他是说给周围的人听的。 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洪秀英,他知道洪秀英的实力。余小桥单靠一些鬼招奇手,是赢不了白棋的。 进藤光之所以要说为子子连环,是因为在围棋中,好点一般都不会独立存在的。寻找某一处的好点,是初学者的手法。谁能说单单是那一关,或是那二线一爬,就是好棋?就能达到如此之效果?没有之前子与子的呼应,是不可能的。真正的妙手往往不是一下就能找到的,它在于子与子的连贯当中。 余小桥在刚开局不久就让洪秀英吃了亏,这太出乎大家的预料了,没有人怀疑进藤光的话。四周的棋迷们都开始好奇余小桥的身份,开始猜测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洪秀英也印证了进藤光的想法,在最初的惊讶后,洪秀英收起了最后一点轻视之心,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时候双方的实力差距就出来了,余小桥大局观和计算力都显得不如对方。不过余小桥剩在灵活攻击,花样百出,一盘棋下来没让洪秀英省心。 “我输了。”余小桥毕竟还不是洪秀英的对手。这里的人也没人会认为余小桥会真的能下赢洪秀英,余小桥的认输简直就在情理之中,没人感到惊讶。余小桥认输的时候神态自得,没有一点失望的表情。在场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正常的,因为一个小孩子,输给洪秀英这样的职业高手,并不是件丢人的事。 至于余小桥自己,她是个并不是很看重胜负的人。虽然在下棋的时候她会竭尽全力去赢,但如果输了也并不会特别伤心。她觉得只要下棋就是乐趣——输有输的乐趣,赢有赢的乐趣。只不过赢棋的乐趣比输棋的乐趣要大得多而已。 她很少会因为胜负伤心难过,在关于输赢方面而感到情绪波动较大的一次,也就是她在三星杯预选赛上输给仙晓寒那一盘。当时为什么会哭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那一盘也许是她寄托了太大的希望,或者她走出是让她自己引以为豪的妙招后依然失败……反正那次的失控,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进藤光和洪秀英将2个小孩送回酒店后,两个人坐在一张棋盘前。 “怎么样?”进藤光笑道:“有没有吃了一惊的感觉。” “如果她成长速度可观的话,她可以常来我棋馆找我们了。”洪秀英这话说得很直白,如果余小桥没有那个实力,他是不会理会她的。 “我对以后的北斗杯开始有点期待了。”洪秀英说:“本来一点期待都没有的,尤其是你们三个在同一年超龄。”他指的是进藤光、塔矢亮和社清春这三个北斗杯的万年常客。 “我倒有点担心了……”进藤光苦着脸:“断层太大了……算了,我们来一盘怎么样?”他倒是洒脱,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 “柳昊你怎么了?”余小桥难得见柳昊如此沉闷。 余小桥的实力,再次深深刺激了柳昊,他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紧迫感,他开始意识到围棋界的确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世界,没有相对的实力,就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他看了看余小桥,有点不服气,明明大家一样大,为什么她可以比我厉害那么多?为了得到余小桥的认可,柳昊在心里发狠了,下决心这次三星杯完后,就想办法提高努力长棋。 “没什么……”柳昊也许不知道,在但当他追赶余小桥的同时,还有个家伙正也在发誓不将他击倒,誓不罢休。 余小桥回去之后,便见到了一段时间没见的肖子宇。 “余小桥。”肖子宇就站在杨海旁边,笑着跟她打招呼。 余小桥使劲眨了眨眼,虽然她知道肖子宇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明明本是远在中国的肖子宇,这下子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打招呼,余小桥感到很不真实。 “我是肖子宇……呵呵。”肖子宇笑道。他很少看见余小桥这副表情,这种感觉还不错,满有成就感的。的确,跟余小桥平时波澜不惊的表情比起来,这次算丰富多彩了。 余小桥毕竟不是小孩子,她很快地将情绪稳定下来,走上前拉着肖子宇的手:“没想到了,呵呵。”她的确很高兴,她的朋友不多,但肖子宇就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更重要的是,肖子宇来了,那么她终于有一个实力不相上下的朋友交流了。 最近余小桥很苦恼,这里的棋手要么实力太高,要么就低一个档次。余小桥平时都是跟柳昊下棋,柳昊倒因为有余小桥练手,棋力像海绵吸水一般膨胀起来,但对余小桥一点用都没有。余小桥是有心帮他,才跟他下棋的。而这里的高手又不会理会自己。指导一下是可以,但要加入他们讨论,是想也别想。因为同样的跟余小桥讨论对他们一点用的都没。跟余小桥不同,这里有很多高手,没有谁会愿意跟一个小孩子浪费这么好的环境。更何况就算别人同意她加入,以她的实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顶多在一边看着。 而余小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意愿而去麻烦自己的恩师,王星现在必须全心全力准备决赛。 肖子宇的实力可以说跟余小桥不相上下,所以肖子宇的到来,余小桥是很高兴的。 “他叫柳昊,是我过来后认识的朋友,柳昊,他是肖子宇,是我的朋友。”余小桥拉着肖子宇和柳昊做了介绍。肖子宇知道余小桥的个性,没一定实力的人,她是不会跟对方成为朋友的。他几乎肯定柳昊会下棋,而且水平不错。 肖子宇友好地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虽然他跟余小桥一样大,但肖子宇更容易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下一盘吧。”职业棋手的介绍往往很简单,两个棋手的对话一般也离不开围棋。 柳昊知道能跟余小桥成为朋友的家伙,一定也不简单。看余小桥见到肖子宇的时候那么高兴,更加坚定了他的这个想法。他立刻变得兴奋起来:“我也是啊……你跟小桥,谁更厉害啊?” 肖子宇一愣,这个可不好回答,毕竟围棋不能完全以胜负来判断两个棋手的实力谁强谁弱,就好像三星预选赛上仙晓寒因为陆力一个失误而赢了对方,但并不能明仙晓寒的实力就比陆力强。 余小桥见肖子宇沉默了起来,她也找不到一个比较妥当的比喻来说明这个问题,想了想,她决定实话实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跟肖子宇下棋,输赢在五五分。”其实余小桥也知道这不能说明什么,但她真是无法回答。 柳昊毕竟是孩子,他根据余小桥的话,将肖子宇的程度立刻抬到跟余小桥对等的水平上去了。 肖子宇跟杨海打过招呼后,就被余小桥拉到一边:“我们来下盘棋。”余小桥很想跟肖子宇下盘棋,这么久没见了,作为朋友,她想了解肖子宇的变化。棋手要了解什么,很多都会选择在棋盘上表达。 柳昊就默默地站在余小桥身后。 184、风雨来袭 富士杯将近,这个世界的日本围棋界笼罩在一片紧张的弥漫气氛中。 毕竟是日本本国出资举办的大型世界杯,每一届的富士杯都是日本上上下下棋迷和棋手们最关注也最想要夺冠的比赛。可惜事与愿违,日本自己官方投资举办的这个大型比赛,已经有连续5年为他国做了嫁衣。 五年来,中国和韩国这两个国家的棋手把富士杯这个日本本土国际大赛的决赛一次又一次地当做了中韩交流战,五年来日本本地棋手连富士杯的决赛都没有进过一次。 也许是天意弄人吧。这几年来日本不是没有拿到过国际大赛的奖杯,但就是频频与富士杯无缘。 这一次,一年一度的富士杯来临,日本棋院上方下了死命令:进不了决赛,拿不了奖杯,明年富士杯投资者就要考虑是不是改停办这一直以来在围棋界,尤其是在日本围棋界十分具有影响力的大赛了! 可惜光有斗志远远不够,日本棋手们也想赢,但困难也同样很大。中国,韩国,甚至欧美的围棋界都开始渐渐成长起来。前年还在富士杯本赛场上出现日本的九段选手输给来自德国的一位九段高手,从而爆了一个大冷门。世界围棋界的奖杯一直都是亚洲三大国垄断着,中日韩三国的水平跟其他国家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但日本参加本赛的高手却被德国人打败,这无疑是打在脸上的巴掌,让人想起来就觉得难堪啊! 而现在日本棋院是青黄不接,真正拿得出手震得住场面的又有几个?从上次亚洲杯就能看得出:韩国不说了,清一色全是年轻人,上30的一个都没有!而中国也有超过一半是30岁以下的青年。而日本呢?主打的,还是那些在韩国或者中国都该退休的老家伙们。 但现在没人愿意过多地在那群该退休的老家伙们身上抱太大的希望,大家都把希望集中在塔矢亮、绪方精次、进藤光这几个人身上。尤其是塔矢亮和进藤光,他们进年来在世界赛事上的活跃算是暂时解了日本青黄不接的尴尬状况,也算是间接维护了日本围棋在世界围棋界的国际地位。 但这两个被日本围棋界给予厚望的两个人,此刻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塔矢亮是因为他父亲最近的病情加重而无法很好集中精神,而进藤光则是因为塔矢亮那个请求而乱了一些方寸。 进藤光拿着电话,一天又一天地犹豫着。他也知道塔矢亮现在的心情一定也很不平静,很希望得到自己的答复。 但要他用‘sai’的名字与塔矢行洋对弈……虽然只是对着电脑,但进藤光还是一下子无法接受。 他答应塔矢亮最迟在今年富士杯来临之前,但这一天一天地拖,距离富士杯的到来,已经不到半个月。 辰旭这天难得起了个大早,还颇有兴致地跑到外面吃了顿街头风味早餐,真正反常地还给肖子宇带了豆浆和包子。 肖子宇看辰旭的目光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奇迹一样:这个小狂人平时若没比赛,是不到日上三竿不会起床的典型。他肖子宇每天给这辰旭捎早餐都快成习惯了,今天辰旭不仅起得比他早,还主动给他带吃的? 辰旭见肖子宇一直盯着他看,搞得浑身上下不自在:“老肖,你这样看我,老子会不好意思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肖子宇白了一眼。 “喂喂喂,我的人品在你眼里那么差吗?”辰旭不干了,自己难得兴起做一件好事,还被对方曲解。 肖子宇咬了一口包子,瞥了辰旭一眼:“你还有人品吗?哦,就算有,一定也是负值!” “靠!谁说的!老子要把他拖出来弹小jj弹到死!” “噗……咳咳……”肖子宇被辰旭那句流氓语言给差点呛得背过气去。肖子宇发誓,以后少在辰旭面前吃东西。这小子,在别人面前还好,在自己面前说话可越来越会跑火了。 “哎,一大早起来,还以为能够碰到小桥呢!”辰旭靠在床位上自言自语:“现在离富士杯还有两周,看来棋院最近要开始准备预选了……” “你是因为想见小桥才起这么早的?”肖子宇顺了顺气,刚才那一下呛得可不轻。 “废话!”辰旭没好气地答道。 “你对小桥好得还真不像是一般朋友。”肖子宇歪着头,玩笑道:“太好了吧?”辰旭这个平时少睡一分钟都会发脾气的人,会为余小桥这么早起床,普通朋友还真做不到辰旭这一步。 “她是我认下的妹子,老子不对她好,对谁好?……小桥最近老是那样,马上预选了,她这个状态……怎么面对预选?”辰旭翻翻白眼,这老肖今天废话真多,看来是吃得太饱了。辰旭在心里发誓再也不给这家伙带早餐了。 听辰旭这么说,肖子宇沉默起来。余小桥最近的状态的确让人忧心,但最让人忧心的是他们也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帮不了。因为余小桥拒绝与他们交流,他们就算相帮也无从着手。 左彬上次带回来的那张棋谱把他跟辰旭都给惊呆了。那种棋哪像是棋疯子下的啊!?左彬说已经告诉王星老师了……但打那以后,余小桥的成绩还是一直在下滑,也不知道王星老师有没有找小桥谈过心。 王星当然有找余小桥聊过,但整个过程余小桥显得很不配合。饶是王星也不知道余小桥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信心。最后他只得收起温和的一面,严肃地对余小桥说道:“自信心是一个其实的灵魂,如果你找不回你的信心,那么你的职业生涯也就到此结束吧!” “小桥,你不想当职业棋手了吗?” “我想!”余小桥一抖,她就算再没信心,再变得胆怯,但她依旧喜欢下棋,依旧以职业棋手这个身份为傲,依旧希望能够以职业棋手的身份下一辈子的棋。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王星难得的严厉起来,他指着棋盘:“这还不如我第一次见到你,你那个时候的棋!那时候你的棋虽然不成熟,显得稚嫩,但至少有胆有谋,敢想敢下!现在呢?却是胆子没了,连面对战斗的勇气也没了?” “面对敌人的一再逼近,你一退再退,最后快退出棋盘了!” 余小桥低着头,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学生被自己的老师呵斥一般。她咬咬牙,欲言又止。 王星见状,声音高了八分:“说!” 王星平时十分温和,亲和力十分强,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威信,没有严厉的一面。只是他严厉起来的样子,很少有人会看到。 余小桥双手绞着衣袖,她终于说道:“我……我之前跟一个人下过一盘棋……”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之前也跟那个人下过,但这一次跟第一次一样,尝到相同挫败的感觉。我在与那个人第一次交手后就发誓要努力,要超越他,绝对不能再出现那样被戏弄的情形。可是,可是这几年来我努力过了,也进步了……不,我以为我进步了。我以为我可以再面对那个人了……但是,但是我一直以来的努力却都没用,结果跟第一次一样……” “我一点用都没有。” 虽然余小桥表达得不是十分的准确,但王星还是大致理解了。 王星道:“那两盘棋呢?小桥,摆出来。” 余小桥虽然有些不愿意,但她还是听了她老师的话,将两盘棋摆在研究室并列的两张棋盘上。 她知道王星绝对不会害自己。 王星一看,余小桥说的那个人是谁大致了解是谁了。顿时在心里苦笑,那家伙,闲事管得真宽!要是小桥再软弱些,对围棋的喜爱再淡一些,整个人也许就崩溃了。就算是指点,这种方式,也太极端了。 看来自己得好好找高永夏谈谈了。王星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抽空找高永夏聊一聊。 王星指着两张棋盘道:“小桥。你说你一点进步都没有,你自己看看这两张棋盘。” 余小桥走近一看,的确,两盘棋一对比,虽然自己的棋都处于劣势中,但对比四年前的那一盘棋,四年后的这一局的水平,的确明显高了很多。 但那又怎么样呢……自己一样一败涂地。 王星似乎看出余小桥所想:“小桥,跟你下棋的那个人的水平,你觉得全世界有几个?” 余小桥一愣。高永夏的水平……全世界有的人不多。 “没几个吧?那么你用得着将与你对弈的所有人都放在跟他一样的高度去看待吗?” 余小桥摇头。 “那么你怕什么?”王星皱眉:“你用得着怕吗?” 王星目前也没办法一下子让余小桥完全找回信心,他只能先帮助余小桥重新建立起码的信心,让余小桥在平时的比赛上至少可以面对自己的对手。 余小桥沉默了。 “还有,这两盘棋……尤其是第二盘,虽然方式有些过分,但我觉得跟你对弈的那个人目的并不是想要真正击溃你。至于是什么,你想想吧。” 王星叹口气:“小桥,每个棋手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遇到一些挫折和瓶颈。过了那一关,棋手才会成长。过不了那一关,就会停滞不前,甚至从职业棋坛上掉下去。这个别人无法帮助你,要靠你自己。” “我相信跟你下棋的那个人,也正看着你。看着你到底是突破自己,还是折翼坠落。如果你还想要下棋,就必须突破自己。” “……” 与自己老是谈过一次后,余小桥的状态开始有了一定恢复,但比起她以前,显然还远远不够。 按照余小桥目前恢复的进度,是赶不上富士杯的预选的。 所以辰旭才会着急。 “哎……对了,今天小桥好像有比赛吧。”辰旭对肖子宇叫道:“老肖,你有对战表,看看小桥的对手是谁?” 辰旭这个家伙一项没保存循环比赛对战表的习惯,他有比赛都是同寝室的肖子宇提醒的。 “恩……我看看。”肖子宇从枕头底下掏出对战表,打开:“小桥……余小桥……恩,找到了。” “她的对手是……赵小佳?” 185、仙晓寒留下的棋谱 二连星对二连星,很普通的开局,看起来也很随便。随着入局的深入,柳昊才知道余小桥平时跟自己根本就是手下留情了。上次她跟洪秀英的对弈除了布局让进藤光惊叹外,其他时候因为对方实力有一定差距,余小桥始终很难占到主动权,让柳昊没觉得余小桥有多厉害,就算是布局那招,也是进藤光之后的讲解,他并没有自己看明白。而今天余小桥面对跟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就好像挖掘出全部实力的海底油库爆发,柳昊在一边看得心惊——自己跟眼前这个跟自己同龄的女孩子,实力差距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 凭什么她会这么厉害,难到真是天分的差距,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平等的事存在?为什么会有天才? 柳昊猛地一惊,随后暗暗惭愧。他刚才居然生出一丝嫉妒之意。 肖子宇似乎在证实什么,他的棋变得锐利了很多。如果说之前肖子宇的棋是一把未开封的宝剑,那么现在肖子宇的宝剑就开了光。剑光四射,带着狠劲。余小桥暗叹,肖子宇的确变了,短短时间内,肖子宇成长之快,变化之大,让余小桥吃惊。她并不知道这是辰旭拉着肖子宇将重庆业余围棋界闹翻天的结果。 官子余小桥并不弱,但肖子宇更强一些,现在的肖子宇除了计算,对周围变化的推测也变得敏锐起来。余小桥到后盘,用的时间远比肖子宇的多。 望着盘面已经不大的战场,余小桥用了大飞,想将局面搅乱。现在黑子跟白子子数差不多,到了收官,余小桥很难贴出子来。肖子宇似乎比余小桥算得更透彻,他根本就没有给余小桥机会,放弃了一个约二子半的便宜官子。以现在的盘面来说,这个官子算大的了。但肖子宇很冷静,他很清楚黑子必须贴出三又四分之一子的差距,自己只要后面不犯错,就能以四分之三子的差距拿下。 肖子宇的计算的确不是盖的,这盘棋他不多不少,正好赢了余小桥四分之三子。因为后面大多是单官,没有战场的腾挪,余小桥无法发挥。其实余小桥也早在肖子宇果断交换的时候就看到了,但由于并没有认输的理由,也没有走出什么问题手,她只得将这盘棋下完。 肖子宇果然很强啊……难怪仙晓寒也会推荐他。想起仙晓寒,余小桥叹了口气,心里还有点遗憾。她知道,以仙晓寒的聪明才华,如果继续下棋,那将成为围棋界一代宗师也说不定。不过余小桥知道世事无完美的道理。她只是感到有一点遗憾。 想起仙晓寒走前还动过自己房间的柜子,余小桥觉得,仙晓寒的个性,有什么话一定会在自己面前说,不会玩什么拐弯抹角的把戏,所以并没有特别留意。但今天突然想起了这个家伙,抱着一丝侥幸,余小桥打开了柜子。 猛地,余小桥呼吸急促了起来。 柜子里显得很空旷,里面只是放着一张棋谱。 余小桥知道,这张棋谱十有八九是仙晓寒留下的,到底是什么棋局,能让仙晓寒那么高傲的家伙看上眼,还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手段留给自己? 余小桥拿起棋谱来一看,只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因为这张棋谱上的棋局,太过诡异了一点,余小桥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是两位职业棋手在下围棋,而且还是十分重要的围棋比赛。 因为棋谱上就只有一个形状,就是两个n型像回形针一般以四十五度角斜穿盘面。这是一盘征杀。就算是一个对围棋一窍不通的家伙,面对其铺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也能轻易地看出棋型。因为这实在太特别,太好认了。这是围棋中最基本的围棋变化,哪怕只是刚入门一天的初学者,也会的棋型。 征子,俗称扭头羊,很简单,也很危险的招式。一般的业余棋手都不愿意尝试的——不成功,便成仁,征不成功,就会暴露自身断点,而且到处都是,那时候,被征者回头随便打在哪里,都是双吃,都能要命! 围棋越是简单的东西,往往就越是危险复杂。围棋本来就是由几则简单的基本规矩而成,而那几则简单的规矩,却衍生出如此复杂的竞技。而征子,就是衍生出的最基本的变化之一,也是入门者最开始就能了解的东西。 而两个实力不弱的职业棋手,却下出了满盘征子的局面,余小桥只有一个反应:愣了。 这简直是比雪崩大斜更疯狂百倍,稀有千倍的局面。更难得的是,肖子宇的计算能力,比仙晓寒还要好,但征子却是仙晓寒引起的。 没有守角,没有围边。所谓的金角银边草肚皮,一些思想新颖的棋手,喜欢打破思维先下中间再顾两边,比如第一手天元;但那也是先围中间再围边啊!没有棋手下棋像这一盘棋一样,角不顾边不管,连草肚皮也不围了,一来就打架,一打就打得满盘起火。这还是下围棋吗? 余小桥疑惑了。她爱棋,学棋。她也一直认为自己是懂棋的。她也的确懂棋,至少比很多人都懂得多。但她不知道,围棋是没有限制的,她只能懂得更多,不会达到‘最’字上。余小桥前段时间在重庆,跟狂人谭弈学了一段时间布局。狂人放荡不驯的棋风影响着余小桥的棋,她的布局受谭弈影响,也有了一丝飘逸的灵动。但余小桥现在隐隐约约觉得,也许围棋的布局、中盘、收官之说,并不完全正确。 她一直将围棋的布局、中盘、收官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当有一张打破她一直以来认为理所当然的理念的时候,就感到有总难以言语的心惊。而现在这张棋谱,带着这个也许是外分之一都不到的可能信。事实,就摆在自己面前。 余小桥拿起棋谱,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她放下棋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棋,太差了。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觉悟,但余小桥这一次的感觉,比上次的更为强烈。因为上次是余小桥自己说服自己,而这一次是被事实所说服。第一次觉得,要想大胆的下棋,首先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而要下出让人觉得意外的好棋,不是只依靠那些鬼斧神工、异想天开的构思和奇妙的想像就可以完成的。 不管是仙晓寒还是肖子宇,这;两个家伙其中一个计算能力跟不上的话,这将是一盘失败的局。但现在余小桥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盘好棋。想把围棋下怪,很简单,只要连出无理手就好。想把围棋下好,也不是很困难,只要你有这个实力就行。但想把围棋下得又怪又好,需要的东西,可就多了。 虽然这盘棋比不上世界一等一的高手手下的精彩对弈,但却意义非凡。 将棋谱烂记于心,合上棋谱,余小桥闭上眼睛:一切皆有可能。 从某一个角度讲,围棋本身还真是一部世界最深奥的哲学教材。 186、风雨来袭(二) 赵小佳在比赛的那天,递给余小桥一张红贴。 “我要嫁人了。”赵小佳说得很平静,余小桥在赵小佳平静的表情下看见她那双蕴含着爱意的眼睛。很幸福的样子。 余小桥接过,点头:“恭喜。” 赵小佳微微一笑,继续道:“我要退出了。” 余小桥愣了一下,但她没有像当初质问仙晓寒那样去问赵小佳为什么要退出。 每年都有人退出,也有人进来。别人没有理由告诉你自己的选择,她余小桥也没有权利去追问。 但余小桥还是皱了皱眉头:“退出?” “对啊!”赵小佳点点头,然后带着一点羞涩道:“我很爱他,胜过爱围棋。” 赵小佳是在两年前认识他的男友。如果两年前的赵小佳最喜欢的是棋盘与棋子,那么现在的赵小佳最爱的就是他的爱人。 并不是不喜欢围棋了,只不过那个人在赵小佳的心中的重量逐渐超过了围棋。 赵小佳的家世不错,而她所爱的人家族地位却比她还高。她若要跟她的男友交往,就不能一直做职业棋手。 除开这一点,赵小佳的男友也很爱她。那个男人不仅很帅气,有很好的身世,而且还很有责任感。赵小佳犹豫了一整年,最后她知道不可能兼顾两全。她放弃了职业棋手的身份,打算嫁给所爱的人。 能够嫁给一个这么完美又爱她的男人,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这个世界,又哪会有那么完美的事呢?做人,要知足;所以赵小佳知道自己该知足了。 赵小佳的那句‘我爱他,胜过爱围棋’把余小桥所有的疑惑都给堵了回去。余小桥也只能道:“祝你幸福。”虽然她一点也不懂赵小佳的幸福。在余小桥的心中,不能理解棋盘之外的幸福,哪怕她现在遇到了挫折,余小桥也依旧认为下棋才是最幸福的事。 胜过爱围棋的感觉,余小桥从来都没有体会过。所以她无法理解赵小佳到底有多幸福,或者她无法想象比下棋更幸福的感觉是什么。 但她还是对赵小佳给予了祝福。因为赵小佳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所以,小桥。”赵小佳认真道:“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以职业棋手的身份参加职业比赛了。” 说完,赵小佳微微一笑:“但我很高兴对手是你!” “我希望,这将会是一盘好棋,值得留给我一个深刻的回忆!” 赵小佳期待的眼神,让余小桥有点无法面对。自己最近的状态,余小桥很清楚…… 这样的自己,能够与对方下出一盘优秀的对弈吗?余小桥不知道。 余小桥这段时间以来,并不是没有试过,也不是没有努力地克服过。但心理上的问题比身理上更复杂,也更难解决。余小桥试过很多方法,但却都没起到多大的作用。她在对弈的时候,仍然会以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形式退缩。在落子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变得胆怯,自己却没有发觉。 这不是可控性的,余小桥试过很多次,但都没有解决。因为大脑无法刻意的控制,所以余小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下出一盘什么棋来。 “对了,小桥。”赵小佳回头:“你最近是不是跟一个叫周扬的女孩子对过弈?” 余小桥没想到对方突然提起这个,她皱着眉头思索。 “恩,一个短发女孩,长得挺清秀……对了,你说过她的棋很差劲。”赵小佳一点一点提醒道。 毕竟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经过赵小佳提醒,余小桥终于想起来了。她点头:“是。” “那孩子是我的学生,她学棋很晚,但很努力,也很有天赋。”赵小佳笑道:“她现在一心想要考上职业棋手,然后打败你啊!” “我看得出来,虽然那孩子思想有一些偏激,但也不过是太幼稚,没成熟的标志而已。再说,从小到大一直那么成熟的,没有热血过的,也许就只有你吧!”赵小佳打笑道:“连你老师,年轻的时候都曾经心高气傲过。” 余小桥没说话,他站在那里静静地听赵小佳不停地说。 “虽然思想偏激,但长大以后就会慢慢改过来了吧。棋疯子,我提醒你。那孩子可不像我这种半途而废的人。她以后绝对会走得很远,会爬得很高……以那孩子对你‘怨念’的程度……呵呵,你小心啊,以后别给拖下去!” 听着对方略带兴奋,隐晦地称赞着自己的学生,谈理想,谈激情……余小桥的内心却十分冷静,冷静到连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小桥,今天的对弈,我会全力以赴!就算是最后输给你,我也要输得漂亮,输得光彩,输得毫无遗憾!” “所以……”赵小佳转过身,面对着余小桥,直视着她的双眼:“请多关照。” 余小桥口头发苦:“……请多关照。” 这样的比赛在职业棋手的生涯中不过是一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比赛,与自己对弈的人更是从来都没有在自己手中去得过胜利的棋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余小桥都没有害怕的理由,但此刻的余小桥,却不敢正视赵小佳的眼睛。 在比赛开始的这半个小时以来,余小桥悄悄地瞄了赵小佳三次。对方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 赵小佳眼中的那种叫做‘失望透顶’的情绪,让余小桥觉得很内疚。看着棋盘,余小桥一阵恍惚:这样的棋真的是自己下的吗? 余小桥,求你了,一次也好,一次也好……不要再退缩了! 事实上,这盘棋也容不得余小桥再畏畏缩缩的了,再那样下去,这盘棋就完了。 哪怕只有这一局,只有这一局也好,放手去下吧! 哪怕输掉,哪怕很糟糕。但至少,要下一盘问心无愧的棋啊! 反正都快要完了,就——随意吧! 【随意】! 这样想的余小桥,开始重新审视起了局面。 目前的局面,似乎只有劫争,才能打开一片天。 但赵小佳做得很好,对方的劫材也不少。 对弈双方一方落入下方,想要翻盘的话,用劫战的方式是常用手段之一。所以赵小佳当自己领先后,就一直把握着全盘的劫材,从而杜绝被翻盘的可能性。 可是余小桥还是看到了一条路。虽然有些艰难,但赵小佳似乎忽略掉一个隐蔽的漏洞。 余小桥的观察力和计算能力本来就比赵小佳高,在放开手脚后她能够看到对方看不到的东西也在情理之中。但没想到赵小佳这盘棋如此小心谨慎,居然没有下错一招半式,也没有在领先后鲁莽行事。 这样一来,余小桥想要突破,就只能用强力先打开一条大道,然后再做微态调整。最后还要利用打劫趁对方无奈粘住的时候实现交换。 这一连串动作对于余小桥来说并不难,但之前余小桥顾虑那个顾忌这个,一直没敢动。 余小桥害怕对方看出这一点,从而给自己下套。害怕自己的棋被对方走下一个反手。之前的害怕让余小桥放掉一个又一个可以进攻的机会。 但没想到,本是放手一搏,却意外的成功。 这时候的余小桥总算明白,为什么那时候王星老师会说:【你用得着将与你对弈的所有人都放在跟他一样的高度去看待吗?】这句话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高永夏,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个人那么变态的实力的! 最后,余小桥与赵小佳面对的棋盘上布满了棋子,双方甚至是将最后一个单官都填完才开始算子。 “不用算了,我输了。”余小桥靠在椅子上,有一点疲倦。 收起棋子,赵小佳终于赢了眼前这个人,实现了当初的誓言。但她想过一百次一千次赢了棋疯子后自己的反应,但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平静。 “余小桥,你知道我曾经发过一个誓。”赵小佳平心静气地说道:“我发誓,我一定要在棋盘上赢过你,并把你当初说的那句‘你的棋,太次了’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这盘棋一开始到中盘,我还真想那么做。”赵小佳笑着摇摇头,指着棋盘:“真是差劲到不能再差劲了!” “但是,盘棋的从中后盘开始,我却在想,棋疯子真不愧是棋疯子。” “这盘棋最后下得好极了,谢谢你,小桥。” “保持下去,接下来的富士杯……我会为你加油的!” “谢谢。”余小桥动了动唇角。余小桥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声谢谢,是在谢赵小佳会帮自己加油,还是其他。 “对了,我婚礼那一天,你一定要来啊!”赵小佳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穿婚纱,可是很漂亮的!” “我一定去!” 赵小佳两天后就办理了手续退出了棋坛。虽然中国棋院的一群男生们大多都一副‘好女人都嫁人了’的愁眉苦脸,但赵小佳婚礼那天,他们能去的却都去了。 余小桥也去了。赵小佳没有骗她,穿着婚纱的那位新娘,真的很好美。 富士杯的预选如期而至。余小桥从赵小佳那盘棋对弈为起点,逐渐回复了以往的成绩,再一次开始连胜。这让王星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余小桥知道,自己有一个心结还未解开。那就是这件事的肇事者,高永夏。 她知道自己能够以以往的信息去面对一般的棋手,但却不一定能够面对那个人。 但余小桥知道,自己必须去面对!不然若以后喷到实力不如自己者还好,若到后面碰到高手,自己还是会在他们面前变得畏惧,变得不敢前进。 余小桥也知道,自己能够与高永夏碰面的机会并不多。但正巧,眼前却有一个。 富士杯。 那个人,一定会参加富士杯的本赛的,一定会! 那么,自己也必须通过富士杯的预选!! 187、三星决战! 第二天,余小桥坐在研究室里,精神奕奕地等待着这次三星决赛。这是世界级的围棋盛事决赛,在这次日本方面刻意而奢华的营造下,显得异常隆重。 不过对于在场所有的棋手来说,这些都是十分次要的东西,他们都盯着王星和安喜善的对局,这盘对局上,将诞生一个世界冠军。 余小桥就坐在肖子宇身边,她似乎将昨天那张棋谱的事忘得干干净净,现在的她,有点期待和兴奋,双眼闪着期待的光芒。她并不只是在等待一个世界冠军的诞生,她也是在等待一盘经典棋局的出世。作为将围棋当做第二生命的余小桥,没有什么事比得上这更为激动了。 布局,王星开始敏锐起来。因为面对安喜善这个对围棋触感异常敏感的家伙,小心一点是不会有错的。不过余小桥这边看得异常吃力,因为实力的差距。不过这也让余小桥更为兴奋,一盘好棋对任何一个棋手来说,都是一笔财富。 肖子宇时常往杨海那边跑,毕竟他是杨海的弟子,可以正大光明地去麻烦他恩师。其实余小桥如果跑去问,杨海他们也是不会拒绝的,但余小桥觉得没有理由打搅别人,而他们也没有理由回答自己。毕竟余小桥对辈分比较执着,因为余小桥以前学棋的环境太过苛刻。 不过,在肖子宇往返之间,余小桥他们还是能跟得上进度了。 “嘿……太了不起了,这就是决战中的棋手。”肖子宇叹道。平时他虽然也觉得王星很厉害,但也只是厉害而已。而现在面对强劲的对手,王星表现出来的实力就不是厉害,而是恐怖了。甚至连肖子宇自己都看不明白而要跑过去问老师,这就已经表示,双方的差距至少是一个档次。 而天知道这个档次有多大! “是啊……”余小桥赞同道,余小桥知道,凭现在的自己,就算使上十八般武艺,也未必能让自己的恩师用全力。就算王星平时跟自己下棋不刻意放水,但要让其严肃对待,自己恐怕还远远不信。 ‘我那时候……还真以为王星老师认同了自己呢……’想棋自己遇见王星的第一盘棋,余小桥苦笑地摇了摇头。 “咦?安喜善搞什么鬼?”顺着肖子宇的声音,余小桥抬头看去,只见安喜善脱了先,这样子,就好像放弃了那条之前还拼命长气的大龙,而要求交换。 但谁都知道,在投上5子后的那条大龙,已经不可能随便放弃了。安喜善搞什么鬼?难道这盘棋就那么容易结束吗?余小桥有点失望地想。 王星看着白棋下面的挑衅,微微一笑。黑棋逼得有点紧,因为王星有这样的感觉,如果让白棋缓过劲来,下面薄弱的棋型就是最好的突破点。白棋现在气急败坏地跑下去,感情上,是说得过去……如果对手是进藤光或谭弈那样的急脾气的人。而如果是安喜善,那么就说不怎么过去了。因为在围棋上,忍子诀用得最好的,就是韩国的围棋高手安喜善。 这步棋的确很怪,而且很无理。至少表面上看,就是如此。但王星的大局观不是一般的好,试问一个中庸的棋道,到底是什么能将这些结合成到一起成为一代高手的棋?那就是大局观。王星最恐怖的一点就在于,虽然布局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但往往普普通通的布局下到中盘,却极其符合现状。这除了优秀的计算能力外,全靠着王星的大局观。 连他徒弟余小桥常想,如果自己的大局观有恩师的一半就好了。 大局观就好像一对无形的眼睛,帮王星衡量着棋盘上的平衡。王星盯着那颗刺眼的白棋,余余小桥他们看不到的棋,不代表王星也看不到。他夹起黑棋,在棋盘前划过一道弧线,跨过自己唾手可得的白棋大龙,靠住了那颗挑衅的白棋。 研究室里的棋手们一阵骚动,大家没想到王星竟然真被安善喜挑衅起来了。这其中当然包括余小桥和肖子宇还有柳昊。 肖子宇怪叫道:“啊?!你老师搞什么鬼!”他倒也公平,冲着两人,一人叫了一次。 余小桥叹了口气:“肖子宇,安静。”其实余小桥也想大叫,但看见肖子宇提前发作,自己倒平静下来。一个棋手,他可以对任何事淡漠,但唯有围棋,心一定是热的。 见余小桥冷静的表情,肖子宇暗想这可是你老师的对局啊……肖子宇现在真怀疑余小桥是不是个小怪物。 柳昊歪着头,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跑去找他老师塔矢行洋指点去了。 其实安喜善只是粗略地算了算,靠着触感走的这一步,所以这一步有什么内容,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更别说其他人了。但王星却看出来了,因为自己要真吃了白棋,那么就可能被白棋给绝处逢生。自己吃出来的那片空地,正好被白子还上两子,而这都是筋棋。也就是说,自己吃了人家一堆字,却还没或干净,并且还被对方削弱了黑空……王星目前就推算出这些。但就是这些就够让他心惊了。饶是王星聪明过人,也一时想不出办法去唱反调,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让白棋走到那一步,要不,后面可能就故得了上面顾不了上面——身不由己了。 其实这样的棋只要大局观出众,总能看出一点眉目,而王星却是这里的人大局观最好的棋手之一。他看棋从来不会从局部往全盘方向看,而是从全盘慢慢分散到咯咯局部去观察。这视乎是王星的一种习惯了,连他平时对余小桥的棋局,都是如此。 不过想想也生气,白棋丢一大块肥肉来勾引自己,一旦这块肥肉吃彻底了,这盘棋就胜利了。这道理连柳昊都能看出来。但这块肥肉却偏偏动不得。王星感觉这就好像一个饥饿的人,面对丰盛的晚饭,却一定要克制自己的食欲去做好其他的事,这种感觉让王星感到十分痛苦。黑棋现在一定十分想抽身,但却偏偏抽不了身。王星第一次觉得安喜善这个人是个腹黑,跟他下棋居然有难受的感觉。 还好王星能忍,他跟对方都在比耐力,看谁忍得久。 188、风雨来袭(三) 韩国对于高永夏的处理,虽然让天目道场一部分棋手幸灾乐祸,但也有少数棋手他们昔日的第一人感到愤愤不平。 毕竟高永夏是因为被扣上一个‘棋品问题’的莫须有的罪名给动了头衔又丢了一些特权。这个‘棋品问题’其实说起来很虚幻,但也最伤棋手自尊心。也就是说,就算你什么问题都没有,上面给你一个‘似乎’后面加一个‘棋品问题’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你给捏扁踩平。不管你下面怎么闹腾,上面反正就给你不硬不软地一句:【我们正在按部就班地调查处理。】任何人都没辙。 因为这只能定半个罪,但棋手的压力可就明显了。被官方怀疑上了,虽然没给你做出具体处罚,但你就是一个‘合法’的‘嫌疑人’你就算是清白的,别人看你的眼神,也得有层色彩。 这是明显的打这‘公办’的方式整人,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那一小部分感到愤愤不平的人中,韩国一流女棋手李慧元的反应最为激烈。 那天典礼,在最后集会上,李慧元的话让很多人的脸都变了颜色。 她当时被在场的记者问道这件事后,脸色一变:“众所周知,高永夏前辈在韩国棋院的成绩恐怕就算已经逝世的徐老师当年也无法做到。而能够达到这种成绩背后所需要的实力,我就不想再一一描述了:前辈为韩国棋院拿过多少世界冠军,在交流站中给我们韩国棋坛挽回过多少面子……反正那些世界大赛的参赛者,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眼光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在韩国,在世界,我想象不出前辈有什么理由会做出影响别人对他棋品看法的事。作弊?除非全世界的棋手眼睛都瞎了?闹事,什么时候闹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怀疑?如果是最近,前辈刚从中国回来,人家中国棋院都没说什么……”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发生得有点突然,我们还没有从打败中国的王星拿到阔别四年的亚洲杯奖杯的惊喜中回过神,就被告之这样的事,让我觉得……” 李慧元神色一暗,用力说道:“是不是在天目道场下棋,成绩越好就越有棋品问题??” 李慧元之前说了一大堆,但那时候人多混杂,周围的人也没怎么注意到她。但她最后那句话声音太大,也太尖锐,指标性太强,让很多人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转过头看着她。 金诸储更是一下子窜到她身边,用力拉她的手,并对提问的记者道:“不好意思,她喝多了!” 李慧元的话肯定是不会登到杂志上的。但却很快地传进了柏池的耳朵。 没错,就是那个之前想要整辰旭,后来被高永夏用录音笔给抓住小辫子,又被仙晓寒打电话给警告了一顿的柏池。 他现在大咧咧地坐在天目道场的院长办公室,对现任棋院院长道:“你看,酒后吐真言啊!都开始煽动棋手们对我们这些辛苦的投资商恶言相向了!” 现任院长姓韩,是一个看起来挺干练的中年人。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礼貌又疏远的微笑,心里早就把眼前这个家伙给鄙视了个遍:自己都说酒后吐‘真言’了,哪可能存在什么煽动不煽动,白痴! “韩院长,这次你一定要把那小子给停赛查办!”柏池叫嚷着:“不然明年的投资,我就只好另找他家了。反正你们这个围棋也不广谱,投资完全是我的一份爱心,但居然没想到是花钱找罪受!” 韩院长艰难地扯了个微笑,道:“这恐怕太过了,柏池先生。要真做太过分,会引起其他棋手的不安和不满的。” 韩院长嘴巴这样说,心里早骂开了:你个傻逼!!韩国围棋界多少年才出一个像样的天才,你说不要就不要?你算哪根葱?要不是棋院找投资商很困难,谁在这里陪你喷口水? “现在已经有棋手开始要造反了!”柏池不满地看着韩院长,心里也很鄙视:叫你一声院长你以为你自己还真有什么权利?不过是个打工的!以老子的人脉关系会斗不过一个小棋手? “那个女棋手只是胡乱说说而已,您别计较。”韩院长劝道。 “有一就有二,既然她那么崇拜那个高永夏,那就让她自己去碰碰壁好了!”柏池一脸嫌弃:“还有,韩院长,我知道你好心,但也别太过包庇那些棋手。你要知道,院长这个职位要做到公平公正才好。” “做不到公平公正的院长,是当不长的!” 看着柏池摔门而出,韩院长拿起自己亲手安排的预选对战表,无奈地涂改起来。 另一边,金诸储把李慧元拉到露天道场的一角,才气急败坏地对她吼道:“你疯了!?你怎么可以说那样的话!你知道后果吗?” “你放开!你别老跟着我!你管我干什么?你是我什么人?”李慧元心情不好,也冲着金诸储嚷了回去。 金诸储满脸通红,最好还是先软化了下来。他道:“我知道你喜欢他,崇拜他,但你也不能那样冲动,你以为你那些‘正义’的言辞会起到任何作用吗?” “金诸储,我才想问你,他是你老师!你居然就好像看戏一般坐在一边……你太令我失望了!再说,我有说错吗?” “是,你没说错,你说得很对,你说的那些棋院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但这些不可以乱说的,你这样做不仅不会给他带来一点的帮助,反而会给你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金诸储终于忍不住了,他声音又高了上去。 “我有什么麻烦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管我?还有,放手!”李慧元刚才气疯了,这才发下对方一直抓着自己的手。 金诸储岔岔地放开,欲言又止。最好叹气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听不进去我说的,我就是说一百句,也抵不过他说一句。” “他是你老师!” “我知道他是我老师!”金诸储一挥手:“我也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我更知道我也喜欢你,不是你平时说的同学爱,不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同窗友谊,我 很 喜 欢 你,就好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 “啪!” 李慧元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男生,再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没有想过金诸储对自己的感情居然是这样的,太难以接受了!一时方寸大乱的李慧元大脑一片空白,等她的思维再次清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居然扇了对方的耳光…… 她,她不是故意的,一定是刚才太混乱了。李慧缩了缩手,突然失去再面对金诸储的所有力气,转身跑开。 金诸储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伸手摸了摸左脸。苦笑:太无情了吧?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也不着扇耳光啊。 李慧元跑回三楼,刚走进棋室,就发现大家看她的目光怪怪的。 “怎么了?”她走到平时比较要好的几位棋手身边,低声问道。 “慧元,富士杯的预选流程重新贴出来了…洪秀英前辈,林日涣前辈还有安善喜和柳明老师被直接题名……你第一场的对手是,是……” 见好友说得欲言又止,李慧元把赛单接过来一看—— “高永夏……”手一松,赛程表飘落至地“……前辈……” 身边的好友担心又带点同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李慧元的实力,若是以之前的赛程,她是有机会去争取那几个名额的。 但现在,恐怕却成了‘富士杯预选一日游’了。 哎,这段时间,还是少说话,多下棋吧! 在中国,余小桥并不知道高永夏跟自己一样,要从头预选开始。她坚信高永夏肯定已经拿到名额,并且已经站在日本的本事赛场上。 所以她必须要通过预选,就算是爬,也要爬到他对面去! 189、乱战 余小桥现在才看出一点味道,再一次感到自己跟这些世界高手的差距有多远。眼前的恩师让她有点陌生,毕竟是经常在一起下棋的人,但为什么比赛上的王星跟平时生活中的王星老师,有着如此大的差异?余小桥抬头正好看见王星的手指离开棋子,她心里一震:老师动手了。 王星对着白棋的跳,迂回几手后,立刻变得狠辣起来,夹棋棋子拍在两颗白子之间,一招挖断好像一把斧头将白棋劈成两半。 王星还是忍不住动手了。余小桥细细地看着棋盘,她想看看安喜善如何将白棋连接起来。 安喜善必须将棋连接起来,因为白棋相对于黑棋来说,更加危险。黑棋只是没活干净,只要补一手或打劫也能活,但白棋就不行了,要被对方脱先,也就是一手就能被杀的局面。所以他必须连棋。 “要打架了……”肖子宇低声地说。 是啊,要打架了,余小桥也看明白了,这一开始的确是挑衅,而挑衅的棋子并不是一开始就靠下去的那颗白棋,而是被挖断前跳开的白子。安喜善不可能没看到黑棋挖断的手段,他跳就是让黑棋挖的。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因为白棋要连棋,必须分断黑棋!! 战争要开始了,双方都必须早一步将对方一刀两断。 “小桥,你说谁会先杀棋?”肖子宇眨了眨眼睛,他一直盯着棋盘,眼睛有点干涩了。 余小桥的回答干脆无比:“不知道。”余小桥的眼睛同意干涩,但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仍然盯着棋盘。因为她看不清楚。余小桥遇见自己看不清楚的棋,脑子里想的就是将它看清楚。所以余小桥连眼睛地舍不得眨一下。这倒不是因为余小桥记不住棋谱,有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明余小桥比肖子宇更为紧张。 “我知道,黑棋脱先的话,先一口气封杀白棋。”柳昊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 肖子宇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满厉害的嘛!” 柳昊有点不好意思:“厉害的是我老师,我可看不出来。”他指了指塔矢行洋。 肖子宇不是余小桥,他生活在这个世界,当然就对塔矢行洋十分熟悉:“原来你恩师是塔矢行洋先生……”难怪这个小家伙能成为小桥的朋友。 “嘿嘿……”提起自己的恩师,柳昊有点自豪,他笑嘻嘻地问肖子宇:“那你呢?你的老师是谁?” “呵呵,我的恩师是杨海九段。”肖子宇有点不好意思,这个老师基本上有一半是自己骗来的。 杨海柳昊还是听过的,那是中国大高手之一。 “咦……”余小桥抬起头来,眼里满是迷茫。 “小桥怎么了?”肖子宇见余小桥一抬起头,快速地将棋盘一扫,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倒是余小桥的神色有点不对劲。 紧接着柳昊也关心着问道:“你没事吧?” 余小桥平时都是冷冰冰的,但至少还算有水色,而现在她的脸色难看得可怕。 “你是不是生病了?”肖子宇关心地问道。因为他没有从棋盘上看书什么大的变化,所以下一点就联想到余小桥的身体状况。 肖子宇这一说,柳昊就紧张起来。毕竟余小桥跟自己同龄,却能下出这样的水平,是很让柳昊佩服的,他心里已经将余小桥算成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了。 余小桥没理会他们,因该是她没听见柳昊和肖子宇对自己说了什么话。她就盯这棋盘上的棋子,好像整个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一般。 “我……看过……”余小桥无意识地发出几个音节,她的声音又干又涉,这可吓了柳昊和肖子宇一大跳。‘我看过?’什么意思?肖子宇和柳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看着余小桥,一点办法都没有。肖子宇知道余小桥对围棋的执着,他隐隐约约觉得余小桥现在这样子跟围棋有关。他定了定神,又将目光集中到棋盘上。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好棋啊!这时候黑棋的后续手段已经渐渐浮出水面,所以肖子宇面前的棋局渐渐地清晰起来。 黑棋在白棋飞起的时候那一跳,任何人都认为是必要的一手。因为这招棋根本就是本手。‘本手’顾名思义是指安分之手,也就是平时常说的官着。对高手来说,这样的棋往往是不需要思考的。而现在黑白双方交错混乱,稍优的黑棋自然不会想办法将水搅得更混——因为这样更容易给白方浑水摸鱼的机会。所以黑走本手,一没坏棋,而试图将棋局稳定下来。一招本手也能发挥一石二鸟的作用,实在让人佩服不已。所以王星的这招棋,本身就是一手好棋,大家都认为这是一手必要的棋。没有人去怀疑上面会有什么文章。 但下面的棋才让人感到震惊。不,应该说能让在场所有高手震惊的棋早就想好了,那就是之前靠上白棋的那颗子,那颗被认为是被挑衅成功的弃子。 王星下子了,置上方死活与不顾,点进白棋左上方的空地,白棋不可能让黑棋掏空,只能顶住,接下来黑子一跳,将节奏拉快了许多。黑棋的意图很明显,尽快保持优势结束这盘棋。而左上方是整个棋盘唯一还有战场的地方。 其实双方都不轻松,整个盘面十分混乱,双方都没有活得很干净。由于黑子的跳起并没有攻击的意图,所以白棋在顶后,也没有必要再跳,而是托了一手。这时候该如何攻防取舍,安喜善很清楚。 但接下来黑棋回头就露了杀招,棋一下子变得好像一把锐利的尖刀,直接捅在了白棋大龙的腹部上。这时候安喜善无法轻松了,因为他也看清楚了。 其实安喜善是算好后才挖断的,他知道黑棋脱险后的确可能先一口吞下白棋,但他也明白如果黑棋不愿意用下面的实地交换,是不可能脱先的。他有把握冲断黑棋。虽然用上面8子做交换,但他肯定这交换是值得的。除非黑棋连下两手,不然不可能在顾了下面的同时还能攻击白子。 可是他想到的,王星也早想到了。而且比他想到得早。不得不说王星比安喜善更适合当一个阴谋家。他靠住白棋,然后跳出。这些理所当然的棋招让战场的位置往上燃烧。而跑到上面去交换,故意做出挖地的假象让白棋守角,也是为了试图将上面的节奏加快往下方进行。接下来黑棋再来攻击,将上中下连成一片的把握就大了很多。 如果这都连起来了,那么下面那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连也罢。王星的大胆和果断吓得安喜善一身冷汗,他认为自己用大龙交换已经是胆子够大的行为了,但没有想到王星胆子更大。不过不得不说王星这一次是对的,因为安喜善的计划被王星给无形中地破解了,绕了个圈,自己还得跟黑棋拼。而全盘劫材谁多谁少一眼就能看清楚——安喜善为了练棋,自己粘掉了不少劫材。 整个棋盘的节奏也被对方掌控着,自己的中间一早被投出的棋现在想要双活都没太多可能。而上边的战场已经被对手给插了一手。 190、不择手段 在中国,职业棋手想要参加富士杯这种大型世界比赛,比其他任何国度都来得艰难。因为中国太大,地方棋院太多,所以预选也自然而然地复杂起来。 不过这些与余小桥无关,因为她呆在北京国少队,很多初赛预选她是不用参加的。 余小桥的预赛进行得很顺利,她这次所面对的几位棋手都没有特别强的。当然他们都不弱,赢起来也不轻松。 谭弈和风乾这次选择了去美国参加联赛,李严虽然做为院长,但棋力远不如他两个师兄弟强。中国棋院的老将们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年轻人的天下,年轻人的名额他们一般都不会去争去抢。 这一点,日本棋的那些老古董们,做得可就没这么好了。一句话,境界还是最重要的。日本棋院的人把名利地位看得太重,能够像塔矢行洋那样拿得起放得下的,近年来几乎没有。难怪日本棋院在世界棋坛的国际地位开始摇摇欲坠。 中国这次派出的棋手名额是9位,除了指明的3位,其他的都要靠预选来争夺。这几年来中国棋院出现了很多新星,当然也有一些原本有实力有点名气,但状态却一直都在滑落了人,比如陆力。 现在预选进行到最后,赛场上留下来的棋桌也不多了。留到现在的棋手,都有实力去冲击本赛,而这其中,常年留在北京的棋手占大多数。 辰旭最近很高兴,这还是第一次,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全都站在预选的最后一条线上没有落选。拍拍肖子宇的肩膀,辰旭笑道:“太好了,或许我们这几个人,能够一起参加呢!” 肖子宇扯了扯嘴角,抬手把辰旭的爪子从肩膀上甩了出去:“我的肩膀迟早会被你给报销!” “不会一起的。”站在一边的左彬突然对着赛程努了努嘴:“辰旭,看清楚,你的最后一个对手是小桥。” …… “余小桥,听说你的最后一个对手是小狂人?”宇轩找到余小桥。 “恩。”余小桥点头。 “听说你最近状态不好……” “我会赢的!”余小桥说得很坚决。 宇轩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质疑你的实力。我是说,最近你状态不好,你可知道最着急的那个家伙是谁?” 宇轩接着说道:“就是那个小狂人。你不知道吧?辰旭他……” “我不会输的。”余小桥打断宇轩的话。 辰旭现在什么状态任何人都清楚。他已经很久没在国际比赛上拿到本赛资格,所以他现在很需要这张入场卷。 但这次比赛对于余小桥,更加重要。她急着要见到高永夏,在比赛场上。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拖得越久,就越不容易解决。她必须去面对那个人,挑战他,然后才能得到自己的答案。 “没想到她这么冷酷,一般人多少都会有那么一丝犹豫吧?”宇轩摸摸鼻子:“接下来有好玩的了。” …… “怎么?后悔了?”左彬知道辰旭最近为了余小桥的事废神废力,但居然在最后挡住他的人却是自己一直帮助的人,换一个人来也未必能够很快地调整好心态。 “才没有。”辰旭缓过气,摆手:“还好帮了她,我早说过,她前段时间的样子,就算打败她,也没啥乐趣!” “你不该试探他的。”肖子宇等辰旭走开,头一偏,对左彬道。 “我知道,我跟他从小交好,我了解他是一个什么人。”左彬道:“我不了解的,是他的对手。” “小桥?”肖子宇疑惑:“那就更奇怪了,余小桥是一个什么人,棋院上上下下都很清楚。” “算了,管他的……等比赛结束再说吧。老肖,别输啊。” “啊。”自己当然会赢,一定要赢。 预选决赛当天,辰旭坐在余小桥对面。小狂人既没有脱鞋子也没有蹲椅子,难得地规矩。 “哟!”辰旭就那样隔着棋盘举起手对余小桥打了个招呼。 “……”偏偏这样的辰旭,余小桥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应。 这盘棋,辰旭持黑。 没有拿到黑子的余小桥想要在序盘把握主动权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辰旭可是谭弈的徒弟,在布局上他有绝对的优势。 辰旭成长了很多,因为这段时间没有跟他对弈,也没有在比赛中碰到他,所以再次接触到对方的棋,才知道对方的进步有多大。余小桥开始感到一种压力。她不会曾经与辰旭对弈的那些比赛,虽然不多,但因为十分累,所以余小桥记得很清楚。 记得辰旭很多时候不是因为棋力不行而输掉,而是因为心态不够沉稳而自己乱了步调。难怪别人说跟辰旭下棋就要稳,等对方自己先犯错。 但这盘棋,对方却下得十分沉稳。余小桥表面看上去从容不迫,但其实内心却深感无力。辰旭的布局太完美,余小桥找不到空子去提前准备中盘的接引。所以每次跟辰旭对弈都要在中盘跟对方硬拼,而且对方的基础往往比自己打得好,硬拼的开头往往自己很吃力。 跟辰旭下棋,就一个字:累!非常累。若不是每盘棋有时间限制,余小桥估计没等她先赢棋,自己绝对会先累倒。 而此刻平时棋风灵动性强的辰旭突然变稳,余小桥的白棋有一种难以插入的感觉。看着黑棋快要在棋盘另一端连成一片,绝对不能让对方达到目的! 白棋经过几手交换,对准了黑棋连气的眼位。 必须紧住对方的气,破坏掉黑棋的眼位! 但黑棋却好似跟白棋耗上,对方破掉,自己就再做。由于这一片棋在中腹,现在开始往边上发展。越往边走,做眼就越容易,破眼却更困难。 而且这一路下来,对方可谓边做眼边占了地。自己要再继续这样下去,除了杀掉这一片棋,否则根本就只能是白白牺牲,还顺便帮对方撞厚了棋! 但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连成一片?那万万不行,因为自己的棋现在到处不干不净,要是对方整成一块,到时候一开战,自己就危险了! 一定要想个办法,把对方给断开! …… 余小桥跟辰旭的这盘棋持续了很久,但站在这盘棋旁边观战的几个人都能看出,虽然双方目前目数差不多,但辰旭却是占了上风。 这几个观战的人是已经顺利结束掉比赛的肖子宇,宇轩和左彬。还有赵石和另一个从地方棋院杀出的黑马。 余小桥和辰旭都不知道,现在整个大场中,就只有他们这一桌还在进行。 “小桥的棋危险了……” “你希望谁赢?” “哎,我没办法希望谁赢。”肖子宇叹口气,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好友。他总不能说出:希望他们都能赢这种糊涂话来。 “咦?”一直站在赵石身边,没有说话的那个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叹。 “诶?小桥这棋什么意思?”肖子宇也被吸引了。 “不会是乱下的吧?” “破罐子破摔不是棋疯子的性格。”宇轩低声道。 “……!”左彬在看见这一步棋后,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余小桥终于还是用了那个。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这盘棋辰旭会赢,辰旭用自己的实力打败了她余小桥,他应该拿到属于自己的胜利,他应该踏上去日本参加富士杯的路。 但余小桥也发过誓,自己一定要参加这次的比赛,一定要!她要去日本,要找到高永夏,要以对手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她必须这样做!就算是爬,也要爬去!就算是不择手段…… 这是余小桥第一次,单纯地为了从对方手中夺到胜利而不择手段。看着局面开始发生变化,本应高兴的她心却十分冰凉。这对辰旭不公平,这不是她自己的棋。 她很想对辰旭说对不起。虽然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能够拥有这种天赋也是实力的一种,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但余小桥依旧觉得,这个代价太大了。 不过,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她依旧会这样做。她怕拖久了,自己就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人了。 当天下午预选结束,剩下的六位棋手经过预选总算拿到了富士杯本赛的入场卷。 他们分别是——赵石、肖子宇、左彬、宇轩、康诚和余小桥。 六个人中除了康诚以外,其他五个都是常年呆在北京棋院的棋手。但没有人敢小看这个突然冒出的黑马。 之所以说他是黑马,是因为这个平时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居然打败了一直被看好的种子棋手王世振九段。 “左彬,你脸色很难看啊?不舒服?”肖子宇见左彬一点都没有拿到比赛资格的喜悦,反而脸色隐隐发黑,有点担心这家伙是不是中午吃坏了肚子。 左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事。就是中午吃得太多,不好消化。” 吃得太多?没来得及消化?肖子宇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表情有点古怪了:这都快6点了,你中午吃的东西还没消化完? 左彬当然不会是因为吃多了才会脸色难看,只是因为他看见了余小桥与辰旭的那盘棋。 白棋起死回生的那一系列手段的确十分精彩,别说他左彬绝对下不出来,恐怕当时在场的人,都未必能够下出来。就算是让进藤光前辈去下,也不是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如此轻而易举地想得出来吧? 虽然他很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去想,更不愿意怀疑余小桥……但是左彬实在没有办法找到第二条理由说服自己了。 摇摇头,等到了日本,找进藤光前辈他们商量一下吧。 反正也快了,距离富士杯,还有不到一个礼拜。 191、冠军 “好棋啊好啊!”肖子宇要跳起来了。不止是肖子宇高兴,连杨海,风乾他们也笑了起来,如果王星不犯大错,这盘棋就拿下了。大家都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因为中国等这个世界冠军等得太久了! 整个对居室,只有余小桥最不正常,她的脸色比韩国那边还要苍白。肖子宇觉得她一定是生病了。 其实余小桥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的下法了,一般来说围棋上能在两个地方有两个不同的人下出一连串相同的棋招,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围棋变数太多,每一步棋就会衍生出许多变化。但余小桥的确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的棋了……王星这次的棋招漂亮,但在余小桥看来就是晴天霹雳! 这明明就是她来没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所接触过的棋谱啊!虽然没有一模一样,但中途双方的一连串取舍,却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余小桥有点害怕,她怕这个世界是个虚拟的世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包括围棋。 这样疯狂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在她脑子里越发强烈,强烈到让她开始极度不安起来。 肖子宇见余小桥越来越不对劲,开始着急了。虽然余小桥平时并不是很好相处,但他知道余小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余小桥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并不像个小孩子了,但肖子宇还是将她当成自己妹妹一般看待。他突然将手放在余小桥额头上:“奇怪,没发烧啊……” 肖子宇这一举动让余小桥清醒过来,她见柳昊和肖子宇都很紧张地看着自己,便问道:“你们2个怎么了?” “因该我问你怎么了!”肖子宇和柳昊异口同声地说,然后肖子宇将余小桥刚刚反常的事说了出来,满是担忧地看着她。 余小桥看着满是焦虑的柳昊和肖子宇,心里生出一丝丝暖流:“没什么。” 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东西值得自己去相信的。也许我太过悲观了吧……余小桥暗暗地想到。 “没什么……没什么……”余小桥低声地说道,好像是在安慰别人,也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这时候,研究室里一阵喧闹,余小桥三人同时抬起头:“结束了!” 这下小小的对居室里前所未有的热闹,余小桥安耐住激动的心情:“老师赢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激动了。 而肖子宇更是夸张,他跳起来对余小桥:“小子见过世界冠军的徒弟……”他将声音拉得很长,一看就知道在开玩笑。 余小桥忍不住笑了,她也顺势开起了玩笑:“免……礼……。”她说得一本正经,只不过跟柳昊一样,声音拖得老长。 连柳昊都很高兴,毕竟他虽然是日籍华侨,但好歹也是个中国人,王星赢了,他很是高兴。 不但如此,连日本一些棋手都相续过来祝贺。 现在世界棋赛的冠军都要被韩国垄断了,所以现在大多日本棋手更愿意见到中国能赢,因为这样,至少说明韩国并不是不败的。 韩国垄断的这一现象,终于由王星开始打破。 192、富士杯前夕 “砰砰——” “进来,门没关。”杨海坐在电脑面前,抬头对门口吼道,手依旧在键盘上敲个不停。 “前辈。”左彬冒出小半个脑袋:“你在啊?” 一般像杨海这种已经成家的棋手,平时都很少回棋院宿舍了。但杨海却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结婚后,依旧老往棋院宿舍跑。 杨海扭过头一看,道:“哦,原来是左彬啊?有什么事吗?” “那个,杨海老师,之前你偶然拿出来的那本棋谱……可不可以借给我看看?”左彬说的,就之前杨海看出余小桥棋中存在问题那本棋谱。当时左彬也在场,但由于棋谱在杨海手中,他没有看得太清楚。 “恩?”杨海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之前您还叫肖子宇找余小桥……”左彬解释道。 “哦,那个啊。”杨海转头看着电脑屏幕:“那个不是我的,是离棋院不远的一家书店老板的。” “那么那家书店在哪?”左彬急忙问道。 杨海虽然不知道左彬为什么要借那本棋谱看,但他还是告诉了左彬那家书店的位置。在杨海看来,左彬只是对那本棋谱中记录的棋局感兴趣而已。这是大多职业棋手的通病,杨海可以理解。 但在最后杨海还是提醒了左彬一句:那个老头脾气可不好,你不一定能够借得到。 因为有杨海的提醒,所以左彬找到张老头之前就做好碰钉子的准备。但没想点这个张老头脾气不是不好,而是怪癖。从他手里借东西,的确非常不容易。最后左彬也只能借出来看看,并不能将其带出那个小店。 虽然只是看看,但以左彬的实力,很快就将其中他想要找的棋谱给印进了脑子里。将棋谱还给张老头,道了声谢谢后急急忙忙赶回棋院,准备记录下来。 但没想到那天是不是他太倒霉,大厅的两支笔居然都出毛病了。左彬无法,只好找其他人借笔。 但其他人一般也不会随身带着笔在棋院到处转,左彬找了好几个人,都没有借到。 肖子宇看了看左彬,再看了看蹲在另一边的宇轩,摇摇头。宇轩这人有一个习惯,不管走到哪里都喜欢带一两只笔,这是棋院上下都知道的。一般有人急需用笔,直接找宇轩就行了。 但左彬找东找西,就是不找他。 辰旭这次比赛失利后说要回重庆好好锻炼,第二天就跟着谭弈走了。辰旭一走,左彬和宇轩的关系就显得更冷淡,甚至恶劣。肖子宇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是夹在中间难做人啊。 走到宇轩身边,肖子宇用手碰碰他:“宇轩,借下笔好吗?” “借给左彬吧?”宇轩问道。 “厄……” “拿去。”宇轩抽出一支笔递给肖子宇。见肖子宇看他的表情好像很惊讶,不禁笑道:“怎么了?难道我是很小气的人吗?拿给他吧,你别盯着我看,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就突然不见待我了。” “你你,你不讨厌左彬?” “晕,我为什么要讨厌他?”宇轩翻个白眼。 “那你干嘛跟他一副冷战的样子?见面也不打招呼,见到对方就避开?”肖子宇惊讶问道。 “摆脱,明明知道对方讨厌自己,干嘛去打招呼自己找没趣?再说每次碰面好像对是左彬避开我吧?”宇轩没好气道:“怎么?不想要了?不想要还给我!” 肖子宇嘿嘿一笑,拿着宇轩给他的笔摆弄着:“谢谢拉……咦?” 肖子宇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盯着手中那支笔不停地敲,眼镜片都快碰到笔尖了。 “你小子太奢侈了吧?s公司新出的sl录音笔啊?网上挂着都卖5000多人民币,你居然拿来当手写笔用?”肖子宇总算发现什么不对劲了,这支笔看起来跟一般的笔差不多,但因为着手太重,感觉不像一般的笔。再加上比较眼熟,才仔细举近了观察。 这一看,怎么就越看越像上次在网页上的广告中看到的那个sl录音笔一模一样?再仔细一看,天啊,这就是那广告上被吹得天花乱坠的产品嘛。 “是吗?不就是一只很普通的笔啊?”宇轩不解了。虽然宇轩不算自闭,但他也不像肖子宇经常上网,就算看电视,也不会多看一眼广告和购物频道。他对于这方面的了解,当然就没肖子宇深了。 “你就装吧!”肖子宇打笑道:“小子是不是偷偷买彩票中奖了?怎么突然奢侈起来了啊?”在肖子宇看来,将一只简直五千多元的录音笔当一般的笔用,的确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 “不是,这支笔是我捡的!”宇轩回想起来,这支笔是当初在大厅的废纸箱里翻到的,当时他还在想哪个家伙那么浪费,把一只看起来挺新,用起来也很顺手的笔就这样丢掉了;现在回想起来,若肖子宇说的是真的,那么丢掉这支笔的人不能用浪费两个字来形容了,引用刚才肖子宇一直挂在嘴边的:奢侈,极度地奢侈! 肖子宇当然不会相信宇轩的话,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这样一支笔,那宇轩的人品也太好了吧?当然他也不说破,只是笑了笑,扬扬手中的笔道:“我先拿去给左彬用,一会儿再回来还你!” 左彬接过笔,很快将心中默下的几张棋谱填写在记录纸上。收好棋谱,左彬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肖子宇站在一边没走开,他等着把东西还给宇轩。见左彬这几天好像有心事,以为对方在担心富士杯的发挥,也没多问。 这个时候参加本赛的棋手有心事,一般都是在想富士杯。 “没什么。”左彬摇摇头,将笔递还给肖子宇:“谢谢了。” “呵呵,不用谢我,这笔是宇轩的!”肖子宇哈哈一笑,走开了。 “笔还给你。”肖子宇将笔递给宇轩。 宇轩没伸手接笔,反问道:“这真是一只录音笔?” 肖子宇无语:这笔不会真的这小子捡的吧?他也不多解释,只是打开了跟笔身连在一起的笔帽上的开端。 “咦?已经有一段录音了?mp吗?还是?” 肖子宇大奇,看向宇轩问道:“听听?” 宇轩没想到居然真是一只录音笔,而且其中已经有了一段录音,他点了点头。反正这支笔已经被原主人丢掉了,听听没什么吧。再说一般也就一些流行歌曲之类的东西。 但录音的内容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韩语?对话? 宇轩不懂韩语,听得是一头雾水,只觉得这声音还有点耳熟。难不成是那段韩国偶像剧的对白?他听不懂,只好将目光落在能够听懂韩语的肖子宇脸上。 但让宇轩更惊讶不已的是,肖子宇的脸上居然浮现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白里发着青。 宇轩有点不安,强笑道:“喂,我说肖子宇,难道是鬼故事?” 过了良久,肖子宇终于回过气了,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也不管这是棋院大厅了,朝宇轩大声叫道:“我的妈呀!这比鬼故事更惊秫啊!” 肖子宇这一嗓子,让大厅的人动作全都微微一顿。有些棋手回头看了看,才转过头嘀咕:“我还以为小狂人又回来了,吓死我了。” “小计算器跟小狂人混久了,近墨者黑啊!” 还好大家都只是小声地议论了几句,不然肖子宇非要找个洞钻下去不可。 宇轩本来在大厅最左角的沙发上蹲着,这下不得不站起来穿上鞋子,拉起肖子宇:“我们去三楼吧,你顺便帮我翻译一下这语音的内容。” 另一边,左彬拿起这些棋谱,心里十分复杂。他很想直接问问余小桥,但他实在问不出口。因为若余小桥身后真有一个灵,换做自己带着小卡那会儿,被别人问起,自己也铁定不会说的。 如果左彬没有遇到过小卡,就算猜到这件事,他也不会过多地去查。但余小桥的情况跟自己与小卡,进藤光前辈与佐为太过相似,在余小桥的身上,左彬看到一丝可以寻找小卡下落的线索。 为了那条虚无缥缈的线索,左彬情愿自己小人一次,卑鄙一次。 抱歉了,小桥。我这样做,也许无法影响你丝毫,但也有可能给你带来天大的麻烦。但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也不例外…… 在日本,赛场的布置也安排得差不多了。所选的地点倒比上一次的所在地清净,但依旧是豪华的大酒楼。 上一次日本选的地点居然是东京最喧闹繁华的地段,这让其他国家的记者和棋手们暗下好一阵嘲笑: ——日本不会是想要体现自己很有钱和人脉吧? ——还不如就在日本棋院进行呢! 其实日本也有很多风景优美的地方,但日本棋院的棋手们没有选择赛场的权利啊!权利都捏在投资方的手中,上一次的赛场就是投资方的公司所经营的酒店。 日本赛场都已经开始布置了,但本国的预选却迟迟没有进行。距离本赛只剩三天,日本官方才慢吞吞地举行预选。 这是日本开办比赛以来,前所未有的举动。日本棋院不管那一次比赛,预选都会提前安排得妥妥当当,绝对不会出现如今仓促的局面。 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不外就是绪方精次和塔矢亮这两个师出同门又在日本棋界举足轻重的两位棋手,联名上言:限制棋手直接题名的年龄段,给年轻的棋手多一些参加大型比赛的经历,废除棋手们长期以来在棋院的一些特权,让低段棋手与高段棋手在每一次大型比赛中,都能站在同一个高度的起跑线上。 日本高段棋手老龄化和特权化,那是百年来淤积下的潜规则!这两个人突然就要动这个潜规则,这比几年前棋院年轻棋手要求日本棋院废除大手合,实行积分制更加让那些老家伙无法接受! 说得好听,限制题名年龄?这不明显就是说:日本现在的直接题名根本不是看成绩,而是看名气吗? 日本棋院年轻和低段的一些棋手们,对于这个建议是举双手兼双脚支持。但他们的支持起不了关键性的作用。因为提出这个方案的两位棋手地位不一般,投资方也很喜欢,所以棋院上下是大会小会不断,最后还是没有同意塔矢亮和绪方精次的要求。 这次富士杯,日本棋院题名的,还是那一批万年不变的面孔,而留下来给下面争夺的名额,只限三个。 “碰壁了吧?”做为日本第一人的绪方精次,笑着看塔矢亮愁眉苦脸的表情。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这小子如此生动的表情了。 “哎……我只是想试一试,这事不可能一次成功的。”塔矢亮叹了口气道。 “你应该多放点心思在棋盘上。你首先是职业棋手,再才是日本的塔矢亮,塔矢行洋的儿子。提高实力,才能保住成绩,保住成绩,才能留住你在棋院地位。”绪方精次毫不客气地指出:“留住了地位,才能够在棋院有说话的权利!” “小亮,其实我还是劝你做一个单纯的棋手,棋院的事不要想太多。你还是适合不停地下棋,而不适合去做棋院院长才会做的事。”绪方精次叹口气道:“想得太多,剑会变钝的。” 绪方精次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已经感到自己的棋开始没有以往的尖锐了。 绪方精次能够察觉,自己这个日本第一人的名誉头衔,已经戴的摇摇欲坠了。 中国第一人王星的棋,从上次亚洲杯就开始发觉,那已经不是适合用于战斗的棋了。看来中国第一人的位置,这几年也许也会易主。而自己一直认为‘第一人’这个头衔戴得最稳的高永夏,居然是他们三个人最先掉下去的。想想也觉得很可笑,棋院说单纯很单纯,复杂也那么复杂。 “小亮。”绪方精次似乎想通了些什么,他正色对塔矢亮道:“回去下你的棋,剩下的事,交给我办。” 既然自己的棋已经开始渐渐坠落,与其苦苦支撑,不如护住塔矢亮。反正那颗一心想要下棋的心,早就已经被磨平了。 塔矢亮想要张口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出声。 如果绪方先生愿意为棋院牺牲而走上那条路,那么自己只有在另一条路上走到更远的地方,才对得起先生的一片苦心吧。 棋院院长,说得好听一点是棋院的最高领导者。 但很多人都忘记了,在这个世界,历代棋院的院长都是职业棋手兼任的。那些当上院长的职业棋手牺牲了什么,只有同为一个棋院的职业棋手们才能够理解。 中国的李严,最初他的棋在三个同门中是最出挑的,成绩是最好的。 韩国的韩院长,也是当年为韩国棋院立下汗马功劳,拿下无数个奖杯的。 哪怕如今的日本的老院长,虽然思想十分守旧,但曾经依旧是多次捍卫了日本棋院世界第一次宝座的。 所以虽然历代棋院院长或许没有实权,或许是没有人脉,但棋院的棋手却都会无条件地尊重他们。 “好了,你先回去,明天棋院的预选就该结束了,其他国家的棋手也该到了。” “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绪方精次下了逐客令。 塔矢亮满腹心事地刚回到家中,就接到进藤光的电话。 “小亮,‘sai’与你父亲的那一局就定在明天吧。”电话那头,进藤光显得很平静。 “好。”塔矢亮点头。又道:“进藤光……” “恩?” “三天后的比赛加油啊!日本输不起这个富士杯了。” 塔矢亮没有告诉进藤光,如果这次日本表现再这么差强人意,那么富士杯的投资方富士集团就真的会中断对这项比赛的投资。 棋院的事,父亲的事,富士杯的事…… 这一切的事全部集中起来,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让塔矢亮感到很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坚韧的人,但现在,塔矢亮才觉得得自己软弱到只想睡觉。 193、进藤光的担忧 “小桥,我回去后你自己要多照顾自己……”王星拉着余小桥在一边唠唠叨叨。其实王星并不是个唠叨的人,但他仍然拉着余小桥在一边老说着一些在余小桥听来完全没有营养的话。 在短暂的庆祝仪式后,各国高手就要回国了。棋手们对庆典之类的东西并不热衷,而且王星夺冠也并不算是冷门。所以第二天,大家相互告别。其实比赛途中王星就病倒过一次,那是给累病了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所以本来应该由王星带队参加北斗杯,现在就让赵石兼任队长和主将了。王星必须回国修养,大家都不希望活生生把这么一位顶尖高手给累垮。 王星走前就将余小桥拉到一边,反反复复叮嘱着。他其实觉得有点愧对余小桥,毕竟他虽然是余小桥的老师,但却鲜少对其指导。他知道小桥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老缠着他下棋,而他也的确太忙了。想到这里,王星就充满对自己这个小徒弟的歉疚。只有拉着她反复叮嘱。 余小桥知道恩师关心自己,长这么大,她还没有感受过被老师叮嘱唠叨的感觉。她有点感动,虽然王星一直在说一些反反复复的话,虽然那些话听起来根本就没有营养,但余下桥还是听很认真。她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能有这样一个老师,也值了。 世界冠军叻,而且又如此平易近人。 “谢谢……”李严挂下电话,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留在日本,所以通知了日本棋院方面,请太忙帮忙照顾。好在李严有熟人,关系网不错,要不随便怎么样,他都会留一个高段棋手在日本。 其实这一行人基本上都是中国的精英,没有一个人有闲空,所以才那么着急叫他们都回来。 再过两天就是北斗杯,这赛程安排得真紧。见老师们都离开,余小桥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现在还没实力走到他们中间去。回头看看肖子宇,他也是呆呆的望着前面。 “肖子宇,走吧。”余小桥见肖子宇还站在原地:“我们三个是中国的代表。” 我们三个是中国的代表。肖子宇一愣,回了神。这几天他们都是站在局外看着高手们相互拼杀,那种每天近距离地观摩的充足感和实力悬殊的失落感反复冲击着他的大脑。没想到现在该轮到自己站到舞台上去了。肖子宇一片茫然。杨海走了,肖子宇现在只能靠自己去拼去创。余小桥的话让他回过神来:是啊,我们三个是中国队的代表,我已经是代表了……我怎么能怕! 肖子宇笑了:“我们回去下棋!go!” 余小桥走在肖子宇后面,眼里一片担忧,看来肖子宇的毛病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啊…… “塔矢,我回来了!”进藤光往椅子上一靠,对着正慢条斯理收拾棋子的塔矢亮说。 “你昨天就回来了,而且已经跟我下了盘棋了,怎么现在才说,不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吗?”塔矢亮淡淡地说。 进藤光觉得塔矢亮对自己是越来越尖锐了,偏偏这家伙对别人又那么彬彬有礼。进藤被气得够呛,偏偏找不到好理由来反驳一下。无理取闹的事他可不会再做了,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我这次去,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进藤光打了个哈哈,转移了注意力。 塔矢亮知道进藤光要说的,八成是有关围棋的事。他正了正身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认真听进藤说。只见进藤光嘀嘀咕咕地:“额……那个,也不能说是东西,她不是东西……厄……”进藤光得的自己把话给越说越没谱了,什么叫不是东西……心里暗暗好笑。他决定用棋子和棋盘来表达。这对他来说要容易得多。 塔矢亮看着进藤光摆完棋,除了序盘黑棋的攻击手段让他稍微有点动容,其他地方他还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恩,白棋很眼熟,是不是洪秀英?黑棋差了点,但还算有专业水平……序盘手段还可以,大局观不行,观察力不强,以持黑人的棋力能下到这步算是发挥很好了。”塔矢亮毕竟日本一流的高手,一眼就看穿了这盘棋的问题所在。 塔矢亮的口气不冷不淡,一副高高挂起的态度。进藤光苦笑,他觉得塔矢亮下棋快要下成怪物了,最近几年,似乎跟少有事能让这个家伙激动。‘哎……下棋下呆掉的家伙’进藤光叹了口气:“我说,你不会还在为三星杯的事生气吧……拜托了老大,是你自己生病的也!” 塔矢亮白了进藤一眼没理他。 “下棋的人哪来那么大的……”他见塔矢一眼瞪过来,支支吾吾不说话了。他知道,这时候还是别惹塔矢亮比较好。 “唉……你10岁的时候能下得出黑方的水平吗?”进藤光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塔矢亮对于进藤光没头没脸的语言似乎已经习惯为常,他很自然地说:“不能。” “我也不能。” “你10岁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围棋。”塔矢亮这句话倒搭得蛮快,进藤光话音刚落他就搭了过来,搞得进藤光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唉,看来塔矢心情真的很不好啊……难道生病中的家伙火气比平常都要大好几倍?进藤光决定不跟塔矢在这个问题上扯,他觉得现在的塔矢亮就像刺猬。他心里很是不服气,这家伙对别人那么有礼貌,偏偏对自己就这么不讲道理……真是他祖爷爷的烦恼。 “这是一个10岁的孩子持黑与秀英的一盘互先棋。”进藤光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瞄了瞄坐在他对面塔矢亮的脸色。他如愿以偿地看见对面那个家伙终于有了惊异的神色,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把。 “……我们下棋吧。”塔矢亮心里虽然十分愕然,但脸上还是冷冰冰的表情。在他看来,就算10岁能下出这样的棋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毕竟这样的水平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道。一个人能在10岁下出这样的棋,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天才了,但谁能知道这样的才能能不能保持到10年后?如果那个孩子过了几年还是这样的水平,那么也就平庸了。塔矢毕竟比进藤光成熟得多,他并没有像进藤光那样关注这件事,只是留了心。 “如果那个孩子能一直保持较高的水平发展下去,那么我会找机会跟他下一盘的。”塔矢亮这话说得很明显,跟洪秀英一样:如果没有足够的水平,自己是不会搭理对方的。他还不知道进藤光说的就是余小桥,他早就已经注意到了。 其实进藤光还有很多事没告诉塔矢亮,如余小桥还是北斗杯的代表,是三星世界冠军的弟子,是一个思维怪异,不按常理出棋的小疯子。塔矢漠不关心的态度让进藤光把这些话都消化进了肚子里。他也不去多想,毕竟北斗杯就在两天后,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等两天看看。虽然余小桥在他眼里就是很有趣,他还没有特别重视。 因该是余小桥的实力不够引起这两位高手的重视。如果不是因为余小桥才不过10岁,也许进藤光根本就不会将她与洪秀英的棋摆给塔矢亮看。 “好吧,下棋,下棋……”进藤光伸了伸懒腰,他觉得当下还是跟塔矢下棋比较重要。虽然他老是口头上报怨塔矢亮的个性像个老头子十分无趣,但其实他还是很喜欢跟塔矢在一起的,毕竟他觉得能找到一个像塔矢亮这样的对手朋友,已经很幸运了。想想自己遇见塔矢亮以来,对方从不屑一顾到最后自己能安心地坐在对面以同等的高度与之对弈,尤其是偶尔还有反驳挖苦一下对方,他想想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至于余小桥那边,进藤光还是觉得自己去看看比较好:“恩……这次北斗杯我找棋院方面商量一下,我去带队……呵呵,毕竟你‘大病’初愈嘛!”进藤光明明是想跟塔矢要北斗杯队长的差事,可有求于人的事他还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还要塔矢亮感激他一样,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塔矢亮怎么看都觉得进藤光毫无诚意,他憋了憋嘴:“随便你。”反正塔矢亮也不想去当什么队长。他和进藤光早就是北斗杯的万年长客,早就失去对北斗杯的新鲜感。比起北斗杯,他对塔矢行洋这次带回来的小师弟更感兴趣。这可不同,毕竟塔矢行洋是塔矢亮的父亲,也是他的启蒙恩师。 进藤光在看了余小桥的实力后,其实对日本这次的北斗杯有点担心。他这次除了去谈有关带队的事,而且还想看看日本低阶棋手们的棋谱。关于北斗杯带对这件事,只要塔矢亮答应了就很好办。但想要那些低段棋手的棋谱,这个只有找棋院的吾进前辈了。现在由他在指导日本棋院的院生,跟进藤光那个时候的指导老师相比,这个吾进八段的脾气显然要急躁一些。进藤光也不想跟急躁的家伙打交道,但为了那些棋谱,只得去找他了。 反正很久没回去了,去看看院生们现在的水平也不错。 站在门外,看着熟悉的物景和陌生的面孔,进藤光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生疏感,这种感觉就好像物似人非。 院生们依旧认真、专注,进藤光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唯独没看见吾进八段的影子。 “今天风真大。”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几乎贴着耳朵钻进来,把进藤光吓得够呛。 “呵呵,吾进……前辈。”看清楚了来人,进藤光笑着打了招呼。 吾进身材高大,鼻宽口阔,看起来颇为豪气。一般人的第一印象很难将他与围棋高手联系在一起。 “今天风真的很大啊!”吾进八段没头没脑地说:“这刮的什么风啊!” 这下进藤光听懂了,吾进的言外之意就是说什么风把他进藤给吹来了。要知道进藤光成了棋手后,还真没回来过。一方面因为比赛安排都跟院生课程错开,已经没有交集,二是因为随着他实力的增长,跟院生探讨已经对自己本身毫无意义。一般来说,职业棋手也最多会主动跟以前的朋友接触,而他几个比较好要的院生朋友都可以在一个朋友家里的研究会上聚一聚。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前跟他同期的院生要么考上了棋士,要么放弃了这条路。渐渐的,他与这里根本就毫无交集。 其实一般的棋手也不会经常来这种地方,毕竟比他们本身已经没了意义。但像进藤光这样一次都不回来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红着脸摸了摸头,进藤光陪笑道:“呵呵,我这不就回来看看……。”进藤光其实很尴尬,要不是有事求吾进,他恐怕就连这次也不会来。 “唔……是啊,进藤大棋手,你忙嘛……来了棋院也不会多走几步来看看,平时偶尔经过也不会进来望望,来研究室就不来院生室,我说你还是不是院生出身的棋手啊?”吾进并没有真正埋怨进藤光,他个性比较直率,所以忍不住唠叨起来。进藤光被他说得脸都红了,连连保证以后一定常来才打住吾进的唠叨。 进藤光一来,院生室就悄悄闹开了,大家都打量着这个被誉为日本围棋界的新星。虽然被热情的棋迷包围的经历不止一两次了,但进藤光还是很不习惯。想到这里,他就暗暗嫉妒塔矢亮,那家伙遇见这类的事,从来没有怕过。 进藤光跟院生排名前位的几个孩子依次下了盘棋,然后随手指点一下,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陌生,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再呆在这里。何况他并没有发现值得关注的人。他站起身找到吾进,直接道明了来意。 吾进忍不住又唠叨了两句,进藤光心里暗暗腹诽,这家伙长得人高马大的,却比老太婆还会唠叨。这话心里想想就好,他可不敢说出来。 吾进身为围棋指导师,对于低段棋手的发展最为热衷,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和方法,收集了一些值得观摩的对局。当吾进将这折叠厚厚的棋谱交到进藤光手里时,进藤光对吾进这个前辈很是佩服。要知道低段棋手的对局是很难收集的,一般的职业棋手也不会去收集。只有像吾进这样的有心人才收藏得这么好。 进藤光花了半天翻这些棋谱,每一张棋谱他都只是一眼撇过。虽然这些棋谱上的对局都不坏,但还没能入得了进藤光的眼。他发现日本围棋界的断层很严重,18岁以下的棋手虽然有几个比较优秀,但并没有十分突出的。想起余小桥的棋力,他心里没了底——人家中国一个10来岁的小女孩就如此了得,他觉得日本这次的北斗杯很不乐观。虽然前几次日本靠着他们三个老将连续为日本拿了两次冠军,但这次他、塔矢亮和阿社一起超龄,这让他很担忧。照现在看来,除了越智以外,其他人的水平都差那么一大截啊!而日本虽然有越智,但中国有赵石韩国有秀英…… 叹了口气,他放下棋谱,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干嘛如此忧心?看来还是塔矢的心态好啊! 194、富士杯来临 中国棋院三楼研究室。 肖子宇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难怪高永夏前辈这次回国就被整,一会儿说棋品有问题一会儿又面临禁赛的,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啊?” 宇轩相对肖子宇来说,显得很平静。他不冷不热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不是跟高永夏前辈关系挺好的吗?”肖子宇问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前辈关系很好?”宇轩一句话把肖子宇堵得哑口无言。 这支笔里的录音,宇轩和肖子宇都没想点会是跟辰旭的那件事有关。高永夏因为辰旭的事彻底地得罪了那个柏池,从而之后高永夏回国发生的那一连串的事,有点头脑的人都可以想象得出前因后果了。 因为这件事,之前对高永夏有点偏见的肖子宇对其好感度大幅度提升,‘高永夏前辈’这五个字,他此刻倒是叫得无比顺口。 “给我吧?”宇轩伸手要笔,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肖子宇错愣。 宇轩挑眉,接得很快:“做点什么?我们能做什么?” “厄……”肖子宇抓抓头发,有点对不上话。 “把笔给我吧,然后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宇轩叹气:“明天就要去日本比赛了,到时候,我会找机会把这东西物归原主的。” 宇轩说完,又瞥了一眼肖子宇提醒道:“管住你的嘴,如果你不想惹祸上身的话。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这支笔还给前辈,之后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肖子宇抿紧了嘴唇没说话。虽然宇轩说得没错,但他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回到自己的寝室,宇轩这才放松的表情。说实话他也被吓住了,他没有想到高永夏居然是那样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之前辰旭的事,他们都以为只有仙晓寒出了手,没有一个人会联想到高永夏。 因为高永夏不是一个冲动到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 但宇轩还是相信那位前辈自己能够解决。他既然敢把这么重要的筹码随随便便丢掉,那么就一定有能力去面对自己惹下的祸。 将手中的这玩意还给他,之后就看前辈自己了。 宇轩不知道,他跟高永夏都高估了柏池的人品。谁都没有想到那样一个为韩国围棋界连续投资五年的人,如此小肚鸡肠。贪婪、自大,唯我独尊,小肚鸡肠,欺软怕硬……人性中的缺点,那个柏池恐怕是差不多占全了。 这种人若不是有一个强硬的后台,绝对无法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下去。他也还算知道感恩图报,虽然对别人心狠手辣,但对他的后台,却是忠心耿耿。所以他身后的人,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他,对于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只要不是捅了天大的漏子,一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样反而助长了柏池那家伙嚣张不可一世的气焰,除了他那个后台外,在他眼里还真没什么值得尊重的存在。 韩国,高永夏被停赛了。 这下天目道场上下都哗然了。这已经不是什么人品不人品的问题了,这已经是摆出水平的:整的就是你! 胆小的开始人人自危,说话做事更加小心了。对于有关高永夏的事,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富有正义感的也只能敢怒不敢言。高永夏都敢说停赛就停赛,他们算个鸟啊?除非不想在天目道场下棋了。 他们从那位原第一人被宣布停赛的那天下午,到第二天,都没有在天目道场看见高永夏的影子。 随后,棋院官方又补充道:前一天宣布停赛是因为棋院收到举报,因为举报信内容惊人,棋院不得不停赛一天做出相应的调查。现在已经调查清楚,此举报信子虚乌有,回复高永夏的所有赛程,并对其道歉。 虽然只被停了一天,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精彩:你停得太巧了吧?你为什么就挑人家预选决赛的那天停啊? 之前让人家参加预选,已经高永夏丢够面子了。他这样一个人居然被安排去参加预选,搞得高永夏的预选对手们还没开始比赛,就已经面如死灰了。这让高永夏本人也觉得很气闷。但他毕竟是全世界拔尖的高手,不会因为对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手软。 毕竟他知道,要是他真出不了国内预选,恐怕到时候受到的嘲笑就不止这些了。 但好不容易到了预选最后一轮,棋院居然搞出这样一招。高永夏毕竟不是出家人,他没看破红尘,他有自己的个性,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而这一次,自己的底线一次又一次受到挑战,终于让高永夏失去冷静了。 他干脆玩起失踪:不是想要禁赛吗?好,让你禁个够! 韩国棋院就这样丢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高永夏。顿时蓄积在一些棋手心中的不满开始爆发了:这唇亡齿寒,高永夏前辈那样一个人你都舍得说弃就弃,那么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连弃子都不如? 在天目道场说话比较有分量的人中,拥有伯乐之称的李安内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他一出来,他曾经带过的那些一流、超一流的棋手们也开始纷纷将自己的不满,要么含蓄,要么直接地表达出来。 不管是哪个领域发生什么事,一般只要有重量级的人物带头,一般都能够跟出一大串。一些对此事不满的棋手们之前敢怒不敢言,现在都跟在李安内的身后表示支持。 这次可以参加富士杯,并且被直接题名的棋手大多站在了高永夏那一边。这让很多棋手看到希望,至少觉得上面的那些家伙会很为难:大家都反了,你找什么人去参加比赛? 这件事闹得很大,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媒体和杂志上却没有报道出来一丝一毫。这不像是一般人的手段了,明显借助到了政府的力量。 果然,后来韩国的院长韩院长因为‘治理不严’的问题,被停职。新来的院长大手一挥,也不去追究后面‘跟风’的那些棋手。直接把李安内以一个莫须有的帽子给软了比赛——也就是说,李安内以后不得作为其他国家的外援出赛,不得未经过天目道场官方同意而参加任何社团活动。 李安内被称为伯乐,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围棋教学。但现在被下了这样一个帽子,就等于——除非你还是职业棋手,否则你别想去继续当伯乐了。 你要当职业棋手,就窝在韩国内部好好比赛,除了比赛,你什么都不用管了。 这让这个一直在棋院地位都高高在上的李安内如何受得了,要不是弟子们劝说,差点真就递上辞呈不伺候了! 上面一手罢免了韩院长,一手按住李安内。这种手段把所有人都给吓住了,自然而然地,反对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这件事从发展到高‖潮到结束,前后不到两天。 在富士杯比赛前夕,韩国参赛棋手们,如期飞往日本。 比赛前天晚上,进藤光来到塔矢行洋病房的门外。 “这样就可以了?”进藤光对站在他身边的塔矢亮低声问道。 塔矢亮点了点头。随后两个人走进了塔矢行洋隔壁的病房。 说实话,再次登录上这个账户,进藤光心情真的很复杂。 “我朋友已经将内部网络连通了,两个用户只能相互看到对方。”塔矢亮在一边轻声说道:“小光,富士杯结束后再说吧,虽然这是我要求的,但我担心影响你明天的比赛。” “没关系,我是职业棋手嘛,多下一盘棋不会影响什么的。”进藤光说得很轻松。 sai久违地上线了,但与10年前那场sai与塔矢行洋的网络对战所受关注的程度相比,这次对决的观众只有塔矢亮一个人,似乎显得有些冷清。 塔矢亮站在进藤光身后一直关注着这次对弈,他在恍然间有一种错觉:一直单纯的小光,已经再也不是那个拼命追赶自己的进藤光了,也不是那个紧跟在自己身边害怕掉队的进藤光了。对方成长得太快,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慢慢地开始丢开自己,留下一个背影独自跑在前头了。 摇摇头,这种感觉让塔矢亮很不安。回想起这几年来,他与进藤光唯一的不同就在于:进藤光只是一心下棋,但塔矢亮却分了心,他关注着一些做为一个职业棋手并不该关注的事。 前几天绪方先生的警告和提醒,才让塔矢亮发觉到自己最近进步缓慢甚至停懈的原因。 等这次的事完结,自己一定要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职业棋手了。塔矢亮看着电脑上激烈的对战,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盘棋除了对弈的双方和唯一的观局者塔矢亮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只是之后的塔矢行洋显得很满足。他把自己的儿子叫进了病房,谈了近2个小时的话。 “小光,父亲叫我代他谢谢你。” 第二天一大早,他找到进藤光,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他知道那天与他对决的是你。” 进藤光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因为他害怕对方追问佐为的事。但事实上,他却很冷静,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问道:“他没有问什么吗?” 见进藤光显得比较平静,塔矢亮继续道:“父亲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句‘我比老师幸运。’” 【我比老师幸运】?什么意思?进藤光不解地看着塔矢亮,希望从对方的口中得到解释。但很显然,塔矢亮也是一头雾水。 “算了,什么都不想了。今天的比赛对我们很重要,要加油。” “啊,我知道拉!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拼尽全力的!”进藤光嘀咕道:“不知道在第几回合碰到高永夏那家伙,反正这一次绝对要把他给杀得片甲不留!” 塔矢亮一怔,然后直直地看着进藤光:“小光,你看这次比赛的参赛人员名单没?” “没啊,怎么了?”进藤光无所谓地摆手:“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到时候都会遇到,我只要下好棋就行了。反正围棋又不能临时抱佛脚!” “这次参赛的选手中,没有高永夏。”塔矢亮认真无比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195、肖子宇的问题 同一时间,余小桥放下棋子叹了口气对坐在她面对的肖子宇道:“你输了。”她言语里已经透露着不满的味道。 肖子宇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没注意……” “没注意,其实是走神了吧!?”余小桥声音提了三分高,她似乎要到爆发的边缘了:“肖子宇,别忘了我们三个是中国的代表!” 能让余小桥如此大法脾气的事还真不多,偏偏肖子宇却触了这个霉头。 余小桥和肖子宇的争吵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因为不管是谁看见一个小女孩将一个比她高一大截的少年训得不敢出声,谁都会好奇的。何况这里的人都很关注这两个家伙的对局。 围棋花店最近人流似乎很大,正德现在几乎天天都往这边跑。他也不赌棋了,而是跑来看中国两大高手的弟子对弈。余小桥是王星弟子和肖子宇是杨海的弟子这消息,还是柳昊无意中告诉这些人的。毕竟人的名树的影,这两位中国一流棋手的大名这些围棋爱好者不可能不知道,何况王星还是这次三星杯的冠军!当时知道这个消息后,这里的人表情都好像硬吞下了一个大鹅蛋! 紧接着他们就知道了,这两个人还是中国这次参加北斗杯的代表。这就足够说明这两个孩子的实力了,要知道一个国家只有三个人才能参加啊,这说明这两个小棋手在中国18岁以下的棋手中,排名至少是前三。 余小桥深吸了一口气,她对这次北斗杯真的很没把握,与洪秀英的那局棋还深深烙在她心里,她知道洪秀英也是韩国的参赛者。有如此厉害的对手,再加上肖子宇这家伙的不稳定,余小桥心里没由得急躁起来。 “肖子宇,我看你先跟你自己下棋吧。”余小桥站起来冷冷地说:“我看你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自己。” 余小桥的发作让肖子宇感到很吃惊。余小桥是什么样的心态肖子宇最清楚,没想到如此淡漠冷静的余小桥也会急躁起来。 余小桥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当她站起来离开是时候,不由得一阵心颤的感觉,因为她知道自己开始急躁了。比赛没开始自己就如此急躁,对于余小桥来说是很少有的事,也许是余小桥太在乎了。 余小桥离开时候的那句话肖子宇还是听懂了的,他现在最大的问题的确是自己。离比赛越来越近,连余小桥都感到急躁,何况是他。肖子宇招呼了一下坐在另一张棋盘边跟那群业余高手讨论得不亦乐乎的柳昊,将他叫到自己身边:“我想到这里的围棋会所……你知道这附近有吗?” 以肖子宇的身份和水平,在比赛前夕跑到去跟围棋会所的业余下棋,让柳昊多少感到莫名其妙:“有是有,但对你没用啊……要是没对手的话,我跟你下吧!我的棋还可以。”柳昊是将自己的棋跟一般业余棋手的相比。而且他也想跟肖子宇下一盘,在他看来肖子宇是能赢余小桥的高手。 “不是……你告诉我吧。”肖子宇苦笑道。其实是想起了辰旭,他在重庆那几天被辰旭拉着当刺客,虽然差点成为整个重庆业余围棋界的公敌,但相对之下自己的毛病也改观不少。他也没有办法,对自己这个毛病他是深感厌恶,但却豪无办法。 没想到自己也有主动‘行刺’的一天,想到这里,肖子宇嘴角的苦笑更苦了。 柳昊考虑到肖子宇在日本交流不便,于是亲自将他带到了一家围棋会所。柳昊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跟着塔矢行洋来到四国了,所以这附近的地形。尤其是围棋会所,他大多都是知道的。他带肖子宇去的那家围棋会所就是他自己平时常去的一家。这家围棋会所的人很少抽烟,气氛比较好,水平也可以。 这家围棋会所处于一栋六层高超市的三楼,每层楼分左右两边走廊,左边是溜冰场。柳昊带着肖子宇直接往右边深处走去。 “奇怪,太安静了吧?”柳昊一推开门,眼前空旷得让他大吃一惊。但马上他就发现不对了,很多棋盘上的棋子还没有收起,棋子□□在棋盘上,基本上棋盘上的对弈都没有结束,更重要的是,连收银台的老板都不翼而飞了! “不对,柳昊,你看那边。”还是肖子宇眼尖,他看到假山后面有人影晃动。由于在整层楼的最里面,整个大厅呈现倒u型,转角一个假山挡住了里面的视线。 当柳昊和肖子宇看清楚状况的时候,肖子宇心里已经十有八九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毕竟辰旭拉着他当了两个月的刺客不是白当的……这里被一个家伙早一步踢馆了。 “白叔,这里怎么回事啊?”这里的人对柳昊似乎都很熟,那个被柳昊称为白叔的中年人弯下腰低声回道:“一个厉害的家伙来赌棋了,哼,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想踢馆没那么容易……这些家伙没事就知道跑到我们业余界耀武扬威……”这个叫白叔的口气透露着强大的不满。肖子宇在一边听得脸都红了,因为自己也是来踢馆的。 肖子宇听那个白叔一说,就知道里面踢馆的人肯定是职业棋手。只是他没有想居然有职业棋手会跑到业余界来瞎混。要知道职业棋手在业余界基本上是无敌的,而业余围棋界也是职业界的基础,棋院是有重要规定的,限制职业棋手在业余界的活动。要不然非得闹翻天来。就算是辰旭也只是跑到业余界下下棋,根本不敢乱来,没想到这里遇见个比辰旭更狂的,居然来业余界除踢馆还要赌棋。 往里面挤了挤,肖子宇终于看清楚来人的样子。肖子宇基本上在一瞬间就可以肯定正在下棋的两个人中,正面对着他的是刺客——虽然他并没有看见棋盘。 那个人神态自若,显得十分悠闲,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分漂亮、十分时髦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要是在大街上碰见,肖子宇完全无法将她与围棋挂钩。 相比女人悠然的神色,女人对面的男人却是满脸通红。 没过多久,男人认输了,女人悠然懒散地收起棋子,似乎时髦事都跟她没有关系一般。肖子宇却从女人眼睛里看出一点东西,那就是——无聊。 果然,女人拿起放在期盘边的现金,站了起来。 “等等!”肖子宇这一叫,使得大家的注意力从那个女人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柳昊也好奇地看着他,看他会怎样做。 其实肖子宇也不想来踢馆,他只是需要围棋会所里的环境来磨练自己而已。既然自己从一开始就打算找最厉害的家伙对弈,那么与其当刺客,不如当黄雀。 “我想跟你下盘棋。”肖子宇说。 大家都茫然地看着他,肖子宇突然领悟过来这是语言上的障碍,他正准备请柳昊翻译,没想到那个女人却先开了口,她的中文发音还显得有点生硬,但足够与肖子宇交流了。 她笑了,犹如一朵开艳了的玫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赌一盘。” 肖子宇这次回答得很干脆,他只说了一个字:“好。”这下连柳昊都十分惊讶了,因为他是知道肖子宇底细的人,肖子宇作为职业棋手,是不可以下赌棋的。历代因为赌局而被棋院开除的棋手并不少。如果辰旭在这里,恐怕就不是惊讶了,他恐怕会先考虑肖子宇是不是被掉了包,在重庆,肖子宇别说是主动踢馆了,就算是被辰旭拉着,也是被动之极。要知道这家伙居然在日本跟别人下赌局,而且还是跟一个成熟艳丽的大美女下,辰旭一定会觉得这比火星撞地球还不可思议。 其实肖子宇是认定了眼前这个人也是职业棋手,跟职业棋手下赌局,似乎是一件十分刺激的事。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越发地强烈。 对面的女人的确有职业水平,从布局的流畅度和对全盘的掌控度来看,这些都达到了职业水平。肖子宇觉得很兴奋,他似乎忘记周围观弈人群的存在,全身心地感受的对局带来的刺激感和欢快感。肖子宇也许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就是一般棋手投入时候的精神状态。只是肖子宇虽然有一身好棋力,却一直没有进入到这样的状态中去过。 这还得亏眼前这个女人水平够高,有资格能让肖子宇全力以赴。 “我输了,小子很了不起。”女人磕了磕期盼边的现金,弹到了肖子宇这一边。 “对不起,我不能要……”肖子宇有点尴尬,他这回才缓过神来,没想到自己这么干脆地答应别人下赌局,想想就吓得一身冷汗。 女人玩味地看着他:“呵呵,小子是职业的吧?的确有不敢要的理由。”她将现金递给之前输给她的男人:“可惜我也没有收回送出去东西的习惯。” 女人站起身,她这次真的打算离开了:“小子,如此爽快地跟业余棋手赌局的棋手还真不多,没看出来你也是一个直率的家伙嘛!” “你不是职业棋手?!”肖子宇愣然。 女人眼里寂寞的光彩一闪而过:“以前是。”甩了甩头发,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肖子宇终于明白了,这一定是从职业棋界退下来的高手。肖子宇敬佩职业界的高手,但他也同样尊重那些从职业棋坛上退下来的业余高手,他们很多人并不是放弃了围棋,而是成了江湖的草莽英雄,行走江湖。业余围棋界也往往因为这些高手的存在,变得不那么寂寞。 肖子宇就看着那个美丽的女人离开他的视线,他甚至都没有问她的名字。他本来应该问女人的名字,毕竟在某种程度来说,她帮了肖子宇一个天大的忙。肖子宇有种预感,一定会再见的,所以谢谢这两个字,他决定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 “柳昊我们回去吧。”肖子宇招呼着柳昊。 肖子宇自己主动要来下棋,将踢馆的刺客打败后一盘棋都不下却又要主动离开。柳昊很不理解肖子宇的行为。不过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有的事想不明白就放开,他跟余小桥不同,他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好吧。”柳昊转身唧唧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也许在跟在场的业余棋手道个别吧,然后转过头:“我今天也要早早回去,明天我就要走了。” 柳昊说要走,肖子宇并没感到很在意,毕竟他跟这孩子相处不过一天,而且他本是随他恩师来到这里,三星赛终,当然也要随塔矢行洋离去。 “一路平安……你要加油长棋,我们以后就会再见的。”肖子宇有言外之意的,以后碰面的机会跟柳昊以后的围棋水平成正比的。 柳昊是个孩子,虽然他很聪明,但也只是个孩子。单纯的柳昊将肖子宇的话当成了单纯的道别。他对自己这次跟着塔矢行洋来四国的行为感到十分满意,认识了余小桥,而且跟余小桥在一起切磋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棋力犹如海绵吸水般的成长。他都甚至有时候觉得就这样跟着余小桥可能更好,都有点不想离开了。但柳昊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这时候是不能由着他自己乱来的。 肖子宇的话让柳昊变得高兴起来,他打定主意以后见到余小桥,一定要跟她呆在一块。他觉得跟余小桥在一起下棋,自己的棋长得十分快,连带着运气都好起来——他觉得余小桥不是一般人。所以当他听肖子宇说以后还能见面的时候,柳昊笑了。他不知道肖子宇的话是有先决条件的。 这天下午柳昊就跟着塔矢行洋去了东京。肖子宇暗暗感叹,他也觉得这个孩子聪明异常,不过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肖子宇,你回来了?”余小桥已经平静下来,其实她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平静下来了,她平静下来后就坐在大厅的窗户边看了一下午的棋谱。余小桥心态的确很好,她平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棋谱,等这肖子宇和柳昊。 “柳昊呢?”余小桥没看见柳昊。柳昊还只是10岁大的孩子,余小桥不放心,又加问了一句。 “柳昊跟他老师走了……如果没大问题,也许我们过两年就能看见他了。”肖子宇随口说。 余小桥对柳昊的离开并不像对仙晓寒离开那么难过,也不像王星离开的时候那么依依不舍,但她还是愣了下,因为柳昊之前没跟她提起。毕竟她将柳昊视为朋友之一了。她沉默了几秒:“也许用不了两年……” 余小桥抬起头:“肖子宇,队长要我们晚饭后去他房间。”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恩,好的。”肖子宇突然放得很开。其实自从尝过一次全身心投入对弈的甜头后,肖子宇却反而显得平淡起来。只不过一想到围棋,心里就不禁一阵阵激动。 是激动,而不再是不安和紧张。 只是这些余小桥还不知道,如果余小桥知道肖子宇现在的情况,恐怕会轻松很多。不过就算是这样,余小桥也打定了一个主意。 196、富士杯开始 这次富士杯,日本棋院参赛有8位棋手,韩国7人,中国方面派出9名棋手参赛。欧美方面,俄罗斯一人,美国两人和英国各两人。 这些棋手,也都是在赶到日本后,才得知各个国家的出赛阵容。 然后各个国家的棋手们,或者是记者们,都对韩国的出赛阵容抱有质疑的态度。很多棋手在见到赛单的第一时间,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高永夏呢? 高永夏呢?韩国方面给出的答案是,他没通过预选。 这样一来,这一期的富士杯热闹了。比赛还没开始,大家就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传说中在预选将高永夏‘淘汰’的韩洪英。那些站在世界顶端的超一流高手们,差不多都放下了平时的矜持,看韩洪英的目光好比洪水猛兽,就好像活生生要将其解剖了一般。搞得这名韩国新秀被被盯着坐立不安,简直欲哭无泪。 天知道他是多么希望不顾形象地在开赛典礼上狂吼:我没有打败高永夏前辈,我是无辜的,前辈是不战败的! 他就快差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在场众人哭诉:你们错了,你们都错了…… 但他不能这样做。于是他接受了整整一天的注目礼,直到第二天,他才解释清楚,才从那些洪水猛兽的目光中解脱出来…… 最后大家搞清楚了,高永夏预选决赛当天因为某种原因没去比赛,于是韩洪英总算在众位高手的目光中解脱了。要知道,当焦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那个相对的实力做后盾,焦点集中时间长了的结果只能是聚焦起火。 至于高永夏为什么没有去参加预选决赛,韩国方面给的答案暧昧不清。其他的韩国代表面对这个问题也都能躲则躲。他们躲有关高永夏的事情,就好像躲瘟疫一样。 余小桥在得知高永夏并没有来日本参加比赛后,差点当场就抓狂了:她那么努力,付出了那样的代价跑到日本来,结果她以为绝对能够参加比赛的人没来,这岂不是让她之前一直的努力化为乌有? 余小桥找洪秀英,她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秀英见到余小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在他眼里,余小桥的装束一直都很有个性,他以前那种扮相,都可以成为别人鉴别这个人是余小桥的一种标志了。 余小桥之前那种毫无品味的发型和服饰对其他人的印象太深刻,她突然改了形象,洪秀英没认出来也情有可原。 ‘这个漂亮女孩是谁?’这就是洪秀英这次见到余小桥第一时间的反应。 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后,洪秀英给出的答案差点让余小桥吐血:高永夏没通过预选?余小桥明显不相信。 洪秀英也看到余小桥那写满不相信三个字的脸,顿了顿:“这是真的。”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真的,抛开中间一系列的‘巧合’因素,高永夏也算是没有通过预选。洪秀英没说谎。 “不可能!他的对手是谁?”余小桥倒要看看,能够赢高永夏的人长什么样子。 “恩,永夏最后的宇轩对手是韩洪英,但是……”洪秀英话没说完,余小桥就已经不见了影子。 留下洪秀英一个人在原地错愣了半天:这个余小桥,她平时的冷静跑哪去了? 韩洪英,韩洪英……余小桥转身就跑,跑了一半才发现:自己到哪去找人? 冷静下来想一想,余小桥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就是她第一场的比赛对手。 很好。不用刻意去找了,下午的比赛就能见到了。 韩洪英这天下午刚走进赛场,就看到各国的棋手说着他压根就听不懂的语言对着他指指点点。 韩洪英只能选择性地无视了。因为他就算是跑过去解释一番,恐怕别人也听不懂。 哎,本来能够参加富士杯的本赛,韩洪英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可以在最后那场自己都以为毫无希望的预选中不战胜。 但到了日本他才发现,捡这个便宜,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坐在他对手席的那个还算可爱漂亮的女孩子,浑身上下冒着黑气地瞪着他,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要将他凌迟一样。 就算韩洪英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被讨厌了。 这种感觉可不太好,任何一个青年男子都没办法高高兴兴地接受一个漂亮女生无缘无故讨厌的事实。 余小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眼前这位能够打败高永夏的高手如此反感,因为按常理来说,自己应该尊敬他才对。看对手年龄也不过18岁左右,更是值得自己学习啊。 但只要一想到高永夏那个家伙不能来日本参加比赛,自己这次拼死拼活地跑来日本却扑了个空,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家伙造成的,余小桥就对他友好不起来! 心底暗骂,自己等的人没有来,那么留在自己棋中的问题就越拖越久,越拖得久就越难解决,越难解决就越无法突破自我,无法突破自我就没办法顺利长棋,无法顺利长棋就不能去挑战高永夏…… 余小桥甩甩头,她自己都快被自己脑袋中的那一圈一圈的‘因为所以’给绕晕了。定了定神,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她也不多想了:反正,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她承认,自己算是第一次对一位高手产生不了好感了。 韩洪英被余小桥那好不掩饰的反感给弄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委屈:无缘无故就被对方讨厌了,讨厌他的还是一个小美女。 叹口气,收拾了心情,韩洪英开始猜子。 能够在韩国预选打进最后一环的,实力也不会弱。在韩国低段棋手中,他的实力和成绩也是比较出众的。 但他现在面对的舞台不是富士杯,国际舞台,世界重量级的围棋赛事。 坐在这个场地下棋的棋手们,随便点一个出来,都是在国际国内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余小桥刚开始接触到对手的棋子时,还有一点紧张,并且还退了好几步。随和余小桥觉得,反正自己也下不过,不如破罐子破摔,一拼到底也算输得光彩。 这样一想,余小桥真的就一拼到底了。但结果却跟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她预料的是自己一拼到底,最后自己输棋。 但现实却是—— 自己一拼到底,对方一败涂地。 赢了棋的余小桥显得有些疑惑,他盯着韩洪英写满不自在的脸道:“你真的赢了高永夏?” 奈何对方一副‘你说什么’的表情,让余小桥顿时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趣。除了棋盘手谈,他跟对方语言不通,完全没有了口头交流的必要。 语言障碍吗?余小桥想到洪秀英。看来要搞清楚这件事的缘由,还是得去问韩国的棋手。而韩国棋手中会中文的……余小桥只能再一次找到洪秀英。 洪秀英似乎并不意外余小桥来找他。他知道余小桥在跟韩洪英对弈之后,肯定有一肚子的疑问会来问自己。 这次洪秀英没卖关子,他将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余小桥。从高永夏捧个奖杯回国被洗礼,到李安内被软了比赛。洪秀英的语气没掺杂个人情绪,也没有添加任何自己的词汇。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洪秀英做为高永夏的好友,他无法做到其他人那样闭口不言的地步。其实高永夏出事,洪秀英也感到十分愤怒和不满。但他比较是成年人,该有的克制能力还是有的。他能够克制住自己顺利参加比赛,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将这件事的真实始末带到日本,告诉其他国家的高手们。 至于是非黑白,就让这些人自己去断定。虽然洪秀英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做为朋友,他觉得自己必须为高永夏做一些什么…… 所以他才会如此干脆地告诉余小桥,甚至连余小桥没有问到的地方,也一起告之了。 余小桥听完事情始末,僵在原地说不出话。但就算她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洪秀英还是从她微微颤抖的肢体上看出对方心中的愤怒和不满。 余小桥不单纯,她也知道一些潜规则的存在,只是她觉得那些东西离自己这些只想要单纯下棋的职业棋手们很远,远到好像另一个世界的事。 她心底一直有一个愿望,她希望这个世界的职业圈,至少比业余界干净,公平。虽然这有点一厢情愿,但因为余小桥没有经历过,所以她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和观念。 坚持自己那几乎有点一厢情愿的信念,和近乎幼稚的观念。 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什么?正义凛然地斥责韩国那边上层的人不公平?还是热血高昂地要求天目道场道歉? 她慢慢地平息心中的怒火,将自己的不满和愤怒慢慢收了回去。很快,余小桥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平静下来后,她对洪秀英说道:“那么高永夏前辈在哪?我想去找他。” 洪秀英不明白棋疯子为什么会突然对高永夏执着起来,要说对手?双方实力差距摆在那里,不太现实。要说关心?洪秀英不会相信余小桥会对围棋以外的人关心到如此程度。 似乎看出洪秀英的疑惑,余小桥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将自己与高永夏那几次对弈发生的事,包括自己一度失去自信心的事,告诉了对方。 听余小桥解释后,洪秀英恍然:“原来是这样。” 余小桥点了点头。 “这可难办了,永夏跑到哪去了,我也不知道。他这次也许是真的生气了,别说我,连他姐姐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洪秀英看了看站在一边同样皱紧眉头的余小桥,问道:“你说因为永夏,你的棋产生了一些瓶颈……那么,刚才你为什么要生气?永夏出事了,你应该很解气才对。” 天目道场中,虽然大多棋手对于这次高永夏的事,心中多少都有些同情和对上层这样不分黑白的处理而不满,但也有少数的人心底却是幸灾乐祸。他们大多跟这一次余小桥一样,都被高永夏的棋打击过。 因为无法恢复,有些人成绩滑落,更有些人被降了段,还有极个别的,就此离开职业棋坛。 洪秀英饶有兴趣地看着余小桥,等着对方会说出什么理由。会是光面堂皇地说自己公私分明?还是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说没那回事? 余小桥慢慢抬头看了洪秀英一眼,然后低声道:“被打击到失去信心,只是我太弱了,我是个弱者,不值得同情。” 余小桥的话让洪秀英感到十分惊讶,他无法想象这样的话会是一个十五岁女孩子能够说得出口的。他愕然:“难道你不怕从此一蹶不振,永远无法恢复吗?就算那样,你也不会去埋怨永夏?” 洪秀英曾经因为高永夏对对手出手太狠太绝也提出过反对意见:高永夏的棋实在太伤人了。 “如果那样,那就只能证明自己无法在这个圈子中生存,因为软弱的自己被强悍的对手打败而从此站不起来,这种事我认为软弱的那一方没资格去埋怨强悍的一方。” 余小桥语气坚定。 倒让洪秀英一直以来认为高永夏的棋有些过分的观点动摇起来:“失去信心连续输棋的那段时间,一点都没有过‘都是因为那个人,自己才会这么惨’之类的念头?” 回答洪秀英的,是余小桥略带疑惑的反问:“为什么要有那种念头?” “埋怨全力以赴与自己对弈,并且让自己惨败的对手吗?那个时候,我们两人所进行的对弈方式是互先,互先!就是双方站在平等的水平线上对弈。我们都是职业棋手,身份都是一样的,那样的前置条件下,我们的身份是对等的。” “这不是一盘指导棋,不是让子棋。我不是业余棋手,我是抱着跟对手交战的心情去下棋的。做为一名职业棋手,在跟对方进行对弈的时候,就应该有所觉悟!” “那样的我输掉了比赛,难道应该去埋怨对手下手太狠吗?在决斗中、在战场上,输掉的一方有资格去质问对方:‘你为什么要下手那么狠毒’吗?难道洪秀英前辈,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很可笑吗?” 余小桥的一连串反问,哽得洪秀英这个当前辈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197、番外 张晓总觉得自己丈夫这几天老是喜欢晚上站在阳台上望天,不管是下雨还是晴天,不管这天上有没有月亮。 张晓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她能嫁给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丈夫,说明她很爱他。一个爱丈夫的好妻子,突然发现自己丈夫反常了,她一定会很担心的。 于是张晓向李严反应了王星的异常。 于是王星被李严拉去院长办公室喝了几个小时的茶。 王星回到家,找到张晓,他还没问出声,张晓先声夺人了:“如果我问你,你一定只会‘一笑而过’,但要李院长问你,一定能问出什么。” 王星郁闷了,他的张晓变坏了。 王星最近只是在感叹:自己老了。 不然自己为何老想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 比如自己老婆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比如杨海最近老给他推荐的网络游戏,比如棋迷们送的礼物太稀奇古怪,比如…… ——小桥的终生大事。 这一件件事数过来,竟然全是跟围棋不沾边的。 这是在王星身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所以王星感叹:自己老了。只有老了,才老关系这些琐事。 这其中的,就属余小桥的终生大事让他最操心。 王星觉得自己很悲剧,从10岁把徒弟领进门,就一直在当人家的师、父。是管东管西……这回,终于要管她嫁了。 余小桥其实从10岁开始就没让王星操过什么心,这丫头特懂事,生来就是下棋的,在围棋方面她是绝对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完全不需要人操心。 但生活方面……王星扶额:自己生活规律已经够糟糕的了,小桥在这方面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虽然她小的时候,有辰旭,肖子宇几个人揪着,训着,看着,好歹也不算太差……但后来辰旭等人谈恋爱结婚后,这照顾余小桥生活的重任,又落在了王星身上。 想想,王星这个连自己的照顾不好的家伙,能照顾得了别人? 至于张晓,她是一个家庭主妇,总不能跑到棋院里守着某个经常忘记吃饭的孩子揪着、训着吧? 于是余小桥又开始变得像难民窟的难民,不知道的,以为中国棋院苛刻棋手呢! 想到这里,王星有点感激一个人。 就是原韩国第一人,现在是世界第一人的高永夏。 哎……想起上周去参加友谊赛,跟高永夏对弈的那盘棋……自己的棋早就没了以往的锋利,跟面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家伙,没法比了! 想想当初跟高永夏时常决战世界棋坛之巅,现在,却是连接招的力量都没了。 自己,老了啊! 想远了,王星最近老喜欢胡思乱想,而且特别容易想偏题。 叹口气:小桥喜欢围棋是好事,但她逐渐长大,现在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龄了。这时候,王星才发现:要让小桥这样继续下去,她估计40岁都嫁不掉。 自己可以40岁结婚,自己是男人,而且能够找到张晓,王星已经觉得是自己祖坟冒烟了。 小桥不同啊,她是女孩子,她这样一直下去能行吗? 你要找一个,能够照顾她,管得住她,受得了她棋疯子的人,难比登天! 但你要求小桥改变?倒是很多人试过。辰旭试过,肖子宇试过,谭弈试过,自己当然也试过。结论一句话:比登天还难! 既然这样,还是选择难比登天的那一项吧。 于是,王星开始观察。 他开始观察,谁能够让余小桥动容。至少能够影响到余小桥。 他开始留意,谁能够管得住余小桥,能够让小桥那个心服。 结果观察的结果让王星惊骇了。 还真有这样一个人。 这个人的确可以让余小桥动容,都可以达到动怒的标准了。让一个棋疯子为了离开棋盘外的事动怒,多么不容易啊! 他的确能管得住余小桥,毕竟实力才是硬道理。所以余小桥是对他的确心服。但因为那家伙给余小桥的印象太差,所以余小桥对他绝对是心服口不服! 他的确可以管住余小桥,但余小桥对那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棋疯子对棋院每一位棋手,都是友善的。 但他对某一个人却是特别的。 大家就真不明白,为什么余小桥那么讨厌高永夏。 余小桥不能那种鸡毛蒜皮的事就能动容的人啊,更何况是动怒! “在想什么呢。”张晓走过来。 拍拍妻子的手:“我在想,小桥为什么那么讨厌高永夏。”王星也是人,整个棋院都好奇的问题,他当然也好奇。 王星把余小桥和高永夏的事告诉了张晓。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没办法,余小桥跟高永夏认识得太早,双方互动得太多。王星还是挑着说的,但发现就算挑着说,也不过是一些碎片比较大的零碎琐事。 以小桥的个性,不应该啊!她应该无视才对。王星在心里想。 “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婆。”张晓听完笑了,她站起身:“人家年轻人谈恋爱,小两口拌嘴角的事,你也能想半天。我看你啊,最近需要休息了!” 王星张大嘴。可惜张晓转过去了,没看到自己丈夫这幅形象。 整个棋院都好奇的事,张晓给真相了。包括当事人余小桥,也属于那不明真相的人群之一。 不能说张晓多么聪明,只能说,这帮棋手的情商……啧啧,太低! 当然,像宇轩这样的,就是属于情商太高的类型了。 下棋的都两极端,连情商这种事都不例外。 棋院真相了,于是余小桥从不明真相的人群之一变成了唯一。 余小桥最近有点奇怪,为什么大家看她的眼睛都变绿了? 198、赛前宣言 富士杯进行到第二天,洪秀英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将高永夏最近在韩国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记者。一语惊起千层浪,不消片刻,前来参赛的棋手都沸腾了:韩国方面做得太过分了! 韩国的棋手们害怕被报复,沦为第二个高永夏,所以敢怒不敢言。但其他国家的棋手不怕啊。他们不相信,仅仅一个投资商,手能够伸到其他国家去!但也有少数人压根就不认为,一个单纯的投资商会连院长都可以轻易悍动,能够有手段压住所有媒体的议论。 但虽然高永夏的事情炸开了锅,但真正想要帮他的却很少。大多只是口头上的职责罢了。毕竟他们跟高永夏不熟,又不是自己国家的棋手,干嘛去操那份闲心? “高永夏前辈一定是因为那件事得罪了那个‘白痴’!”肖子宇急得转圈圈。 洪秀英已经将事情在第二天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包括‘柏池’那个名字。知道这一点后,再联想起那只笔中的录音,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真是白痴了。 “停!不要围着我转!”宇轩揉了揉太阳穴,很头疼:“我哪知道那个‘白痴’这么没人品,如此缺德的事都能做出来?哎……” “那,那只笔怎么办?”肖子宇急问。 “恩……”宇轩拖着下巴思考:“交给洪秀英吧。” 交给洪秀英,的确是最好最妥当的办法。这件事宇轩一接手就反射性地不想沾边。如果不是对高永夏这位前辈比较有好感,宇轩说不定早就将这支笔丢得远远的了。宇轩的‘本能’告诉自己,那个‘白痴’的背景不简单,不要招惹。 肖子宇虽然有些不满意,但他也没其他办法。如果他们两个真拿了这录音去干了什么,倒显得有些多管闲事了。毕竟洪秀英已经自己主动跳进去了…… “好吧。哎,其实前辈也没想点要利用这种东西吧……喂,宇轩,你在干什么?”肖子宇见宇轩同时拿出手机和笔,有点不明所以。 宇轩冲他一笑:“备份。” 肖子宇看宇轩笑得有些发狠,顿时一个冷颤。 对于高永夏的热议,在第三天就基本上平息了很多。参加富士杯的棋手们最重要的还是比赛,而且职业高手们也不喜欢一天到晚像个八卦记者一般唧唧歪歪。自己的情绪表达过了,棋还是要继续下的。 而且韩国那边又有一种留言传来:洪秀英跟高永夏向来交情甚好,很难做到不偏袒自己的朋友吧?洪秀英说的话,根本就不能完全相信。 热议是下去了,但对于这件事,始终还是有棋手是耿耿于怀。虽然他们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内心却是极度地不满。 进藤光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满,富士杯这个带有日本象征的比赛,居然被一些根本不懂棋的混蛋给破坏了公平公正的氛围。虽然他不喜欢高永夏,但不代表他不认同对方的实力!一想起这次韩国棋院做的事,个性极富有正义感的进藤光就好像吞了一盘的苍蝇。 韩国那样做,不仅玷污比赛,更玷污这次参加比赛的所有棋手!亏自己还想在比赛中把高永夏那混蛋打得落花流水,没想到……高永夏那混蛋,平时不是挺傲的吗?挺吃得开的吗?怎么这次就那么容易被整了?混蛋! 越想越气,日本这位年轻本因坊的脸,在这几天可谓臭到极点。 塔矢亮看着这样的进藤光,心里叹气:小光太单纯了。 余小桥的内心十分混乱,对于高永夏的这件事,也非常不满。但余小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不满高永夏不能参加比赛的原因,还是在不满不他能够来参加比赛的这个结果。 一方面余小桥对天目道场做出的决定感到十分愤怒,另一方面余小桥又因为高永夏没有能够来日本比赛而十分失望。 不管棋手们怎么想,比赛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余小桥前两轮都晋级得十分顺利,第三轮,她遇到了李石。 有那么一段时间没碰到李石了。虽然在上次世青赛中赢了对手,但这并不能代表余小桥从此就超越了对方。要知道,李石一直被称为余小桥国际赛道上的拦路虎,她输给李石的比赛,可是上了十位数的。 这次双方再次相遇,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余小桥这才是凶多吉少了。李石在赛前拿出了那份建立在他实力之上,属于他自己的自信,毫不客套地对余小桥道:“我会赢。” 李石就隔着两三人的距离,站在余小桥对面,信心满满。余小桥被对方那强烈的自信心给堵得有点说不出话,气势一下子矮了下去。 在李石看来,面对自己的宣战,余小桥根本就没什么反应。她周围的空气也没有因此而提高温度,她依旧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李石对于余小桥的这种反应很不满,他往前走几步,低声道:“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输给你,也不太明白为什么高永夏对你特别关注……但我不会输给你,让他们知道,你余小桥不如我。这就是答案!” “高永夏?”余小桥反射性直了直身子,问道:“你说高永夏?” “啊,高永夏,那个人拿着你的棋谱,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不过我相信,他只是觉得你的棋很有趣而已。”李石有些烦躁地拉开椅子坐下:“不过你别得意,你的水平……还不如我!” 李石不想输,也相信自己不会输。上一次输给余小桥,一定是自己大意了。他要一直跑在余小桥的前头,哪怕只比余小桥快上那么一步也好,他不想被余小桥追上。 李石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他认为自己的目标是高永夏,而且就是因为要得到那个人的认同才加入的天目道场。但他却更在乎自己与余小桥之间的输赢。想到之前高永夏对余小桥流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李石就很不舒服,看向余小桥的目光也变得尖锐起来:不能让你跑到前面去,你没有资格成为高永夏的对手,我不会放你过去的!你一心想要超越和竞争的对手……我就足够了。我会一直在你前面的! 余小桥不知道李石所想,她听李石提到高永夏,顺口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 她也只是顺口问问,因为洪秀英说过,连他姐姐都不知道他的去向。所以她也没指望能够在李石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但出乎余小桥的预料,李石并没有说不知道,只是面带轻蔑道:“想要知道,先赢了我再说。” 余小桥看着李石,只能从对方眼里看出坚决。她神色微暗:看来自己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先拿下这一局了。 余小桥与李石的战斗一触即发。他们都没注意到,左彬悄悄走到他们身边,成了他们这盘对弈的现场的观战者。 左彬是在第二回碰到了日本的社青春。不愧是在日本与进藤光和塔矢亮齐名的厉害角色,虽然自己拼劲全力,但依旧跟不上对方的计算,抵不过对方的大局观而输掉了比赛。 此刻左彬站在余小桥身后,神色复杂。 199、宝宝番外8 宝宝喜欢看小王子下棋。小王子毕竟是王星教出来的,棋好棋型也好,所以宝宝老喜欢在小王子下棋的时候旁观。一开始小王子不知道,宝宝就喜欢看布阵漂亮的,棋型规律的的布棋,小王子棋型好,所以宝宝才会看他下棋。 其实宝宝也一天到晚追着辰旭跑,辰旭布局漂亮啊,宝宝爸下棋连招高深莫测,但在宝宝眼里那叫乱七八糟,宝宝妈下棋步步果断狠辣,在宝宝眼里却是不成形状,所以在宝宝眼里辰旭那飘逸的棋风,才是最厉害的围棋。 其实宝宝爹妈棋型都不差,下围棋到了宝宝爹妈的那水平上,就算故意瞎折腾也不会下出乱七八糟或不成形状的棋出来。只是宝宝虽然棋艺水平不错,但却对棋型有着近乎诡异的偏执。这让他爹妈郁闷啊,气闷啊,苦闷啊,于是宝宝他爹妈就把这郁闷啊,气闷啊,苦闷啊全发泄到辰旭身上了,宝宝他爹妈那是什么人啊,宝宝妈一个棋疯子,全棋界上下都在她手里讨不到好;宝宝爹一个棋魔,全棋界上下除了宝宝妈就没人敢惹他!要是2人联手整人,那不正是天要忘他辰旭吗?于是辰旭郁闷啊,气闷啊,苦闷啊!后来这天地都不怕的小狂人见了宝宝都开始绕道走了,甚至后来的后来都跑到重庆去折腾着不出来了。 这天宝宝下棋,小王子观棋。跟宝宝下棋的人是罗成,宝宝给的外号是监赛大叔。其实罗成只有18岁,罗成这花季少年的名誉就悲催地毁在宝宝手里,导致罗成后来被女孩子拒绝的理由都变成了:我不跟大叔谈恋爱。 罗成内牛啊,劳资只有18!18!18少年一朵花! 罗成水平不错,跟小王子比是输多赢少,跟宝宝比是赢多输少。 这盘棋刚到中盘宝宝就落了后风,宝宝纠结着一张小脸想啊想的,罗成瞄瞄时间:这要是比赛,宝宝早就超时了。不过罗成没提醒宝宝,他不打断宝宝思考,也不离开棋盘,就靠着椅子走神了。 其实宝宝很可爱,就算罗成老被宝宝叫监赛大叔,但他也办法生宝宝的气。其实宝宝在棋院吃得很开,先不说宝宝在棋界地位:韩国天目道场那边有宝宝爹的一群小弟罩着,中国这边有宝宝娘一群死党盯着,日本那边……宝宝爹娘跟进藤光塔矢亮是至交,是损友。就说宝宝这么可爱的孩子,一眼看上去水嫩嫩的,圆乎乎的,甜糯糯的,谁不喜欢啊? 罗成走完神,回神一看,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哎呀,之前跟他下棋的宝宝,现在变成小王子了! 说到小王子,这小子表面斯文,内地里黑着呢!从他下的棋就能看出来,哪个真老实的家伙会下出这种诡异的棋法啊?跟小王子下棋老郁闷了,一不小心就会被这小子给套进圈子出不来,每次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这家伙,搞得罗成跟小王子下棋的时候都快有臆想症了——上次小王子跟罗成下棋的时候不小心走了个误手,结果还被罗成盯着研究半天,好像那招棋有天大的阴谋,现在想想罗成都感到脸红。 下棋的人变成小王子,那宝宝呢?罗成看着一脸无奈的小王子挑眉。 小王子揉揉眉心,给了罗成一个眼神:跑去找吃的了。 罗成头疼:那家伙连他妈百分之一的集中力都没有,连他爹百分之一的定力都没有,倒是把两人的随性给继承了个百分之两百。 宝宝叫你接着下?罗成盯着小王子 小王子无力:恩 于是罗成纠结了:跟小王子下棋够呛,不累死也得累死最后来是得累死…… 别说罗成了,就算辰旭他们那一辈的,除了肖子宇这个计算鬼才外,谁跟小王子下棋都累,只不过罗成是要累死,而辰旭他们是有点累。 小王子盯着棋盘看了看,又想了想,其实下一步并不难选,虽然宝宝的棋落后,很多地方都需要补救,但最重要的还是左边这一路,这里只要把断点补上,上面和下面的棋就连起来了,虽然看似笨重,但好歹也活下来了……只要这片棋活下来,才能放心去拼。 但这样连起来……的确很难看,单独抛开来看几个棋子全挤成一堆,明显的愚型,不过为了大局,难看就难看吧,要不是宝宝之前这几颗棋子被罗成巧妙地碰伤了,也不至于如此伸展不开。 小王子果断把断点补了,虽然大场很多,但这片棋要死了的话,那这局棋就不用下了。 面对小王子,罗成还是打断稳重为先,小王子给罗成的印象就是坏水太多,下个棋什么陷阱圈套假象连环计一起上,实在白在表面,黑在腹里。所以罗成夹着棋子占了个大场,反正现在他的局势好,先手尽情收割无主之地。 小王子在这种局势下还真就怕对方稳,稳就表示不会犯错,稳稳当当地赢。所以他得想个办法才行,这小王子思考的时间就开始变长,这盘棋耗的时间也开始拉长,直到宝宝跑出去吃饱了,喝足了,手洗了,擦净了,回来了,这盘棋还未完。 小王子正全神贯注思考了,突然肩膀被拍一下,回头一看是宝宝。小王子得意一笑,有点邀功的成分在里面:宝宝看,你下成那样我还把局面给撑到现在,多难得,多补容易,多厉害! 可宝宝不给小王子面子,小脸皱成一团说了三句话。 宝宝指棋面: “头可断,棋型不可乱!” “血可流,愚型不可有!” “难看死了,小王子我讨厌你!” 于是小王子风中凌乱了 于是罗成看着吃瘪的小王子得意地笑了 200、对比 王星这一天的比赛结束后,下意识转头往余小桥那边看了一眼。 余小桥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想来也许她面对的战局并不乐观。王星这一局的对手是雷元朴,他的棋虽然十分有大气,但王星的面前,显得还是嫩了一些。 收拾好棋子,雷元朴抬头见王星没复盘的意思,于是点点头自己先行离开战场。王星站起来,往余小桥的坐位走去。 一直在余小桥身后观战的左彬神色也十分异常,他见王星走过来,于是匆忙地转身离去。看观战的左彬走开,想来这盘棋应该已经结束了。王星不禁有些担忧:小桥的脸色很苍白啊,难道这盘棋她……? ‘这盘棋是小桥赢了。’这是王星看到棋盘上的对战,第一时间的判断。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这盘棋看起来十分欠违和,怎么看都不自然。尤其是小桥的棋…… 猛然,王星突然想到一个原因,一种只有余小桥才能下出的棋,顿时脸色也变差了起来。联想起刚才左彬离开的时候,那不自然的神奇,王星顿时又肯定了几分。 静下心,王星站在余小桥身后用心观察。很快就将这盘棋的步骤看得清清楚楚。做为余小桥的老师,王星在棋盘上比任何人都了解余小桥的行棋模式,也能够看出她的棋所反映出的内心。 小桥到底还是不自信啊!王星暗叹。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下棋吧。虽然在中盘的战斗中自己稍稍落了下风,但并不是没有一拼之力的。可面对这种形势,小桥却没有相信自己的棋能够做到,而是选择了用别人的招式。 看来虽然余小桥找到了重新站在战场上的勇气,但碰到实力相当或者比自己技高一筹的人,依旧心里还是有疙瘩没解开。 也许小桥自己也注意到这点的弊端,所以虽然赢了比赛,但神色却这么苍白。见余小桥明显在发呆,王星向前走上半步,将手搭在余小桥肩上,微微用力。 余小桥正处于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中,以前她没有发现这种 有弊端,所以可以坦然地利用,甚至以自己拥有这份才能为傲。但现在,余小桥做不到以前的从容。 最近对弈的时候,越来越依赖这种下法了。明明可以拼命的战斗,却在那一刻,自己畏惧了,退缩了,将自己的棋封印起来。自己的棋与别人的棋招,却更加信任别人的。 直到感觉有人按住自己的肩膀,自己才猛然清醒了过来。看着情绪低落的李石,还有眼前这盘已经快要结束的对弈。 是快要结束。虽然胜负已分,但这盘棋李石一直拖到了最后的一些单官。对方没有认输,就不能算棋局结束。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在比赛的时候走神……反射性地转过头,见自己的老师王星站在自己身后,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 重新回过头面向棋盘,看了看已经进入读秒的计时器,余小桥的心里暗暗后怕。要不是老师……自己…… 余小桥的状态,王星这个当老师的当然看在眼里。他决定先不管其他,必须要帮自己徒弟找到高永夏,小桥的状态让他担忧啊。 虽然找到高永夏也不一定就能让余小桥解决自己的问题,关键最后还是要看余小桥自己够不够坚强。但让余小桥尽快跟高永夏对弈是必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但问题是,高永夏现在在哪? 王星跟余小桥一样,以为这次富士杯肯定能够见到,但结果却大出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余小桥的事让王星头疼起来,毕竟他对余小桥抱有十分大的期望,他不希望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因为这件事而被耽误下去。 高永夏现在在哪?因为这个问题,余小桥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李石,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输棋的李石显然十分地低落,他丢下一句话,就独自一个人走掉了。连棋盘上的棋子都没有收拾。 ——‘你应该可以在黑龙江找到他。’ 其实高永夏在不在黑龙江,李石也不能肯定。但他既然当初是因为高永夏才参加的天目道场,当然对高永夏的事会比一般人知道得多。 高永夏这几年每一年都会去黑龙江几次。只要他在中国有比赛,条件允许的前提下,他第一站绝对是黑龙江,而不是比赛地点。 去中国参加一些比赛中途转机并不是很少见,谁叫中国版图太大,一个国家抵得上十几个韩国和日本了,比赛地点当然也不会老固定在几个地方。但像高永夏那样,每一次不管用不用得着转机,都会先停在黑龙江,就很少见了。 李石输掉比赛后就直接回国了,他的心情很不好,在面对记者的时候也没有了以往的耐心。他很想抓着余小桥问:为什么要找高永夏?就年龄和实力还有成绩而言,自己不更适合当他的对手吗? 如果李石赢了,他可以那样做。但他输掉了,而且两连败。他没了那样做的资本。 而余小桥根本不知道李石现在的心情,她现在想的是:目前知道那个人在哪也不能立刻去找,她还有比赛。 只能够等比赛结束后再打算了。 比赛的重量在余小桥的心中占绝对的位置,若没有比赛,余小桥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去黑龙江。 但现在,就算有人来拉她,也无法将她从赛场上拉走。 因为她只有围棋,除了围棋她一无所有。余小桥很清楚,除非她死了,不然绝对不会离开比赛赛场。不管发生任何事。 将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按下去,必须得专心面对下一场的比赛。 比赛在第三轮后,留下来的几乎都是拿过世界冠军的角色。要再继续走下去,简直举步维艰。 到这一步,余小桥反而放开了。她是来下棋的,不是来参加比赛的。这种机会十分难得,尤其是她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对于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她已经期待了五年了。 进藤光。 五年前,余小桥第一次在中国棋院见到那个看起来像大男孩的进藤光,那个没有老师但却被整个世界棋坛成为‘奇迹’和‘天才’的人。那一刻开始,余小桥就十分期望与之对弈。 从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棋,余小桥就十分清楚自己和进藤光的差距。 同是自学出身的棋手,进藤光比余小桥好上太多太多。也让余小桥在进藤光面前,有一些自卑。 虽然后来王星的出现,让余小桥的那种自卑渐渐淡化,但不可否认,余小桥只有在进藤光面前,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筹。 那时候,自己只希望能够与对方下一盘棋,但却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跟他对弈的机会。虽然余小桥之后逐渐在国际赛事上露脸,但就犹如前面所说,她在国际上的比赛成绩糟糕得一塌糊涂,就算出了本赛线,也很难坚持到两个回合以上。 余小桥没想到,第一次跟对方对弈,自己却是在富士杯这样的大型比赛中,以对手的姿态出现在进藤光面前。 有点紧张,更多是兴奋。 同时也有一些不安。 不知道自己的状态,能够下好吗?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能够好好把握住吗? 此刻的进藤光,也感触甚多。当初遇到余小桥,对方还是一个小不点,还是业余棋手,自己根本就没有将她放进眼里。 后来三星杯比赛再次见到,才过多久?半年不到,对方就以王星弟子的身份出现在北斗杯的赛场,并且连续赢了日本和韩国的棋手。 再一次见面,她已经做为韩国代表,来日本参加比赛。随后同年,又得到界内认同的,‘一流’棋手的名誉。 11岁的一流棋手啊,想起来进藤光都有些嫉妒。自己11岁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围棋呢。 现在对方才15岁,就开始参加富士杯这样大型的比赛,并且连闯三关,以竞争对手的平等身份站在自己面前。想想自己15岁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北斗杯吧?何况北斗杯的规模和影响力,远远不敌富士杯。 北斗杯只是青少年的比赛,而富士杯则是整个世界棋坛的大型赛事! 对方一开始还没老师,而自己好歹有还有佐为手把手的教啊! 有时候进藤光也觉得,这个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不过没等进藤光纠结多久,左彬就找上门了。 对左彬,进藤光还是显得很关心。不止是因为他跟自己有一样的经历,重要的是,进藤光在一群后辈中,最欣赏的还是左彬的棋,尤其是快棋。 左彬有些欲言又止。在进藤光疑惑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开口。他的第一句话就把进藤光给惊秫了。 ——“前辈,明天对上小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能够留到现在的对手,每一位我都不会掉以轻心。”进藤光回道。然后有些不理解左彬的行为,干嘛特意跑来告诉自己这个?进藤光承认余小桥是很厉害,但还不至于厉害到左彬单独跑来提醒自己吧?以前就算自己跟她老师王星对战,也没见他跑来说什么啊? 再说余小桥算中国的代表吧?而且实力和经验都比不过自己,他应该提醒的,不应该是余小桥吗? 有点,莫名其妙。 201、番外(完) 王星现在已经处于半退役的状态了。中国棋坛这一次的新老接替还算完整,国内的头衔超过大半都是年轻人。 像辰旭,左彬,宇轩,余小桥等师出有名的新秀,早就已经接过他们师傅的头衔戴着了。当然也有例外,就好比在国际赛场十分活跃,世界棋手实力榜排比辰旭还靠前的肖子宇。 肖子宇没有国内头衔,一个都没有,虽然他是前棋圣杨海的弟子,是国际出名的小电脑,也改变不了他国内黑手的事实。 这次国内棋圣准决赛前,肖子宇蹲在棋院后面的石阶上有一口每一口的抽烟。当年他是很反感这种呛人的玩意,觉得这是不健康的,不道德的。吸烟是他的一个秘密,除了他老师,连他的好友余小桥和辰旭都不知道。他还记得那天杨海看着蹲在地上吸烟的样子,微微地瞪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他也看到了他老师,愣了好几秒,先是红了眼眶,然后努力地冲着杨海露出一个微笑。 肖子宇当时想他一定让杨海失望了,杨海一直把他当初自己最钟爱的学生,他却让自己的老师看到了自己最颓废的样子。 在国内,肖子宇不是第一次打进准决赛,可没有一次能勾到冠军的宝座,肖子宇压力真的很大,他比同期任何一个人都需要一个冠军的奖杯。 虽然他在国际也频频打进决赛,但重大赛事的冠军奖杯永远不属于他,他很清楚,大家也觉得他能打进国际决赛的确难得,所以他的国际排名一点不低,毕竟在普通人心中,打进决赛就算输掉,也是世界第二了。 但国内呢?与他同期的伙伴中,或多或少都在国内拥有头衔或者奖杯了,他却依旧还是万年老二。 普通人不会去关心那盘盘棋下得如何,不会去疑惑为什么国际上能够赢余小桥打进三星决赛的肖子宇为什么在国内棋王争霸赛的八强中被余小桥淘汰出局;他们只知道肖子宇在国际总决赛输给高永夏,在国内赛输给余小桥。 他们关心的只是谁输谁赢,谁是冠军。在这小众又残酷的围棋世界角逐中,只有第一,没有第二。 普通棋迷的想法和关注的地方,棋手们往往都不是太介意的,因为棋手不是明星,不需要有棋迷才能够生存。 如余小桥,她对别人如何看她根本就毫不关心,就算有一群人跑出来说她下假棋,只要不影响到她比赛的进程,她都可以完全无视。 如辰旭,这个脾气火爆一点就燃的小狂人或许做不到余小桥那种境界,但也顶多冲那些家伙挥挥拳头,然后憋憋嘴角不屑一顾,完全不会影响到他比赛的心情。 但肖子宇不同。 肖子宇心中始终有一根刺,他自己无法消化它,又拔不出来。 家人。这个别人嘴里显得那么温馨的词汇,在肖子宇嘴边满是苦涩。虽然他师傅杨海对他很好,他的朋友对他的情况也充满关心,但那毕竟不是家人。 他知道他不是最特别的,他身边有很多人,背后都有一个沉甸甸的故事。 辰旭是从小家庭破裂,双亲都各自远走高飞,早就没有家。 余小桥幼年的时候父母双双过世,一夜之间成为孤儿。 宇轩从小父母离异,家庭破裂。 左彬双亲不合,据说他的家庭从小家暴不断,后来父亲找不到了,母亲带着弟弟组成新的家庭,至于左彬自己,成了母亲改嫁的累赘,被托养一般丢在棋院一走就是好多年,未曾回来看看这个儿子。 而自己…… 这样一想,肖子宇自嘲一笑:自己感觉还算挺好的,比起这些朋友。 他的双亲还在,他的姐姐还会来探望他,他过年的时候还会接到母亲的电话,他的父亲据说态度也软化很多……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淡化的。 拍拍脸,肖子宇站起来:“这次一定要进决赛!”进了决赛,拿到冠军,或许就能风风光光地回家了。自己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回家。 这次半决赛的对手是余小桥。最近与余小桥撞在一起的几率挺高的,肖子宇苦笑。 余小乔的一个令人头疼的对手,基本上全世界没有几个人乐意跟她在比赛中相遇。在比赛中遇到她,那么实力不够的,心态不稳的,素质不行的,通通可以回家重来了。 哪怕连她的老师王星也会有状态好坏的时候,但余小桥不会有。她对于围棋就好像疯子,疯狂,又单纯。 跟余小桥下棋,想赢她,只能凭实力。她在棋盘面前是出了名的狠辣,一切外力因素皆无法动摇她。 肖子宇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孩,闭着眼睛稳定心神。 这次比赛,他一定要赢! 这盘棋不像余小桥的风格。 无疑,余小桥是好战的,布局是多变的,步调是主动的。最好的防守便是攻击,是余小桥无往不利的手段。 余小桥的棋,带着张狂,又透着冷静,跟她下棋会流汗,会发抖,也会让人流泪,但绝对不会感到遗憾。但今天余小桥的棋,少了些许的杀气,多了一丝警惕。 跟肖子宇下棋警惕是很正常的,因为他堪比电脑的计算能力,总会抓住对手的破绽,给出致命一击,又或者像蜘蛛一般编织好大网,等着对方一头撞上。 肖子宇抬头看了一眼余小桥,好友低着头盯着棋面一动不动,一如既往地专注。但是,这是余小桥,面对任何人都不会感到怯场的余小桥会怕他肖子宇?肖子宇摇摇头,没有走出更过分的棋招——虽然前面那一招分投在他看来,已经过头了。如果是平时,余小桥绝对会飞入而不是挡住。 当然,挡住的话既整理好自己的棋型,又下活了边角的棋的确是一步一石二鸟的好棋,如果是自己,也会这样下,毕竟这是最合理的棋招。但这种棋落在余小桥身上,却又显得那么意外,余小桥是棋疯子,棋疯子的由来之一就是余小桥很少下正统的棋招。 余小桥的思维很跳脱,她享受棋盘上大龙生死一线的刺激。比起比赛的胜负,她更在意的是棋局本身的价值是否精彩。 想到这里,肖子宇心里暗暗叹气:身为棋手,这一点他或许就永远也比不上余小桥。 余小桥突然改变的棋风,这让肖子宇有点不习惯,他没忘记余小桥真正的个性,他还是得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对方的杀招。棋局才开始,这一开始的稳定或许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兵不厌诈,在对决结束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看着大盘上那一片空地,余小桥保守的走法虽然保障了棋型,落实了根基,但也落得了后手。现在不管肖子宇下在哪里,这步棋都可以带来巨大的收获。 肖子宇握了握拳头,手心全是汗。 肖子宇也喜欢打架,尤其是对方越走越厚,越走越实,看着无主之地,不心动是骗人的。但他不能轻易挑起战争,因为他不想掉进余小桥的节奏中。 一般人下棋,若有一方走得保守,那么另一方肯定会走得奔放起来。毕竟棋子与棋子直接接触是迟早的,接触后扭打在一起是必然的,余小桥这盘棋看似老实的背后,其实一点都不老实。 利用猜到的先手,余小桥的黑子一直控制着比赛的节奏。肖子宇虽然知道,但也却无可奈何。因为余小桥不是一个不留后招的人,那几枚目前局面看上去好似被弃掉的黑子,恐怕是战争开始后威力巨大的炸弹。肖子宇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忍者对方走厚,也要牺牲一般用白子牵制住它们,以达平衡。 虽然盘面平静如水,实则已经暗涛汹涌。 棋子越落越多,这种诡异的平静就一直延续到中盘。双方的子相互平衡,相互化解对方的陷阱,虽然看似还未打响战争,但肖子宇觉得,这比任何一次对战都累。 他必须时时刻刻地计算着自己的棋,时时刻刻算计着对方的棋,在设局和被套之间踩平衡。 ‘不过……小桥她……或许更累吧’。肖子宇复杂地想。 ‘毕竟下这样的棋,是自己的强项啊!小桥……’ ‘小桥,你究竟在想什么,我认识的余小桥,可不是一个会放水的人!’ 202、不平静地富士杯 左彬在第四轮回合对战前夕,找到余小桥的对手进藤光,告之对方不可掉以轻心。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是看了李石和余小桥的对战,看见了那一盘棋中的问题,见余小桥‘作弊’到富士杯赛场了,觉得自己应该阻止。 但另一边,他又极力否认自己的想法,自己应该相信小桥,那不是作弊,应该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但除了她背后有一个常人看不见的高手以外,左彬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在两种情感激烈的交织下,左彬鼓不起勇气找余小桥问清楚。他为了找小卡,也不愿意去‘打草惊蛇’。但他又无法做到将自己的猜疑告诉进藤光,于是,只能出此下策。 左彬的行为完全是思想上矛盾激烈交织所产生的后果,但进藤光不知道左彬的纠结啊。所以左彬跑来说这样一句话,把进藤光弄得是一头雾水。 于是怎么都想不通的进藤光,就在与自己最信赖的老友塔矢亮闲聊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 “你明天的对手是她吧?那个中国的棋疯子。”塔矢亮在晚餐上,无意提到。 “啊~余小桥吗?”进藤光突然停下进餐的动作,显得有点若有所思。 “怎么了?”塔矢亮问道。 “恩……说起今天的比赛,昨天左彬那小子跑来找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就跟那个余小桥有关。”进藤光说道。 “哦?什么话?”塔矢亮来了兴致。 “他说……”进藤光做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叫我千万小心今天的对手。” “叫你小心?你是说余小桥吗?”塔矢亮突然笑了笑,他伸手拍拍进藤光的肩膀:“没想到左彬那小子对余小桥的评价那么高。” “恩。”进藤光有点心不在焉。左彬当时的表情显然还有什么想要告诉自己,但又犹豫了。 塔矢亮也看出进藤光的心不在焉,他笑道:“别管那小子怎么说,实力的差距摆在眼前,别告诉我你会输。” “当然不会。”进藤光也不多想了。塔矢亮说得对,实力的差距摆在面前,那种差距可是最实在的东西,可不是暴发一下就可以拉近的。 不管了,先拿下今天的比赛吧。 与此同时,余小桥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总结。 总结她最近的状态。她也发觉最近比起以前,自己更加依赖那些自己所知道的,上一世留下的棋谱了。 余小桥有点讨厌起自己这个前无古人,后不知道有没有来者的能力了。就是因为自己能够借用他人的手筋和招数,才会有这些麻烦。 自己的这个特殊的‘天赋’根本就跟围棋的基本认知相冲突,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吧。再说了,自己怎么向这个世界的人解释他们那些从未见过的棋谱从哪来的?难不成,要承认自己穿过了一个平行空间?这也太唯心了,搞不好,会被当做科学实验品给解剖的!就算不被解剖,也会惹来大的困扰和麻烦。 到那个时候,自己想要一心下棋,就难了! 余小桥想得很清楚,想要在这个世界安安心心地下棋,首先就得守住自己的秘密。曾经她被这个秘密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也想过找一个人分享。但她还是没有胆子实行。 她不是小孩子,她知道时间随时可能改变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变数最多的就是人心,思想就好像围棋一样,复杂多变。围棋每一颗棋子的投入,都可能带来盘面上千百种变化的可能性,人也一样。在每一个下一秒,所产生的任何行为都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情从而影响到人的行动:也许一个笑脸,也许一个喷嚏,也许眨眨眼睛……所以她没办法全心地相信任何一个人。 收起心情,余小桥决定将自己是‘外来者’的事当做自己一个人永远的秘密,再困难也必须守下去。不然……想想无法碰到棋子的日子,余小桥就浑身发抖。 接着,余小桥很清楚,要守住自己的秘密,首先就要开始斩断自己那个‘天赋’,忘记它,抛弃它!不管是不是因为自己将来长棋能够顺利,都不能再用了。自己最近用得太频繁了,以前不觉得,但频繁使用,就很容易看出问题了。 至少要控制自己,在自己也能够下出犹如自己脑子中装满的经典棋局之前,不能再随意将他们暴露在这个世界的人的目光下了。 当然,如果自己能够下出超越那些棋谱的棋,那么自己也就不屑于再‘利用’那些棋谱上的招数了。 余小桥开始渐渐明白,高永夏那盘棋的目的了。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用看似与自己相若的招数打败自己,其实只是想告诉自己,如果自身的水平高了,那么就不会使用别人的招数了,因为那些人的招数,还没有自己的好。但若自己一直放不开其他人的棋,那么就永远只能使用他们的棋,而无法超越。 所以才用那种方式赢了自己,故意让自己失去信心,是因为失去信心后自己能够依靠的就只有那些棋谱。自己肯定会依赖那些东西的,一定会频繁使用别人的棋…… 只有频繁的使用,自己才能够察觉到一些问题。问题不止是影响了自己的长棋,而且还容易被别人怀疑。 自己太迟钝了,以前下得少,没发觉,但若有人愿意去想,肯定会怀疑自己那些棋局的。因为棋不是同一个人下的,始终都存在一定的违和感。余小桥敢肯定,若是有人无意看到自己的那些棋超过三盘,只要是职业棋手,都能看出一定的问题。 永夏……前辈,也许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那些棋招的来历了。 不,不止是前辈,也许王星老师也怀疑了。 但他们并没有来问自己…… 能够忍住不问,对于拿围棋当生命的棋手来说,简直比犯了烟瘾却抽不到香烟一样痛苦。但顾及到自己的感受,他们都没有问过,一次都没有。 余小桥突然有点感动。 坐在房间里冷静思考后的余小桥,决心将那些棋谱封印,永远只做收藏和参考,再不拿到棋盘上去。 并且,余小桥坚定了一定要找到高永夏的决心。自己想要恢复自信,除了靠决心是没用了,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站在那个曾经击溃过自己的人面前才行。 而且,余小桥心里多了一丝期待,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渴望得到表扬的小孩子,想要找到大人证明自己的决心和实力一般。 再说……余小桥有点不甘心。自己连续两次‘犯规’都跟他高永夏有关,付出那样的代价,居然连对方影子都没见到,余小桥心有不甘。 会找到前辈的,用自己的棋去战斗,然后告诉对方她余小桥可不是一个只会靠别人才能下出经常棋局的人! 只是余小桥不知道,她发觉得太晚了。 已经有人对她的棋怀疑,并且那个人还拥有一般人无法拥有的经历。 如果一般的人发觉,也许会去直接问她,或者会告诉她老师。 但怀疑她的人是左彬。左彬知道这个世界有灵魂的存在,比如佐为,比如小卡。 …… 比赛开始的时候,赛场出了一些小问题。 塔矢行洋的病情再次发作,还好他人就在日本,没像上次那样在外面突然昏厥。这对于塔矢亮等几个人来说,是大事,天大的事。但对于这次比赛来说,却不过是整个赛程中的一个意外而已。 这次富士杯上,意外太多了,高永夏的事,洪秀英的事,还有这次塔矢亮的事……让棋手们觉得这次的富士杯,真是多灾多难啊! 塔矢亮的对手是康诚,那个从地方棋院一路杀出预选获得本事资格的黑马。 据说那个人刚考上职业棋手,就因为身体原因而休赛。也据说那个人很神秘,连他们本地棋院的棋手都没见过他几次。 这样一个人,居然异军突起,一路杀进本赛,并且留到现在。 的确,能够在富士杯进入第四个回合的,所有都是在世界上,至少国内拿到一定成绩,并且有一定经验的人。 但康诚没有任何成绩,甚至连地方赛事都没有参加过几次。因为身体原因,虽然他是一个男孩子,但给人的感觉却很纤细,很苍白,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一般。 但就是这个一个人,在富士杯这种赛场,赢了一盘又一盘,冷静得根本不像是没有多少赛程经历的家伙。 因为他是塔矢亮的对手,在比赛前五分钟,就已经坐在塔矢亮对面的椅子上,一个人默默地等待比赛开始。 但在比赛快要开始之前,塔矢亮接到一个电话。他的父亲病危。 塔矢亮的妈妈不懂围棋,也不会完全理解职业棋手们的心情。她是一个女人,女人的心中丈夫儿子最重要。就算是天大的比赛,难道比不过自己的父亲?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儿子。也丢了一个天大的难题给塔矢亮。 大家都看着他,也看着他今天的对手康诚。 其实对于康诚,别说国外的棋手,连中国的几位参赛选手都很陌生。他的话不多,存在感更是少得可怜。若不是因为他连胜三场,留到现在,并且注意到他的人几乎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 从某个意义上说,他跟余小桥很像。但也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余小桥的年龄和她的性别,让人无法做到完全忽视——毕竟她是最小的一个参赛者,而且还是女孩子。 加上余小桥成为职业棋手的五年来,也参多次参赛过大大小小的赛事。已经在界内有一定成绩,所以大家还算对她比较熟,至少知道她是那个中国棋院的棋疯子。 但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康诚,就不一样了。加上这次的突发事件,许多站在场外拿着照相机的记者和拿着笔的工作人员暗想:这小子够运气,若塔矢亮真不战败,那么他又能够通过下一轮了。从未听过这样一号人物,回去一定查一查。 比赛已经开始了。各个该参加比赛的棋手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始比赛。一些之前输掉棋而还留在赛场想要观战的棋手,也渐渐散开,留下一小部分站在塔矢亮和康诚中间。 余小桥坐在属于自己的坐位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进藤光。 “进藤本因坊,回去你的位置,比赛开始了。”塔矢亮板着脸,如平时一般说教。但现在想来他的底气有些不足——毕竟你自己也没坐下去。但进藤光还是转过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进藤光别提多担心了。塔矢行洋在塔矢亮心中的位置,他比谁都清楚。要不是这次比赛小亮很重视,也许他真会丢了比赛跑去医院。 记得曾经有一次,他不就翘掉过自己的比赛吗?原因就是他父亲昏倒了。在塔矢亮心中,那个将他带入围棋的世界,并一手将其培养的父亲,重要的程度,绝对不亚于围棋。 余小桥并没有动,他在等进藤光抓子。见进藤光有一点走神,她皱皱眉头,出声提醒道:“前辈,比赛已经开始了。” “恩。”进藤光深吸一口气,道:“开始吧。” 而塔矢亮那边,只见原本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的康诚,张了张口,慢慢转头看向塔矢亮:“前辈,比赛已经开始了。”可能是因为他有一段时间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干燥。 他一开口,周围的一些棋手,尤其是日本的棋手就开始对他有了看法。在他们看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面无表情地对着如此为难的塔矢亮说这样的话,当自己是谁? 塔矢亮也很焦虑,在其他的事情上,塔矢亮很稳重和成熟,但遇到塔矢行洋的事,他就会方寸大乱。 更何况塔矢夫人打来的电话中,说塔矢行洋这次真的很严重,有可能耽误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塔矢亮心被抽得一紧一紧的,他僵硬地转头,对康诚到:“抱歉,我……” 塔矢亮这一开头,周围的人脸色顿变,这表示在比赛和他父亲中,塔矢亮还是选择了后者。 但他的话被康诚打断了,只见康诚好像没有听到对方的说话,自顾自地将棋盘上的棋盒移开,再打开,然后再抬头对塔矢亮道:“前辈,猜子。” 看着康诚那双看不到一丝情感流露的眼睛,右眼的瞳孔仿佛没有聚焦一般,显得极其地不协调。塔矢亮微微一怔:这个孩子不过18岁吧?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还有那种眼神…… 似乎看出塔矢亮在想什么,康诚很自然地答道:“我的眼睛受过伤。”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前辈,猜子。” 虽然康诚的语气跟之前一样,但总让人有种错觉:要是塔矢亮再不抓子,那么他就不管那么多规矩不规矩了,绝对会自己先抓了再说。 塔矢亮微微一怔,还是向前走了一步,抓起棋子。 猜子,康诚先行。几乎零秒的思考,他夹起黑子落在右上角的星位上。 周围的人就看着这么诡异的一幕,两个棋手,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但却完成了猜子,并且开始下棋。不仅周围的人,连站着远出的记者们也看见了。顿时一阵相机快门的声音起伏。 要不要接着他的下?塔矢亮犹豫了一下。 “前辈,棋手有三个小时保留时间。”康诚盯着棋盘,突然说道。 经对方这样一提醒,塔矢亮总算缓了过来。他也是关心则乱,刚才整个人都失去方向了。 塔矢亮走到康诚身边,低声说了句谢谢,夹起棋子应了一手,然后往场外跑去。 塔矢亮的离开又引得记者们的照相机一阵快门声音起伏不断。 看着面如止水的康诚,现场众多棋手们有一点明白,为什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会突然一鸣惊人了。 塔矢亮刚跑到医院,就看见站在门口焦急不已的塔矢夫人。 “母亲。”塔矢亮快步走向前:“父亲怎么样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他,他很不好,我……我担心……”塔矢夫人看到儿子,心里憋着的焦急和担忧一下子爆发出来,抱着塔矢亮哭了起来。 一段时间后,医生护士走了出来。医生摘下口罩,略微疲惫地对塔矢母子道:“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塔矢夫人在听到医生说抱歉这两字,就已经晕厥在地了,塔矢亮虽然还能站着,但脸色吓人极了。 医生见他们这样,心里也很同情。先让护士上前七手八脚将塔矢夫人移到一边,然后对塔矢亮道:“你父亲病发得太突然……” 医生说什么,塔矢亮是没有听进去。父亲走得太突然,让塔矢亮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一样。 摇摇晃晃来到父亲的病房,塔矢亮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床单,却突然碰到一件东西。 塔矢亮连忙站起来掀开床单,发现了被压在床单下的一本棋谱。这本棋谱塔矢亮很眼熟,是父亲临走前一直拿在身边,几乎没离放过手的东西。 看着枯黄陈旧的封面,塔矢亮小心翼翼打开,却发现里面记载的棋局,他一盘都没有见过。 没让他来得及仔细看看,本就不厚的棋谱中,滑落出一信封和一张叠得整整齐齐地留言纸条。 信封上写着绪方精次收。 塔矢亮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纸条应该是留给自己的话吧。塔矢亮强忍住悲伤,打开。 上面只有三句话。 第一句话便是让人将纸条给塔矢亮看。 第二句话就是将信和棋谱一起交给绪方精次。 第三句话却是: 小亮,若父亲没有撑过富士杯,你一定要比赛进行到底。 塔矢亮拿着纸条的手顿时颤抖起来,一个人趴在病床上泪如雨下。 在富士杯赛场。比赛快进行到2个小时的时候,场内外的许多人看见塔矢亮回来了。与他冲出去相比,此刻他显得平静了许多。 也只有离得较近的人才隐隐约约发现,他们年轻的塔矢名人、十段,眼眶微红。 203、番外(完) 这盘棋不像余小桥的风格。 无疑,余小桥是好战的,布局是多变的,步调是主动的。最好的防守便是攻击,是余小桥无往不利的手段。 余小桥的棋,带着张狂,又透着冷静,跟她下棋会流汗,会发抖,也会让人流泪,但绝对不会感到遗憾。但今天余小桥的棋,少了些许的杀气,多了一丝警惕。 跟肖子宇下棋警惕是很正常的,因为他堪比电脑的计算能力,总会抓住对手的破绽,给出致命一击,又或者像蜘蛛一般编织好大网,等着对方一头撞上。 肖子宇抬头看了一眼余小桥,好友低着头盯着棋面一动不动,一如既往地专注。但是,这是余小桥,面对任何人都不会感到怯场的余小桥会怕他肖子宇?肖子宇摇摇头,没有走出更过分的棋招——虽然前面那一招分投在他看来,已经过头了。如果是平时,余小桥绝对会飞入而不是挡住。 当然,挡住的话既整理好自己的棋型,又下活了边角的棋的确是一步一石二鸟的好棋,如果是自己,也会这样下,毕竟这是最合理的棋招。但这种棋落在余小桥身上,却又显得那么意外,余小桥是棋疯子,棋疯子的由来之一就是余小桥很少下正统的棋招。 余小桥的思维很跳脱,她享受棋盘上大龙生死一线的刺激。比起比赛的胜负,她更在意的是棋局本身的价值是否精彩。 想到这里,肖子宇心里暗暗叹气:身为棋手,这一点他或许就永远也比不上余小桥。 余小桥突然改变的棋风,这让肖子宇有点不习惯,他没忘记余小桥真正的个性,他还是得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对方的杀招。棋局才开始,这一开始的稳定或许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兵不厌诈,在对决结束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看着大盘上那一片空地,余小桥保守的走法虽然保障了棋型,落实了根基,但也落得了后手。现在不管肖子宇下在哪里,这步棋都可以带来巨大的收获。 肖子宇握了握拳头,手心全是汗。 肖子宇也喜欢打架,尤其是对方越走越厚,越走越实,看着无主之地,不心动是骗人的。但他不能轻易挑起战争,因为他不想掉进余小桥的节奏中。 一般人下棋,若有一方走得保守,那么另一方肯定会走得奔放起来。毕竟棋子与棋子直接接触是迟早的,接触后扭打在一起是必然的,余小桥这盘棋看似老实的背后,其实一点都不老实。 利用猜到的先手,余小桥的黑子一直控制着比赛的节奏。肖子宇虽然知道,但也却无可奈何。因为余小桥不是一个不留后招的人,那几枚目前局面看上去好似被弃掉的黑子,恐怕是战争开始后威力巨大的炸弹。肖子宇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忍者对方走厚,也要牺牲一般用白子牵制住它们,以达平衡。 虽然盘面平静如水,实则已经暗涛汹涌。 棋子越落越多,这种诡异的平静就一直延续到中盘。双方的子相互平衡,相互化解对方的陷阱,虽然看似还未打响战争,但肖子宇觉得,这比任何一次对战都累。 他必须时时刻刻地计算着自己的棋,时时刻刻算计着对方的棋,在设局和被套之间踩平衡。 ‘不过……小桥她……或许更累吧’。肖子宇复杂地想。 ‘毕竟下这样的棋,是自己的强项啊!小桥……’ ‘小桥,你究竟在想什么,我认识的余小桥,可不是一个会放水的人!’ 比赛的结果,肖子宇赢了,这是一场极其诡异的比赛,没有战斗,没有硝烟,没有厮杀。 收拾好棋子,肖子宇没有赢后的兴奋,他快累死了,脑子一阵一阵地疼。看着余小桥一如既往地收拾好准备离开,肖子宇难得地开口了。 “小桥。”肖子宇的声音有点涩:“有些事,我想问你。” “……这盘棋我尽力,你赢了。”余小桥的精神状态也不算好,她是累极了,她知道肖子宇准备问什么,但她真是懒得解释那么多。如果问话的人不是肖子宇,她连一个字都懒得说,跟肖子宇下棋真的很累,虽然她下得很满足。 余小桥说完就走,她渴了,她饿了,她需要水和食物。 “哟,小桥。”辰旭远远看见余小桥走进集体食堂:“真难得,你居然准时地、主动地来吃晚饭。” 余小桥白了好友一眼,端着盘子大口开吃,那吃相和速度,连辰旭都自叹不如。 “我说,小桥,你……”你好歹也算是个女生,吃相能不能别这么凶残啊!?辰旭盯着余小桥,怀疑她是不是三天研究棋谱没吃饭。 余小桥喜欢一次吃饱,这样就可以不用饿得那么快,也就不用浪费自己下棋的时间来餐厅了。所以她的吃相一直都不算好,只是今天这次尤其地…… 努力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余小桥还是抬头看着一直跟自己说话的辰旭,道:“刚才我跟肖子宇比赛。”‘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要抬头看着对方,这是礼貌’好吧,这算是余小桥少有地认同高永夏的说教,至少跟朋友说话,她还是学会了去看对方的脸。 辰旭摸摸下巴想,跟肖子宇下棋啊,那是挺累的……不过,能把小桥累成这样,看来肖子宇实力见长嘛!啧,手有点痒了,可惜那台破电脑刚比完赛状态不佳,不然真想找他大干一场。 辰旭没有问余小桥比赛结果,这种事永远不是余小桥最在乎的:“小桥,下得如何?” “很不错。”余小桥放下碗,填饱肚子的余小桥显得心情较好,她回答了刚才肖子宇想要知道的答案:“虽然一开始我故意撞上肖子宇最厉害的地方,但后来我是机关算尽也没有打开战局,都被他化解了,一直到结束,很久没有这么全力以赴了,真是一盘好棋。”这盘棋余小桥可一点没放水,相反她拼尽全力,计谋陷阱连环计是用了一大堆,却只能计算着维持着平衡,跟肖子宇走钢丝虽败犹荣,肖子宇真的很强。 辰旭扶额,明明余小桥拿到黑棋开局把对方往不擅长的领域带赢的几率会大很多……这家伙真是一朵奇葩,以前跟何巧也是下过类似的棋。 辰旭突然有点佩服,他知道余小桥不在乎胜负,但没想到她居然能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中还敢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她真的把那些东西看得很淡很淡。这让辰旭想起3年前王星在世界杯决赛中改变风格输给杨海——真不愧是师徒。 “在聊什么?”突然被插话让辰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刚才想得太专注,没注意到对面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高永夏!”辰旭看清楚后叫道,然后见对方眼角一挑,心不甘情不愿地补道:“前辈……” “小桥,我吃饱了,我先走了,拜拜!”天知道那次诡异的篮球比赛后,高永夏对辰旭做了什么,反正现在小狂人见到这位前辈第一反应就是绕道走。 余小桥抬头看着高永夏,这家伙越来越闲了,明明恢复参赛资格后他应该很忙的。 高永夏真的很忙,韩国的禁赛期结束了,他跟天目道场的缘分也尽了。他接受王星的推荐成了中国棋院的特邀棋手,基本拥有与正统中国本地棋手一样的权利和义务。他整天要忙外交,忙比赛,忙活动,忙着应付业界质疑,忙着承受挑战和压力,忙到可以盯着棋谱睡着的地步。因为这里不是韩国,没有人帮他,他都得靠自己,毕竟身份特殊。 但这个家伙再忙,他永远有空抽出那么一些时间来逗余小桥,去触余小桥的霉头,所以余小桥就算知道这家伙很忙,很累,很没时间,也总会有种:‘这家伙越来越’的感觉。 余小桥看着高永夏新打的盒饭,摸摸肚子感觉应该还能吃,趁着这家伙没注意,她一把拖过对方的盘子,大口开干。 不是吧?这轮到高永夏瞪眼了:“喂,我都已经吃过一半了,你还吃?” 余小桥的手顿了下,也只是顿了下,然后继续往嘴里塞吃的,反正还没吃饱,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再说了,余小桥撇了一眼对面的高某人:“懒得再去打饭,没空。” 高永夏怒了:“没空!?”拜托,他可是忙得要死要活,他才是最有资格说没空的人吧? 不过…… 看着对面吃相一点都不优雅的棋疯子,高永夏心情难得好了点,算了。 “喂,你笑什么。”这家伙笑得太诡异了,应该生气不是吗? “嗯,你猪一般的吃相的确娱乐了我。”刚才有笑吗? 余小桥觉得,自己肯定确定以及一定,是跟这姓高的八字不合,绝对! 相比余小桥输掉比赛的轻松,肖子宇却感到有一丝沉重。 他能理解余小桥的做法,因为她是棋疯子,为了跟高手对弈,为了能够畅快淋淋地战斗,为了能够下出一盘好棋,棋疯子是不顾后果的,哪怕代价是丢掉一个头衔。 但是,就算是这样,余小桥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提升自己实力的机会。 那个小丫头,真是了不起啊,也难怪高永夏前辈当初这么看好她。肖子宇恍恍惚惚地走回寝室,倒头就睡,连晚餐都没吃。 肖子宇是被饿醒的,所以不吃晚餐就睡觉的人胃会抗议的。看了看天还没亮,肖子宇决定赖会儿床。 但饥饿的感觉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肖子宇在床上滚来滚去,他想起昨天中午因为心情烦闷,午饭只喝了点汤就跑去后面抽烟,跟余小桥打了一场脑力消耗战后什么都没吃就睡了。 肖子宇在这边滚来滚去,不小心把闹钟给碰掉在地上,石板与不锈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直接吵醒了同寝室的室友辰旭。 “我靠,大清早你发春啊!”辰旭被吵醒后习惯性地摸枕头下面的手机,划开一看还不到5点,于是怒了。辰旭这人犯困的时候脾气比平时更大,说话更没章法。 辰旭昨晚睡得早,现在怎么都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其实比起肖子宇,辰旭对于生活的态度更积极一些,比如肖子宇会懒床,有时候做事会得过且过,但辰旭不会。辰旭的行动力很强且充满活力,这得益于他有一个从小揪着他教育的师傅和他本来就张扬不已的个性。 肖子宇虽然小时候受过严谨的家庭教育,但少年离家的他加上有点自卑的个性,在生活方面养成了一定的惰性,总之是——越来越懒了。 肖子宇饿得头晕,当然不会去计较辰旭说了什么,他现在有点后悔,早知道刚才应该爬起来出去找吃的。 “喂,你怎么了?”辰旭发现肖子宇的异常,有点慌,他觉得好友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疾病发作了。这不怪辰旭,因为肖子宇平时看起来都很坚强,小病小痛一般都笑着应付,辰旭还是第一次见好友痛成这样样子,脸色这么差劲,全身都坏缩成一团了。 “我……”肖子宇刚想说什么,就被辰旭打断了:“喂,别说话啊,我马上打120!” 肖子宇无语,他有胃病,饿起来比一般人更难受,哎,想起他几个好友,或多或少都有胃病,除了眼前这位。 实在看不下去辰旭这蠢样了,为了顺利把话说完,肖子宇先给自己来了个深呼吸: “不用打120了,我现在只需要一个馒头来救命!!!” “老肖,你比小桥还不靠谱啊!”看着仿佛活过来一般的好友,辰旭不爽了。折腾了半天,他还没吃饭呢! “嗯。”想起昨天那盘棋,肖子宇有点失落,他总觉得自己占了小桥的便宜:“昨天那盘棋……小桥可以赢的。” “所以呢?”辰旭问道。 “但她却故意……我知道小桥那样做是为什么,也不是怀疑小桥的棋品,总觉得这样的我,没资格赢那场比赛。”肖子宇呐呐地说,有点像自言自语。 “那你还做出这表情!”辰旭最见不得好友时不时就纠结的个性,他一巴掌拍在肖子宇背上:“明明就是棋疯子那丫头利用了你嘛!她想要追上高永夏,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放过提升实力的机会,会那样跟你下棋是理所应当的布是吗?毕竟她想要锻炼计算能力,就只有那样做了!而且……” 辰旭看着肖子宇,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知道余小桥那家伙赛后说了什么吗?” “她说什么?” “‘虽然一开始我故意撞上肖子宇最厉害的地方,但后来我是机关算尽也没有打开战局,都被他化解了,一直到结束,很久没有这么全力以赴了,真是一盘好棋。’”辰旭裂开一个笑脸:“你居然为了这种事自我纠结,真是二透了,你个白痴,你个蠢蛋!” “……” “过几天是决赛了啊,加油啊,万年老二!”辰旭以自己的方式鼓励好友。 “……” “话说刚才的馒头不是免费的,本大爷的跑腿费很贵的,加上大清早把我吓一跳的精神损失费……喂,老肖,我还没算完呢,又睡?” “……”肖子宇决定自己还是再睡一会儿比较好。 肖子宇觉得吧,他能够跟辰旭这种个性的家伙成为好友,简直是一个奇迹! 辰旭早过了耍宝的年龄了,不过为了帮哥们决赛前解压,他不介意牺牲下形象。 他和余小桥,还有所有熟悉肖子宇的人都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在意胜负。有时候有家不能归比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更痛苦。所以肖子宇这种想用头衔和荣誉来向家人证明自己的方式虽然有点不对,但他们都很理解他。 肖子宇决赛的对手是杨海,师徒对决,加油吧,肖子宇。 204、质问 塔矢亮回赛场的时候,明显惊动了正在比赛的进藤光。 余小桥从前段时间起,集中力就基本上没有了以前那么好的状态,她会跟大多数棋手一样,在对方迟迟没有落子的情况下抬头去看去看对方的脸。只见进藤光频频往塔矢亮那么瞥,余小桥心中有一些不满。 但除了不满以外,她居然还有一种感叹:进藤光前辈跟塔矢亮前辈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这盘棋没开始多久,就出现了‘分端现象’。这种情况曾经在余小桥身上也出现过,不过那还是五年前,自己第一次参加三国交流活动那时候的事了。 当时的余小桥情绪不稳定,就好像现在的进藤光一样,加上对手的超常发挥,于是在中盘的时候,甚至被对方隐隐约约领先着。 那时候的余小桥跟现在的进藤光换了个位,超常发挥的成了余小桥,而情绪不稳定的变成了进藤光。 站在余小桥和进藤光这盘棋旁边观弈的人都感到十分惊讶,棋进中盘,进藤光居然没有跟余小桥拉开距离?而且在双方子数差不多的前提下,余小桥的棋型更加漂亮一些。 肖子宇站在余小桥身后,神色有点激动。在他看来,余小桥这盘棋下得好厉害,在与进藤光正面交锋的前提下,居然没有落后于对手,反而有一点领先的趋势。要知道她的对手是进藤光啊! 但宇轩不这么认为。 富士杯到这一步,宇轩,肖子宇和左彬都已经被淘汰了。宇轩比较倒霉,他第一回合就碰到了现在余小桥的对手进藤光。 正因为宇轩最近才与进藤光交过手,所以他了解进藤光的棋。这盘棋,进藤光走得软绵无力,而且有些急进,与前几天他所交手的进藤光简直判若两人。 这几天,被淘汰的棋手有点回国,但没有立刻离开的在比赛进行的时候都会来现场看看。 这一天的比赛,既没有回国,又没来比赛现场的,就只有左彬一个。 左彬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的确,自己有很多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要来日本寻找小卡,才会那么拼命地也要参加这次富士杯。但在这一天,他却有一种开赛以来都没有的冲动。 一时热血澎湃地跑出来,看到这人来人往的过道,又开始变得迷茫起来。 余小桥的棋已经看到了,她那种带有问题的棋在大赛上出现了。进藤光前辈那边,也提醒了,至于要不要下定决心……但是他又认为找小卡最重要。 左彬的思维有点一团糟,连带逻辑也开始混来起来。 这季节的气候已经开始转热,左彬在外面没站一会儿,额头上就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甩甩头:自己到底在干嘛啊,做的事没有一件是有意义的!还是回去吧! 这样一想,左彬的思维似乎又清晰了一些,他开始往回走。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2个日本工作站在一边叽叽咕咕地议论。虽然他们的语速很快,声音也很小,但对在日本呆了四年的左彬来说,要听清楚他们谈论的事情,根本不困难。 ——你刚才听到那些棋手们说没,进藤老师居然在中盘落后啊! ——骗人的吧?他对手是哪个啊? ——那个年龄最小的女孩子! ——不可能吧,进藤老师被那种小鬼?是不是他正好身体不舒服…… …… 左彬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他也不进去观战了,直接转身离开。 回到酒店的房间,左彬将已经收起来的棋谱翻出来揣在怀里。他决定了,一等今天的比赛结束,自己就将手中的棋谱交给进藤光! 赛场中,余小桥与进藤光的对弈虽然出现了‘分端现象’但就好像是上一次一样,进藤光终究是超一流的棋手,回神后凭着自己的实力很快将棋局的形式扭转,并拉开了差距。 余小桥从头到尾都用自己的棋努力抵抗着,但终究抵不过如此明显的实力差距。她还是输掉了棋。这盘比赛从开始到结束,她都没想要用那些别人的妙手。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棋十分有信心,这一次跟上一次对李石的时候不同,她没有必须要赢这一盘棋的理由。 抛开胜负的话,这一盘棋余小桥做到在享受比赛。 进藤光对于余小桥的这种心态十分欣赏,他看得出余小桥并没有太过在乎胜负,从一开始就是。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下棋而已。进藤光虽然早有耳闻棋疯子对待比赛一直都是这样,但自己亲眼看见到底还是不一样。这一盘棋下来,进藤光将自己对余小桥的态度由兴趣提升为了好感。 这天比赛刚刚结束,左彬就找到进藤光。 “前辈……今天的比赛如何?”虽然左彬是中国的棋手,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进藤光赢了比赛,竟然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中国棋手任何人赢了进藤光,也许左彬在为这位前辈可惜的同时,都会为自己国家感到高兴。但就是要除开余小桥。 “不错。”因为余小桥在进藤光心中的好感度大幅度提升,他顿了顿又道:“很好。” 能让进藤光说上一盘很好的棋,已经是对余小桥超标准的评价了。 左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一本棋谱递给进藤光。 “这个是?”进藤光顺手接过,一翻:是一本薄薄的棋谱。再一看:棋谱上记录的对局水平也不怎么样。他抬头看了看左彬,心想这小子应该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吧? “前辈,这些都是余小桥下过的棋,你仔细看看。”左彬道。 听左彬这样说,进藤光倒来了兴致。他仔细地翻阅着这本棋谱,渐渐的,表情沉了下去:他也看出余小桥棋中的问题了。 毕竟他也遇到过佐为,很容易就跟遇到过小卡的左彬想到一块去。 翻完最后一页,进藤光把棋盘抵还给左彬,问道:“这件事,你有找余小桥问过吗?” 左彬摇了摇头。 进藤光表情严厉起来:“你为什么不先找余小桥问一问?万一是误会怎么办?”他觉得左彬做事太冲动了。 “我也有想过……所以一直不敢肯定,也不敢拿出来。”左彬解释道:“但小桥最近这样的棋越来越多了……我几乎可以肯定……” “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没有完全肯定!你应该先去问问余小桥,而不是拿着这样一本棋谱来找我!”进藤光严厉道。 “但是我想要找到小卡啊!我怕她不肯告诉我啊!我怕她以后会防着我,我就更难从她身上找到有关小卡的线索了!”左彬突然叫道:“我是自私鬼,我承认!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要找到小卡啊!” “难道前辈你,当初就没希望找到佐为吗?” 左彬的话让进藤光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他当初又怎么会不希望找到佐为呢?那时候,他想遍任何方法,甚至放弃围棋,甚至跑到棋院大哭大叫,甚至希望时光倒回…… 比起自己当初,左彬现在的表情,还算比较稳重的了。 想到眼前这个后辈跟自己有一样的经历,进藤光就对他发不起火了:“左彬,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但是你必须面对事实。小卡,你恐怕找不回来了。” 进藤光继续道:“当时我怕你像我当初一样……所以让你带着一丝希望来日本。我以为,富士杯的比赛能够让你的心情稍微转移一下。” “看来我错了,当初应该给你说清楚,也许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但是,她的棋那么奇怪……前辈就那样相信小桥吗?” “我不是相信她,而是这样猜疑根本毫无作用,直接去问问,不就清楚了吗?左彬,你是一个聪明人,但往往误会就老发生在聪明人身上,因为聪明人都喜欢自作聪明。” 左彬靠着墙角蹲了下去,似乎很挣扎。然后他猛地站了起来:“我,我相信你说的大多数话,前辈。但只要你对小卡找不回来的那句话,我不认同!我,我一定会找到小卡的,绝对!” 说着,左彬往外冲了出去。 进藤光看着左彬的样子有一些担心,犹豫了一会儿,他跟着左彬跑了出去。 左彬还是跑去找余小桥了。进藤光的话对于他来说刺激过大了。他气喘呼呼地跑到余小桥的门前,霹雳哗啦地一阵敲门。 这时候还好周围没人,不然绝对会被他的样子吓住。 他这个样子,不像是‘疑问’,倒有一些‘质问’的味道。 余小桥一开门,就看见那样的左彬站在门外。 而左彬甩开步子奔跑的时候,那本被左彬胡乱塞在并不怎么深的裤兜的棋谱,掉了出来,落在棋手们从房间出门去比赛赛场的必经之路上。 205、告白二(完) 这段时间王星觉得自己有种嫁女儿的感怀,而滋生出这种心情后最严重的影响就是他常常看着余小桥欲言又止,很想问问小桥跟高永夏到底什么关系。 但这种事……的确有点难以开口,王星叹气,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八卦的一天。 日子就这样混合着诡异的气氛过着,棋手们的生活就算再八卦也离不开围棋,所以余小桥觉得现在的生活还算不错。 除了她老师频频看着她欲言又止这件事以外。 虽然有着棋疯子的别号,但余小桥还是很关心王星的,她一直都是孤儿,两世唯一把她当成亲人关心,当做孩子操心的就只有王星而已。有时候余小桥在想,也许爸爸就是这样吧。 这个站在世界围棋顶峰的人,曾经以为想王星这样的人离自己那么远,需要仰望才能看到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身边,这个强大,又温暖的人。 王星是余小桥能够融入这个世界的关键,是他在一开始逐渐地改变余小桥,潜移默化地帮助她改变人生观,帮她指引方向,为她找到目标。不过分的溺爱,不苛刻的要求,但他一直用自己的能力去尽力帮助余小桥。 那次的三星杯随行,被淘汰的选手不是谁都能去的,是王星为她打通的人脉,说服投资商,做足够的担保。所以余小桥才能跟那些高手一样,吃住在本赛的酒店,才能有幸那么近的距离观看那一盘盘世界巅峰对决,才能够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超一流棋手,才能得到那些站在世界围棋顶端高手一部分人的认可。 而余小桥不知道,她那次那么特殊的例子,根本就没有过先例,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那次的三星随行,余小桥的棋力的确提高不少,为她后来北斗杯全胜奠定了基础。 而王星却在那场三星杯的赛程中病倒,累的。 当时这位中国第一人什么都没说,面对棋院院长的不赞同,他只是笑了笑而已。当时王星充满歉意地对李严说:对不起,但我相信小桥会是打围棋界长年沉淀不变格局的希望。 这类的事,王星帮余小桥暗中做了不少,铺了不少的路,做了不少的牵引。高永夏能够这么快地认可余小桥,也是王星渐渐牵引的结果。 虽然很好奇余小桥那怪异的棋,也很好奇余小桥这一身基础在哪打下的,但王星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王星调查过余小桥的背景,知道余小桥背后很多不能理解的怪异,王星也明白余小桥不可能是那个孔老的徒弟,但王星还是忍住了询问调查的冲动。这是连高永夏都忍不住的冲动,王星不仅忍住了,还阻止了高永夏当初的调查。 王星对高永夏说过:她是我的徒弟,我相信她。 所以高永夏后来才会不止一次地说余小桥有个好师傅。 王星看似很温和也很亲切,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对比日韩两国的高永夏和绪方精次,他有点太随和了。但其实高永夏和绪方都知道,三人中最坚强的就是王星,这位中国第一人微笑的背后,骨子中透着的野草的顽强和一种灵魂的强大和高度。所以哪怕是现在,那么桀骜不驯的高永夏已经对王星怀有尊敬,绪方精次也对这位昔日强手报以敬畏。 王星是个怎样的人,余小桥很清楚,所以当王星这段时间经常对自己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余小桥就知道,老师一定有什么事需要跟自己谈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因为王星不是这种纠结的个性。所以虽然很奇怪,但余小桥依旧难得地,余小桥在一天下午从棋谱的世界中走出来,对王星道:“老师,晚饭……我请您出去吃吧。” 这算是余小桥这辈子说过的唯一一句带有如此世故感的话了,而这句话的效果则是直接把王星给呛到,这是小桥吗?是那个为了多看一会儿棋谱多少次晚餐午餐合着吃,为了多下一盘棋连打饭排队那会儿时间都抱怨,为了多下盘棋吃饭都在棋盘上的徒弟吗? 掉包了吧!? “老师是有话要问,对吗?”余小桥盯着老师的眼角,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于她来说,这是已经是最委婉的谈话方式了。她的交际水平等于0,更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 一开始就如此直接啊,王星的眼角弯了弯,果然是自己那个棋疯子徒弟没错。所以王星笑了,是自己这几天的反常让小家伙担心了吧。虽然不会表达,但似乎被徒弟担心呢! 被徒弟担心不是丢脸的事,说明自己为人师表是挺成功的吧。果然小桥是最可爱的弟子,王星的思维在余小桥逐渐独立能够在棋界中站住脚后就有点向徒控方向发展了,关心的方式也渐渐从暗处往明显的溺爱方面偏移。 笑了笑,王星道:“啊,是有点事想问你。”与这个徒弟沟通,直接一点比较好吧:“你现在,在跟高永夏……交往吗?” “嘎?” 余小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棋院,她的脑子里难得地被围棋以外的东西占据大半:你跟高永夏,在交往吗? “老天……”余小桥扯着被子捂住脸,她的老师王星居然用那么一本正经的表情问她这么惊悚的问题。她躺在床上睡不着,连棋谱视乎都对她失去吸引力。难得地她像一个正常十八岁的女生的反应一般,开始沉不住气来。 余小桥突然很唾弃这样的自己。她的冷静呢,她的理智呢,她对围棋的热爱呢? 对啊,围棋。想到这里,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压下心中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明天要启程赴日本一趟参加一个赛程仪式。她不喜欢那些仪式,但日本有她想要挑战的对手。 冷静下来的余小桥开始翻阅进藤光和塔矢亮的棋谱,渐渐地开始沉迷进黑白的世界,直至凌晨,将白天院长嘱咐她今天必须早点休息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余小桥有个怪癖,就是无论如何在交通工具上都无法入睡,或许这跟余小桥当年那场糟糕的经历有关,在高速移动的地方,余小桥潜意识总会觉得很不踏实,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这种感觉伴随着余小桥出赛几率增大而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所以不管头一天有多么累,余小桥也无法安心在飞机上睡着。不知道情况的人都以为这是棋疯子的一个怪癖,所以在第二天或出国比赛的时候,李严等人都会嘱咐余小桥头一天休息好。毕竟她不一样,其他棋手玩晚了可以在中途补瞌睡,她不行。 头一天晚上睡眠严重不足直接导致余小桥在第二下午抵达日本时候呈现极其糟糕的精神状态,她几乎是在一种站久不移动都会睡着的状态在应付日本方面的记者。为了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余小桥甚至不敢让自己站在同一个地方,而是不停地走动。 好在余小桥平时也是面无表情沉默寡言,大家只当这又是棋疯子一怪癖罢了,没有理会反常一直走来走去的余小桥,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跟她一起来的高永夏身上。 作为被历史上第一个被挖角成功的世界超一流棋手,他身上的新闻比那么眼中只有围棋心中只剩棋谱的棋疯子要多得多。 不得不说这几年高永夏的脾气收敛了很多,这要放在四、五年前,没几个有那么胆子敢这样往他面前凑。 高永夏转性了吗,没有,所以采访进行得很顺利也很不顺利。很顺利被采访完的高永夏目送一群采访很不顺利的记者离开。 如果说高永夏以前的应付手段是冷傲加暴力,让人生厌加畏惧的话,那么现在的高永夏就是狡猾+暴力,让人连厌烦的机会都没有。 余小桥头一次感谢高永夏的人气够高,帮她吸引开了大家的注意。她走到角落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不到一分钟便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余小桥在睡过去之前还是反抗了一下的,脑子强迫自己想不同的东西,但想来想去思维还是绕着这次她来日本的目的进藤光和塔矢亮在转: 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塔矢亮和进藤光他们,如果有机会下一盘实在就太好了…… 有点冷,好像大厅开着冷气,希望明天不要感冒,不然估计没机会跟塔矢他们下棋了…… 好久没趴着棋盘睡觉了……希望明天下棋的时候,不要犯困…… …… 老师…… 高永夏在大厅走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把余小桥给找到了。高永夏叹气,他怎么感觉又回到了当初他带小孩子参加北斗杯的年代去了?那时候余小桥也是一不留神就跑到角落躲着摆棋,她这个队长把所有的麻烦都丢给他这个领队。 不过现在嘛,还真少见棋疯子跑到一边不摸棋子而是睡觉的。 而且好像还是空调口,别人都不坐的位置。 这家伙不怕感冒吗?简直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像她这种棋疯子,离开围棋估计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吧。 前韩国第一人·现中国首席棋手·高永夏难得地吐槽了。 高永夏走过去,脱下外套披在余小桥身上,动作……一点都不温柔。 很明显,他就是故意想要把棋疯子弄醒,等着看她炸毛的样子,然后再恶劣地损她一句:“在开了冷气的大厅里睡觉,容易感冒哟,小·妹·妹!” 206、谣言 “左彬?”余小桥看到左彬的样子被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 左彬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但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余小桥道:“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余小桥不解,左彬这个样子太反常了。 “就是这件事!”左彬站直了身子,边说边想要将那本棋谱拿出来。但他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这一下,左彬慌了:那本棋谱可丢不得啊!要不被别人看到还好,要是被这些参加比赛的任何一位棋手看到……以他们能够参加富士杯本赛的水平,绝对能够看出问题来! 他虽然跑来找余小桥有一种质问的味道,但他也并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啊! 余小桥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左彬现在开始记得满脸通红地在身上找些什么,甚至把衣服裤子上所有的口袋都倒翻了过来。 “很重要的东西掉了?”余小桥关心道。 左彬点点头,显得很慌神。 “你带着那件东西去了什么地方?或许可以……”余小桥见左彬慌了神,于是提醒道。 这时候左彬也顾不得质问余小桥了,他没等余小桥说完,就转身往回跑。 进藤光因为担心左彬出什么事,于是想了想还是跟去了。但毕竟左彬跑得太快,中途居然跟掉了。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跟掉了,打算打道回府的进藤光,却发现左彬又突然窜了出来,并且沿着过道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进藤光走过去问道:“找什么?” 左彬一抬头见是进藤光,顿时颤声道:“前辈……那边棋谱……不见了!” 这一下子,连进藤光的脸色都变了。 陪着左彬找了半天,几乎将左彬刚才跑的那段路来来回回搜索了三遍,但就是没看见棋谱的影子。 进藤光最后道:“别找了这个过道人来人往,去看比赛的人也好,去比赛的棋手也好,来来回回要走很多次,估计被别人捡走了。” “那怎么办?”左彬急道。 “其他人会像我们一样,联想到‘幽灵’的事吗?就算他们很不解,但也不一定就会怀疑到什么。关键是这件事从头到尾也都是你个人的猜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余小桥问问清楚。如果是误会,那么那本棋谱的事也就不用担心了。” 就这样,左彬跟进藤光一起找到余小桥。进藤光作为前辈,他其实并不愿意来参合这件事,这本来就是左彬跟余小桥两个人的事。他可以算是被左彬给拖下水的。 当余小桥听到左彬的疑问之后,顿时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虽然她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而且她的那种能力曝光与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之前自己利用的棋谱都是这个世界没有的,这一点,余小桥根本没办法解释。 如果告诉大家,自己的那种能力,那么肯定会有人会问:那你借用的棋谱呢? 那些棋谱,都是另一个世界超一流棋手们的对弈。余小桥若拿出来,那么留下这些棋谱的人呢?余小桥又该怎么解释?她种不能老实地告诉大家,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吧? 所以这件事,余小桥只能保持沉默。 但余小桥越沉默,左彬就越加肯定心中的想法。连进藤光都开始觉得余小桥有问题了,不然你干嘛咬死牙关不说话? 如果是光明正大的东西,有什么不能说出来? 但进藤光认为,余小桥不会像左彬想的那样,有棋品放面的问题。左彬因为小卡刚离开他,他的思维被局限在那里面,但进藤光不是。 进藤光认为余小桥有问题,但估计是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一种超自然的问题。毕竟他们因为遇到过鬼魂,对于这个世界的未知事物都抱有很高的肯定性。 见左彬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一个所以然来,进藤光将他拉到一边,对余小桥道:“小桥,今天打搅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就将左彬拉了出去,在出门之前,进藤光转过头:“也许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要太过在意左彬今天的话,他也是因为看到了你的一些棋而担心你,胡思乱想多了才会这样。” 但说得简单,余小桥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她不是在意左彬对自己的不信任,毕竟这种事在那种条件下,会产生怀疑很正常。加上自己又不能解释什么。 她担心的是,既然左彬能够看出问题,那么就肯定还会有人也会看出来。毕竟在这之前,她所知道的,已经有两个人看出来了。 她担心,万一还有人跑来问自己,自己根本没办法应对。 余小桥觉得自己应该想一套说辞,至少可以勉强应对一下,但她想了半天,依旧没想到一个合理的说辞。余小桥根本就不会撒谎,辰旭曾经开玩笑说过,余小桥是一个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了的人。 算了,这次富士杯完后,回国再好好想想办法吧。 但她根本就没机会等到富士杯结束后回国想办法了。因为在这第二天,这次参加富士杯的棋手们绝大多数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左彬不小心弄丢的那本棋谱,被一个水平还算不错的日本围棋专栏记者捡到了。这些棋局,也许都是他曾经看过的,但这样被合成一本,还是第一次见到。 若是分散的,偶尔出现一次的,那么或许很多人都会觉得,这是那位余小桥的棋手灵光一闪,想出的鬼招,妙手。 但这一本棋谱,都出现这种问题,就耐人寻思了。 他倒不会想到鬼魂方面去,但他很容易想起业余界的一些经典的作弊案例。 其中有一种就是让一位实力高强的好手站在自己身后观弈,然后当遇到困难的时候就用之前串通好的手势让高手离场,不一会儿,下棋的人就会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会突然走出几步手筋。 虽然余小桥不能在比赛的时候打电话,但她可以在比赛的时候离场出去接电话啊!再说了,这些棋谱都是几年前的了,那时候余小桥还不过11岁,那么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会下出这么好的棋? 而且那些比赛都是很久远的比赛了,谁也记不清楚余小桥当时到底有没有离开过比赛现场。毕竟一盘围棋比赛的时间太长,在比赛中棋手离开棋盘去方便一下什么的,都是可以被默许的。 当然,这也只是那个记者的猜想。但这个记者可不是左彬,他的目的就是想要挖出让大众感兴趣的新闻。他做围棋专栏的记者两年多,这围棋界平淡得快淡出个鸟来了,突然出了这样一件事,他根本就不会去问余小桥,也不会去关心什么……在他看来,这件事闹大了,他才有赚头。 至于棋手们的名誉问题,向来都不是那些二三流的记者们喜欢关心的事。 不过这次来专访富士杯的,日本派出了两名记者,一名就是捡到棋谱的那个,还有一名却是一位老记者。 那位老记者的原则性很强,本来十分反对之前那个记者的做法。但现在社会这种事已经完成成了风气,他没办法去阻止人家的发财路。只能要求之前的那个记者在报道的最后,必须注明:这属于猜测,并没有事实依据。 第二天报道出来,虽然最后是注明了,但跟文章的标题相比,那简直是1:10的比例。文章标题超大并且暧昧之极,完全是标题党的象征,别人一打开报纸,就算不想看到都难。而最后的注明不仅字体型号超小,且位置超偏僻,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虽然棋手们平时很少看八卦新闻,但有关的位置杂志还是会看的。这则报道是围棋专栏的记者写的,报道出现在围棋报刊上,版面又那么大,那些棋手们想不看的都难。 顿时,业余界沸腾了。虽然是家日本报社,但在这个网络发达的世界,很快这些消息随着那巨大的数据流量开始流往全世界。 围棋界平时很平静,就算发生大事也不过是xx著名棋手逝世,xx棋手被禁赛这些可圈可点的事……像这次这种带有八卦性质的事,基本少得可怜。 人啊,就是这样,越平静,就越容易被刺激到爆发。 顿时在一些围棋网站上,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多次口水大战。一些业余爱好者认为那个记者听风就是雨,余小桥在棋坛有棋疯子之称,那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再说了,如果要在比赛中帮余小桥作弊,那么那个人得有多高的实力?又有哪位高手愿意放下身段去帮她? 余小桥在棋院的人缘并不是很好,跟他关心称得上好的高手也就她老师王星,难道你觉得像王星老师那样的人,会去帮她弟子作弊? 但更多的人却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棋谱的确很诡异!那就是证据。不管你们说得多好听,你们缺一件有说服力的东西,那就证据!想要说服别人,拿证据出来说话啊? 当那些人在网络上对骂的时候,很多职业棋手们反映却很淡定。尤其是这次参赛富士杯的高手们,基本上一致认为那记者完全是乱弹琴,也就哄哄业余棋手。 因为余小桥的那几张棋谱他们都看过了,那些招式明显不是他们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棋手能够下得出来的。至少王星帮着余小桥作弊这个说法是完全行不通的:那根本就不是王星的棋! 而且比起余小桥是不是真的作弊和那个能够下出那些棋招的高手是谁,棋手们都更关心后者。 棋手们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吵翻了天。他们跟以往一样的比赛,一样讨论研究。至少在表面上,他们很平静。 但除了肖子宇以外。 肖子宇喜欢上网,作为杨海的弟子,他的爱好和兴趣居然也跟杨海十分相似。这天他看到网络上的那些帖子,顿时气得差点把鼠标给砸到显示屏上! 出了网吧,肖子宇买了一份报纸看了看,发现那则报道写得实在过分!但却又显得比较合情合理,不知道的人,很有可能因为看了这样一篇文章而先入为主地认同上面所写的内容。 这还得了?肖子宇急急忙忙往回跑,他很担心余小桥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因为跑得太急,他中途撞倒了一个人。就是同为中国参赛者的康诚。 其实肖子宇也并不是故意去撞他的,他大老远就看见康诚走了过来,但他以为对方肯定会避开,所以并没有减速。但没想到康诚居然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就这样不快不慢地走过来,顿时肩膀被肖子宇给撞了一下。 肖子宇的身板也算不上结实,至少比辰旭差远了。但他撞到的那个人更是纤细和瘦弱。被肖子宇那样一撞,居然就直直地往后倒下去,吓得肖子宇急忙伸手扶住。 “对不起……你没事吧?”肖子宇伸手一扶,对方那轻飘飘的重量甚至不如一个女孩子,让肖子宇很怀疑这个康诚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对方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见对方没事,肖子宇心情又不好,随口抱怨了一句:“真是的,你怎么不让一下。” “对不起,我的眼睛受过伤。”康诚淡淡地开口,表情都没怎么变一下。他这语气,似乎就好像重复已经说过上百上千次的话一样。 他的右眼没有焦距,所以看不到右边的死角。 “厄……”肖子宇听对方这样一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见康诚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报纸上,于是将报纸塞给他,并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肖子宇甩下一句话跑开了,留下康诚一个人拿着一份报纸站在原地。 见肖子宇已经跑得没了踪影,康诚慢慢打开手中的报纸。 良久,他抬起头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还有人也会下这种棋。” 207、告白(三) 余小桥一瞬间有点恍惚,多少年前,自己趴在棋盘前在开着冷气的大厅睡着了,有人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说:在开了冷气的大厅里睡觉,容易感冒哟,小妹妹! 记忆一下子重叠起来,相似得不可思议,余小桥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老师……” 没有被吵醒后的翻脸,也没有被自己语气给刺激到炸毛的样子,这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当然最让高永夏不爽的就是余小桥那句“老师”,以为自己是除了围棋外在她心里算得上很占比重的人了,没想到……这棋疯子还真是尊师重道啊! 余小桥只是迷糊了一下,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了后立刻清醒过来。 “明早9点日本棋院三楼集合。”高永夏压着火气丢下一句话转头就走,不爽的心情全贴在脸上了。余小桥呆在原地莫名其妙:自己好像没惹这家伙吧,又发什么神经? 第二天到日本棋院后,高永夏就没对余小桥说过一句话,受这种诡异气氛的影响,来接待他们的柳昊悄悄扯了扯余小桥衣袖,凑过头低声问道:“小桥,你惹他了?”在柳昊心中高永夏绝对不是一个这么容易生气的人。 “没有。” 得到余小桥的回答的柳昊心里挺纳闷,因为他知道余小桥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这两人究竟怎么回事啊,柳昊是听说余小桥来日本了,才争取来当他们的接待负责人的,因为柳昊想跟余小桥下棋,就好像余小桥这次主动来日本参加这么无聊的活动也是为了能够跟进藤光和塔矢亮下棋一般。但现在柳昊有点后悔了,高永夏的冷气开得有点大,除了余小桥这个疯子一般人承受不起啊! 最后柳昊还是鼓起勇气约2人在活动后去塔矢亮父亲开办的围棋会馆坐坐,这样才有机会跟余小桥下棋不是?柳昊知道余小桥不会拒绝,因为这个棋疯子已经很久没跟他师兄塔矢亮和如今的进藤本因坊下过棋了。果然这个点子一提出就得到余小桥的认同,高永夏虽然没说话,但也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这让柳昊松了一口气。 柳昊一直都在看着余小桥的背影成长,塔矢行洋在世的时候说过,柳昊的棋就是快乐围棋,无关胜负,只是喜欢所以才下,只为快乐,所以才学。但柳昊当初学棋的时候,就是因为对胜负的执念太低,反而导致他棋力上瓶颈的突破变得没有动力,为此当初塔矢行洋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个晚年收到的小徒弟身上,甚至带他去跟不少高手名人对弈,可惜收到的成果却是少之又少。 直到他遇到跟自己同龄的余小桥。 余小桥当初对柳昊的冲击力是巨大的,她与他同岁,他们都有名师,但余小桥对围棋的态度却是把柳昊感动了,柳昊能看出,余小桥比爱自己的生命更爱围棋,因为爱,所以余小桥才会想要下出更完美的棋。柳昊知道神之一手完美的棋只可能存在于童话中,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棋,但余小桥却为了接近那个虚无缥缈的童话,为了下出优秀的对局,她抛开胜负,淡开感情……柳昊承认自己当时被余小桥感动了,从来对胜负漠不关心的他,也开始在跟余小桥的对局中变得激动,变得想赢,想要得到余小桥的认可。 就这样,那段时间柳昊跟余小桥对弈,瓶颈就这样被解开,自己的实力就好像海绵吸水般成长起来。 直到现在,柳昊依旧一有任何能够跟余小桥对弈的机会都会去争取,无关长棋,而是想要给余小桥看到自己的成长,想要得到这位同龄女生的认同。 想到这里,柳昊掏出手机给塔矢亮打了个电话。他知道小桥到日本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很乐意帮她一点小忙。但柳昊不知道的是,塔矢亮接电话的时候进藤光就在他对面坐着收拾棋子,而进藤光后面还跟着一个他看见就闹心的山下林一。 所以到了晚上,塔矢行洋围棋会馆的雅间就迎来了六位职业棋手。 高永夏,塔矢亮,进藤光,余小桥,柳昊,山下林一 其中一半都是常年拿世界头衔的超一流高手,这让会馆的气氛一下子爆了个小高潮。还好这个会馆经常会有一些一流棋手跑来下下棋聊聊天,所以棋迷们也只是小小激动了一下,然后遗憾地看着他们关上雅间的门。 柳昊很郁闷地看着山下林一,其实这不能怪柳昊对山下林一有偏见,而是柳昊只要碰到山下,自己就要倒霉。这山下林一算得上是柳昊少有能够一直从院生记到现在记得那么清楚的人了,因为他只要有机会就会对着柳昊做恶作剧,搞破坏,想方设法地缠着人家陪自己下棋,复盘,研究棋谱,柳昊有段时间是被缠得不胜其烦,听到山下林一的名字就会自觉躲开。 虽然进藤光前辈曾经对自己说过,山下这样做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记住他,没有恶意……柳昊倒还真是牢牢记住他了,不过一点好感都没有就是了。 塔矢亮看了看一副看热闹的进藤光,无语。这家伙好歹已经成家了,这性格简直就是逆生长的,哪里像个二十七八岁的成年人? 余小桥已经用很期待的目光盯着塔矢和进藤两人看了,刚准备开口,高永夏就抢在她前面对塔矢亮道:“很久没碰面了,下一盘如何?” 塔矢亮答应得干脆,很快两位世界超一流棋手便坐在一边猜子去了。 高永夏看着余小桥用一副渴望的摸样对着塔矢亮和进藤光就一阵火大,自己的棋就比这两个家伙的差吗?天天见面也没见你棋疯子用这种渴望的眼神盯着我看啊! …… 见塔矢亮被叫走了,余小桥的心情有点失落,毕竟最近在三国擂台赛上她还跟进藤光碰到过一次,而塔矢亮,她已经有一年没跟这位日本名人对过弈了。 “进……”“小桥,我们好久没见,下一盘吧!”余小桥话还没说完,柳昊便插话进来,有点期盼地看着余小桥,故意打断余小桥的话让柳昊有点脸红,他知道余小桥想要找进藤前辈对弈,但自己真的很想跟她下一盘。 “……我”余小桥看着脸红红的柳昊,难得地迟疑了一下,柳昊是自己唯一在这个世界同龄的朋友。不过她还是看向进藤光,这是她来日本的目的,无论如何她也不想放弃:“跟前辈下完,我们再下吧。”余小桥看着柳昊失望的样子突然感到有一点愧疚,自己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柳昊的确有点失落,但换做自己他估计也会做跟余小桥一样的选择。所以他没往心里去,只是坐在余小桥身边打算看她下棋。 余小桥对进藤光没什么好保留的,成功拿到黑子的她一开始就走上自己最擅长的布局。 进藤光可不是肖子宇,可不能用之前那种方式来对弈,不然自己连施展实力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对方打败。好不容易有与进藤光对弈的机会,余小桥不会这么白白浪费掉。 柳昊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这盘棋,顿时房间除了落子声以外,变得十分安静。 当柳昊看到对弈接近收官的时候,柳昊感到有人在背后不停地戳自己,皱眉,转身问道:“什么事?” “那个,你如果想要下棋的话,我可以跟你下……”山下林一一改平时恶作剧的形象,这句话可谓说得小心翼翼。 “……不用了。”柳昊转过头看继续余小桥和进藤光的对弈。 柳昊是很想静静地看余小桥的对局,可总会有人捣乱的。忍无可忍的柳昊转身一把抓住山下林一时不时就戳自己的手,把他拉到一边:“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你下棋啊!”山下林一倒是倔强,反正他这样做不止一次了。 “你这个人到底懂不懂礼貌!”柳昊火了,家教甚严的柳昊对山下林一这种被放养长大的野孩子某些举动感到十分愤怒。 “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下棋呢!”山下林一的声音陡然开始放高,不过还好余小桥跟进藤光都属于入局集中力强得逆天的人,而高永夏和塔矢亮却是属于心理素质强得离谱的主,山下林一这么大的声音,却完全影响不到这四位对局。 “你小声点!”柳昊急了,要说斗嘴十个自己都不是山下林一的对手。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山下林一的声音是小了很多,包括他的情绪也低了很多:“你只知道余小桥前辈,只会追着中国的棋疯子跑,只会看着她的背影成长。我知道前辈很厉害,她是棋疯子,是在世界杯上能拿奖杯的棋手,也是很努力很努力的棋手……可是……” 山下林一觉得很委屈,他很想让柳昊记住自己,一开始他以为当了院生就可以让柳昊记住自己,但没想到自己当上院生后柳昊却对塔矢亮前辈说不认识自己,那可是自己考了两次,好不容易才考上的院生啊! 后来进藤光前辈安慰自己,说要当上棋手才有被柳昊正视的资格,所以自己又努力地考上了棋手。后来为了得到柳昊认可,自己又艰难地在考上棋手第二年终于被选中参加北斗杯,还以为自己跟这家伙终于是队友了,总算能够站在一起并肩作战了,但柳昊呢?到北斗杯赛场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中国的余小桥!为什么就不肯承认自己呢?为什么明明对任何人都那么有礼貌的柳昊,对自己就那么无视? “可是我也很努力,我也一直在追着你的背影在跑,我知道我比起余小桥前辈差很多,知道你一直在进步,可我呢,我也追得很辛苦啊!你知道得不到认同的滋味多难受吗?余小桥前辈至少还把你当做朋友一般认可,我呢?如果不是我老恶作剧,也许你都不会记住我的名字吧?” “……”柳昊根本插不上话,他觉得自己找不到该说的语言。 “余小桥眼睛里面就只有高永夏老师,她一直追着高永夏老师在跑,高永夏老师那么厉害,当初也给了余小桥前辈认可她的机会啊,为什么大家都能够被认可,我就这么讨人嫌吗,我的努力就不是努力了吗?就只有你们的努力才有资格被正视,被承认,被了解吗?” “……”这是被山下林一说得哑口无言的柳昊。口头功夫柳昊一直都不是山下林一的对手,所以现在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高永夏……前辈目标只有我老师吧?” “哦,看来小亮你当初对我还蛮仁慈的,至少我没这个少年惨啊!” 柳昊和山下林一僵住,转头一看,刚才还在对弈的四位现在都站在他们面前。 “对……对不起!”柳昊赶紧道歉先。 “不用对不起,我们已经下完了。”塔矢亮道。 …… 最后六个人离开围棋会馆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走的时候这六位职业棋手的表情据说都很是精彩。 “小桥。”高永夏伸手勾住余小桥的领子,凑过去:“没想到你追我追得这么辛苦啊!” 余小桥想了一会儿道:“应该的。”余小桥想的是:你很厉害,要打败你辛苦点是应该的。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答应你啊?”高永夏笑的很恶劣。 这家伙的目标不是一直是王星老师吗?余小桥有点奇怪。当初她知道高永夏是因为王星老师的关系才会在自己还那么弱小的时候三番两次跟自己对弈后,的确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那以后余小桥更是要发誓自己要用实力将这家伙的目光从老师身上扳回来。 难道山下那孩子那一顿稚嫩的言辞还打动这家伙不成?余小桥怀疑地看着高永夏,不管如何,她余小桥可不要对方施舍一般的认同。她盯着高永夏的眼睛正色道:“我承认我现在还没资格,不过我会努力的。” 高永夏看着余小桥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着……顿时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余小桥怒了,她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不过没等她发火,高永夏的爪子就从他衣领转移到她的肩上。高永夏比余小桥高很多,这个姿势显得有点暧昧。 “没有,我只是有点高兴而已。”高永夏用轻快的语调把话说完:“不过你的确得努力努力,不然还真配不上我。”说完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很是严谨认真地对余小桥道:“如果你能够拿到一个世界冠军级的奖杯,我就答应你!” 余小桥笑了:“迟早的事。” “另外,你该多吃点,长高点,养肥点,皮肤保养好一点……这么丑,怎么配做我女朋友?” “什么?” “你不是说迟早的事吗?迟早是我女朋友……哎,别激动,别激动,不就是我答应给你交往的前提吗?不至于激动得在大街上发疯吧?!” “你去死吧!” “河谷……那边那两人,是,是余小桥跟高永夏吧??!” “好像……是……” 第二天,关于余小桥在日本大街上向高永夏表白一路嬉戏打闹的事实被放进了各大围棋杂志的花边新闻头条。 何为‘事实’?花边新闻上面一张张照片表示:有图有真相! 王星在北京,悠闲地着喝茶,对自己妻子感叹道:“我就问了小桥一句,没想到那孩子这么主动,居然追着高永夏满街跑!” 小剧场: 半年后,富士杯,柳昊在比赛大厅找到余小桥,堪称热情地拍了拍她的肩:“小桥,加油啊,我会祝福你的!” 山下林一跑过来大大咧咧道:“前辈加油啊,马上就追到了!” “小桥,你要抓紧啊,好几次都打进决赛了,都被高永夏老师拦下来了!” “是啊是啊,高老师真是的!” “估计是害羞吧,老师真可爱!这么别扭!” “……”这是已经习惯的余小桥,已经越来越习惯甚至到已经偏向默认的余小桥,已经被全世界都打上高永夏标签的余小桥。 以前余小桥比赛想的只是围棋,现在余小桥比赛除了围棋会有无数人提醒着她还该抽空想想高永夏。 “高永夏老师真是一个狡猾的家伙!”宇轩感叹! 208、一波三折的富士杯 高永夏的确去了黑龙江。 他离开棋院,并不是完全想要逃避或者是负起才离开的。因为他清楚,这是明显有人想要他难看。虽然他这个举动让有心想要为难他的人又抓到把柄:擅自离开棋院,不服从棋院的安排。但就算这一次他忍下,下一次对方还是会找到其他的理由让他更难看。 所以看似冲动的举动,其实也是最妥当的。在他人看来,更是合情合理。就算天目道场给他扣一个不服从管理,擅自离队的帽子,但其他棋手也只会以为这完全是上面把高永夏给逼走的,只会觉得棋院很过分。 但要说高永夏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那是骗人的。离开的棋院,高永夏不可能回去那个破破烂烂的老家。他要玩失踪,不然别人找到他,自己的行动就没意义了。 他第一个想的的,就是孔老的家乡,黑龙江。 孔老曾经住过的地方,让高永夏有一种依靠的感觉。他从小跟姐姐相依为命,长大后在棋院的表现——从来都是别人依赖他,他很少去依赖别人。 只有孔老,让高永夏有种终于可以有长辈可以依靠的感觉。 这种环境成长的高永夏,从来都是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哪怕之前在天目道场,很多事压在他身上,那也只是因为他想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他不想被别人同情和小看。 只有这一次,他站出来帮了辰旭,是他唯一一次明明知道会有麻烦,但依旧那样去做了的事。 为什么要帮他们,高永夏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热血很冲动人。甚至他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 这个问题直到现在,高永夏都没有搞清楚。而更让他不清楚的是,直到现在,他心里都没有因为那件事而后悔。 拿出之前从宇轩那里得到的棋谱,这段时间他心境平和了很多。那些之前的愤怒和不甘渐渐淡去,却越来越多地想起曾经跟孔老学棋的日子。 这一天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孔老,为什么一直不肯收我为徒呢? 孔老曾经说过,自己的天赋是他见过的孩子中,最好的。但即使是那样,孔老却只教自己下棋,不肯收他为弟子。 自己也曾经问过,是不是因为他不是中国人的关系?但孔老却说自己的老师是日本人,在他看来,围棋无国界。 孔老说过,自己身上缺少一件东西。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孔老到死都没有告诉自己。孔老道提过,自己学习下棋的理由一直没用变过,即使在成为职业棋手后,都没有多大的改变。这不是一件好事。 但高永夏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孔老要那样说。若不是自己那坚定的理由,当初就不会进步那么快了。 高永夏学棋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得到别人的赞扬。 每个学棋最初的理由各种各样,有可能是一首音乐,有可能是一部漫画,有可能是一个赌注。也许是为了能够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更加拉风,也许是因为想要挑战这传说最难的棋类,或者是为了喜欢的人…… 高永夏小的时候,不管是外表还是家庭,他一直都被别人蔑视,或者根本无视。因为脾气倔,不知道变通,他做很多事都得不得别人的认同和表扬。 基本上身上没有任何闪光点的他,做什么事都得不得认同的他,似乎唯一可以做好的,就是围棋了。 他第一次得到别人赞扬,就是因为一盘棋。 什么都做不好的他,除了围棋以外,就一无所有了。 他以前发过誓:总有一天,自己要以自己喜欢方式活着,并且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后来他在天目道场生活,就算再勉强的事,也没有吭一声。除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外,他更觉得,要是有关围棋的事自己都做不好,自己就真的毫无用处了。 除了围棋,一无所有。 直到现在,高永夏仍这样认为。他虽然离开了棋院,但他这几天的花费,也是自己当棋手所赚取的奖金等积蓄。 如果他真的没有了那样的理由坚持,高永夏不明白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时自己走得那样坚定,是因为他没有路可以回头。他的背后只有童年所受的屈辱,他不能再回来那样的生活中去。 他没有退路,只能一直往前走。 哪怕他真心喜爱围棋这运动,他最初的信念,依旧在心中有着无法代替的地位。 这样的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自己惹下这个麻烦呢……高永夏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只是余小桥那段话,虽然显得那么幼稚,不切实际,但他却被感动了。 高永夏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认为,余小桥跟自己十分相像。他们都是没了围棋就一无是处的人,他们都离不开围棋。 离开了围棋,就活不了。他们的生活就是下棋下棋,他们都是那种人。高永夏觉得,他们就是同一类人。但高永夏老是觉得,余小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 而她拥有自己没有的那件东西,恐怕就是孔老不肯收自己为徒的原因。 后来当自己的荣誉头衔被一个一个扒了下来,然后自己的地位在棋院一落千丈。他不服气,他不甘心,甚至到愤怒的地步。 他才明白,那些自己平时以为一点都不在乎的东西,在心里的分量也是那么的重。现在想来,他在乎的不是几个头衔,而是他的骄傲。 他可以忍受自己丢掉那些东西,但就不能容忍别人动手将他头上的东西给取走! 在黑龙江住了几天,心情渐渐平息下来的高永夏总算想明白了。 孔老不肯收自己为徒,恐怕不是因为自己缺少什么,而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东西太多了。 余小桥的身上,拥有的东西其实很少。只有最重要的一件,那就是:围棋。 为什么要下围棋,那只是一个契机,并不重要。但为什么要坚持下围棋,为什么要当棋手,她的理由只有一个:热爱。 单纯地热爱。 她不会因为别人动了她的头衔而生气,不管是她主动不需要,还是别人故意拿走。要让她生气,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让她下棋了。 对她来说,不让她下棋,就好像不让他生活一样。 她的生活追求的只有围棋,而自己却是通过围棋追求向往的生活。 高永夏在失去了自己曾经在棋院得到的所有光环后,想通了很多年来一直困扰着他的事。 隐隐约约的,高永夏觉得自己改变了一些。比如之前的愤怒,之前柏池套住自己的那张铺天盖地的网,现在感觉就好像是一拂既破的蜘蛛网。没了之前那张复杂的情绪,高永夏突然很想去看看这一次的富士杯。 他想要下棋了,他知道现在全世界的围棋高手基本上都聚集在日本。虽然他是一个连本赛资格都没拿到的人,但无妨,反正能够下棋就行了。 或者以前他绝对不会去,就算想去,也不会行动。除非天目道场给他道歉,然后亲自请他去。 但现在,他想去,于是马上拿起电话定了机票,第二天就飞往了日本。 而在日本,在日本那家报社将那篇带着一点批判味道的文章登上头版后的第二天,余小桥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余小桥的反应出乎了绝大对数在场棋手的意外。她只是说了一句:“哦。”就继续低头摆她自己的棋谱了。 原因也不过是一个记者对余小桥问道之前那篇报道的事,余小桥摇头。然后对方就拿了一份翻译好的,让她自己看。 余小桥在看那篇文章的时候,表情很平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周围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不是故作平静。因为周围也有很多记者,那些人看人的眼睛十分尖,任何细小的动作都会被他们捕捉到。 但余小桥从头到尾,就算有点表情变化,也绝对不是愤怒或者羞愧。 围在四周的人都明白,余小桥根本就不在乎,或者无视了这件事。 “你不生气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生气?”反正又没写错,她的确用了别人的棋。 这时候康诚走了过来,他平时一直都是一个人活动,也从来不往人多的地方凑,更是寡言少语。 但这时候,他却走过来,淡淡地说道:“反正又没写错,她的确用了别人的棋。” 本来一直没反应的余小桥,这时候却抬头看了看康诚。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一语说中自己心中所想,但却没有表达出来的话。 康诚这句话,在余小桥耳中听着一个样,在周围的人听着又是一个样了。很快就有人问道:“你能肯定她真作弊?” “我什么时候说她做作弊?”康诚接得很快。 “你不是说她用了别人的棋了吗?”另一个人接着问。 “你们理解能力有问题。”康诚仍然是淡淡的表情。 不理会周围人的反应,康诚对余小桥道:“我们下一盘吧。” 余小桥愣了愣,但还是答道:“好。” 因为这一天的比赛是在下午,上午来这里的棋手并不多,反而记者和一些工作人员挺多。 雷元朴是在第四局输给塔矢亮。塔矢亮父亲的去世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发挥,反而还是起到了一定刺激的作用,他在这次富士杯的赛场上发挥得越来越好。 这天他提前来赛场看看,没想到却看到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他拍了拍站在外围的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人明显是认识雷元朴的,他答道:“雷元朴先生,是这样……”他将情况粗略描述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个康诚,真不得了,他居然将王星老师三年前那盘棋翻盘的妙招在这里用出来了!!太不可思议了!连我这种人都知道,这种事在围棋上根本不可能的!这盘棋太惊人了!” “什么?”雷元朴一听,顿时挤了进去。他先看了看余小桥和康诚的表情,然后才看向棋盘。 这一看,连雷元朴自己也倒吸了一口气。 围棋,千变万化。围棋可以模仿,但绝对不可能照搬!因为你不可能猜得到对方在想什么,对方下一步会下什么。每落一颗棋子,所带来的都是上千万的变化,根本不可能做到将别人的棋搬到自己的对局中来。 就算勉强能做到,也就好像之前高永夏对余小桥那样,利用自己实力比对方高,然后强行安插的。根本就只能体现一个形,而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康诚,不仅成功照搬,而且搬的还是水平比自己高很多的棋手的棋!更重要的是,他利用了这一招基本上赢得了这盘棋的胜利! 太可怕了!如果围棋界的棋手们个个都会这一招,那么谁会安心慢慢长棋?想赢了,直接拿高手的棋来用就行了! 似乎自己之前,也看过这类似的棋……雷元朴想了想,却始终没有想起来。 也许太久了,自己一天到晚的棋无数,始终没了印象。 余小桥看着康诚苍白的脸,除了震惊外,还有淡淡的感激。 她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故意与自己下这一盘棋了。 康诚是为了告诉周围的人,余小桥借用其他人的棋,跟自己借用王星老师的棋一样,是自己的能力,不是作弊。 他们理解错误。 但这也给余小桥带来一个新的问题。就跟之前担心的一样:如果大家知道自己借用了别人的棋,那么下出这些棋的人在哪呢? 自己又该怎么去圆一个说法? 209、北斗杯 余小桥坐在大厅窗户边看了一下午的棋谱,正是仙晓寒留下的那张棋谱。那张任何人看见,恐怕都会觉得诧异的对局。余小桥在抬头看见肖子宇的一瞬间,就将棋谱收了起来。她打算将这张棋谱交给赵石。 也许这也是仙晓寒的意愿。余小桥突然觉得仙晓寒简直太可怕了,他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算好了这一切。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参加北斗杯,所以才借着余小桥的手,已经将他心里北斗杯主将、副将和三将的排名安排好了。 仙晓寒很了解余小桥,也知道余小桥很了解自己。仙晓寒凭的就是这两天。 仙晓寒曾经觉得余小桥是魔物,这丫头根本不像人类,因为他还没有遇见过自己都看不透的人类。但这次到余小桥觉得仙晓寒是妖怪了。她觉得仙晓寒简直是妖怪,实在厉害得可怕。这才是真正的天才!余小桥总算明白为什么仙晓寒所学之杂却又学得如此之精的原因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才够资格用天才两个字来概括。 可是仙晓寒为这两个字付出得太多了,所以余小桥一点都不羡慕仙晓寒的才能。 当余小桥把棋谱递给赵石的时候,赵石的确有惊讶,而且比余小桥想象中要夸张。只见赵石拿着棋谱‘哇’了好长一串。对于赵石的表现,余小桥突然觉得赵石很可爱。 “一张棋谱并不能代表什么。”赵石笑着,很随意地说。别看赵石一天嘻嘻哈哈的,但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很有主见和头脑的。要不然李严也不会放心让赵石带队。 “这样吧,你们两个跟我下一盘棋。”他扬了扬手中的棋谱:“作为报酬,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他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要知道棋手与棋手之间,除非特殊因素在内,还没听过要手下留情的说法,所以赵石相当于说了半句废话。 而余小桥和肖子宇当然就将那半句废话当成了玩笑话。 不过不管赵石是不是有心开玩笑,余小桥和肖子宇都不会放松。要知道,赵石是参加三星本赛的高手! “恩……小桥先来吧,小桥,过来猜先。”赵石随意拿出一副围棋,对余小桥先说。 余小桥有点兴奋。到此为止,她接触过的顶尖棋手也只有谭弈、王星和洪秀英。而真正认认真真地用猜先与余小桥战斗过的,只有洪秀英。所以当余小桥听到赵石要她猜先时,心里难免激动起来。 “呵呵,大家都是北斗杯的选手,身份相对等,所以我要全力以赴哟。”赵石的口气就好像在对小孩子说话,但内容却是肯定的。余小桥原本冷漠的脸也露出了笑容,她不常笑,但她笑起来,却给人如浴春风的感觉。就因为赵石这一句话,让余小桥对他多了许多好感。 余小桥笑的时候,一定就是她最好看的时候。 其实以余小桥的样子,实在说不上好看,说可爱都勉强。她平时也很少给别人留下可爱的印象,只觉得这个孩子阴气太重了一点,整个人都没有生气,别说表情了,就连眼睛都是半瞌的,就好像没有睡醒一般;她那双眼睛,只有在下棋的时候才会睁得最亮。所以大家都觉得,余小桥只有在下棋的时候,才算得上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是她表情最生动的时候。 可惜余小桥却不常笑,而他周围的人关注围棋总是总是最用心的,所以对于余小桥这个孩子为什么个性如此反常,也没有多少人去关心。 肖子宇是拿余小桥当朋友的,所以对于余小桥为什么个性这么冷淡,也比较关心。在他看来,余小桥一定有过不平凡的经历,不管这种经历是好是坏,对一个孩子而言都是有致命影响的。当然他不会去打探余小桥的隐私,因为他把余小桥当朋友,而打探朋友隐私的事肖子宇是不会做的。既然他能把余小桥当朋友,那么也就说明余小桥也会把自己当朋友,所以肖子宇知道,如果余小桥有什么事想让自己知道,就会主动告诉自己。 其实余小桥并不是十分阴沉的个性,只是她无法跟小孩相处而已。比棋肖子宇、柳昊还有辰旭他们,她觉得跟赵石、进藤甚至是王星更合得来。她本来个性就早熟,变成了小孩子也不会改变。 可惜偏偏跟她打交道的都是些小孩子,这让余小桥有很深的无力感。她觉得跟这个小孩的沟通十分有问题,简直找不到一点共同的话题。其实余小桥还是比较好结交的,只要有相同的爱好和话题。要不柳昊也交不到余小桥这个朋友了。 余小桥的棋,能屈能伸,实在善阵、善战、善谋,能忍、能辨、能随机应变。可惜……棋力太弱了,支撑不起她强大的思想结构。 要知道每一手好棋,若没有实际实力为后盾,也许续招就有问题,续招一有问题,好手也变坏棋。 “好了,就到这里吧。”赵石收起棋子,要赢余小桥虽然不算很轻松,但也不是很困难。他没有间隔一分钟,立刻扭头对身后的肖子宇说:“来,你来。” 余小桥默默地退到一边。赵石和她一样,都是把对方摆在与自己相对等的地位来下棋。两个人都下得十分认真。也下得毫不留情。所以虽然输了棋,但余小桥并不感到有多难过。因为她觉得自己至少得到赵石的尊重。 因为他们三个都是中国的代表,这一刻,他们的战友,是伙伴,而不是老师与学生、前辈与新手的关系。 她站在一边,仔细地看肖子宇与赵石的对弈。对于肖子宇,余小桥就算有再好的心态,也忍不住会为他担忧……她实在怕肖子宇那家伙十分不稳定的状态。 肖子宇很平静,他简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猜到黑子的肖子宇,却在棋盘前静坐是十分钟。这段时间,他没有思考棋盘上的问题,而是在找一种感觉。 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是他在围棋会所跟那个漂亮女人下棋的时候,那一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肖子宇从来没有过,就好像在那一段时间,世界上除了眼前的棋盘,什么都看不见了。 肖子宇并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不忙不慌地坐在那里,一坐,刚好十分钟。 赵石并没有露出不耐烦或疑惑的表情,赵石是在11岁的时候就考上职业棋手的天才,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赛事不知道有多少,什么样的对手没碰见过?什么样的情况没遇见过?所以他并不着急,他不慌不忙地坐在那里,神色间没有一丝不耐烦。他静静地等待着肖子宇出棋。这是一种技巧,只有历经大征小战后的人,才能获得这样的技巧。就连余小桥,现在都做不到。如果是余小桥,她也许不会关心对手为什么不落子,但她一定会关注着那迟迟不肯落下的一手棋。 肖子宇是的计算型的天才,这点很多人都知道,包括那些顶尖的高手也知道一些。肖子宇在中国低段棋手中间名头还是很响的,不仅是因为他出神入化的计算能力,还是因为他既可以拿下好比余小桥这样的棋疯子,却转个头就随随便便输给一个实力平平的家伙。 肖子宇的存在,变相地让人们用围棋中常见的一句话玩笑一般地幽默了一把:你看,输赢并不能完全说明实力。 肖子宇的棋稳了。余小桥站在赵石后面,看着黑棋。 她有点兴奋。虽然不知道肖子宇在这个下午发生过什么事,但她却是知道,肖子宇的棋,稳多了。 肖子宇并不打算把下午的事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的恩师杨海。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比如他就觉得余小桥是一个充满秘密的人。但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她。 再说这件事有点匪夷所思,没有谁会相信他跟一个漂亮的女人下一盘后就脱胎换骨。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他们情愿相信这小子思春了。 其实如果是余小桥,她一定会相信肖子宇。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比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更加匪夷所思。 这盘棋完了。余小桥在心里默默地说。这盘棋下完,已经是10点多了,肖子宇跟赵石的这盘棋,足足下了3个小时。 “好了。”赵石说。 “谢谢指点。”肖子宇输了棋并不像余小桥那么满不在乎,毕竟他还没有余小桥那么在乎围棋。余小桥在乎围棋,就好想在乎自己的生命一样。 围棋虽然是肖子宇生命中绝不能分离的一部分,但肖子宇还没有将围棋当做自己生命的全部。可以说,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余小桥才会将围棋当做自己的生命。这种疯狂的思想,也只有经历过生死两世的余小桥才滋生得出来。 “好,我这里宣布北斗杯的排名”赵石突然严肃起来,毕竟是国际棋坛战场上的常客,一旦严肃起来,隐隐透露着一种威严。这会儿,余小桥和肖子宇都安静了起来,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赵石的眼睛扫过肖子宇和余小桥,然后缓缓地说:“我作为带队,为主队,肖子宇为副队,余小桥为第三将。” 余小桥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她并没有露出一丝动容的表情。 肖子宇动了动嘴巴,但最后没有说出话来。 赵石的沉默和严肃带动着肖子宇和余小桥都严肃起来。 “加油吧,我们三个是中国的代表!” 210、高永夏的改变 康诚与余小桥的那盘对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此次参加富士杯的棋手中传阅开了。虽然成功地平息了一些在业内的流言,但还是有不少的人认为这并不能够完全证明什么,至少要拿出余小桥也会下这种棋的证据。 虽然这种说法只是在业外一些看热闹根本不懂围棋,或者是一些喜欢跟风的业余爱好者说的,但影响仍然十分不好。 在职业界内,毕竟都不是傻子,与之相比,大家对余小桥那些棋谱的来源更加感兴趣。 进藤光在看到这盘棋的同时,脑中一下子回忆起来:他曾经其实亲眼看见过余小桥使用那样的棋招。 那就是四年前,余小桥作为韩国代表参加日韩小组赛,在赛前与高永夏私下对弈的那盘棋。 那一盘棋,余小桥走出了高永夏的成名招数,将当年高永夏的逆先棋换了个地方拷贝了下来。不过虽然当时十分惊讶,但进藤光后来也觉得余小桥应该是凑巧而已,没想到还真有人拥有那种奇怪的天赋。 现在看来,拥有那种天赋的人不是没有,还一出就俩。 流言来得快,但退得也快。在进藤光拿出四年前他见过了那盘对弈的棋谱后,基本上那些流言流语都消失得差不多了。而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对余小桥造成多大的影响,倒是她身边关心她的人,为她提心吊胆和愤愤不平了好一阵子。 肖子宇悄悄将康诚对余小桥,和进藤光拿出来的那张四年前高永夏对余小桥的棋谱,放到了互联网上。这样一来,那些一开始就选择相信余小桥的网友也展开了反击:你们不是要证据嘛?现在证据就在面前了! 当然也有一些没事找事的人叫嚷着说:这万一是进藤光包庇对方捏造的呢? 不过这样的声音没发出多久,就被更多的网民骂了下去。 当对余小桥不利的流言渐渐平息的时候,更多的棋手们开始纷纷猜测余小桥那些棋所借用的棋谱,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所知道的,经典的对弈,那些招数都没有被包含在内。在场的高手们甚至有些开始怀疑是不是十年前的sai又出现了。因为在历史上,唯一拥有超一流水平,但又始终没有现身的人,就只有曾经在网络上惊鸿一瞥的sai了。 不过棋不像,sai的棋偏像秀策。 大家都在猜测,怀疑。因为比起其他的,发现一位未知的高手更加吸引这些成名已久的职业高手们。 而在这个复杂的时候,赛场出现了一个本不应该站在这里的人。 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前韩国第一人,高永夏。那个最近据说在天目道场混得十分倒霉的人,现在就站在那里,对着洪秀英打招呼。 周围的人面面相窥,高永夏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负气离开的倒霉样。甚至比起他平时盛气凌人的气质,现在的高永夏显得更平和一些。 洪秀英差点就要动手揉眼睛了:他没看错吧?永夏跑来笑着跟自己打招呼? 他跟高永夏接触不止两三年了,高永夏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常理来说,若是天目道场不道歉,这家伙绝对不会出现的! 不止是洪秀英,连其他的高手们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次富士杯开赛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导致大家对这本来应该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事,也显得不是那么惊奇了。 记者一下子围了过来,一阵乱七八糟的提问。 高永夏只回答了其中一位记者的其中一句话: ——进藤光老师之前拿出的那张棋谱,您看了吗? “看了。” ——是真实的吗? “是的。” 记者们哗然了。 高永夏跟进藤光一直不对盘,这还是他们首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高永夏刚到日本,就从杂志上了解了最近富士杯发生的事。 秀英的事,塔矢亮的事,余小桥的事……高永忍不住挑了挑眉头:这届富士杯,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他倒一点不为余小桥担心,像余小桥那种个性,应该不会被这种事影响到。相比余小桥,他反而更加担心洪秀英。 洪秀英那件事做得太冲动了,这是高永夏对其的评价。果然之后对方轻轻使一个小手段,就将此事给压了下来。 他担心秀英回国会遭到不公平的待遇。他的事情牵连了太多的人,高永夏不想再把自己的最好的朋友洪秀英也牵连进来。 叹口气,也许对方只是想将自己逼出天目道场吧。 现在高永夏对于天目道场,还真没什么好留恋的,如果自己退出,可以让韩院长回复职位,让李安内解除软赛……或许也不错。 反正天下很大,要下棋哪都行。 见到高永夏,最激动的还是洪秀英。 “永夏!你怎么来了?” “突然想下棋了,就来了。” 高永夏的回答让洪秀英一怔,这不像是平时高永夏会说的话啊! “永夏,你还好吧?”洪秀英有点担心。 “我很好。相比我的事……”高永夏用手指了一下乱糟糟的现场:“这是怎么回事?” 高永夏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一群超一流高手围在一起,这简直是围棋史上百年难遇的奇景。 洪秀英揉了揉额头,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道给高永夏听。 大家都在猜测余小桥身后,一定至少有一位大家都不知道的背景和来历的高手,就好像当年昙花一现的sai。 这让这些职业高手们,顿时爆发了强烈的好奇心。 但偏偏余小桥对此事十分回避,一点也不想透露什么的样子。 在场的超一流高手们,因为有些碍着面子,有些碍着辈分,大家不好意思去勉强一个15岁的女孩子。 但总有一些本身既是前辈也是高手,但偏偏又十分缺心眼的人。比如日本的参赛代表仓田厚,他道没顾忌什么,在碰到余小桥的时候,直接问道:“你那些棋招从哪些棋谱中搬来的?拿来看看啊!”一副好奇到不得了的样子。 虽然当时余小桥避开并跑掉了,但由于仓田厚开了个头,大家也开始纷纷或者直白,或者旁敲侧击…… 说道这里,高永夏明白了。 高永夏也对余小桥的事感到很好奇。这种好奇不是突然的,而是很久之前,早在五年前的三星杯上,王星将余小桥跟他自己第一次下的那盘让子棋摆给他看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就知道余小桥身上的疑点很多了。 余小桥之前,跟谁学的棋?这个在他第一次问她的时候,她的回答是自学的。 很明显很笨拙的谎言,他显然不信是她自学的。但高永夏没揭穿她,虽然一来他不屑去逼迫一个后辈,二来他还是要给王星一个情面。 余小桥被围在一群人中间显得十分为难,而且这些人大多都还算是她的前辈。看着余小桥满脸通红的样子,高永夏侧身对站在他旁边的人道:“你就不想想办法‘解救’你的弟子?” 王星不知道何时来到他身边,他无奈笑道:“就算‘解救’得了一时,一不可能‘解救’一世啊!小桥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也许这是化解的好机会。”王星说完,看着高永夏:“不过相比小桥,你倒好像是成长了不少。” “我有什么成长可言啊!”高永夏双手一摊:“能不能继续在天目道场混下去都成问题。哎,可怜啊!” 王星见对方开起玩笑,也就半开玩笑道:“呵呵,天目道场混不下去了,你可以跟我混嘛,到时候来中国,我给你推荐。” 王星的推荐,可以说在中国围棋界是一张金招牌了。 高永夏笑笑,没说话。 洪秀英在一旁听得变了脸色,但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王星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被围在中间的余小桥,突然脸色苍白,就那样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王星这下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迈开步子往前走。 但身边有一个人动作比他更快,高永夏越过王星,冲上去把余小桥给扶住。 对于余小桥,高永夏前一段时间在黑龙江想通了很多事情之后,对她有一种类似钦佩的情感。余小桥对围棋的态度,可谓世间少有,反正自己是比不少的。 看着脸色苍白倒在自己怀里的余小桥,不过也就是一位15岁的少女,而且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高永夏心里一揪:对这个女孩子,不管是自己还是王星,或者是其他的人,却向来都是过高的要求。 包括之前高永夏故意击溃她的那盘棋,或者这次王星站在一边的行为,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 看着余小桥这样子,高永夏终于说话了,对着那群在棋界地位颇高的人冷言道:“有什么大事需要你们逼晕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 或许是出于内心的愧疚,或者高永夏的语言太过锐利,棋手们渐渐散开。 高永夏转身将余小桥交给王星。 王星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才点头道:“谢谢你了。” “不过,我们不能一直帮她,她以后会越来越多地面对这样的问题。”王星叹口道:“先不说这个,我带小桥去医院看看。” “对了。”王星似乎想起什么:“小桥这次参加富士杯,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够再跟你下一盘棋。你上次把她给彻底地打击到了,小丫头好不容易振作起来,说是要再次挑战你,赢回自己的信心。” “这丫头听说你没参加比赛,失望极了,看那个叫韩洪英的眼神就好像要把对方给活刮了一样。” 王星边走边对高永夏说着这次富士杯余小桥的一些表现,高永夏就跟着王星边走边听,竟然还生出一份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直到他们都走出酒楼了,高永夏才猛地回神:自己干嘛跟出来? 摇摇头,对王星摆摆手,又转了回去。 高永夏有点莫名其妙:余小桥又不是我弟子,干嘛自己要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211、北斗杯各国的代表们(一) 余小桥虽然平时入睡时间十分不固定,但睡眠周期却十分稳定。到了早上7点左右,她睁开了眼睛。 只是没有想到,肖子宇比她起得更早,当她看见肖子宇的时候,他已经吃完早餐了。 而身为队长的赵石却是呼呼大睡,直到9点左右才睡意朦胧地走出了房间。 第一天的比赛安排在下午午餐之后,所以早上是可以尽情休息的。毕竟这次时间安排得比较紧迫,三星刚结束就在同一个地点开始北斗杯。北斗杯虽然比不上三星杯那样的围棋盛赛,但毕竟也是世界级的比赛,时间虽然紧凑,但也不能马虎了事;如果将比赛安排在第一天上午的话,可能很多从其他国家赶过来的代表都会吃不消。 赵石一点都不紧张即将到来的比赛,对于北斗杯这样的比赛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刚走进大厅,就看见一个熟人。 “进藤光!”赵石走过去:“你好啊!呵呵,难道日本这次你领队?” “呵呵,是啊……”进藤光不好意思对赵石说他是抢了塔矢亮的位置来专门看那个古怪的余小桥,于是打了个哈哈:“这些小鬼,我不放心嘛。” ‘你看起来更像一个小鬼。’比近藤小两岁的赵石在心里小小地腹诽了一下。 来的人陆陆续续地增加,赵石也碰到不少的熟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国际比赛上打出来的朋友。他人缘不错,笑咪咪地跟那些人打招呼,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没一会儿就跟一群人有说有笑起来,渐渐围成一个小圈子。而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精英,围在一起的人虽然只有几个,但也颇为壮观。 肖子宇在一边,暗暗羡慕。但羡慕归羡慕,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够,要想加入那个圈子,没一定的实力是不行的。 “他们是什么人?”余小桥对于这个世界,尤其是北斗杯十分陌生,对于北斗杯的概念也只是以前听仙晓寒系统地介绍过而已。那群人里,除了洪秀英、进藤光和赵石,她一个都不认识,她侧了侧头,低声问道。 本来她是准备问肖子宇的,但回答她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背对你最左边那个是越智,日本主将;最高的那个是韩国领队,洪秀英的老师崔昌玄;那个是美国人,雷克斯,是美国队的带队……”虽然不是肖子宇在回答,但却说得异常详细。余小桥正准备转过头道声谢,但略带不友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里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就是没听说过你,你是谁?这是各国代表选手才能进来的大厅。” 余小桥转过头,只见一个相貌刚毅的少年瞪着自己,似乎对自己不认识那些人感到十分不满意。余小桥并不是不通事理的小白,她很快就想到这个少年生气的理由。她笑了笑:“不好意思,虽然我学棋时间不短,但却刚深入接触围棋界,所以很多高手我都只听说过。”余小桥说的是百分之百的实话,她的确学棋时间够长,但接触这个世界的围棋界的时间却十分短。所以这句话她说得十分诚恳。但眼前这个少年却不那么认为,他只觉得这个小女孩那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老成让他感觉十分虚假。 也是,余小桥这样的少年老成,任谁看见都会感觉不舒服,她的个性也并不讨好——没有人愿意每天面对冷冰冰的面孔;而她自己又没有这些方面的自觉,加上没有人提醒她,所以她的人缘并不怎么好。 “哼,谁信!”少年走开了。 212、富士杯结束 虽然余小桥本人不愿意,但还是畏于医生和王星的双重压力在医院呆了两天。 当时余小桥晕过去的主要原因根本就不是王星和高永夏所以为的‘被逼晕’,她是因为身体营养不良才晕倒的。 医院的护士一副:‘你这人怎么照顾小孩’的眼神盯着王星尴尬不已,同时又觉得有一些内疚:自己到底还是没有照顾好这个孩子,实在不是一名合格的老师。 其实王星也不想想,他自己都是那种作息时间毫无规律性,并且还因为胃病晕倒住院不止一次的人,他跟余小桥在这方面简直是半斤八两,要能照顾得好才怪! 在余小桥住院的那两天,富士杯的比赛已经进入到最高潮。打入四强的四位棋手分别是日本的塔矢亮和进藤光,还有中国的杨海和王星。 而最具有戏剧意义的是:这四位棋手间的半决赛,居然是塔矢亮vs进藤光,杨海vs王星,这两对好友之间的厮杀。 有人笑道:这道算公平,避免最后决赛出现双方都是同个国家的尴尬事。其实富士杯前几年,有好几次到决赛的时候,不是剩两位韩国棋手,就是剩下两名中国棋手。这话也是暗讽日本棋院前几年,所举办的富士杯每一次到最后的决赛,都成了其他国家棋手的内部交流战。 也有人听说:日本富士集团下过死命令,要是这次日本棋院的表现再像前几次一样,就不准备再投资这项比赛了。因为这压力下必有爆发,所以日本的棋手们才出了好成绩。 不管别人怎么说日本,都不能否定掉日本这次比赛中的优秀表现。 相比起日本方面的暗讽,那么对韩国,那可就是摆到台面上的明讽了。 韩国方面这次居然没有一位棋手出现四强,实在是让最近一直嚷嚷着自己是围棋世界第一强国的韩国棋手们在各国顶级高手面前丢足了面子。 这次半决赛,塔矢亮和进藤光那边先结局了比赛。进藤光因为在中盘面对局势没有深入看清楚变化,结果被塔矢亮一连串的交换下不得不应,下得被动之极。本来不相上下的局面被塔矢亮一下子拉开了两子左右的差距。 之后进藤光也用劫来搅乱盘面,希望可以一刀一刀地慢慢消掉对方的地,慢慢地挽回自己的损失。可塔矢亮的官子向来不输给进藤光,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这次很多人都以为塔矢亮在他父亲逝世的情况下,会倍受打击,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发挥。没想到塔矢行洋的去世,并没有影响到塔矢亮的发挥,相反的,好像有什么动力支持着他一样,甚至比平时发挥得更好。 若不是最近塔矢亮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根本没有人看出来塔矢亮是一个刚失去了父亲的人。 至于杨海和王星那边。让杨海感到惊讶的是,王星的棋风变了。 一个棋手的棋风是多年形成的,而想王星那样世界顶级的棋手,其棋风更是养成了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虽然杨海跟一些其他的高手一样,平时喜欢试着转变下棋风,尝一尝其中的新鲜感和乐趣,但在比赛中,尤其是这么重要的比赛中,他们也没几个人有那种胆子去做。 因为突然转变自己已经养成多年的棋风,虽然对棋手本身长棋来说并不完全是坏事,但对于比赛来说,就一定是输棋的关键! 杨海和王星的对局在塔矢亮跟进藤光结束后不到十分钟,也结束了。周围的记者一阵快门,并且记下明天决赛的人选是: ——塔矢亮,杨海。 “老王,老王,你给我站住!”杨海刚出赛场,就叫住王星。 “怎么了?”王星停下来见是老友杨海,于是很不给他面子地说道:“有事改天说,我还有去看小桥呢!” “你徒弟10岁就很懂事了,需要你天天盯着?算了不说这些。”杨海摆摆手:“我问你,你今天那盘棋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老了呗。”王星半开玩笑:“你不都叫我老王了嘛!好了,明天决赛加油啊。” “你难道……?”杨海隐隐约约觉得,王星有一种隐退的意味在里面了。 “好了,不跟你扯了,我要去看小桥那丫头。”王星突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哪里懂事啊?懂事的孩子会把自己弄到因为营养不良而体虚晕倒吗?” 见王星那个样子,杨海难得在心里暗暗吐槽:你们师徒这方面真是半斤八两,你老王也是50笑100罢了。 在医院,无聊到快要发疯的余小桥见王星来看自己,顿时一副我很有精神,我身体很健康的表情望着自己的老师,坚决要求明天要出院。 理由嘛,王星不用余小桥说也知道一二,这丫头,估计想要去看决赛吧。 看着余小桥大有:你不答应我,我到时候就自己开溜的样子,王星不得不妥协了。然后又是一大堆的叮嘱,才勉强同意了余小桥的要求。 其实余小桥那种情况,输几瓶水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她并不是生病,只不过是圣体虚弱需要调养。所以她也可以不用在医院呆着。但是王星知道余小桥的个性,这丫头要被放了回去,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调养身体,于是他拜托了医生让余小桥住院调养,理由嘛,王星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要是余小桥知道自己是因为自家老师才会被闷在医院里,不知道会有何感想。总之,在决赛当天,她还是如愿地回到了赛场。 其实余小桥强烈要求出院,除了她很希望第一时间旁观富士杯决赛外,她还想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前段时间,将她的自信心连同她作为一个棋手的生命给一并击溃的高永夏。 这天是富士杯最后一天了,她在晕倒的那天的确看到了高永夏的影子。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高永夏会在那里,但她必须在这天之前找到他。 要不然富士杯一结束,对方很有可能就回韩国了。 这天富士杯决赛,赛场改装得跟之前都不同,一个高高的台子搭上,台上摆着一套棋局,周围设置得倒很有味道,在富丽堂皇的酒店中,甚至有一种高雅的感觉。 “哎呀哎呀,不愧是决赛啊!” “差别待遇咯!” 余小桥望着那高台,这么近,但自己想要爬上去,又感觉是那么的远。 不,不会太遥远的。余小桥甩了甩头:迟早有一天……坐在上面的主角会是自己!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必须解决一个问题……余小桥环顾四周,眉头皱了皱:没看到高永夏前辈的影子。 难道那天自己见到的是幻觉?不,不会,自己看得很清楚,高永夏前辈来日本了。但为什么来了日本,却不来看富士杯的决赛?难道前辈来到日本,不是为了富士杯?不,不会的,若不是为了富士杯,他干嘛跑到这家酒楼来? 余小桥在东张西望,站在他身边的肖子宇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他还没见到过余小桥在观弈的时候如此三心二意。 “喂,你在找什么?”肖子宇低声问道。 “高永夏前辈……呢?”余小桥环视周围一圈,也没看到其人,顿时有点失望。跑哪去了?想了想不得要领,于是压低声音道:“算了,还是先看比赛吧。” 坐在他们身后的左彬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宇轩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他们几个人中,倒是康诚最安静,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尊雕像。 高永去哪了?他是利用这段大家基本上都围在赛场观弈的,找到了这次随行而来的柏池。 之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洪秀英就将宇轩交给他的录音笔还给了高永夏。洪秀英本以为高永夏会利用这个东西让柏池难堪,毕竟柏池在这件事上做得太过分,他完全诋毁了一位棋手的名誉。 也许以前高永夏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会做出洪秀英预想的事。但现在高永夏却在柏池面前,不理会对方的挖苦,当着这个人的面将那只笔给毁掉了。 “就这样。”高永夏手一松,被他弄坏的笔来了个自由落体,掉在地上:“到此为止。” “真让人惊讶啊!没想到我这个当时在你口中‘一无是处’的人,会把你这种‘大名鼎鼎’的人物逼到跑来找我这种‘小人’和解。”柏池为了突出讽刺的语气,一句话重复和咬重了好几个关键词。 “不过,既然你这位‘大名鼎鼎’的任务‘强烈’提出来,我这种‘小人’又怎么敢不答应!?当然,虽然我是有条件的,毕竟是你提出来的吧。” 高永夏现在是懒得跟他说话。他现在看见对方那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只觉得可笑而已。 柏池见对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点求人的诚意都没有,顿时拉长了脸,冷哼一声:“本来我只想要你在天目道场消失的,但现在想来,你还是挺有实力的,让你跟天目道场请离实在有点浪费,这样吧,你就请停两年吧。好多也要给你一个机会不是?这两年里,你好好反思一下,对于你这种‘棋品和人品都有问题’的棋手,我算很宽容了。” 棋品和人品都有问题,这句话说得太狠了。不管是哪个棋手听到,都会火冒三丈的。更何况高永夏还不是一般的棋手,他是近年来天目道场的功臣,是原来的韩国第一人,是不止一次拿过世界冠军的人。 柏池就是要故意激怒高永夏,他看见高永夏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十分不爽。这种感觉,哪怕自己已经赢了,但感觉却好像是自己输掉的一样。 不,感觉自己的这种‘胜利’不过是对方因为懒得跟自己计较,才让给自己的一样! “请停两年……吗?真是‘宽大’啊!”高永夏终于开口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伸手:“请停申请表,拿来。” “你怎么不会动手找吗?”柏池对高永夏这种态度,感到十分恼怒。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都沦落到跑来求自己的地步了,还要这样激怒自己。 “要我请停,不是你‘强烈’的‘请求’吗?既然是你的请求,当然作为被请求的一方,我可以提出一点条件。我的条件比起你的,已经很微不足道了,只不过要你亲手帮我递上申请和笔,还有,恢复韩院长的职位,解除李安内的软赛,不得为难其他棋手……就行了。” 柏池一听:你居然还敢给我将条件?顿时满脸通红:“激怒我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我现在非常清楚了。”高永夏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你之前的这个要求,应该是你权限范围内,尺度最大的吧?听说你身后的那位,最近因为政绩上的事有点四面树敌啊!?虽然我这个人的确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本事……但好歹在天目道场呆了这么久,一些喜欢围棋的政客,我还是认识的,你 说 呢?” 一句话,我现在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虽然我讨厌两败俱伤的做法,但你要是把我给逼急了,大家多没好处。 柏池虽然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毛病,但偏偏对他身后的人忠心耿耿。高永夏也很清楚,所以才会用这个来威胁他。 其实高永夏虽然认识一些政客,但关系并不好。不过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拿来威胁一下像柏池这种智商不高的人,显然很有作用。毕竟柏池不是围棋界内人士,他也不清楚真伪。但想到对方在围棋界挺出名的,他那段话应该也不算假。 这样一来,柏池还真不敢太过逼急了对方。反正高永夏已经当着自己的面毁了让他觉得自己名誉最受威胁的证据了,并且也答应请停了。这件事,已经是他柏池赢了。既然已经赢了,也就没必要再折腾了吧…… 柏池这样一想,还有点怕眼前这个家伙反悔,于是很快找出一张请离申请表和一支笔,递给高永夏。 高永夏接过纸笔,随意看了看申请表上的内容,然后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那表情,感觉好像不是在签请离,而是在给棋迷签名。 虽然对高永夏的态度感到生气,但柏池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赢了。于是嚣张的气焰又回来了,随口讽刺几句,对方竟然没有反应。他见高永夏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就来气,最后觉得眼不见为净,再丢下几句狠话就离开了。 见柏池离开,高永夏伸了个懒腰:“跟白痴打交道真不是一般的难受……算了,去看看比赛吧。” 虽然已经搞定了这件事,并且在自己看来已经算是比较完美的结局了……但高永夏还是高兴不起来。 请停两年啊!恐怕没人能够心如止水的面对这种事吧。 请停两年,对于像他这样,实力状态正开始走向颠覆的棋手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因为是请停,不是请离,他只是请求停赛休整,并非脱离了天目道场……所以他要参加其他国家的比赛,还必须经过天目道场的同意和签字。 一般棋手请停,也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在棋院混不下去了,于是想要做一些其他的事业,但又舍不得职业棋手的身份,才会请停。请停很像是请长假,你人可以不用去棋院参加必要的比赛,也不会被扣分。棋院会一直保留着你的档案。你也不能去其他的地方参加比赛,就算要去也必须经过本国棋院同意。 像高永夏这种人,居然会请停,还一请就两年之久……一般棋手请停超过两年不回棋院,那可就被当做自动请离了! 换句话说,就是自动与本国棋院脱离关系,当然,之前职业棋手的身份和头衔等,也都会一并被取消掉! 两年的时间无法参加任何比赛啊,也难怪高永夏无法高兴得起来了。 高永夏刚来到赛场,就发现现场异常的寂静。 没错,是寂静。并不是平时的安静,而是那张沉静到连空气都感受不到流动的寂静。 这种环境下,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抬头一看台上两位正在对弈的棋手身后的大棋盘,高永夏也不禁愣了神。 说是盘面复杂,也不算。这盘棋下下来,可谓非常有趣和惊险。但就是这样一盘看似顺序并不复杂的棋局,高永夏却不能一眼看已经到开始收一些小官子的双方到底谁输谁赢。 这还真是,不得了啊! 塔矢亮在比赛一开始,就走了雪崩。塔矢亮知道杨海的棋,以计算闻名。在短短的三个小时保留时间内,他没有笨到去跟杨海拼计算的念头。但对方肯定会利用自己的长处,将棋走复杂。所以塔矢亮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与其让对方将棋走复杂,不如自己动手!走出双方都看不透彻的复杂局势。 在几个著名的复杂定式中,塔矢亮选择了雪崩。 台下有些人当场惊呼:塔矢亮脑子不清醒了吗?居然主动走出如此复杂,如此依赖计算的定式,他是怎么想的啊? 这盘棋,到底会下成什么样!? 但也有棋手知道,塔矢亮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这一点,作为他对手的杨海最为清楚。 杨海的棋经常让对手落进自己的圈套,然后就好像连环钩一样,一环套着一环地将对方算计下去。 对方可能走的路线,自己的应对……杨海出色的计算能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推算到几十步以后。而在保留时间有限的比赛中,能够做到杨海那样的人很少。所以跟杨海下棋,很容易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被下了套。 唯一的方法,就像塔矢亮这样,将棋局搞复杂,在双方都看不清局势的前提下,才能够利于自己的发挥。 如果真的等到杨海出手将局势搞复杂的话,那时候就晚了。 之后到中盘,塔矢亮也的确一度被牵制了。因为无法他的棋无法腾出手交换,更别说脱先。被对方领着走了一大段后,塔矢亮有所发觉,于是引起劫争。 之后劫争虽然很快就以沾劫共活的情况下结束,但塔矢亮却终于找到机会交换了一手棋。 可以说整盘棋的局势,发展得理所当然并不算复杂,但到最好,却没想到形成了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细棋。 在现场,台下几十双眼睛盯着,都在默默地等双方最好的数子。 在一片寂静中,结果总算出来了。 塔矢亮以四分之一子的差距夺取了这次富士杯的冠军奖杯。日本棋院的棋手和工作人员们,顿时一阵欢腾。 213、北斗杯各国的代表们(二) 看着扭头走开的少年,余小桥并不生气。她只觉得这个突然对他发火的奇怪少年十分直率,心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是个口直心快的人。 肖子宇见余小桥低头不语,以为余小桥生气了,连忙打了个哈哈转移注意。其实肖子宇并不知道,以余小桥心理年龄,她是不会为这些事生气的。 “对不起,黑羽君就是那么个脾气。”身后传来细细的声音,中文的发音十分奇怪。 肖子宇转过身去,只见站着一个少年,胖胖的脸,发福的身材;正皱着眉头看着他和余小桥。 “没事,没事……”肖子宇以前在学校是乖乖牌,下棋后也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他个性有点腼腆,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并不比余小桥强。他连忙摆了摆手,他可不想引起什么误会。在比赛还没开始之前就树敌,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了。 余小桥在一旁突然用日语插话道:“你是日本的代表?”他听见黑羽这个姓氏,就猜到大半,问一下只不过是在确定而已。 那个少年大概有16岁的样子,跟肖子宇差不多大。他见余小桥会说日语,开心地笑了笑:“原来你会日本语言啊,呵呵。”他明显松了口气,看来他对自己的中文十分没有信心。 他一笑,两只不大的眼睛就成了小小的弧线,像是匡在胖胖的脸上。给人的十分有好的感觉。 “你们好,你是中国的代表吧?你是……我是日本的代表……我叫福田。”他笑得很开心,就好像是遇见很久不见的朋友一般。 肖子宇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见余小桥跟对方有说有笑的,可就开心起来。有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误会来得更好一些。 余小桥笑着说:“我也是中国的代表,我叫余小桥,他叫肖子宇。”余小桥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因为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到了下午,大家都是面对面的对手。 福田似乎很吃惊,他很夸张地看着余小桥,好像余小桥能成为中国的代表是一件十分令他惊讶的事。余小桥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也不生气,仍然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 “福田,你过来下。”进藤光的声音传过来,福田和近藤似乎是朋友,他很高兴地应了一声,对肖子宇和余小桥摆了摆手,跑了过去。 “小桥,没想到你日语不错啊。对了,那个人是谁?”肖子宇歪着头问道。虽然他听得见余小桥和福田的对话,但他就好像是在听天书,一句都没听懂。 “哦,他叫福田,是日本的代表。”余小桥简洁地回答。 余小桥和福田当然不止说了这么一句话,但余小桥只给出了最简洁的回答,因为其他的对话在余小桥听起来都是些客套的废话,一点意义都没有,没必要告诉肖子宇。 “他还挺有趣的。”肖子宇笑了,显然他对福田的印象不坏。 接下来就是采访和抽签,经历过三星杯前的记者会,余小桥对记者算是有点免疫了。觉得这次北斗杯的采访跟上次三星杯相比,简直是小意思,只不过采访的对象从王星等人落到自己这些人身上了罢了。她不是害怕采访,而是不喜欢。于是在采访之前,她就拉着肖子宇坐到一边下起围棋来。肖子宇更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于是很主动地跟余小桥走到角落。棋手在对局的时候,有充分的理由不予理会外界的问话,包括采访。 只不过余小桥与肖子宇的这盘对弈,却引来了其他人意想不到的关注效果。 214、真相(一) 余小桥在比赛结束后,望了望赛场四周,没发现她要找的人,就离开离开了。 之前走到哪里都被一群人围着的感觉,太难受了。余小桥现在只想回到自己房间好好呆着,然后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国。 但回到房间的余小桥,有点坐立不安。这次来日本没见到高永夏也就罢了,虽然心里很失望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之后她明明看见其人了,却始终找到对方,这就不是失望了,而是一种很不甘心的感觉。 想起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抢了辰旭的参赛资格,拼死拼活地跑来日本啊? 想到这里,余小桥坐不住了,她开始一个人在外面走来走去。 余小桥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边走路边思考。所以当有人从后面拍到她的肩膀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转过头,见是熟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宇轩?” 宇轩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墙壁站得歪歪斜斜,配上他的染发,还挺像一个小混混。只见宇轩道:“听说,你在找高永夏前辈?” “你知道他在哪?”余小桥顿时叫道。 “刚才在比赛现场,前辈还来现场看了比赛。”宇轩顿了顿:“看你当时聚精会神地看比赛,于是没敢打搅你。” 知道高永夏去看了比赛,余小桥就肯定对方没有走远。他抱着侥幸的心情继续到处找人,没想到还真被她给碰上了。 之前余小桥想要找到高永夏,不过是为了跟对方对弈。但这真碰上了,余小桥却盯着对方发起呆来。 “小丫头,身体好点了没?”高永夏见余小桥又开始在棋院蹦蹦跳跳到处乱跑,愣了一下,但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啊……前辈”余小桥想说,跟我再对弈一局,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但话刚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了:“小丫头,你真够犟的,被人逼成那样了,也不肯说?” “……”这是余小桥显然没跟上对方的思路的表情。 “你不打算告诉大家吗?你那些棋谱的来历……?” 这下余小桥听懂了,她坚决地摇了摇头。废话,当然不能说,要是说了,不就等于告诉别人自己的来历吗? “哦,是吗?那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等余小桥有所反应,高永夏已经大步离开。 王星的房间内。 高永夏告诉了王星,自己请停两年的事。 “什么?你主动要求的?你疯了?”王星感到难以置信的表情。 “哎,前辈你都可以从神坛上溜下来快活,难道我就不可以吗?”高永夏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王星无语,什么叫溜下来快活? “根本不一样,你正是进步的时候,而我也改到退休的年龄了。”王星正色道。 “哎,前辈还没结婚吧?怎么就退休了?”高永夏哈哈大笑道:“听说以前有记者采访你的时候,还要把他20岁的女儿嫁给你呢!我奇怪了前辈,为什么当时不答应啊?” 王星被眼前这个家伙给说得满脸通红,这家伙的嘴太毒了,他决定不在这件事上跟高永夏继续扯,努力调整好表情道:“是不是跟之前你在韩国的那段时候不公平的待遇有关?” “都无所谓了。”高永夏摆摆手:“反正这件事到此为止。再说,这又不代表我不能下棋了。” “但你没办法在最近两年内参加比赛了。”王星道。 “谁规定的不能参加比赛就没办法下棋?”高永夏回道。 王星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笑道:“我知道了,还是之前的话‘哪天在天目道场混不下去了,来跟我混,我给你推荐’不是玩笑话。”说到这里,王星转而有点担心:“但你这两年怎么过?” “前辈,你当我白混了这么久吗?平时我虽然不算节约,但也不会太奢侈。我手上的存款,足够我消费两年了。” “只不过,两年后的推荐,就麻烦前辈你了。”高永夏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王星这才知道:这小子跑来这里墨迹半天,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对了,在那之前,先帮你的小徒弟解决一个麻烦。”高永夏起身站起来:“免得她再被那群野蛮的家伙给‘逼晕’。” “其实……”王星摆摆手:“小桥那个是营养不良,加上休息不足才晕倒的。” 高永夏眉头一跳:“我说她是被逼晕的,就是被 逼 晕的 !” 王星头疼了,这个后辈的臭脾气一点都没变嘛,连忙点头附和:“是是是,逼晕的。”突然一想有点奇怪:“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对小桥那么上心了?再说了,万一小桥突然想通了,愿意告诉大家了……” “直觉告诉我,那丫头就算头上挂着三把刀,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字。”高永夏想起之前余小桥坚决的表情。他打断王星的话:“再说,我不是对那丫头上心,只是,前辈不是说过那丫头迟早会成为我的对手吗?”高永夏耸肩:“既然她要当我的对手,那至少得给她一个安心下棋的前提吧?” “哦?难道你是承认她是你的对手了?” “不是,只是想,既然前辈你动了退休的心思,那种得给我这个一直将你当对手的后辈一个交代吧?虽然你把你的徒弟推出来,我有点不满,但还是乐于看着那个丫头成长。”高永夏继续道:“至于能够成长到什么地步,那就看她本人了。我只不过是帮她提供一个比较安静的成长环境而已。” 王星并不知道,高永夏要怎么帮余小桥解决那个问题。他只能在一边看着。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像余小桥的老师,高永夏才是。 王星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摇了摇头,想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甩开。 高永夏的做法挺直接的。他直接找到这次富士杯的冠军得主,然后抬手甩给对方一本薄旧的棋谱道:“这本棋谱中的棋,跟余小桥那几章棋谱的棋,是同一个人的棋。” 塔矢亮因为赢了这次富士杯,他的人气和名望在日本乃至整个世界棋坛一时都飚到极点。更何况塔矢亮之前因为左彬的事,欠了高永夏一个人情,这也是高永夏为什么找到塔矢亮的原因。 富士杯的冠军,其实也可以称之为世界冠军了。 塔矢亮拿起棋谱翻了翻,顿时觉得有些眼熟。但他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些棋谱。 这些棋谱的水平相当高,但自己却没有见过。而高永夏一出手就是一本,这让塔矢亮都有点相信对方所说的了。 但他却总觉得这些棋谱有一丝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对了!我知道在哪见过了! 当时父亲留下的那本棋谱,虽然自己只是粗略地翻了翻,但高于下丢过来的棋谱中其中的一张跟父亲留下的那本棋谱中的一张,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永夏见塔矢亮的表情变得十分惊讶,他倒觉得有些奇怪了。按道理来说,孔老的棋谱,塔矢亮应该没有见过才对。 难道,孔老曾经在日本呆过?高永夏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住了。 良久,塔矢亮问道:“你的棋谱从哪来的?” “一个叫孔方的老人,留下来的。”高永夏故意将孔方的名字说出来,就是想要看看塔矢亮的反应。 但显然让高永夏失望的是,塔矢亮听到孔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将棋盘抵还给高永夏,并告诉对方:“我曾经在父亲留下的一本棋谱中,也见过这里面的棋局。” “什么?”这下轮到高永夏大惊失色了:“你父亲留下的棋谱在哪?” “父亲要求我将它交给绪方先生。”塔矢亮答道。 “哼……”可笑,棋谱不留给自己的儿子,倒留给大弟子?“算了,我先回去了。”高永夏顿了顿:“希望你可以帮余小桥证明,她的那些世人没有见过的棋招,就是出自留下这些棋谱的孔方之手。” “先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我很好奇高永夏,你为什么要帮余小桥?” “理由?塔矢亮,当初你帮左彬的时候,我有主动问过你理由吗?” 高永夏说这话,明显就是提醒塔矢亮:别忘了你因为左彬之前的事,欠我一个人情。 高永夏本来只是想要用孔老的这本棋谱,帮余小桥一把,没想到居然从塔矢亮那里得到了这样一个连自己都不曾知道的消息。 孔老的棋谱,为什么会在塔矢行洋那里? 对了,高永夏之前一直很不解,孔老是在什么场合下跟当时那些日本的超一流高手们对弈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日本呆过。 但高永夏并不知道孔老与日本那些棋手的关系怎么样。 照现在来看,塔矢行洋手中有孔老的棋谱,孔老留下的棋谱中,跟左藤加正的对弈最多。而左藤加正是塔矢行洋的老师…… 看来孔老当初并不是在日本默默无名的人,他跟左藤加正的关系就很好。那时候正逢乱世,本来高永夏以为孔老不过是被乱世埋没的一位围棋天才,现在想来很多地方都想不通。 既然当时孔老跟那时候如日中天的左藤加正关系很好,为什么日本棋院却没有一丝一毫孔存在过的痕迹? 高永夏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看似荒谬,其实合情合理的想法:“难道当时的日本棋院,故意掩盖孔老的存在?” 为什么那时候日本棋院要那么做? 太多的问题让高永夏很纠结,他恨不得离开就去找绪方精次,把事情搞清楚。 但他不知道,绪方精次已经到中国棋院将棋谱交给了李严了。 绪方是在八强中落败给韩国的安太善的。他被淘汰的当天,就订好了去中国北京的机票。 目前他还是日本第一人,而且他跟高永夏和王星都不同,他很看重自己的棋界地位,所以他总会收到太多的工作。 对于塔矢行洋的遗嘱,他只能抽这个时间去完成。 将手中的棋谱交给李严,并将塔矢行洋要求绪方转交给李严的信一并递上,就匆匆离开了中国。 绪方精次怎么都不会想到孔方和当初中国围棋界三剑客的师徒关系。这件事,连已经过世的塔矢行洋都不知道。 215、北斗杯各国的代表们(三) 进藤光一进场,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赵石。对赵石,进藤光还是很有好感的,这家伙比自己小两岁,但实力可不比自己差,简直是个天才,有时进藤简直嫉妒赵石的才能;他也不想想人家是几岁学棋的,他自己又是几岁才开始学棋的,要是让赵石知道他这个念头,恐怕也会给他一拳:你才是被嫉妒的对象! 各国的人陆陆续续的到来,一些熟悉的,或者并不熟悉却久闻其名的人,渐渐靠了过来。再次见到洪秀英,进藤光心里很高兴,毕竟洪秀英是他认识了5年的朋友,虽然当初是打出来的交情,但不可否认他们交情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这群人在自由采访的时候当然是重点,好在这是青少年比赛,记者没问得多过分,那些记者媒体大概也知道围棋选手都不怎么喜欢这方面的采访,所以都比较自觉,没有提出一些有关棋手私人方面的问题。采访只持续了十分钟左右。 “对了,赵石,你的队员呢?哈哈,不会藏起来了吧?”进藤光没忘记余小桥,他没见到人,于是顺着玩笑问了出来。 被进藤光这样一说,赵石也摇晃着脑袋望了望:“对啊,那两个家伙跑哪去了?难道去了洗手间?不对啊……刚刚还在……”赵石也糊涂了。 由于余小桥和肖子宇两个故意选择了比较偏僻的地方下棋,而整个大厅并不清爽,假山、假树也有不少,余小桥和肖子宇就被一颗假树挡在侧面,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洪秀英也想起了余小桥,虽然实力一般,但下出的棋却十分有思想。与余小桥下了一盘后,洪秀英也不敢说自己能绝对能赢余小桥,毕竟余小桥不按常理出牌的思路,任何人都会头痛,如果一头痛而送出一个大败着给对方,那么别说是自己了,任何一个世界一流高手都会头痛的吧。余小桥是不会下出漏勺给你补,你自己也不能下出什么毛病给对方抓。跟这样的对手下棋是十分痛苦的。 想到这里,洪秀英侧了侧身子,他看见假树后有人影晃动:“怎么余小桥一个人在那里摆谱?”看小丫头认真的样子,一个人摆谱也能摆得如此痴迷,这还真让洪秀英感到佩服。 其实是假树将肖子宇挡住了,他坐的位置成了死角,所以洪秀英看见的,就是余小桥一个人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摆谱。 听洪秀英这样一说,周围人都来了兴致,大家都想知道洪秀英跟进藤光这两个日本和韩国的一流高手在谈论的是哪一位。 洪秀英带着进藤光走过去,赵石紧跟着走了过去,他是中国队长兼领队,当然要过去看看;不过赵石边走边在疑惑,洪秀英什么时候认识小桥的?洪秀英的老师崔昌玄对洪秀英这个弟子十分了解,以洪秀英的傲气,一般若没有一定实力的人,是不可能引棋洪秀英的注意的;他也跟着洪秀英走了过去。这四个重量级的家伙一动,他们这群人就没有一个站在原地了。而这一群人一动,而且还是朝同一个地方走去,这真就足够引起大厅所有的人侧目了。 216、真相(二) 余小桥后悔死了,明明‘请跟我对弈一局’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很好说出口的,但是……终于找到人了,当时自己在发什么呆啊? 回国前,余小桥找到自己老是问道:“高永夏前辈呢?” “他,先一步离开了。”王星笑了笑,他并没有告诉余小桥,高永夏是去的中国北京。见余小桥得知高永夏已经离开的表情,王星顿时觉得很有趣。余小桥自己跟自己呕气的这个样子,倒更像一个普通的15岁女生。 “好了,小桥,我们走吧。” “是……”余小桥答得有气无力。 哎,这么拼命来日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回国后的余小桥,还是先去了一趟孤儿院。这里作为余小桥重生后的第一站,似乎每一次出国后,都要来这里看一看,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现在自己回国了,那么自己的秘密应该保得住了吧。余小桥的想法很乐观,但她忘记了棋手,不管在哪个国家,其本质都差不多的。 这一点,在余小桥回国的第一天,她就已经深刻的了解了。 “小桥,听说除了王星老师以外,你还有一个超级高手教你下棋啊?” “余小桥,听说你在遇到王星老师以前,是跟一个隐居的高手学棋吗?难怪10岁就当上职业棋手呢!我就说嘛,自学这么可能啊?” “喂,美女,教你下棋的除了王星老师,还有谁啊?” “棋疯子,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你身后的高人,不许你告诉别人啊?我听说一些隐士高人都有一些怪癖的……” 余小桥终于受不了了,大厅算呆不下去了,她又开始了,每天往三楼跑的日子。 后来,渐渐的,其他棋手们也不问了。大家看余小桥的眼神也没了以前的兴趣,而是一丝同情,一丝内疚。 余小桥这几天躲在三楼摆棋谱,根本就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几天,整个围棋界都闹翻天了。 因为高永夏和绪方精次各拿出一本棋谱,各道出一套说辞。虽然双方说的时间和空间都不一样,但却惊人地吻合。 更惊人地是,中国的李严,谭弈和风乾三人站出来,说高永夏河绪方精次口中的那个孔方,是他们三人的老师。 是当年那个喊冤入狱,最后始终,被判定当时已经死亡的围棋界一代传奇。 孔方当年在日本围棋称霸世界的时候,将日本的高手打得个落花流水,创下的一些记录至今日本方面也没有人破掉。 日本棋界震惊了! 孔方后来回国,收了当代三剑客为弟子。但却在大□□中被关进监狱,最后莫名消失。 中国棋界震惊了! 孔方后来逃狱监狱,因为不敢继续呆在国内,于是漂流至当时的南朝鲜,并教导出后来的韩国第一人高永夏。 韩国棋界也震惊了! 李严说,难怪高永夏的棋,看着熟悉。因为他们都先入为主,以为孔老已经去世,也就没有多想一下……没想到,高永夏居然还是他们的师弟! 高永夏摇摇头,声明自己并没有得到孔老的认可,不算他的弟子。孔老只是教自己下棋而已。 但李严却说道:不管老师认不认,自己是肯定认他这个师弟的。 李严不愧是老狐狸,这样明目张胆又合情合理地挖墙脚,别人就算看出来了,也还真不好说什么。 长眼睛的人都知道,高永夏跟现在天目道场的关系可谓是恩断义绝。日本和中国甚至美国都有想要挖走这位棋界高手的想法。 高永夏之前虽然跟王星交好,但他并没有说一定要呆在中国棋院当中国的职业棋手。他也许会呆在棋院,当一位客寮。反正他已经得到王星的保证‘推荐’。 但李严这样一来,就让世人感觉高永夏本来就似乎属于中国棋界的,他要以后不在中国呆着,简直就有点不尊师重道的味道。 高永夏也是事情发生后,才想明白这件事。虽然他反应得够快,但也改变不了他在世人眼中成为李严三剑客师弟的事实。 高永夏在心里暗骂:老狐狸! 不过回头一想,算了。对于中国的围棋界,自己并不讨厌。留在这里,也许并不是一个很坏的选择。 再加上中国之大,地方棋院也那么多,拿韩国和日本跟中国一对比……顿时也就没多么大的怒气了。 高永夏那‘余小桥之前被孔老指点过’的说法也很容易被世人接受了。大家开始不自觉地为余小桥之前的事找理由。 余小桥守口如瓶,是因为不想再提及死去的孔老,以免伤心。 余小桥四年前的那些棋谱,也正好证实了孔老四年前去世的一个时间段。虽然这是巧合,但在高永夏有心地套说下,没人觉得这是一个巧合。 于是大家看余小桥的眼神有了一丝同情,总觉得自己之前那样逼问余小桥,是一件很过分的事,于是又带了一点内疚。 面对周围人的变化,余小桥在莫名其妙的同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也总算找到高永夏,并且提出再一次对弈的要求。 高永夏总觉得余小桥就好像是要迫不及待想要证明给自己看什么一样。感觉……有点像学习进步了,想要得到表扬的小孩子一般。 笑着摇摇头,这个小丫头,在这方面还挺可爱的。 余小桥跟高永夏的第四次对弈,跟前面几次不一样,他们在大厅进行的,所以这盘棋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因为前段时间李严高调承认高永夏是自己的师弟,所以高永夏在中国棋院的辈分一下子‘嘭嘭嘭’地猛窜。中国是礼仪国度,好讲传统辈分关系,于是很多人将叫高永夏前辈的称呼,改成了高永夏老师。 而余小桥也算是棋院的新秀,上一次富士杯,居然能够闯过三关。能够在富士杯那样的比赛中,赢一盘就很了不起了,余小桥连赢三盘,这让之前争对余小桥国际成绩糟糕的流言也降下去不少。 于是见余小桥跟高永夏要对弈,大家都围了过来。 本来大厅的人也没这么多,但后来的棋手们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也陆陆续续地凑了过去。这个嘛,也是因为中国人好看热闹,就连偏向喜静的棋手们,都不能免俗。 余小桥满感慨的,当然不是因为周围围了一大群人而感慨。 她觉得,跟高永夏这位前辈对上一这盘棋,实在不容易啊! 所以,她一定要让对方看看,让他看看自己现在的棋! 对局拉开没多久,余小桥就一个小飞展开了进攻。 哦?高永夏挺了下来:出乎意料啊,小丫头挺积极的。 不过我可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够被大退的对手啊! 夹起棋子,冷静应对余小桥的攻击。 “小桥在干嘛呢?” “感觉好像失去冷静了。” “那为什么高永夏老师不反击呢?” “觉得就那么赢了,很无聊吧。” 失去冷静吗? 高永夏看着棋盘,的确,这一盘棋,余小桥在一点都没有退缩。甚至在该退的时候她也没有退。围棋讲究进退有度,但在这盘棋上,余小桥一直都在进攻,没有停下来。 总觉得自己应该很轻易地拿下,但高永夏的棋感却告诉自己,走稳一点会比较好。 总觉得一旦自己跟对方一样,开始进攻的话,会掉进对方的圈套里。 难道又是那种棋吗?不,不对,这是余小桥自己的棋。 高永夏绝对有信心,能够分辨出余小桥的棋。 当初他仅凭一眼,就能从棋盘上将形象大变的余小桥认出来。所以他不会看错的。 这丫头……总算彻底找回信心了。 这盘棋让高永夏暗暗心惊:余小桥的进步,太大了。 难道真应了王星的话?或者是之前那盘棋对余小桥的刺激太大了?所以自己给自己硬生生地‘刺激’出了一个对手? 一局完毕,周围的人看得有些无聊。余小桥跟高永夏这盘对弈,拿拿黑子的余小桥从序盘到最后一直不停地进攻,而持白的高永夏又止是一味地防守。 最后高永夏还是赢了这盘棋。 这让余小桥清清楚楚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但凭防守赢棋,其实比进攻难上千百倍! 余小桥甚至有一种无力感:差距太大了。 但比起余小桥,高永夏更有一种紧迫感:这丫头,进步太快了! 收拾好棋子,高永夏主动叫住余小桥:“小丫头,等你两年。” “两年后,我重返赛场,那时候你若能够站在我面前,我就承认你是我的对手。” “哗——!!” 高永夏这句话,别说是余小桥惊呆了,连周围的人也一起哗然。 这是高永夏亲口说出的啊,这是高永夏亲口承认的对手啊! 顿时高永夏亲口承认余小桥为对手的消息,就好像是风一般,快速在中国棋院传遍了。不久,连其他国家的棋手都知道了。 一时间,在国际上名气并不响的余小桥,顿时成了各国棋手和媒体关注的焦点。 “高永夏!你这样让小桥太有压力了!”王星不满了。 “所以说前辈,你是慈师多败徒!我就是要故意给那丫头一点压力。”高永夏眯着眼睛笑道:“想要当我高永夏的对手,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217、北斗杯各国的代表们(四) 洪秀英等人走近了才看见肖子宇。除了进藤光、赵石和洪秀英他们,这里没有人认识余小桥。雷克斯虽然是美国人,但却十分胖矮,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短粗短粗,但可别见他短粗短粗的,他可是目前美国第一个九段,其实力在亚洲中日韩三国棋院中都被认同了的。只见他侧了侧胖胖的身材,对洪秀英友好地笑了笑:“余小桥是?” 洪秀英一向对高手都是比较客气的,他也笑了笑,用标准的美式英语同样友好地回答道:“是那个持白棋的小姑娘。” 其实大家心里都猜到□□分,因为没有几乎哪个男生会取如此女性化的名字。但他们从秀英口中得到证实,还是吃惊不小。毕竟余小桥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姑娘。 肖子宇很难得地没有被打搅,突然如此之多的人冒出来观战,他竟然连头都没有抬,这让赵石都感到有点意外。虽然肖子宇的名头并没有他赵石响,但关于肖子宇发挥极其不稳定的传闻他还是听说过的。他记得肖子宇还有一个并不怎么好的外号,叫需要维修的计算机,这个外号既说明了肖子宇可以媲美电子计算机的计算能力,又同时贬义了他发挥极其不稳定的战斗状态。 来观战的都是高手,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孩子至少都经过系统的培训,棋盘上基本看不到随手棋,白棋和黑子也没有扭打到一团的迹象。肖子宇和余小桥都是很具有思想的棋手,余小桥是那种善变善阵的棋手,棋风不拘一格;而肖子宇也不是安分的主,要不然他也跟仙晓寒下不出那么超前的棋局。更有意思的是,这两个家伙严格上来说都是业余高手出身,都喜欢打架,都喜欢叫吃。两个爱打架的家伙碰到一起,不并出点什么火花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毕竟是职业棋手,而且还是水平比较高的职业棋手,他们并不会像一般业余棋手那样靠着蛮力去对杀。职业棋手杀棋,往往十分华丽;杀棋前的安排也必须要做好。杀气不是一味对杀,内中还包括种种抑扬顿挫。所以一般真正会杀棋的高手,往往是一位出色的谋略家。 218、【S】是谁? 余小桥总觉得自己跟高永夏绑在一起了。 因为她最近不管走到哪里,别人在看到她的时候,既不叫她棋疯子,也不叫她余小桥,而是说:高永夏的对手来了。 这句话明显有一些讽刺的意味,因为大家都知道,余小桥现在的实力想要当高永夏的对手,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甚至大家都觉得是高永夏故意玩这小丫头呢!两年的时候,她还真能爬到可以跟高永夏平起平坐的高度? 因为这样,余小桥的压力倍增。 以前她在连胜或者赢得一项比赛的时候,至少还有人对她竖起大拇指,说她干得不错。但现在,大家却都当初了理所当然。 余小桥并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但她没想到,当一个人所拥有的成绩被别人当成理所当然的时候,压力会变得那么大,甚至大得喘不过气。那是一种不允许失败的压力,是一种无形的,但却十分真实的一种压迫感。 王星找过余小桥,告诉她:这是每一位一流棋手想要站到世界顶端,都必须承受的。现在被承认的超一流棋手,每一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余小桥抬起头:“高永夏前辈也有过?” “对,他也有过,并且他当时所承受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而且当时的高永夏,根本没有退路,他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那时候高永夏的情况王星是比较了解的,一个生活在底层的孩子,到底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逐渐获得大家的认可并爬到天目道场的最顶端? 那次之后,余小桥就算承受再大的压力,也没有吭过一声了。虽然很累,无形的压力比有形的更可怕,但余小桥的倔强脾气也上来了:前辈行的,自己为什么不行?好歹自己也是两世为人,要是这点承受力都没有,就不配当前辈的对手了! 虽然骨子里的倔强让余小桥一声不吭地比赛,赢棋。但内心感到的一些委屈的情绪也并不是不存在的。 自己只是想要好好下棋而已,为什么就非要去负担这些东西呢? 感到很累,连一个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 甚至连辰旭他们,也只是善意地不断为自己加油,一种:小桥,加油,你一定可以。的表情,却让余小桥只是感到压力倍增。 没有人想过余小桥不成功的样子,余小桥很清楚,当自己倒下的时候,也许才是最难以承受的时候…… 只能不停地跑下去,绝对没有时间停下来,或者思考。 王星帮不上忙,他能做的都做了。他最近开始转型围棋教学,能够管余小桥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种情况下,一直在循环赛连胜的余小桥,输掉了一盘棋。 那盘棋并非余小桥发挥不好,也不是余小桥状态有问题。 对手是宇轩,本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之前余小桥跟其的对弈,也是互有输赢。 余小桥当时并不太看重循环赛的输赢。她的眼中,赢了固然高兴,但输了也有输的乐趣。 只要下棋,在他眼中就是乐趣。 但她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高永夏的对手怎么可以在循环赛输掉比赛呢? ——是不是小桥没发挥好啊? ——太失望了,怎么可以随便输棋呢?她可是高永夏老师点名的对手啊! ——就是,这让高永夏老师的面子往哪放? 说实话,这种声音余小桥可以无视的。 但大家看她的眼神,却没有办法过滤掉。那是一种很不能理解,很无法相信,是一种责备的眼神。 突然余小桥心中第一次觉得有些心酸。当时,高永夏前辈对自己等自己两年,如果能够成长到一定高度就认同自己的话,当时听来,余小桥真的很高兴。 但现在,她却有点反感了。 或许是压力太大的原因,或者是别人看她的眼神太过赤[裸裸。 又或者是她的朋友们,肖子宇,辰旭他们都跑来如此安慰:小桥,别难过,下一次一定能够发挥好的…… 余小桥很想说,自己不是神,不是发挥好了就一定能够赢的神! 于是第二天余小桥破天荒地将自己关在宿舍里,对着电脑哪都没去。 电脑,当初接触电脑,是因为网络对弈…… 后来是因为仙晓寒…… 余小桥神情黯然:仙晓寒,从那次之后,就一直没用联系了。 打开电脑,余小桥登陆账号。这才发现,右下角的图标闪烁得不停。系统消息告诉余小桥,这是一条陌生人的留言。 因为余小桥的账号资料上,除了一个亲昵:y,之外,其他年龄甚至性别都是一片空白,后来她除了跟仙晓寒联络外,基本上也没跟其他人在网络上对过弈,所以有陌生人留言,这还是头一次。 或者是好奇心的驱使,余小桥点开了那个陌生人的留言。 弹出一个对话框:【79落点不好,太过想要掌控节奏,结果却失去了打入的机会。】 对方的语言简练而且直接,若不是余小桥,任何一个人看起来也许都会感到莫名其妙。 余小桥的脑中瞬间就反射出昨天她对宇轩,并且输掉的那一盘棋。 余小桥盯着对方的亲昵:s看了半天,对方跟自己一样,除了一个亲昵,其他资料是一片空白。 余小桥急忙扶正键盘,双手在上面敲打起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那盘棋,除了79的落点外,我找不出可以打入的地方!】 很快,对方有了回应。 s:【在之前,你应该先交换一下,逼对方将劫粘住。】 余小桥连忙将电脑旁边的棋盘和棋子拖到自己身边,开始摆起棋来。 她发现,对方这位叫s的人,相当厉害。 对方不仅看出了余小桥之后看出的问题,而且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许多也许她跟宇轩都没发现的问题。 这盘棋要拿到这个叫s的人手中继续,对方起码有好几次的机会可以在宇轩手中翻盘。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头,并且给予自己指点的高手,余小桥充满敬佩。她问道:【您是哪位前辈老师?】 s:【……】 y:【可以跟我下一盘吗?】 s:【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留言。】对方回避了余小桥的问题,留下一句话,将余小桥加为好友,就下线了。 这个人从出现到离开,余小桥就感觉好像是做梦一样。 突然冒出一个实力强悍的老前辈,指点自己,然后下线…… 余小桥认为,有这种实力,并且又能够熟练地指导自己,一定是哪位曾经实力高强,并且现在从事着围棋教学的高手。 余小桥觉得自己心情变得好多了。 “不管您是谁,谢谢你,老前辈。” 之后的两年,余小桥也遇到过很多麻烦。成长对于余小桥来说,并不再是单纯地长棋。她也终于知道,内心的成长比长棋更不容易。 而这两年来,让余小桥感觉到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s。 那位网络上,一直给予她帮助和指导,并且鼓励她的人。 余小桥总觉得s在一个地方老看着自己,不然为什么他每一次都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得那么清楚?【你是谁?为什么不肯跟我下棋?】余小桥问了太多次,以至于后来,她也渐渐地放弃了。 除了不能够理解为什么s不肯告诉她自己的事以外,余小桥对这位老前辈充满了尊敬和佩服。 因为有s的存在,余小桥总觉得自己再大的困难都能够抗过来。毕竟有一位老前辈在支持自己,不是吗? 而且随着她参加的比赛越来越繁多,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她就越来越见识到s的实力是多么的深厚。 不管她的对手是谁,对方总能看出她和她对手所没有看出的破绽。 s常说,围棋没有完美的。之所以自己认为自己下得不错,那是因为你只有那样的水平。 正因为这样,余小桥才知道,对方的实力,高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余小桥觉得自己很幸运。 来到这个世界上,多了10年可以下棋的时间。遇到了一位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王星老师。而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又有幸得到了这位不知名的高手s的指点和鼓励。 这天余小桥累了一天的比赛,回到宿舍打开电脑,不例外的,看见屏幕右下角一闪一闪的图像。 y:【老前辈!您今天看了我的比赛吗?】 s:【布局不错。】 余小桥勾着嘴角,笑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期待着别人的夸奖。 219、北斗杯各国的代表们(五) 余小桥与肖子宇开始的时候,肖子宇像昨天晚上一般,持黑静坐了十分钟后才出手。余小桥持黑喜欢走中国流,持白则喜欢走二连星,这是一种偏好。 双方在序盘各占一边,都架起了大模样。如此大模样的行棋必然会引起中盘的激战,这是余小桥所倾向的。要知道余小桥可是出了名的小疯子,跟她打架,连洪秀英都会感到累。 肖子宇当然也知道中盘激战难免,所以在落子围空的同时,也在观摩着全盘。他知道,跟余小桥作战,战前不做任何准备那就是送死。 双方挂角分投后,下成黑占实地,白取外势的趋势。白棋从三路压过来,如果外空落实,白棋肯定大优。所以这里肯定会有激烈的战斗。 因为黑棋肯定不会让白棋将外空围实。 肖子宇计算力和洞察力的确十分优秀,他瞄准机会打入后一鼓一断十分严厉,而且霸道。黑棋在角是活透了的,可以放心大胆地却攻击。余小桥虽然喜欢战斗,都不是一个只会战斗的笨蛋,白棋小飞闪身避开,然后固定棋型,避免纠缠。要知道在缺乏根基的空地上跟已经落实脚跟的黑棋正面硬拼,是笨蛋的做法。 余小桥不是笨蛋,所以她选择避让。在围棋上,避让也是一种很深奥的学问,没有一定的敏锐感和实力,是做不到的。没有人认为必要的避让是一种退缩的做法。 这些都是战争的前奏,高手的战争中往往会衍生出许多有趣新奇的东西,所以说高手与高手之间的战斗,一定是很华丽很有味道也很复杂的。往往战争前奏的准备,也能成为最后的关键。 可以说,跟余小桥打架是相当下策的做法。围棋中避开对手擅长的手段并不是件丢脸的事,但倔强的肖子宇偏偏想要看看余小桥战斗的水平。 结果他如愿地从开局就见识到了传说中疯子的打架水准。 序盘的诱战,到现在,余小桥的棋下得很硬。这里的硬并不是行棋弹性不足,而是指强硬。面对肖子宇的严厉逼近,余小桥先屈后伸,强力一刺,这一刺可真是形象地刺进肖子宇的心口上,肖子宇这才大惊,原来之前余小桥都是在做战前准备,包括他的进攻,肖子宇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中了对方的诱攻了。想想这余小桥真是个妖怪,这样的棋都能在那么早之前想到。 战前准备上肖子宇没赶得上,那么就注定后面要处处受牵制了。 黑棋粘后白棋挡、接再将黑棋断出的弃子叫吃住。这样可以说黑棋在右边吃了大亏。 这一突发的强手,让周围观战的高手惊叹不已。虽然这并不是完全突发的强手,若没有战前的准备,这手棋是不成立的。 应该说围棋中,独立的好手是不可能存在的。 余小桥不愧是真正的善战者。 220、看破 这一年的北斗杯显得很热闹。 因为大家知道,两年前那个曾经被变相地被禁赛的人,回来了。 “怎么?我一回来第一件工作就是带孩子?”高永夏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虽然他表情很懒散,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不满。 “什么叫带孩子,是叫你领队。”王星扶着额头。 “算了。”高永夏收起单子:“不过在日本的消费,你们得帮我报销吧?” 李严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等高永夏走了之后,他转头对王星道:“我算明白当年天目道场韩院长的苦衷了。” “他也只是嘴巴毒一点而已,谁叫院长你当初阴他来着。”王星笑嘻嘻地说道:“放心吧,高永夏除了嘴上不饶人,其实还是一个厄……好人。”王星有点词穷,只好给高永夏发好人卡了。 “哎……我开始后悔了。”李严一副苦巴巴的表情。 高永夏前手收了单子,接了任务,后脚就找到余小桥。 把单子往她那儿一丢:“这个,交给你一个任务。” 余小桥拿起单子一看,不解:“前辈,这似乎是你的工作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参加了7次北斗杯了,应该很熟悉流程了吧?”高永夏丢下一句话:“到时候我在机场等你们。” 余小桥拿着任务单子的手抖了又抖,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跟那家伙生气,不然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深吸一口气,余小桥认命地拿出手机,开始一一通知…… 余小桥也不明白为什么高永夏那么喜欢惹自己生气。好在自己这两年来,有s前辈陪着自己。 余小桥每天给s留言,都快养成了习惯。虽然s老前辈不答应陪自己下棋,也不告诉自己他的身份,让余小桥感到很失落。 y:【那家伙实在是一个恶劣的人!】 y:【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老是喜欢欺负我!占用我的时间!】 y:【被他烦得最近都没有办法安安心心地下棋!】 可是,不管余小桥怎么留言,s从来没有针对余小桥的这些留言而做过一点评论。 y:【您不想说写什么吗?】 余小桥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始主动要求跟s交谈。 s:【北斗杯加油】 说完,下线。 哎……余小桥望着电脑屏幕发呆。 直到电脑屏幕突然自动进入屏幕保护程序,余小桥才回过神来。 拍拍脸,余小桥暗下决心:绝对会加油的,s。 另一边。 “恩……高永夏前辈。”宇轩站在拐角,叫住了高永夏。他一直叫高永夏前辈,并没有改口称其为老师。以他的话说,那就是:习惯了,不好改啊! “什么事?”高永夏停了下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您对那丫头真的很好啊。”宇轩挑了挑眉:“您一直都在帮助小桥融入社会吧?从一开始逼迫她使用手机……到现在一直找机会让她去学会处理一些事情。” 宇轩抬头:“哪怕被讨厌,也要固执地去做……您,很温柔呢!” “开什么玩笑。”高永夏不喜欢被一个比自己还小那么几岁的后辈用这种语气对着自己说话。感觉好像有什么把柄被对方拿住了一样。 “其实呢,一开始我也以为前辈您是一个自负,高傲,怪癖的人。直到偶然听到那段录音。” 高永夏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什么录音……”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反应过来:“……难道是!?” “不愧是前辈,反应很快。”宇轩点了点头:“当时我将录音笔交给洪秀英前辈的时候,其实是备了份的。那段录音一直保存到现在。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从那件事后,就对您的印象改观了。” “因为对你改观了,所以才能够发现,您意外的,对小桥很关照啊!”宇轩半磕下眼:“前辈您——是不是喜欢上小桥了?” 高永夏因为宇轩这句话变了脸色,然后他就好像看怪兽一样盯着宇轩。良久,直到宇轩都被他盯着不自在了,他才开口笑道:“如果你的时间很多,就应该去做点别的,至少去打扫一下厕所也比在这里戏弄前辈来得有意义。” “‘s’。”宇轩终于不再靠在墙上,而是站直了身子,对正准备离开的高永夏突然说道:“为什么前辈要用s的化名,去接近余小桥呢?” 高永夏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但就是那短暂地顿了一下,让宇轩证实了自己的推测。 “哎,被一个在自己身边的人给瞒了2年,余小桥,你脑子真够笨的。”宇轩好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不过,没想到前辈居然也意外的迟钝啊!他居然没有发现自己喜欢上小桥了……” 宇轩知道s的存在,也是因为余小桥说漏了嘴。其实也不算说漏,因为余小桥也没有跟s之间达成协议,一定要保密。她是在无意中说出来的。 在一年前,韩国的李石靠着扭转的鬼招击败了洪秀英拿到了韩国国手的称号。 但当时韩国天目道场内,却有那样一个说法:还不是因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他们口中说的老虎和猴子是暗指什么,李石怎么会不清楚!高永夏没在,自己就算辛辛苦苦的成绩,却依旧不被认可!哪怕那一盘棋,多么的出色! 当时李石受到的打击很大,还跑来中国找到高永夏,说一定要跟高永夏比试一场。 当时余小桥就说了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高永夏一个高手,如果是s在这里,绝对比他更厉害! 余小桥跟高永夏不合,是中国棋院上上下下人人皆知的事。大家也很不明白为什么高永夏就爱老欺负余小桥。 当时余小桥说出这样的话,大家顿时对她口中的s感了兴趣。但后来一问,才知道余小桥不仅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而已还没有跟那个叫s的人下过棋! 一个没有跟对方交过手,怎么又能够说对方很厉害,甚至比高永夏厉害?所以大家当时只以为是余小桥故意说出来气高永夏的。毕竟他们关系不好嘛。 当时宇轩也在场,宇轩知道余小桥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样的话。 之后余小桥详细问了余小桥认识s的经过,越问宇轩越觉得,此人应该是一位经常能够接触到余小桥的高手。 想起当时高永夏被余小桥用s给说了一顿,居然没有一点不满的表情,于是宇轩当时就开始怀疑:那个s,该不会是高永夏吧。 之后宇轩见余小桥和高永夏的互动,再打听余小桥与s的互动,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疑。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高永夏为什么要帮余小桥? 宇轩知道高永夏的个性,若不是自己上心的人,绝对不会为对方多做一件事的。 上心?心上?心上人? 当时得到这个结论的宇轩,顿时也觉得天雷从天而降,自己被自己雷得不轻。 但之后这一年以来,宇轩越来越认为自己当初的猜测是对的。 这一次之所以叫住高永夏,其实是宇轩故意试探。没想到,还真让他试探出来了一些猫腻。 高永夏走到一个角落,宇轩刚才番话搅得他心里十分复杂。 自己帮助余小桥,似乎很多时候是顺其自然的。原来自己没注意到,居然帮了她那么多。 还有,宇轩那句‘为什么要用s的身份,接近余小桥’老实说,惹得高永夏心里很不高兴。 算了,就算余小桥是挺好玩的,但为了不必要的误会,自己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第二天,高永夏就主动将他之前推给余小桥的事给做得规规矩矩。包括联络,包括定票…… 虽然高永夏这几天都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但余小桥心情却并不好。因为s这几天,也突然没上线了。 余小桥在一边纠结s的问题,高永夏在一边纠结余小桥的问题。 宇轩在一边看戏:这两个家伙,一个笨,一个呆,真是有趣。 222、欢快的结局 余小桥目前的状态明显的心不在焉。她心不在焉没关系,但站在台上对着话筒,她还这样,就很有事了。 北斗杯有一个传统,那就是比赛之前各国的主将都要上去发表一下。虽然很多人都认为这个传统纯属投资方的炒作,但不就是上去说几句话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想余小桥这种年年参加北斗杯的人,基本上那段台词都背熟了。 证据就是从她近年来每一年站在这个台子上的发言都一模一样。这让一些人倒挺佩服她的:这丫头每天台词一模一样,那可真是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啊! 于是有人说:看吧,什么是形式?什么是可有可无的形式!?人家台词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真是悲剧的形式…… 但这一年,余小桥明显不在状态。 她人站在这里,但思想却明显处于游离状态。因为余小桥平时都一副呆呆的的样子,所以大家在她上台前都没发现她不正常。 直到她接过话筒,右手拿着,然后目光涣散盯着对面的一张餐桌。 跟这余小桥来参加北斗杯的三将和扯了扯副将的衣服:“余小桥前辈怎么了?” 后者抽了抽嘴角:“或许她忘词了。” 中国队的三将叫王岚,今年刚入段,一个12岁的小男孩。棋风很朴实,就是喜欢犯犟。 副将是彭洋,比余小桥晚入段一年,参加过两次北斗杯了,年龄跟余小桥一样大,属性当然也是男。棋风很诡异,就是太喜欢飘了,老是飘到最后胜利也飘走了。 李严说,如果彭洋有王岚的稳重,王岚有彭洋的轻灵,那真是完美啊! 于是围棋的世界完美不是一个好的词汇,他们就老完美不起来。 余小桥拿着话筒,直到背后有人戳了她一下,她转过头,只见日本的主将柳昊站在她身后,眼底有点担忧,他压低了声音道:“小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忘词了?” 得,连柳昊都以为她之前背台词了。 “忘词了,就随便说说,想到什么说什么。”柳昊好心地提醒道。 柳昊发誓他真的是出于一片真挚的好心,提醒余小桥的。毕竟余小桥是他10岁就认识的朋友了,好歹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哦,余小桥点点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吗? 余小桥举了举话筒,将其凑近自己嘴边。然后台上台下的人就听见沉默了许久的中国主将,面无表情地对着话筒发表: “如果s前辈能够出现就好了,虽然我没有跟他对过弈,但他绝对比高永夏那家伙强!” 在场能够听得懂中文的人,目光刷地盯向高永夏,那动作,绝对的整齐划一。 翻译在心里内牛满面,最后处于职业道德还是原话翻译了出来。 于是高永夏成了全场的焦点,剩下没有盯着高永夏的人也刷地转头,那动作,真的是太整齐了! 中日韩三国棋手们从来没觉得,他们也会有如此的默契。 柳昊在心里泪流满面:不是我的错,我真的不知道小桥站在台上游神半天居然就在想那种事情啊!!! 余小桥根本就没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还在纠结呢,s前辈到底这几天跑哪去了。 感觉s不在,自己更容易被高永夏那家伙给惹生气了:‘以前是他惹到我才生气,现在他不惹我都生气。’ 王岚歪了歪脑袋:“余小桥前辈跟高永夏老师的关系很差吗?” “何止很差!”彭洋认真地叮嘱着自己这个刚入段,还不明真相的后辈:“以后看见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千万别靠近!” “为什么?” “因为会被诅咒的!”彭洋一脸严肃。 以前有一次高永夏跟余小桥单独呆一起的时候,一个不明真相的家伙从他们身边路过,据说当场脚腕一扭,走平路摔倒不说,还跑了一趟医院。 ——其实只是被当时诡异的气氛给吓到了。 据说有一次高永夏跟余小桥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人不知死活地上前打招呼,结果当场尖叫一声狼狈跳开,结果却忘记了他正站在自上而下的楼梯口上。结果比上一次的那位更惨,不仅很没面子地从上滚下,跑了医院,还住了三天院。 ——其实只不过是被高永夏和余小桥双双一瞪,给吓跳脚了。 于是中国棋院的棋手都知道:余小桥跟高永夏天生犯冲,双方关系紧张到两个人一靠近对方,周围气场都能可以产生不科学现象的地步了。 台下的人互相窃窃私语,频频往高永夏那里行注目礼,彻底地无视了站在台上拿着话筒的柳昊。 台上的几位领队也不听地侧目,目光就好像x光线那样扫射跟他们站在一起高永夏的脸。 但高永夏对余小桥的话,居然没有一点恼怒的反应。人家站在上面,站得规规矩矩,规矩得让人觉得诡异。 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高永夏嘴角刚才明明是平的,现在呢,翘了。 靠,不愧是高永夏啊! 各国参加北斗杯的小棋手们相互表意:高永夏老师果然不能以常理推测! 各国的带队考虑着,以后叮嘱一下自家的小棋手们,最好离这位爷远一点。来参加北斗杯的最小才11岁,别被带坏了。 其实怎么说呢,高永夏挺无辜的。他还真没办法生气,毕竟s就是自己,他还没极品到去跟自己比一下而生气的地步吧? “小桥。”柳昊在散场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跟余小桥说话了。 说实话柳昊算是余小桥的朋友中,唯一一位同龄的朋友了。余小桥也挺照顾柳昊的,只要她能够帮柳昊的,她是肯定会帮的。 柳昊很喜欢找余小桥下棋,以他的话来说就是:跟小桥下棋长棋比较快。 这是他10岁时候就得出的结论,但没想到他一直坚持到现在。 “恩?”余小桥总算回神了。因为他游神得太久了,从s前辈为什么不上线联想到上次李石红着眼睛跑来找高永夏到当时自己的心情:没有参加比赛的高手当时又不是只有高永夏,s出马的话,肯定比他强!到s什么时候能上线……绕了一个大圈,总算绕回来了。 “你总算回神了?”柳昊笑道:“好久不见,最近你在国际赛事上挺活跃的啊?” “当然,要是不加油,两年的时间怎么够自己去打败高永夏那家伙!”余小桥开始咬牙。 柳昊觉得有点奇怪了:小桥平时只有被高永夏欺负到了,才会这样咬牙吧?现在高永夏老师没有欺负她啊?她干嘛咬牙? 摇摇头不管了,柳昊道:“比赛之前,我们下一盘吧?” “恩……”余小桥还没答应出声,手臂一阵力道传来,自己就被拉到一边。高永夏突然冒出来,站在柳昊面前皱眉:“喂,小家伙,打探敌情吗?” 柳昊觉得有点委屈,他看了看余小桥,也是一副要咬人的样子。顿时无比理解为什么余小桥谈到高永夏连敬称都没了,而且还要磨牙了。 这家伙,真是欠咬! 当然,柳昊表面上还是很平静的样子,他正闭着眼睛努力平复心情。 没等柳昊平复好心情,突然从他身后窜出来一个年龄与柳昊相仿的少年,双眼皮,感觉特有灵气。 只见他一把抓住柳昊:“柳昊,走,赛前热身!” 柳昊缩了缩手,没收回来,顿时平时的冷静,他一下子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指着那个少年吼道:“山下林一!你给我放手!” “不放!”山下林一同样吼道, “我是主将,你是三将,你得听我的!” “我们是对手,你得跟我下棋!这点你就得听我的!” “我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的对手!?” “你有说过!” “不可能!没有!” “有!” “没有!” “有!” …… 这时候日本的副将路过,站在一边感叹:“哎呀,又开始了。柳昊平时彬彬有礼的,对上那个山下林一就变泼猴了。” 余小桥看着柳昊和山下林一,转头对着高永夏冷。似乎柳昊跟山下林一堪比小学生级别的争吵让她有所感触,她就那样盯着眼前这个人,不说话也不动。 高永夏只觉得很诡异,压根不知道余小桥在想什么。虽然自己突然跑过来对那个日本主将一阵批判,连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最后他还是归纳为:自己就是反射性想要找这丫头的麻烦。 不过目前这个样子的余小桥,他还真没见过。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若余小桥这样子,一般都是她要主动惹你了。 难怪当时高永夏不明白,因为在那之前,向来都是高永夏主动惹余小桥的分! 如果高永夏知道,当时余小桥变得那么奇怪的原因只是因为几天没有见到s,心情不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北斗杯的情况,包括余小桥那句出格的发言,很快传到了李严等人的耳朵里。 谭弈知道后,一拍大腿:“小丫头好样的!被欺负这么多年了,终于知道反击了!” “我支持老谭。”风乾在一边不痛不痒地说道。 李严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感情你们就是来火上浇油的啊? 说着,李严将目光转向王星。 李严心想啊,还好还有小王,小王一项懂事…… 他还没想完呢,王星先开口了:“厄……我支持小桥。” ‘对不起了,院长。’王星在心里默默道歉:“比起得罪老疯子和老狂人,我觉得得罪你比较明智。’ ‘再说,小桥是我徒弟,我的确挺支持他的。’ 宇轩这段时间在一边高高挂起地看戏,可谓不亦乐乎。但最近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那就是余小桥学会反击了。 这场戏实在太精彩了,宇轩才舍不得告诉余小桥真相呢!虽然他十分期待余小桥知道这整件事的真相后,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不过最近高永夏有点失去人气的危险啊!看来余小桥的人缘,没想象中那么糟糕嘛! 宇轩拿出当年拷贝的那段录音,将其制成彩信模式,对着手机中的电话号码,来了一个群发。 正好那段时候高永夏正在国内打联赛,中国版图那么大,他在外面飞了很多天。 而他刚打完联赛回北京,就发现一件十分奇怪的事。大家看他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并且之前那些不是十分尊敬自己的家伙,也一口一个老师前辈的,叫得可谓是脆生生。 甚至有人用:‘前辈,不用再瞒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了,之前我们都误会你了,没想到你面恶心善。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这种表情看高永夏。 高永夏不明所以:这些家伙集体吃错药了? 偏偏他这个表情被余小桥看见了,于是一副鄙视的表情出现在棋疯子的脸上。 不远处的棋手们指指点点:“我说,余小桥前辈和高永夏老师什么时候能和好啊?高永夏前辈其实是个好人啊!” 因为那条彩信,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给高永夏发了好人卡。 “我看,我们是不是该帮助余小桥前辈和高永夏老师和好啊?”另一个人说道。 “是啊,不过……看他们现在如此恶劣的关系,这个任务真的好艰巨啊!” “没错,作为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我感到压力很大!” 于是,在余小桥和高永夏都不明真相的同时,中国棋院注定要鸡飞狗跳好长一段时间了。 224、北斗杯各国的代表们(八) 余小桥就看着黑羽就那样盯着自己。说实话,黑羽脸上的线条很刚毅,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大理石的雕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给这样一个人一直盯着看,久了谁都会受不了。 “我说……”余小桥开了口,可她刚开口,黑羽就紧接着道:“你说什么?” 可能是余小桥一直都没说话也没打算主动开口的关系,黑羽见余小桥开口,竟然有紧张的感觉。余小桥看着黑羽紧张的表情,突然冲着他笑了笑。她突然对黑羽有了一丝好感,现在像黑羽这样口直心快的人,还真是不多了。 黑羽不知道为什么余小桥会冲自己笑,他觉得压根就没什么值得好笑的事。 “你笑什么?”黑羽田井摸了摸脸。 “没什么,只是很期待跟你的对局。”余小桥看着黑羽,坏心地猜想象着黑羽的棋会不会像他个性一般别扭,只要想到这里,看黑羽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丝笑意。 黑羽田井第一次遇见这么怪的人,难道自己长得很好笑?不自觉地,他又摸了摸脸。 “你长得不好笑。”余小桥觉得这个孩子真的很单纯,心里想什么都能表现在脸上和肢体上。她突然觉得心情很好,忍不住开起了玩笑。黑羽因为被余小桥说穿心中所想脸都红了,他觉得面子拉不下了,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居然被一个小孩子弄得很尴尬,他有点恼羞成怒:“你!” “我?我很好,谢谢。”余小桥这话接得很快,在黑羽田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起身离开了。她这个样子在黑羽眼里看来实在太可恶了,黑羽决定一定要在棋盘上好好打击一下这个笑丫头的‘嚣张’气焰。 “队长,副队长!你们好啊!”余小桥看见了赵石和肖子宇,隔着好几米地打着招呼。 “小桥怎么了?”肖子宇望着赵石,觉得头更晕了,难道小桥转性了?这似乎太玄乎了点。 赵石看着余小桥离开大厅,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她也学会开玩笑了。” 225、北斗杯各国的代表们(九) 其实余小桥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的个性跟黑羽田井的个性似乎很像,都是外刚内柔的家伙。那个人就是她以前最好的朋友——余娜娜。余小桥在产生这个念头后,竟然发现这个念头竟然怎么都压不下去,忍不住就开起了黑羽的玩笑。余小桥知道,从自己将黑羽与余娜娜联想到一块的同时,自己就已经不可能对黑羽田井这个孩子产生恶感了。还好黑羽田井虽然有点鲁莽,但心肠的确不坏,是个热心人,倒还真跟余娜娜有八分像。 但,毕竟,他不是娜娜……想起余娜娜,似乎勾起余小桥内心里一直小心封存的记忆,有点温馨,有点酸楚。 在大厅外面的走廊上,余小桥碰见了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两男一女的对着余小桥走来。余小桥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下一刻就看见了随后而来的雷克斯九段。余小桥几乎在一瞬间就已经猜到了三位青年的身份了。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北斗杯的比赛选手,应该是美国队的代表吧。 雷克斯看见余小桥站在大厅外愣了愣,然后就咧着嘴冲她笑了笑:“hi”他举起一只手招招。他觉得余小桥很不简单,这个小女孩以后一定能发展成顶尖高手。 余小桥知道雷克斯是九段高手,她也学着雷克斯的样子举起手招招:“您好。” 雷克斯笑了,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很有意思。 “教练,怎么了?咦,你是谁啊?教练,她是谁啊?”三个青年中个子最高的少年转过头,问道。美国的选手们看来不像亚洲这边称老师,而是称之为教练。 余小桥英语虽然不怎么好,但简单的语法还是能听懂的,只是不等她自我介绍,雷克斯就接了话:“马克,跟你一样,这位叫余小桥的小姑娘可是中国的参赛代表。”雷克斯这话一出,不仅是那位叫马克的少年,连另外一男一女也被震住了。亚洲的围棋水平可谓是天下无敌的,尤其是中日韩三国。而余小桥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是中国的代表,说他们不惊讶那是骗人的。他们看余小桥的眼神都变了。 余小桥并没有在乎他们态度的微妙变化,职业围棋界本来就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她点点头,客气地说:“我是中国代表余小桥,很高兴认识你们。”她的英语并不太好,所以简单的解释后,她就沉默地站到一边。 “你连英语都会?你好厉害啊!你是天才吗?我叫安琪,这个闷葫芦叫查尔斯,很高兴见到你。”安琪扎着一把夸张的马尾,脸上有几点芝麻大小的雀斑,一看就是一位很有活力的少女。她身边的查尔斯看起来比较憨厚,他闷闷地说了声你好。 其实现在在中国十几岁会一口流利的英语并不算是稀奇事了,只不过在美国,一般人都是从大学开始才接触除自己母语外的第二语言,所以余小桥会英语在安琪眼里就是十分稀奇的事。 但雷克斯却直觉余小桥并不是天才那么简单,因为他在余小桥身上没有感受到天才特有的傲气,她身上若说要有什么独特的气质的话,那就是一股淡淡的冷漠。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若不是天才,又怎么会下得一手如此好棋? 对于安琪的热情,余小桥要显得冷漠得多,还好安琪似乎是个自来热,对余小桥不冷不热的态度倒也没有不满。 “我是美国的代表no.1,你呢?你的n0.是多少?”安琪的语言中透着自豪。 “我是n0.3”余小桥淡淡地说。对于排名,余小桥并不像一般人那么执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安琪会刻意问自己下午就能知道结果的问题。对于排名,她既不在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得意。不过余小桥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毕竟她对安琪感觉不坏。安琪作为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参加北斗杯而且还是以第一的身份参加,余小桥觉得她不简单。 “哦……”安琪点了点头。看余小桥这样一个小姑娘,是中国代表就已经很让她吃惊了,要她也是中国n0.1,那才真是见鬼了。 “我们一起加油吧!”安琪笑了笑。 余小桥点了点头,就算安琪不说加油,她自己也会加油。来到这里的人,没人愿意输的。 226、北斗杯第一天(一) 赵石找到余小桥,告诉了她赛制安排和抽签的结果。比赛赛制很简单,第一天下午两两对杀,然后第二天决出冠、亚、季。至于抽签的结果,是韩国。中国第一天对碰到的,是韩国。余小桥眼角划过一丝兴奋,毕竟在她的观念里,韩国围棋是很强的,在上辈子中,很长一段时间,韩国基本上垄断了世界大大小小的冠军,差点打破了中日韩三国鼎立的局面。所以余小桥开始兴奋了,她才不管其他,跟高手对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对手是谁,赵石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给了余小桥和肖子宇一人几张棋谱。余小桥接过棋谱一看,就知道这几张棋谱一定是她接下来对手的棋局。赵石虽然平时看起来并不在意,但却还是有用心准备了的。其实赵石是见两个家伙都是当年入段,一定对自己的对手很陌生。他也算是一个老将了,随手找了几张对方的棋谱。不过他能帮余小桥和肖子宇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到时间最关键的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谢谢。”毕竟有了这几张棋谱,余小桥和肖子宇都能更多理解对手。棋品如人品,不仅能了解对方的棋风、行棋习惯等,还能了解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余小桥拿到棋谱就跑到一边神游去了,肖子宇知道余小桥的习惯和个性,他不多说,也跑到一边琢磨去了。赵石对这两个后辈十分有好感,他觉得这两个家伙棋和棋品都不错。 余小桥发现,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十分沉稳的家伙,这个人的几盘对局都是靠着‘磨’字诀给磨赢的,对手后盘十分强大,他的官子就好像一把小刀,一点一点地削着对手的实力,硬生生地将对方实目领先的盘面给削得贴不出子。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啊,余小桥笑了。 而肖子宇的对手跟林日涣的棋风很像,下棋的尺度很大,而且很无理,是个疯狂的打架专家。要知道能将棋下得又无理又好,那就需要实力!对手很强,但自己有信心能打赢。 而赵石的对手当然就是老对手洪秀英,这两个家伙对对方都十分了解,而且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最轻松。 午饭后,余小桥见到了自己的对手,她就那样直勾勾地对着对方的眼睛看上去,然后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雷元朴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职业围棋棋手,倒有点像职业摔跤运动员,又高又壮的个头,而且两只眼睛的眼神十分凌厉,盯着对手看的时候寒气逼人,一般的对手跟他下棋很少人会抬起头跟他对视。但他今天却是遇见余小桥,余小桥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外表,这让他对余小桥产生了点兴趣,因为一般的棋手看见他,多多少少都会惊讶一番,而余小桥不仅没表现出一丝吃惊的表情,甚至还满不在乎地对自己正面对视。他觉得这个孩子很不简单。 余小桥对下围棋的人都不怎么注意,他感兴趣的只是那些人下出的棋。所以对于棋手的外貌,她从来既不感兴趣也不觉得奇特。就连自己的恩师王星,余小桥也是在好几个月后才认真地打量了一次。在次之前,余小桥看到的,一直只是王星的围棋。 而跟肖子宇对弈的韩国副将安自力却是一个看起来老睡不醒的样子,嘴唇的颜色也白得不正常。这样的一个人,很容易地就让肖子宇联想到需要治疗的病人。肖子宇在见到安自力的时候,安自力正在打着哈欠。 “你……你好。”肖子宇一点都不敢小瞧眼前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家伙,要知道人不可貌相。这方面,余小桥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安自力看起来精神欠佳的样子,就好像没睡醒一般,他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227、北斗杯第一天(二) 随着比赛时间的推近,各国代表们也渐渐来到对局室,不可否认,这是余小桥见过最豪华的对局室了。以前这样的地方,自己只能进来当当记录员,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里下棋,余小桥有点感慨。她对下棋的环境好坏并不是十分注重,以前跟北京市顶顶有名的业余高手张老头对局,一张塑料纸铺在地上照旧。她一直这方面的要求不高。但今天真的站在这里,不得不说环境带给对弈者的气氛还是有一定影响的。在一个适合的气氛下对弈,环境带给棋手心灵上的震撼是相当大的。余小桥仿佛看见当年决战于的风雨前夕,立于悬崖边那个边那个孤独、高傲、倔犟的身影。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充斥着余小桥的大脑——围棋,不管在哪里,不管世界变化万千,也变不过围棋。千年万年如滔滔江水,逝者如斯夫!江河干,地壳动,不舍昼夜。唯有围棋依然还是那么神秘和唯美。不知道千百年后,世界上还会有多少灵魂被目野狐迷惑?多少目光见黑白纹坪犹如情人?多少双手夹起棋子落下人生?多少文字化为清风一缕只为十九道纵横?好比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一代明君李世民爱棋,一代军阀段棋瑞亦爱棋……余小桥感叹,自己也一样爱棋。这里的气氛余小桥很喜欢,她觉得若自己不能在这里下出一盘好棋,就实在愧对手指中的棋子!棋子本身是无魂,但被棋手夹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的棋魂。在余小桥眼里,棋盘和棋子,都是有灵魂的活物,她从来看棋子和棋盘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最要好的战友。她一直觉得将棋盘和棋子当做死物的人,下不出有生命的围棋。 一声清脆短暂的铃响,北斗杯的序幕拉开了。 余小桥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绝对能赢。围棋是不存在绝对的,所以余小桥的这个念头出现得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很奇怪。 余小桥持白,见着对方布下星·三三,如此守实的下法,证实了余小桥的之前的推想,对方是一个沉稳的家伙。余小桥的嘴角勾了勾,夹起白子点上三三。雷元朴见余小桥出手后愣了足足三分钟,星·三三对星·三三,这算什么?抬头一眼瞥见对手勾起的嘴角,雷元朴也笑了笑,挑衅吗?我奉陪! “咦?雷元朴在搞什么鬼?”崔昌玄的自言自语引起了进藤光的注意,可惜语言不通,进藤光只好撇了撇嘴角,他现在正在看日本对美国的三盘对局。十几分钟下来,进藤光放下了心,日本的围棋水平毕竟比美国要高得多,三盘棋日本这边问题都不大。进藤光看了看雷克斯九段,对方居然也并不担忧,只是很关注地看着。其实雷克斯也知道美国与亚洲三国的围棋差距,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这些美国的这些年前精英们多一次对战经验。 “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崔昌玄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进藤光这下就难受了。他很想跟崔昌玄九段交流经验,但奈何语言不通。这时候他无比怀恋塔矢亮,第一次为没有听塔矢亮的话认真学习好韩语而后悔。 228、北斗杯第一天(三) 余小桥做了个梦,梦见了自己以前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围棋的时候,手指划过19路的棋盘,凉冰冰的,把脸贴在上面,好舒服的感觉。 [对围棋有兴趣?对于女孩子还说,很少见啊,要学学看吗?你会迷上它的。] 自己的舅舅,一个靠下彩棋为生活主要来源的人,在生活上,一定程度地来说,是一个失败者。但余小桥不能否认,把自己带进围棋殿堂的人,就是那个人。 [我希望,有一位棋下得很好很好的人,来教我下围棋,他不会逼着我去棋馆赌棋,闻难闻的烟味,也不会因为下输了棋就一顿打骂,我希望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我希望那个人的棋德和棋品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啊……是梦。”相对于三星火灾杯北斗杯的比赛是对外公开的,虽然北斗杯的舞台远远没有三星杯那么大,但被吸引而来的围棋爱好者却也是一年比一年多,搞得整个讲厅都快呈现饱和状态了。这让赛方头痛的同时也感到欣慰,至少业余围棋界是职业界的基础,任何棋手都不会因为围棋爱好者的增多而烦恼的。 人山人海的人群中,四个小鬼正利用体型的优势左穿右梭,不一会儿就来到讲台前。看着讲台上面那个大大的吸铁棋盘,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感叹:好大啊,比我们围棋教室里的那个棋盘大好多!想想他们围棋教室里的棋盘,跟眼前这个华丽的大棋盘一比,曾经被他们视为‘世界上最大的棋盘’立刻被降低到丑小鸭的地步。 一个孩子望了望:“咦,他们在哪下棋啊?” “这就不懂了吧?人家都是很厉害的高手,当然要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下棋咯,真笨!职业高手们下棋的时候都是很有神秘感的,他们下棋的时候,四周环境都会变异呢!”一个孩子双手托着下巴,满脸幼稚的脸上故作成熟,怎么看都别扭。 “哇靠,哪有这么牛b?小雨,你就吹吧,牛都吹上天开了,我们今天不用吃牛肉了!还有,你有见过职业棋手吗?”一个孩子瞪着眼睛反驳,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大,被这样一瞪,竟然有说不出的可爱,哪有一丝凶巴巴的表情。 “山下,你就见过?切~”两个孩子回过头,异口同声地对着山下林一‘切’了一声。 山下林一这下气歪了,他偏过头故意装做没听见。 其实山下林一倒还真见过职业棋手,那就是余小桥,只可惜他并不知道余小桥那么厉害,他一直以为余小桥是一个连入门都不会的初学者。被柳昊给摆了一道的山下林一后来越想越不甘心,他觉得柳昊在扮猪吃老虎,明明那么厉害,却还说自己每天都输。想想就生气!山下林一发誓一定要亲手教训柳昊那么混蛋小子,于是大家都发现以前懒得可以的山下林一这段时间就好像吃错药一般的拼命,连围棋班的老师都表扬过他,叫小朋友们都要像山下林一学习。 “不过,我们这样跑出来不会有问题吧?”四个小鬼头中间唯一一个女孩子低声地开了口,满是担忧,她这还是第一次翘掉围棋班的课程。山下林一瘪了瘪嘴,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么样?这可是难得的经历!近距离观看职业高手下棋也是一种长棋的方式!” “我们这水平,看都看不懂,还说长棋呢。”小雨挖苦道。 “哼,你们不懂,反正这就是本天才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境界上的差距!”山下林一十分自然地说。显然其他三个人都早就习惯山下林一自恋的样子,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将头扭到一边,那样子就好像在告诉周围的人:我不认识这个白痴! “哈哈,德正,花店也不开了,不怕老婆打?”围棋花店的老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 只见岛田满脸坏笑:“岛田,你这个家伙,嫌输给我的钱不够多吗?”德正居然不反驳岛田的话,看来还真是一个妻管严。 显然这招对岛田满有效的,他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你!你等着!我回去赢给你看!” “哟呵,那谢谢惠顾了!哈哈!”德正满脸堆笑,看岛田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块肥肉。 “你……哼!对了,你帮谁加油呢?”岛田转过头问。 “这个啊……当然帮日本队了,不过……”正德顿了下:“希望那两个小家伙也能赢。” 岛田当然知道正德口中的那两个小家伙指的是谁,他摇晃着脑袋:“韩国也不是吃素的……真期待啊……。”他还真不太相信余小桥这样的小姑娘能赢得了韩国的高手。 “不过希望她能赢” 229、北斗杯第一天(四) 要是有一个翻译就好了!进藤光现在特别、十分、非常后悔没死缠烂打地把塔矢也拉来,毕竟那家伙是个自动翻译机,在日本棋院还真找不出第二个韩语和中文比塔矢好的人。进藤光十分黑线地看着崔昌玄在哪里不停地自言自语,听着天书一样的语言,明明有一位大高手在自己面前不停地发表着观点和看法偏偏自己看不懂,进藤光觉得难受得要命。 俗话说得好,每一个有成就的高手都会有那么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习惯或怪癖,如崔昌玄九段,韩国棋院的一代元老,却有一个不太受欢迎的毛病,那就是在观看别人下棋的时候,喜欢自言自语。 “雷元朴这个小子要倒霉了。”崔昌玄九段还在喃喃自语,完全不理会旁边有个家伙要发狂了:“小飞太保守了,这小子是保守型的没错……对方是个合格的阴谋家啊……元朴走进陷进了……” 其实进藤光也看出了黑棋的毛病,怕是为了避开对手擅长的套路,但尺度太大了,结果怎么看都有点放不开手脚的样子。不过崔昌玄九段的唠叨真的很让他焦虑,他虽然集中力很强,但也只是下棋的时候啊!观棋不语这句话看来真不似合用在所有人身上。 相对于雷元朴的小飞,这手避免复杂变化的行棋套路,难道对方不知道只靠打架是成不了职业棋手的吗?余小桥突然拉了拉嘴角:我可不是只会打架的疯子!果断的夹起棋子,关! 我的官子,未必就比你差呢! 果然,余小桥还是在对弈的时候个性比较鲜明一点。 雷元朴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自己的手上。自作聪明地去打破对方的节奏,代价就是搭进了自己的棋型。序盘的棋型直接影响着中盘的战斗。只是,这点不利因素……这盘棋,还早着呢!雷元朴现在再不敢轻视余小桥了,他抓起身边的毛巾擦了擦冷汗,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看着打进来的黑子,在茫茫白地显得格外刺眼。余小桥知道,任何人都不会让自己眼睛里多根刺,余小桥也不例外。 这根刺,必须拔掉。 “元朴认真了……对手还是很厉害的啊。”崔昌玄九段继续喃喃自语,完全无视旁边就要捂上耳朵的进藤光。至于雷克斯?那家伙似乎比较高雅,带着的耳机说明他耳朵应该只听得到美妙的欧式乐曲了吧…… 230、北斗杯第一天(五) 雷元朴在韩国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的一个天才,12岁学棋,学棋3年定段同年升上3段。要知道韩国棋院升段是没有升段赛的,是积分制。棋手的段位全凭自己的真功夫硬本事。因为积分制不像升段赛制一般,输棋的话是会被扣分的。 韩国围棋圈子里很多人都说,15岁的雷元朴若不是学棋较晚,现在绝对不会亚于洪秀英一辈。雷元朴外表虽粗犷,但内心却很细腻,下棋的时候也十分能沉得住气。不过就是进入比赛状态比较慢,但一旦雷元朴进入比赛状态的话,想要拿下他也就不是容易的事了。崔昌玄本来大多精力都放在洪秀英与赵石这局棋上,但现在他却将目光定在了三将赛上。 看着点进来的黑棋,余小桥并没有直接去接触,毕竟下方白棋未活干净,贸然攻击到最后有可能会被对手反围剿。对手是看准了才打进来的,黑棋看起来是在强硬拼命,但实际上却是一手三思而后的好棋。余小桥顺着三线往上看去,若不予理会,黑棋两边距离比较宽,轮到黑棋走的时候对手随便点在哪,都是一手筑起模样的好棋。 对手很厉害。余小桥目光变得尖锐起来,夹起棋子爬在二线上。 就让你先得意一会儿吧! “咦,小妹妹在搞什么?为什么要退?”正德一手托着下巴,歪着头一脸不解。 “什么?为什么不可以退?”岛田棋比正德差了一大截,他只觉得这些职业棋手下的棋招招都有道理,更本就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问题。 “你笨!黑棋都打进自己家门口了,这种情况下要是让黑棋活在里面,损失就大了!相反黑棋要是被围死,白棋就赢了!这是黑方放出的胜负手啊!你说该不该忍?”正德没好气地喝道,然后又摇晃着头,一副苦恼的样子:“为什么小妹妹不应呢……” 岛田被正德说的满脸通红,那是被气的。不过自己技不如人家,只好将这口气憋回肚子里了。 余小桥真的没有应吗?在棋盘前的余小桥,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家伙。不过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在场没有任何人看出罢了。包括她的对□□元朴。 “小家伙不错,这手棋连我都没有看到。”进藤光首先惊叹道。 “这手棋很狡猾啊!”崔昌玄搓了搓手,神情严肃。 “现在中国的小鬼,程度已经这么高了吗?”雷克斯感叹。 232、北斗杯第一天(七) “好棋!”讲解台上的高段棋手本正口若悬河地讲解着洪秀英与赵石的对局,但此时却停下来盯着中韩三将赛:“好棋!” 台下的业余爱好者们郁闷了,这家伙连叫两声好棋,可就是不摆出来给大家看看。毕竟水平差异,台下实力不够的业余爱好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注意到台下的不满,讲解员将棋盘上的棋子抹到一边,将中韩三将赛的对局摆了出来:“这盘棋虽然水平没有洪秀英与赵石这两位高,但不可否认精彩程度不在其之下,尤其是白棋,手段高明……” “天啊,讲解台上的老师讲起三将赛了!中韩三将赛持白的棋手是谁?”小雨捂着嘴巴,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打破了北斗杯的常规了,北斗杯举办以来,从来大盘讲解都只挂主将赛的棋谱!” “虽然我看不懂,但仍然觉得热血沸腾啊!”山下林一握着拳头:“围棋的确很好玩啊!” 围棋本就有让人热血沸腾的魅力。 雷元朴现在知道为什么白棋要退了,黑棋在白跨后不得不应手,因为打进的黑子也未活净。黑棋要做活,就不能再兼顾白棋下方。白棋利用爬在2线的一手连落两子做出两个眼,而黑棋也不得不跟着贴上两子以防被扳出头——因为黑棋要兼顾死活,所以不敢跳出。白棋成功地将下边眼位不够的棋补活,同时还逼得黑棋自撞眼位,更绝的时,黑棋一连串交换下来,竟然还没有活透。雷元朴现在知道之前那手看起来一石二鸟的好棋竟然是对方的诱导,实在太狡猾了!竟然用苦肉计,不惜自损劫材让自己走缓! 雷元朴现在知道了,自己遇上了十分狡猾的家伙。 接下来的战斗,简直就是已经活干净的白棋对黑棋的单方面屠杀。雷元朴毕竟不是泛泛之辈,见势不对,果断地忍痛弃子顾全大局。 “右边的战斗结束了,元朴之前打入的胜负手被吃住了……计划失败了,而且很惨呢……恩……一般的话,比赛应该结束了。”崔昌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是元朴的话……他有过被对手领先20目都在后盘追回来的记录哟……” 233、北斗杯第一天(八) 进藤光在余小桥放下‘跨’手后,就直接将目光移至中韩主将赛。接下来的棋应该没有什么意义了,雷元朴虽然官子很不错,但余小桥的官子进藤光也是见识过的,接下来就是双方棋力的较量,到时候直接看比赛结果就行。不过余小桥的成长也的确让进藤光感到不可思议,感觉余小桥现在的实力又比之前跟洪秀英对局时的长了一截。这样的成长速度,别说进藤光没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 雷元朴的后盘的确很强,就算余小桥的棋没有下出顺手棋,也被对方在官子上削掉不少。不过面对行棋严谨的余小桥,最后雷元朴仍然没有靠自己的后盘扭转局势。 余小桥看着雷元朴,对方显然因为输棋的原因而沮丧极了。余小桥突然觉得雷元朴的棋跟自己最初遇见的柳昊十分相像。余小桥收起棋子,平静地看着雷元朴,她想起初次见到柳昊的情形:“围棋不是只靠官子就能赢的游戏。”丢下这样一句话,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余小桥转身离开。 拿下这盘棋她太过激动,她需要时间冷静下来。 第一次站在世界舞台上,下棋,赢棋。 余小桥的激动,可以理解。 对于洪秀英,赵石直到最近两年,才慢慢开始与洪秀英各有输赢。最后洪秀英于一招巧妙的逆手官占了3子左右的便宜。这对于双方局势不相上下的赵石无疑是致命的打击。看着全盘所剩无几的空隙,赵石知到就算自己连下两子,也找不出价值2子以上的官子了。叹了口气,贴不出子了……没有再继续拖沓,黑棋投子认输。 这样,中韩一胜一负,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还在进行中的副将赛上。 赵石重新整理好心态,他移步道肖子宇身后。虽然刚输了棋,但赵石现在的脸上却看到一丝笑容:肖子宇,很冷静啊! “山下,你怎么了?”小雨看着发愣的山下林一有点担忧,这家伙在听见‘余小桥’三个字后就好像硬吞下一个鹅蛋,脖子伸得老长,嘴巴张得老大。 “我……可能是搞错了……”山下林一好不容易将失去控制的下巴重新归位,半天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切……你一天到晚都会搞错很多事好不好!”几个小鬼异口同声地打击道。 要是平时,山下林一一定会反驳。但这次他却好像中了邪一般:“没错,没错,我搞错很多……呵呵……哈哈,就是这样!” 他才不相信这个连高段职业棋手都赞不绝口的余小桥会是自己前几天拉到初级围棋教室去的那个小丫头…… 想想自己那天对余小桥说的那些话,自己竟然对一个职业高手中的高手说好好学棋……突然一个寒战,山下林一用力甩了甩头:一定是同名同姓,一定是! 234、北斗杯第一天(九) “秀英,她说了什么?”从对局室出来后一直沉默的雷元朴突然向走在前面的洪秀英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洪秀英放慢脚步,停在雷元朴身边:“围棋,不是只靠官子就能赢的游戏。” “围棋,不是只靠官子就能赢的游戏?这算什么?”雷元朴哼了声:“我只是太大意了!” 雷元朴的‘骄傲’洪秀英是略有耳闻的,但真正接触到其本人,洪秀英才算领教到这个家伙的脾气只比传闻中的大。但对这些,洪秀英很不以为然,雷元朴光是太过执着于胜负这一点就比不上余小桥了。 “什么意思嘛……也许是忠告吧。”洪秀英笑了笑,他突然对雷元朴有点失望。不过回头一想,自己又不是这家伙的老师,干嘛去在乎?韩国棋院的竞争比中国和日本都来得激烈,没有实力的家伙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的,更没有人会同情。在韩国行事的标准只有一点,就是实力,若有与之对等的实力,就可以按照常理说理、行事,否则一切都是空的。忠告这类的事,也只有实力较强的人才有资格提出。雷元朴可并不认为余小桥会比自己厉害,他很是不服气:“要对我提出忠告,至少要再赢我一次!我可不认同,那家伙只是在说教!秀英,比赛结束后,我要晚一天回韩国。” 洪秀英当然知道雷元朴要干什么,但他并不打算插手,不过适当地给这个脑门发热的家伙泼点冷水也是必要的:“随便你,只要你有本事让人家在日本多呆一天的话……” “还有,我跟小家伙下过,她可不是你用脑袋想一想就能赢的对手啊。”洪秀英摇了摇头。 雷元朴,若以后你遇见了官子比你还要厉害,或者是你后盘招数对其都无效的家伙,你的围棋还剩下什么?当然,洪秀英并没有打算将这些话告诉他,比起口头上的忠告,让这个家伙尝尝实际的打击一定会比较深刻一些。 “队长,肖子宇呢?”晚餐时间过了快半个小时了,肖子宇要在屋子里闷多久才肯出来? “像你这样有礼貌的后辈还阵少……叫我赵石就可以了!肖子宇嘛,那家伙叫我给他带一盒方便面去。”赵石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子。 “哦。”余小桥点了点头:“那个,肖子宇他……” 肖子宇他状态很好,但即使这样,肖子宇还是输了。棋盘上的胜负有时候只能用输赢两个字来概括,不管是四分之一子还是四十一子,输了就是输了。肖子宇到中盘战斗结束都没有下出明显的失误,偏偏在最后却在收官的时候将行棋次序颠倒。在场所有职业棋手看到的那一条条通往胜利的路线他都没有发现,偏偏却选择了一条绝路。想起赵石前一刻还很高兴地找到自己说‘肖子宇那家伙赢了,如果我没有看错,他会赢四分之一子,我们二比一赢了韩国。’但接着就传出肖子宇输给对手,刚好输掉四分之一子。 那时候赵石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比肖子宇好看。余小桥闷闷地想。 肖子宇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吧?因为自己一个失误连累大家。她决定跟着赵石一起去看看肖子宇。 “肖子宇,你的泡面来了。”赵石敲了敲门。 余小桥在肖子宇开门的空隙中穿了进去,望着发呆的肖子宇,余小桥笑了笑:“既然我都进来了,再被赶出去……这样没有礼貌的事肖子宇你应该不会做吧?” “既然小桥都进去了,你好意思将我一个人拦在外面吗?”赵石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肖子宇。 结果三个人都坐在了屋子里。 “对不起……”肖子宇坐下来,开口就是向余小桥和赵石道歉。 “唉,别说对不起!”肖子宇还没有说完,赵石就叫道:“要说对不起也该我说吧?我好像第一个输棋吧?啊?要是说声对不起就能重新来过,别说对不起了,就是说一百声‘对得起’我都干!” “可是……是我失误……”肖子宇被赵石吓了一跳,赵石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嗓门嚷嚷。 “唉我服你了!亏你下围棋的,下围棋哪又没有失误?!” 余小桥这时候插口:“我以前也说过,下围棋就是两个人连续犯错,犯得大的,犯得多的输棋。” 肖子宇被余小桥和赵石说得找不道东南西北,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胜利被自己送给了对方,本来以为赵石和小桥都会埋怨自己两句。他真没有想到会这样,第一次如此重大的赛事,想想小桥之前不止一次地说:我们是中国的代表。肖子宇不能释怀。 “肖子宇,输了,再赢回来就好。世界上没有不败的剑客,失败也是一项学问。”赵石说,很难得赵石会说出这样的话,肖子宇有点发愣。 “泡面就不需要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吧。”余小桥站起来:“吃泡面也不能解决问题。”她说得一本正经。 “小桥,你今年多少岁?”赵石十分严肃地说:“一定要老实告诉我。” 可惜赵石再严肃,余小桥也不会真怕他,余小桥脸色不改,不冷不淡地说:“10岁” 赵石暗叹:果然是妖怪,不能用常理去估算。 235、北斗杯第一天(十) “中国好像只有三将赢了吧?” “你听说了吗?中国三将赛的选手只有10岁啊!” “胡说,这在么可能!” “没有骗人,正德知道吧?” “啊,知道,他在这附近开了一间花店。” “他说的,那个孩子还去过他那里下棋呢!” “这也太悬了吧……” “元朴,不要黑着脸了!看着你这样,我都不想睡觉了!”安自力打了个哈欠,一副精神欠佳的样子。他将手中的棋谱随手塞到枕头底下,软绵绵地靠着墙,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的样子。 “你这个家伙……”雷元朴黑着脸:“要睡就睡,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你白天有精神的时候!” “总比输给了一个小姑娘的你要强吧?”安自力要存心想气人,上帝都会被气上天。何况还是雷元朴这个本来就是潜力炸药库的家伙。 “……”洪秀英看着两个家伙一触即发,他并没有跳出来当和事老。他只是抱着枕头坐在一边,研究着刚才他老师崔昌玄给他的棋谱。说实话,面对明天的美国队,他还是很有信心以3:0全胜通过,但他看着安自力和雷元朴这两个家伙,还是很头痛。 一个喜欢晚上精神奕奕地摆棋谱,白天呵欠连连地去比赛; 一个人高马大气势汹汹,赛前容易跟其他选手发生争吵,赛后赢了得理不饶人,输了就纠缠不休。想起雷元朴信誓旦旦地要拖住余小桥,让人家在日本多呆一天的样子,洪秀英就感到头疼无比。 进藤光这边,同样也感到头痛无比。 黑羽田井因为阿福的一句话,从晚餐一直纠缠着自己道现在。 想起阿福无意的一句‘中国会不会临时改变副将和三将的次序啊?毕竟以前这样的事也有过……’ 的确有过……几个家伙都将目光集中在进藤光的脸上。 “啊!”黑羽田井叫道:“那不是说我有可能会错过那个傲慢无理的小丫头吗?不行!近藤领队,我一定要跟那个丫头比赛!” 进藤光郁闷了:我又不是赵石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早知道就不来了,领队真不是好当的! 237、北斗杯第二天(二) ‘进藤那家伙,果然完全不行啊!’ 虽然被后生晚辈纠缠得快要暴走的进藤光也很无奈,但想想也觉得这事很奇怪:虽然他与余小桥碰面的次数并不多,但余小桥的个性绝对不会像黑羽田井说的那么差劲。难道黑羽和那孩子有什么误会? “赵石,你在这里啊!哈哈!”进藤光看见赵石,简直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大救星,一把将其拉住,回头对已经呆掉的肖子宇道:“借你们队长一用!” “我说进藤光,你太过分了吧!”什么叫借用?自己又不是东西……呸呸呸……什么不是东西…… “赵石,麻烦你件事……你自己去跟那家伙说吧!。”进藤光看见黑羽正像这边走来,正用缠人的眼光望着自己,急忙将赵石一推,自己跑得老远。 黑羽田井见赵石站在那里,也不去追近藤光了,急忙拉着赵石一开口就来句‘我要跟那个小丫头对局’……没几句话的功夫赵石脸色就变了,黑羽的中文发音简直就好像噪音,而且唠叨的时候拖得老长,听得自己难以忍受。赵石勉强笑到:“呵呵,我一会还有对局呢……”话音一落立刻闪人,速度之快只怕叫人叹为观止。 “进藤光!我最大的失误就是认识你这个混蛋家伙!”赵石对进藤光也感到火大了。 不得不说黑羽的杀伤力太大,话还没说几句就连着吓跑两位一流高手。 日本棋院怎么搞的!怎么会派这个家伙当领队! “……”正夹起棋子的塔矢亮突然感到身后一冷,差点没将棋子夹稳:‘进藤光那家伙……真的没有问题吧?’ 看着又一次走神的小亮哥哥,柳昊叹气:难道是因为我的水平太差劲了?引不小亮哥哥的注意吗? 闹剧总是要结束的时候,事实证明黑羽田井的闹剧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人员没有任何变动。 “还好没有变动啊!”黑羽田井看着对面的余小桥,笑得很得意。 余小桥面无表情:“什么变动?这种事我们连想都没有想过。”余小桥一句话将黑羽田井上之前做的努力贬成了一场自以为是的闹剧。 黑羽田井脸红了:“你!!” 余小桥突然笑了,她觉得黑羽这家伙很可爱,你竟地想逗逗他:“我?我很好,谢谢。” 这次黑羽田井的脸,就真的五颜六色了。 238、北斗杯第二天(三) 跟黑羽田井下棋,让余小桥联想到了张然。张然和陈旭一样,都是狂人谭弈的弟子。余小桥还是在重庆的时候跟他下过一盘,张然的棋风独特,有的时候走得比宇宙流更自由奔放,有的时候却是逢挂就飞,逢避就跳,逢窥就接。那盘棋给余小桥留下深刻的印象。 黑羽田井开局就好宇宙流的下法让余小桥有点摸不清他的行棋方向,但这样的下法绝对不是宇宙流。高位的挂后接着靠上三三的攻防,加上黑羽用的是白棋,怎么看都怪异无比。 当然,余小桥并不是用奇招就能打败的对手,对于怪棋余小桥并不陌生也不会害怕。因为棋下得怪并不是什么本事,要将棋下得又怪又好才是真功夫。余小桥在这方面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专家,她并没有理会白棋的地动山摇,而是自己围自己的场。 下至中盘,白方已有相当多的实地,而黑棋比较厚实,右边一片广阔的摸样。局势黑较好,之后黑棋自然要往右边发展。但余小桥却在这里停了手。 因为余小桥发现,往右走的路线,基本上都被白棋瞄着。 “黑羽很认真啊,小姑娘要吃点亏了。”进藤光拖着下巴,又将目光集中在越智和赵石的对局上。 下一手有一条最简单的路线,就是往右边上拆二,扩展摸样。这是本手,一般棋手下棋,对于这样的本手是不需要时间来思考的,但余小桥却停下来思考,由于白棋下边厚实的四子存在,余小桥的黑棋有被分投的危险。那样黑棋的摸样就会被破坏殆尽。不仅如此,如果这时候脱先,白棋上边还有板进来的手段,由于白方是先手,完全有依据使用强硬的手段,那时候黑后手会挡不住。 余小桥最后才是选择了脱先。 ‘哼,着急了吧……只要我扳进来,你的右边就玩了……不对!’黑羽将手指及时缩了回去。 的确不对。因为对局是在整个棋盘上进行,黑羽忽略了左边的局势。余小桥这招棋相隔甚远,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是先手抢点。但结合全局来看,黑棋有链络杀棋的预兆。白棋大多集中在角落,各个角落的链接比较薄弱,中盘的白棋虽然形状甚好,但实际脆弱,黑棋利用上边四颗子围空,开始准备杀着了。 杀棋?想将右边的一起拔掉?开什么国际玩笑!有本事你就来杀杀看! 余小桥看着顽强抵抗的白子,果断地将子拍在期盘上,黑羽田井对黑棋的落点大吃一惊,的确白棋中间的弱点都被对手看穿了!不过毕竟黑羽是日本的代表,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沉着应付。 如你所愿,我会杀掉的!余小桥的疯狂劲发作了,棋疯子的称号,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239、北斗杯第二天(四) ‘不可能……白棋的确弱点,但中腹的黑子也早被带伤了啊!为什么这家伙不补棋,难道失去理智了?’黑羽田井没来得一阵心慌。 “中国的三将,下棋好狠啊。”雷克斯见美国三盘棋皆要崩溃,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边。余小桥在赛前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所以他首先就瞄上了中日三将的那盘棋。 “啊,的确十分狠。”进藤光皱着眉头,余小桥下棋虽然狠,但却十分冷静啊,一般来说,下出如此狠的棋,一般或多或少都会因为兴奋等心理各种原因而变得激动起来甚至失去应有的理智,但余小桥的棋很冷静。 “不是不补……是没有必要吧。”进藤光闭上了眼睛,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余小桥这手棋是在什么时候就开始布局的?在往右边发展的时候?不,也许更早……难道说! 别说是进藤光吃了一惊,就连其他两位领队一样感到惊讶。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凭他们的感觉,对每一步行之有效的棋都不会感到意外的,但余小桥这步棋却是个例外。因为它不是正手,而且对于盘面黑厚白轻的形势,一般的棋手都会先想到依靠厚势往右走,而且那样的局势也并不坏。可是黑羽很巧妙地利用下边四颗白子盯着黑棋的分头,虽然两边拆一是传统意义上的坏着,但有了下面四颗白子就有足够的力量去进攻。下面的四颗白棋将本来可以忽略掉的俗手变成了好棋。不过余小桥这手棋就充分说明了黄雀在后的道理。而且还有一点…… 看着中盘被带伤的棋子,余小桥正是想利用这几颗原本价值不高的棋子反围剿,吞掉由左往右的空腹大地。由于左边几颗黑子被带伤,所以黑羽就忽略了它们——一般棋手都不会去碰价值不高的棋子,余小桥正是利用了这种心理,大胆布局。 余小桥虽然表面还是那么淡定,但内心却是在暗暗发狠。从中间那几颗棋子被带伤开始,她就一直在忍耐,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机会。 “这个丫头,吓了我一跳呢!”进藤光看着棋盘:“不知道黑羽那家伙看见没有,还有一点啊……”进藤光正色道。他现在看棋盘的目光都改变了,是从开始的玩味到现在的期待,他现在是很期待这盘棋还会有什么惊喜。 “这会是一盘好棋,会留下一张好谱。”崔昌玄点了点头,他这次倒是用的英文,雷克斯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会留下好棋谱啊……棋能留谱于后世,又有多少棋手能做到? 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啊! 等到余小桥再落子的时候,黑羽的脸色变了。他现在看清楚黑棋的意图了。黑棋想要围住空腹,还想要反围剿掉左边的白棋,并将左下角掏空!好过分的下法……不,与其说过分,不如说是好狠好疯狂!黑羽咬着牙,不得不往上‘爬退’。 240、北斗杯第二天(五) 白棋的退让,让观棋的业余棋手们开始骚动起来—— “白棋退让了?常理来说,这样的棋不可以忍受吧?何况中国的那个三将已将把棋下过分了,为什么白棋还要退?” “是啊,黑棋明显失误啊,这时候随便围一下都比退好吧?” 在讲厅观棋的一些业余棋手开始窃窃私语,本来黑棋在厚势下不跳出就已将让它们觉得一头雾水了,接下来白棋竟然害怕黑棋被带伤的黑棋,更是他们不解。 讲台上的棋手毕竟是位高段,他拿起话筒开始讲解起中日三将赛:“黑棋的强硬和白棋的退让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常理上黑棋应该往右关二,但由于白棋下边四过厚,黑棋有被打入的危险……” “……这里如果用宽攻,那么黑棋完全可以不给于理睬,也就是说,黑棋完全可以补不棋,更不用担心白棋的碰撞,虽然常理上这时候宽攻是本手,但棋手下棋有时候是不能用常理来诠释的,职业棋手本来就是为了打破常理而存在的。”的确,比如逢断必补这在新手课程常常出现的术语,拿到高级课堂,就是一句笑话。围棋,不是用几条术语就能诠释得了的,职业界,也并不是由几个下棋比较好的家伙活动而形成的世界。 “这块黑子,虽然被带伤,感觉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但以这片棋子的弹性,做两个眼是不困难的,只是黑棋没有出手的机会,所以白棋不能碰它,一旦碰上就等于给了黑棋出手的机会。一旦短兵相接,棋子就会接近这块黑子,黑棋就更有机会连棋。让这样的棋被对方连回老家,白棋是不可能忍受的……大家可以看看职业棋手下棋,所看到的绝对不是局部,而是整个期盘!这手棋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黑方在很早前就开始计算……真是了不起啊!” “重点来了!黑棋接下来行棋手段就十分严厉了,这两招棋连板……而且最妙的就是白棋还不敢断,因为下边棋子未活,打起架来白方不利……黑棋这手是好棋啊!消了白棋的劫材,这就是白棋退的原因……也许大家看着不合理,但细看却是合情合理……不过白棋并没有退缩……白方选择了最正确的行棋路线,下到这里,黑白双方各有所得,白棋虽然被挤在背面,但却也算安定下来。黑棋则是占得中腹。不过黑棋真是厉害,那凌空一击基本上是成功了。” 台上的职业高手越讲越兴奋,语速也快了起来。 243、北斗杯第二天(八) 进藤光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他们三个一旦超龄,难免会有断层,但没有想到断层如此严重……不,要说是断层严重,还不如说是中国的年轻棋手更具有实力。不过,看着垂头丧气的三人,也许这次的打击会成为他们人生中宝贵的经验也说不定吧? 不过下午就是对战韩国,这样的气氛可不行啊!进藤光难得严肃起来。 下午中国将对战美国队,虽然中国三人都知道不可大意,但实力差距明显摆在那里,应该没有问题了。中午这顿饭,相比于日本那边的阴气重重,中国这边的气氛可谓是十分轻松。 “小桥,赢了美国的,你就是全胜了吧?真好呢,以全胜的姿态回国!”肖子宇笑道,赢了日本的对手让他很开心,毕竟少年在国际舞台上第一次赢了其他国家的高手,谁都会开心。 “不可以大意,对方也是职业棋手,不可以小看任何一位职业棋手。”余小桥正色道。 赵石在一边偷笑,余小桥这时候更像是中国的领队。 肖子宇苦笑道:“我真怀疑你这个家伙是不是个小妖怪,明明都赢了两盘看,但还是要扳着脸……难道你不高兴?” “赢了当然高兴。”余小桥面无表情。 肖子宇实在看不出来这家伙在高兴。他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去理会余小桥。 看着肖子宇离开,赵石笑着说:“看来你们真的很要好啊,肖子宇是在担心你吧?” “担心我?担心我什么?”余小桥奇道。 “因为你不‘正常’啊!像你这样两连胜,任何一个人都会高兴得想要跳起来吧?”赵石笑道。 余小桥沉默了,其实她真的不怎么高兴,虽然她赢了黑羽田井,但却没有完成棋盘上的计划。她想起王星,如果那盘棋由恩师来接手,一定会掏空左下边吧……想起王星,一句话突然十分清晰地浮现在余小桥脑子里:“一个人连续赢了3局可以暗自偷笑,连续赢了30局就可以自信膨胀……” “什么?”赵石对余小桥突然说出不着边际的话感到疑惑。 余小桥笑了:“王星老师告诉我的。” 244、北斗杯第二天(九) 看着余小桥离开,赵石有点头疼……真不知道这个丫头到底一天在想什么。 进藤光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日本三位棋手斗志高昂地走进了对局室,不过这并不是余小桥关心的重点。余小桥从坐到椅子上面对棋盘的那一刻,想到的就只有如何竭尽全力下出一盘好棋。 在余小桥脑子里,没有手下留情和轻视对手的观念,就算对手比自己差了一截,余小桥还是下得很认真。这一盘棋,讲厅里大多业余棋手都算见识到了余小桥的狠辣。由于前面盘棋水平太高,他们也只是听着讲台上的职业棋手拿着话筒连连说好。但这次对手差了一大截,反而让人觉得余小桥的手段发挥出来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小妹妹有那么可怕的外号了!”正德在台下,喃喃自语。 总的来说,因为余小桥疯狂而严谨的下法,她是第一个结束战斗走出对居室的棋手。 “啊!气死我了!日本又输了!”小雨抱怨道。棋迷当然都希望自己国家的棋手能够赢棋。 “这次就只有日本的三将赢了啊!” “这样日本1:2不敌韩国,中国也是1:2不敌韩国……韩国第一吗?” “啊,是啊,韩国第一,中国因为3:0击败日本,排第二。日本第三,美国是最后。” 第二吗?余小桥跟着赵石走向讲台。大棋盘已经撤下,讲台已经被布置成颁奖台。 “洪秀英、安自力和余小桥,以上三位,以全胜的……” 余小桥默默站在台上,身后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讲了些什么她都不在乎。看了眼站在身边的洪秀英和安自力。 韩国第一……吗? 台上的余小桥面无表情,台下的山下林一却开始‘变脸’了。 “山下,你怎么呢?怎么就好像……” “好像见鬼了一样啊?!” 山下林一此刻的脸色,就好像是抹了大量的玉兰油,白得发亮啊! 247、北斗杯后的归来(三) 中日韩交流是由三国棋院达成了一个协议,每隔一段时间可以最多遣派4位年轻棋手到其他两个国家的棋院或道场进行交流学习。而每一年的u15冠军就是内定选手,剩下的就要在国少队中里选拔。当然在遣派的同时也要接纳好其他国家派来的棋手。这也带着一点国家与国家间的比较,虽然现在都说是三国鼎立时期,但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快要被打破了。这样做也可以让三个国家之间更加了解其他两国的实力基础。 当然这种活动并不是强制性的,必须尊重棋手自己的意愿。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选上的棋手会拒绝,毕竟到其他国家去磨炼,对自己长棋是十分有利的。 除去u15冠军已经占了一个名额,最多还有三个。 虽然谭奕和李严是老对头,但谈到公事的话,李严是绝对不会用有色眼光看任何事的。这也是李严能当上中国围棋棋院院长的重要原因。 李严沉默了一会儿道:“真巧,我叫小王来,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这事。” “出于余小桥在北斗杯的优异表现,已经被内定了。”李严说:“这还是小王和风乾联名推荐的,何况余小桥的基本要求也已经达到。”没错,余小桥是国少队队员,又由国少队总教练风乾亲自推荐,基本上要求都已经达到。 “那么你们推荐的又是谁?”李严看着谭奕和杨海。 “肖子宇” “辰旭” 两个人异口同声。 “肖子宇的本身实力很不错,但状态却很成问题,继续的潜练根本很难再让他进步,他现在最缺的就是磨炼。”杨海虽然当场收肖子宇为弟子带了一丝勉强,但不可否认对于肖子宇这个弟子,杨海还是很喜欢的。 “辰旭那家伙就喜欢闹,这次让他闹远一点,最好在外面吃点苦头!哼!”谭奕虽然嘴巴上这样说,但其实也是为辰旭好。辰旭老喜欢跑到业余界杀快餐围棋,那样对他的长棋最坏不好,而且辰旭的实力也很强,对于老不肯面对自己毛病的倔强少年,让他在外面磨炼也是很不错的方式。 250、北斗杯后的归来(六) “元朴,你这样拦着人家小妹妹,太无理了。”安自力精神欠佳地站在一旁,好像随时都能睡着一般。 “我只是想要下棋而已,她是职业棋手吧?应该没理由拒绝的吧?要不现在下也行!”雷元朴的固执让洪秀英连连摇头,至于崔昌玄,现在不知道在跟赛方资助商在聊什么。不过就算是崔昌玄老师过来,也拿雷元朴没有办法吧。这家伙是韩国棋院出了命的倔神。 这时候赵石手机上一阵‘滴滴答答’赵石接过电话没一会儿,就拿着手机对余小桥道:“小桥,你老师的电话。” 王星老师的电话?老师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让余小桥有点意外,因为王星不是一个喜欢用电话聊天的人。接过赵石递过来的手机,余小桥道:“喂,你好,老师吗?” “小桥啊,虽然你今天就会知道这件事……但我还是忍不住给你打电话了。”电话那头听王星的语气似乎很高兴:“恭喜你小桥,你是今年定段棋手中第一个升为二段的棋手。而且,这一次的中日韩三国交流中,你有机会被送到日韩两国学习交流。由于是内定选手,你可以自己选择将要去的地方。小桥,恭喜你啊!” 老实说,余小桥对于段位的升迁并没有特别感到高兴。也许是因为以前经历过泡沫段位的制度,所以余小桥现在对段位并不是十分感冒。不过想到自己能在积分制中这么快就升上二段,还是开心的,毕竟这是真材实料的升迁,也是大家对自己认同的标志。对于王星说的第二件事,余小桥就十分激动了。能够到中日韩三国的其他两国中去交流学习,一直都是余小桥梦寐以求的。好处就不多说了,就是能接触到国外的一流高手们就够让余小桥兴奋不已了。 “恩,是!谢谢老师,是!是的!再见!”余小桥将手机挂掉还给赵石。 赵石很奇怪,这丫头怎么接了个电话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啊,连在北斗杯上连续赢棋的时候都没见她这么兴奋和高兴。 余小桥转身对雷元朴说:“我不留下来了,因为我们会在一个月之内再见面的。”如果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有机会出国学习,那么余小桥也许还会为难一阵,毕竟让她拒绝余其他棋手对弈这种事,以余小桥的个性来说是很难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余小桥并没有拒绝雷元朴,她只是将时间往后延长而已。 得到能够去其他两国交流学习的消息后,余小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决定自己要去韩国。不仅是因为在她的观点里,韩国围棋以后来居上的姿态领先世界,还因为这次北斗杯……韩国第一……吗。 余小桥当然要选择去强者更多的地方,因为余小桥不是那种喜欢避免摩擦人,从她的棋中就能看出来她的个性,一点都不柔和。 “其实这样靠着窗户看,日本的夜景也很美啊!你说是不是,小……小桥?”肖子宇收回按在窗口的手,看着余小桥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 从三星杯到北斗杯,余小桥根本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神经紧绷的副作用就是在放松的那一瞬间,疲惫感会达到极点。 “哎呀哎呀,小家伙睡着了。”赵石凑过来:“第一次看见小家伙的睡相呢,真是个孩子。” “孩子啊……这个家伙……”肖子宇低声自语。 什么时候,自己连同周围的人都快要忘记这个丫头只是个孩子这件事实了。冷静、成熟、理智,许多连成人都无法做到的事,却在这个孩子手上一一实现。而周围的人,包括自己都觉得那是理所当然。因为她是职业棋手余小桥,中国围棋界的天才少女。 看着余小桥平时的表现,似乎没有一点举动能说明这还是一个10来岁的孩子,一丁点都没有。所有孩子应该拥有的,这个家伙都没有。她的来历,年龄甚至性别,都被她出色的表现给掩盖。肖子宇现在突然想起来,虽然他似乎在同一期中跟余小桥已经算走得很近的朋友,但却对余小桥的来历一无所知。这个孩子从来不会撒娇,不会哭泣,甚至连愤怒的表情在她的都很少见到。而这些却被周围所有的人都当做有点那么理所当然。因为她已经被周围的人视为天才。因为这样一个光环,所以可以诠释余小桥一切不合常理的地方。因为有那么一个光环,所以这个孩子所有的一切努力和成绩都会被当作理所当然。 因为是天才,做得好是应该的。 肖子宇突然觉得,被戴上天才的光辉,其实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好吧,你就安心的睡吧。”肖子宇轻手轻脚地将外套盖在余小桥身上。 只有现在,就像一个普通小孩那样睡吧……等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可以看见祖国的大地和熟悉的建筑了。 赵石看着肖子宇的动作,突然笑了笑:“看来你们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呢。” “其实就算是陌生人,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吧。”肖子宇对赵石道:“任何一个人都应该照顾一下熟睡中的孩子吧。” 赵石愣住了。这样看,小家伙真的只是个孩子啊。因为表现得太过出色,连自己都忽略了这点吗? 不管怎么说,虽然没有将优胜带回来,但是……祖国,我们回来了! …… 其实余小桥的睡眠很浅,对于余小桥来说本身在不是固定睡眠时间睡着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若不是这次真的太累了,余小桥绝对不会在飞机上浅眠。所以说肖子宇的话她当然是听见了,想想也觉得有趣,被一个小自己4岁的孩子称为‘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自己这个样子,肖子宇想要照顾自己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余小桥就这样想着,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251、北斗杯后的归来(七) 回国后余小桥首先想回一趟孤儿院,当杨海他们到机场接余小桥这三人的时候,余小桥一开口就对杨海道:“杨海老师,我想先回趟学校。” 杨海看了看赵石和肖子宇,还没来得及开口,肖子宇就抢先说:“好啊,话说我都还不知道你在哪所学校上学呢!呐,赵石,一起先去小桥学校吧。” 赵石点了点头没说话,他也累坏了,但他没有在飞机上睡觉的习惯;所以刚坐进车,赵石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我学校就是棋院附近。”余小桥淡淡地开了口,似乎有什么心事。 “奇怪,没听说棋院附近有什么小学啊……”肖子宇抓了抓头发。 杨海似乎想说什么,但一眼瞥见余小桥神情淡漠的样子,始终没有开口。算了,这种事大家迟早会知道,根本没必要刻意隐瞒,一切顺其自然比较好。不过杨海还真没有想到跟余小桥关系不错的肖子宇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余小桥的这件事。 余小桥是个孤儿的这件事。 其实对于自己是不是孤儿这回事一点都不在乎。也许因为早就习惯了,不管是上一生还是这一世,都已经习惯了没有亲人的生活了。所以余小桥一点都不会感到有什么异样;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失去过什么——既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又何来失去? “到了,那么我先走了,杨海老师还是先回去不用等我了。我很久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会在里面耽搁多久。”余小桥下车抬头看看已经黯下来的天色:“也许就会在学校宿舍住一晚也说不定。” 杨海将头从窗户伸出来,对余小桥道:“小丫头,如果今天晚上想回来的话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千万赶近路走那条胡同了。今天我会在棋院里跟小肖这个臭小子好好叙叙旧,估计会玩到很晚……记住我的话,别走那条胡同,想回来要给我打电话……呵呵你这个丫头要出什么事,估计我会被你老师给灭掉。” 余小桥知道杨海担心自己,她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杨海老师……那里是孤儿院吧?”肖子宇终于回过神来。 “小子,现在才反应过来,未免太差劲了吧?”杨海将车停住,叫醒了一直呼呼大睡的赵石。 “哎呀……什么,已经到了啊!杨海谢谢了……”赵石撑着懒腰下了车:“我先回房间了,再见。” “再见!”杨海抽手挥挥,转过头对着肖子宇:“我说小子要愣到什么时候啊?走了!” 小桥住在孤儿院?难道小桥是!肖子宇心一紧,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余小桥的个性那么奇怪,那么不符个一个小女孩该有的心理状态了……原来她竟然是个没有父母和家庭的孤儿! 但肖子宇真的看不出来余小桥是一个孤儿,因为余小桥她虽然表情一直很淡漠,但却一直都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抱怨,不管是抱怨这个社会还是她本身的不幸,她居然一次都没有抱怨过,不管是什么。 “杨海老师,小桥她真的很了不起啊。” “是个了不起的孩子,所以她现在应该不需要同情。” 杨海还记得余小桥被拐卖到贵州的山区,回来的时候竟然看不出一点阴霾。这本就很了不起,而当事情发生在余小桥这种失去双亲的孩子身上,简直就可以用奇迹来形容了。 余小桥很久都没有回孤儿院了,其实说很久,也就一个暑假的时间而已。但在余小桥看来,却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年。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从北京发生意外逃到重庆,被赵雷收留从而认识了辰旭他们,然后又是入段赛的时候认识了肖子宇。之后和他们一起顺利成为国少队一员。被王星老师收为内弟子,在三星选拔上输给了仙晓寒,然后被内定为代表随老师们一起到日本,仙晓寒的退出,北斗杯的激战……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做梦一般。 而这里恐怕也呆不了几天吧,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动身参加中日韩交流,余小桥突然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不停地在奔波,很难在同一个地方固定下来。这次回孤儿院也没有其他什么目的。她就是突然很想回来看看,想给她目前名义上的监护人赵正打个电话,想去瞧瞧周秀一直努力创办的围棋社,想去看看那个旧书店是不是依旧。 找到主任室,没想到校长也在那里。由于是北京市市长赵正亲自安排余小桥的住入,所以校长对她还算照顾得很周到也很迁就。从上次那么大幅度的让步就能看出来,这对于北京孤儿院基本上是开了先例了。 “小桥啊,很久没看到你了。听说你去了日本的四国,那里怎么样?风景还好吧?”感情眼前的老太太以为余小桥是跟着棋院去四国旅游了啊。 余小桥理了下头发:“风景……那个还好,不错,还可以……”其实余小桥根本就没有去留意四国那边的风景和特产,但看着笑眯眯的老院长,余小桥只好违心地说了一个谎。可怜余小桥根本就不会撒谎,只会干巴巴地说着这几句话。 还好院长也不在乎余小桥说了什么,在她看来余小桥就是一个有点内向的小姑娘。 余小桥跟院长聊了一会儿,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她坐在一边听院长不停地说着一些零碎的琐事,现在眼前这个人哪里像一位拥有着偌大孤儿院的院长,根本就是位慈祥又有点唠叨的普通老太太。余小桥看着院长乐呵呵地说话,她也只能听着。除了围棋以外,余小桥真的很不擅长跟别人交流。 好不容易插到话的余小桥告诉了院长不久就要去韩国参加中日韩交流的事。院长叹了口气,她觉得像余小桥这样的小孩子根本就不适合过早的走进社会。奈何自己以前答应过眼前这个小姑娘——只要有关余围棋赛事活动之类的事,她是可以无条件请假的。 拿出几本书塞给余小桥,那是小学五年级上期的课本:“小丫头,到了那边也不要将功课落下来啊!”余小桥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在学校的时间并不长,但成绩却出乎意料地好。 余小桥接过书无言地点了点头。 抱着基本崭新的课本余小桥告辞了老院长穿过c区来到围棋活动的教室外,看着关得死死的门,现在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吧。没见到周秀余小桥有点失望,但想起周秀那个碌母鲂裕嘈n呕故蔷醯孟麓卧绲阍倮幢冉虾茫蝗灰灾苄愕摹诓拧残淼桨胍苟嘉薹ㄐ菹 “你好。”余小桥走进旧书店,只见它还是老样子。五花八门的围棋书籍未分类地堆得乱七八糟,张老头子依旧捧着一本围棋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是你啊,丫头,好久不见。”张老头抬头看见余小桥,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直以来张老头对别人都是爱理不理,就连来他书店买书的客人也一样,所以他肯冲着别人笑已经很难得了,虽然这个笑容有点难看。 “好久不见……”余小桥想起赵雷说过的话,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是他的老师,也是站在中国业余界颠端的人。难怪上次下棋的时候赢得很不轻松。 “难怪上次会输给你这个小丫头,我实在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丫头‘身怀绝技’啊!”张老头笑道。上次输给余小桥他一直都以为是因为自己中途走出个缓着被对方咬死了。但看了余小桥在北斗杯比赛直播后,他才知道余小桥上次能赢自己并不是运气,这个孩子有那样的实力。 张老头站起来拉开身后的柜子,只见里面藏满了夹板。张老头拿出一个夹子,余小桥一眼瞥见夹在上面的是一大叠棋谱。 “这些棋谱是我收集的觉得还可以的棋谱。”张老头递给余小桥:“这个你可以翻翻。” 余小桥接过翻了起来,里面有熟悉的棋风和不熟悉的棋风,余小桥甚至看到了自己老师在上次三星杯上下过的棋。看来这些应该是张老头私人收藏的名局。余小桥边想边翻,当她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余小桥愣住了。 252、小番外,小剧场乱入 这一年的比赛地点让余小桥很头疼,当然让她头疼的不是比赛本事,而是比赛地点和时间。 余小桥都开始有点抱怨了,不知道围棋界是怎么安排赛事的,老是一年有6个月闲得不得了,比赛除了循环赛就没别的,只有大大小小的活动让她头疼。说实话,让她去参加那些形形色色的活动,一两次没关系,但多了她的确受不了。 就好像把所有的赛事全部堆在另六个月,如果说前半年是闲的无聊,后半年则是忙得晕头转向,比赛是一波接着一波不停歇,同一个星期,周一在日本过的,周六也许就在韩国。这样因为比赛而频繁地转换环境,让余小桥感到很吃不消。她的身体素质太弱了。 余小桥一行人正在进行三星杯的比赛。这次的三星杯在韩国举行。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肖子宇头一天刚飞到韩国参加三星杯,结果第一轮就被安自力给淘汰出局,当天晚上就飞了回去。肖子宇走前还苦笑自己是‘韩国一日游’。 “小桥,听说你明天的对手是一匹黑马啊!”相比头一轮就被淘汰的肖子宇,辰旭这次却显得出奇的顺利。这辰旭近年来国际比赛上的成绩一直不如意,这次他能坚持到八强,还真是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当然,一直以来国际赛事的成绩都保持良好的肖子宇都韩国一日游了,辰旭打入八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围棋嘛,本来就多变。 “听说这位韩国棋手的棋,很有趣。”这匹闯进八强并且明日就是余小桥对手的黑马叫催正,听说曾经被禁过赛。不过他的棋很特别,余小桥看过上一轮他与赵石的比赛,他的棋给余小桥的感觉就是:没有成型的棋风。 但余小桥认为这根本不可能。能够打进三星八强的棋手,怎么可能棋风没有成型?只要实力达到一定水准,棋风成型是顺理成章的!如此水平不够,才会没有自己的棋型偏好。 但这个催正,却好像真的没有对棋型的偏好一般,下得棋看似不成棋型,但他又能用那种棋走下去,并且还赢了赵石。 不成棋型的棋也能赢棋,想起来的确匪夷所思。 余小桥边走边拖着下巴:“如果能看看催正更多的棋谱就好了……” “你想看催正的棋谱?”一个声音将她的话接了过去。这明显不是辰旭的声音,余小桥抬头一看,哪还有辰旭的影子? 余小桥一开始是跟辰旭并肩走出来的。但也许是余小桥想之前催正和赵石的那盘棋太过专注,连辰旭早就没在身边了她都没发觉。 洪秀英也只是偶然看到余小桥的。他见棋疯子一个人走在回廊上,似乎还在自言自语,一时好奇,于是几部跟了上去。正好听到她那句‘……能看看催正更多的棋谱就好了’ “前辈。” “催正的棋谱可不好找,他是被禁过赛的棋手。”洪秀英说。 “禁赛也不用把人家的棋谱一起禁了吧。”余小桥想想某个家伙也被禁过赛,心里有点闷:这韩国难不成谁下得好就禁谁? “虽然不好找,但也许有一个地方会有。”洪秀英笑了笑,面色有些怪异地继续说道:“是一个……恩……以前住过的房间,他的房间里有大量的棋谱,不过,你得花点心思自己去找,我还有事。” 听闻有机会可以看到崔正的棋谱,余小桥没有对洪秀英有些怪异的表情留心。她一心想着棋谱,哪有心思去关心其他。顿时笑道:“前辈告诉我地点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找。” 余小桥用洪秀英交给他的钥匙打开房门,顿时室内一阵有点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余小桥皱着眉头,将门完全推开,足足在外面等了几分钟,才走了进去。 室内的灰尘很厚,窗户是背着阳光的,所以看起来漆黑一片。 地上有很多书籍一样的东西,估计是棋谱吧。虽然余小桥看不见,但踩在上面的触感却不像是踩在地面。余小桥摸索着寻找可以开灯的开关,却不小心提到一堆瓶瓶罐罐的东西。顿时噼里啪啦一阵金属碰撞的响动,扬起的灰尘呛得余小桥连连咳嗽。 叹口气,难怪前辈说要自己‘花点心思’去找。 好不容易找到开关,灯光一亮,物资里的景像让余小桥惊讶。 屋子很简单,奖杯和棋谱,一面书柜和一张床。洪秀英说过这是韩国曾经的一位职业棋手住过的房间。所以有奖杯和棋谱,到不是怪事。 有棋谱不奇怪,但棋谱不放在书柜上,反而大量地从床上堆到地上,堆得满屋子都是,也够奇怪了吧? 有奖杯不是怪事,但奖杯不放在柜子上却像垃圾一般全部丢在墙角,看上去看一堆破铜烂铁,也够少有的吧? 这到底是谁住过的房间? 余小桥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翻动棋谱。很快敬意就取代了她心中的疑惑。 因为这不管是哪位前辈住过的房间,这位前辈绝对是值得尊重,敬佩的! 这些棋谱,很多都是余小桥没有见过的,一些棋谱上面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记录。余小桥纠结地看着那些文字,头一次有点懊恼自己不会韩语。 但从中居然还发现了自己以前的棋谱,余小桥就不得不惊讶了。她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些棋谱不堆在书柜上,而是堆在床上,甚至散落在地上。 余小桥可以想象这位前辈躺在床上看边看棋谱边做记录的情形。因为自己也经常那样做。而棋谱堆在床上,不过也是方便自己顺手可拿。 从那堆小山般高的奖杯可以看出,这位前辈的实力绝对不会低,但不仅有心地收集这么多水平参差不齐的棋谱,还大多做了注解。可见好学程度,可见谦虚! 余小桥并没有找多久,就找到自己想要的棋谱,虽然余小桥不懂韩文,但名字她还是能识别的。 虽然余小桥找到了棋谱,但相比起来,她开始对这间房间的主人感到好奇。 催正的棋谱的空白处,标记特别多,奈何余小桥看着那些圈圈叉叉直叹气:看不懂啊! 肖子宇已经回国了,身边连个翻译都没有……不方便!【肖子宇原来你就是免费翻译器,你悲剧了。】 余小桥找到棋谱后,就将其带了出来。没人愿意在一间不满灰尘的房间里摆棋谱,更何况那房间没有棋盘。 余小桥边走边想,也许那位前辈也发现崔正的棋不一般……余小桥这边纠结,但马上,她就更纠结了。 因为她看到一个可以帮她翻译手中棋谱上注明的韩文的家伙,并且那个家伙正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本来有个翻译是好事,但余小桥不认为来者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家伙。 “拿着本棋谱,发呆呢?”高永夏老远就看见余小桥拿着本棋谱站在原地发呆,他还很少看见这棋疯子拿着棋谱不看棋谱看风景,于是一时嘴快,带着点挖苦的语气,就很自然地开了口。 “……”余小桥就知道,这家伙看自己不顺眼。 “我说你脑子怎么跟八年前一样啊,这么多年了吃了那么多饭,个头都长了,怎么智力感觉还跟你10岁时候的一样啊?”高永夏见棋疯子没理他,处于这几年的习惯,顺口再次挖苦。 不过还真给他说对了,余小桥10岁时候的智力还真跟现在18岁差不多,因为八年前余小桥内在就已经是一个20岁的成年人了。 只是棋疯子一心向棋,其情商……看来不管过多久,都长不起来了。 见余小桥少有地没向平时那样跟自己针锋相对,高永夏有点担心了:这丫头不会受什么打击了吧? 走近,将对方手中的棋谱抽出来,关心道:“怎么呢?” 这下,余小桥倒是有反应了,但她的反应也有些过头了。她一下子跳起来,叫道:“还给我!这不是你可以碰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余小桥后悔了。 因为她可以猜想,高永夏下一句话铁定会是:你就有资格碰了?难道这是你的东西? 但居然反常的,高永夏居然什么话都没说,而是面色怪异地盯着她,问道:“这棋谱你哪来的?” “一位前辈房间找到的!”余小桥道。 “哪个前辈?”继续问 “就是五楼x号房间,那位前辈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找到的!你知道是谁?” 高永夏低头不语。 “你知道是哪位前辈吗?他是谁?还在韩国棋院下棋吗?他……” “好了!”高永夏打断余小桥的发问,似笑非笑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谁,曾经的韩国棋手,不过,早就不在韩国棋院下棋了!这个人,当初在韩国口碑不好,被禁赛了。” 余小桥一听,顿时满心不喜,一句话脱口而出:“太过分了!韩国是不是谁下得好就禁谁?” “呵呵。”高永夏笑出声。 “我又没说你,笑什么笑?”余小桥被眼前这个家伙笑得发毛。 高永夏笑道:“你很喜欢留下棋谱的棋手?” “当然”余小桥点头:“那一定是一位认真,棋艺高超,并且值得尊敬的前辈!” “呵呵。”高永夏笑得更欢了,他敲敲棋谱:“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值得你尊重家伙在上面写了什么?” 余小桥眼睛一亮,点点头。 高永夏笑得有些恶劣:“那家伙不过写了几句无聊的话,将那个崔正的对手从外貌到内在挖苦了一番而已,没什么实质的内容。” “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干嘛污蔑前辈!你对前辈的态度太不端正了!”余小桥气呼呼地说道:“棋谱还给我!” “尊敬?那家伙既恶劣又嚣张,口碑可真不怎么样!” “你以为是你啊?!棋谱给我!” 高永夏将棋谱还给她,心里好笑:自己难得说实话,就是每次都没人信。 余小桥拿回棋谱,转头回走,刚走几步,又顿了顿,回过头:“虽然我觉得你不一定会听我的,但请你还是尊重一下那位前辈,他绝对值得你尊重!” 余小桥的表情真的很严肃很认真,但高永夏就是很不给面子。他脸色从白到红,最后就好像爆发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一个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一样。 余小桥被眼前这家伙气得够呛,跺脚离开。 高永夏在原地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尤其是余小桥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要尊重‘那位’前辈… 哎,我又不是自恋狂,干嘛没事尊重我自己啊? 还有那丫头那一句:‘你以为是你啊’实在太逗了! 谁说棋疯子不风趣,她还真会逗自己开心! 高永夏突然有点期待,余小桥要知道她口中那个口口声声值得敬重的前辈,和那个崇拜不已的k,都是自己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这代表,自己到底是做人太失败?还是太成功了? 253、小桥你误会大了2 “我答应参加这个无聊的游戏简直就是一个错误!”余小桥对辰旭抱怨。 “得,你除了围棋,还有什么觉得有趣的?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在犯错误!”辰旭翻了个白眼,本来的兴致勃勃被余小桥这句抱怨给浇了个透心凉。 一天前—— 这次三星杯结束后,作为主办方的韩国方虽然没有夺得冠军,但还是很风度地举办了一个隆重地谢幕。 余小桥看着站在台子上装酷的高永直胃疼,她现在想到的是一句中国俗话:山中无老虎,猴子拿奖杯!如果那位前辈还在韩国,这个冠军还轮得到他? 其实韩国棋手很看台上这位爷的目光是纠结的,中国棋手们看台上这位爷的神态也是很复杂的,台子上的这位呢,也没有像余小桥想象那样装酷,他习惯了。 韩国棋手们都知道这位爷以前是他们一伙的,是一个叫白痴的家伙给逼走的。想到这里,全体天目道场的棋手们把那个白痴全家户口加上下十九代的女性都给问候了个遍。 中国的棋手们也知道这位爷不是在他们国家土生土长的,是半路避难过来的,想到这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当然,凡是从好处想,高永夏是韩国人,哪怕在中国下棋,也改变不了他在韩国学棋的事实吧?而中国这边,则想,人家是孔老先生带出来的,孔先生可是中国人,虽然在韩国学的棋,但也不能否认人家是孔老先生教出来的弟子吧? 于是大家这样一中和,心态平衡了,瞧台上那位爷的目光也就不那么纠结了。心态一平衡,很多棋手就开始真心而单纯地庆祝了。 最后不知道那个国家的那位棋手突然提出一个‘我们去打篮球赛吧’的建议,于是被兴致高涨的大家伙一致认可。 当然也有个别不认可的,但在这里,棋手们都本着少数服从多数,个体服从集体的原则,最后兴致勃勃地往不远处的体育馆进军了。 余小桥就是那不认可的个别人,她的意见没有被驳回,而是被无视了。 “走吧,棋疯子。”辰旭拽着余小桥走了一路:“你啊,就算不比赛,也得去当拉拉队!我说小桥啊,一个人要多出去走走,跟同龄的人玩,要多跟别人沟通,要多出去接触人群,不然……” “会得自闭症的!”前不久拿下这一次三星杯冠军奖杯的家伙大步路过辰旭和余小桥身边的时候,故意顿了一下,接过了辰旭这半句没说完的话。 这家伙……余小桥扭头:高傲无理,自以为是,她不喜欢的个性,这家伙全占了! 辰旭纠结地看着余小桥一副吃大便的神色,他真不明白,高永夏虽然毛病一大堆,但跟他呆久了,那家伙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啊。 小桥这个平时在一个乞丐身上都能找出一大堆闪光点的家伙,怎么就那么讨厌他? 这两个人,迟早成冤家! 这个念头在辰旭脑中一闪而过,顿时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没事吧?”余小桥见辰旭神态不太正常。 辰旭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没事……”说着把头摇得像筛子,他昨天一定喝多了! 篮球比赛之前,这群平时跪在棋盘前下围棋的家伙们遇到了一个难题。 虽然这群家伙在生平的比赛生涯中遇到过无数的难题,但这一次,是他们遇到的最无法解决的。 由于这是一次只针对各国参加三星杯本赛的棋手的课外活动,所以来的人不多不少,加上余小桥这个不情愿的,也才18个。 其他的人大多是因为中途输了比赛,走的走散的散,比如肖子宇,这家伙第一天输给安自力后就回国了。 18个,组成四只球队来个两两淘汰,少了;组两只队伍直接决赛,多了。 虽然这群家伙是职业棋手,但每只篮球队五个球员的常识还是有的。 于是平时计算着堪比世界上最复杂的难题【围棋是很复杂的】的专业人士,纠结着十位数的加减乘除。 最后还是余小桥受不了了,她不满:“打个球,人数什么的将就吧,又吧不是真正的比赛!” “我赞同。”说话的居然是高永夏:“正好我们是偶数,一队9个人,一次打完,打完散伙。”这家伙说话跟以前一样口无遮拦,什么叫打完散伙?众人脑后们一排黑线。 倒是余小桥挺认同的,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早点打完早点回去。 不远处辰旭勾着下巴看两人互动,若有所思。不远处宇轩笑得一脸狭隘,就差脸上没刻四个字:我是狐狸。 只要有人站出来提意见,那么在没有更好的方法前,就自然有人会附和。 渐渐的,大家从人数难题过度到另一个难题上去:分队难题。 这个不好分:进藤光肯定是跟塔矢亮在一组,这两家伙关系好的就差穿连裆裤了。柳昊是肯定要跟着他师兄塔矢亮的,那山下林一就肯定跟着柳昊。日本棋院一句话:柳昊在哪,附近肯定有山下林一。可见柳昊被对方缠得有多紧。 左彬跟进藤光关系比跟李严的关系更像师徒,所以他是愿意跟过去的。辰旭跟左彬是好哥们,左彬过去了,他肯定要讲义气不是?辰旭不放心余小桥,肯定拉着余小桥一起过去,而余小桥对这篮球兴趣缺缺,她倒随便去哪边,只就快点结束而已,所以就不会拒绝拉着她的辰旭。 最绝的是余小桥被辰旭拉过去,高永夏居然也跟过去了。高永夏一过去,洪秀英和李慧元肯定是要过去的,洪秀英跟高永夏的关系可是堪比亲兄弟,而高永夏一直是李慧元的偶像,她当然会跟着高永夏。 李慧元一跟着走了,金诸储肯定跟过去,这金诸储暗恋李慧元的事除了李慧元,全天目道场都知道了。 …… 于是分组现场一片混乱,最后大家不得不使出终极分组手段,安全统一又和谐:抓阄。 抓阄完毕,余小桥松了一口气。 辰旭看着新鲜:“小桥,你居然会在意跟谁一组?” “我只在意不是跟高永下一组就好。”余小桥淡淡地说道。 “不是吧?我还以为你在为能跟我一组而松了口气呢!”辰旭夸张地叫道:“我说小桥,你太在乎高永夏了吧?我吃醋了。”辰旭故作伤心状,自己养出来的妹妹啊,完全把自己当路人甲对待,不公平啊! “算了吧。”同跟余小桥和辰旭一组的宇轩走过来拍拍辰旭肩膀:“余小桥心里要能装那么多东西,就不是棋疯子了!”他能装下高永夏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 “哎,我这哥哥当得,失败啊!”辰旭仰天长叹。当然,少不了夸张的味道。 这时候高永夏‘正好’路过这边,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棋疯子,没有你拖后腿,我相信这会是一次愉快的比赛。” 余小桥顿时朝他的背影磨牙。 “这两人,这样吵,会不会吵成冤家啊?”辰旭抓抓头发。然后又再次摇头否认了刚才冒出来的想法。 “哎……”宇轩叹了口气。他看看高永夏,他就别见过这么别扭的家伙;再看看余小桥,他也没见过如此迟钝的丫头,连辰旭这个大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都发现不对了,这丫头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宇轩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辰旭的眼睛道:“他们本来就是冤家。”宇轩一副‘你才知道啊’的表情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辰旭,淡定地拿起地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 分组很快就搞定了,抓阄不堪是方便统一和谐的好办法。 说实话,其实这是8比9的阵容,余小桥根本就没有身在局中的自觉,比赛开始后她就退到一边开始翻围墙杂志,表情淡定得让人想扁她。 说实话,高永夏的篮球打得很不错,在一群棋手组成的临时队伍里,他的表情很出挑。 其实在这一群人中,会打篮球的人有7成,打得好的又是那7成中的三成。进藤光、辰旭等人打得像模像样的,大家不觉得奇怪,但没想到高永夏居然也会打篮球,还打得挺好的。 当然跟真正的篮球高手们比,高永夏是肯定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在一般人中,他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没有什么刺激的灌篮,也没有精确的三分球,但这家伙打篮球的动作倒挺漂亮的。平时没觉得,这家伙挺高的,身材……恩,挺好的。 “喂,你在看谁?” 余小桥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连手中的围墙杂志都掉在地上,等她反应过来,转过头看清来人,稳了稳情绪,才反问道:“安自力?你什么时候跑这里来了?你不去比赛了?” “我打累了!所以出来休息下,而且这样才公平嘛,7比7,是吧?”安自力笑得有点虚弱。这家伙在白天,永远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呵呵……”余小桥笑得有点尴尬,她也的确没资格问别人为什么跑出来,因为她才是第一个跑出来的家伙。 “你连我什么时候退场都不知道,看来不是在看我了……”安自力捡起余小桥掉在地上的书:“棋疯子居然手中有棋谱不看,看篮球,奇怪啊奇怪!”安自力半是精明半是疑惑地盯着她,希望盯出个所以然来。 余小桥跟高永夏其实是对冤家,这个秘密在中国棋院里其实也不算秘密了,只不过中国的职业棋手们,看出来后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所以这也算是一个中国方面特有的秘密。 毕竟他们在这两个家伙别扭没闹完,自己没看清楚前,不打算去得罪这两个人。这两人,得罪一个就很恐怖,得罪两个……他们还要在中国混呢! 安自力的问题一问出来,把余小桥吓个半死。她的表情由平淡逐渐转换为惊粟:天啊!我居然会去想他! 余小桥开始慢慢反省:自己居然不看棋谱看其他人……怎么可以这样,就算那家伙很讨厌,也很讨厌自己,但自己居然会因为这样一个讨厌的家伙,对着棋谱分神……不对不对,就算再讨厌的人,也不能因为……一定是这个家伙太讨厌了。 想到这里,余小桥一脸真诚地对安自力:“谢谢你提醒我,我再也不会因为自己讨厌的人去分散自己集中力了!”就算那家伙是我最讨厌的人,讨厌到不能控制的地步,也不能去想他! 余小桥这边想着,篮球场里辰旭终于沉不住气了。辰旭好强和狂可不只是体现在围棋上,他的小狂人跟余小桥的棋疯子不一样。余小桥离开棋盘就‘疯’不起来,但小狂人离开棋盘还是一样的狂! 辰旭不得不承认高永夏的球是打得挺好的……但他辰旭也不弱! 居然被高永夏因为身高关系给扣了几次球,惹得小狂人狂性大发,发誓不抢高永夏手中球一次誓不罢休。 “抢他手中的球,很难?”余小桥是隔行隔山,她看不懂。她看来高永下手中的球也没抱多紧,直接抢下来不就行了? 安自力听着余小桥这种说法感到好笑,他笑道:“哦?那你去抢一下试试?” “抢就抢!”余小桥一想起高永夏就一阵情绪波动,她把这种情绪归纳为厌恶的情绪。 站起来,在全场人的注目礼下,慢慢的,一步一步往高永夏那边走去。 254、小桥你误会大了3 “抢就抢!” 于是余小桥就这样走到高永夏面前,盯着对方手中的篮球好一阵后,突然伸手把高永夏手中的球拿了下来。 没错,是拿了下来。不是抢,也不是拍掉。 她就拿着球,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慢慢往回走,路过辰旭身边的时候,把球往辰旭手中各一放:“给!” 于是大家盯余小桥的那个目光,就带着一点诡异了。 在场的大多都是熟人,毕竟世界顶尖棋坛的圈子这么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也不能算陌生。 大家都认识那是好事,比如聊八卦的时候没那么拘束。于是没一会儿,大家伙闹开了: ——余小桥那棋疯子居然会去抢球? ——高永夏那眼睛长透顶的家伙居然被棋疯子抢了球? 最夸张的是金诸储那小子,他好不容易看到高永夏吃一次鳖,高兴得不得了,趴在地上笑得发抽:“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你也有偶今天,你居然被她抢球了……熬哈哈哈……”这家伙在地上笑得打滚,大家都莫名其妙的:这家伙不是疯了吧? 洪秀英等韩国棋手们全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李慧元,搞得人家李大美女十分郁闷。她上前把一直在发疯的金诸储揪着耳朵拖到一边,一边还郁闷呢:这几年搞得自己像这家伙的保姆一样,他出什么事都得让自己出面摆平。 这姑娘迟钝得可以,哪怕金诸储当面说过喜欢她,她还理解成了同事爱。 辰旭拿着球,脑子有点犯抽,他嘴角抽了好久下才僵硬地转过头,对着宇轩道:“那个,小桥抱着球走这么多步,算不算犯规了?” 辰旭这句话是对着站在离他有十米开外的宇轩说的,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所以这声音,大家都听到了。 宇轩捂头看辰旭:这家伙,神经用钢丝做的? 他不知道余小桥把球丢给辰旭后就走过去对着目瞪口呆的安自力来了句:‘看,挺简单的。’ 不然宇轩绝对会吐槽余小桥比辰旭的神经还粗。 一场不规则的篮球活动以奇特的方式,以诡异的气氛结束。 尤其是事后,高永夏不明意味地老盯着辰旭看。 辰旭被对方那火辣辣但绝非善意的目光给搞得欲哭无泪。打,你打不过人家;棋,又下不过对方;发脾气?这位爷脾气比自己还大;耍无赖?辰旭也是最近几年才知道,高永夏才是无赖的祖宗。 辰旭被盯得坐立不安,连余小桥都很同情他。 她终于在坐飞机返国的时候,趁着跟辰旭是邻座的机会,先安慰地扫描了辰旭一眼,再担忧地问道:“辰旭,你是不是不小心得罪那家伙了?” “有吗?”辰旭瞥了余小桥一眼:估计有也是跟你有关,以前这家伙只盯你的说…… “……”余小桥回头看看高永夏,对方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来回回扫描着辰旭,偶尔还瞥自己一眼。 哎……不管了,我还是看棋谱吧。 余小桥拿出一本棋谱,但就是看不进去。完了,现在扯到高永夏的事,害得自己连棋谱都看不进去了……这家伙真是一霉神,回去之后绝对要有多远躲多远。余小桥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千万别跟这家伙逞口头上的强了。 “辰旭都因为你这样了,你还看得进去棋谱?” 这时候宇轩凑了过来。 宇轩觉得把,戏看了这么多年,突然良心发现了,于是想提点一下余小桥这根木头。于是他是想委婉地说:辰旭还不是因为你的事被牵连了,人家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忍心不救人于水火? 但宇轩高估了余小桥这棋疯子的情商…… 只见余小桥理解成了:难道辰旭是因为跟我走太近了?所以惹高永夏不高兴了? 其实她这样理解也不错,但关键是—— 【原来高永夏一直喜欢辰旭啊!难怪他一直看不惯我,估计是辰旭平时对我太好了!】她觉得只有这样解释,才能理解之前高永夏一直针对自己的原因。 这棋疯子就是棋疯子,两平时见面头都不点招呼都不打,一年说话不到三句的男人被凑一块,她还觉得挺合情合理。 反正不是围棋,用不得花那么多的精神和时间去思考什么合理性。 突然余小桥顿时心里一阵不舒服。 她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高永夏:打主意打到辰旭身上了,你休想! 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余小桥明显的成了辰旭的跟班。尤其是辰旭跟高永夏在同一个场合的时候,她肯定会出现在辰旭身边。 高永夏瞪辰旭瞪得更狠了。 余小桥瞪高永夏瞪得更凶了。 255、宝宝的番外 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外号叫小宝,小名叫宝宝。因为宝宝十分可爱,于是宝宝跟着妈妈的时候,被当女孩子养,跟着爸爸的时候,被当男孩子教。 宝宝的眼睛双眼皮,大大的,像妈妈;宝宝眼睛可有神了,眼珠子一转,还透着精明呢,像爸爸。于是大家说,宝宝样子长得像妈妈,个性生得像爸爸。 在宝宝眼中,妈妈爸爸老吵架,老分居。宝宝一会儿跟着妈妈,一会儿跟着爸爸,一会儿被当女孩子养,一会儿被当男孩子教。 于是宝宝穿裙子,就是女孩子,宝宝穿裤子,就是男孩子。 这次,宝宝的妈妈爸爸又分居了。 宝宝站在那里,嘟着嘴巴说:爸爸妈妈又分居了。 如果小孩子的父母分居了,那么周围的人一般会如何去安慰那个可怜的孩子呢? 于一个戴眼镜,高高瘦瘦的叔叔走过来,摸了摸宝宝的头:宝宝这次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一个高高壮壮的叔叔走过来捏了捏宝宝的脸:“宝宝干脆跟你的辰旭叔叔一起住吧。” 一个染着头发的不良叔叔走过来:“宝宝,这次是你爸爸动了你妈妈的棋谱还是你妈妈打翻了你爸爸的茶杯?” 一个留着刘海,长得清清秀秀的叔叔走过来:“宝宝,你要快点习惯啊!” 话说,这是大人们安慰小孩子的话吗?前提还是宝宝的父母正在闹分居。 大家异口同声:习惯,成自然! 宝宝捂着脑袋:“叔叔们骗人,上次有个哥哥说他妈妈爸爸分居了,宝宝也是像你们这样安慰那个哥哥的。” 周围的人脸色一僵,果然听宝宝继续道:“但是那个哥哥却哭着跑开了。” 于是周围的叔叔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宝宝,你的爸爸妈妈不是一般人,跟外面的叔叔阿姨不一样的!” 宝宝疑惑:不是一般人,难道是外星人吗? 在妈妈爸爸这次分居终于和好的那天晚上,宝宝抱着棉布娃娃问妈妈:“妈妈,你是外星人吗?” “宝宝,谁告诉你这些的?” 呜呜,妈妈的表情好可怕,宝宝一阵后怕,决定出卖爸爸:“是爸爸告诉宝宝的。” 在宝宝看来,妈妈比叔叔们都厉害,但爸爸却比妈妈更厉害。所以爸爸应该不会有事吧?宝宝担心地看着妈妈的表情,呜呜,还是好可怕! 后来宝宝才知道,妈妈的围棋比叔叔们厉害,爸爸的围棋比妈妈厉害,跟妈妈比叔叔们厉害,爸爸比妈妈厉害,这两句话虽然只缺了一个词四个字,但属意却差十万八千里。 第二天早上,妈妈气势汹汹地找到爸爸。 “是你告诉宝宝那么奇怪的话?” 爸爸莫名其妙:“什么奇怪的话?” 妈妈凑近爸爸的耳朵,宝宝在外面看见妈妈爸爸咬耳朵,就是听不到。宝宝鼓着嘴:爸爸妈妈有小秘密不让宝宝知道,两个小气鬼! 爸爸听完妈妈咬耳朵,顿时大感冤枉:“你那个秘密我人格保证,绝对没有告诉任何人啊!我还不想自己老婆被那些研究科学的疯子抓起来解剖……喂,你听我解释……” “你的人格值几两?难道宝宝这么小都会说谎了?哼,我告诉你,如果这件事宝宝没说谎,我不饶你;退一万步说,宝宝说了谎,也是你带坏的!宝宝这次我带走了!上次就是跟着你……!”妈妈气势汹汹地去,气势汹汹地回。 宝宝在外面看得有点内疚,同时在心里狠狠鄙视了那些叔叔阿姨:谁说爸爸比妈妈厉害来着?妈妈比爸爸厉害多了! 爸爸对不起,宝宝在心里默默道歉:下次你跟妈妈分居,宝宝一定跟着你! 于是在妈妈爸爸上一次分居和好的第二天早上,宝宝又站在了那里,嘟着嘴说:爸爸妈妈又分居了。 256、宝宝的番外2 王星跟她老婆是老夫少妻。向来老夫少妻都受非议,但这会儿没人敢非议他们。因为人家那么恩爱你去非议个屁啊,小心辰旭一拳把你打到太平间去! 王星有一个儿子,今年9岁。小孩子从小可爱,长大就帅,那要从小就帅,长大必衰。王星的儿子就长得帅,于是宝宝心理不平衡了:诅咒你以后很衰很衰很衰。 宝宝不是小气鬼,原因是小王子是个小愣子,愣啥,愣规矩。啥规矩都能让他愣上半天。 于是宝宝第一次见到小王子,卷着一口糯米声音打招呼:“小王子好!” 人家小王子脸一扳,身一直,转过半边脸,嘴巴下弯成倒月亮,然后才一本正经地装大人:“我爸爸是你妈妈的老师,我是你长辈,按照辈分来说,你不应该叫我小王子,这样不礼貌。” 宝宝嘴巴一嘟,他讨厌大人用大人的身份说教,更讨厌不是大人还用大人的身份说教。眼珠子一转,宝宝嘴角一翘,嘴型成了弯月亮:“王大叔!” 小王子歪着脑袋:“你叫我什么?” “你爸爸是我妈妈的老师,你爸爸就是我妈妈的长辈,那么你就是我的长辈,那么我就该叫你大叔。”宝宝用肯定确定以及一定的表情,对小王子道:“王大叔!” 小王子被宝宝一连串的你爸爸我妈妈给绕晕了,怎么都觉得是宝宝在耍他,但却偏偏听着很有道理。于是下巴一翘,算是勉强认同宝宝这个不雅观的称呼了。 宝宝笑得像只狐狸。 第二要宝宝看见妈妈的老师,还看见妈妈的老师的孩子小王子,于是大老远的挥挥小胳膊,打招呼:“王大爷,王大叔,你们好!” 宝宝想,既然小王子是王大叔,是叔叔;那么小王子的爸爸应该就是爷爷,自己应该叫他王大爷。 于是宝宝的糯米声音在大厅回荡:王大叔,王大爷……王大叔,王大爷…… 小王子的表情,僵了。 王星的步子,顿了。 大厅的棋手们的动作,暂停了。 最后,宝宝感觉,地震了。 ‘轰!’大象倒地了吗? 宝宝回头一看,只见高高壮壮的辰旭叔叔倒在地上,于是宝宝觉得辰旭叔叔对他挺好的,所以自己应该扶叔叔一下。 宝宝对辰旭叔叔伸出小胳膊:“宝宝扶你起来。” “叔叔怎么躺在地上啊,刚才我还以为大象倒地了呢!”宝宝看着辰旭叔叔站起来,问道。 身后传来一阵闷笑,宝宝转头,只见高高瘦瘦的肖子宇叔叔站在身后捂着嘴,对辰旭叔叔道:“大象哦~” “老肖,你找死!” “老辰,大象可不是我说的!” 宝宝很体贴地插了一句:“没错,辰旭叔叔,大象是我说的。” 辰旭身后窜出来一个小脑袋,看起来硬硬的,宝宝捏捏自己的小胳膊,肯定对方捏起来一定没自己这么软。 “你是谁?”宝宝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好奇了。 “我叫娃娃,小名小娃。”对方说 宝宝笑了,也说:“我叫宝宝,小名小宝。” 娃娃问小宝:“为什么我爸爸要躺在地上?” 宝宝问娃娃:“你爸爸是辰旭叔叔?” 娃娃点头。 宝宝乐了。 宝宝凑近娃娃,说:“如果你当我的小跟班,我就告诉你!” 娃娃才不上当了:“我才不当小跟班!” 宝宝咬指头,看来娃娃不笨嘛! 宝宝又说:“那么娃娃当我的守护神怎么样?” “什么是守护神啊?”娃娃疑惑。 “就是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啊,宝宝很弱的,需要很厉害的娃娃保护!”宝宝继续忽悠。 娃娃一听,名字够响亮,定位够爷们。想爸爸经常说做人要耿直,于是娃娃点头:“好,我答应你!” 宝宝一听笑了,眼睛笑弯:“那么你就要站在我身后哟!” “为什么啊?”娃娃不解 “因为背后是最薄弱的环节啊!”宝宝说:“我相信你!所以你要在我身后,一直保护我!” 娃娃感动了:“没问题!” “对!”宝宝点头:“你要好好保护我,于是我到哪你就要到哪。” “没问题。” “我往西走,你别走东,我走南去,你别往北。” “没……没问题。” “我睡着的时候你得坐着,我坐着的时候,你得站着!” “没……没……没问题……” “娃娃你太好了!”宝宝欢呼了。 娃娃觉得,自己为什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呢? “那,那你得告诉我,我爸爸为什么会躺在地上了吧?”娃娃回过神。 宝宝学着之前小王子,脸色一沉,身子一直,转过半边脸:“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答应做我的小跟班啊,你现在是我的守护神。”宝宝说得天经地义。 娃娃觉得,宝宝的话很有问题。 但娃娃又觉得,宝宝说得很有道理。 “话说,宝宝到底像爹还是像娘啊?” “肯定像爹!” “肯定+1” “肯定+2” “……” 257、宝宝的番外3 宝宝从懂事开始,就知道围棋。宝宝见围棋的次数比见爸爸妈妈的还多。其实很大的原因就是爸爸妈妈老分居。 这天宝宝穿着蕾丝裙子,头发上别着一颗卡通小夹子。 周围的人暗暗松气:还好还好,这次跟着妈妈。 如果宝宝穿着牛仔裤子,头发上面没有别卡通小夹子,那么肯定跟着他爸爸。大家似乎都怕宝宝的爸爸,总觉得宝宝平时整人的手段都是跟着爸爸学的。 但现在大家都知道宝宝跟着妈妈,大家显然一点都不怕宝宝的妈妈,因为大家相信妈妈是不会教坏宝宝的。 其实宝宝聪明绝顶,很多事举一反三,根本不需要谁刻意教。 这天宝宝坐在椅子上晃脚,对站在他身后的娃娃抱怨:“娃娃,你会下围棋吗?” “会啊。”娃娃答。 “为什么要学围棋啊?”宝宝问。 “我也不知道,好像懂事之后,很自然地就学会了。”娃娃答。 宝宝想,娃娃跟自己一样嘛。 跳下椅子,宝宝宣布:“我不要下围棋了!” 宝宝这一宣布,周围的叔叔阿姨们都吓住了。 ——“宝宝啊,为什么不下围棋了啊?” ——“宝宝啊,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怎么可以不下围棋呢?” ——“宝宝啊,是不是习题做累了啊?” ——“宝宝啊,别说任性的话,小心被打屁股!” 宝宝说:“我不要下围棋,从小到大就知道给我下围棋!我为什么一定要下围棋!” 周围的人面面相窥,都在心里说:这孩子倔强起来真像孩子他妈。 然后想象宝宝的妈妈哪天也说一句:我不要下围棋,从小到大就知道给我下围棋…… 周围的叔叔阿姨们集体寒颤一个:无法想象,还是像爹吧。 之后又想象这孩子的爹嘟着嘴抱怨:我为什么一定要下围棋! 这次不是寒颤,而是集体感到一股阴凉之气从后背冒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决定:这太可怕了,我情愿宝宝像他娘。 宝宝的妈妈知道后说:不用担心,宝宝迟早会回来下围棋的,我的孩子我还不了解? 宝宝的爹爹知道后说:宝宝迟早会回来下围棋的,不用担心,我的孩子我还不了解? 得,皇帝不急太监急。 娃娃问宝宝:“宝宝,不学下围棋,学什么棋?” “什么棋简单就学什么棋!” 于是宝宝去学五子棋。 学习五子棋第一天,宝宝就指着棋盘和棋子抱怨:这什么棋啊,这么简单!棋盘这么小,规矩这么差劲!这棋盘都下满了也见不到胜负,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啊!? 比起围棋,他没深度了! 于是五子棋,pass! 娃娃在一边汗颜:不是你说要学简单的棋类吗? 宝宝在一边鄙视:我没想到居然这么没深度啊! 娃娃在一边叹气:人家不是没深度,只是你老拿围棋来比,有深度都给比浅了! “好!这次我们找最热门的棋类!” 于是宝宝去学习象棋。 象棋跟围棋不同,比围棋普及得多,热门得多。 许多大老爷们,也喜欢象棋,说象棋才是真正的战场。 的确,象棋比五子棋有深度多了,其棋本身也就是一场战争,十分形象:看有兵有马有河有车的。 但宝宝又不乐意了:为什么车可以走那么远,卒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啊?棋子之间太不公平了! 老师解释:因为车的等级比卒高啊。 宝宝反驳:至少要给他们一个公平的起点嘛!然后棋子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就在下棋的人嘛!这样也太不平等了,棋子还没摆上去,就被分成了好几等!这样完全就摆明了那些是弃子嘛!这么不公平的棋,还有那么多人下! 老师皱眉:这是象棋的特点嘛,再说战场上,骑马乘车的比两条腿跑路的本来就要尊贵不是? 宝宝勉强接受,继续学象棋。 然后宝宝又抱怨了:为什么老是吃子啊,打仗不是要争夺地盘吗?全部跑过去杀对方的王,却不留几个人看家,万一别人攻击后面薄弱的地方怎么办呢?怎么能够这样呢!太不合理了! 娃娃在一边扶额:宝宝啊,这是象棋,不是围棋! 最后宝宝爆发了:什么?居然和棋?死了那么多棋子,最后王对王了,居然就和棋?太过分了!为什么不继续杀下去啊?和了棋,这盘棋不就没意义了吗?不就废了吗?为什么这种奇怪的棋,居然下的人比围棋还多? 娃娃拉着宝宝在象棋老师一脸铁青的表情下跑开。 娃娃十分诚恳地、百分恳切地、千分期望地、万分真诚地,说:宝宝,你还是回去下围棋吧! 宝宝望天:为什么啊,从下到大就知道给我下围棋,我不要下围棋拉…… 258、宝宝的番外4 大家都知道,宝宝很可爱,小王子很帅。 这天宝宝穿着裙子,别着发夹,背着一个小熊包包蹦蹦跳跳。娃娃跟着他爹爹回了重庆,宝宝一个人好无聊。宝宝想要找一个像娃娃那样的小跟班。 这天大老远的,宝宝眼前一亮,然后低声念着:很衰很衰很衰,再抬起小胳膊挥手:“王大叔!” 路过的小王子被宝宝这一句软绵绵的王大叔激得浑身一颤,脚步停了0.1秒,然后以比刚才快将近一倍的速度继续前进。 于是大家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小王子身后跟着一个穿裙子别发夹的可爱宝宝,前面的小王子越走越快,也越走越僵,快要达到同手同脚的地步了,后面的宝宝从走到跑,越追越欢快,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来了。 最后‘快走’的小王子没快过‘快跑’的宝宝。宝宝一窜,站在小王子正面,挤眼:“王大叔!” 小王子嘴角的神经抽了抽,单手捂住胸口:他胃疼。 “宝,宝……宝宝。”小王子抬手,打招呼。经过好几次跟宝宝的正面交锋,小王子决定,以后看着宝宝就绕道,绕不过去就快闪,闪不了了就打马虎眼。 宝宝双眼弯成一条缝,嘴巴露出四瓣牙,笑得一个叫甜:“王大叔好!” 小王子嘴角抽成斜月亮,眼睛虚得不协调,胃疼得直抽:“宝宝也好!” “王大叔去哪?”宝宝问 “宝宝上哪去?”小王子打马虎眼。 “王大叔去哪宝宝就去哪,宝宝无聊死了,宝宝想找人玩。”宝宝笑得甜蜜,心里十分得意:想马虎眼,也不看看对象! 小王子一抽,一僵,一愣,一缓,最后松口气。 然后小王子也路出四瓣牙笑:“宝宝,我要去参加一个业余围棋比赛,你不能跟着去。” 宝宝看小王子笑,脸红,然后低下头继续默念:你以后很衰很衰很衰很衰很衰很衰……抬起头,宝宝心理平衡了,问道:“为什么?” 小王子看了看宝宝头上的发夹,再看了看宝宝身上的裙子,然后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因为我参加的比赛是少年男子个人比赛。”小王子把‘男子’两个字,一口一个音准,咬得很重很重。 小王子得意的笑:你丫的性别不符,别去参合了! 宝宝一抽,一僵,一愣,一缓,然后露出一个比小王子还要意味深长的笑:“王大叔,等两分钟!” 小王子见宝宝蹦蹦跳跳跑开,他站在原地思考:为什么我要站在这里这么听话地等人啊? 但小王子也很想看看宝宝到底有什么后招。 于是小王子做出了之后想要后悔一万次的决定:站在那里等了2分钟。 宝宝一蹦一跳地跑进洗手间,取下头上的卡通发夹,然后从小熊包包里取出一条男孩子穿的牛仔裤。 对着镜子扭了扭:‘很好,宝宝,王大叔也不比你帅多少。’想起小王子,宝宝又是低头:诅咒你以后很衰很衰很衰…… “王大叔!”宝宝回来了。 宝宝取了发夹,换了裙子,从可爱的小女孩变成可爱的小男孩了。 小王子看着宝宝,抽了,这下是双手捂住胸口:他真的胃疼。 于是大家又看到奇怪的现象:小王子在前面走,感觉好像是要去服刑一般,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米色小t恤,蓝色牛仔裤,脸上笑得一朵花的宝宝。 小王子在前面走,他的头顶有一朵云,是乌云 宝宝在后面走,他的头顶飘着一朵云,是彩云 以下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出来打酱油: “你们说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我希望是女孩子,穿裙子好可爱啊!” “我觉得是男孩子,女孩子哪有那么机灵的?” “谁知道呢~~” “他爹娘知道!” “你们谁有胆子去问宝宝的爹娘?” “……” “是男还是女,这是一个问题。” 259、宝宝的番外5+6+7(完) 小王子带着宝宝去参加男子比赛。 宝宝兴奋得像是去旅游。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小王子不明白。 “因为可以参加比赛了啊!”宝宝笑,大大地笑。 小王子想了想,他平时参加比赛好家常便饭,这比赛就感觉吃饭一样常见,为什么这个宝宝吃个饭都那么高兴。 但小王子不想跟宝宝多说话,小王子有种预感:跟宝宝说话,最后受气的肯定是自己。 宝宝高高兴兴地来到比赛场地。一看,露天的,不够气派。再看,人来人往的,不够严谨。宝宝有点不满意了:跟爸爸妈妈参加的那些比赛相比,感觉差太多了! 算了,宝宝甩头:将就一下吧。 宝宝来到比赛赛场,就走到小王子前面了。小王子是一个看似比较老实的孩子,宝宝是一看就十分精明的孩子。远远看去就好像是宝宝带着小跟班来比赛了。 “参赛证呢?小朋友。”一位长得还还没辰旭叔叔帅的家伙,蹲下来,凑过来,伸手。 宝宝退两步,闪在小王子身后,那大叔凑得太过,宝宝可不想碰到他的鼻子。 小王子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小卡片,递给那大叔。 “王大叔!为什么不先告诉有怪叔叔要参赛证?”宝宝不干了,拉着小王子不许他进去。 小王子无奈:“这比赛在业余界也算比较正规的比赛了,当然要提前报名了!这都不懂!” 宝宝一听,不干了,大声嚷嚷:“什么嘛,这种比赛,还正规呢!比起爸爸妈妈参加的那些比赛,差远了!” 宝宝嚷得太大声,周围的怪叔叔们都转过头,看到一个可爱带着精明的宝宝拉着一个小刷小帅的小王子,在耍赖。 “小朋友,没有参赛证不能参加比赛的。”怪叔叔甲走过来。 “那要怎么才能破例呢?”宝宝问。 “没有破例的。”怪叔叔乙走过来。 “骗人!”宝宝伸出小胳膊小指头,指。宝宝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经常破例不用参加预选就比赛了,爸爸妈妈参加的比赛看起来比这种比赛气派多了,都可以破例,为什么这里不可以。 宝宝看着小王子,后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让宝宝怒了:王大叔能进去,宝宝也能进去! 这时候,一个大叔直接穿过人群走了进去。宝宝眼前一亮,指:“为什么那个怪大叔能进去?” “那位是监赛,人家不是参赛者。”怪叔叔乙抹汗,心里憋笑:这哪家的小孩,怪大叔都叫出来了,真逗。 “监赛是什么东西?”宝宝歪头,坏笑。 “监赛不是东西!”怪叔叔甲反驳。 “原来监赛不是东西~”宝宝继续坏笑。 小王子转过脸:不能笑,憋住! 怪叔叔乙抹汗:“监赛就是很厉害的人。” 宝宝一愣,很厉害?“有多厉害?” “他有业余6段证书,可是业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怪叔叔乙笑。 “哦~~~~~~~”宝宝点头。 宝宝拉过小王子,小声:“小王子,业余6段是什么水平?比你如何?” 小王子认真思考后,实事求是地说:“业余6段在业余界水平算很高的,也够资格当这类业余比赛的监赛。但比起我,我也不知道,如果我有冲职业段位的实力,就肯定比他厉害!” 宝宝咬着手指思考,顿时找到比参加比赛更好玩的事了。 宝宝跳起来:“我不参加这个比赛了!我要找那个监赛的东西比试一下!” 小王子别过头:不能笑,一定不能笑…… =====================我是不华丽的分割线====================== 宝宝不参加比赛了。 宝宝说,要跟监赛的东西比一比。 “小朋友,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跟监赛下棋的!”怪叔叔们看见宝宝虽然是个小男孩,但胳膊腿嫩嫩的,可爱萌了,于是说话也客气多了。 如果是小王子这样来一句,估计怪叔叔们的话就会变成:小子,你以为监督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挑战的吗? 这就是差别待遇啊差别待遇。小王子在脑子自行补脑,默默地转过头。 于是,几个怪叔叔在这边连哄带骗的,还是没把宝宝给说服。大家心里滴着汗:这年头的小孩子,越来越不好哄了。哪像他们以前那个年代,一句好话加一颗五分钱的廉价糖,就可以搞定。 时代不同了,孩子不好带啊! “你们在干什么?” “在哄孩子!”怪叔叔们转头,异口同声。看清楚来人的脸后,僵了。 “监赛!”怪叔叔们半低头,身子前倾。 “监赛东西?”宝宝抬头,然后,眼睛直了。 宝宝脸红,低头,咬手指:监赛东西长得好漂亮啊! 宝宝转头盯了盯小王子,想:不知道王大叔以后会不会跟监赛东西一样好看。 小王子被宝宝看得莫名其妙,盯得毛骨悚然,浑身上下掉疙瘩,最后脚底生风一溜烟地跑开。 小王子跑开了,心情平和了,这想起监赛的那张脸,顿时心里不平衡了。小王子心里默念:我长大后一定比你帅比你帅比你帅…… 宝宝盯着监赛:“你小时候一定很丑。” 监赛一愣。 “因为我爸爸小时候就很丑,像猴子。所以大叔你小时候一定也像猴子!”宝宝一开口,监赛跳脚了。 “大叔?我才16岁!” 监赛跳脚了。 监赛深吸一口气。 宝宝看着监赛东西,觉得对方很生气。 宝宝不明白了,自己是在夸他啊,把爸爸给他比,在宝宝心中多大的荣誉啊! “大叔为什么生气?” “别叫我大叔!” 宝宝愣了,然后看了看对方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顿时不满了:小王子被我叫大叔也没什么不满的,你虽然长得好看,但比小王子老多了! 宝宝脾气上来了,嘴巴也开始动起来了:“大叔大叔大叔!” 监赛对宝宝没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理会。 但宝宝跟他杆上上,他走哪宝宝跟哪,搞得监赛想要提着宝宝的领子把这个看起来粉啄玉雕但其实个性腹黑如墨的小家伙给丢出去! 宝宝看差不多了,于是又叫一声:“大叔!” “干嘛?”监赛刚一回话,顿时想要反手扇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就落实了大叔这个不雅的称号了。 心里内牛满面,监督妥协了:“我叫罗成。” “是,罗成大叔!” 罗成内牛满面。 “你到底要干什么?” “跟你下棋啊!” 罗成一提宝宝的领子,丢给一边的怪叔叔乙:“跟着他,一会儿我再回头跟你下!” 怪叔叔乙羡慕:“你小子真好运,耍赖都能赖到监赛一盘指导棋。” 宝宝不明所以:“宝宝不跟罗成大叔下指导棋。宝宝要下互现棋!” “什么?不行!” 怪大叔甲乙震惊了,这孩子,天高地厚不知道了。 怪大叔甲抽了抽嘴角:“小朋友,你知道监督是谁吗?” “知道啊!他叫罗成,是一个大叔!” 甲乙怪大叔绝倒。 ==========================2010-08-23==================================== 其实相对论很适合用在罗成身上。 比如罗成在大叔甲大叔乙眼里就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但在宝宝这种天天跟着爸爸妈妈混,眼光已经被养到高过珠穆朗玛峰的孩子来说,就是低能低能太低能! 恩,以上说法还算是……正常。 又比如说,罗成这个年龄,在大叔甲大叔乙眼里,就是少年少年青少年~ 但在宝宝这个连小王子都被叫成大叔的娃娃眼中,就是大叔大叔老大叔! 罗成其实不悲剧,但在宝宝眼里,悲剧,悲剧,很悲剧。 小王子去参加比赛了……不,其实是去虐待青少年儿童了。小王子也很郁闷,听说不能打击太过,于是只好跟眼前这个跟自己一样大的男孩子对着一盘在小王子看来满是破口的棋局面前磨时间。这感觉比跟他老爹下棋还要累!小王子抹汗不语。 最后小王子赢了,他差点和坐在他对面的小男孩一起哭了。 小王子郁闷,小王子委屈:你哭啥啊,我都那么迁就你将就你让着你带动你……面前这盘破棋了,我都没哭,你哭啥? 小王子郁闷地赢了一盘棋,黑着脸找宝宝。 宝宝跟罗成因为不是参赛小选手,于是下棋的地方当然跟小王子比赛的地方不在一个地图。当小王子问过大叔甲大叔乙后,才晕头转向地找到正在对弈的宝宝……咳咳,和面色难堪的罗成大叔。 小王子走进一看,哟呵,水平挺高的,双方也就半斤八两了。当然半斤是宝宝,八两是罗成。 但罗成不轻松啊,他是顶着压力在下这盘棋啊! 瞧瞧对面的小孩儿,罗成真的感到压力很大啊很大! 罗成作为监赛……那个之一,赢了人家当然看成是理所当然,输了就是输给小孩儿;要是像现在这样进入僵局,也被别人看成是:连个孩子都打不过的监赛你还监个屁啊! 不行不行,罗成摇头:心态摆平! 他一开始就轻敌了。 宝宝倒下得很轻松,反正他从小到大也没赢过几盘棋。就算偶尔赢了一盘,也是那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先让宝宝在棋盘上摆了不下32颗棋子。 所以宝宝感到:毫无鸭梨。 其实别人也觉得宝宝毫无压力是正常地。毕竟一个小孩儿输给一个监赛,太正常了啊太正常。 于是这盘对局就以常人看似正常的结局结束了。 罗成站起来抹下额头一溜汗:还好没人旁观,不然丢死老脸了! 可不是,被一个这么小的宝宝打到最后才勉强获胜,不就好像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跟一个小孩子打架,最后壮汉拼出吃奶的力气才把小孩子推倒一样的道理吗。 罗成没高兴多久,一转头一回首:小王子对着他笑。 “啊!”这是被差点吓死的罗成:“你干嘛!?” “我认识宝宝的爸爸妈妈,宝宝今天跟我跑出来,我得负责把宝宝带回去。”小王子说。 “王大叔!”宝宝探头:“你的比赛怎么样?” 一提比赛,小王子小脸皱成菊花样:“我赢了。” 罗成看着新鲜:这赢了还愁眉苦脸? “哈哈!我输了!”宝宝开心大笑,指着罗成。 顿时罗成开始愁眉苦脸。 罗成将宝宝和小王子送出赛场,他看着宝宝若有所思:“不知道谁那么变态,教出这么厉害的小孩。” 这句话被小王子听到,一口气没提上来被自己口水呛个半死。 高永夏老师,余小桥前辈……小王子望天,终于有人敢说你们俩是变态了! 这句话,可是在中国……不,乃至世界棋坛上上下下都是敢怒不敢言的一句心里话啊! 260、赵璐番外2 李丽背着我把仙晓寒约出去过一次。我没有想到她那么积极,那么主动。不过我无法责怪她,毕竟人家要谈恋爱,要做什么不需要向我汇报。哪怕最初的红线是我提供的。 但李丽带回来一个消息却把我给惊得不小。 我一直都把仙晓寒当小弟弟看待,所以当李丽回头告诉我,仙晓寒其实已经22了,比我还大一岁的时候,我有种被骗的感觉。 虽然这才是认识他的第三天,但我却已经完成将他当做了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会这么轻易跟一个人交换友情,因为我交朋友一直都十分谨慎。 李丽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花痴。 我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但在最后却犹豫起来。仙晓寒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似乎是自己一直一厢情愿认为对方年龄比自己小啊!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给仙晓寒打电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晓寒小弟。 “喂。”我稳了稳情绪。 “赵璐吗?我是仙晓寒。”对方的声音很活跃。 “我知道你是仙晓寒。”语气不太友好的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 对方停了两秒,但就是这停顿的两秒,让我的心都提了起来:是不是生气了?会不会对自己有成见了?是不是受打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仙晓寒对自己的看法了。 “……赵璐,你怎么了?”对方的语气,也很小心翼翼。 “没什么……只是心情有点不好。”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呢,吓死我了!”对方的声音中,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我。 我放弱了语气,用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语气柔声道:“现在没事了,你找我?” “对了,我昨天问了李丽,你最喜欢什么……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我知道你喜欢雕刻,我亲手给你雕了一只小兔!” …… 父亲忙,后母虽然表面对自己不错,但却从未真正的关心过自己。别人会记得赵大小姐的生日,却很少知道,赵大小姐,她属兔。 我有点感动: “谢谢。” 第二天,我来到仙晓寒住的地方。 很富丽堂皇的地方,让我有点不习惯。 我还是喜欢热闹,随和的地方;而不是豪华,高贵的地方。 仙晓寒就穿着拖鞋,冲了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一直往最里面的屋子跑。 我听见一路上有人叫他少爷。我虽然知道仙晓寒的出身并不比我低,他家很有钱,有很多佣人,过着王子一样的生活,生活条件比我这个赵小姐还好很多。 但听说和亲眼见到,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这种差别让我有种违和的感觉:生活在这种环境的仙晓寒,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仙晓寒吗? 被他拉到楼上最里边的房门钱停下拉。他冲我笑笑,伸出手指按在门上,开了门。 然后,我很没有形象地发了近一分钟的呆。 屋子里的家具,都是最名贵的。但满房间的二手货和床上堆的一堆仿真衣物,却让有有种黄金盒子装烂泥的感觉。 良久,我回过神,指着这满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似笑非笑:“你还真是……” 不过,我肯定,这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仙晓寒。不管他被怎样的环境中包围着,他依旧是那个我认识的仙晓寒。 拿着仙晓寒送我的木雕,我知道,这一定是他亲手雕刻的。虽然不完美,而且还有点四不像。但却不粗糙。纹理很细,可以感觉到一个不怎么会雕刻的新手认真地拿着刀细细比划的样子。 我握紧了手中的木雕兔子,心里的暖流一阵一阵地从心尖划过。 回到家,父亲难得的严厉:“去哪了?” “去找仙晓寒了。”我回答得很随意。我跟仙晓寒成为朋友的事,父亲应该知道的。 父亲从未管我过跟别人交朋友的自由,但这次他却道:“不要再跟仙家的人来往!” “为什么?”我诧异。 “总之,你不小了,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父亲温和地劝道:“仙家的人过去的作为,让我很难跟他们合作!” 看着一身正直的父亲,我从小崇拜的人,但今天我却反驳了他的话:“就算仙家有什么不对,跟仙晓寒有什么关系?他姓仙又怎么样?怎么可以因为他的家庭,就否定掉一个人!” “那样的环境出身的人,我不放心!” “不管他被怎么样的环境中包围着,他依旧是我认识的那样仙晓寒!”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反驳父亲。 跟父亲吵架是我以前没有想过的,那天晚上我一晚上没睡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的头脑依旧晕沉沉的。 父亲出门得很早,我抱着枕头坐在家里。我想好好一个人静一静,但偏偏电话却响个不停。 李丽的电话,我接了过来。 “赵璐。”李丽的声音很冷漠。 我没有想到李丽有一天会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叫我的名字,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仙晓寒?”对方的语气,有了一丝质问的味道。 “喜欢,朋友一般的喜欢,弟弟一般的喜欢。”我强调道。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一直觉得这种感觉是李丽见色忘友,让自己这个最要好的朋友吃味了。但却有了那么一点不一样。 李丽的语气在得到我肯定的回复后,顿时友好了起来:“呼呼,璐璐……抱歉,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仙仙。” 我心莫名其妙地一酸,语气也有点生硬地脱口而出:“见色忘友!”但却隐隐约约的,我知道我不是气李丽‘忘友’,而是更在意她喜欢的是仙晓寒。 “安拉安拉。”李丽电话那边调笑道:“你一天到晚被帅哥包围着,一点不愁嫁,我可不一样,我只有仙仙……就别再‘吃醋’了,让你这位最好的姐妹顺利嫁出去吧!” “恩……”我有点心不在焉。 “璐璐,你知道吗?仙仙可是大家的公子哥啊!但却没有一点瞧不起人,也不傲慢,理想的王子啊!你一定要帮我!” “恩……怎么帮?” “你去告诉仙仙我喜欢他好吗?他比较拿你当朋友呢,上次我约他出去玩,他一路上都在聊你的事,还问我你喜欢什么……所以刚刚我口气不好……对不起嘛。” 我握紧电话,心里一半高兴,一半不是滋味。 我承认,我听到李丽说仙晓寒一直聊自己的事,我心里真的很愉快,很高兴。这是一阵我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甚至有一种幸福的味道。 但李丽后半句话,却让我感受到从天上突然摔到地狱的滋味。 我心里在说,不要答应。但我还是答应了。李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有理由拒绝。 拿出电话,我约了仙晓寒。 仙晓寒这天穿得很正式,我看着这样的仙晓寒,这才想起来对方比自己大的事实。顿时我有点脸红。而答应李丽的事,也越来越感到难以启齿。 仙晓寒说,今天是一直照顾他的一位老管家的生日,他想要穿得正式一点,而且想要买一件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给林伯。 “陪我一起,好吗?” 仙晓寒今天显得很有风度,很有气魄。我无法拒绝这样的仙晓寒。 至于李丽的事,我想,等买了礼物再说吧。 这天仙晓寒很温柔,也比平时稳重。他挽着我的手,出入那些平时我比较反感的名牌专卖店。他表现得很成熟,跟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成反比。直到在一个角落,他突然对着我吐了吐舌头,我才知道:其实不自在的不止我一个。 了解挽着自己的这个家伙也是在强撑,我也不能输给他不是吗? 我打起精神,礼仪培训学到的知识在我脑子里转了起来,这天我表现得像一位社会上层名流千金,而他则完美地演绎了白马王子的角色。 白马王子之所以被别人一再戏言是俗得不能再俗的称号,那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多的唐僧骑着白马装王子。 当真正有一位王子骑着白马出现在身边的时候,是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庸俗的称谓的。 仙晓寒这天真的很温柔,也很有耐心。可以感觉得到那位叫林伯的老管家的生日,让仙晓寒的心情很好。 他很尊重我的意见,但也并不是毫无主见。他今天对待自己的感觉,就好像是……好像是对待女朋友一般…… 我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住了,我在心里拼命的摇头,拼命的摇头。 不可以赵璐,你不可以喜欢他! 但我知道,晚了。 261、赵璐番外3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当我把仙晓寒当朋友的那一步开始,我就已经注定要万劫不复。 异性的友谊的确是爱情良好的开端。 我知道我躲不过了。我答应李丽的事,我一定要帮。我还不至于小人到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抢她喜欢的人的地步。 “李丽她很喜欢你。”我看着仙晓寒,看着他的表情从微笑道惊讶,再到手足无措。 我想我也喜欢你了。这句话我只能留在心里。这不是我伟大的谦让,而是为我自己的迟钝付出代价。 先遇到你的人是李丽,先喜欢上你的还是李丽。我没有任何理由去跟她抢。 我的确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从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这个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会因为这段感觉而吃很多苦。 再次看了呆在那里的仙晓寒,我转身走了。 李丽的话,我带到了。也只是带到了,最后会发展成怎么样,就要看仙晓寒和李丽了。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要做的是立刻把自己锁回屋子里彻底退出他们两个人之间。 我还不至于大度到,还要帮她说说好话,再签签红线。 回头再看一眼仙晓寒,他还愣在那里。 李丽那么明显的爱意,都没有发现吗?真是一个缺根筋的孩子。 之后,我明白仙晓寒从美国回来的目的了。仙家要投资一个大工程,需要自己父亲的支持。所以仙晓寒那天才会来家里送礼。 不知道仙家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事,居然叫仙晓寒这么单纯的孩子来办。 也许真正掌控这件事的,是那么叫林伯的老管家吧。 父亲对仙家的态度并不好,连带他对仙晓寒都有成见。父亲一直觉得,仙晓寒接触我,是有目的的,但我知道,他没有。 他从没有流露过喜欢我,也没有对我进行差别对待。 没错,我是喜欢上他,爱上他了。虽然我也不想承认,在短短五天的接触中,就让自己馅下去这件事。 但我喜欢上他,这不是他的错。 他没有表示过对我的好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对我的承若。所以,他根本就没有错,也不需要负责。 我竭尽全力地帮仙晓寒在父亲面前说尽好话。 最后,疼爱我的父亲,最终妥协了。 虽然他只是在最后的最后评价:仙家有那么实力。 仙晓寒只在中国呆一个星期。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事。 但这一个星期,我觉得过得好快,又觉得过得好慢。 李丽哭了,仙晓寒走的那天,我们两人都去了机场。 李丽哭得很可怜,我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仙晓寒的脸。我怕我忍不住也会像李丽那样,拉着他的袖子,求他留下来…… 李丽当天晚上喝了很多,喝多了,话就多。 “你不难过吗?”李丽喝着酒,笑道。 我无话可说。不难过,是假的。 “也是,你不难过!因为你的后宫强大!走了一个仙晓寒,还有更多优秀的男生排着队让你选!” “我脸蛋比你漂亮,身材比你好,成绩比你优秀,我却只有一个仙仙!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看着李丽,第一次觉得好友无比的陌生。 李丽果然是那个精明的李丽,还是让她看出了自己对仙晓寒的感情。 感情的确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不理智,甚至疯狂。 就好像现在的李丽,她疯狂地攻击者周围的一切……因为仙晓寒的离去。 床头放着的雕刻小兔,被我锁进抽屉里。但就算这样,每次看见那个抽屉,我仍旧能够想起仙晓寒。 我就是这样一个死心眼的人。我早就知道,这种个性注定我要吃很多苦。 ============================================================================== 飞机上,老林看着对着电脑的仙晓寒,问道:“少爷,那几袋……怎么处理。” 老林挺喜欢那个赵家的女孩子,他希望仙晓寒至少对那位赵璐,还有一丝的感情。 哪怕只是友情、 “全部烧掉。”仙晓寒的语言很冷。 老林的眼神暗了暗。 “他喜欢的,不过是她眼中的仙晓寒,而不是我。”仙晓寒难得地解释道:“她爱上的,是我众多面具其中的一个。” “但是她是老爷看上的媳妇……” “她不会成为仙家的媳妇。”仙晓寒的眼睛眯了起来:“我没有给她任何的承诺。” 不会娶赵璐,是他对家族明显的反抗。 至少他仙晓寒要娶的,是一个不用他戴着面具去应对的人。仙晓寒不想在外面戴了一天的面具,回到家里,还要换一个面具继续应对另一个枕边人,连做梦都得提心吊胆地害怕说出自己真实想法的梦话。那样的生活,会疯的。 仙晓寒转头看向窗外,中国大陆离得越来越远。 对于赵璐,仙晓寒知道,自己不会戴着她喜欢的那个面具跟她过一辈子,所以,娶她进仙家才是最她最残忍的做法……能够不娶,就不娶吧。 “少爷,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家族的命令,会让……” 仙晓寒淡淡地看了一眼老林,干巴巴地说道:“我还年轻,以后也许会遇到比赵家更合适的。如果家族最后坚持让我娶赵璐,你认为以赵璐的状况,她能够拒绝得了我的求婚吗?而且放心,我保证以赵璐的个性,三年之内她都不会再谈恋爱。” “家里应该理解我的做法,毕竟我是他们‘最后’一个儿子了。” 262、赵璐番外的番外 在赵正眼里,仙晓寒是一个很危险的人。毕竟一个用哄骗手段让一位单纯的女生为其圆谎的家伙,怎么都不可能像他表现得这么无害。 赵正的确给余小桥打过电话,赵正比起其他人,他更相信这个一心扑在围棋上的棋疯子。因为他知道余小桥的脑子里除了围棋就是围棋,装不下其他的东西,太单纯。像余小桥这种人,是不会说谎,也不屑于说谎。 余小桥给赵正的答复,显然是对仙晓寒有利的。他粗略查了查仙晓寒四年前在棋院的资料,跟余小桥说得也差不多——阳光型的大男孩。 但是就算得到余小桥的肯定,赵正还是不放心。他能够当上市长,看人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毒。但他也相信余小桥,所以赵正考虑了一天,最终还是派人去调查了仙晓寒的底线。 仙晓寒藏得再深也不过是一个年轻人,抵不过这些政治生涯几十年的老政客。半天时间,仙晓寒在美国的手段就集合成了一叠资料传到赵正手里。 虽然仙晓寒在仙家并不活跃,但以赵正的精明如何看不出这表面下的一些蛛丝马迹?仙晓寒处事为人的手段和方法简直比他那两个哥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正拿着资料鼻子都气歪了:仙晓寒过去的所作所为,完全证实了他的想法。这家伙果然不是一个单纯的料! 但他没想,因为他之前犹豫而耽误了一天才下决心摸仙晓寒的底,但就是这一天的时间,他的女儿赵璐就馅进去了。从来对他尊敬孝顺的赵璐,居然破天荒地对着他大吼:【不管他被怎么样的环境中包围着,他依旧是我认识的那样仙晓寒!】 气的赵正摔门而出。 对于余小桥,赵正没有去抱怨。在他看来,仙晓寒当初估计把全棋院的人都给骗得团团转吧。何况余小桥,根本就不会关系棋盘外的事物,要是她能看穿仙晓寒的面具那才有鬼呢! 赵正没想到,女儿赵璐跟自己闹僵后的第二天就跑去见了那小子。更那赵正没办法发火的是,那小子居然跟他女儿亲亲密密地出入公共场合!当赵正得到消息后,脸都绿了:因为这上上下下都传遍了——市长千金跟仙家的小少爷手挽手地出双入对,逛的地方还是专卖高档首饰宝石的地方! 这年头,搞过政治的人都比平常人敏感。赵正是一个市长,还是一个跟□□关系密切的市长。而最近这次基础建设博物馆工程的投资权,就在□□部长手中。虽然□□部长手中握着决定权,但赵正下面有4位常委的票数…… 而这个敏感的时刻,赵正的千金,跟仙晓寒手挽手,肩并肩,高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已经值得很多有心之人去深思了。 赵正顿时后悔平时把女儿宠得太娇惯,养得太单纯! 仙晓寒这一招用得好啊!赵正疼女儿是出了名了,这样一来,就算这件事过了,别人也难免将赵正跟仙家联想到一起。毕竟一个是政府大员,一面是商业大家。这世道官商相合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这样,就算这件事后,赵正也不好拿仙晓寒开刀。 更何况,仙家现在大多转移去了美国不说,以仙家的实力,也不是想动就动得了的! 果然,几天来都在流言,原来赵家跟仙家搭上了。 这种想法很自然,因为仙家有实力。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绝对搭得起你一个赵市长。这让一心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跟赵正搭上关系的白家可是心里直闹疙瘩,虽然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热情友好的样子,但心里一旦起了疙瘩,就没那么容易恢复以前的看法了。 赵正跟别人一样,在京里是有后台的。不然他绝对不可能在40岁左右就爬上北京市市长的位置。这天他背后的人给他提了醒:要是摆脱不了就用之,反正这世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跟仙家合作,不吃亏。 这话说得也太明显了,赵正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虽然赵正一项清廉,也不太喜欢这些商人,但一些官场的潜规则也是得守的,这年头,清高这个词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加上他女儿赵璐……他算见识到小女孩被爱情冲昏头的恐怖之处了。 算了,虽然不齿仙家的手段……恐怕那白家也干净不到哪去。赵正叹了口气:【仙家有那个实力。】 不过,让赵正对仙晓寒唯一不是太反感的,就是他没有给自己女儿任何承若这件事。他知道仙家应该是想跟自己结成亲家,但他无法想象赵璐要真嫁过去,那有多凄惨。 赵正在仙晓寒离国之前,私下找到他聊过这件事。 仙晓寒说:【我想要在那个做什么都‘身不由己’的家庭里,自主自己的婚姻。】 ========================小剧场之离家出走============================= 仙家有三个儿子。 大哥仙晓凌,二哥仙晓城,三哥仙晓寒,小妹仙晓静。 仙晓凌属意是壮志凌云。 仙晓城属意为众志成城。 仙晓寒属意却跟之前两个兄弟的意境不大一样,也许是有了两个兄长后,老爷子更希望有一个贴心、有灵气的孙子。所以仙晓寒的属于没有他两位哥哥那么有气势,但却非常有诗意:寒木春华。意思是仙晓寒可以没有太过远大的志向,但一定要是多才多艺,每一项各具特色的才艺都能学得像模像样——总之,老爷子在仙家老爷生了两个儿子之后也寂寞了,决定培养一个全才。 仙晓寒也没叫老爷子失望,他是一个天才。虽然仙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但仙晓寒的iq却比他两个哥哥还高。在被刻意培养和保护之下,仙晓寒可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仙晓寒也是仙家三个孩子中,最缺心眼的一个。【当然,这里只是相比之下的参照。】 于是缺心眼的仙晓寒,觉得仙家把他管严了,看紧了。他没言论自由了,没人权了……所以他决定了:离家出走。 15岁的仙晓寒瞒着家人翘了家,跑到北京一所普通高校就读。 他觉得,去了北京,天高皇帝远,你管不着,就是管不着。 但他刚的鞋子底板刚粘上北京地面的泥土,手机就响了。二哥的。 【喂,我是仙晓寒。】 【晓寒,你违背了家人的意愿去了北京,母亲很伤心。】 仙晓寒其实很怕这个二哥的,在少年时代的他看来,他的大哥二哥都是怪物和机器的结合体。 仙晓寒不想变成没有任何情感的怪物,也不想变成冷冰冰没有人气的机器。 【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了解。】 仙晓城居然一种我理解你的语气。这不仅没让仙晓寒感到一丝安慰,反而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我在12岁的时候,也离家出走过。】毫无感情的音线。 美国同一时间,仙晓城挂上电话转头面无表情地对同是面无表情地仙晓凌:【没想到当初你对我说过的话,现在还有机会对三弟说一次,颇为感慨。】 仙晓凌面无表情:【当然,我9岁那年,母亲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后,仙家再添一女,名仙晓静。是老爷取的,属意老爷也没说,但私下人们都认为,老爷估计是受够了三个儿子一定年龄就离家出走的习俗,想要女儿静一静。 难为老爷气闷,三个少爷都不稳重,调皮捣蛋的,把仙家弄得鸡飞狗跳。【当然,这只是相比之下的参照……】 仙晓静同学一生下来看见了大哥二哥,但就没看见三哥。那时候仙晓寒离家出走。这也是老爷子给女儿取名为静的理由之一。 一晃四年,仙晓静童鞋长大了,4岁了。 仙晓静怕她三个哥哥,她觉得那三个家伙不像活人,像机器与怪物的结合体。 她决定要离家出走,她不想变成没有感情的怪物,也不想变成不像活人的机器。 仙晓寒阴森森地站在一边,对他大哥二哥道:【以后小妹的那个电话,一定要由我来打。】 263、梦见 终于跟sai对弈了,虽然还是在网络上,并没有见到他本人。 从未想过,时隔这么多年的对弈,也会让早已经心如止水的自己心情变得激动起来。 塔矢行洋躺在病床上,回忆第一次与sai那次惊天动地的网络大战。想一想觉得有缘,自己似乎每一次与sai对弈,都是在病房啊。 说是每一次,其实算上这一次,也只有两次而已吧。 突然觉得自己比左藤老师幸运,至少自己终于在老死之前等到了对手。 老死之前啊…… 对战在富士杯前夕,那个阔别十年的名字就那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接下来是一场很精彩的对战。十年后塔矢行洋的棋已经开始衰退,但对方却是十年如一日。不,或者可以说,对方的棋充满活力,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可以下得出来的。 sai是在十年前的网络上突然出现的,没有人会认为那样一个网络棋神,会是一个年轻人或者是小孩子。但现在sai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棋年轻,有朝气,锋利。没有一点岁月刻下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他的是很熟悉。不是上一次见到sai时候所感觉到的熟悉:觉得好像是秀策。 而是他的棋,简直是现在日本的一位棋手一模一样。 进藤光。 不是十年前新初段坐在他面前给予过他压力的那个进藤光。而是现在的日本头衔棋手:进藤本因坊。 sai,看来永远都不可能跟‘本因坊’三个字脱离关系。 塔矢行洋看着已经结束的残局,这盘棋,若是不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进藤光绝对不是10年前的sai的话,他可以断定这是这个年轻的本因坊所下的棋。 sai,秀策,进藤光。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激烈的对战让塔矢行洋感到有点头晕,自己的体力已经是越来越不行了。纠结于脑中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但他还是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塔矢行洋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奇怪的梦。他见棋盘,还有一个穿着千年前服饰的人。 那个人坐在棋盘前,摸样显得十分清晰。塔矢行洋这一生不是没有做过各种各样有关于对弈的梦,但好像这一次,连棋盘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并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的,还是头一回。 那个人端坐在棋盘前,棋盘上摆着一枚黑子。太过熟悉的一幕让塔矢行洋感到心颤,他走近那张棋盘和那个人,就那样很自然地坐在他的对面。 然后夹起棋子,落子棋盘。 对弈拉开。想想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才在网络上于猜不透身份的人下过一盘,应该已经很累了,精神状态已经不允许自己全力以赴地再对上一盘。 但现在自己却显得很兴奋,情绪很高昂,一点也不像刚经过苦战。 从对弈开始到结束,塔矢行洋甚至都没有与对方说过一句话。很多事情,在棋盘上已经用手谈的形式问清楚了。 比如——对方是身份。 但也有些事,是手谈无法弄明白的,例如他与进藤光,还有秀策的关系。 最后,塔矢行洋还是开了口。不仅仅限于棋盘上的手谈,在这个自己等了十年的对手面前,他渴望与对方交流。 “你是sai。”肯定句。 “你与‘秀策本因坊’和‘进藤本因坊’的关系是?”疑问句。 对方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直一直淡淡地笑着。只是在塔矢行洋说出‘进藤本因坊’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的表情有了一丝停顿。 过了良久,对方还是没有说话。塔矢行洋有些失望:不能开口吗?不可以交流吗? 但随即就想开了许多。果然人永远是不知足的动物。当没有见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自己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与对方对弈一局,哪怕在网络上。 但现在不仅与之对弈了,还见到本人了,自己却又想知道更多了。 不该问的,自己还是不要问了。能够当面与sai对上一局,自己应该可以知足了。 比起自己的老师,自己的确幸运多了。 塔矢行洋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儿子塔矢亮叫进病房。 “小亮,代我谢谢进藤光。”这是塔矢行洋对塔矢亮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是一个梦,但塔矢行洋却无比肯定梦中那个人是真实的,也绝对才是真正的sai。那么刚才在网络上与自己对战的人,就可以确定了——进藤光。 他能够大致猜到进藤光这样做的原因,所以首先得谢谢他。 塔矢亮没想到父亲如此容易就看穿了他与小光的小动作,虽然也不指望能够瞒得住,但如此轻易地被看穿,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谈谈你的事情吧。”这是塔矢行洋对塔矢亮说的第二句话。 自己很久没有关心儿子了,在小亮成年以后。因为小亮从小到大都很懂事,让自己操心的时候很少很少。 但现在,听着塔矢亮好比报告一样的谈话,塔矢行洋不得不再一次为他已经24岁的儿子再操上一份心了。 因为塔矢亮的话中,太多太多的与一个其实的本职无关了。棋手最大的本职是什么?下棋!但塔矢亮的话题,却渐渐围绕到棋院上去了。 这让塔矢行洋打消了告诉塔矢亮有关手中那个叫‘孔方’的人留下的棋谱的事,不能再让小亮分心了。 “知道了,你叫绪方来找我,我有话要说。”塔矢行洋毕竟也是一位父亲,对待儿子的事,他也做不到不偏心。 在塔矢亮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塔矢行洋摸着手中的棋谱,自言自语:我比老师幸运…… 见到绪方精次,塔矢行洋将手中的棋谱递给了自己这个得意门生。然后告诉了对方所有自己能知道的,有关孔方的一切。 在那个年代创下如此成绩的一位中国少年,这前所未闻的事让连一项稳重的绪方精次都给惊呆了。 但他没有去问这件事的真假。对于塔矢行洋,绪方精次无条件信任。 “我没精力再去折腾了,也无法给予你任何的帮助。你也不用去过多的解释……不管世人信与不信,你只管把这本棋谱带到中国,交到李严院长的手中就行了。”塔矢行洋如是吩咐道。 最后他顿了顿,还是对绪方精次说了一声: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老师。”绪方精次的回答是:“我决定绝对护住小亮,插手棋院的事,让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这不是为了小亮和您,是为了日本围棋界。” 绪方精次并没有埋怨塔矢行洋的偏心,倒是对于塔矢行洋好比交代后事的举动有一些不放心。 摇摇头证明自己没事。塔矢行洋至少不会让自己在这次富士杯结束之前出事。 看了看一直站在一边,似乎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塔矢夫人,塔矢行洋突然感到一阵内疚。 自己也曾经真心爱过自己的妻子,但对她的那份爱,却远远比不上围棋。自己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中第一位,哪怕一瞬间。 但这个女人,为自己所付出的,却早就超过她所得到的不止一倍。 自己终究是冷落了她。塔矢行洋对自己的妻子招招手,在塔矢夫人错愣的目光中道:“明子,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