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后,再爱朕一次!》 雪中奇遇 冷,刺骨的冷,漫天的大雪如同索命的白色魂魄,一波大过一波的向走在冰天雪地中的素衣女子席卷而来,这一刻,天地间没了颜色,只有那无边无际的白,像要吞噬了所有过客。 素衣女子脸上毫无血色,只有胸口流淌着一道滚烫的红色热液,刺目的大红色! 她用手紧捂住胸口不断流出的血液,可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滚烫的血还是不断的从她身体里流出。 脚步蹒跚,她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得艰难万分,她一路走过的地方,都被拖出一道长长的红色痕迹,随着再一口鲜血的喷出,她深知,再有半刻钟,倘若还是没有人来救她,她便只能葬身在这雪地里,再也无人问津。 在这如无垠沙漠一般的雪地里,靠她一人,还拖着这幅受伤的身子,根本走不出去! 让人惊讶的是,在她身后,竟然还跟着一只雪白的小东西,若不细看,还真的与这大雪融为了一体,那是一只......狐狸!是的,在这么寒冷的地方,只有雪狐才能存活下去。 女子显然就是这只小东西的主人,它一路紧跟在她身后,半步都未曾离开过,看着主人受伤的模样,仿佛也能从它的眼神中感觉到一些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脚步越来越沉重,她感觉到她的血就快要流空,她的眼睛逐渐开始模糊,她看不清前方的路,看不清身后的雪儿,她知道,她就快看不清这个世界。 怦然一声倒下,她终于迈不动她的步子,躺在了雪地里,可两尺厚的雪里,根本没有人会听见这微乎其微的倒地声。 “雪儿,我就快死了吗?”她几乎用尽了力气,抬手抚摸着倒地后立刻窜到她身边的小东西。 可又是想到了什么,散光的眼睛一瞬聚到了一起,“可是我不能死,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我还没有告诉哥哥,我还没有阻止他,我不能死!” 躺在雪地中的她实在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说完,她翻过身,或许是求生的*,或许是她心中最后的信念,开始了艰难的爬行,胸口的血依然在流,只是身后被强行拖动的血迹,看的人万分揪心。 身后的雪狐依然一路跟着她的主人,只是那乌黑的大眼中,竟能像人类一样,泛起了泪光。 她突然自嘲的冷笑一声,要这荒无人烟的雪地里有人经过,也许是奇迹了。停止了最后的挣扎,她陷入深深的绝望,她爬不出这雪地,爬不出左护法给她设计好的陷阱! 刺骨的冷,又是刺骨的冷,原来这就是她的命运,她逃脱不了的命运。 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认命。 可当最后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一抹亮光,由远而近,缓缓移来,也不知是她脑中的幻影,还是真实的光明,但她,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初入燕都1 “主子何必亲自押送这批货物,这大冷的天儿,让奴才押送回燕都便可了!” 大雪中,一大队的人马缓缓前行,个个身着盔甲,身后拉运着大件大件的箱子,在车队最前端的马背上坐着的男子尤为显眼,一身金黄色的盔甲,身姿笔挺,器宇不凡,一眼便知是大队人马的主力。 “这批货对北燕尤为重要,我必须亲自押送。”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但却有中年男子特有的沉稳干练。 “好吧。”旁边同样骑在马背上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再哈一口热气,无奈道。 突然,眼尖的男子发现了什么,对金甲男子惊呼一声,“主子你看!那是什么!” 随声望去,那白茫茫的雪地里,竟然躺着一个...女人!看着那女子身后断断续续几乎拖有半里长的血迹,就快要被大雪淹没,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寸草不生的雪地里,为何还有个女人!” 一边的护卫麻利的跳下了马,翻过女子的身子,身下已经凝固的大滩血液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立即回头对金甲男子道:“还有气!” “走吧,不用管她!”金甲男子从半刻的错愕中立即恢复了理智的表情。 “不管她?”护卫诧异道。 牵了牵马上的缰绳,金甲男子准备绕道而行,“过了这片雪地就是燕都,我不想再横生枝节。” “她还有一口气呢,主子当真准备见死不救?”护卫开始晓之以情,可金甲男子还是固执的摇头。 “这女子躺在路中央,若我们绕路走,还要多走几十里的路程,况且...”继而开始动之以理,“这女子依稀还能看出容貌端正,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啊,要不,主子考虑考虑,救她回去做个妾如何?” 金甲男子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好你个离允,我说这会儿怎的话这么多,原来是贪慕上人家姑娘的美色了” 刚想辩解,就被金甲男子的话活生生的堵了回去,“好了,不用再辩解什么了,把她带上吧,不过,这渺无人烟的雪地里有一个女人,却是有些蹊跷,以防万一,把她放在我们身边的马车里,别离货物太近。” 被呼作离允的男子开怀一笑,抱拳道:“遵命!” 离允捡起女子,抬起她的当头,一只雪白的小东西突然从她身下窜出,让人不由得吓了一跳,再仔细看,原来是一直狐狸,在这雪中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还有它的存在,狐狸灵动的眼睛对他不断的眨着,似乎毫无惧人之意,离允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对身后的小兵道“看这小东西讨人喜欢的很,一起带走吧。” 金甲男子没有说话,拉起缰绳催动马儿匆匆上路,离允自知他是默许了,抱起狐狸与女子放在同一辆马车上,亦匆匆跟上了大队人马。 初入燕都2 一路相安无事,车队一路走过那被世人誉为“死亡之域”的雪地,步入燕都境内。 一入燕都,就暖和了许多,虽然北国常年寒冷,但相比起刚走过的那片死亡之域,燕都明显要暖和的多了,街头小贩叫卖声嘹亮入耳,幼童玩闹声句句动听,一派安然景象,一路走过那最繁华的地段,饭馆酒馆,烟馆布坊是应有竟有,相比起来,招牌最大最响的可要数那长乐坊了,光是大门就比其他门面宽了两倍,三个如凤凰舞动般的大字挂于楼前,好不一个气派风光! 此刻临近傍晚,正是生意较好的时候,长乐坊门前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迎接宾客,一个个笑容娇媚的如花一般,在街上搜寻着是否有熟识的老客。 大队人马随着金甲男子抬手示意停在了这里。 金甲男子并没有下马的意思,脱下金色头盔抱在手中,显现出他一副刚毅俊朗的面容,他在长乐坊门前迎客的姑娘当中寻找到一个同样浓妆,相比其他却稍有气质的女子。 那女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一流的,还未等金甲男子开口,就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从姑娘中间走出,走到金甲男子的坐骑跟前,娇唤一声,“五爷!” “锦娘今日打扮的好生漂亮!”金甲男子打趣道。 没有理会他那不正经的玩笑话,扭头望了一望他身后的队伍,足足有整条街那么长,锦娘精明一笑,“五爷今天可不是来赏戏听曲儿的吧!” “自然不是,五爷我今天没空!”没有太多的废话,看了看身后的离允,示意他把马车里的东西拿出来,离允像是有些猜到了他要干什么,跳上马车把那名素衣女子不情不愿的抱到锦娘面前,女子依旧是晕死的状态,嘴唇明显发白,金甲男子道“诺,这是我在雪地里捡到的,就把她交给你吧。” 锦娘有些惊讶的一挑眉,继而走到离允身边,撩开素衣女子脸上散落的头发,细看了她的脸,露出一抹难以让人察觉的惊艳之色,继而又仔细看了看她胸前的伤势,“伤有点儿重了,这若要治好,可得用我不少人力财力呢。” 金甲男子没有丝毫担心,看了一眼那女子被抹去血迹后干净的脸,反而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爷我自然不会让锦娘做亏本的买卖,锦娘也是聪明人,你若救活了她,日后她能为你赚的银子可远不止你为她花的。” “既然五爷这么说,我便收下了,这女子,以后可就是我长乐坊的人了。”锦娘答应的干脆,话中却暗有所指,看到了周围望着这批大军退而却步的几位客人,锦娘立马开始赶人,“好了好了,既然五爷今儿不是来我这长乐坊做客的,那就赶快带上你的兵回去吧,可别挡了我做生意。” 对于锦娘的冲撞男子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笑的更欢,“好,锦娘都开始赶人了,离允,咱们走吧!” 拉开了缰绳,马儿开始小跑起来,金甲男子无奈的笑笑,“唉,女人,就是视财如命的动物!” 长乐坊1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日夜,长乐坊上上下下,也同样忙活了三个日夜。 “醒了醒了,快去喊锦娘来,姑娘醒了。”一直守在她榻前的丫头见她睁开了眼睛,高兴的大喊出声。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从外面风风火火进来一身着大红长裙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女,气势宏宏的冲进了房内,见她果然睁开了眼睛,锦娘立马坐在榻边,拉过她的手,把起脉来,片刻后,终于绽开一抹舒心的笑容,“好,好,我长乐坊的大夫果然是比宫中的好用,总算是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想坐起身来,可一用力就发现胸口处被撕扯开一般的疼痛难忍,继而发现脑袋也是像被撕裂般痛苦万分,半晌,才能缓缓坐起身来,看着坐在榻边耐心等待的锦娘,她疑惑问道:“你是谁?” “我,自然是救你命的人!”锦娘答得干脆,没有多余的废话。 刚刚苏醒的她虚弱无比,一句话也需要她慢慢消化,半晌,才幽幽开口,“那,我是谁?” 锦娘着实被她的话给惊到了,但多年处事的经验让她遇到任何事都能处变不惊,紧盯着她的眼眸,“你当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点头。 锦娘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些什么,可遗憾的是没有任何收获,看着她没有半点杂质的眼睛,最终也只能放弃,“那你听着,你是我救回来的,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你为何会在这里。”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神情,锦娘急了,“我不管你懂不懂,既然你是我锦娘救下的,那以后就是我长乐坊的人,现在可懂?” 女子听到‘长乐坊’三字,这才开始环顾一遍房内的摆设,看榻前几个女子个个浓妆艳抹,周围又是轻纱弥漫,“青·楼?” 锦娘毫不避讳的点头。 “哦。”女子回答的淡然。 锦娘挑眉,对于女子的淡然倒是显得有些惊讶,“哦?看你受伤之前的衣着应该也不是穷苦人家的小姐,你就不怕,我逼你接客?” 女子对于锦娘的惊讶之意同样淡然一笑,“你方才也看到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必身上也没有银子,出了这里我没有地方可去,那还不如留在这里,好歹也算是个容身之所。” 锦娘对她赞许一笑,她对于这个女子的看法可是彻底改变了,原本以为她只是相貌端正,把她放在门前招揽客人做个活招牌也就罢了,现在看来,这女子沉着冷静,不同于常人,想必还有更大的用处。 再看向她,锦娘更是眉目中都带满了笑意,“姑娘姓氏如何?” “姓氏...”她又抚了抚开始疼痛的脑袋,“想不起来了!” 锦娘从榻前站起身来,“好,既然如此,我救了你,也算是我们有缘,而我又有幸被姐妹们唤一声锦娘,不如就让我给你起个名字。” 女子依旧点头。 “日后你若能在长乐坊落脚,我长乐坊必定生意红火,红...就化‘彤’罢,也愿你能在这红红火火。”单字的确好起,可长乐坊那么多的姑娘,名字都不能重样,着实有些难到了锦娘,脚步从窗前跺到榻前,又从榻前跺回窗前,正当愁眉不展时,不经意见看到窗外初升的太阳,锦娘舒展开眉头,化为了会心的笑容,“熠,熠彤!” —————————————— 慕安:对于前段时间的断更只能对亲们说声抱歉,接下来的情节会有比较大的改动,但会比以前更加精彩,相信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收藏留言+推荐,因为你们的支持,才是慕安继续更新的动力~ 长乐坊2 三个月后。 天色渐暗,对朝九晚五的百姓来说,是一天的落幕,可对长乐坊的姑娘们,和那些慕名而来的香客们来说,正是一天的开始。 此时的女眷们都已经关上自家的家门准备入眠,而街上来来往往的男人可不想过早入梦,三三两两的男子凑到一起,散着小步向同一个方向走去,“兄弟,听说长乐坊最近新来了一位姑娘,被他们说成是美的像仙子下凡了,不仅不卖身,每日还只献一次艺,我正纳闷儿呢,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那么漂亮,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呢,也就是最近啊,那长乐坊是天天爆满,座无虚席,那咱们赶紧过去吧,去晚了,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另一名男子随声附和道。 几名男子听了这话,亦是似信非信,却也好奇的很,脚步从慢走变成了小跑,争先恐后的怕错过一睹芳容的机会。 这些话,亦落在了一边正准备打道回府的男子耳中,男子身后只跟了一名随从,他身着金边白色锦袍,肩披一件过膝长裘,发丝全部束与脑后,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深墨色瑰丽眼眸,如仙蒂般,在路人之中脱颖而出。 男子这几天不止一次听见过路人的谈话,把一名烟花女子谈论的如此清淡高雅,甚至有人把她比作燕都第一美人,不禁也好奇了起来,对身边的随从道:“走,去看看!” 身边的随从看似已经上了些年纪,但却依然挺拔壮实,接到男子的命令,却没急着跟上,反而拦在了他前面,“王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那长乐坊...是烟花之地啊!” 对于老奴的劝告,男子丝毫不为所动,“哎,田伯,不过是听听小曲儿,欣赏欣赏歌舞,看看佳人而已,何必把它说的像那监狱牢笼一般可怕。” 说着,也不顾田伯是否愿意,就拉起他的手,快步向街道另一端走去,“快随我去看看!不会耽搁太长时间。”说着,又想到了些什么,突然回过头来,“到那可不许叫王爷,叫少爷罢。” 人最多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嘈杂的地方,在长乐坊的舞台之下,有着各色各样的人,鱼龙混珠,还没等到正点,台下就已经座无虚席,有一部分客人已经站着了,大家都为同一个目的而来,还没等到想等的节目,香客们也是各聊各的。 舞台之上个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舞动着她们纤细的腰肢,卖弄着她们最为自信的东西,可有部分的宾客毫无心情看她们的搔首弄姿,已经开始骚动,“快让熠彤姑娘出来!” “是啊是啊,快让熠彤姑娘出来吧!”一声喊起,就有多个声音开始附和,到最后整个台下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男子这时才踏入长乐坊的门槛,一旁的姑娘们对接踵而来的顾客有些招待不及,已经没空再搭理他,只有眼尖的锦娘一眼就望见了他,虽是一袭素衣,但腰间系金,冠上盘金,肩上披的裘皮亦是价格不菲的东西,又是一个有钱的主! 锦娘立马搁下正在招待的其他贵客,迈着碎步到男子跟前,“这位客官好面生,是来看熠彤姑娘的吧!” 眼前女子一句话便猜中了他的心思,想必那台下拥挤的人群,全部都是为这位熠彤姑娘来的吧,不过这拥挤的地方...男子剑眉微蹙。 “二楼还有最后一间雅阁,想必是与公子有缘,特意为公子留的!”锦娘话说的不偏不倚,刚好到点,见男子微笑点头,锦娘立马满脸堆笑,“俩位请随我来。” 天价之舞1 被锦娘带上楼,从大门处到楼梯再一路往上,都恰到好处的种上了植物,让流连在此的宾客不会因为拥挤而感到有什么不适,到了二楼的雅间,更是让人心旷神怡,隔间四周香气萦绕,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香料,不太浓郁,清香扑鼻,这里的角度,刚好可以在正面看清那舞台之上的风景,居高临下的看着舞台中步步生莲的曼妙舞姿,竟也是别有一番风味,锦逸枫也算是明白了这长乐坊为何夜夜都能座无虚席。 待酒菜全部上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锦娘把一名使唤丫头叫到了隔间里,小声嘱咐了几句,便匆匆下楼。 锦逸枫把田伯也拉到身边一起坐下,好戏还没有开始,也只能与田伯闲聊几句。 台下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声,锦逸枫深知,今日的重头戏马上就要上演了,果不其然,台下的几个舞姬正好舞到了几人围成一圈如花般散开的动作,空中突然落下一阵粉红的花瓣,当所有人都不以为然的继续观看表演时,一抹紫色身影伴随着一阵突然由轻至重的旋律从空中飘落。 女子身着紫色纱裙,脸上带着一块紫色纱巾,单手握着不知从哪个角落挂下的一股绳索,由上至下,缓缓降落,到了二楼的高度,女子特意控制绑在手中的细绳,在二楼旋转了一个最大的弧度,让所有坐在雅间的宾客,都能清楚的看到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 待她从空中转完了一个最优美的弧度,一个快速的降落,不偏不倚,稳稳的落在了舞台中央那一朵莲花中间,又是一阵花瓣散落,好一个落入凡尘的仙子! 随着她的落地,舞台之下轰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一连串久久不散的喝彩叫好声。 “好,好身手!”这是锦逸枫从心底发出的感叹,不说她如何能自如的在空中控制绳索,能从半空精准无误的跳落到那花蕊中间最狭小的一块位置,是需要何等的功底啊! 散开的花瓣渐渐合拢,周围的舞姬都自觉的站在了她身后,轻移莲步,清颜紫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完全没有刻意做作,每一个动作都是流畅而自然。 此刻的舞台,只是她熠彤一人的舞台,台下的宾客看的如痴如醉,锦逸枫亦是如此,他从不知道,原来不用看清一个人的面容,也可以被她带入另一种的境界,让人深陷其中,这位女子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不用让人看到她的脸,也能让所有人追捧她为燕都第一美人。 一曲毕,舞完最后一个动作,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落下了帷幕,台下的宾客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半晌,从二楼另一间雅间里拍出第一个掌声后,台下才又爆发出一阵掌声与宾客们的叫好声。 熠彤没有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向二楼传出掌声的雅间内望了一眼,紫纱之下的唇角显现出一抹难以让人察觉的笑意。 天价之舞2 静候半刻钟,从二楼隔间急匆匆下来一个婢女,手中端着一个暗红托盘,与台下站着的锦娘交头接耳了一阵,把托盘中的物件交予了锦娘,又匆匆走开了,待婢女说完,锦娘不慌不忙走上台,与熠彤并肩而站,“天地一号房,贵宾赏银一万两!” 台下一阵唏嘘,是谁家的阔绰公子,能有如此的大手笔。 还未等锦娘把话说完,又是一个婢女小跑下楼,同样手拿托盘,一块红布盖与盘上,交予锦娘的同时,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锦娘笑的更欢了,“天字二号房,贵宾赏银一万两!” 台下开始了阵阵的骚动,三三两两的香客开始交头接耳,熠彤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二楼天字房的方向各欠身行了一礼。 有了这开头,接下来二楼的几间隔间陆陆续续有婢女下来向锦娘递上赏银,锦娘依次读出了赏银的数目,虽没有天字房的赏银数目之多,但都是不菲的数目,台下不禁有人感叹,熠彤姑娘这一舞,可谓是天价之舞! 锦娘清点完了银子,当熠彤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却被一声好听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唤住了脚步。 “十万两,换熠彤姑娘接下面纱如何?”这是二楼天字一号房传出的声音。 台下原本三三两两的宾客意犹未尽,就要离开,却被这一喝震住了脚步,隔壁天字二号房的锦逸枫倏地一震,惊得不是那十万两,而是这顽固不羁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熠彤回头看向天字一号的方向,可惜的是,二楼宾客能清楚的看到她,而她却丝毫看不见他们,熠彤玩味一笑,这是第一个能勾起她好奇心的男人,把锦娘唤到跟前,熠彤对她耳语了几句。 锦娘又唤来几个杂役,吩咐了几句,半刻钟后,几个男子抬上了一个雕花红木方桌,放置舞台中央,继而又有人拿上两副骰具,一副放于熠彤跟前,一副放于她的对面。 台下没有一个人离场,他们觉得,今天的好戏,可不止方才那惊鸿一舞。 待到桌子放稳,闲杂人等都离开了舞台,熠彤才看向天字一号房的方向,“熠彤的脸实在是不值公子十万两的银子,无功不受禄,熠彤不能白拿公子的银子,公子若不嫌弃,就与熠彤赌上一局如何? "赌注呢?"二楼悠悠飘出的男音甚是好听。 "公子若赢了,熠彤就揭下面纱,以真面目示人,若公子输了,就放下十万两,日后不再提及此事。” 话落,时间仿佛静止,半刻钟都没有人说话,关键时刻,台下观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正当大家都以为那天字一号房的贵客不会下来赌这一局时,一抹墨色身影直接从二楼飞下,稳稳当当落在了早已给他预备好的位置。 待他落定,熠彤才看清了他的容貌,光洁白希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斜飞的英挺剑眉,削薄轻抿的唇,修长高大却不失健硕的身材,宛如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孜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在台下等候的舞姬们不由得发出一阵被惊艳到的感叹,不止是她们,就连她,也有半刻的晃神。 男子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半倾,一双勾魂的眼睛邪魅的看着她,“怎么赌?” 天价赌局1 只是片刻的愣神,熠彤立马恢复了之前的从容,“相信公子也是豪爽之人,那就赌的简单一点儿。” 打开跟前的骰盅,里面只有三颗骰子,“三颗,比大小!” “好。”男子豪爽的答应,从身后婢女托盘中拿出一万两银票,放在骰盅前。 可正当熠彤开始摇晃骰盅时,却被男子打断,“等等!”男子放下了撑在木桌上的手,“这是在熠彤姑娘的地盘,我自然占的是下风,为了不让人把熠彤姑娘说成只能在赌桌上欺负人,不如,我输一局,问姑娘一个问题可好?” “你问便是!”熠彤也回答的干脆。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拿起骰盅不断摇晃,比起熠彤来,男子摇晃起来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了,手中动作不停,但整个过程眼神几乎没有离开过熠彤的脸。 骰盅落桌,熠彤首先拉开了骰盅,三个骰子朝上一面无一例外,都是六! 台下众人响起一阵叫好声,男人天性好赌,能在欣赏完歌舞之后再欣赏一场豪赌,岂不乐哉。 而男子没有丝毫担心,似乎早已料到她手中骰子掷的是什么数字,了然于胸的一笑,当大家都以为他如此自信,或许能赢过熠彤姑娘时,他拉开骰盅,却是三个一!最小。 站在赌桌中间的婢女把银票划至熠彤这一边。 “熠彤姑娘姓什么?”男子嘴角依然带着勾魂摄魄的笑意。 “‘熠彤’这个名讳都是锦娘为我起的,我何来的姓!” 男子一惊,眼神疑惑的看向站在一旁的锦娘,锦娘自然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对他摆出‘失忆’二字的唇形,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没有其他人能听懂,继而男子了然一笑,又从婢女手中拿过几张银票,示意熠彤开始第二场的赌局。 第二局,熠彤又是毫无悬念的摇出了三个六,而男子依然还是停留在一,三,五这种小数上,又是一万两,一边的婢女动作娴熟的把银票划到熠彤这边。 这种赌局是最快的,手起手落,不到一刻钟,熠彤连赢了十余局,而男子,也输了十余万。 “公子还要继续再赌吗?”熠彤示意他看看身后婢女手中的盘子,俨然已经空无一物。 男子一点也不像刚输了十余万的样子,依然还是面不改色,还是笑意盈盈,“赌,为何不赌?” “可是公子已经没有赌本了,再拿什么赌?”熠彤挑眉。 男子没有半点迟疑,把腰间一块玉扯下,甩在桌上,“这个!” 一边的婢女拿过玉牌,细细的看了半晌,不论玉的雕工,质地还是色泽,都能堪称是极品,婢女对熠彤点了点头,熠彤会意,“公子还是原来的赌注?” 男子突然不怀好意的笑笑,“本公子突然不想揭熠彤姑娘的面纱了!” 熠彤没有回应,静候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话落,男子故意沉默了片刻,才揭晓众人的疑惑,“这一局,熠彤姑娘若输了,不如,就随我姓罢!” 天价赌局2 “随你姓?”熠彤对他突然提出的要求很是不解。 男子点头,对于熠彤不解的眼神,他却没有做任何解释。 “好,那就随你姓。”熠彤答应的干脆,继而话锋一转,“但是,你可得赢过我才行。” 两人都撂下了狠话,谁也不让着谁,男子连输了十余把,可依然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熠彤亦是当仁不让,两人同时拿起骰盎,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最后一把,竟能看到男子眉目中透出的一丝认真。 这一把依然用不了半刻钟,两人的骰盎都已落桌,这次,男子没有任何动作,死死的盯着熠彤的骰盎,骰盎就要打开,答案就要揭晓,台下的观众们都死死的屏住了呼吸,偌大的客厅此刻竟无半点杂音。 见熠彤也毫无动静,男子开始催促,但眼神从没离开过熠彤手中的骰盎,故意死死盯住,“熠彤姑娘是主,我为客,熠彤姑娘该不会让客先开吧?” 熠彤本想逮住机会让对方先开,闻言,脸色突然有些僵硬,“自然不会。” 骰盎拉开,众人也替熠彤倒吸了一口凉气,三个骰子分别为‘五 六 六’ 好似早已料到一般,死死盯住骰盎的眼神终于放开,男子又恢复了平常邪魅的笑容,继而调侃道,“看来熠彤姑娘,今日不随我姓恐怕是不行了!” 熠彤柳眉微蹙,但只是开盎的一瞬间,而后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看着男子手中还没有打开的骰盎,熠彤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公子似乎言之过早了,你的骰盎还没开,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好!”他欣赏熠彤的自信,继而猛的将骰盎一拉,盘中的三颗骰子纹丝未动,三个‘六’凌立于盘中,众人唏嘘,高手之间的对决果然是容不得半点马虎,胜负可能只在一分一毫之间! 待众人缓和过来之后,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胜负已经揭晓,天字一号房的贵宾,赢了熠彤姑娘,在一阵盖过一阵的欢呼声中,男子走到熠彤跟前,附身在她耳边道,“不瞒熠彤姑娘,其实你这点小把戏,我早就玩儿过!” 带着熠彤愤恨的眼神,男子绕过木桌走到舞台中央,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停下已经拍的稀稀落落的掌声,“好,今日,大家就给我做个见证,刚才这位熠彤姑娘,答应若这赌局输与我,就随我姓,那么从现在起,她就叫————锦熠彤!” “你!”熠彤气急! 虽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毕竟理亏,看着眼前男子乌如石墨般的眼眸,一时间,熠彤竟无言以对,只能气愤的别过头,不做回答。 “哈哈哈...”见此情景,不难想象,此刻女子面纱下的表情该是如何的气愤与无奈,男子爽朗的大笑出声,继而一身墨色长袍,转眼间飞离舞台,去了天字一号房的方向,若不细看,还真就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逸亲王府1 “哈哈哈...”见此情景,不难想象,此刻女子面纱下的表情该是如何的气愤与无奈,男子爽朗的大笑出声,继而一身墨色长袍,转眼间飞离舞台,去了天字一号房的方向,若不细看,还真就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势如闪电,说的就是此等速度! 眼疾手快的锦娘突然发现了什么,突然大喊出声,“五爷!你的玉佩!” “留给熠彤姑娘吧!爷我会回来取的!”声音虚无缥缈,让人琢磨不透他身处的位置。 待男子走远,落下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锦逸枫不慌不忙饮了一口茶水,看完了这一出精彩的戏码,眼神中闪过一抹了然,看来今天的收获果真不少,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他! 锦逸枫站起身,拍了拍白衣上沾染的少许灰尘,最后居高临下般望了一眼在台下的熠彤,嘴角浮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对身后的田伯道,“我们走!” ————————————————分割—————————————————— 天色已经全暗,只留下一轮半弯的月亮在给稀疏的路人指引方向,白天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寂静无声,街道两旁的住户都熄灭了灯火,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之中,在这条街道上,唯有一处府邸,依然灯火通明。 府邸的外墙为暗红色,大门之上挂着三个暗红色的大字,‘逸王府’,与府邸的外墙遥相辉映,大门两侧各站着一名守夜的家丁,昏昏欲睡,却依然站的笔挺,这府邸的主人还没有回来,他们不敢擅自关上府邸的大门。 从外向内,看到的不是千篇一律的堂屋,而是一处花园,此时已经入冬,花园中只剩下几颗就快要落光叶子的树木,还有满园枯黄的野草,但好似都被人修剪过的样子,就连野草,也整整齐齐的生长,几缕微风吹过,树上又落下一片枯叶,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 “砰!” 砰然一声,好似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显得尤为突兀,原本昏昏欲睡的家丁在听到如此刺耳的破碎声后瞬间打起了精神。 声音是从花园后面一个厢房内传出的。 “你说什么!王爷竟去了那种地方!”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女子身着一袭鲜黄色的落地百褶裙,身后披一件粉红色的披风,坐在房中的主位上,身后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名婢女,原本姣好的面容在听到跟前婢女上报的消息之后,突然间显得有些狰狞。 她跟前的地板上,是一滩水渍,残余的茶叶和一地破碎的玻璃,还有一个跪在地板桑瑟缩着的婢女。 “是......是!”婢女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原本埋得很低的头埋得更低了,像是极其害怕跟前的黄衣女子,婢女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啪!”又是一声脆响,黄衣女子倏地站起身,走到婢女跟前,就给予一记沉重的巴掌,速度快到还未能待人反应过来。 —————————————— 喜欢本书的亲们,请收藏推荐+留言,亲们只需要动一下你们的手,但这会成为我无限的动力。 逸亲王府2 尽管头埋得很低,但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这一巴掌用的力度可不小,原本跪着的婢女被打翻在地,清秀的脸上泛起了五个粉红的指印,黄衣女子厉声呵斥,“该死的东西,你是怎么看着王爷的,竟然能让王爷进那种地方!” 婢女突然觉得火辣辣的疼,手捂着刚被黄衣女子打过的脸,眼里落下几滴委屈的泪水,不知该说些什么,嘴里吐字含糊不清,“奴...奴婢...” 见婢女回答的如此含糊,黄衣女子是愈想愈气,一路走到一直往后瑟缩的婢女跟前,拉开挂在跟前碍手碍脚的衣袖,一记巴掌正准备落下,却被一阵怒气更盛的男音打断。 “是本王让她离开的!” 人未到,音先到!房中几个婢女闻声立马跪下,且不说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敢自称本王的人,除了他们家中最大的主子,还能是谁! 紧接着,是猛然一声踹门声,厢房的门被毫不客气的踹开,锦逸枫一身白色长袍,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外,黄衣女子看见他,原本阴沉落雨的天气立马转晴,迈着小莲步,带着讨好献媚的笑容走到门前,对锦逸枫欠了欠身,“王爷回来了。” 看着房中几个惊慌失措的婢女,和一地的玻璃碎片与水渍,锦逸枫没有理会黄衣女子,径直绕过她,走到其中一个婢女跟前,“抬起头来!” “奴...奴婢不敢”依然忌惮着黄衣女子,婢女此刻依然是畏畏缩缩, “快!”锦逸枫就快要失去耐心。 片刻后,婢女才缓缓的抬起头来,脸上的五个粉红指印依然清晰无比,锦逸枫收回目光,冷哼一声,“柳嫣儿!” “在。”察觉到锦逸枫怒气正浓,柳嫣儿突然没有的刚才的盛气凌人,此刻就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般,乖乖的走到他跟前,回话的声音也是温柔细腻。 “本王是否每次出行,去了何地,干了什么,见了谁与谁说了些什么,都要与你一一汇报啊?”虽是询问的语气,但谁人不知这问题,哪是真心在问人家。 柳嫣儿垂下了眼睛,语气更加柔软了,“不是的王爷,嫣儿并无此意,嫣儿...只是关心王爷而已。” “此等关心,本王怕是受不起!”锦逸枫忍着满腔的怒气,愣是没有发泄出来,“此前每次本王出府,你哪次不是派个婢女跟着,本王觉得这是小事,不予你计较,如今只是唤她离开了一次,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 耷拉下的小脸满是委屈,“嫣儿就是怕王爷去那种地方......” “够了!本王不想再听!” 气愤的拉开身前的衣袍,锦逸枫迈腿走出了厢房的门槛,继而突然停下脚步,又想到了什么,“还有,日后若是再让我看见你无理取闹打骂下人,本王会让你也尝尝此等苦头!” 话落,锦逸枫迈腿头也不回的离开。 “王...”柳嫣儿愣神了半响,当她回过神来,直奔向门外欲要喊住他,可是,他却已经走远。 夜半谈话 冬日的夜晚总是特别漫长,此时的长乐坊,原本热闹的大厅,宾客都已散尽,厅中只亮着几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偌大的厅内只留下几个扫地的杂役,在清理众人留下的瓜果纸屑,比起之前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深夜的长乐坊,明显要萧条了许多。 越过长乐坊的大厅,后面是姑娘们居住的地方,所有的屋子如四合院一般围在一起,中间空着一个不算大,却也还算宽敞的空地,空地四周是几颗将近枯死的树,两层的楼阁只有几个房间闪着微暗的灯光,姑娘们不是已经入睡,就是还在厅里,陪着客人们秉烛夜话。 在左侧一颗树下,站着一个白色的小东西,两只耳朵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动静而竖起,见到来人,尾巴讨好似的摇动了起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跟前的主人,因为,主人手里,拿着几块新鲜的肉!小东西不止眼神十分的专注,看到肉时,立即按耐不住的往主人腿上蹭去,嘴里就快要流下口水。 此刻的熠彤,还没来得及换下沉重的舞服,解开了繁琐的发髻,揭下了面纱,三千青丝垂于脑后,俨然一副倾城之貌,把刚刚从厨房拿来新鲜的五花肉放在不断磨蹭着自己的小东西跟前,看着它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嚼动吞咽,熠彤*溺的摸摸它的头,“你这小东西,吃的可比我还好!” “雪儿机灵,吃的好点儿是应该的!” 熠彤闻声抬头,同样卸下妆容,青丝垂落,一身淡粉色睡袍的锦娘缓缓走来,熠彤也不禁感慨,其实锦娘此刻的清雅脱俗比之前的妆艳抹要美丽许多,熠彤对锦娘一笑,“锦娘怎么来了?” “睡不着,出来走走。”锦娘也随之蹲下,摸了摸雪儿的头,“而且,我知道,你应该有话要问我。” “锦娘真是聪明,我还真的有个问题想请教你。”熠彤拍了拍衣裙上沾到的尘土,站起身来。 “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有话你问就是了!”锦娘也随之站起身。 熠彤向长乐坊厅堂的方向看去,眼神微眯,仿佛看到了更深更远的东西,“熠彤初来乍到,对这燕都还不怎么熟悉,锦娘可认识今晚,天字二号房的贵宾?” “自然认识,那是逸亲王,当今皇上的同胞弟弟,身份尊贵,是个不好招惹的主!”熠彤转过头看着她,锦娘知道熠彤注意到了她方才在门前接待逸王的时候,双眉自然的一挑,“不过像这种的皇家的亲戚,和官场中人,都不愿让人知道他们出入我们这种场合,我自然也就按照像接待平常贵宾一样接待他咯!” “原来如此。”熠彤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这次,疑惑的换成了锦娘,“我以为你会更想知道天字一号房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的确是有意思,明知道我那骰盎中有手脚,却不拆穿,我还真就以为他什么都没看出来。”想到,熠彤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连自己都没有察觉,“那个人,想必是锦娘的熟识吧。” 初见柳侧妃1 “是啊。”锦娘向前走了几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但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的神情,轻叹了一口气,“也算是老相识了。” 锦娘倏地回头看向熠彤,“你是如何得知的?” 熠彤朝她精明一笑,“方才那黑衣男子飞走的当头,锦娘可记得,你唤了一声‘五爷’”突然觉得夜半的天气有些凉,熠彤缩了缩身子,继而拉过锦娘的手,两人缓缓向东侧屋内走去, “原来如此,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锦娘这才恍然大悟,愤慨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对自己嘀咕道,“现在怎的这么没记性,竟能犯这样的错误...” 熠彤眉目带笑,没有说话,带着锦娘走进自己的房间,点上一盏微亮的油灯,身后的雪儿也紧随其后,跳过了门槛。 锦娘用略带赞许的目光看着她,拉过方才她握着自己的手,轻拍两下,“要不怎么说呢,这长乐坊这么多的姑娘中,我最爱和你说话。” 她与她,有着太多的共同点,却又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锦娘的目光好似透过了墙,望向了更远的方向,眼神散开了光,那一刻,熠彤看到的,只有无限的孤独,与寂寞,“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能好好的陪我说话了......” 熠彤握紧了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温暖,对她,熠彤突然心生一丝怜悯之意,有谁能看到,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穿梭自如的她,在终日浓妆艳抹料理各种事物的她,其实也不过是披着一张虚伪的外壳罢了,她如今不能说富可敌国,但家财万贯对她来说实不为过,她有着燕都城最大的歌舞坊,有着整个燕都最大人脉圈子,锦娘的大名,在燕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她不快乐,她眉宇间深深的皱痕告诉熠彤,她不快乐! 熠彤知道,她若现在撒手不干,手中的银子足以让她无忧无虑的度过几辈子,但她从来不是一个视钱如命的人,她为什么还如此尽心竭力的经营这长乐坊,还如此卖力讨好的笼络那些熠彤连看都不愿看一眼的朝廷官员?熠彤没有问,她知道这个问题锦娘不会给她一个清楚的答案。 锦娘收回无限落寞的眼神,对熠彤会心一笑,“不过现在好了,以后有你陪我了,我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和我谈谈心的人。” “好,以后我陪你。”来这里三月有余,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锦娘对她说出了交心的话,熠彤很高兴,她喜欢那种被人信任的滋味。 “好了。”锦娘从*榻上站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对熠彤道,“时间也不早了,我总算是有了些困意,那我就先回屋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熠彤点头,打开房门,送至屋外,看着锦娘的背影走远,才不紧不慢回了自己的屋子。 初见柳侧妃2 *安稳,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熠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太阳从木窗的夹缝里透了进来,冬日晌午的太阳尤为暖和,熠彤掀开温暖的被褥跳下榻,把屋子里所有的门窗都打开,让暖阳铺满她的屋子。 洗漱过后,就坐与梳妆镜前轻梳着她的长发。 发髻正挽到一半,屋外就有一个伙计喊了起来,“熠彤姑娘!熠彤姑娘!” 熠彤闻声向门外走去,是长乐坊干了不少年头的一个中年伙计,身边还带着一个低垂着头的少年,还未从睡梦中彻底清醒的熠彤语气带了一丝慵懒,但不经意间却让人听得更加娇媚动人,“何事啊?” “诺。”跟熠彤说话的男人明显要比少年豪爽的多,男人指了指身边的少年,“这小子说是从逸亲王府来的,说要求见熠彤姑娘,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熠彤又看着低垂着头的少年,“你找我?” 少年年纪尚轻,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熠彤只不过与他说了一句话,一张稚嫩的小脸上荡起了绯红的颜色,“不...不是我找你,是我们府中,柳侧妃...找你。” “哦?”熠彤一阵惊讶,“柳侧妃找我?” “是,让您准备一番就即刻过去。”少年脸色依然绯红,垂着头,但眼神不时偷偷的望几眼熠彤,他打死也不会想到,这燕都第一美人,此刻就在他眼前呢。 熠彤眼珠一转,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对少年道,“好,你在这候着,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接着关上房门,梳理好方才只梳了一半的发髻,略施粉黛,换了一套紫色长衫,脖颈处再裹一层丝制的丝巾,最后,带上一块紫色的面纱,一切就绪,再打开门,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少年依旧等在门外,连站立的姿势都不曾变过,这逸王府的人,果然是听话的很,熠彤走到少年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带路吧! 少年一阵颤栗,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熠彤,本就不知所措的少年,现在更是慌了手脚,愣了半晌,才慌慌忙忙的迈开了腿,这一幕落在熠彤眼里,惹来她一阵玩味的笑意,此等纯情的少年,她有空可要好好*一番。 到长乐坊的大门,杂役伙计们正在打扫着门前屋后的污垢,几个婢女正在擦拭宾客用的桌椅,锦娘在一旁,监督着他们,看他们做的不对了,不时也自己动手,见到熠彤,跟前还有一个少年,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锦娘打了声招呼,“这是要去哪啊?” 熠彤停下了脚步,“哦,这小子刚来报信说,逸亲王府的柳侧妃要见我,这不是让他带路,去看看。” “柳侧妃?”锦娘的神情与方才熠彤的一模一样,思虑半晌,锦娘把熠彤拉到一边,“柳侧妃突然要见你,可与你说明了是为什么事吗?” 初见柳侧妃3 “柳侧妃?”锦娘的神情与方才熠彤听到此话的神情是一模一样,思虑半晌,锦娘把熠彤拉到一边,“柳侧妃突然要见你,可与你说明了是为什么事吗?” 熠彤摇头。 锦娘紧紧皱起了眉头,又思索了一阵,才压低了声音,“此去千万别与她起了冲突,先不说那柳侧妃权力地位比我们高一等,在燕都,她可是出了名的善妒,她此次召见你,我猜必是与逸亲王有关,到了逸王府,你说话可要注意些,她说什么,你便顺着她意就是了,不然,她折磨人可是有些手段的。” 见熠彤点头,锦娘才舒展开了眉头,“那就快去吧,别让柳侧妃等急了,早去早回。” ————————————————————分割线——————————————————— 到了逸王府,熠彤不由得感慨,有钱人家的府邸果然是不一样,远远望去,它坐落的地盘,恐怕得有十个长乐坊那么大了,府中花园空地,水池阁楼,各自坐落一方,但熠彤知道现在不是看风景的时候,此刻等待着她的人,可不是一个善茬! 少年带她穿过花园池塘,一路绕到了一座独立的屋子外,屋门紧闭,少年走上前去,敲了三下门,音量稍微提高了些,“夫人,熠彤姑娘到了。” “进。”屋子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听到房中传来的声音,少年小心的推开门,示意熠彤姑娘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外等候着。 熠彤心中虽有一丝颤栗,但还是挺直了身子,踏进屋子里,主位坐着一个女子,身着深红色绫罗,颈项上重复挂着几条结实的金项链,妆容刻意的化浓了些,头上戴着复杂的发髻和繁重的头饰,这位,应该就是柳侧妃了。 熠彤对她欠身行了一礼,“给柳夫人请安。” 柳嫣儿没有回应,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盎,茶盎底盘与身边的雕花茶案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好似是人故意发出的。 一系列动作不急不躁,故意放慢了节奏,半响,柳嫣儿才缓缓从主位上站起身,莲步轻移,跺至熠彤跟前,围着她身边转了个圈,目光死盯住她,把熠彤从上至下瞧了个遍,再走到熠彤正面,仔细的盯着她面纱之上的一双眼,手掌重重的拍了三声,“好,好,好,不愧是燕都第一美人,气质果然不凡那!” 熠彤被她盯得极其不自然,但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熠彤不敢。” “不敢?”柳嫣儿冷笑一声,“你锦熠彤有什么不敢的!” 熠彤这才正眼看了一眼柳嫣儿,但只是轻轻带过,继而又望着前方,故意不去看柳嫣儿此时气愤的脸,“熠彤愚钝,不知柳夫人有何深意?” “哈哈哈...”柳嫣儿突然大笑几声,又突然止住笑,玉手轻抚过熠彤的脸,再抚过她的眼睛,眉毛,正当熠彤被她抚的浑身不舒服时,柳嫣儿突然猛地将她面纱一拉,硬生生的把面纱扯了下来。 逸王心事1 突然没了面纱的遮挡,熠彤脸色泛起了丝丝凉意。 可柳嫣儿看到她面纱之下的容颜时,先是惊愣,再而便是浓浓的妒意。 “姿色不错,只不过...”柳嫣儿边说,边拿着熠彤的面纱在手中把玩,猛然一扯,面纱顷刻间成了两半,"只不过,纵使你有张再漂亮的脸蛋,也不过是个婊.子!" 说到最后,柳嫣儿的表情简直是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你!”熠彤气急,享受惯了那众星捧月的感觉,遭受此等侮辱,她怎么可以忍受,双手慢慢握紧了拳头,一记耳光正准备向眼前女子挥去,可突然间想到了她出门前锦娘对她的嘱咐,双手放在身后,这记耳光,迟迟没有挥出。 如今她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锦娘可是嘱咐下了,能忍则忍。 “还有,”没等熠彤说一个字,柳嫣儿就打断了她,“我家王爷位高权重,去你们那种烟花之地,也绝非他所愿,今天,我找你过来的目的就是要你明白,你锦熠彤怎么*别的男人我不管,但对我们家王爷,就别使上你那*带来的狐媚劲儿了!” “我何曾见过你们家王爷,柳夫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毁人清誉的好!”熠彤挥了挥衣袖,气恼的转身,侧向一边。 柳嫣儿闻言又是一阵冷哼,“清誉?你们这种烟花女子,谈何清誉啊?” 不理会熠彤的辩解,柳嫣儿把手中的面纱举到熠彤跟前,继而轻轻一放,面纱如纷飞的落雁一般飘到了地上,熠彤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嫣儿,柳嫣儿似乎还不解气,向前走了几步,双脚刚好踩在了熠彤的面纱之上,“如此的姿色,还带着面纱作甚!” 熠彤还是没有回话,柳嫣儿自感无趣,双脚也就离开了面纱,又坐到了主位上,“我不管你有没有引诱王爷,你也别管我有没有证据,方才我与你说的,你可记住了?” 熠彤还欲辩解些什么,可就快要出口的话,因为想到了些什么,硬生生被咽了回去,再对她欠身一礼,“记住了。” 柳嫣儿显然很吃这一套,见熠彤低眉顺眼向她低了头,就略显得意的冷笑了起来,向方才站在门外的少年招手,示意他进门,与他吩咐道,“送客!” 话音刚落,熠彤毫无留恋的走出门,她恨不得立刻能离开这个地方。 少年一路走在熠彤前面带路,依然低着头,还未走出王府大门,熠彤倏地叫住了他,“你们王爷在哪?” “我们王爷一大早就上早朝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少年答道。 熠彤露出了一抹清冷的笑容,原来这柳夫人,可是算准了时间那! 很快到了逸亲王府的大门口,喊住了送客至大门口的少年,熠彤脚步匆匆,向长乐坊的方向走去。 逸王心事2 天色渐暗,一轮明月当空,又到了长乐坊开始繁忙的时候。 锦逸枫一整天都没有回府,午时下了早朝,就去了丞相府,参加张丞相的寿宴,一直到此刻,才出了丞相府的大门,踏出了丞相府的门槛,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其实,装腔作势婀娜奉承并不是他之所愿,但身处在这个位置,他由不得自己。 边走边活动了站立了许久而有些酸痛的筋骨,支开了丞相客气安排在府外的马车,锦逸枫一路步行至长乐坊。 在长乐坊门前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锦娘,锦娘看见他之后也脚步匆匆迎至门外,又是笑开了花,“客官好啊!今日可是为您准备好了二楼的天字房,客官楼上请!” 锦娘随即目光游览一遍,唤来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伙计,唤至她身边,轻声道,“把贵宾带到天字二号房去。” 伙计同样满脸堆笑的小跑至锦逸枫身边,殷勤的弯腰抬手,给他带路,每次,只要是锦娘如此接待的宾客,不是名门望族,就是达官显贵,他自然要好生伺候着。 一路上了木梯,踏至天子二号房,伙计先他一步替他打开了屋门,依旧是昨日的陈设,依旧是昨日的淡香扑鼻,只是这香味中,还混杂了另一种香气,不论是门窗还是桌椅都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只是那宾客席位上,赫然坐着一个紫衣少女,少女背对着他,听到门后的动静,没有任何动作,好似特意在此等候一般,轻抿了一口茶水,目光始终望着台下正在舞动的舞姬们。 “熠彤姑娘。”锦逸枫一眼就认出了她。 熠彤这才缓缓站起身,转身,依旧是一脸的淡然,依然是昨日的一袭紫色纱裙,唯一不同的是,今日她揭下了脸上的面纱,脸上没有丝毫上妆的痕迹,但依旧让引起逸枫的一阵惊艳,她站在原地,微微欠身,“逸王爷。” 锦逸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挑眉而立,“长乐坊果真是消息灵通,只一天,就查出了本王的家底啊!” 熠彤冲他笑笑,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对门外候着的伙计吩咐道,“还不快给贵宾上茶!” 伙计急忙称是,几分钟的时间,立马准备好了所有茶水点心,放在了桌上,动作娴熟,打点好一切后道句慢用,就关上门退下了。锦逸枫迈开腿坐在了熠彤对面,看了一眼熠彤身穿的衣裙,再望了一眼在台下不断扭动身躯的舞姬们,问道,“熠彤姑娘今天不上场?” 熠彤毫不客气拿起点心就吃了起来,“我若天天上场,那这长乐坊还能如此天天客源不断,座不虚席么?” “此话怎讲?”锦逸枫饶有兴趣的看着熠彤,“这台下众多宾客,哪个不是因为熠彤姑娘慕名而来的,你不上场,他们岂不是要失望而归?” 一块点心吃完,熠彤再饮了口茶水,才缓缓道,“曲就那么几首,舞也不过就那么几支,台下众位宾客来享受的不过是日日翘首以盼的期望感与每次见到我时花招百出的新鲜感,还有每次都看不到我面纱底下是什么的神秘感,若这几样都没有了,那这些客人也不会日日为我而来了。” 逸王心事3 锦逸枫闻言了然一笑,“看来熠彤姑娘不仅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还长了一个聪明的脑子啊!这其中的生意经,被你做起来可已经是如火纯青了。” “不敢不敢!”熠彤谦虚一笑,“我即便有再聪明的头脑,再漂亮的脸蛋儿,那也及不上逸王府中的*啊。” 锦逸枫用壶盖曳了曳茶盅里的茶叶,本不以为然,可突然想到熠彤话中好似另有深意一般,抬头问道,“柳嫣儿找过你了?” 熠彤眼神直铮铮的看着他,没有说话,锦逸枫自知她是默认了此事,原本端起正欲饮的茶盅,还未入口,又将之放下,无奈的重重叹了一口气,“唉......”再看他,目光涣散,脑中泛起了无数个回忆的画面,“当年,我北燕周围几个邻近小国,屡屡犯我边境,致使龙颜大怒,我被皇上派遣出征到那片被世人唤作‘死亡之域’的雪漠里,击退那些由这条路进军我燕都的敌军。” 锦逸枫说的有些口渴,拿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盅随意饮了一口,再徐徐道来,“那一次出征,我只率领一万大军,敌军却有五万!但我毫不畏惧,因为我身边有柳千副将辅佐,他不仅为我出谋划策,击退了大批敌军,使得我军屡次大获全胜,在战场上,还与我并肩作战,一同杀敌,可就在那天......” 锦逸枫突然停顿了半晌,倏地变了脸色,“就在那天,我与他身骑战马,手握长矛,带领万千士兵乘胜追击,我的精兵们与他们的残兵比起来当然是占了上风,我撇下身后的的厮杀与他骑着战马杀进了敌人的腹地,我杀敌的功夫其实并不逊色,但就是那一刻,我的长矛刺进了一个士兵的胸膛,可我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向我飞来的一支利剑!” 说到此处,他眼里霎时充盈了满满的悲伤,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自称由‘本王’变成了‘我’,但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些,依旧忘情回忆,“利箭就快要接触到我的皮肤,刺穿我的肩膀,可自觉小胜几场还沾沾自喜的我浑然未觉,再当我回过头时,看到的是不知何时策马至我身边的柳千,他抛下了他的坐骑,飞身挡在了我前面,挡住了那支要我命的利箭!” “当我回过神来,他已经与那些战死的敌军躺在了一起,我气急的拿起手中长矛刺穿了那射箭之人的身体,翻身下马把他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本就身处战场,受些伤也是难免的,我本想救他回营,但拔出箭来,箭端的血液霎时变成了黑色,箭上有毒!” 他说到此处,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但含在眼中始终都没有让他落下,“他也看到了箭端的黑色血液,我以为他会怨我,但他却比我更加淡然,他说他能死在战场上,是他这一生的荣耀,他替我挡下这一箭,是为了我r后能替北燕立下更多的战功,清除所有的外敌,还北燕一个太平!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待字闺中的女儿,他要我娶了她,看在他替我挡了一箭的份儿上,保她女儿平安。” 隔墙有耳1 “原来柳嫣儿是柳千将军的女儿。”熠彤恍然点头,原来当年立下赫赫战功的逸王,竟有这么一段辛酸过往,“柳千将军果然是忠烈之士,能有如此壮举。” 锦逸枫咽回了泛到眼角的泪水,极致的悲伤转换为了深深的无奈,“所以这些年,我收她在我府中,不立妃不纳妾,让她成为我逸王府中唯一的女主人,但是这也促使她本来的大小姐脾气愈发的厉害了,我处处忍让,只为了报柳老将军救我一命的恩情,但她如今打骂下人折磨婢女,现在更是醋意横生找上了与我从未谋面的熠彤姑娘......” 熠彤听闻柳千将军的壮举,突然释怀的笑了,“柳夫人是柳千老将军唯一的女儿,自然会娇气一些,有些脾气是应该的,而柳夫人对于熠彤会心生醋意,也不过是因为在乎王爷罢了,王爷何必对这些小脾气耿耿于怀呢。” “可她那对待下人,何止是小打小骂,发发小脾气,本王不止一次看到她把婢女打的浑身发抖面容肿胀,而且她把所有与本王接触过的女人都当成了敌人,如今就连熠彤姑娘也被她请到府中去做了训斥了一番吧!” “那王爷可曾喜欢过柳夫人?”熠彤挑眉问道。 锦逸枫又饮了一口茶水,对熠彤的问题很是诧异,随即放下了饮空的茶盅,“本王只是记着柳将军的恩情,拿她当妹妹看待,何来的喜欢之说。” “所以,这就是柳夫人常发脾气的根源所在,她深爱的男人却不爱自己,她怎能快乐的起来,打骂下人,只不过是她发泄心中不悦的方式用错了罢了。”熠彤终于明白了为何柳嫣儿会对她如此,心中顿时释然了许多。 可恨之人,必然有她的可怜之处,谁能料到逸王府中唯一的女主人,对她呵护备至父亲却死在了战场上。 锦逸枫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继而又轻叹一口气,“唉,这就是本王喜欢到这长乐坊的原因,因为本王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在府中没有的东西,与熠彤姑娘说说心里话,果然是轻松了许多!” 熠彤站起身来,对锦逸枫附身一礼,“既然王爷心情好了,那便早些回府吧,现在这时辰,想必柳夫人还在等王爷呢。 “那好,本王改日再来看你。”既然熠彤开始送客,锦逸枫也不便多留,送她一个如沫春风的笑容,便踏出了门去。 熠彤的目光一路送至长乐坊的大门口,见他安然离去,才整理整理了衣袖,走出天字二号的房门,没有料到的是,刚走出房门,正打算向通向自己居室的楼梯走去,却被一只手环住了腰肢,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拖进了一个厢房之中! ————————————-———————————————— 喜欢本书,亲们记得收藏评论啊~ 隔墙有耳2 那一双大手显然就是一个男人的手,比寻常人的手要宽大一些,速度快到惊人,还未等熠彤发出尖叫声,她就脚步悬空被拖进一个厢房,落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心,一下就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落入怀中之后熠彤还感觉到男子从身后轻拍了几下熠彤的背,警觉的抬头,熠彤看见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脸上竟还带着邪魅笑意,她发现这个男人是故意为之,倏地从他怀中跳了出来,指着他的手都有些发抖,“你...你...你流.氓!” 人在突然被吓到之后会语无伦次,这句话果然没错。 男子笑的更欢了,往前跨了一步,抓住熠彤气的发抖的小手,握在手中,“都已经随小爷我姓了,还害羞什么!” “哪个随你姓了!”熠彤高声反驳。 “哦?”男子挑眉一笑,把熠彤的手放下,脸贴得他更近了,熠彤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你难道不叫,锦————熠彤?”男子故意拖长了声音。 “你!” 过分!熠彤气归气,可却无声辩驳,绕过男子,走到那只迎接贵宾用的红木桌前。从紧系的腰带之间拿出一块玉佩,熠彤没好气的甩在桌上,“快,拿走你的东西!” 男子对与熠彤如此恶劣的态度显然没有生气,依然笑的魅意百生,“小爷我不过是请熠彤姑娘进来坐坐,熠彤姑娘怎的态度如此恶劣!” 熠彤依然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大爷那哪里是请人,分明是抢人!” 男子闻言突然停止了笑容,看了一眼桌上的玉佩,上面依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昭’字,但他却不急着拿起来,撒娇似的坐到了桌边,表情倏地变成了欲哭状,“小爷我何曾强抢过良家妇女,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姑娘,却把我说成了臭流.氓!” 见熠彤不再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男子伸出双手做拥抱状,“快,到小爷我身边来,让小爷亲亲!” 熠彤竟听话的走到男子跟前,附身对他玩味一笑,脸庞渐渐靠近,越来越近,男子带着贱贱的笑容闭起眼睛,性感的薄唇嘟起,当两唇就要相碰时,只在离他一公分的地方,熠彤停下了移动,朱唇轻启,“滚!” 男子失落的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赌气似的走到一边,“熠彤姑娘好没有情趣!” 熠彤对于男子的抱怨丝毫没有理会,倏地,男子突然又坐到了木桌前,背对熠彤,濒去了所有表情,脸上一片严肃,耳朵轻轻动了动,在一早就放在桌上的茶水点心中找到一只竹筷,在手中把玩了一会,手突然用力往后一甩,竹筷以最快的速度,擦过熠彤的手臂,向门外飞去... 只听见一声利器穿过皮肤的声音,还有一声闷哼,就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隔墙有耳3 向木门望去,木门之上一个竹筷大小的穿孔,正是方才男子用那支竹筷穿过的,长乐坊二楼的天字房,连木门都是特质的木材,结实的很,这得有多大的内力才能做到如此,熠彤惊异的看了一眼男子,立马打开屋门,不料,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突然从门外向熠彤倒来,靠在了熠彤身上。 惊叫一声,熠彤立刻挪开了身子,那名男子瞬间如无骨般躺倒在了地上,房中发出了一阵轰然倒地的闷响,熠彤这才看清了倒地的黑衣人,一身紧身黑衣,待着黑色面巾,双眼瞪的老大,像是不相信自己会如此毙命,左边胸膛插着一支竹筷,竹筷刺入皮肤三之有二,黑衣人胸口不断喷溅出血液,露在外边剩下的竹筷也被沾染上了鲜红的血液,一击毙命,此人甚至都没有呼救的机会。 熠彤依旧没有晃过神来。 紧接着,锦娘带着两名婢女,闻声而来,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黑衣男子,锦娘却没有丝毫诧异的神情,不慌不忙先对锦夜昭欠身一礼,“五爷!” 锦夜昭点头,锦娘这才把依然在惊吓之中的熠彤推至身后,锦娘蹲下身,拉开黑衣人的面巾,露出一张熠彤不曾见过的脸,锦娘再翻开他的衣领,只看了一眼,又把衣领拉回原位,这才抬头对锦夜昭道,“张丞相的人!” 锦夜昭了然的点了点头,剑眉难得的显出微蹙的状态,“我就猜到是他。” 锦娘站起身来,表情同样严肃,对身后其中一个婢女吩咐道,“去叫两个信得过的伙计,把他先抬到后院儿去安顿着,再晚一点,等宾客们都走了,让他们把他抬到乱葬岗去处理了!” 婢女急匆匆的离开了,紧接着,锦娘又转头对另一个婢女道,“拿些水过来,把这里打扫干净,记着,别叫太多人。” 熠彤对锦娘处变不惊的态度是由衷的佩服,看到一个人活生生的死在面前,却依然从容不变,这是需要多年的经验与沉淀才能做到的,看着俩个杂役把黑衣人的尸体抬了出去,锦娘不断在身边嘱咐他们手脚放轻,再叮嘱他们莫要让人看见。 待这一系列的事情处理了当,锦娘这才闲了下来,看着方才被黑衣人喷洒一地的血液,此刻空气中仍残留着血腥的味道,锦娘对锦夜昭轻声道,“五爷,这地方脏了,还请五爷先行回去,待她们打扫好了,去了晦气,您再来。” 锦夜昭依旧站在桌旁,倏地又恢复了方才那贱贱的表情,嘟声置气道,“来的真不是时候,可扫光了小爷我的兴致!” 继而拿起那桌上的玉佩,甩到熠彤手中,“这东西,还是你替我保管着,我有一段时间不方便来了。”锦夜昭又勾起了那抹邪魅的笑容,靠近熠彤的耳根,低语道,“你再见到我时,可得唤一声夫君了!” 入宫门1 这声轻语引得熠彤一阵剁脚谩骂,熠彤用略带愤恨的眼神死盯着他,但锦夜昭却是不以为然,依然自顾自的笑着,这一幕,看在他人眼中,俨然是一场打情骂俏。 话落,锦夜昭飞身一跃,跃出了房外,瞬间就没了踪影。 只留下锦娘,熠彤两人站在原地,锦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锦夜昭飞去的方向后,什么也没有多问,看着熠彤还是有些恍然的神情,锦娘拉过她的手,握紧试图给予她一丝安慰,继而就踏出门槛,离开了天字一号房。 ————————————————————分割———————————————————— 过去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熠彤不知道那日锦夜昭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见到他,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像一条直线一般许久没有波动过的心里,竟有了一丝期待。 她依然保持着燕都第一美人的称号,依然会不定时的上台演出,锦逸枫只要有空便会过来看她,而经过那次与锦逸枫的谈话,柳嫣儿,也再也没有找过她的麻烦。 一切都归于平静,她每天不厌其烦的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她好像有一种直觉,这样的生活,正是她以前最想要的生活,只是这样的日子虽好,可熠彤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熠彤平静的生活截止于一道圣旨。 那天,圣旨降在长乐坊,锦娘带着坊中所有人迎旨至门外,皇上身边的掌事公公尖声道出一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圣旨,‘长乐坊锦氏,相貌端正,贤良淑德,现被招入宫中,册封——‘锦夫人’,宫中喜撵择日来迎,望锦氏即刻准备。’ 锦娘示意熠彤速速过去接下圣旨,这才晃过神来的熠彤这才到掌事公公跟前,继而跪下接下圣旨,紧接着长乐坊所有人附身跪下行宫中最大的礼仪。 掌事公公放下圣旨立刻献媚的扶起了熠彤,”锦夫人快快请起,日后这声名在外的熠彤姑娘可就是人中之凤了,连这长乐坊都是蓬荜生辉啊,望陛下能常驻锦夫人香阁,锦夫人盛*不衰。“ “多谢公公!”熠彤把圣旨交给一边的婢女,自己欠身与掌事行了一礼。 掌事带着客套的笑容摆手,“锦夫人何须言谢,宫中的喜撵三日之后就到,锦夫人还是快去准备吧,老奴这就先走了!” 看着掌事公公带着一大队人马缓缓离去,熠彤又愣了神。 熠彤不知道,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她日后的命运会如何,此次入宫,是福,亦是祸?多年以后她才感慨,这道圣旨,不仅打断了她原本平静如水的生活,也把她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再想挣脱,却已深陷其中... 入宫门2 三天,长乐坊几乎是不眠不休忙活了三个日夜,门前门后都贴满了喜字,所有的门帘挂布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长乐坊门前也挂上了两个巨大的灯笼,一切都安排妥当,当所有人都满面春风欢喜万分时,熠彤却依然没有动静。 这将是她在长乐坊的最后一个夜晚,此种感觉不知是对那皇宫未知的恐惧,还是对这成就她的长乐坊有些许不舍,她站在后院里,一身大红色艳袍,夜晚的寒风拂过她的脸,她却没有感到一丝凉意,她的脑海里从来没有与帝王接触过的记忆,她犹记得,圣旨刚将于长乐坊的第一天,她问锦娘,那皇帝是不是年近七旬的老头儿,锦娘只笑着对她说,不是,当今帝王是个英俊的壮年男子!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她会入宫,与那三千佳丽共享一个夫君,她也不知道那从未谋面的皇上,为何会突然召她入宫。或许正如锦娘所说,是她锦熠彤经过那一场豪赌之后声名显赫,伟岸事迹都传到宫中。 入宫对她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她还没过够着平静的生活,而入宫,那意味着以后的生活将在不断的勾心斗角中度过,意味着她身处的环境只能逼她步步为营,毫不留神,就会被她人算计。 可圣旨已下,不入宫,便是死罪! 既已成定局,想太多也无益,她要等的人,始终是没来,熠彤收回凝望着某处的目光,向坊内正厅走去,罢了,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何必太相信人家的玩笑话。 厅内正是歌舞升平,正如熠彤所料,今日的宾客席上,满满的都是人,前来的观舞的宾客甚至挤到了门外,因为今天是熠彤姑娘最后一次献舞的日子,过了今夜,熠彤姑娘便是他人之妻。 熠彤在台下观望了一会儿,从身旁乐手手中夺过一只琵琶,一身大红喜袍,纵身一跃,正入舞台中央,随即就有杂役搬来一把红木圆凳,熠彤附身而坐,这是熠彤最后一次在这个舞台弹曲献舞了,这一次,大家难得的看到她褪下了紫衣舞服,换上了大红嫁装,这一次,她以真面示人,没有戴上面纱。 她好似听到了台下之人对她容颜的赞赏,与惋惜,但这些都无需入她的耳,她与锦娘算得上是知心好友,自从锦娘见到她起,就对她关怀备至,她其实完全可以逼她接客,逼她为她赚取更多的银子,但她没有,她拿自己当朋友!她出嫁,也都是锦娘一人在为她操心,这最后一次的登台,也算是自己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琵琶声起,台下顿时没有了杂音,曲子时而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息心静听,宛然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际矣。时而淙淙铮铮,如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又如松根之细流,再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 一曲断情殇,从开头的轻柔舒缓,到中间浓浓的悲愤与不甘,直至最后深深的无奈,无不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入宫门3 台下宾客,无不被带入此中意境。 一曲毕,又是如雷贯耳的掌声,有人在赞叹熠彤姑娘琴技是出神入化,又有人在惋惜过了今天熠彤姑娘就已身为人妻,台下又是一片哗然,不知何时,身后的舞姬们都已自觉的退在左右,只有熠彤一身大红喜服,只身坐在舞台中央。 熠彤礼貌性的向台下宾客点头,就轻步下了台去,把琵琶还给了在台下不知所措的乐师,熠彤绕身走向了台后,那些退至左右的舞姬们待熠彤走下台去立马回到台上,又是一支新曲,她们打起了暖场。 熠彤正欲向后院走去,殊不知,台后早有人在等她。 “熠彤。” 闪过一丝期待的神情,熠彤倏地转身,看清来人后,眼中依然纯净,但多了一份失落,只是一瞬间,熠彤又恢复了自如的神态,“逸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锦逸枫依然一身白色衣袍,白的好似不沾一粒灰尘,所有长发束与发冠之上,他总能散发出一种不染凡尘的气质,正如熠彤初见他时那般,如仙,如神,语气依然轻柔,“听说今日是你最后一次登台献舞,我怎能不来捧场。” 熠彤拂过如春风般温暖的微笑,“那可要谢谢王爷了!” 锦逸枫抬手指了指门外,示意熠彤随他一路去后院走走。 走出长乐坊正厅,到露天的院子,这才感觉有丝微凉,熠彤带锦逸枫走到东侧的枯树下,因为那里一只浑身雪白的小东西正与人一般悠然散着步,见到熠彤,又是讨好的摇了摇尾巴。 锦逸枫*溺的摸摸它的头,不顾自己一身白衣蹲在地上与雪儿打闹了起来,“你这小东西,可真有灵性。” 看着雪儿高兴的贴着锦逸枫使劲儿摇着尾巴,熠彤回应于他一个浅浅的笑容,再与雪儿玩闹了片刻,锦逸枫才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渐渐转换为严肃,对熠彤问道,“你想入宫吗?” 听到此番问话,熠彤也收敛了笑容,轻叹一口气,眼中好似藏着无尽的无奈,“入不入宫,难道还由得我么?” “你不想入宫!”锦逸枫倏地拉过熠彤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只要你说你不想入宫,我会带你回府的,我与皇上是亲兄弟,我会去与他说,让他收回成命。” 熠彤被锦逸枫的抓的手有些生疼,她挣脱开锦逸枫的手,揉了揉被抓的有些微粉的手腕,锦逸枫见他方才因为情绪激动而把熠彤的手抓疼了,脸上一片愧疚之色,“对不起,我也只是系你心切,无心握疼你的手。” 熠彤摇了摇头,示意他无事,“我知道逸王关心与我,但圣旨终究是圣旨,天子说的话,逸王可曾见哪朝的天子,立下却又收回圣旨,逸王不必为我与皇上起了争执。” “你是在担心柳嫣儿吗?我对她只是视作亲妹妹,你若不喜欢她,我可以让她离开的!”锦逸枫不敢再去拉熠彤的手,语气愈说愈轻,到最后甚至成了乞求。 入宫门4 “逸王爷!”熠彤叫住了情绪愈发低落的锦逸枫,“我锦熠彤不过一个*女子,身处烟花之地,实在是配不上王爷。” 说出这句话,她垂下了眼帘,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锦逸枫垂下了头,握住熠彤衣袖的手也放下了,耷拉的垂在身侧,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无尽的凄凉,“好,我明白了。” 再抚了抚雪儿的脑袋,锦逸枫回头,向长乐坊门外走去,夜风吹动了他的白色衣袍,熠彤看见,那从来没有沾上过灰尘的衣袍,竟多了好几道污渍,熠彤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只是望着他远去的落寞背影,心中突然百味杂陈。 ———————————————————————分割———————————————————————— 喧闹了三天三夜,此时,长乐坊门口吹起了喜庆的号角声,招牌上挂上了大红的轻纱,厅中一片人流涌动,不断的穿梭着前来讨喜酒喝的香客们。 在熠彤房内,也是一番热闹景象,她身着一袭大红喜袍,再披上一层又一层的红色外衣,好几个婢女围绕在她身侧,为她上最美的装,梳最美的发髻,朱唇轻启,施以芳泽,轻抿了一口纸上朱砂,那原本纷嫩的唇,多了一丝妖媚的红色。 上完最后一道工序,熠彤被繁琐的金色发饰与厚重的衣物压的有些发闷,婢女们望了一眼门外,都自觉的相继离开了,熠彤转头向门外看去,才看到了像是在门外等候了多时的锦娘。 收到熠彤递来的目光,锦娘踏进了门槛,走到熠彤跟前,细细了看着她,脸上尽是惊艳的神情,“今日的熠彤,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了呢。” 熠彤扶了扶发髻上好似就快要落下的金色步摇,皱起了眉头,“锦娘天天看着我,哪里会不一样,可不就是多了这些厚重的玩意儿,让人难受的很。” “不。”锦娘摇头,“就是不一样了。” 锦娘也没细说她到底是何处不一样了,拉过熠彤的手,轻叹一声,抱怨道,“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和我说说话的人,这还没相处几日,却要出嫁了。” 熠彤握紧了锦娘的手,给予她最温暖的手掌,她们有着最好的默契。 “不过,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们不说这些丧气话。”锦娘撑起了以往在熠彤面前毫无顾忌的笑容,“今日就要入宫了,这宫里可不比外面,每走一步,都要思虑再三,万事都要想的周全些,不然被人抓下了把柄,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熠彤你虽然聪明,可毕竟太过年轻,心地也太过善良,如此入宫,也不知是福是祸呀。” “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熠彤安慰道。 锦娘依然对她报以不信任的态度,紧盯着她的眼睛,“答应我,凡事不必太争强好胜,不论遇到何事,你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入宫门5 锦娘依然对她报以不信任的态度,紧盯着她的眼睛,“答应我,凡事不必太争强好胜,不论遇到何事,你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熠彤答应的干脆,轻拍了拍锦娘的手,给予锦娘一个放心的眼神。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熠彤姑娘,宫中的喜撵已经到门外了。” 再打理了一会儿熠彤头上的发饰与她身上厚重的喜袍后,锦娘冲熠彤一笑,“喜撵到了,我们走吧。” 话落,锦娘拉起熠彤身后拖得长长的裙摆,扶着熠彤一路走过正厅,至长乐坊大门外,门外炮竹连天,一片喜庆之色,围观的百姓们把长乐坊门外堵了个水泄不通,一座大红的八人喜撵停在门外,喜撵后还跟着一排身穿红色长袍的乐手,阵势非凡,看来,皇上果然是重视熠彤姑娘,还未入宫就得夫人封号不说,宫外召入宫的才人们,哪个有过如此阵势。 但如此盛*与她,也不见得会是件好事,这也意味着她还没入宫,就被皇上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处,锦娘拉着熠彤的手又握的更紧了些,在她耳畔关切的低语道,“入宫之后一切小心。” 熠彤点头,随即就被前来迎亲的喜娘牵到喜撵前。 “熠彤!”伴着轰轰的炮竹声,锦娘不得不唤的大声了些,一只脚迈进了喜撵的熠彤倏然回眸望她,锦娘叫的更大声了,脸上挂着一个熠彤从未见过的,由心而发的笑容,“你今天,真漂亮!” 熠彤朝她会心一笑,就由喜娘搀扶迈入了喜撵之中,这是她认识锦娘以来,她第一次夸自己。对于熠彤而言,锦娘这句夸奖,抵得上他人阿谀奉承一万次!只是不知她是否看错了,在她就快回过头的一瞬间,好似看到了锦娘一直如春风般温暖的小脸上,竟闪过一丝落寞。 熠彤并未多想,伴随着身后吹起喜庆的曲调,八人步撵起了轿。 一路摇摇晃晃,熠彤在喜撵内被晃得有些晕了,随着轿外百姓们声声的议论声,喜撵愈行愈远。 不知过了多久,当熠彤掀开轿帘的时候,已经入了宫门,一边喜娘见她掀开了轿帘,立刻把轿帘拉下,告于新娘未过门前掀起轿帘是不太喜庆的,只一会儿,熠彤清楚的感觉到喜撵被八名轿夫轻放下,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双膝落地的声音。 “奴才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这是几个轿夫一齐发出的浑厚声音,熠彤的清清楚楚。 熠彤一惊。 这还未入殿,皇上怎会在此。 半响,对面之人久久没有回话,当熠彤以为轿夫们在开她玩笑,正欲拉开轿帘一探究竟时,一个好听的男音却在轿外响起,“夫人,速速出来,与朕同骑。” 这是...... 入宫门6 这是一个如此熟悉的声音。 熠彤猛的拉开轿帘,果不其然,那在一匹勇猛健硕的坐骑上坐着的,可不就是锦夜昭,一个身着金黄色明袍,一个永远带着邪魅笑容,一个唯一能牵动她心弦的男人。 痴痴的看着她,熠彤甚至忘了自己还身处轿中。 踏着马到了熠彤轿前,看着毫无反应的熠彤,锦夜昭扬起一丝痞笑,“可是朕长相太过俊美,你都不知如何下撵了?”熠彤还是没有反应,话落,一把拉过熠彤的腰,似是在玩耍一般,由她在空中转了一圈后,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坐骑上,拉着缰绳的双手刚好环过了她的腰。 只一瞬间,身旁的喜撵便空无一人,一旁的喜娘连忙出声阻止,“陛下,这......这新娘还未入门,陛下在半路接走,这寓意可是不好的。” 锦夜昭看着跪在地下说话间都是颤颤巍巍的喜娘,挑眉问道,“朕把朕的夫人接走,有何不妥啊?” 喜娘从未见过如此的场面,连入宫都是第一次,何况是能有幸目睹天子尊颜,平时不知接了几次亲的她,如今也是口齿不清了,“陛下半道儿把新娘接走,民间寓意......寓意半路夫妻。” “危言耸听!”锦夜昭倏地怒了,“朕可从来不迷信这些民间谣言。” 话落,便牵动缰绳,向宫中深处踏去。 坐骑走得不紧不慢,正好方便两人的谈话,熠彤似乎还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在马背上任由锦夜昭随意摆弄,只听锦夜昭在她耳边低语调侃道,“你看,朕说的没错吧,你再见到小爷我时,可得唤一声夫君了。” “快,唤一声来给小爷听听!”锦夜昭又带上了玩味的笑容,看着熠彤无可奈何的表情,似乎很是高兴。 “不唤!”熠彤别过了头去。 锦夜昭以物诱之,“你若唤一声夫君,朕就把朕的玉佩赏给你!” “不唤,谁要你的破玉佩!” “你胆敢对朕如此不敬,信不信,朕把你...把你...” 正当两人争辩的激烈之时,不知不觉已到了殿前,此殿名曰飘香殿,是锦夜昭特意为她选的寝宫,锦夜昭翻身下马,继而再拉她一同下来,两人正欲向殿内走去,可由东侧寝宫缓缓而来浩荡一波人让锦夜昭停下了脚步。 待来人走进之后,锦夜昭才看清,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身着华丽衣裙的女子,发髻上的头饰很是贵重,脂粉艳丽,气质非凡,整个人被珠光宝气所包围,却依稀看的出是个妙龄少女,女子看了一眼身着大红喜服的熠彤,继而对锦夜昭欠身一礼,“陛下”。 “张贵妃啊。”锦夜昭倏地亮起了市侩客套的笑容,“张贵妃特意来此有何事啊?” 入宫门7 张惜月从容一笑,举止端庄贤淑,一看便是大家闺秀有礼之人,她再望了一眼熠彤,眼中有许多常人看不懂的东西,看熠彤却没有从她眼中看到一丝妒意,再对锦夜昭欠了欠身,“听闻陛下从宫外带了个夫人回来。” “是,如何?”锦夜昭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那陛下请恕惜月直言。”张惜月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仍然带着一开始见到锦夜昭时的微笑,“锦夫人相貌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生得一副好皮囊,走姿也是妩媚动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不然怎会如此得陛下欢心,还未入宫就被封为夫人,但臣妾听闻......锦夫人未入宫前,曾是*女子。” 锦夜昭还是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皇上把一个*女子带进宫来,而在宫外就把她封为夫人,这......有些不妥啊。”张惜月出声轻柔,但话语间却句句带着青.楼二字。 “不妥?”锦夜昭甩了甩衣袖,负手而立,剑眉微蹙,“朕只不过带回一个夫人,张贵妃似乎管的太多了。” “臣妾本无心管陛下的事,但锦夫人入宫之前身处烟花之地,而出身也是不明不白,陛下如此把她带回宫中,可难堵天下百姓悠悠众口啊...臣妾也是为了陛下好,望陛下三思。” 张惜月一口一个为陛下好,可话中句句带刺,字里行间如锋芒般指向熠彤,熠彤想辩驳些什么,可突然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她的确出身青.楼,她的身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怎能让锦夜昭知晓呢,锦娘说的没错,宫中之人果然个个都是心机颇重,她这还没踏进她的殿门,就被人挡在门外,堵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锦夜昭眉头蹙的更紧了,“休要拿百姓来压朕,朕今天就是要带她入这飘香殿。” 说着,绕过张惜月的阻挡,锦夜昭拉起熠彤的手就上了台阶。 “我看谁敢!”一个略显沧桑却依然铿锵有力的女音从远处传来。 闻声,锦夜昭倏地转过头来,来人身着金色镶边华服,没有像方才张惜月一样繁重的修饰,稳重的发髻上只带了几支翠绿的步摇,熠彤只觉得,她好似比张惜月大不了几岁,唯一暴露出她年龄的,只是两鬓间的几丝白发,她身后只带了几名宫女,所到之处,所有宫女侍卫如数下跪。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所有宫女侍卫乃至张惜月都跪了下来,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表示着对来人的尊敬。 “母后!”唯一没有下跪的是当朝天子————锦夜昭,他只抱拳对来人行礼。 女子并没有理会锦夜昭,绕过跪在地上的宫女们,不慌不忙行至张惜月跟前,扶起了她。 望着张惜月低垂眼帘好似受了委屈的神情,太后慌忙心疼道,“月儿别怕,哀家倒要看看,谁敢把一个青.楼女子娶进宫来!” 长公主相助1 太后是对着张惜月说的,可话却直指向锦夜昭,锦夜昭突然面露难色, “母后,儿臣只不过...” “皇帝!”太后有些怒了,“你可知道你是一国之君,月儿方才与你说的可有半分错,八人大轿从宫外娶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往ri你可不会如此没有分寸。” 锦夜昭被太后堵得哑口无言,但又不愿意去顶撞自己的母后,冲冲的走到张惜月跟前,重重的拉过张惜月的手腕,直到把她抓疼,兴师问罪道,“是你惊动了太后!” “不关月儿的事。”看着张惜月吃痛的咬着嘴唇,太后伸手挡住了锦夜昭,拦在张惜月身前,“皇儿,此事本就是你错在先,月儿也不过是为你好,你如今刁难她作甚?” “儿臣也是担心母后的凤体,进来母后本就小受了风寒,她无故为此等小事去惊动太后,实属不该啊。”锦夜昭被太后甩开了手,看着张惜月故作委屈的做作面孔,他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此等小事?”太后惊异的反问一句,继而撇过头去,与他置起了气,“皇帝原来把天下百姓的舆.论声讨当做小事!哀家不管,你今日若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尽管把她带进宫便是。” “母后!”锦夜昭无奈的轻唤一句,眼神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他们方才入宫的方向。 他在等一个人,可那人却迟迟未来,正当他愁眉不展的当头,一辆庄严的褐色马车从方才他们来时的方向小跑而来,马车前是一个斜坐的轿夫,轿夫牵着缰绳,急匆匆的赶着马匹,身后挂着的是一帘褐色的轿帘,随着马车的起伏时上时下,边上是一圈镶金的花纹图案,平素之中又带着一丝高贵不可侵犯。 马车很快就踏至这一行众人不远的地方,车夫倏地拉了拉缰绳,马匹听话的停在了众人跟前,锦夜昭见那一辆素色的马上由远而近渐渐驶来,终于舒展开紧锁的眉头,露出一抹豁然开朗的笑容。 车夫跳下马去,为轿内之人拉开了轿帘,先从轿中走出的是一个壮年男子,他脸部的轮廓鲜明如刀刻,浓眉大眼,鼻梁高蜓,刚毅俊挺的脸孔,异常阴沉紧绷着,全身散发着一股冷寒,一看便知是武艺超群之人,男子继而伸手至轿中,拉出一只纤纤玉手,紧接着又从轿内走出一个窈窕女子。 女子肤如凝雪,雪白的肌肤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一身浅色衣物也不显得华贵,但显然也是刻意的修饰过一番,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一双人儿站于轿下,郎才女貌俨然一对恩爱佳人。 待女子跳下马车,站稳了脚跟,那一行宫女又是齐身跪下,嘴里依旧是异口同声说着吉祥话,“参见长公主,参见洛将军,长公主洛将军万福金安。” 唤了她们起身,两人踏步走到太后与锦夜昭跟前,欠身一礼,“母后金安。” 长公主相助2 太后亦是扶起了来人,“浔儿快快起身,跟母后还行什么礼。” 锦浔冲太后轻笑一声,再看了一眼好似僵持不下的众人,“母后,为何这么多人堵在这飘香殿门外啊?” 太后本怒意横生的脸在见到锦浔后终于缓和了些,而提到了此事又轻蹙起了柳眉,“你看看你这弟弟,贵为一朝天子,朝廷众臣,后宫众妃,天下子民,哪个不紧盯着他的一言一行,而你看他,竟如此出格把那青.楼女子带进了宫来,还要封为夫人,赐她这飘香殿,你说哀家气不气!” “母后原来是为此事烦恼啊。”锦浔在众人不经意间与她身旁男子对视一眼,继而走到熠彤身边,再而拉过她的手牵至太后身边,“此女名曰熠彤,几月前儿臣而她在宫外相识,儿臣觉得与她很是投缘,就与她认了干亲,如今她是儿臣之女,也算是母后的外孙女了,只是碍于儿臣不想将此事过早告于众人,才未及时告知母后。” “哦?”太后这才正眼瞧了瞧熠彤,尖锐的似是要把人看穿的眼神紧盯着熠彤不放,“哀家问你,可有此事?” 熠彤自然从锦浔话中听出了她的意思,心中已是了然,但表面上依然是不卑不亢,低头回话,“回太后,确有此事。” 方才在锦浔身边的洛将军走上前来,对太后拱手一礼,他深知此刻正是推波助澜的好时机,继而爽朗的大笑出声,“太后您有所不知,这几月,浔儿对这女儿可是喜欢的紧那,每隔几日就会召她来将军府与她聊天儿,太后您也知道我们夫妻二人到如今也没有一个子嗣,自结识了熠彤以后啊,可着实让浔儿高兴了不少。” 锦浔也向太后点了点头,夫妻二人对太后说话有如唠家常般协调。 听了此话,太后看向锦浔的目光突然多了一份柔软,“既然能让浔儿开心,那便甚好,只是......”继而太后突然把话锋一转,“只是......她怎会待在那种污秽的地方?” 锦浔再看了一眼熠彤,轻拍了拍她的手,也是这个空隙让她有半刻的时间思索,只一眼的时间,她便再回头看向了太后,笑面如花,“熠彤啊,她自小舞技琴技双绝,又有些才气,倘若让她整日闷在屋里,可不是浪费了,还不如随了她的心愿去舞台之上一献技艺,只是技艺是献了,也怪儿臣未想后果,才让母后有话可说了。” 锦浔轻抿了嘴唇,故作委屈状,果然看见了太后带了些许心疼的眼神。 “可这......” 太后带了一丝顾虑,想说些什么,却被锦浔随之而来的声音打断了,“母后,您不必顾忌那些了,熠彤是儿臣的女儿,其他人断不敢说些什么的。” 说着,锦浔别有深意的轻瞟了一眼张惜月,继而挽过太后的手,拉着她向太后寝宫走去,“母后,还是您自己的身体最要紧,儿臣最近新得了一个新奇玩意儿,您快随我去看看......” 长公主相助3 说着,锦浔别有深意的轻瞟了一眼张惜月,继而挽过太后的手,拉着她向太后寝宫走去,“母后,还是您自己的身体最要紧,儿臣最近新得了一个新奇玩意儿,您快随我去看看......” 随着两人愈行愈远,锦夜昭对洛将军报以一个感谢的笑容,洛毅亦是回以他一个宽心的微笑,紧接着,嘱咐了方才的马夫几句,就追随太后一行人而去。 殿前还剩下张惜月一人,锦夜昭看着她,与她身后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倏地严肃了起来,“你们可听见方才长公主说了些什么?” “奴婢听见了。”面对如此天子威严,张惜月身后的宫女没有一个敢不发声的,唯有张惜月,恼怒的拨弄着藏于衣袖中的手,一时间竟愣了神。 继而锦夜昭负手走至张惜月身边,他的个头显然要比她高出一截,说话也自然是居高临下,“张贵妃可听见了?” 感觉到锦夜昭近在耳边的声音,张惜月这才晃过神来,“是......听见了!” 锦夜昭这才冷哼一声,回头踏上几步台阶,更是在高出故意抬高了声音,“日后,朕不希望再为如此小事惊动太后娘娘,若还有人不把朕的话放在心上,那便是违逆朕,违逆朝廷!” 熠彤不知他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只是觉得,这个一直处处维护她的男人,仿佛是愈看愈英俊了。 倏地,锦夜昭倏地拉过熠彤的肩膀,宽大的衣袍刚好挡住了她的后背,虽不能御寒,但他第一次让自己感受到了温暖,他带着熠彤边往飘香殿内走去,边向身后众人吩咐道,“今日是朕大喜之日,朕要带朕的夫人看看她的寝宫,闲杂人等都速速退下吧。” 殿门外一早就候着的侍卫适时的打开了殿门,话落,二人便踏入了飘香殿的门槛。 只留下还欠身在门外的张惜月,袖中的双手因为怒气更是打起了死结,眼看着两人卿卿我我进了这飘香殿,张惜月愤怒的甩了衣袖,由东向自己寝宫走去。 身后一排阵势浩荡的婢女们,也紧紧跟随在她身后走远。 而一路踏进门槛的锦夜昭,正回想起昨日的事情。 早已计划好的他,昨日出宫并没有如往日般去长乐坊,而是去了洛将军府。 他去时只有只身一人,并没有带任何侍卫,连离允也没有与他随行,他一入府便看到了锦浔惊讶的神情。他一出生就身处在皇位之争的的局势里,他没有可以信任的兄弟,唯有锦浔,是他唯一信任的姐姐。 对于后宫的这些事,姐姐要比自己清楚的多,也要比她精明的多,所以这件事,麻烦她是最好不过了。 当他与锦浔洛毅夫妻二人说了与熠彤结为干亲之事时,锦浔原本是眉头紧锁,有些为难,想来姐姐也是有诸多顾虑,但是看到他那坚定的表情,还是答应下了此事。 ———————————— 亲们看书的同时记得收藏到书架里方便下次观看,慕安向大家承如果收藏到了四百会给大家加更一万字,谢谢亲们的支持~~~ 飘香温情1 步入殿中,一股淡香随风而来,不浓不淡的香气正中熠彤下怀,飘香殿,果然殿如其名,散发着阵阵淡香,沁人心脾。 正入殿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主厅,正对着殿门的是一个长长的桌案,与桌案两边精雕的木椅,茶案木椅之上可以看出都被有心之人清扫擦拭过,那便是此殿的主位,正厅两边也如主位一般放上了几个桌椅,再入殿内,便是熠彤的卧室,轻纱弥漫,香意盎然,不同于旁人的寝宫,她的寝宫,少了一份贵气,多了一份温馨。 正如她意。 锦夜昭尾随在她身后,随着她在各个角落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正厅,“如何?” “还不错。”熠彤抚了抚那精雕过的红木桌椅,那把那好看的粉色轻纱摸了个遍,抑制住她内心的欣喜,淡淡一笑,“你把我强行带进宫来,若连个好住所都不给我,我可是要翻脸的!” 锦夜昭对她*溺一笑,俨身坐在了主位之上,“喜欢就好。” 熠彤也毫不客气,坐在主位的另一边,眼珠打了个转,好似突然有了什么想法,继而双手撑着下颚,俏皮的看着锦夜昭,“原来你从那日赌局就在算计我!” 此话像是兴师问罪,可语气中听不出半分怪他的意思,闻言挑眉一笑,锦夜昭也学起了她手扶下颚的动作,双手支撑在案上,故意模仿起熠彤的语气来,“朕何时算计过你?朕只不过让你随了朕的姓而已,如此恩泽,旁人是求也求不来的,你倒还说朕在算计你。” “哼!”熠彤不稀罕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本不想理他,继而想到了什么又转回了头来,“不过话说回来,想来你也是早知太后与那张贵妃会来阻拦了,为何不早通知于我,你可知方才那张贵妃咄咄逼人的神态让人揪心的很。” “若早告诉你,你可不就知道我就是皇上了,可不就没方才那如此揪心一幕了,万事就有所准备,岂不是好无趣。”锦夜昭也随她小孩子气般的答话,现在的他,可还有半分帝王的样子,继而他放下了扶着下颚的双手,亦是撇过头去,轻叹一声,“只是苦了姐姐姐夫,不知又献上了什么珍宝给母后把玩,如今定是在那福阳宫好生的奉承母后呢。” “你倒好,自己做的事,让你姐姐姐夫来替你收尾。”熠彤站起身来,弯腰以四目相对,似长辈般厉声斥责与他。 锦夜昭依然坐在主位上,纹丝不动,看似毫不气恼,也无言语,正当熠彤以为他不做声自感无趣要坐回木椅时,锦夜昭突然两手一伸,环住了熠彤的腰身,一只手用力翻转过她的身子,正是脚步踉跄中,锦夜昭力气又大的惊人,熠彤整个人刚好落在了他的怀里,四目相对,锦夜昭危险的眯起了双眼,“朕还不是为了你这只小狐狸!” 飘香温情2 熠彤本想挣扎,可无奈那双手力气太大,死死的禁锢住她的身体,让她只能斜倚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这关我何事,是你强行下旨要我入宫的!”熠彤仍不放弃挣扎。 “哈哈哈......”锦夜昭看着熠彤欲要挣脱开他的手臂却又不能动弹半分的样子,爽朗大笑了几声,看着怀中近在咫尺的美人儿,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儿,“好好好,既然如此,不如你就从了朕吧!” 话落,在熠彤额前落下一吻,便不由得她挣扎,将她抱起身,向内室走去。 “锦——夜——昭!”熠彤已是咬牙切齿,此刻也不顾什么尊卑礼仪了,直呼天子的名讳便是,旁人哪能知晓,她此刻的心情,那种想挣扎,却又动弹不得的无奈。 “夫君在此。”锦夜昭边绕过正厅与内室遮挡的纱帘,边与熠彤回话。 “你混蛋!”此刻的声音是尖锐无比。 很快便抱着她踏进内室,锦夜昭此刻好似听不见她在说什么,骂什么,将她放于*榻之上,刚解脱了的熠彤立即又是手脚并用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不过好像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对他而言,熠彤打闹一般的拳头于他起不到半点伤害。 锦夜昭对于熠彤的敲打许久都没有反抗,任她打闹,霎时,蒙地扑到了她身上,将她不老实的双手压在了两边,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此刻,两人近在咫尺,脸于脸的距离不到半公分,动作亦是*至极,嘴沿着熠彤的嘴唇缓缓向下移去,逐渐褪去了她的大红喜袍,她骂得没错,今日,他就要当一回混蛋! 从未与任何一个男人如此接近过的熠彤,这一瞬间,竟也愣了神,看着锦夜昭眼中浓浓的情意,便再没有了挣扎..... 随着*.塌边轻纱的落下,两个人的身体结合在一起,心,也交融在了一起。 ———————————————————分割线—————————————————————— 自那日锦夜昭在她殿中留宿后,整整三天,她都没有出她的飘香殿,内侍监那边特意为她安排了几个伶俐的丫头为她使唤,三日,锦夜昭夜夜留宿在她这飘香殿,白天,他忙于朝政,即使无暇抽身也会差人送些首饰玉器来赏赐与她,她虽对此毫无兴趣,可也看的出来这些东西个个都是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三天,锦夜昭对她可谓是荣.*至极啊。 只是如此,也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处,如今,宫中传遍了皇上日日流连飘香殿一事,只是碍于锦夜昭那日下的最后通牒,与长公主夫妇二人的面子,还没有人敢声张到太后的耳中。 宫中有随波逐流之人,也不乏有妒意横生之人,熠彤心中明白很快便会有人来挑衅与她,不过,她才入宫三日,身边尽是观察局势之人,不会那么快有动静,也就懒得去想那么多了。 眼下入宫三日,到了熠彤回门的日子。 再遇逸王 出宫的机会,恐怕日后是为数不多了。 熠彤早早的离开了温暖的*榻,正被一旁的侍女服侍着穿衣洗漱,难得今日能出宫一趟,定是要好生打扮一番,今日,锦夜昭也与她同行,他要带着她去将军府与长公主夫妇二人道一声谢,毕竟为他们的事长公主劳神伤财,想来前几日也没能睡个安稳觉,已经过了三天,再不去道声谢,却是不懂规矩了。 顺道,再去看看锦娘,那是熠彤的娘家人。 锦夜昭为了与她一同回门,早早的就下了早朝,当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踏进飘香殿时,熠彤也刚好把所有出宫要准备的东西都打理妥当,正好坐下歇了口气,坐等锦夜昭的到来。 门外的马车上悠然坐着的车夫想必已经等候多时了,锦夜昭只带了几个随从,也来不及换下他的龙袍,看着就快要升到天空正中的太阳,匆匆拉上熠彤坐上了马车。 锦夜昭昨日抽空在马场中挑了一匹最为壮硕的马,所以从皇宫到将军府的路,随着马车的颠簸声,好似没有那么长了,熠彤并没有等很久,马车就停了下来,接着外面就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皇上,锦夫人,洛将军府到了。” 掀开轿帘,锦夜昭灵活的跳下了马,一身明黄的衣袍尤为显眼,紧接着,再扶下还在马车中的熠彤,这才看清,府邸之上,洛将军府几个铿锵有力的大字首先映入眼帘,往里看就是一片空旷的练武场,还能隐约看到一旁是各式各样的兵器,虽然在门外只能看见其府中冰山一角,可由此也能看出洛将军对士兵的严苛要求乃至自己的武学练习从未大意过。 将军府,好不一个庄严的场所。 大门两侧有几个看门的侍卫,个个身姿笔挺,训练有素,见到一身龙袍的锦夜昭带着熠彤向大门处走来,侍卫们立刻齐齐跪下,“参见皇上,参见锦夫人。” 靠后边的一个小侍卫正准备向府中走去与长公主洛将军通报一声,却被锦夜昭一手拦下,“不用通报,朕与夫人自行进去便可。”没有注意到那小侍卫眼中的一抹难色,吩咐他们平身后,两人双双向主厅走去。 步入将军府之主厅,一路都是庄严之景,没有过多的修饰,厅内的摆设都是简约大方,由此可看出此府邸主人的喜好性格,踏入门槛,显然他们来的不是时候,长公主与洛将军正在会客,看到厅中所坐之人,熠彤惊异的放大了瞳孔,她未想过会在此遇见他。 锦夜昭也是一挑眉,却不似她那般惊讶,不慌不忙,拉着熠彤的手大方的步入了正厅,“逸王也在此啊。” 长公主与洛将军坐于主位两端,看见锦夜昭与熠彤后,双双站起身来迎接,锦逸枫亦拱手做一辑,“参见皇上。” 一道难题 长公主与洛将军见到来人后亦是笑开了花,速速走到了熠彤与锦夜昭跟前,客套一阵,“皇上,你说你来将军府,怎么也不让侍卫通报一声,我们夫妻二人好去门外接驾啊。” 锦夜昭也是客套的摆手,“姐姐无需客气。” “既然皇上与姐姐还有要事相商,臣弟就先退下了,洛将军,那我们改日再聚。”锦逸枫适时的开口,婉言道别。 又是一番客套话,锦逸枫在经得长公主洛将军和锦夜昭都同意后,离开了正厅。 锦浔在送至锦逸枫出了厅门后,又道了几句送别的话,将地主之谊尽足后,才回到厅中,立即拉着锦夜昭坐下,吩咐下人端上了上好的龙井,满面堆笑,却依然端庄从容。 看着长公主这架势,熠彤让人难以察觉之间皱了皱眉头,想必,又是一天的长谈罢。 熠彤从不喜欢这些市侩的谈话,此些事情,她则是能避免就避免,在与锦夜昭耳语了一阵后,熠彤对长公主与洛将军欠身一礼,便离开了正厅,长公主是他的姐姐,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太多,剩下的,就由锦夜昭去完成吧。 出了正厅,熠彤在将军府内漫无目的的油走着,缓缓走过一个周围满是兵器的空地,熠彤发现,走过这片空地之后是一个别有洞天的所在。 这是将军府少有的种有几颗植物的地方,几颗杏树的叶子全部都已经凋零,几片枯黄的树叶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树木中间是一个不大,但是打造的极为精致的凉亭,凉亭之中是一个石制的桌椅,虽是冬日,但若坐于那亭中,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此番风景,冬日已是如此,若在盛春时间,枝叶茂盛百花齐放,那可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熠彤远远便望见,凉亭之中还坐着一个男子,青丝留了几丝散落在耳侧,微风吹过,发丝随之飘然起舞,一袭便衣,白衣胜雪,不沾凡尘,熠彤也不禁感慨,如此出色的男子,怎能流落在凡间,那,便是方才走出将军府正厅的锦逸枫。 缓缓走进凉亭,熠彤站在了锦逸枫的对面,他好似很认真的向着石桌上看,丝毫没有理会有人在靠近与他,熠彤脚步放轻,再靠近了一些石桌,石桌上是一副画与桌上的棋盘,但桌上没有一颗棋子,想来这石桌本是供人对弈用的,而锦逸枫看的,并不是棋盘,是桌上两块一黄一白形状相似的玉石。 看来,从洛将军府的正厅出来,他一直坐在此处。 感觉到熠彤的走近,他其实是知晓的,却没有任何动作,锦逸枫紧盯着两块玉石,他的思绪,好像陷入了一种困境。 “王爷在看什么?”看着那两块玉石,熠彤仔细观望了半晌,却实在找不出有何稀奇之处,于是好奇的发问。 “我遇到了一个难题。”锦逸枫本还是紧盯着那两块玉石,他那认真的神情在熠彤看来好似天塌下来他都不为所动,听到了熠彤的询问声,却出乎其意料的抬起头来望向她,“不知锦夫人能解否?” 如何决断 “有什么难题能把身经百战的逸王给难倒了。”熠彤于他一个不知所以的笑容,继而望着那一黄一白的两块玉石,“是关于这两块玉石吗?” 锦逸枫手指了指左侧那块黄色的玉石,说话间不觉的微蹙起了眉头,“此块玉石是我一个至交好友送给我的,它质地纯净价格不菲,跟随了我多年,但浑身剔透一碰就碎,表面已经有了好几道刮痕,对它,我谈不上非常喜好,但好友再三嘱咐我收藏好它,我便多年佩戴在身侧,挂于腰间,只要能看到我逸王的人,都能看到它!” 熠彤点了点头,锦逸枫手移到右侧,再指了指那块白色的玉石,“此块玉石是我在燕都街边一个玉石坊买到的,它洁白无暇分量也足,玉石内里比那黄玉要厚实的多,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是燕都数一数二的,是块难得的美玉,我第一眼就看中了它,新得此玉不足三日,便对它爱不释手。” 说那黄玉时,熠彤看到的是锦逸枫越来越紧缩的眉头,和那可以说有些厌恶的神情,而说那白玉时,熠彤明显的看到锦逸枫舒展开了眉头,嘴角隐约勾起了一丝笑意。 锦逸枫说完白玉,停顿了一会儿,才抬头望向熠彤,“可若是两个都挂在身侧,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能挂在腰间佩戴出门的玉石只能有一个,熠彤你说,我该舍弃哪一个。” 在听完锦逸枫的问话后,原本听的是云里雾里的熠彤,恍然间明白了他此话用意。 看着那两块质地均是不错的玉石,熠彤也算是明白了他为何如此难以决断,熠彤缓缓坐于锦逸枫对面的石凳之上,看着玉石竟也愣了神,这个问题,她需想一想该如何回答,时过半晌,熠彤依然没有说话,锦逸枫也是有耐心,安安静静望着她,只在默默等待。 “两块都算得上是美玉。”熠彤终于开口,“依熠彤来看,白玉虽是王爷相比来说稍喜的那一个,但王爷初得此玉,只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白玉再完美,佩戴久了,王爷也会厌倦,而且,初得的玉石,王爷对它再上心,日夜握在手中,也始终暖不了它的石心。” 见锦逸枫依然是云淡风轻,静静听着熠彤说话,没有一丝怒意,熠彤便再说了下去,“而黄玉,虽然已经磨损了大半,颜色也不似初得时那么好看,可它是王爷至交好友所赠,又陪伴在王爷身侧征战多年,不离不弃,也许王爷佩戴久了,对它厌倦了,但它紧贴在王爷身侧,石心已暖。” 熠彤停顿了下来,再没有了下文,锦逸枫依然专注的听着,闻言,同时拿起了两块玉石,紧握与手中,“所以......” “应该舍白玉。”熠彤回答的干脆。 锦逸枫打开了紧握的右手,手中的白玉依然干净的没有一点杂质,不知为何,锦逸枫看它的神情好似多了千丝万缕扯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口中念念有词, “舍白玉...舍白玉...” 舍白玉 锦逸枫打开了紧握的右手,手中的白玉依然干净的没有一点杂质,不知为何,锦逸枫看它的神情好似多了千丝万缕扯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口中念念有词, “舍白玉...舍白玉...” 眼中带了不知多少不舍的情绪,锦逸枫看了手中的白玉半晌,再次决绝的合起了手掌,再看向熠彤,眼中已是一片了然,“谢谢锦夫人,我已经知道该如何决断了。” 熠彤也扬起了嘴角,给予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把两手中的玉石把玩了一番,最后都握在了右手上,锦逸枫站起身来,向熠彤伸出右手,继而展开,“既然知晓了答案,这两块玉石对我而言也就再无用处了,就送给锦夫人吧。” “熠彤怎好接受王爷如此贵重的礼物。” 见熠彤与他客气,还在推辞,锦逸枫一把拉过熠彤的手,将两块玉石放于她的掌心,此刻,他毅然决然,好像赠送与人一个毫不留恋的物件儿一般,突然没有了半分不舍的样子。 都已送到手中,熠彤再也不好拒绝,想来逸王也是想给她留个纪念,便随意收于袖中。 不知聊了多久,锦逸枫看到那本在当中的日头,已经斜挂在半空,金色的太阳之中乃至周围都映上了点点红色,转身开始催促起熠彤来,“天色不早了,想来皇上定是与姐姐他们聊的差不多了,锦夫人快回去吧。” “那你......”熠彤还是比较关心他的去留,这冬日的冷风吹来,还是有几分冷意的,若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恐怕会受凉,而且,这里,毕竟不是逸王府。 “我再呆一会儿。”见熠彤还是对他报以不放心的眼神,锦逸枫再轻声安慰道,“放心吧,长公主是皇上的长姐,同样也是我的姐姐,在她府中多呆一会,不碍事的。” 熠彤这才放心的起身,对锦逸枫点了点头,而后离开了凉亭。 望着熠彤愈走愈远,越来越小的身影,一直走,待她走出那一片空地,一直到她再听不到凉亭内的动静时,锦逸枫轻叹一声,“舍白玉......怎能舍得啊。” 待熠彤回到了将军府的正厅,锦夜昭与锦浔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不时轻抿几口杯中茶水,时不时的偷偷看向门外,熠彤细心的注意到他这几个小动作,想必,亦是坐不住了。 本就是等着熠彤回来,看到熠彤步入厅中,锦夜昭急忙快步走到她跟前,小声询问道,“怎么出去这么久?” “将军府太大,迷路了。”熠彤同样小声辩解,以外人听不到的声音。 锦夜昭点了点头,再回头看锦浔时,又杨起了笑容,熠彤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离开此处,锦夜昭也明白她的意思,本也就坐不住了,便也顺了她的意,再与锦浔与洛毅客套几句后,离开了洛将军府。 吐露心事1 天色渐暗,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跑过了大半个燕都城,最后,在长乐坊门前停下。 门前几乎所有的姑娘杂役都由外至内站成了一排,井然有序,个个都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皇上屈尊长乐坊,想来她们也是有自己的心思,锦娘站在长乐坊门口,姑娘们的最前端,静静等候。 今日虽没有熠彤入宫那天那般隆重,回门,却也是个不可轻视的日子。 随着一辆金黄色马车缓缓驶来,远远的,长乐坊众人就齐身跪了下来,待马蹄落定,车夫稳稳的跳下了马车,随之两人掀开轿帘,宽敞的马车足够她们俩一起出来,锦夜昭拉着熠彤的手也跳下马车,待他们在地面上站定,长乐坊内齐声响起了洪亮的声音,“恭迎陛下,恭迎锦夫人圣驾。” 熠彤快速的走到跪在最前面的锦娘跟前,眼中略带心疼的扶起她,“锦娘,快起来。” 锦娘被熠彤扶起,许久未见,熠彤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愿放开,脸上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锦夜昭也没有拦着,让车夫在此候着,也走到锦娘跟前,与熠彤并肩,“锦娘最近可好?” 点了点头,锦娘不卑不亢,语调轻柔,“谢陛下挂心,一切安好。” 望一眼锦夜昭,熠彤便不再理会与他,拉着锦娘的手就进了内厅,锦夜昭这才想起,他与熠彤都没有说话,这些姑娘杂役们可是还跪着呢,对熠彤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他们赶紧起身,锦夜昭也跟了进去。 她们能聊的自然是那些衣裳是否加厚,最近长乐坊生意是否还好此类不咸不淡的问题,锦夜昭脚步缓慢的跟在她们身后,也不做声,像是跟随在母亲身后的孩子般,只顾别跟丢了便好。闲聊了几句,还是锦娘想到了什么,先回头看他,“皇上与锦夫人今日是否要在此过夜,我已经把房间打理好了。” “那是自然。”还未等锦夜昭发话,熠彤就抢先一步回答了锦娘,继而与锦娘两人相视一笑,硬生生的把锦夜昭欲要拒绝的话堵了回去,看着熠彤那高兴的模样,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也罢,在此过夜,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入夜,锦夜昭随着熠彤到了后院儿,锦娘的确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是熠彤在长乐坊时住的那个房间,原比起她在内居住时,现在的居所被刻意打理了一番,更加整洁,焕然一新了,这次,也算是沾了锦夜昭的光,若不是早知他要来此,锦娘对一个住所怎会如此上心。 熠彤也不禁感慨一番,她在此居住时锦娘可从未为她打理过房间,到底,还是天子的面子大。 看窗外的天色,想必已经是夜半时分了,长乐坊厅外也停止了喧嚣,熠彤替锦夜昭铺好了被褥,与他嘱咐一声,便出了房门,她想再去看看锦娘,明日一回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了。 吐露心事2 可在锦娘房中并未寻到她的身影。 在厨房正厅后院儿里全部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她,熠彤疑惑,夜深了,从未在半夜出过闺房的锦娘,能去哪里呢。 心中不免打了一个问号,再往正厅四处询问了一番无果后,熠彤还是放弃了寻找,也罢,锦娘也不是三岁稚童,总不至于在她自己的长乐坊走丢了,熠彤正准备向自己房中走去,路过后院那道许久无人游玩的长亭时,却隐约看到那亭边一侧半露的一抹红色衣裙。 方才路过后院儿的时候可没有细看,只是粗略的扫过一眼,这许久荒芜的长亭,冬日夜晚的风又比较寒冷,谁能想到有人深夜在此处,若不细看,还真就看不到那一小撮露在亭外的红色。 走近长亭,果然是锦娘。 向后靠在凉亭的支柱上,还是方才熠彤见到时那一袭红色衣裙,膝盖半屈起,手里拿着一壶酒,慵懒的耷拉在那膝盖的屈起处,她已然是一副半醉的状态,脸颊有些绯色的微红,又喝空了一坛酒后随意的把空瓶扔在一边,半眯着眼睛把头靠在后面的的支柱上小憩一会儿,熠彤看见,旁边的地面上放着好几个空了的酒瓶,她,不知已经喝了多少酒。 熠彤从未见过锦娘如此买醉,不管遇到了多么难缠的客人,她的眉头从来都不会皱一下,不管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她都一笑而过,她不知道锦娘到底有多坚强,只知道,在人前,锦娘从不曾怕过。 再去开另一坛酒时,锦娘看到了熠彤,手只是顿了一下,继续打开了那坛酒。 又喝了一大口酒后,锦娘放下了酒坛子,把手放在凉亭一侧的木椅上轻拍两下,示意熠彤坐在她身边。 熠彤没有阻止她继续喝下去,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她身旁,静静的望着她,看着她低垂的目光,熠彤心中百味交集,她从前看到的只是在人前风光无限的锦娘,看到的只是在人前交际得心应手的锦娘,却从未见过,如此落寞的锦娘。 “你知道,我为何在此买醉吗?”锦娘没有看熠彤,头还是靠在身后的亭柱上,虽在问她,却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锦娘半眯着眼睛随意的斜眼看了一眼熠彤,她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锦娘又靠回了柱边,闭上了眼睛,嘴唇轻轻的嚅动,“因为我不似你这般好运,我父母早逝,十四岁便被舅舅卖身到长乐坊,当时,我不愿接客,就受尽了他们当时的鞭笞酷刑,他们甚至,用火烙印在我身上,要拔光我十指指甲。” 说到这里,或许她是想到了当年的种种酷刑,眉头紧紧的蹙到了一起。 “还好,当时,一个少年救了我,他闯进那刑房,厉喝一声让他们放下了手中的钳子,我只记得,他当时一身金黄色的华袍,那些用刑之人,看门之人,无论是谁,在认清他后都一齐跪下了,虽然是十几岁稚气未脱的少年,但那时,在我看来,他便是天上派下的使者,来救我的神。”又是想到了当时情景,锦娘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一个雨过天晴般的笑容自她嘴角绽开。 观望十年1 熠彤静静在她身边坐着,没有打断她的思绪。 “后来,他说他喜欢我这种宁死不屈的性格,他就喜欢我这种犟,与他一样。他救下了我,没有再逼我接客,他要我学着替他办事,替他网罗民间的新奇事闻,搜集朝中官员的罪证,四年后,在我十八岁时,他把整个长乐坊交给了我。” 锦娘缓缓睁开了眼睛,再猛的喝了一大口酒,在长乐坊每天都要喝不少酒,也算是千杯不醉了,虽然脸颊泛红,但她明白,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清醒了,“如今,我二十四岁了,十年,只因为他那一句,就喜欢我的犟,与他一样,我替他经营了十年的长乐坊,替他收集了十年的官员罪证,打听了十年的江湖异事,只因为我第一眼看到他时,那稚气未脱的脸颊上有着一双坚定的眸子。” “十年啊,我醉了十年,梦了十年,想了十年......也爱了他十年。” 锦娘从来不会流泪,她的心好像早已经被那些来来往往的香客磨练的坚如磐石,在熠彤的印象中,看到锦娘流血的次数,远远要比看到她流泪的次数多,只是现在,她流泪了,落下了一滴珍藏在眼眶中十年未曾落下的泪水。 或许是看惯了锦娘对何事都报以了然的态度,或许是习惯了锦娘遇到任何事都从容不迫的冷静,当这一刻,泪水夺眶而出时,熠彤看到了一个也会软弱,也会无助,也会害怕恐惧的锦娘。 “那你为何不对他说出来?”熠彤看着她的目光中尽是心疼之色。 锦娘依然半眯着双眼,抬头望着亭外的远方,目光好似穿透了那堵院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看到了儿时的自己,看到了许多别人无法看到的东西,“他位高权重,出身富贵,而我一介歌妓,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能配得上他,对他,我亦是观望了十年。” 熠彤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日锦娘为何心急的唤出五爷的名字,那日为何会急匆匆的赶到房中,告诉他黑衣人一事,想到了她出嫁当日最后一眼望见锦娘时她那般失落神情,想到了从前每次看见锦夜昭就会有锦娘的身影,思如泉涌,原来她早十年,就认识了锦夜昭!只瞬间,熠彤明白了所有。 “所以,那个人就是当今天子————锦夜昭!”熠彤直接在此句末尾打上了句号,嘴边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她几乎可以肯定,但还是不死心的问一句。 许久都没有说话,熠彤怔怔的望着她,熠彤明白,她不说话,也算是默认了此事,不知过了多久,锦娘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头回望着她,继而同样也是一声自嘲的冷笑,“是。” “我好羡慕你,有这种说爱就爱说走就走的勇气,我也好恨我自己,十年,我锦娘谈得上是手握权势富甲一方,可也有了诸多顾忌,我以为我什么都敢,可到头来,竟不敢说出那一个爱字。”锦娘望着熠彤的目光中有许多她看不透的东西,或许那,便是十年的积攒与沉淀所得的。 锦娘又拎过酒坛,“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比我好运吗?我与他相识十年,我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他只拿我当知心好友相待,那种感觉你懂吗?好像就定格与此,永远也跨不出那条界限,而你,他第一眼见到你,或许就想带你入宫,把你留在他身边了。” 观望十年2 “对于他来说,只不过带回一个夫人而已,再如何*幸与我,我也不过是那三千嫔妃中的一个,他不会真心以待。”熠彤站起了身,向凉亭另一端走了几步,目光涣散,感慨万千。 锦娘亦是站起身来,否定道,“不,我看的出来,他是真心待你,若他只想带回一个夫人,何必如此麻烦,还动用长公主的关系,他不是愚钝之人,他如此,也只不过就是喜欢你,想让你待在他身边罢了。” 熠彤又是怔怔的看着她,的确,他若要从宫外带回一个女子,无须那么麻烦。 锦娘走至熠彤身边,翻开了她的衣襟,腰间露出一块纯白的玉佩,“你可还记得这块玉佩,这是他的随身之物,他从不喜欢外人碰它,而就在那天,她把它给了你,直至今日,他依然没有拿回去,你应该明白他的意思吧。” 熠彤也随之看了一眼那块玉佩,她从不知道那块玉佩对锦夜昭来说有着何种意义,锦夜昭也从未与她说过这块玉佩的由来,直至今日,从锦娘口中得知,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随即抬起头来望着锦娘,看着她那种看着玉佩时痴痴的眼神,熠彤心中亦是一痛,“你.......不恨我?” 继而锦娘发出一阵笑声,笑的如此凄凉,“不恨,我有什么资格恨呢。” “十年了,我不知看了步入宫门的女子,她们有的身家殷实,有的是出身官宦之家,看在她们父亲的面儿上,或许能得到他难得的*幸,但有的他连看都不愿看一眼,那些女子,一生在活在等待之中,最后,也只能老死在那深宫。” 锦娘望着院墙,好似在望着那宫墙一般,“你算得上幸运,你没有出身没有背景,他看上的,就是你这个人而已。” “你若早告诉我你爱他十年,我不会与他赌那一场。”熠彤眼中满是愧疚,她此刻痛恨自己,一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承受力,能把这份爱意压在心底数十年,锦娘此刻流下的泪水,熠彤情愿都归于自己。 凉亭上的风吹来,有阵阵凉意,锦娘泛红的脸颊此时也褪下了许多,她抹干了自己的泪水,强撑开了一个笑容,走到熠彤跟前抚开了她那因为歉疚而紧皱的眉头,“熠彤,我说过,我不恨你,我知道,他对我没有情谊,即使我再等十年,二十年,也还是一样的结果,当日他若不带你入宫,日后同样也会带别人入宫的,你懂吗?” “还好,这个人是你,不是别人。”熠彤点头,锦娘终于有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怪只怪,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将是我咎由自取。”又是自嘲的笑声,锦娘拉过熠彤的手,亲昵的握在自己的手心,“熠彤,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照顾好他,就当是,替我做了我不能做的事。” 天下第一坊 “好。”熠彤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神,嘴角嚅动着,却始终说不出什么,千言万语,全部归于一个字。 锦娘释怀的笑了,这一个字,比她为他做千万件事都来的有用,她要的并不多,只要他能在帝王之位上坐的安稳,只要他能与他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只要他要,只要她有,她从不会吝啬与他。 紧接着又靠回了那凉亭的支柱上,双眼微眯,“快回去吧,他还在等你,让我一个人再坐一会儿。” 熠彤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着锦娘,锦娘见她迟迟不离开,对她扬起一个虽然逞强,但依然让人温暖的笑容,“放心吧,明日,我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锦娘。” 继而闭上双眼,锦娘没有睁开眼睛再看她,直至熠彤离开,没有再说一个字。 —————————————————————— *安稳。 当熠彤与锦夜昭洗漱完毕到长乐坊正厅时,锦娘,还有长乐坊的姑娘杂役们早已齐聚一堂,厅中两侧站满了人。 看见锦娘,两人互相给予一个默契的笑容,看她今日精神状态显然是好了许多,熠彤也放下了心,又是一阵虚礼之后,锦夜昭与锦娘闲聊了几句,看样子,他今日甚是高兴,聊到了兴头处,他便使唤一边的杂役拿来了笔墨。 待一张比人还高的宣纸放在了桌上,用墨盘压好,墨汁研好,锦夜昭熟练的拿起婢女递上的一支紫毫笔,一笔挥下,如游龙之势,手起笔落,一气呵成,中间没有间断过。 放下手中笔墨,锦夜昭退后一步,看着那几个字,连自己也不禁赞赏的点了点头,熠彤锦娘等人急忙走上前去观看,那洁白的上好宣纸上,赫然呈现五个大字,‘天下第一坊’。 五个字刚劲有力,一笔一划之间透着无限大气,与傲气,常说字如其人,果然是不错,锦娘急忙让一旁的婢女两侧举起此字,一路拉着横幅一般的大字走到舞台之上,届时,只要身处在长乐坊的人,每一个都能将此字看的清清楚楚。 “谢陛下隆恩!”锦娘带头跪了下来,紧接着,便是长乐坊众人跟随锦娘一齐跪下的沉闷声响。 锦夜昭不慌不忙走到锦娘跟前,扶她起身,脸上挂着一派和乐的笑容,在扶她起身的当头,锦夜昭小声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最近多留意张丞相的动向。” 锦娘微微的点头,看了一眼锦夜昭,示意她已经收到他的命令。 又恢复了之前爽朗和乐的笑容,锦夜昭示意大家都平身,再指了指那舞台上的大字,“朕将这天下第一坊的名号赐予你们,日后,不会再有其他歌舞坊能与长乐坊相争了。” 看到一旁熠彤会心的笑容,锦夜昭到她跟前拉过她的手,“时辰不早了,回宫吧。” 没有多做停留,便带她出了长乐坊,马车已经在外等候,锦娘等人一路送至长乐坊门外,锦夜昭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远送,“回去可要给朕提的字找个好位置挂着。” 锦娘冲他笑了笑,目送着她们的马车行远,才踏回长乐坊。 挑衅1 几日折腾,熠彤终日蜗居在她这飘香殿,好像好久都没有见到初升的太阳,再不出门看看,恐怕她会憋出什么病来。 为她梳头的是个伶俐的丫头,叫婧儿,她在内侍监为她选的几个丫头里一眼看中了她,虽然年纪小,但长相清秀一股聪明劲儿甚是讨人喜欢,有她在身边,熠彤也多了个聊天的人,不必终日死等着锦夜昭。 “夫人今天可真漂亮。”小丫头望着镜中的美人,讨好的笑着。 “今儿这小嘴可真是甜得很那。”熠彤斜眼看着婧儿,虽是一副马屁拍到了马蹄上的样子,但还是不由得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今儿就带你出去逛逛。” 看着小丫头高兴劲儿,原本不慌不忙给她梳理发髻的手倏地快了起来,熠彤也只是无奈的笑笑。 熠彤自入宫以来从未在皇宫内走动过,所以一时也是带着婧儿如无头苍蝇般乱寻出处,不过今日阳光明媚,许久不见的太阳终于还是露了脸,在阳光下散步,也算是一件美事。 不知走到了何处,路两边种的是一排的榆树,也不知为何,宫外的树木一般到了冬季就全部枯死了,而这些树木竟还如此枝叶茂盛。也许是因为宫内的园艺师打理的要细心一些吧,熠彤没有多想,与身后的小婧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倏地,传来一声窸窸窣窣的琐碎响声,是拨动树叶的声音,好像是由哪颗树上传来的,熠彤循声望去,果然,一颗榆树的树叶不时会拨动几下,再仔细望,有一个人藏在树中,繁茂的枝叶几乎挡住了半个人,看背影,依稀是个年轻的小伙,他背对着熠彤,在离地至少几米的树上,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嘿,你在干什么!”熠彤好奇的发问。 男子闻声回头一望,看到两人站在树下好奇的向他招手,只看了一眼,便又回过头去,又鼓捣了一阵后,直直的从几米的高空跳了下来,不,应该说是飞了下来。 稳稳落地,毫不费力,此人轻功了得,男子走到熠彤跟前,向他身后的那颗榆树上方指了一指,“我在给鸟做房子。” 熠彤向男子指的那个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巧的鸟窝,接着身后被人拍了一下,熠彤回头,是方才那个男子,俊美的脸上此刻对她嘻嘻的笑着,“我认得你!” 熠彤只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好生可爱,于是亦是扳手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眼神故意转了个圈儿仔细回想,无果后嘟起小嘴,“那我怎么不认得你。” “你不就是那日在雪地里......”突然,男子顿住了欲要继续往下说的话,意识到好像有话不该说,男子立刻改了口,“不就是在长乐坊的熠彤姑娘嘛,我见过你。” 没有在意他话间的反复,熠彤又问道,“你为何要给鸟做窝啊?” 挑衅2 “每年冬天,和离鸟都要到这里过冬,我闲来无事,就给它们做窝咯。”男子眉毛一挑,不以为然的说道。 熠彤则是对他给予欣赏的目光,看年纪,他与自己应该一般大,看装束,应该也是哪个宫里当差的,闲假之余能有这份心,想来为人也坏不到哪里去,心地不坏的人,她倒是愿意与之交朋友的。 紧接着一阵钟声传入耳中,熠彤每日都能听到,是朝堂上传来的下朝钟声。 一听见此声,男子突然有些紧张了,拍了拍身前因为爬树而沾上的灰尘,男子匆忙与熠彤道别,“好了,不与你说了,我要走了。” 匆匆忙忙的向朝堂的方向赶去,熠彤看着他那衣袍上沾了几片树叶却浑然不觉,还不断向前跑的滑稽模样,也不禁笑出了声儿,紧接着,男子想到了什么,小跑之中突然回过头来,冲熠彤大喊了一声,“我叫离允!你可记住咯!” 熠彤只觉得这个少年挺有意思,也没有放在心上,看他矫健的背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熠彤带着婧儿继续向前走去,乘着冬日的温暖阳光,两人缓步走出了这条路,再往前,便是御花园,婧儿在她跟前为她指引着方向。 花园内许多花都已经凋谢,只有几株不知名的花依然顽强挺立着,相比于那些盛开时无比艳丽的牡丹百合,熠彤更喜欢这些不知名的花,它们不像牡丹一样有人精心打理活在温室中,它们迎着寒风生长,根茎粗壮,越是打击,越是开的美丽,这,可不就是许多人想要,而又做不到的。 缓步走至花园另一边,熠彤远远的就看见,几个女子正在花园边,个个身着华丽,身后各自都带了几名宫女,他们站在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不时发出阵阵银铃般好听的笑声。 其中有一个,熠彤认识,正是她进宫当日前来阻拦的那个女子,好像听锦夜昭唤她做——张贵妃。 与此同时,那张惜月的目光也不经意的游移至此处,看到了熠彤。 熠彤本不愿与她们多打交道,她本就是众人的眼中刺,肉中钉,她不想多生事端,本想与婧儿安安静静的绕道而行,可张惜月无意间看到了她,熠彤也只能迈步走向前去,与几位欠了欠身,“熠彤见过姐姐们。” 张惜月面容带笑,一只手扶了扶她的手臂,示意她不须多礼,可一旁的女子突然发出了一记嘲讽似的冷哼,“哟,这不是新入宫的锦夫人吗。” 熠彤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对此女斜眼看人的态度很是不满,没有理会她,熠彤只是冲她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沈姐姐,听说自她入宫起,陛下日日流连她那飘香殿,从不曾在别宫歇过,这锦夫人,可真是有点本事,不容小觑啊,今日我总算是能一睹芳容了,果然是生来一副魅惑君心的面孔啊。”说话的是在张惜月旁边另一个妆容浓重,话中句句带刺的女子。 —————————— 求收藏,求留言,求推荐,求订阅~ 挑衅3 “妹妹此话的确不错,锦夫人的确生的一副好容貌,不过我可听说......”沈碧看了一眼熠彤,故意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向站在张惜月另一侧的女子说道,“这锦夫人入宫之前可是青.楼出身,何谈魅惑君心,她那魅惑男人的本事,就定是一流的。” 接着便是两人手轻捂住口也止不住的嬉笑声。 “你!”熠彤没有说话,最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她身边的婧儿。 也难怪她听不下去,这些话在熠彤听来,句句是十足的嘲讽,十足的挑衅,紧紧蹙起了眉头,一口气憋在心口难以发泄,而张惜月,待她们话落,故意没有说话,任她们如何嘲讽,她都不管,看到熠彤动了动嘴唇怒意正盛好似要反驳的样子,这才出来打了圆场,“好了两位妹妹,大家既然入了宫来,都是自家姐妹,就不要再提那些陈年旧事了。” “本就是青.楼出身,自以为这几日得了圣*就自恃清高,哪里比得上我们张姐姐。”沈碧只小声在背后嘟囔了一句,不重不轻,旁人听来好像在自言自语嘀咕些什么,而音量适中,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好了。”这种阿谀奉承对张惜月来说显然是很受用,对沈碧,虽是把她的话给截住了,但语气中,哪有半分责怪之意,继而转头看向熠彤,“妹妹别听她的,入宫这几日,可还住的习惯啊?” 熠彤也未与她们计较太多,既然张惜月对她以礼相待不似她们这般冷嘲热讽,她也不便心胸狭隘再去与她们计较,只对张惜月礼貌性的点点头,“还算习惯,谢谢姐姐挂心了。” “妹妹啊。”张惜月拉过她的手,脸上依然带着一成不变的场面笑容,“你应该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也就别与姐姐计较太多了,那日我不让你入宫,都是因为......” “不怪姐姐!”熠彤打断了她的话,她自然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无非是那些胡乱编造出的解释,而她,从来不愿意听假话,熠彤再对她欠身一礼,“熠彤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还望不要打扰了姐姐们的雅兴。” 张惜月欲要出口的话生生的被打断了,只是微微的怔神半刻,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熠彤回去了,如此也好,她既然不想听,那她也不必费如此多的心思再去想那些多余的解释。 再对方才说话的几个女子一一点了点头,熠彤便带着婧儿离开了,见了这几个煞风景的人,她再无心散步,一路直接回了殿里,细想之下,那两个说话尖酸刻薄的女子,她们也不过图一时口舌之快,这种话多,且不经过大脑的人,在这深宫里往往死的更快,她不必在意,往往是那些表面功夫做足如笑面虎一般的人,更有可能会在背后捅刀。 俗话说,最可怕的不是真坏人,而是那些假好人。 有喜1 转眼,熠彤入宫已是两月有余。 在终日无所事事的宫中若不找点事儿做,那可真是无趣的很,幸好,前几日锦娘入宫来看她,顺便把她的雪儿带过来了,这无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锦夜昭这几日忙于政事,虽未去其他嫔妃宫中,但也鲜少在她宫中住了,她正愁无人相伴,雪儿又是一只极有灵性的狐儿,与它玩耍,也能消磨一段时间。 还有离允,那日在榆树之上做鸟窝的少年,熠彤竟在锦夜昭身边看到了他,这才知,他原来并不是什么打杂的宫人,是跟随在锦夜昭身边的贴身侍卫,还是朝中的御史大夫,功夫了得,地位颇高,连当朝丞相也要礼让他三分,那日,她竟以为他不过是个喜欢玩耍的少年,原来,人不可貌相这句古话果然是说的没错。 他还是那个活泼好动的少年,在锦夜昭面前却是安分了许多,只是在看到熠彤时,故意在锦夜昭未注意时冲她挤眉弄眼,在身着一身正装,手持佩剑,整个人都是庄重严肃的情况下突然出现这种表情,只让熠彤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的确说的不错,她要记住他的名字,总有一天会再见到的。 熠彤只觉得最近身体有些不适,看着婧儿端上一道道她平时最爱吃的菜,她竟毫无胃口,就连喝碗鸡汤,也是一喝就吐,她已经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看着雪儿大块大块的吃肉,吃完后肚子圆鼓鼓的躺在地上享受着,她也不觉得有些羡慕了。 一日两日也许是自己没有胃口,可这种情况持续有一段时间了,日夜的反胃,什么东西都吃不了,她本以为是自己误食了什么东西,本不想惊动太医,可这几日确实难受的很,这日,婧儿便早早的去太医署请了太医来飘香殿。 来的太医有一把年纪了,头上已经长出大把大把的白发,一进门便传来一股浓烈的药香味,看他走路不急不缓进退有度,显然是宫里的老太医了。 与太医说了说自己最近的症状,熠彤便伸出手放于他给备好的海绵之上,太医便开始为她把脉,看着老太医的样子,显然是轻车熟路,熠彤也就比较信任与他,只过了半刻钟,老太医突然面露喜色,收回手跪在了熠彤面前。 “恭喜锦夫人,是喜脉!” 一边的婧儿听了此话,瞳孔倏地放大,一阵惊喜,比熠彤更加激动,“您说什么,我们夫人怀上了龙种?” 老太医也是满面笑容,但不忘依然拱手,低头谦卑有礼对熠彤道喜,“是啊,恭喜锦夫人,已经怀孕两月有余。” 经过再三的确认后,熠彤也不由得露出一抹欣喜之色,如此说来,她就快要当母亲了! 相比于熠彤的沉着冷静,婧儿是耐不住性子了,满殿的乱跑,将一个一个宫女拉来,与她们诉说一番她的喜悦,熠彤只看着,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也就任由她如何胡闹了,最后,婧儿绕到了熠彤跟前,看着熠彤抑制不住的笑意,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件事情,最先知道的,应该是陛下!” 有喜2 看着熠彤抑制不住的笑意,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件事情,最先知道的,应该是陛下!” 紧接着,便不由分说的跑出殿外,临走时还不忘与熠彤嘱咐一句,“婧儿现在就去告诉陛下,夫人快回榻上歇着。” 熠彤只对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总是喜欢把一点儿小事弄得满城皆知,熠彤听完了太医与她说的孕后禁忌,收下了太医给她开的安胎药方,便客气的送走了太医。 处理完这些琐碎的小事,熠彤遣散了在她宫中几步一个的宫女,嘱咐她们去备好午膳,看着日上三竿的太阳,想来锦夜昭也该下朝了,婧儿此去宣政殿,应该不会扑了空,此时去准备午膳,待他来时刚好可以在她宫中用膳,她表面不说,不代表她不想让锦夜昭知道,她有了他们的孩子,她有多高兴。 这让人措不及防的孩子,着实让她高兴了一番,知道这个消息,熠彤连近日身体的抱恙也全然不记得了,看着趴在地上冲她摇着尾巴的雪儿,她不禁笑出了声儿来,不知道锦夜昭知道了此事,会不会与她一样高兴,她肚子里,有了一个他们俩人共同结下的种子,正在悄悄的生根发芽。 熠彤料的不错,没等一会,很快,她的飘香殿中就跨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一身上朝时的龙袍,他还没来及换上便衣,便大步的跨进了殿中,身后跟着因为一路小跑而气喘吁吁的婧儿。 锦夜昭满脸的惊喜,看到正在正厅不断徘徊的熠彤后,一把搂住了她的双肩,声音因为高兴而有些颤抖,“熠彤,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坏上了我们的孩子?” “嗯。”熠彤点头,邀功般的冲锦夜昭笑着。 “哈哈哈......”一阵爽朗会心的笑声,锦夜昭倏地抱起了没有防备的熠彤,抱着她在空中打了个转,口中喃喃道,“好......好...真好!” 熠彤本就身体不适,这一转更是被他转晕了,拍打着他的胸膛,示意他快放她下来,可高兴坏了的锦夜昭怎会理她,依然抱着她不肯撒手,当熠彤一口咬痛了他的肩膀,这才放下了熠彤,看着熠彤落地还是有些晕眩的状态,锦夜昭那表情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但依然死皮赖脸的冲熠彤傻笑着。 见熠彤有些责怪的表情,锦夜昭一只手揽过了她的腰,满脸与方才的熠彤一样,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继而大方道,“说,想要什么,朕什么都给你!” 熠彤只斜眼看他一眼,捏过他的下巴*道,“我想要金山银山!你可能给?” “给,当然给。”锦夜昭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抓过熠彤那只捏住她下巴的手,握在手中,“你要知道,你夫君有银子,大把的银子!” 接着便是两人的谈笑声,熠彤没有将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她不要金山银山,也不想要他一分钱,只要能看到他如此开心,她如何都值得了。 惊险暗器1 接连几天,锦夜昭每天都会来看她,一呆就是一天,比往日对她是更加上心了,婧儿也是,怀孕才两月有余,事事替她做了,现在可是连*都不让她下了,她一天只能与雪儿作伴,毫无自由可言。 不过看锦夜昭亦是事事为她操心的样子,每次到她宫中都细心的喂她安胎药的样子,为她腹中胎儿劳心伤神的样子,熠彤只觉得,现在的禁足,现在的难受,都算不得什么。 近日宫中对此事也是传的沸沸扬扬,锦夫人怀了身孕,自此陛下日夜不离,陛下*她,可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自此事传开以后,熠彤宫中不乏有故意结交之人送来的珍贵礼物,古珍异玩,顺境之时,自然不会缺了这些墙头之草,熠彤只是吩咐婧儿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一边,连看也不愿看一眼是谁所赠,不予理会。 熠彤正好洗漱完毕,就看见小跑进飘香殿的婧儿,只见她面容之中带着一丝慌张不安的情绪,在与熠彤说话之前还是于她做了一辑,才慌忙说道,“夫人,张贵妃沈昭仪等人在景仁宫用膳,邀您一同去呢。” “用膳?”熠彤抬头诧异的看着她,“她们怎会突然邀我用膳?” “婧儿也不知啊,方才景仁宫来了人禀告,婧儿就马上进来告诉夫人了,这不,现在人还候在外头呢。”紧接着,婧儿以一种担忧的目光看向熠彤,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夫人,那日那沈昭仪对夫人恶言相向,张贵妃也是不管不顾,她们本就不喜欢夫人,此时邀你去与她们一同用膳,会不会有危险?” 熠彤相互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头,低头细细思索了一阵,继而抬头与婧儿说道,“没事,不过是去用膳而已,我怀着身孕,她们应该不敢动我。” 门外的宫女已经开始催促,在外人看来,是张贵妃好心邀她一同用膳,盛情难却,熠彤不去倒是有些不像话了,可这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谁能知晓呢,张贵妃与那沈昭仪,到底真是好心邀她用膳,还是欲要故意刁难,熠彤看了看门外的天色,此时用膳,似乎有些早了,锦夜昭还未下朝,也不知她们安得是何居心。 婧儿皱着眉头,再摇了摇头,“可是,婧儿还是不放心。” 接着拉过婧儿的手,走到离门外稍远一些的位置,防止让那门外之人听见,与婧儿低语道,“听着,你现在就留在殿里,不要出门,若我在陛下下朝之前回来,那便无事,若我没有回来,你听到下朝钟声,立即赶往承庆殿截住陛下,就说我在和张贵妃一同用膳,其他不要多说,回来便是,懂吗?” “婧儿明白。” 熠彤对她信任的点点头,便踏向门外,可在她跑出门外时,还在酣睡着的雪儿突然睁大了眼睛,快速的随着她一同跑了出去,在她身后不停的摇着尾巴,她走一步,它便跟一步,熠彤无奈,也不忍心将它一人放在宫里,只好抱起它一起走,在殿中随便拉了一个宫女跟至身后,便与那门外之人一同去了景仁宫。 —————————————— 景仁宫,不愧是贵妃居住的地方,满室的金碧辉煌,连摆于案上的花卉,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品种,此宫虽不能与承庆殿相提并论,但在后宫,这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居所,也就只有张贵妃,才有资格住进去了。 相比于桌上坐着的几位嫔妃,熠彤身穿的紫色纱裙就显得有些朴素了,看到熠彤走进,正谈笑着的众位嫔妃暂时停下了谈话,早就给熠彤准备好了一个靠近主位的软椅,张惜月笑着示意她坐下。 惊险暗器2 相比于桌上坐着的几位嫔妃,熠彤身穿的紫色纱裙就显得有些朴素了,看到熠彤走进,正谈笑着的众位嫔妃暂时停下了谈话,早就给熠彤准备好了一个靠近主位的软椅,张惜月笑着示意她坐下。 “妹妹,你怀有身孕,不宜久站着,快坐到我身边来。”张惜月拍了拍离她最近的一个位置,上面已经细心的为她铺上一层软榻,这是别的嫔妃所没有的待遇。 熠彤抱着雪儿一同坐下,带着的宫女自觉的站在她身后,对张惜月点头报以感谢的笑容,接着便是张惜月宫中的宫女适时的端来了碗筷,放在了熠彤面前,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样样的色香俱全,不过满桌的菜肴哪里动过半分,宫中之人众多繁琐礼仪,景仁宫的主人还未动筷,她们怎敢先一步动筷。 “怕妹妹有孕在身,难免会身体不适不宜出门,我本无意唤妹妹前来用膳,是沈昭仪,她说这席中还缺一人,众位嫔妃都来了,只差妹妹一人,便还是让妹妹来了。”张惜月说话得体落落大方,可谓是大家闺秀的模范,紧接着看向沈碧,“沈昭仪那日也无意顶撞妹妹,你看这不是心里还记挂着你,妹妹也别与她计较。” 熠彤有意瞟了一眼沈碧,她正不以为然在打理她头上繁多的发饰,哪有半分悔改道歉之意,但张惜月话的确说的不错,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既然如此,熠彤也就礼让三分,“是,妹妹未将此事挂在心上。” 张惜月释然的笑笑,“好,既然妹妹到了,我们早些动筷吧。” 终于等到张惜月动筷,紧接着底下坐着的嫔妃们才一一拿起筷子,开始用膳,熠彤一口菜刚入口,张惜月眼尖的发现了她怀中的雪儿,小东西睁着大眼睛四处的乱看,可身体却听话的呆在熠彤怀里一动不动,甚是讨人欢心,张惜月笑道,“锦妹妹,你怀中这小东西好生可爱。” “哦。”熠彤放下了手中碗筷,抬头看着张惜月回话,“它叫雪儿,自小跟在我身边,我也是闲暇之余逗它玩玩儿。” “如此啊,那妹妹有它在身边陪着,日子也不会过得太无趣了。”话落,张惜月又替熠彤盛了一碗汤放于她跟前。 熠彤点点头,看着怀中如此讨人欢心的雪儿,不由得轻抚了抚它的头,看它的目光中尽是*溺,她爱极了这个富有灵性的小东西,而这一幕落于张惜月眼中,看着她如此喜爱这只小东西,张惜月依然带着世俗的笑容,外人看这和乐融融的一幕是没什么问题,可她眼中忽的闪过那一抹精光,瞬间即逝,谁也没有看见。 自熠彤从长乐坊醒来那天起,她的耳朵就不知为何非常灵敏,入眠时半点动静都能把她吵醒,在她毫无防备抚摸雪儿时,突然听见一件利器划过空气的声音。 发出利器的地方就在她身后,那利器,不偏不倚,是向她刺来的! 惊险暗器3 幸好早早的听见暗器出鞘的声音,熠彤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椅子向旁边一闪,一支飞镖贴着她的发丝划了过去,尖利的暗器斩断了她的一截青丝,继而刺到了对面的梁柱上。 熠彤的差半分就被划到的脸上如今仍是一阵冰凉,如此惊险的一幕,竟发生在自己身上,熠彤看向那几乎刺进了一半梁柱的飞镖,仍然心有余悸,若方才她没有听见那暗器的声音,或许此刻,她已被那暗器刺中脑袋,命丧黄泉! 暗器刺进梁柱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众人惊愣了片刻,大家看着那牢牢刺在梁柱之上的飞镖,几乎都愣了神,片刻后,是张惜月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赶紧推开了一旁的宫女,小跑至熠彤的身边,一脸的惊魂未定,继而大声呵斥一旁守门的侍卫,“有刺客,快,快去抓刺客!” 在暗器刺中梁柱的一瞬间,熠彤回头看向了方才发出暗器的地方,那是一张屏风,上面是一副镶着金色绣线的牡丹图,隐隐能从中看见屏风后的景象,但并没有什么特别,从屏风再进去便是张贵妃的寝室。 熠彤好像在屏风后面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只是一瞬间,那黑影便从屏风后面快速的消失了,速度之快让熠彤连他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都看不清楚。 张惜月显然是强压着心中的惧意,拉过熠彤的手,将她浑身看了个遍,不断的询问着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那些嫔妃们倏地变成了一团乱麻,虽未见血腥,但还是慌的慌,跑的跑,众位嫔妃正准备逃离景仁宫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这个声音显然比吃任何定心丸都来的有效,听到此声,众人都放弃了离开的想法,皆跪作一团,锦夜昭还没入殿就听见了里面的嘈杂声,想必是景仁宫出了什么事情,心提到了一半儿,快速进入殿门,搜寻着熠彤的身影,当看到她虽神情有些恍惚却完好无损时,锦夜昭也总算是放下了心。 大步走近熠彤与张惜月身边,将熠彤扶起,眼神不断搜寻着景仁宫的变化,当看到那梁柱上刺着的那支镖时,锦夜昭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继而转头对张惜月问道,“张贵妃,方才可是出了什么事啊?” 张惜月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只对他微微欠身,“回陛下,方才景仁宫出了刺客,差点伤了锦妹妹,不过,臣妾已经派人去追那刺客了。” “刺客?”锦夜昭挑了挑眉,探索的目光游离在张惜月的身上,“景仁宫常年是张贵妃的居所,爱妃怎的如此不小心,让自己寝宫都进了刺客!” “臣妾......臣妾也不知啊。”张惜月有些断断续续了,但依然故作镇定,话间依然不失大家风范。 锦夜昭握着熠彤的手突然紧了紧,对她说话的语气突然间有了些责备,“你不知你怀着身孕吗!以后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看着熠彤有些歉意的低下了头,锦夜昭拉着她向殿外走去,走时还不忘与紧跟身后的离允吩咐道,“离允,你要好好彻查此事,连景仁宫都出了刺客,若不抓出这刺客,朕的后宫,可是要大乱了!” 离允跟在他身后近在咫尺,锦夜昭却故意将音量抬高,让整个景仁殿的人都能听见,离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在他身后点了点头,“离允遵命!”。 等候时机 话落,锦夜昭与离允还有身后带着的侍卫一干人等全部走出了景仁宫。 此事一出,大家也就无心再用膳了,嫔妃们都是惊魂未定的向张惜月道了别,一一的离开了,客气的送完了嫔妃们,最后,景仁宫只剩下了沈碧与张惜月二人,待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沈碧愤怒了挥了挥衣袖,“姐姐,你宫中之人是怎么办事的,竟让那小践人给躲过去了,怎不再让他使暗器直接杀了她!” 张惜月向前徘徊了几步,目光看向门外,眼中有些许不甘,“本宫也没想到,她能完好无损的回去,但碧儿你要知道,在我景仁宫出了人命案子实为不妥,陛下很快就能查到本宫头上,我本想借他人之手划伤她的脸,却不想让她躲了过去。” “哼!”沈碧继而泄气的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好似与张惜月置着气,把头瞥到了一边,“我就是气极了那践人,她一个夫人本就低我一等,姐姐竟让我与她低头认错,还说那日是我顶撞了她,我怎能不气!”。 “妹妹莫气。”张惜月见沈碧与她置气般不予理睬她,跟在了沈碧身后,走到她跟前,“她锦熠彤能陛下如此盛*,不就是因为长了那一张迷惑众生的脸吗,我给妹妹一件好东西,不知妹妹是否想要啊?” 沈碧立即对她投来好奇的眼神,张惜月见状,冲她神秘的笑笑,再对身边的贴身侍女点了点头,那宫女即刻便进了内室,接着手里拿着一瓶约两指大小的瓷瓶,递与沈碧手中。 “这是什么?”沈碧将手中的瓷瓶左右翻转,再打开看了看瓷瓶里的无色液体,没有看出任何的异常,也未从瓶身看出任何的标记作用,这才抬头疑惑的问张惜月。 又是精明一笑,望着沈碧手中的瓷瓶,张惜月目光中又显现出方才的精明,“这是本宫托人从西域带回的易石散,此药无色无味,放于饭菜汤药之中,不会让人察觉。” “这......若服下会如何?” “容颜尽毁。”张惜月嘴角拂过一丝邪魅的笑。 “好。”沈碧突然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迫不及待站起身来,“我这就将它放入那践人的饭菜里!” “碧儿!”张惜月猛的拉住欲要向门外走去的沈碧,满脸无奈,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我不止说过你一次,凡事不可心急,她此刻正遇刺客,必定会万事小心,你若是现在放到她膳食之中,必定会引起她的疑心,然后追查到你的头上,这么做,可是搬起石头砸了我们自己的脚。” “那......”沈碧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张惜月目光望向了更远的地方,好似看到了那个她欲要除之而后快的人,目光中带上了一抹狠戾,继而释然一笑,“等候时机。” 夜宫1 自那日刺客事件过后,锦夜昭便没有让她再出飘香殿的门,此事竟也惊动了太后娘娘,这几天她殿中甚是热闹,太后经常会带些补品来看看她,她怀的若是皇子,那便是锦夜昭第一个皇儿,是长子,太后怎能不来看看她的皇孙是否安好。 相比于她刚入宫时太后的声色俱厉,这几日来看她时神色是缓和了许多,问遍了家长里短,身体是否安好,算是关怀备至,这一切,也算是托了她腹中孩儿的福吧。 那刺客,至今也没有查出是谁,虽然锦夜昭那日不断叮嘱离允要彻查此事,可在那日他与离允两人在厅外小声嘀咕了一段时间后,锦夜昭好像刻意压下了此事,从此再未提及此事。 既然自己并未伤到分毫,锦夜昭也有意不提及此事,熠彤也没有再追究,或许是因为那日的刺客事件受到了惊吓,熠彤是整夜整夜的睡不安稳,每当夜晚入眠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不论她走到哪里,躺着或是坐着,只要她在这飘香殿呆着,那双眼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这*,她又感觉到那双时刻注视着她的锐利目光,熠彤这几日被那道目光折磨的快要疯掉,再也经不住那种精神上的折磨,便叫醒了锦夜昭,她趴在锦夜昭肩上轻声在他耳边低语,“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是侍卫在门外守夜发出了什么动静吧。”锦夜昭双眼都懒得睁开,不以为然道。 “不,不是的,我就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在做什么,它都能看见。”熠彤紧蹙着眉头,生怕锦夜昭不相信她的话,她已经几个晚上没有安稳的入眠了。 锦夜昭还是未睁开眼,他依然觉得是熠彤太过警觉了,大手搂过熠彤的肩膀欲要安慰她几句,顿时,锦夜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耳朵动了动,似是听到了什么轻微的动静。 霎时,锦夜昭坐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飞到窗前,还未触到窗子,掌风便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木窗,他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快速飞离,顷刻间飞到窗对面的屋顶上,再而便消失不见,锦夜昭想追,可脑中经过瞬间的思虑后,还是顿下了身子,此人反应与速度极快,轻功也不在他之下,此刻再追,恐怕已经追不上了。 待熠彤跟到他身后时,窗外只有几缕清风吹动着杂草,空无一人。 紧接着,便是离允破门而入的声音,他手持一把长剑,风风火火,看见屋中此番状况,急忙随二人冲到了窗前,看见窗外没有任何痕迹时,才对锦夜昭抱了抱拳,“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锦夜昭指了指窗外,“已经跑了。” 离允也顺着锦夜昭所指的方向望去,看着那一幢幢空无一人的屋顶,也不禁惊叹此人速度之快,他是听到锦夜昭拍窗时的声响立刻进来的,以他从小练武的速度,再不济,也应该能看到一个影子,可这......离允没有再想下去,遂问道,“难道又是张丞相的人?” “不是。”锦夜昭看着离允,眉头微蹙,“看身形功法,应该是——夜宫的人!” 离允听到此话后一怔,“北燕与那夜宫自古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为何有夜宫之人前来宫中探风?” 夜宫2 锦夜昭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为何,离允站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三人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离允不经意抬头看向同样也是一脸思索的熠彤,只见她那三千青丝散落,脸上未施粉黛,不似百日那般刻意修饰,夜晚的面容同样动人,一袭轻薄睡袍,浮现出她若影若现的身姿,更是引人遐想。 紧接着是锦夜昭,从思索中晃过神来,看见离允痴痴的看着熠彤竟看呆了,熠彤又是薄纱遮身,急忙搂过熠彤的腰肢,抬高了下颚,像是与他示威一般,一时间天子威严尽显无比,“看什么看,不许看!” 熠彤好笑的抬头看着锦夜昭,虽是故作严肃,但在熠彤看来,此时的他却像那被抢了心爱玩物的稚童一般可爱,离允也冲他无奈的笑笑,不听话的再看了一眼熠彤,才没好气的说道,“是是是,不看就不看了!” 紧接着离允就走了出去,出门前不忘将门拉上,再而就听到他小声嘱咐门外守门侍卫的声音,只是几句,便听到他不紧不缓的脚步声渐渐离去。 熠彤并不讨厌他这般吃醋的表情,她知道,他与离允不止是一般的君臣关系,从小一起长大,锦夜昭并没有拿他当臣子,他们俩在人前确是以君臣之礼相待,在人后,熠彤看的出,他们说话是以商量的语气,就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显然,锦夜昭儿时能坐稳这江山,多半有离允在旁协助。 很难想象,方才如此严肃沉稳的男子,竟是那日那个在树上做鸟窝,满脸污垢的可爱少年。 “不早了,快睡吧。”锦夜昭关上了木窗,搂着熠彤的身子,不由分说将她向榻上拉去。 吹灭了蜡烛,屋中再没有了一丝光亮,这样,的确更能让人入眠,熠彤仔细思索了一阵他们方才的对话,脑中有一大堆的问题,可见锦夜昭早早闭上了眼睛,似是已经睡熟了,也就不忍心再多问,翻了个身就睡下了。 半响,待听见熠彤没有了动静,锦夜昭却睁开了眼睛。 他也有诸多的疑虑,夜宫,那是一个藏于暗处的地方,从来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但诸国到处都有夜宫的人,到处都是夜宫的所在,他如一个无形的影子,怎么也摸不着,却时时刻刻都在诸国之间徘徊,若夜宫有风吹草动,各国必有动荡,夜宫,看似从不管各国事宜,实则,暗统天下,这是一个天下人都知道的秘密。 正如离允方才所问的,北燕从来没有与夜宫打过交道,这些年他与那夜帝更是没有出过什么矛盾,井水不犯河水,夜宫之人为何会突然来宫中探他。 方才那黑衣人只是一个探子,看轻功已然不在他之下,锦夜昭想到此处,不由得微蹙起了眉头,夜宫,果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方,与夜宫为敌,并不是一件好事。 带着重重的疑惑,与顾虑,锦夜昭侧身抱着熠彤的腰身,缓缓睡去。 和离鸟 次日,熠彤一早起身便没有看到锦夜昭的身影,当他再次踏入飘香殿时,送来的却是锦夜昭出宫的消息。 他最后必然是要到飘香殿道别的,自始至终都没有说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粗略的和她说明是北燕边境出了点问题,边疆小国作乱,本挑选一位将军去便可,但他思前想后,觉得不太放心,还是御驾亲征比较合适。 他要去的地方离燕都不远,估计往返只要小半个月,他显得有些匆忙,没在飘香殿呆多久便匆匆走了,走前留下了离允,便与他叮嘱道,“帮朕照顾好熠彤,朕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若出了什么事,朕唯你是问!” 离允连连点头称是,一行人一直送他到宫门口,送走了锦夜昭,离允回到飘香殿中,冲熠彤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少年冲她扬着一个温暖而神秘的笑容,熠彤与他不算生分,只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信任的笑容,反正这些天在宫中也是憋坏了,她这才知道成天无所事事的生活其实也不是这么好过的,如今虽出不得宫门,但能出去逛逛,也好。 与他点了点头,离允便拉起她一路跑出了飘香殿,临走前熠彤只看见婧儿不放心的眼神,但二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此时他们就如同长不大的孩子般,大人也是管不得了。 很意外,离允将她带到一个她曾经来过的地方。 那一条种满的榆树的小路,就是不久前,她与这个少年相识的地方。当时,离允正在一颗榆树上做鸟窝,如今,熠彤惊奇的发现,这里的空中多了许多盘旋在榆树上方的鸟,有的正在嬉戏打闹,有的盘旋累了,便落在枝头小憩半刻,透过树叶,那些榆树的树枝中间,俨然多了许多新筑起的鸟巢。 “那就是和离鸟?”熠彤指着一只在高空盘旋的大鸟问他。 “嗯。”离允看着那许多的和离鸟,嘴角勾出一抹安慰的笑意,望着那些新筑起的鸟巢,离允只觉得,比起那些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他只要如此,如此便足够了,继而含笑看着那一只颜色纯白在高空飞行的鸟,与熠彤问道,“漂亮吗?” “漂亮。”熠彤也随他一起望向那些不断盘旋的鸟儿,的确,他带她来的是个好地方,这一刻,只看着这些自由翱翔的鸟儿,便是无比的安宁。 “它为何叫和离鸟?”熠彤突然想到,和离鸟,这个名字是她从未听过的。 离允只看了她一眼,便别过头又看着那些鸟儿,“从我四岁起,这些鸟儿每年冬天都会来此过冬,它们有时成群结队,有时又是形单影只,就像飞在最上面那只大鸟,去年,他身边可是还有一只大鸟的。” “所以你把它们取名和离?” 和离......是啊,人生不也就是分分合合,谁又能料到下一刻,是否还能与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了,这个名字,可谓是道尽了人间合时喜悦,离时苦楚啊。 “是的,每年,我都会来此,我想看看那只大鸟,今年是否会带另一只一起来过冬。” 熠彤冲他笑笑,“明年,必然会如你所愿的!” 离允也是随意的笑了笑,他知道,这句只是熠彤随便一句安慰话,望着最上方那只和离鸟,离允眼中有了诸多落寞,“但愿吧。” 应约寒山寺1 那日也不知与离允聊了多久,熠彤只记得,当她回宫时天色已经暗了。 她第一次看到永远能给予她温暖笑容的离允,心底也有浓浓的寂寞与哀愁。 —————————————— 这日清晨,熠彤本想早些起来去御花园晒晒太阳,还未洗漱完毕,又看见婧儿匆匆忙忙小跑进来的身影,“夫人!” 接着是婧儿情急的叫声,此番情景好似发生了刚没几天,又看到婧儿一脸慌张匆匆忙忙的表情,还未等她说话,熠彤心里已是一怔,那日张惜月邀她用膳时,婧儿可不就是这番神情嘛。 “怎么了?”熠彤扶起她冲冲的跑到她面前一不小心快要跌倒的婧儿。 婧儿拍了拍胸脯,待能喘过了些气来,才对熠彤说道,“方才张贵妃的人让我过来通报,张贵妃又邀您与她一同去城郊的寒山寺为陛下祈福。” 话落,婧儿又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熠彤则是愣了半刻的神,继而再摸了摸她日渐隆起的肚子,思索了一会儿,与婧儿吩咐道,“你回了她便是,就说几日我身体不适,哪里都不去,这是陛下出宫前许可的。” “可是......”婧儿皱起了眉头,“可是,随行的还有太后娘娘。” 听到此话,熠彤倏地站起身来,眼中带了一丝惊慌,不可置信的再重复了一遍,“还有太后娘娘?” “是......”婧儿一开始就意识到情况不对,此时看到熠彤也慌了,说话间都带了一丝哭腔,“太后与张贵妃已经在寒山寺了,太后说您是陛下的*妃,又怀了皇子,让您务必要去陛下为皇子祈福,张贵妃早早就安排了马车,此时正在门外候着。” 熠彤垂下了眼帘,不由得蹙起了柳眉,跺步至殿前,又回来,不断在殿中徘徊,锦夜昭不过才出宫两日,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如此就耐不住性子了,若只是她,那还好办,可这次涉及到太后娘娘,她不能不去。 想来必定是她在太后跟前说了什么,让太后传了口谕过来,太后是她的亲姑母,她三言两语一挑拨,必然会听她的话,如今锦夜昭又不在宫中,山路崎岖难行,若在途中若是在那寺里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是好。 又轻轻抚了抚肚子,熠彤咬了咬牙,拉过婧儿与她小声问道,“离大人现在在何处?” 婧儿闭着眼在脑中思索了一番后答道,“现在下了早朝,离大人应该在他府中替陛下处理朝事。” “好。”熠彤跺了跺脚,似是下定了决心,继而开始整理仪容衣物,“待我走后,你立刻便去,找个利索点儿的马夫,立刻出宫去离大人府中,与他说我应了张贵妃的约要去城郊寒山寺,他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婧儿办事,她还是比较放心的,熠彤望了一眼她隆起的小腹,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她的孩子。 被婧儿扶着一路坐进了马车,熠彤依稀认得,在马车旁候着的是张惜月的随身宫女,她遇到她不止一次了,从她眼中,熠彤能看到和张惜月一样的精明,一直扶着熠彤上了马车,婧儿就在门外目送着马车离开,那宫女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婧儿,见她没有任何动作,便回头专心拉起了缰绳。 应约寒山寺2 一路驶过了燕都城,都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人声嘈杂,不断传来街头小贩的叫卖声,一切都如往日,没有什么变化。 一直到出了城,那持缰绳的宫女都没有与熠彤说过一句话,渐渐远离了那嘈杂的人群,城郊是一片安静,没有人群的说话声,没有鸟虫的鸣叫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熠彤只觉得,这城郊,安静的有些出奇了。 突然,熠彤听到一阵钢制利器琐碎碰撞的声音,接着就是从远处传来踩过杂草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声音,大概是五六个身形壮硕的男人! 当脚步声靠近,马车也随之停下了,熠彤闭起了眼睛,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再而便是拉持缰绳的宫女,故作惊慌的拉开轿帘,她看向熠彤的眼似俱非俱,“锦夫人,你看!” 不出熠彤所料,轿外是五六个身形魁梧,长相丑陋的壮汉,个个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大刀,凶悍无比,为首的那个壮汉用刀指着策马的宫女,凶狠道,“快给爷滚下来!” 那宫女自然是面露惧色,乖乖的下了马车,蹲在了一边的草地上,此时的马车上,只留下了熠彤一人,她清楚的看见那为首的壮汉看见自己后,眼睛眯起,透出一丝邪恶的笑意。 壮汉依然凶悍无比的拿刀指向熠彤,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邪笑,“小美人儿,今天我们哥几个不劫财,只劫色!” 为首的壮汉说完了话,身后几个壮汉陪同他一起大笑了起来,难以掩盖的是他们yin秽丑陋的嘴脸,熠彤只觉一阵恶心难忍,轻轻蹙起了眉头,若是以前她或许能与他们拼一拼,但此时她身形迟钝,面对的是五六个魁梧的壮汉,她没有丝毫胜算。 表面依然从容不迫,但谁也不知,熠彤手掌紧紧握起了一个拳头,手心开始冒了阵阵冷汗,“这是从宫中出来的马车,你们可知我是谁,冒犯了我,有何后果!” “我管你是谁,就算你是当今皇后,在我这地盘,照样得乖乖就范!”为首的壮汉不屑的冷哼一声。 说完,几个壮汉一起走至马车跟前,眼看就要涌上前来,熠彤双手已经开始抖动,眼睛有意无意的向方才燕都城的方向瞟了几眼,指着那为首的壮汉厉声道,“我怀的是当今陛下的孩子,我不管你们是替谁办事的,谁要再敢上前一步,必将被满门抄斩!” 为首的壮汉突然顿了顿,与身后的弟兄对视了几眼,还是他身后的一个小兄弟先按耐不住了,在他耳边小声低语,“大哥,我们只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办事,要是此事涉及到我们还有家人的性命,那可不值当。” 男子听完他的话后低头思索了半刻,继而同样对他小声说道,“你可知那雇主是谁,那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这事儿若办不成,我们还是一死,那还不如,把事情做的干净些!” 应约寒山寺3 “可是......”在他身后的男子显得有些迟疑了。 “怕什么,兄弟们,上!” 随着为首男子的一阵鼓气,一行五六个壮汉一齐向轿中涌来,有一个男子已经抓住了熠彤的衣袖,熠彤终于还是抑制不住的喊叫了出来,这一刻,她是如此孤独无助,只有她一人抵抗着身前壮汉在她身上到处游移的脏手。 她无法使出全力,若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必然会伤了腹中的孩子! 越来越多的脏手向她身来袭来,更有人压制住她的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正当熠彤孤立无援时,突然,方才那个拉着熠彤衣袖的男子倏地顿住了,傻傻站在原地没有了任何动作,他胸膛之上,赫然穿过一支白羽箭,胸口不断向外喷着滚烫的鲜血,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射出白羽箭的方向,那是一匹浑身剔透黝黑的骏马,踏马向此奔驰而来的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弓中之箭已经发出,他此刻手里,正拿着一个弦中空空如也的弓箭。 熠彤亦是回头望着那个方向,看到来人后,总算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个踏马随风而来的少年,正是离允!此刻,在熠彤看来,再没有谁比他更加英俊威武了! 中箭男子在看到离允后,倒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闭上,那几个壮汉看到同伴在瞬间死去,轰然间乱作了一团,紧接着,又是一个男子中箭倒地,这速度与精准度着实是让熠彤惊叹了一把,而这种速度在剩余的几个壮汉看来,是一种致命的恐惧。 “撤!”为首的壮汉在见识了离允如此精准狠戾的箭法后亦是慌了神,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意识便是快跑,若是再不跑,那下一个中箭的,便是自己了。 几个壮汉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向一边的杂草较多的地方跑去,此时离允已经策马到了熠彤的马车身边,在马车窗外看了一眼熠彤后,又拔出三只白羽箭,放开弓弦,三只白羽箭一齐发出,只听见三只箭一同穿过空气的声音,再而便是三名男子的一声闷哼,最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看了一眼在一旁的草地里瑟缩着的宫女,确定了周围再无旁人后,离允翻身下了马跳到了熠彤的马车上,将熠彤浑身上下看了个遍后,抬头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熠彤摇了摇头,冲他笑了起来,此刻,就如同她在走了几天的迷宫中突然看到一条通向外面的小路,而现在的离允,就像那条让她得以逃生的小路,这种心情,真的很难用言语来表达。 看着离允眼中的担忧与紧张,熠彤知道这种眼神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心里不禁是一阵柳暗花明,她就知道,离允一定会来救她,她不信他,还能信谁呢! 离允在看到熠彤无事的摇头后亦是舒展了深锁的眉头,也总算放下了那颗揪着的心,继而踹了踹方才在轿中被他刺中的两名壮汉,满脸的惋惜,“唉,可怜了我这上好的白羽箭,竟用在了这种人身上!” ———————— 求收藏啊求收藏~ 应约寒山寺4 熠彤又是好笑的看着离允,他总是能在她最慌乱最不开心的时候,让她笑起来。 紧接着离允将手递到熠彤面前,“走吧,我带你回宫。” 熠彤着实被方才那惊险一幕吓到了,现在也只想回自己宫中让婧儿为她做些好吃的压压惊,正欲将手交给离允,熠彤又想到了什么,手顿在了半空中,“不,现在还不能回去。” 不知是不是熠彤看错了,看见自己又收回了手,离允眼中好似闪过了一丝落寞,就和那日在榆树下看和离鸟时的眼神一样,但只是一闪即逝,熠彤再想去找,已经找不到那种落寞的眼神了,再看他时,早已恢复了平日里如春风暖阳一般讨人欢喜的笑容,他疑惑问道,“为什么?” “现在不止张贵妃在寒山寺,太后也在,若我不去,回宫后张贵妃必然会对此事大做文章。”熠彤没有在意方才离允眼中的落寞,她深觉是自己看错了,说话间又蹙起了眉头。 离允闻言后点了点头,便把方才倒地的两人踹下了轿子,“那就上马,我送你去。” 见熠彤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正要上马的离允回头看了一眼,见熠彤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好似还有几分羞涩,也不予他回话,离允顿时晃过了神来,“哦,我怎么忘了,若你我同骑去寒山寺,让张贵妃与太后看到了也有些不妥,皇上还没回来,还是不要留下让人声讨的话柄好。” 离允有些尴尬的自圆其说,回过头时,眼中又闪过了一丝落寞。 灵活的跳下马车,走到方才策马的宫女面前,她依然在原地抱着头瑟缩着,离允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别装了,快起来带锦夫人去寒山寺!” 那宫女看见离允如此锐利的眼神,也就无心再装下去了,低头唯唯诺诺的站起身来向马车走去,清理了一遍马车边沿沾上的血迹后,就踏上马车鞭策起马来,熠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宫女此时的表情,可与方才她与那些壮汉搏斗时大不一样啊。 马车一路行去,离允都踏马跟在左右,一路到寒山寺,没有再出任何事故,就连马车,都比方才稳了些。 一直到了寒山寺,已过了辰时,太后与张贵妃早早的已经在寺中等她了,离允将马车停在门外,就没有进去,只让熠彤随行的宫女与她一起,一见她行动稍有不便,太后立即叫上了自己的随身宫女扶过了她,熠彤清晰的看见,张惜月在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一瞬即逝,接下来张惜月悻悻的走到熠彤跟前,立即换上了一副关切的目光,“妹妹身体不便,外面天凉,快快进来。” 客套了几句,熠彤将寺中诸位神仙都拜了个遍,她其实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太后信,张贵妃信,天下百姓信,她也不得不做好了这些场面功夫,熠彤只觉得,从她进了寺门,就感觉到一道探索好奇的目光一直紧跟着她,从没有离开过。 估计那道目光的主人,实在不相信她能完好无损的到这里吧! 雨夜晕厥1 皇家求神拜佛比寻常人家多了诸多礼节习俗,当她们拜完所有的神仙,一一烧过了香,祈过了愿,日头已经半挂在空中了。 既然到了寒山寺,熠彤也就不再担心她与腹中孩儿的安全了,有太后在,必会保全她的皇孙,此时张惜月再想做出什么花样,也要顾及太后在场了。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若她在来寒山寺途中出了意外,不仅会会失去孩子,也会失了桢洁,即使非她所愿,宫中自然也容不下她,倘若她侥幸躲过了这场意外,惊魂之际回到宫中不来这寒山寺,那便是违逆了太后懿旨,加上那宫女在旁添油加醋,也可以给她安上个不小的罪名。 但是,她还是安然无恙的来了,她这个计划,算是失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宫中,张惜月送走了太后,一直客气的将熠彤送至飘香殿,一路对她关怀备至,不停的让她保重身体,保重府中胎儿,怎么也挑不出半点儿毛病,直到目送熠彤走进了飘香殿的门,张惜月倏地收起了那客套的笑容。 斜眼看了一眼方才送熠彤去寒山寺的宫女,哪里还有方才对待熠彤时那客气的脸色,“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回我景仁宫跪着,没本宫的吩咐,不许起来!” “是......奴婢遵命。”方才宫女唯唯诺诺的答话,全然没有了方才策马时的傲气。 一路走回了自己的景仁宫,身后跟了两排宫女,一直连到了十米开外,气势非凡,但走在最前面的张惜月是越想越气,眼神中闪过一抹狠戾,“这一次算你好运,本宫倒要看看下一次,还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待回到了景仁宫,沈碧早早的等候在张惜月的主殿里,此时正在殿内焦急的徘徊,桌上的茶不知换了几盎,不再冒着热气,也不知她到底等了多久。 看到张惜月,沈碧急忙迎了上去,“姐姐,怎么样了?” 屏退左右,张惜月冲她摇了摇头,一路走来感觉口干舌燥的很,绕过沈碧到案上拿起早备好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沈碧见张惜月摇头,深知这次又没有成功,愤怒的跺了跺脚,面容狰狞到了一起,“这小践人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接连两次都让她躲过去了!” 缓了一会,顺过了气,张惜月坐在了主位上,沈碧见她还是不急不躁也不说话,急忙走到她跟前,满脸焦急难耐,“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啊,眼看陛下再过几天就要回燕都了,待陛下回宫,再想接近她可就难了,几月之后若她真能生个男孩儿,姐姐,你我的地位可是堪忧啊。” 张惜月闻言眉头紧锁,“陛下还有几天回宫?” “估计,还有两天。”沈碧停下了不断跺步的脚,思索了一会,才答道。 “好。”张惜月眼中又闪过与方才一样的狠戾,“那今天,就去她宫中一趟。” 雨夜晕厥2 天色渐暗,夜晚降临,今夜的飘香殿甚是安静,熠彤正抱着雪儿,手中拿着一碗水凑在它嘴边,小东西显然已经是吃饱喝足了,此刻也是有些口渴了,不断舔着碗中的水。 对于今天的事熠彤还是有些后怕,倘若离允没有去救她,她今日就不能安然的坐在此处,锦夜昭回宫后也不知会如何,纵使他再*她疼她,对于一个失了桢洁的女人,熠彤想象不到他会如何对待自己。 她算是欠了离允一个大人情了。 熠彤抱着雪儿站在了窗边,今夜的天色好像不太好,满天乌云,月亮也没有露个脸,一整天是沉闷的很,熠彤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微微蹙眉,看着这样的天色,她自己的胸口好像也随之沉闷的许多,今夜,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或许是要降雨了吧,只是一个天气而已,熠彤没有想太多,抱着雪儿,腾出一只手来关上了窗户,正欲熄灯就寝,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贵妃娘娘到————” 熠彤一怔,此刻已是深夜,张惜月到她宫中来做什么! 看着自己一身睡袍,发丝也随意搭在身后散乱不堪,但现在去整理这些已然是来不及了,熠彤听见外面婧儿,还有几个宫女跪下接驾的声音,急忙迎到了门外,张惜月刚好踏进了门槛,熠彤也来不及放下雪儿,就抱它在怀中,对张惜月欠身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妹妹快快请起。”张惜月带着和睦的笑容扶起熠彤,紧接着便拉过她走到主殿内,“今日妹妹在去寒山寺途中受到了些惊吓,我呀,特意带了些安神补药过来送给妹妹。 “姐姐如此客气,妹妹真要谢过姐姐了。”对于张惜月故意做作的神情熠彤只感到一阵不适,但表面依然对她带着客套的笑容,继而话锋一转,“不过......妹妹在途中出了意外,姐姐是如何得知的?” 张惜月突然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露了嘴,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只是一瞬间,便能开始自圆其说,“这......自然是我宫中侍女与我说的,妹妹可别忘了,一路与妹妹你随行的,是我宫中的人。” 此刻那宫女就站在张惜月身后,低着头,自进殿起就没有抬头看过熠彤。 熠彤故作恍然的点了点头,习惯性的抚了抚雪儿的身子,这一幕正入了张惜月眼中,看着熠彤怀中的雪儿,她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妹妹怀中这小东西,灵巧的很,本宫可是越看越喜欢,不如......妹妹割爱,让姐姐带回宫去,把玩几日。” “不,不行。”熠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张惜月,雪儿算是她在宫中唯一的亲人,现在锦夜昭又不在宫中,它怎能离她半步,继而意识到自己语气好像有些重了,熠彤带着有些歉意的眼神看向张惜月,“姐姐莫怪,我这宫中姐姐若看上了什么物件儿,拿去便是,但雪儿,不能让姐姐带走。” 张惜月笑的更深了,本想试探试探,她怀中的小东西是否真对她如此重要,现在可好了,一试便试出了真假,“妹妹自入宫起,本宫待你也不算差,你怀孕后更是送你不少珍稀药材,本宫对你何曾吝啬过,可如今本宫不过看上一件妹妹宫中的东西,妹妹都不愿给我?” “不,不是的.......”熠彤被她说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雨夜晕厥3 “那既然妹妹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就不客气了。”还未等熠彤说完,张惜月就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便示意在她身后的宫女去把雪儿抱来。 那宫女也算了借了张惜月的胆子,高高的昂起了头,走到熠彤跟前抱过了雪儿,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抢,拉扯之间,熠彤不愿放手,但听到雪儿被二人拉扯疼痛的叫声,怕弄疼了雪儿,还是放开了手,那宫女哪里能管那么多,一只小畜生,死了就死了,只要顺了她家主子的意,到手便可。 “好,那我们就不叨扰妹妹就寝了,回宫吧。”张惜月现在是连笑都懒得对她笑了,现在已经是就寝的时间了,她打了个哈欠,一脸慵懒的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雪儿不断在那宫女手中不断扑腾着,但那宫女显然是不耐烦了,毫不留情压制住了它乱动的身子,看着雪儿那想回来,却又动弹不得的神情,熠彤眼中满是心疼。 “贵妃娘娘!”熠彤冲出门去截住了她的去路,确定她不再向前走后,熠彤跪在了当地,“算熠彤求你,雪儿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要把她带走。” 自熠彤从长乐坊醒来,何曾求过人,但为了雪儿,不管面前这个人是谁,她不在乎。 “哼!”张惜月冷哼一声,“你锦熠彤不是盛*正浓骄傲的很吗?还不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不过,本宫没你那副好心肠,你若想要回雪儿,到我宫门外跪着,本宫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或许就把它还给你了。” 张惜月看着熠彤跪在她跟前求她的样子,心情大好,听她刚才反问自己的话,想必她已经知道前两次的意外是何人所为,那她也没必要再跟她装下去了。 连正眼也不愿看她一眼,张惜月下颚抬高,只用余光瞟她几眼,紧接着紧贴熠彤身侧走了出去,经过熠彤身边时不忘有意无意的踹她一脚,熠彤呆愣在原地,竟也浑然未觉。 待一行人渐渐走远,熠彤呆愣的看向门外,门外已经下起了小雨,也难怪今晚天色满是乌云,没有月亮,难怪刚才她为何会感到胸闷异常,只见渐渐走远的那些宫女,为张惜月撑开了一把大伞,熠彤坐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她们的每一个动作,她为何如此高贵,风吹不得,雨淋不得,连她最重要的东西,她也可以轻易抢去。 她景仁宫玉圭金帛奇珍异宝什么没有,为何非要来跟她抢一个雪儿。 正当万念俱灰时,熠彤猛然间想起方才张惜月说的最后一句话,只要在她景仁宫门外跪着,她或许会把雪儿还给她! 熠彤赶紧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毅然向门外跑去,却被一直候在门外的婧儿拦住,“夫人,外面正下着雨呢,你要干什么!” “她抢走了雪儿,她说我只要在她宫门外跪着,她就会把雪儿还给我!”熠彤此刻有些失控了,冲婧儿大吼道。 雨夜晕厥4 “夫人,外面正下着雨呢,您现在身子重,本就体弱,此时出门必会受凉的。”婧儿紧皱着眉头,紧紧的拉住有些失控的熠彤,她不明白一个雪儿,一只供人把玩的小狐狸何以让她看的如此重要。 熠彤倏地停下了挣扎,突然停住了所有动作,转过头死死的看着婧儿,只见她眼中满是坚决,在她以为她会放弃的时候,猛的抓住婧儿拉着她的手使劲甩了出去,婧儿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力气如此之大,自己的力气不小,她竟能把她的手给弄的生疼。 没有了婧儿的钳制,熠彤在婧儿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跑出了飘香殿,向那落满黑色大雨的夜幕中跑去。 “夫人!”婧儿向着那夜幕大喊一声,可没有人能回应她,回应她的,只有那滴落在地的雨声。 紧皱起眉头,婧儿快步走前殿中,拿起一把伞,快速冲进雨中跟了上去,她从未见过锦夫人如此失控,她此时怀着身孕,就一身单薄睡袍跑进雨中,难道真不顾自己与腹中孩儿性命了吗。 ———————————————— 雨,越下越大。 皇宫中所有殿门几乎都关上了,只留下几个守宫的侍卫,有一拨没一拨的油走在皇宫四处,几乎所有的宫中都已熄了灯,连守夜的宫女也不再殿门外死守了,谁愿意在如此大雨夜忍受着萧萧寒风呢。 只有后宫一处居室还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以琉璃做瓦,石墙之外抹上了一层红色,石壁外围再雕上几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支柱大门无不是一派金碧辉煌,好不一个威严大气,殿中的火光像要被风吹灭一般不安的跳动着,照射出几个站姿端正挺直的宫女。 谁也没有看见,也不会在意那居室门外,那一片大雨中,正跪着一对主仆,跪着的女子身着一身单薄睡袍,发丝散于脑后,显然是快要就寝时的一身装扮,她身边站着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两人合撑一把伞,说是合撑,但宫女手中之伞都撑在了跪着的女子上方,大雨早已淋湿了她的衣裙。 “夫人,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张贵妃不会为难雪儿的,还是您自己的身体要紧啊。”婧儿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她恨不得,此时跪在地上的是自己。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我腹中孩儿没那么娇气,你别管我,快回去吧!”熠彤眼睛从未离开过景仁宫的大门,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和那忽明忽暗的火光,她好像看到了她的雪儿,她仿佛听见了雪儿的哀嚎。 “可是夫人......” 婧儿还试图劝一劝熠彤,可还没说完就被熠彤厉声打断,“婧儿,难道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被厉声呵斥一番,婧儿难过的低下了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不放心的最后看了一眼熠彤,缓步离开,目光不断留连此处,夫人的脾气太犟,她想做的事情,谁也拉不住,如今看来,她也劝不下了。 雨夜晕厥5 没有了伞的遮挡,大雨无情的拍打在她的身上,脸上,冬天的夜风,分外刺骨,熠彤整个人好像没有了温度,死死的跪在原地,没有表情,脸色苍白,纹丝不动亦是没有了感觉,她知道,这就是张惜月最愿意看到的。 那便把婧儿叫走,随了她的愿,只要她能换得她一时开心,只要能将雪儿还给她,她愿意忍这一时苦楚。 “贵妃娘娘,熠彤已经跪在门外了,求娘娘还我雪儿!”熠彤在雨中冲着景仁宫大喊,雨拍打在地上的声音很大,她不得不大声喊,用力喊,可那殿中依然闪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却没有人能回应她。 “熠彤不知哪里冒犯了娘娘,娘娘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求你,把我的雪儿还给我......” 大雨淋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袍,浑身都已湿透了,可没有人能救她,救她的雪儿,她不断的喊,声嘶力歇的喊,眼眶泛红,她已经分不清,落在她脸上的倒底是雨,还是泪。 “还给我......为何不把它还给我......”不知喊了多久,熠彤的声音已经嘶哑,一直到景仁宫最后一盏灯被吹灭,那宫中,没有一个人理会她,那些人,好像当她不存在,好像听不见她的呼喊。 看着那一片漆黑的景仁宫,熠彤跪坐在地上,对自己冷笑一声,为什么,自己那么傻,那张惜月是故意让自己难堪的,故意将雪儿带走的,怎会因为随口一句玩笑话,将雪儿还给她。 自己以前怎会做如此傻事,她知道,除非她死,她腹中的孩子死,不然那张惜月怎么也不会开心的,她再跪,亦是无果,可雪儿怎么办,它待在景仁宫,还不知张惜月会如何对它,熠彤从未感到自己如此没用,她想保护的东西就在眼前,就在那扇门里,可她没有能力救出近在咫尺的雪儿。 熠彤只觉一阵晕眩,她突然觉得那些重重拍打在她脸上的雨都停下了,身后走近一个人影,人影手中握一把伞遮挡着她,熠彤跪坐在地呆愣看着前方,“不是说了让你早些回去,你怎么又回来了。” 身后之人久久都没有回话,这,好似不是婧儿的性格,熠彤这才回头看向来人。 熠彤万万没有想到,此刻站在她身后的,是那个许久不见,依旧一身白衣,温暖如玉的男子,他此刻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没有了往日每次见到他时都有的温暖笑容,他眉头紧锁,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惊讶,有怀恋,又有心疼。 的确是许久不见的故人了,那个与她在长乐坊相识的逸王。 “这就是你入宫后的处境?锦夜昭就把你照顾成了这般模样?”锦逸枫看着她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愤怒,若不是他今日住在宫中,若不是他今日路过此处,他会以为,她就是那个在外传闻盛*无双的锦夫人。 但是,她好像没有传闻中那般过的逍遥自在。 “没有,他对我很好。”继而看到的便是锦逸枫质问的眼神,熠彤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我只是想求张贵妃,还回我的东西。” 狐皮1 “熠彤啊,他若真的顾及到你,怎会让你跪在此处!”锦逸枫看来,熠彤的极力袒护不过就是她的执迷不语。 锦逸枫蹲下身来,背对着景仁宫的大门,蹲在熠彤跟前,“熠彤,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你出宫的,我们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逃得远远的,他不会找到我们的。” 熠彤又是一阵眩晕,冷风吹过,她终于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脑袋有些嗡嗡作响,可她听清了锦逸枫的话,看着锦逸枫充满期待的眼神,熠彤撑着有些摇晃的身体,“可你是王爷啊,你如何能舍下这些权力财富......” “什么权力财富,什么官位家世,只要你愿意与我一起走,这些,统统不要了!”锦逸枫期待的看着她,他是堂堂王爷,可如今看她的眼神中,竟带了一丝乞求。 熠彤虚弱的笑了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何尝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偏偏爱上了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予她这些的人。 她是一个太犟太犟的人,即使眼前之人能给予她这些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即使眼前这个人再好,但,她不愿意与除了那个人以外的其他人去一起实现这个美好的诺言。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熠彤不断重复着锦逸枫的两句话,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熠彤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熠彤眯着眼看着锦逸枫,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带着邪魅笑容的男子,她无力再睁开眼睛,此刻天地都是一片虚无,这个世界里只有两个人,她与那个她最爱的人,只有她们,带着唇角一丝笑容,熠彤直直的倒在了锦逸枫怀里。 锦逸枫不知道她会突然晕厥,瞬间慌了神,随意丢开遮雨的伞,不顾雨有多大,慌忙抱住了熠彤,这一幕,刚好落在了景仁宫向外探视的一双眼睛里,在那个角度,两人正是相拥而立。 一直到锦逸枫抱起晕倒的熠彤,匆忙向另一边跑去,那双眼睛,没有离开过二人。 “还跪在外面?”相比于门外的寒风刺骨,内室明显要暖和许多了,张惜月慵懒的侧靠在软榻上,一手屈起支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一边的茶案上摆着几个果盘,她不时拿过几个葡萄放入嘴里,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在门前的贴身侍女。 待那两个身影渐渐走远,侍女放下了紧盯着的目光,步履放轻走到张惜月身边,“娘娘,锦夫人跪在门外晕倒了,奴婢好像看到,一个男人将她抱走了。” “男人?哪个男人?”张惜月闻言睁开了那双慵懒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跟前的侍女。 “若奴婢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逸王。” “逸王......想不到这锦夫人还与逸王有交情。”张惜月依然躺上榻上,神情多了一丝惊异,嘴里轻轻的嘟囔。 “下去歇着吧。”张惜月屏退了身边的婢女,又闭上了眼睛,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今夜,必然睡得安稳。 狐皮2 当熠彤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 她只觉得浑身滚烫,口干舌燥,摸了摸额头,更是烫的厉害,昨夜淋了*的雨,想必定是受了风寒,将四周环视一遍,这里,是她的飘香殿,她依稀记得,昨日最后见的一个人,是锦逸枫。 定是他将自己送回飘香殿的,若不是他,自己今日只会晕倒在景仁宫大门外,无人问津。 看来自己又欠他一个人情了。 可是,她的雪儿呢,她的雪儿哪去了......熠彤不停的看着四周,那个雪儿常蜷缩的角落里没有它的身影,经常呆的食盒边亦是找不到它,若是平常,它早早的会在她*前乱蹦,可是今天为什么没有,她昨夜跪了*,难道还是没有将雪儿带回来,她怎么会没将雪儿带回来...... 熠彤慌了,正欲下*寻找,看见了匆忙进屋的婧儿,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见熠彤神色憔悴还硬要下*,婧儿慌忙阻止,熠彤脑中满是雪儿的影子,她没有看见,今日婧儿的神色有些异常。 “婧儿,你总算来了,你可看见雪儿了?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雪儿?”熠彤慌忙拉过她的手,也不知是受了风寒,还是太过焦急的缘故,手微微的有些抖动。 “夫人......”婧儿想开口,可话到嘴边,三番两次的又咽了回去,那伤人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锦夫人!”还是她身边的宫女接下了话,熠彤自然不会忘记她,那是张惜月身边的贴身侍女,差点让她在宫外失了桢洁的人,只见她两手握着一个暗红色托盘,托盘之上盖着一块大红色的锦布,里面不知放着什么物件儿,缓缓走到熠彤榻前,愈走愈近,熠彤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揭开了那块布,里面放着一整块白色的皮毛,宫女对熠彤欠了欠身,“这是我家主子送给锦夫人的,说是天凉了,锦夫人怀着身孕身子又弱,此物可以御寒。” 熠彤盯着那雪白的皮草,脸色顿时煞白,“这是......什么皮?” “狐皮。”那宫女轻声回话,字字清晰,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熠彤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手抖动的更加厉害了,看着那宫女托盘中的皮草,熠彤死抓着那宫女的手,目光带着浓浓的恨意,“雪儿,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的雪儿!我在景仁宫门外跪了*,好话说尽了,泪也流尽了,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的雪儿。” 不知哪来的力气,熠彤用已经沙哑的嗓子冲她嘶吼着,将那婢女的手抓的生疼,而那婢女死甩不开熠彤的手,皱了皱眉头,与她二人拉扯起来。 盘中的狐皮连带着托盘早已被甩至一边,二人拉扯之间,熠彤滚下了*铺。 “啊————”熠彤吃痛的叫喊,整个人突然从高处掉下,冲击到了她的肚子,此刻只觉得小腹像是撕裂一般的疼,用手捂着小腹亦是无用,她清楚的看见,她的裙下透出了点点红色,在布上晕开。 ———————————————— 更新到这里,安要欠揍的出来与大家说声抱歉,看到这里文文就要上架了,此处给大家留个小悬念,熠彤的孩子是否能保住,雪儿是否真的被剥下了皮毛,张惜月交给沈碧那毁容的药何时才能派上用场,后面的章节里都会一一给大家呈现,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弃后,订阅收藏留言一条龙服务,给安一些码字的信心。 ps:此书独家首发与言情乐文小说,希望大家也能支持xs8,在乐文小说阅读此书。 大滩血迹1 那宫女亦是看见了她衣裙上隐现的点点红色,眼中是浓浓的惧意,看着熠彤痛的在地上不断翻滚,宫女自知是闯下了大祸,慌张失措的跑出门去,匆忙间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此刻哪还在意那宫女的去留,熠彤用手紧捂住小腹,可她的剧痛依然不能减轻分毫,眼看身下滴出的血越来越多,熠彤无力再站起身,蜷缩在地下,此时,整个飘香殿只剩下了婧儿一人,熠彤匍匐在地,忍住剧痛拉过婧儿的衣摆,“快救我,救我......” 她何曾如此狼狈过,如今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乞求自己的婢女,但这些都不重要,此时若以最快的速度让太医前来,她腹中孩儿或许还有救,她不能失了雪儿,但也不能失了她的孩子! 只见婧儿不知从何处端了一碗药来,此时还冒着热气,匆匆蹲下身端到熠彤跟前,熠彤没看见婧儿越皱越紧的眉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看到婧儿手中那碗药,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没问清这药是何功效,立即夺了过来,一口饮尽。 不久,没有预想的那般能减轻些疼痛,小腹的阵痛反而越来越强烈了,熠彤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脸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道刺目的红斑,身下的血,越流越多。 从未见过熠彤这幅模样,婧儿终于受不住自己那道心魔,看着熠彤连翻滚都没有了力气,婧儿扑通一声跪在了熠彤跟前,“夫人,对不起,这碗药是沈昭仪送来的,是沈昭仪让奴婢务必让你喝下去的......” 熠彤清楚的感觉到右边脸上的刺痛,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向她脸上划去,可相比起整个腹部撕心的痛楚,熠彤甚至忘记了脸上的疼痛难忍,吐完了白沫后是一口又一口的鲜血,熠彤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婧儿面前,拉过她的衣摆,“我不管你受了谁的指使,但请你看在我平日待你不薄的情分上,救救我的孩子.......” 因为握过了自己的裙摆,熠彤沾上了满手的鲜血,致使她抓过婧儿的衣摆时,也映上了一只血红的手掌印,熠彤还剩最后一口气,最后要求她的不是救自己,而是救孩子,看着熠彤充满乞求的一双眼睛,只半睁着,不知何时会闭上,婧儿已是泪流满面,不断的冲熠彤磕着响头,“夫人,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 婧儿哭成了泪人,哭到嗓子沙哑,哭到了哽咽,不停的重复一个动作,不停的重复一句话。 谁都不知道,看到平日待自己如亲姊妹般的夫人落到这般境地,她心里比任何人都难受,无比的内疚,婧儿只能不断的磕着响头,一直到头皮磕红磕破,也不愿意停下来,看着熠彤痛苦,比她自己痛苦更加难受。 夫人曾经被誉为燕都第一美人,何等风光,可如今......这全都是她一人造成的。 熠彤半睁的眼里本还有一丝希望,听到婧儿的话,变成了深深的绝望,此刻,整个世界像是崩塌了,紧拉着婧儿衣摆的手倏地放开了,熠彤浑身的力气像被掏空,再一次晕了过去。 回宫的队伍像是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穿梭在北燕的街道上,声势浩大,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金甲的男子,身骑一匹精壮的烈马,此刻正带领着身后数以万计的精兵缓缓靠近燕都的皇宫,队伍两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一个接一个的等候在街道旁,原本宽敞的街道被挤得有些拥堵,这次北燕天子御驾亲征,又是大胜而归,理当举国同庆! 有的人一生都无缘见到天子真容,而他们如今能有幸见到天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断有百姓发出对当今天子的赞扬声,不断有人夸赞当今天子英勇非凡,锦夜昭听着甚是欣慰,对百姓居高临下的招手,亲和间不失天子威严,此次不过是边疆小国作乱,他御驾亲征本就鼓舞士气,加上他北燕疆土辽阔兵强马壮,周边小国怎能与之相抗! 他北燕精兵不用半月就将敌军击退,此次给了敌军沉重的一击,日后必然不会再有他国自不量力的对北燕蠢蠢欲动,这无疑是个可喜的消息,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宫,告诉熠彤这个可喜的消息! 他早就说过,她夫君勇猛无比,定能保护的了她! 当路过长乐坊时,锦夜昭看到了锦娘,她此时正站在长乐坊的台阶上观望着他,坊中的姑娘们早已挤身到人群前面,无不想要目睹天子风采,锦夜昭注意到了锦娘,若是往日,锦娘看到他时脸上都会挂着浅浅笑意,但今日没有,只见锦娘面容严肃,柳眉轻蹙,朝着他的方向,动了动嘴唇。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锦娘只是动了动嘴唇,这是多年被训练出的唇语,锦夜昭自然看懂了,锦娘只说了三个字,‘快回宫’,便不再看他,转身回了长乐坊。 剩下锦夜昭一人独坐在马上,此刻他无心再向百姓们招手了,锦娘为何让他快回宫,又让他回宫做什么,难道他不在的几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剑眉轻蹙,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锦夜昭低头沉默,拉了拉手中的缰绳,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人生就是如此,你最恐惧的事情,往往最会发生。 锦夜昭带着大队人马回了宫里,即刻丢下了在宫门处迎接的众位嫔妃大人,身骑战马快步踏至飘香殿,此刻飘香殿大门紧闭,好像没有了往日的朝气,锦夜昭脱下了金色的战盔,单手握盔心急的将门拍开。 门窗紧闭,密不透风,屋内依旧满是香气,但依稀能问到一丝血腥的味道,锦夜昭警觉的环顾了一眼四周,没有看见血腥味道的来源,熠彤的*榻*帘拉下,依稀看的到她正躺在里面,她身边的婢女,候在她*边,脸色苍白的有些异常。 看到熠彤好好的躺在*上,锦夜昭自嘲的笑了笑,这一切不是如往常一样吗,熠彤不过是睡过了头,看来是他多心了。 “熠彤,你猜朕给你带回了什么!” 没有注意婧儿脸色的异常,锦逸枫正欲拉开熠彤的*帘,却被婧儿拦住,婧儿急忙跪在锦逸枫跟前,“参见陛下,锦夫人......已经睡下了,夫人就寝时不喜让人打扰,陛下还是晚些再来吧。” “朕不吵醒她,只看一眼就走。” “陛下!”锦逸枫不以为然,再次伸手欲将*帘拉开,手伸到半空却又被婧儿截住了,“锦夫人真的睡下了,请陛下......不要为难奴婢。” 注意到婧儿说话间已经有些语无伦次,锦夜昭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倏地拍开婧儿拦住他的手,婧儿一介女流哪里有他的力气大,只被轻轻一推便被推到了一旁,锦夜昭慌忙拉开*帘,见到的却是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 平躺在*榻上的女子右脸上道道骇人的红斑,发丝凌乱,被褥随意的盖在她身上,她身下是已经凝固的大片血液,若不细看,很难看出这个女子竟是熠彤! 锦夜昭瞪大了双眼,仔细的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到脑后,再确认了一遍,可结果依然是一样的,她就是熠彤,锦夜昭看着满脸生得骇人疤痕的熠彤,愣在了当地,那个有倾城之姿的锦熠彤,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模样,她身下为何流了那么多的血,为何......他不过离开半月,为何会有如此变故! “给朕滚过来!”锦夜昭盯着熠彤,双眼因为愤怒充满了血丝。 熠彤还未醒来,殿中再无其他人,婧儿自然知道锦夜昭叫的是她,她不敢想象锦夜昭看到自家夫人后的表情,亦是不敢站起身了,只跪在地上,双膝挪动到锦夜昭跟前,头埋得不能再低了。 “说,这是怎么回事!”锦夜昭抬起头来,掀起*帘往外走了几步,看着婧儿,充红的眼睛如同索命的地狱修罗,让人恐惧万分,婧儿只望了一眼便再次埋下头来,不敢再看他。 “陛下恕罪......昨日......不,是前日,张贵妃来飘香殿带走了夫人的贴身*物,夫人为了要回那只雪狐,不顾外头大雨冲到景仁宫门外跪了*,谁都劝不动,第二日还是逸王爷将夫人带回来的,夫人足足昏睡了一天才醒来,可正当夫人醒来之时,张贵妃送了一张狐狸皮毛来,夫人见到此皮后突然浑身抽搐,与那将此物送来的宫女搏斗起来。” 婧儿一连说了那么多,停下了喘了一口气,说到后面,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恐惧,带了一丝哭腔,“拉扯之时,夫人不小心摔下了*榻,奴婢就喂她喝了沈昭仪一早便送来的安神汤,然后......” 锦夜昭好不容易抑制住心中的怒火,静下心来仔细倾听,听到婧儿欲言又止,剑眉又紧紧蹙起,替她接下了后面的话,“然后锦夫人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见婧儿点了点头,锦夜昭冷哼一声,用质问的眼神盯着她,“你叫婧儿?” “是。” 锦夜昭愤怒的甩了甩衣袖,“亏锦夫人如此信任于你,你却连撒个谎都不会,你家夫人自从怀了身孕,每天的安神药都是由你亲自试药的,为何如今锦夫人成了这样,而你却安然无恙?还是说,你昨夜根本就没有试药?” “不,不是的......”婧儿神情慌乱,口舌打结,“是沈昭仪吩咐奴婢,只要夫人一醒,务必立刻将这安神汤给夫人服下,而且昨日情急之时,夫人已经疼的在地下打滚,奴婢慌了手脚......忘了给夫人试药。” “沈昭仪让你将药喂给夫人,你就照做?”锦夜昭越说越脑了。 婧儿终于控制不住哭了出来,在地上给锦夜昭磕了一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当时陛下不在宫中,沈昭仪又是位高权重,奴婢不敢违逆昭仪娘娘啊......” "来啊!"锦夜昭此刻谁的话也不想听,脑中轰然全是怒意,话落,飘香殿门外早已候着的侍卫破门而入,大步流星走到锦夜昭跟前冲他单膝跪地,锦夜昭指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婧儿,“此女护主不周,将她压入天牢,待朕查清此事来龙去脉,一并惩处!” “是!”几个侍卫一齐应声,铿锵有力,紧接着便上前去两个侍卫,不顾婧儿挣扎将她向门外拖走。 婧儿的啼哭声渐渐远去,锦夜昭猛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回*榻边掀开*帘,看着熠彤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锦夜昭拉过她的肩膀不断摇晃,“熠彤,熠彤......快醒醒!” 他竟忘了,熠彤还躺在这里,他与一个小宫女争辩许久,却忘了她还晕在此处! 锦夜昭冲余下的侍卫低吼,“还不快去传太医,把太医署所有的太医都给朕叫过来,快!” 侍卫们全都快速出了门去,将殿中最后一个侍卫赶走了,锦夜昭才停止了怒吼,回到*榻边,将熠彤抱起来放入他怀中,此刻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瓷瓶,她不知何时就会碎掉,他怕一放手,她就会永远的离开他了。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锦夜昭紧紧的抱着熠彤,嘴里不断低喃着什么。 早在太医署就听闻因锦夫人出了事,龙颜大怒,太医们动作不敢放慢,拿起各自出诊工具,不一会儿就随侍卫到了飘香殿,锦夜昭几乎动用了宫中所有太医,一个接着一个提着药箱进入飘香殿,阵势非凡,见太医们前来,锦夜昭赶紧拉开*帘,站到一边为太医们让开了路。 资历最深的太医最先上前,看了看熠彤右脸的红色裂痕,惋惜的摇了摇头,再拉过熠彤的手与之号脉,半晌,老太医脸色大变,惊恐的跪在了锦夜昭跟前,“启禀陛下,据臣诊断,锦夫人腹中龙子......已经不保!” “什么!”锦夜昭不可置信的走到老太医前,“朕不相信,你再给她看看,那是朕的皇儿啊,你快,快再给她看看。” “陛下!”老太医打断了他的话,“锦夫人已经错过最佳诊治时机,若昨日当时即刻叫臣等过来,夫人腹中龙子或许还有救,可如今已经过了一整天,臣医拙,锦夫人腹中龙子,已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锦夜昭眼光涣散,脚步踉跄,嘴里重复着太医的话,“再无回天之力......” 他终于明白为何熠彤身下会有如此大一块凝固了的血迹,倏地,回过神来,锦夜昭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老太医,“锦夫人伤势如何?何时才能醒过来?” 老太医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启禀陛下,锦夫人刚刚小产,气虚体弱,晕前又受了不小的刺激,臣等会尽全力救治锦夫人,但是否醒的过来......就要遵循天意了。” “混账!”锦夜昭气急,将跪在跟前的太医一把拉起身来,疯狂的摇晃,继而一把推开跟前的老太医,向一边跪着的太医一个一个的踹去,“你们这群庸医!不仅救不回朕的皇儿,连朕的夫人也就不回来吗!废物!废物!” 龙颜大怒,飘香殿顷刻间跪满了太医们,他们恨不得瑟缩在角落里,躲过这一场劫难。 “朕不管,朕即刻就要锦夫人醒来,你们若救不回她,全部拖出去斩了!”锦夜昭又拉回方才被他推开的老太医,愤怒的揪住他的衣领,他是太医令,若连他都治不好熠彤,他还有什么指望...... “陛下......”被锦夜昭拉住衣领的太医令有些喘不过气来,脖子处被死死的拉紧,脸涨得通红,不断的咳嗽着,手拉住自己的衣领试图让他放松些,可年过半百的他哪还有锦夜昭的力气,手不断指着自己的喉咙,可依然无济于事。 眼看就要被气急的锦夜昭勒死,太医令就快没了气息,霎时,锦夜昭的手被另一双有力的手劈开,终于松了一大口的气的太医令瘫倒在地,不断的喘息着。 大滩血迹2 倒地的太医令在看清来人后感激的看他一眼,便继续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皇上想要杀了太医令么?”说话的人是离允,入了飘香殿便看到这惊险一幕,他几乎是飞身前来,将锦夜昭的手拍在一边,紧皱着眉头,若他不阻止,恐怕太医令真会死在了锦夜昭手下。 “你来的正好!”锦夜昭将目光转移到了离允身上,浓烈的怒气也随之转到了离允身上,毫不留情的一把扯过离允的衣袖,将他拉到熠彤*榻跟前,毫不客气的拉开熠彤的*帘,指着熠彤,眼睛死盯着离允,“你可记得朕出宫之前与你说过些什么?” 锦夜昭话落,离允内疚的低下头,此刻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锦夜昭跟前任他处置,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因心虚的压的很低,“主子说,要照顾好锦夫人......” “这便是交由你照顾的锦夫人?”锦夜昭质问道。 离允看着躺在*榻上毫无知觉的熠彤,此刻脸上是刺目的红色疤痕,身下更是惊心骇人的红色血迹,眼里满满的尽是内疚心疼之色,头不由得埋得更低了,“昨日我才来看过她,那时她还是好好的,怎知只过了*,便成了这幅模样.......” “够了,这些不过都是你没照顾好她给自己找的借口!”看着离允满脸的可怜之色,锦夜昭语气依然强硬,没有软下半分。 离允低着头,没有再说话,整个飘香殿突然安静下来,半晌,锦夜昭挥了挥衣袖,气愤的转过身去,手指向跪成一片的太医们,“你们,从今日起,日夜守在这飘香殿,不许出殿门半步,一有起色立马来通知朕,直到锦夫人醒来为止。” 锦夜昭阴沉着脸,正当所有太医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气时,倏地转身,又恐吓一句,“若醒不来,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是,臣等遵命。”太医令此时刚刚缓过神来,涨红的脸颊已经褪下了红色,反应极快的第一个回应锦夜昭,紧接着便是身后众位太医们跟着太医令发出参差不齐的回应声。 锦夜昭这一声恐吓果然见效,一个个起了身,有的拥到了熠彤的*榻前,有的去准备一会儿要用到的药材与热水,大家都开始忙活了起来,圣旨已下,虽没有将他们立即处斩,可这锦夫人若不醒来,就等于宣告了他们的死刑。 当年锦夜昭自己生病也不见他如此上心,可如今,为了一个锦夫人竟下了此等懿旨,众位太医神色慌张,此次,抵上了太医们的性命,他们自当用尽全力。 最后望了一眼熠彤,此时正被那些太医们围拥在中间,锦夜昭闭上眼睛长嘘一口气,强压着心中怒气,走出了飘香殿,并摆手示意离允一并跟来。 走下飘香殿的台阶,此刻殿外已是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为熠彤忙里忙外,没有人在殿外空闲着,锦夜昭将他的金色头盔挂在他一直在外等候的战马上,继而转身看向离允,“方才我问过熠彤的贴身侍女了,此事,牵连到张贵妃与沈昭仪。” “如此心肠歹毒之人,死不足惜,主子该将她们全部处死,替锦夫人报仇。”离允愤愤的说道,眼随意盯着方才踏过的台阶,像是看到了那个他愤恨之人,是他疏忽了,当时若他能日夜守在飘香殿门外,或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也怪那两个女人,他不知道她们的心是什么做的,毁了她的孩子不够,还毁了她的容貌,如此恶毒心肠,真该下那阿鼻地狱。 那一阵嘘气让他静下了不少心,不再如方才那般暴怒狂躁了,负手而立,轻叹了一口气,“若只是她们两个女人,那就好办了,可她们的身后,都有朝中重臣,若将此线一拉,不知会牵扯到多少后宫嫔妃与朝中官员......” “难道主子因为这样就不予追查此事了?”锦夜昭沉思着缓缓向另一端走去,离允听他话中之意,像是不愿再追查此事,眉头纠结到一起,又跟到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不,要查,要彻查。”因为离允拦住了他的去路,锦夜昭也就不再向前走了,看着飘香殿的方向,锦夜昭心中暗自拍定,“朕怎么会让自己的女人忍受此等痛楚,若不将那背后操控之人揪出来,难解朕心头之恨!” 话落,离允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开了,“好!我立即去查。方才主子所说的那个锦夫人的贴身侍女,现在在何处?” “她护主不周,言辞闪烁有些可疑,朕将她打入天牢了。” 离允点头正欲离去,锦夜昭突然想到了什么将他拦下,小声嘱咐道,“去天牢时不要太过张扬,熠彤此时生死未卜,没有她的指证断然查不出什么来,一切,待她醒来再说,还有,你犯的错,亦待她醒来一并处置!” 再次点头,离允此刻表情严肃,全然没有平日那副不正经的模样,转身匆匆离开了,目送着离允,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见,锦夜昭再次看了一眼飘香殿,见太医宫女们依然不断忙里忙外在殿中穿梭着,快提到喉咙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继而飞身一跃,骑上了他的坐骑,向另一个方向踏去。 ———————————哥哥哥哥哥——————————— 此时,景仁宫却没有飘香殿般的热闹。 张惜月与沈碧沿茶案各坐一边,茶案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沈碧饮了一口,对张惜月笑道,“姐姐,这次着实是大快人心啊,那锦夫人如今龙胎已滑,容貌已毁,现在,还躺在她那飘香殿没醒过来呢!” “妹妹可别高兴的太早,听闻,皇上可是为了她大动干戈,动用了太医署所有的太医,并下旨,救不回锦夫人,将他们一同拉去陪葬呢,你我何曾有过如此荣*啊。”张惜月语气带了一丝怪调。 “哼。”沈碧冷哼一声,眼中尽是不屑之意,“如今她没了腹中龙子,又没了那般容貌,皇上再*她,也只是一时新鲜,哪个皇帝会对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如此上心,姐姐大可放心,假以时日,皇上必会回到姐姐身边的。” 张惜月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显然沈碧这番奉承之语很是受用,但表面依然不忘客套几句,“妹妹的心意啊,姐姐心领了,皇上到不到本宫这里无所谓,最要紧的是能常去妹妹寝宫啊。” “姐姐身为众妃之首,地位不凡,我们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正当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客套之时,张惜月宫中的宫女从门外轻步走近,到张惜月与沈碧面前对二人各欠身一礼,才开口道,“娘娘,丞相大人来探望您了。” 张惜月点头,继而看了一眼沈碧,脸上挂着有些尴尬的笑容,沈碧倏地明白了其中深意,自觉的对张惜月欠了欠身,“姐姐与丞相好不容易能父女团聚,妹妹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给姐姐请安。” “好,妹妹路上慢些。”张惜月客气的送走了沈碧,一直送至门外,而自己的父亲看见沈碧走远,才踏进景仁宫的殿门。 张庭一身朝服没有换下,显然是刚刚下朝不久,还未出宫,先来看看张惜月,一边的宫女给张庭换上了一盏热茶后,便自觉的退下了,殿中只留下了张惜月父女二人。 “一早就听到锦夫人落胎的消息,可是真的?”张庭没有与她多做含蓄,直接切入主题。 张惜月同样没有诸多废话,抬手示意让张庭坐在她的主位上,自己则站在他跟前,“是的,此刻在她殿中,生死未卜。” “好!”张庭阴笑出声,“我张庭的女儿果然不是吃素的,我本还担心她会诞下皇子,如此便难办了,现在好了,她若诞不下皇子,便撼动不了你在后宫的地位了。” 张惜月听见父亲如此高兴的笑声,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唉,这后宫诸多算计,着实让人身心疲惫......” 自她入宫,不知算计了多少人,不知多少冤魂死在她手中,那些女人不过是为同一个目的而来,为了自己夫君的*爱,为了让自己不再屈居人下,她几乎已是满手鲜血,心中早已麻木,不知她身体中那几缕魂魄,是否早已经肮脏不堪。 张庭见自家女儿如此落寞的神情,眼中不免有了些愧疚之色,站起身来轻拍了拍张惜月瘦弱的肩膀,这些年来,如此沉重的担子压在一个这般瘦弱的肩膀上,真的是难为了她,想到此处,张庭语气不免柔和了些,“月儿,很快就会过去的,再过一段时日,父亲会上书陛下,让他立你为后,到那时,就不会有这诸多烦恼了。” “可......”张惜月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他,继而又垂下眼帘,“可我膝下无子,陛下又不是十分*爱于我,有那锦熠彤在,立后之事,恐怕......有些难了。” “这些月儿你就不要担心了,若他不立你为后,为父自有为父的办法。”张庭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之光,与张惜月一样,只是比张惜月多了一份沉稳老练。 紧接着又拍了拍张惜月的肩膀,试图能安慰到她,继而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回过头与她道,“好了,你别想太多了,近日只要安安静静别闹出什么事端便好,其余的,父亲会替你去处理,天色不早了,父亲就先回府,不多待了。” “好,那恭送父亲。” 张惜月对他恭敬一礼,目送他离开后,疲惫的坐在了主位上,手撑着沉重的脑袋,满脸的倦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知何时,她才能离开这个满是利益争夺的后宫,何时,她才能不必日夜以假面对人,何时,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 闭起了眼睛,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繁花似锦的花园间,小桥流水,石路崎岖,一对恩爱眷侣在花间嬉戏,那个女子便是自己,只是那个男子,不是当今帝王,不是锦夜昭,人影模糊不现,但她依然向往那神仙般的日子,想着,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没有平日的刻意做作,这便是她最初入宫时暖心的笑容。 与此同时,另一边,锦夜昭亦是刚刚下了早朝,这几日,他只要一下早朝就会去飘香殿,成日的坐在熠彤*边,可她依然沉睡,无论如何也唤不醒,这次亦是如此,他走在去飘香殿的途中,可不想,许久不见的锦逸枫竟与他搭上了话。 此时去飘香殿途中只有他一人,他不喜太多人跟在他身后,不止行动不便,身后总会有些啰嗦的太监提醒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既然如此,他干脆就将他们屏退了,自己一人亦是舒心许多。 锦逸枫正走在出宫的路上,看见锦夜昭,唤住了他,见他放慢了脚步,锦逸枫跟上前去,与他一路同行,焦急问道,“听闻最近锦夫人小产了,现在情况如何?” 一路只有他们二人,没有诸多繁琐的礼节束缚,现在只有他们兄弟在论家常。 锦夜昭也没有在意他是否行礼请安,他疑惑的是,他了解这个弟弟的脾性,这位逸王从来不理后宫事务,今日怎么突然问起了锦夫人,虽然心中有些疑虑,但锦夜昭还是如实告知,“太医说她小产前受到了刺激,不仅孩子不保,她至今,也是昏迷不醒。” 身形一怔,锦逸枫脸色突然变的有些苍白,“那日我将锦夫人待回飘香殿,是太医说她已经无碍我才放心回府的,怎么才一天,又会出现如此变故。” 倏地,锦夜昭脚步突然放的更慢了,走了几步后顿住,抬眸好奇的看着锦逸枫,“那天晚上,是你将熠彤抱回飘香殿的?你这大半夜的,怎会在景仁宫门外?” 锦逸枫看着跟前男子有些不信任的眼神,尴尬的咳了两声,“哦,那日我与离允一起在宫中,奏折批阅的晚了,就在宫中住下了,晚上出门路过景仁宫时,刚好看见了晕倒在地的锦夫人,自然就将她抱回飘香殿了。” 恍然点头,锦夜昭没有多想,又踏出了步子,却看见锦逸枫依然停步在原地,回头看向他,“是否与朕一同去看看锦夫人?” 客气的笑了笑,锦逸枫摆了摆手,“不了,我这就回府去了。” 没有再多做挽留,锦夜昭本就不是喜欢那一番客套做作的人,既然他不去,那锦夜昭便撇下了他,独自一人快步向飘香殿走去,留下锦逸枫一人,目送了锦夜昭走远后,轻叹一声,亦向宫门外走去,他此刻深感无力,他不可以无时无刻的守护在她身边,他不能在她痛楚时陪在她身边,他保护不了,那块无暇的白玉。 到飘香殿门口,越过那些行礼的宫人们,锦夜昭直接向熠彤的*榻前走去,这几日,每天都喂她不少的汤药,人参、灵芝用了不尽其数,不管是何珍贵药材,只要是他宫中有的,只要对她的病有好处的,他全让太医给她服下,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熠彤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红润,不似前几日那般苍白无色。 锦夜昭坐在熠彤*边,看着她捎带红润的脸色,如孩子般笑了起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大掌之间,不断摩挲,试图能将她冰凉的手捂热,“熠彤,你是不是就快要醒了。” 没有回应,整个飘香殿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锦夜昭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一侧,声音轻缓,像是怕吵醒了她,“熠彤啊,你可要快醒过来,朕还未在春天带你去御花园看那繁花似锦,还未在夏天带你去*树下乘凉,未在秋天带你去赏民间丰收佳节,还未在冬天与你雪中漫步,还有,朕这次回宫专门为你准备的惊喜,你可还没有看过......” 他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场景都是熠彤最向往的,可这些,他每一件都未曾做到过,若此时熠彤没有昏迷,他或许永远也想不到,他亏欠他的这许多,他恨极了自己,当日边关只是一点儿小问题,他完全可以让其他人带兵前去,若不是当日他硬要自己带兵前往,今日,她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今日,在自己眼前的,或许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熠彤。 全身而退1 他知道熠彤处在昏迷之中,听不到他说的这些,但此刻,他就是想说。 “熠彤啊,你可知,当朕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打死也想不到会有现在这般心系与你,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牵扯到朕的心情,你可知多少人说朕,说朕不是一个好皇帝,成日流连在一个女人宫中,甚至放江山社稷与不顾,可他们不知道,朕也是一个男人,朕也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 “朕也想,带你游遍北燕大好河山,也想带你去看华山顶上的日出日落,也想与你去乡间过男耕女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可朕是皇帝,只一个小举动便会引起轩然大波,不知有多少使命压在朕的肩头,让朕喘不过气来......”锦夜昭握着熠彤的手,也只有在此刻,心事才能全盘托出了。 “是朕自私了,将你带入宫中,让你平白无故受这些痛楚,若当日朕不与你赌那一局,当日没有下旨召你入宫,或许现在所有事情,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若她没有入宫,在长乐坊,锦娘或许会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嫁给一个寻常人家,不愁温饱,比入宫要好得多,到时成亲生子,也不会有人日夜盯着她不放,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狼狈...... 熠彤还是没有动静,锦夜昭说到痛处紧握着熠彤的手垂下了头,谁也没有看到,熠彤紧闭的眼中闪过一丝水光,沿着眼角,竟落下一滴泪,落在了靠枕上瞬间没了踪影,只留下脸上一道浅浅的泪痕,不一会儿也随风消散了。 锦夜昭还是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脸颊一侧,低头痛苦的低喃,“可是熠彤啊,朕已经知道错了,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就当可怜可怜朕,你不能再离朕而去了......” 锦夜昭紧握着熠彤的手,他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动了一下,本以为是错觉,当熠彤的手再次抽动了一下后,锦夜昭惊喜的抬头,不一会儿,熠彤转动了一会眼珠,缓缓睁开了眼睛。 “熠彤,熠彤你醒了?”此刻怎是一个惊喜了得,就像是一件极其心爱的物品失而复得,就像是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中突然找到了出路,锦夜昭拉着熠彤的手不愿松开。 只觉脑中一阵疼痛,熠彤借着锦夜昭的力,艰难的坐起身,锦夜昭此时高兴的不知说什么了,赶紧唤来一边的侍卫,“快,快去唤太医前来,告诉他锦夫人醒了。” 熠彤扶着传来阵阵刺痛的脑袋,脑中顷刻间一片空白,她怎么会躺在这里?她到底晕了多久......熠彤皱着眉头,她依稀记得,那天晚上她看见那块狐皮后与那宫女拉扯,拉扯之间她好像摔下了*榻......这一桩桩,一件件,需要让她好好消化一下,倏地,熠彤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发现那里如今是一片平坦。 愣坐在*榻上,熠彤面容麻木。 锦夜昭自然看到了她的动作,即刻板过熠彤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轻声安慰道,“熠彤,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的,现在你能醒过来,不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吗?” 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熠彤麻木的落下一滴泪水,顺着锦夜昭的手一把扑到他怀中,终于哭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相互,孩子,还是没了......” 心疼的将熠彤紧拥入怀,他明白,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怀抱更能安慰她了,任她如此捶打如何哭闹,都是他应该受的,一切都怪他,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怪不得别人。 哭闹之时,方才被传唤的太医急急忙忙拎着药箱前来了,锦夫人醒来了,意味着他们都不用死守在这飘香殿,不用随她一起陪葬了,这无疑是一个大好的消息,脚步自然要比平时快了些,到了殿中,将手中药箱放置一旁,对锦夜昭行了一礼,就急忙坐到熠彤*榻边拉过她的手把起脉来。 不一会儿,太医便站起身来,再向锦夜昭行一礼,“托陛下洪福,锦夫人现今已无大碍了,只是身子虚了些,待微臣回去后给锦夫人开几剂产后调理的方子,再给锦夫人送来,但锦夫人的脸......请恕微臣无能,应该恢复不到往日容颜了。” 方才痛失腹中孩儿,熠彤怎能想到自己的脸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听太医一说,熠彤的确觉得右边脸颊疼痛无比,手向右脸摸去,是一道一道不平的痕迹,心中一惊,熠彤急忙向一边候着的婢女吩咐道,“去将我的铜镜拿来!” 寝宫中的镜子里熠彤不远,铜镜很快便送到了她手中,镜中的女子,右脸上长了一道一道凸起的粉红色丑陋疤痕,像是被人用刀割过复原后的伤疤,因为这几道伤疤,整张脸像是变形了一般,熠彤如何能相信这张狰狞的面孔就是自己,拿着铜镜的手不由得抖了起来,熠彤看向锦夜昭,声音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 锦夜昭摇了摇头,这不也是他想问的,熠彤不醒,他如何能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能替熠彤报仇。 正当熠彤低头思虑之时,锦夜昭扶起太医,面容严肃的看着他,手指着熠彤的脸,小声问他,“这脸怎会治不好,你是太医令,还有谁的医术能比你高明,你快给朕再想想办法。” 那老太医更是愁眉不展,低垂着眸子冲锦夜昭回话,“陛下,臣在锦夫人昏迷当日就看过了她的脸,并钻研许久,此伤不是利器刮伤所致,而是药物所致。” “药物?”锦夜昭疑惑的看着老太医,“何种药物能让人容颜尽毁?” 他对药物并不感兴趣,甚少去研究,可这能让人容颜尽毁的药物,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北燕城内,竟然还有如此毒物。 老太医不再低头,说到了药物,身为太医之首,他必然对这些新奇之物非常感兴趣,双手版于身后,此刻俨然一副为师之态,“臣也是查了不少医书才知道,此药来自西域,名曰易石散,无色无味难以让人察觉,只要服到了一定剂量,便可毁了一个人的容貌,而伤口,还与一般刀伤无异。” “我想起来了!”熠彤听完老太医的话,突然想到她昏迷前的一件事,“我当日与那宫女拉扯之间不慎滚到了地下,当时疼痛难忍,是婧儿,她给了我一碗汤药。” 锦夜昭闻言又坐回了熠彤*边,紧盯着她的眸子,“你再好好想想,你服下那碗汤药后,婧儿可曾与你说了什么?” “婧儿说......”熠彤又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让她一下将全部的事情都在此刻想起来,有些难为她了,她要好好想想,她依稀记得,她当时匍匐在婧儿跟前求她救自己,然后婧儿就跪在了她跟前,不断冲她磕着头,一直到头皮磕破,满脸泪水,她说......她说......熠彤倏地想起了什么,看着锦夜昭,“婧儿说,是沈昭仪嘱咐她,让她务必喂我喝下那碗药!” “果然是她......”锦夜昭了然,看来那小丫头对此事没有撒谎,的确是沈碧在背后指使她的,也是,她们主仆二人关系本就不错,而且这小丫头也没有如此大的胆子,胆敢谋害自己的主子。 看着熠彤望着自己疑惑的眸子,锦夜昭知道,她疑惑的是他为何要加上果然二字,但他没有回应她,只是轻拍了拍熠彤的背,继而站起身,将还站在原地的老太医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锦夫人的脸真就再无力回天?” 老太医自知锦夜昭将他拉到一边的用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会给锦夫人一记沉重的打击,锦夜昭亦是用心良苦,刻意将他拉到一边不让锦夫人听见,老太医也识趣的压低了声音回话,“臣能做的也就是将草药敷于锦夫人脸侧,或是给她开些下火的方子,可这些只能将锦夫人脸上的伤疤淡化些,若想恢复成以前的模样,臣真是的无能为力了......” 锦夜昭强压着心头怒意,拉着老太医的手紧了几分,却又不敢放大声响,生怕熠彤在一旁听见,只能焦急的与老太医说道,“你是太医令,这宫中数你医术最为精湛,你快给朕想想,还没有其他办法能治好锦夫人的脸。” “这......”老太医思索半晌,再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开口,“办法倒不是没有,虽然老臣医术不精是无法将锦夫人的脸治好,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能将此症治好的人。” 锦夜昭有些急了,“什么时候了,就别再绕弯子了,有话快说便是。” “陛下可曾听说过————夜宫?” 锦夜昭点头,心中一怔,他与夜宫进水不犯河水多年,他也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牵扯,此事,难道又要与夜宫扯上关系?那老太医见锦夜昭点头,再次轻声说道,“夜宫在江湖上早已为世人熟知,但夜宫制毒制药的手法却鲜为人知,传闻夜宫能制出让人瞬间化为灰烬之毒,亦能解尽天下奇毒,陛下若实在别无他法,不妨,去拜访拜访那夜宫之主,夜帝。” 老太医话落,锦夜昭亦是没了声响,眉头紧皱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低头沉思了半刻,继而抬头对老太医低声吩咐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再行一礼,老太医便离开了飘香殿,锦夜昭这才有空回头看向熠彤,只见她紧皱着眉头,无心去偷听锦夜昭与那老太医在嘀咕些什么,不断盯着镜子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手轻抚着那几道狰狞的疤痕,紧紧皱起眉头,好似厌恶极了它们。 女人好似更加在意自己的长相,这话说的果然不错,锦夜昭只是静静的候在一旁不说话,此刻他将这些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一个女人到底能承受多少打击,先是失了孩子,后又毁了容貌,看着她那眼中尽是痛苦的样子,他怎能不自责。 半晌,熠彤突然注意到了雪儿经常窝的那个角落,不见雪儿的身影,急忙放下手中的铜镜,她突然想到了她晕倒前的一幕,眼中满是焦急,“雪儿,雪儿被她杀死了!她杀了我的雪儿!” 锦夜昭慌忙抓住了她那只到处乱挥的手,坐在她身旁,试图安慰她突然失控的情绪,他依稀记得,她身边那只很有灵性的小狐狸,好像就叫雪儿,她*极了那只小狐狸,也难怪现在会如此失控,赶紧安慰道,“别慌,告诉我,是谁杀了雪儿?” 许久,熠彤才恢复了往日的理智,不再如方才那般失控,平了平气道,“是张贵妃!我那日在她宫门外跪了*,她没还我雪儿,我昏在大雨中,多亏逸王爷将我送了回来,一直到第二天,她竟把雪儿的狐皮给我送了过来!她杀了我的雪儿!” “哦?还有这档子事?”锦夜昭惊异问道。 想到雪儿,熠彤刚刚才恢复过来的情绪又失控了,顷刻间又是泪如泉涌,“我不敢想象,被人抽筋扒皮的滋味有多痛苦,平日里我从不打他骂他,就当它如亲生骨肉一般,可她却活生生的将我雪儿的皮给扒下了,我可怜的雪儿,她怎会如此心肠歹毒......” 熠彤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她本以为没了孩子,她还有雪儿与她作伴,还有婧儿与她作伴,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锦夜昭听了这话亦是皱了皱眉头,深爱的女人受了此等委屈,在她面前泪如雨下,他怎能不心疼,这个张惜月,这几年让她在后宫执掌大权,本以为女人之间勾心斗角闹不出什么事端,可现在竟害到了熠彤头上,看来这几年她仗着张庭之势是越来越横行霸道目中无人了。 “去传张贵妃前来!”锦夜昭恼羞成怒,冲一旁的侍卫吩咐道。 “不必了!臣妾已经到了。”侍卫连连答应,正欲向门外走,还未踏出飘香殿的门,便迎来了一道锐利的目光,与一声虽不大但能震慑人心的嗓音。 紧接着,一道粉红色的身影踏进飘香殿,张惜月不慌不忙步入殿中,这次阵势不大,身后只跟了两名随行的宫女,怀中还抱了一只灵巧的小狐狸,正是雪儿,见到自家主人,雪儿慌忙挣脱开张惜月的怀抱,向熠彤榻上跳去。 “臣妾方才听闻妹妹醒了,便就带雪儿看望妹妹来了。”张惜月放开了雪儿,这才有空对锦夜昭欠身行礼,继而看到了在*榻上坐着的熠彤,眼中闪过一抹精明之色,又恢复了盈盈笑意,“妹妹身体可好些了?” “张贵妃果真是消息灵通啊,锦夫人这才刚醒,张贵妃就听到风声了。”锦夜昭没好气的将头撇至一边,这张惜月装腔作势的功夫可谓是练到炉火纯青了。 没有理会锦夜昭的冷眼相待,张惜月早已习惯了他如此冷漠,坐到了熠彤榻前,眼中满是关怀的牵过她的手,“妹妹真的是吉人自有天相,妹妹昏迷时,太医们都说妹妹生死得遵循天意了,如今妹妹总算是好好的醒来了,妹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大难不死?想必张贵妃最希望的便是锦夫人早些死吧,她那夜在你景仁宫门外跪了*,一整夜都在与你求情,你就在殿中却不闻不问,现在却来奉承她大难不死?”熠彤坐在榻上没有任何表情,反而是锦夜昭气不过的与她理论。 “锦夫人在景仁宫门外跪了*?臣妾不知啊......”张惜月故作惊讶的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置信,“臣妾记得,那夜雨下的很大,屋外满是雨声,若妹妹当真跪在门外,说了些什么也被雨声掩盖了,也怪臣妾在殿中睡着了,没细听屋外的动静。” 雪儿突然失而复得,熠彤满心欢喜的抱着它,就如同许久未曾见面的亲人,紧紧搂在怀中,而雪儿在熠彤怀中也是乖了许多,不似在张惜月怀里那般躁动不安,只趴在她腿上,一动不动的任她抚摸,熠彤哪里管那么多,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再去追究亦是徒劳,她最疑惑的是,雪儿不是已经被她杀了,今日怎会活蹦乱跳的在她眼前,不由得抬头看向张惜月问道,“雪儿不是应该被你杀了吗?你那日送来的狐皮是怎么回事?” 全身而退2 “杀了?”张惜月又是一阵错愕,“妹妹这次可是错怪姐姐了,我何时杀过雪儿,那日送来的狐皮,只不过是因为妹妹体虚,姐姐送来让你御寒的。” 熠彤与锦夜昭对视几眼,亦是愣神了几秒,如此说来,她没有杀雪儿,自己方才对锦夜昭的哭闹,倒成了无理取闹? 紧接着又拉过熠彤的手,故作亲昵,眼中满是歉意,看了一眼锦夜昭,垂下了头,“也怪臣妾不好,那日来妹妹宫中看望她,发现这只小东西讨人喜欢的很,便向妹妹借去把玩了几日,谁知妹妹不肯竟到我宫门外跪着去了,妹妹你也真是,若不肯将雪儿借给我与我说便是了,那日下那么大的雨,何必去我宫门外跪着呢......” “那日不是你说......” 熠彤正欲辩驳些什么,被张惜月拉着的手倏地感受到一股压力,张惜月将她的手突然握紧,握到她有些生疼,倏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不,听着妹妹醒了,臣妾就赶紧将雪儿送回来了。” 半晌,没有人说话,张惜月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之中,浅笑着咳了两声,张惜月站起身来,“那既然将雪儿送回来了,陛下与妹妹先聊着,臣妾,就先退下了。” 锦夜昭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张惜月这才不慌不忙的踏步至门外,走前不忘回眸,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熠彤,熠彤刚好看到了那道目光,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心里不由得暗叹张惜月计策之高明,当初可是她说的,想要回雪儿,就乖乖的去她景仁宫门前跪着,如今换了一番说辞,倒成了自己没她那般气量,连身边*物也不肯借与她把玩几日。 现在更是,自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吃那哑巴亏了。 又与锦夜昭对视一眼,熠彤没有说话,孰是孰非想来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她不用多做辩解,抱着怀中的雪儿,熠彤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也罢,无论如何,雪儿总算是回来了,她也总算有了一丝安慰。 熠彤初醒,锦夜昭自然是在她宫中歇下了,*相拥而眠,第二天熠彤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锦夜昭放大的脸庞,看着他与孩子般恬静的睡颜,熠彤会心一笑,她似乎忘了,命运对她算是公平的,她不论失去了什么,都会在一个新的层次上复得,她还有锦夜昭,一个专*于她的帝王。 无论她受什么苦,只要有他陪在身侧,一切都值得。 二人双双起身,打开了飘香殿的大门,飘香殿门朝与东,此时开门必然能见到初升的太阳,刚洗漱完毕打开了屋门,离允就步履匆匆的踏了进来,刚打开门时他正在门外不停的跺步,或许他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又不敢打扰他们二人擅自进来,只能候在门外等他们自己起身,这不,一见屋门打开,就快步走了进来,越过熠彤,直接到了锦夜昭跟前。 锦夜昭见他进来,只斜瞟了他一眼,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进来,依然不慌不忙打理自己的衣物,不咸不淡与他问道,“查出什么来了?” “那小丫头说那日的确是沈昭仪指使她喂锦夫人喝下那碗药的,不过她与锦夫人关系亲密,脑子也算灵光,不至于会对那汤药中有毒毫无察觉,再问她为何会受人指使时,那小丫头嘴却严实的很,怎么都不肯说。”见殿中只有他们三人,都不算外人,离允也就没有行那些虚礼,一进门就冲锦夜昭禀告了他收集到的信息。 “我依稀记得,婧儿喂我喝下药当时就跪在我面前,不断冲我磕着头,我相信她的为人,喂我喝下那碗汤药绝非是她所愿,她必然是受人威胁,或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熠彤在一旁细细倾听,待离允话落,才插上了话。 离允听了她的话,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是,那小丫头出身贫寒,从小也没念过什么书,我问她话时亦是言辞闪烁,试问一个连谎都不会撒的小丫头,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量敢害你。” “那就继续查,将沈昭仪,与她宫中的宫女一一召来问话,直到查出事情始末为止。”锦夜昭一直沉默,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才对离允吩咐道,此事既然必定与沈昭仪有牵扯,自然该查个水落石出,既然事实摆在眼前,他不会再顾她身后是否有人给她撑腰,凡事,他必然会做到公平公正。 “好,昨夜只是随意问了她几句她便露出马脚,今日对她用些刑具,我就不信她的嘴还能那么严实,只要她能招出是沈昭仪指使的她,一切就好办了。”离允答应道,说着,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锦夜昭点点头,答应了此事,反倒是熠彤不乐意了,拦住了欲要向门外走去的离允,声音软了半分,“婧儿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心地不算坏,此事又是受人指使,你就别对她用刑了吧。” “可......”离允对她皱了皱眉,他不明白,那小丫头亲手毁了她的容貌,熠彤在她面前落胎之时也只眼睁睁看着,没有救她,而她竟还能为她求情,他对她真是无可奈何,亦无话可说。 她能忍得过,离允都替她报上了不平,相信他对这个小丫头用些刑,让她吃些苦头,锦夜昭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正欲开口拒绝熠彤的请求,又是一个侍卫急匆匆风风火火的跑进了飘香殿。 那侍卫脸上一片焦急之色,也没来得及与几人行礼,扑通一声半跪在锦夜昭跟前,“启禀陛下,在锦夫人身边侍奉的那个宫女,今天一早在天牢里......自尽了!” “自尽了?”锦夜昭一阵诧异之色,重复了一遍侍卫的话,包括在殿中的所有人都是惊异万分,昨日离允还在向她问话,人还是好好的,怎么今日,她会自尽在天牢里...... 大家都听清了侍卫的话,锦夜昭便挥手示意那个侍卫退下,侍卫禀报完毕,亦是不多做停留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锦夜昭这才回头看向离允与熠彤二人,眼中夹杂了许多复杂疑惑的情绪,熠彤与离允亦是如此。 三人沉默了半晌,还是熠彤先开了口,脑中装下了太多的信息需要一件一件梳理,柳眉紧蹙眼看着前方摇了摇头,她觉得,她不能相信她所听到的,“我了解婧儿,她不是一个如此轻生之人啊......” 紧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熠彤跺了跺脚,快速从*榻上拿起一件外袍,边穿边与离允说道,“离允,带我去天牢看看,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天牢湿气有些重,你的身子......能去吗?”离允有些不相信她的身子,她刚刚小产,也算是大病初愈,那天牢阴森无比,关的都是重犯,不是她这种身子羸弱之人能去的。 “我的身子自己自然清楚,你就别担心了,趁现在婧儿的尸体还没被他们处理掉,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去看看,或许能发现些什么。”熠彤将外袍穿好,再套上了一条围脖,外面天色的确有些凉,想必天牢里更是阴冷,她在给婧儿平反之前必须要先保护好自己的身子。 熠彤一直都没有问过锦夜昭的意见,她知道他*她,不会不让她做这件事的,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婧儿是她宫中的宫女,她待她如亲姐妹一般,不会放任她在天牢不管的,只见离允看了一眼锦夜昭,眼中带着询问的意思,锦夜昭也只能无奈的对他点了点头,收到锦夜昭恩准的目光后,离允才带她一起走出门去。 出门前熠彤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殿中,从她梳张台前拿出一个面纱,她差点忘了,她如此出门,可能会吓到旁人吧,熠彤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这是当年她在长乐坊时用的面纱,如今,却在此刻派上了用场,而且以后,或许再也离不开它了。 “等等,朕与你们一起去!”他们还未走出殿门,看着熠彤瘦弱的背影,若到了外面,或许都经不起那风刮雨打,虽有离允在她身边护着,但他也实在不放心她去那天牢重地,锦夜昭在他们还未走出殿门前紧跟了上去。 有锦夜昭在身边陪同,去天牢也要简单些,那些守牢的侍卫不敢拦他,他们此行一路通畅。 离允认得去关押婧儿那个牢房的路,由他带路,不一会儿就到了那牢房门前,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婧儿惨死的模样后,熠彤还是不由的吓了一跳,那个昔日活泼好动的婧儿,身着一身白色囚服,挂在了天牢墙上高处的天窗之上,她脚下是一个石板*,上面垫了些稻草,除此外牢房内空无一物。 这就是重犯的居所,天气如此寒冷,他们只有将这些稻草盖在身上取暖,那牢房的角落里,不时还会爬过几只老鼠,几只蟑螂,熠彤这才知道她过的是何种日子,与这天牢比起来,她简直是活在了天上,想到此处,熠彤也不由得心疼起婧儿来,她其实没有错,她不过是受人指使,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小丫头,他们却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到了她的头上。 打开牢房的门,熠彤强忍着其中好似几只死耗子传出恶臭走进牢房内,身后锦夜昭与离允二人也随之走了进来,牢房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地上铺满了干枯的稻草,因为有些潮湿,稻草都贴在了地下,牢房上方没有类似于横梁似的供人自尽的东西,婧儿选择了那个天窗,在石*上方两米左右的高度,但婧儿显然没有那个高度,她在石*上垫了一个小小的木凳,如此,便可够到了那个天窗。 与身后二人各对视两眼,眼中又是复杂的情绪,看来,婧儿的确是自尽而死,熠彤不禁皱了皱眉头,但如此也说不过去,按照离允的说法,他昨日并没有对他用刑,她不可能会因为受不了用刑之苦而自尽的。 若说是因为天牢苦寒,婧儿是因为受不了天牢中如此清苦日子才自尽的,那就更加说不过去了,婧儿自小家境贫寒,连最起码的温饱都不能保证,她还不是独自一人熬了过去,现在又怎会因为这一小段时间的贫苦日子想不开而自行了断呢。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想到自尽...... “你们怎么看?”熠彤转过身,自己困惑之余,她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还能怎么看,这明显就是这小丫头想不开,自尽了!”牢中又传来一阵恶臭,离允紧皱着眉头,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若不是例行公事,这地方连他都不愿意来,可熠彤像是丝毫闻不到这些难闻的气体,眼神再环顾了一遍四周,最后才定格在离允与锦夜昭的脸上,与他们说话,离允也有些佩服这个女人了。 再以询问的眼神向锦夜昭看去,熠彤想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可锦夜昭在扫视了一眼婧儿的尸体后,亦是冲熠彤摇了摇头,这就是一起稀松平常自杀案,好似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问了锦夜昭也无果后,熠彤再看向离允,只见他捏着鼻子故作痛苦的冲熠彤摇手示意快点出了这牢门,他不想再闻见这股子恶臭了,熠彤拍下了他捏着鼻子的手,与他争辩道,“可她没有自尽的理由!” “小丫头自尽还需要什么理由,定是受不了这牢中简陋了。”离允不以为然回答道,熠彤拍下了他的手,只半刻他又伸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剩余一只手指着牢房的某一个角落,惊异的快要跳起来,冲熠彤大喊道,“看!那儿还有两只死耗子!” 熠彤对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想来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了。 紧接着,熠彤缓缓靠近婧儿的尸体,向那石*走去,她不害怕死人,而且这是生前与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死人心智已死,再如何也不能对身边的人造成什么伤害,而活人,成日算计于人,着实比死人可怕。 踏上那石*,熠彤的头只能到挂在天窗上的婧儿大腿处,脖子上勒着一根麻绳,致使婧儿头不得不低着,瞪着双眼好像在看着熠彤,好像生前受到了什么惊吓,纵使再亲近的人也会被如此景象吓到,熠彤强压的心中惧意,摸了摸婧儿的小腿,已经有些硬了,看来婧儿,应该是在凌晨时分逝世的。 一边的离允看着她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一个死人身上胡乱摸索。 从大腿一直往上摸索,熠彤没有任何收获,婧儿身着一身囚服,她身上其实藏不了什么东西,熠彤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看看婧儿是否会给她留下什么线索,但是搜寻许久无果,熠彤也丧了气。 心中疑惑万千,熠彤此刻也闻不到天牢中的恶臭,突然,熠彤发现了什么,眼睛盯着上方,婧儿紧握的拳头上,本没有什么异常,熠彤也不会在意这些,但熠彤隐隐看到她手中好像握着些什么东西,熠彤踏上那个放于石*上的木凳,这样她就能毫不费力的摸到婧儿的手,她的手紧紧握住,已经僵硬了,熠彤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将她的手全部撑开。 方才她看到的一小块翠绿色,原来是一块布料,熠彤看着那块布料出了神,婧儿穿的是一身囚服,她手里不可能会有翠绿色的布料,那由此说来,这块翠绿色布料,只能是别人的。 熠彤将婧儿手中的布料拿给离允与锦夜昭二人看,用眼神示意他们,这是她的新发现,离允走上前去接过那一小块布料,用探索的目光仔细看它,继而与锦夜昭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茫然疑惑。 如此看来,婧儿很可能不是自尽,而是他人蓄意谋杀。 依然站在那只小木凳上,熠彤回头看向婧儿的尸体,试图能再找出些什么,突然,她在小木凳上抬了抬腿,从旁边对比着婧儿的尸体,垫了垫脚,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熠彤倏地从小木凳上跳了下来,落在石*之上,冲离允与锦夜昭二人喊道,“你们过来看!” 二人不知熠彤又发现了什么,出于人最原始好奇心的驱动,慌忙走近,围在石*边。 真相 二人不知熠彤又发现了什么,出于人类最原始好奇心的驱动,慌忙走近,围在石*边。 熠彤将方才她踩过的木凳放到婧儿脚下,只见婧儿的脚离木凳空出了一大块的空隙,熠彤将手在此空隙中比划了一下,对离允与锦夜昭二人说道,“你们看,这里离天窗的距离不小,婧儿若踩在这木凳上,根本够不着天窗,她是如何能将绳索挂在天窗上,又是如何自尽的?分明是有人蓄意谋杀!” 听熠彤说完,二人亦是愁眉不展,的确,以婧儿的身高,就算踩在木凳上也够不着那个天窗,他们想不出婧儿是如何自尽的,难道真的如熠彤所说,是有人蓄意谋杀,婧儿只是那个受害者?锦夜昭不断扫视着天窗与石*的高度,它们之间的间隔,倏地,锦夜昭也踏上了石*,与熠彤并肩而立。 熠彤与离允看着锦夜昭,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紧接着,锦夜昭将婧儿身下的小木凳拉出来一些,找好角度站了上去,重复了几遍手中抛物至天窗之上的动作,才开口对熠彤说道,“你看,婧儿虽然够不着天窗,但绳索在她手中,如果角度合适,她完全可以将绳索抛到天窗上,然后将头伸到绳索中,自行了断。” 锦夜昭说话间不忘与他们用手势比划着,从婧儿抛上绳索,一直到她自尽时踮起脚跟缓缓将头伸入绳索中,都一一为他们示范一遍,描绘的那是一个绘声绘色,好像当时情景就浮现在眼前。 又是一阵安静,见了锦夜昭的描绘,熠彤便无话可说了,若是多试几次,婧儿的确可以将绳索套到天窗之上,然后自尽,熠彤看着那麻花状的绳索,不知如何是好,案情好像陷入了一种困境。 能进入天牢的人数不胜数,守牢的侍卫,送饭的宫女,还有审讯犯人的官员,要想找到婧儿手中那块翠绿色布料的主人谈何容易,而现在遇到唯一的疑点却被锦夜昭解开了,难道真的是她自己多心了,没有人害她,也没有人谋杀,婧儿真的是经不起牢狱之苦才自尽的?可她总觉得疑点甚多,总觉得婧儿的死,不像是那么简单。 婧儿是个不错的小丫头,她还年轻,不该被人谋害,不该含冤而死。 熠彤看着那段绳索,心中满是不甘,明明婧儿被他人杀害的可能性比她自杀的可能性要大的多,可她就是找不出证据,找不出她是被人杀害的证据,虽然婧儿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但平时两人相处的也还算融洽,人都是感情动物,相处了这么久总有些情分的,此时熠彤的心中一阵悲凉,这也是一条人命,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就这样让那背后的凶手逍遥法外? 望着那一段绳索,熠彤目光突然凝滞在将婧儿悬挂在天窗的那一端,猛然间又发现了什么,目不转睛盯着那里,抬头急切的向离允问道,“那天窗外面是什么?” 离允思索了一会儿,抬眸看向熠彤,“外面是衍庆宫,那是宫人们打杂的地方。” “带我过去吧。”熠彤不客气的对离允要求道,算是直觉,或许在天窗的另一边,能发现些什么。 天牢就像是一个半嵌入地下的黑色屋子,在外面看向天牢,只能看到整个屋子的上半部分,三人出了天牢,绕到衍庆殿后门,此时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宫人在干活,没有太多人看见他们,三人之中只有离允最熟悉这里,让他带路,不一会儿到了天牢的外墙,找到关押婧儿的那个牢房,熠彤在离地不远的天窗外蹲下。 这里显然许久没有人来了,窗外的地上覆盖着一层浓浓的灰尘,向里边望去,依稀还能看到牢房内部,绳索还绑在天窗的铁柱上,离允与锦夜昭随她一起蹲下身来,也望向天窗,只见天窗的铁柱上绑着一个绳结,下面还挂着婧儿的尸体,与他们方才看到的并无不同,凝视许久,还是离允耐不住先开了口,“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熠彤看向那个裸露在外的绳结,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些,越过离允,看着锦夜昭,再指了指那个绑在铁柱上的绳结,“你看,若如你所说,婧儿是站在木凳上将绳子抛到这天窗上的,绳结必定会绑在下方,而现在,这绳结是绑在天窗外面的。” “所以......”锦夜昭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望着熠彤两眼放光。 熠彤蹲在窗外,双手伸进窗内比划一番,来了个案件重演,“所以婧儿是被人谋杀的!凶手就在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当时他将婧儿唤到了窗前,趁她不备将绳索套住了她,将她勒死后,才将绳结打在窗外。” “他唤婧儿到窗前,婧儿就能听他的?”离允疑惑的问熠彤,虽然婧儿只是个小丫头,但陌生人让她到跟前来,她不至于连这点警戒意识都没有吧。 摇了摇头,再摆了摆手,熠彤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这,也只有婧儿,与那个凶手才知道了,想引诱婧儿到窗前来有千万种办法,也许他哄婧儿说要救她出去,也许他与婧儿说是我派她前来与她说几句话的,总之诸多可能,我们也不知道他用的是哪一种办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婧儿确确实实是被人杀害的!” “还有!”熠彤指了指他们脚下的地面,“你们是否发现了,牢房周围的地面上都落满了灰尘,只有这一块儿,干干净净,显然在我们之前,有人在此待过,或者说,在此搏斗过。” “原来如此......”熠彤这样一说,离允瞬间明朗了,这一下,所有的线索都可以贯连到一起了,凶手哄骗婧儿到窗前来,用绳索勒住了她,此时婧儿必定要与之搏斗,但碍于被悬挂在墙壁上使不出力气,凶手便活生生的将婧儿勒死在半空中,搏斗之际,婧儿扯下了凶手衣物上的一块布料,紧紧握于手中,凶手自然没有在意衣物是否被人撕扯,杀了人后慌忙逃窜。 如此,婧儿为什么会双目圆睁露惊恐之色,为何窗外满是灰尘唯独这一块干干净净,都迎刃而解了,这算是解开了一个大难题,离允与熠彤相视而笑,满脸都是释然之后的喜悦,全然没有注意到锦夜昭听了熠彤的话之后,越来越暗沉的脸色。 “所以,我们只要找到那块布料的......”熠彤迫不及待的想要揭晓答案,她没有忘了她来到天牢时的初衷,婧儿是被人谋杀的,她要替她平反,替她处置了那个凶手。 “好了!这件事,就交由朕来处理。”还未等熠彤说完,锦夜昭暗沉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眼看就要真相大白,却被锦夜昭截住了,熠彤与离允双双不知所谓的盯着他看,而他依然沉着个脸,拍了拍身下沾染的尘土,站起身来,紧接着熠彤与离允也随之站起身来,锦夜昭对离允吩咐道,“离允,将那块布料收好,吩咐下面将婧儿的尸体安葬了,再把牢房处理一下,其余的,就不要再管了。” 离允依然不知所谓,他不懂为何他转变如此之快,方才还与他们一起信誓旦旦的查案,如今真相就快要浮出水面,又是他先喊了停,但心中不管有多少疑虑,离允还是点头应下了他的话。 “外面天凉,先送锦夫人回飘香殿去吧。”见离允点头,锦夜昭阴沉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熠彤看着锦夜昭,亦是一脸的茫然,但她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他不会告诉他任何原因,不会与她多说些什么,他依然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熠彤最后看他一眼,便与离允离开了此地。 留下锦夜昭一人,在风中低头思虑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 自那日过后,接连几日,锦夜昭都没有再来飘香殿。 紧接着,便传来沈昭仪被打入冷宫的消息。 想来锦夜昭许久不来飘香殿的原因就是这个吧,这几日必定在忙着处理沈昭仪的事情,无心顾及她,而她也没有再去锦夜昭面前提及此事,虽然锦夜昭没来,但她的飘香殿这几日是日日来客。锦娘的消息很快,得知她醒来的消息,第二天就来看她了,但也没有多做停留,自从锦夜昭赐给长乐坊‘天下第一坊’的称号后,长乐坊夜夜座无虚席,熠彤的离开并未影响到长乐坊的生意,熠彤也理解她,这段时间,定是忙坏了。 来看她的不乏是一些宫中嫔妃们,但这日,飘香殿却迎来了一对稀客。 听闻长公主与洛将军要来看望她,熠彤早早的候在自家殿门外,依然是一辆精致的马车,与当日她进宫时一样,夫妻二人依旧恩爱如初,双双牵手下了马车,看到早早候在此处的熠彤,锦浔对她会心一笑。 “熠彤,最近身体可好些了。”锦浔在看到熠彤后,即刻甩下了身后的洛将军,亲昵的牵起熠彤的手,一齐走进殿中。 客气的将锦浔夫妻二人接进殿中,把他们安排在客席之上,小声吩咐一旁的婢女倒些茶水过来,才回头与锦浔笑道,“熠彤身子本就不差,这段时间,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我便安心了。”锦浔一副舒心的神态,“我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你小产,真是让人揪心万分那,不过现在可好了,背后主使被打入了冷宫,我这弟弟可算是为你将这口气给出了。” 熠彤没有什么表情,锦浔却是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熠彤冲她笑笑,没有说话,几日没有出门,看来这件事,整个皇宫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锦浔看着熠彤面纱之下隐隐透出几道凸起的疤痕,她早已听说熠彤容颜尽毁,看来这是真的,隔着面纱抚了抚熠彤脸上的疤痕,眼中满是心疼之色,“那沈碧怎会如此歹毒,害了你的孩子不说,还将你的脸给毁了......” “那沈昭仪,也不过是希望得到陛下的*爱罢了,不怪她。”熠彤满脸淡然,她知道,那沈昭仪心性浮躁,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她之所以能坐上这昭仪的位置,不过是因为朝中有人扶持罢了。 “唉......”锦浔拉过熠彤的手,亲昵的搭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她的手,一声叹息过后便朝熠彤笑了笑,“要不怎么说皇帝如此*你,熠彤心底如此善良,若我是男人,也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熠彤垂下了头,自从她入宫以来,多久没有听到有人夸奖她了,如今听到长公主对她如此赞赏,脸颊不由得泛起一丝绯红,“长公主过奖了,熠彤能得皇上*爱,不过是比旁人多一分运气,其他的,熠彤实在不敢当。” 锦浔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熠彤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想当初你刚进宫时,我这弟弟特意来我府中,求我认你做干亲,好让你进宫能顺利些,我还奇怪,我当时可想看看,让我这弟弟如此牵肠挂肚的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现在总算是看到了,了解了,还是应该相信他,夜昭的眼光与我一样,不会看错人的。” 脸垂的更低了,熠彤不知这长公主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她怎么好像还有些心虚了......熠彤在锦浔面前倒有了些撒娇的味道,“长公主......熠彤被你说的都有些不敢当了。” 一阵欢笑声,锦浔看着熠彤,满心欢喜,“怎么叫的如此生分,既然当时夜昭让我们认了干亲,虽然那只是哄哄太后的话,但我可是当真了,这样吧,刚好我与洛将军膝下无子,你若不介意,就真的认我作了干娘吧,不,就当我是你的亲娘。” 娘亲......在熠彤的记忆中这是个模糊的词汇,她完全不记得她来自与何处,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自己是否还有其他家人,她好像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但在锦浔提及此事后,熠彤只觉得,心不知在何时,暖了一下。 熠彤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她只想遵循自己心中的念头。 “好......好,真好。”锦浔在看到熠彤点头后,眉头舒展开来,喜笑颜开,亦是不断冲熠彤点着头,她此刻只觉得,遇到如此高兴的事,自己额上的细纹都少了许多。 又与锦浔还有洛将军再寒暄了几句,待杯中茶饮完,锦浔与洛毅站起身,与熠彤道了别,一直将他们送到马车里,看着马车走远,熠彤才安心收回远送的目光,转身回了飘香殿,她也不知她方才是否晃了神,只觉得锦浔在她眼里突然亲切了许多,或许,那便是久违的,只有母亲能给予她的滋味。 再看那行远的马车里,锦浔与洛毅靠坐在马车里,赶马的车夫行的还算平稳,车上没有太多颠簸,也方便了他们更清楚的听到对方在车中讲话的声音,只见洛毅确定了马车确实行远后,才转头对锦浔道,“这小丫头脸已经毁了,就算再得*,也有被皇上厌倦的一天,想来她在宫中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我们何必再巴结与她。” “不。”锦浔表情倏地变的严肃起来,全然没有方才在飘香殿对待熠彤时那般和蔼温柔,只见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了解我那弟弟,他这次对这个锦熠彤,确实是上心了,他从小对所有玩物都不屑把玩,但若是他看上的东西,就必然会对她忠心不二,不再看其他的。” 也就是这个性格,让人能更好的揣摩他的心思了,锦浔望着轿帘,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若凭着皇上的专*,他日熠彤真能登上后位,我们这些刻意拉拢也不算白费,让她在朝中扶持你一把,你自然会平步青云,打压下张丞相的气焰,我们日后的日子必然会好过些,若她当真如你所说失了皇上的*爱,那我们也不会失了半根毫毛,一切照旧,此等美事,和乐而不为呢。” 话落,洛毅亦是了然一笑,“看来,还是公主想的周到些。” 继而二人相视一笑,但锦浔笑间突然面露哀伤之色,看着洛毅轻叹一声,“若我们能有孩子,也该有熠彤那么大了吧......我也是真心喜欢熠彤那孩子,但她千不该万不该,被夜昭带入了宫中,那深宫便是一趟浑水,如何能搅得清啊......” 结识若霜 继而二人相视一笑,但锦浔笑间突然面露哀伤之色,看着洛毅轻叹一声,“若我们能有孩子,也该有熠彤那么大了吧......我也是真心喜欢熠彤那孩子,但她千不该万不该,被夜昭带入了宫中,那是一趟浑水,如何能搅得清啊......” 洛毅看着身边妻子的愁绪万千,心疼的搂过了她的肩膀,他自知她心中苦楚,他虽然从未与她提及过此事,但她却一直耿耿于怀,在她看来,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算不得一个完整的女人,洛毅轻抚她的背,口中喃喃试图能安慰她,“熠彤那孩子善良,日后必定会有她的福气的。” “若他日她真的失*了,我们或许能拉她一把。”锦浔抬头,晶莹的眼中满是期盼。 “好。” 洛毅答应的爽快,锦浔抱着他靠在他怀中,听到他的应声后,安慰的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日后路途遥远,她必须趁现在,养一会儿神。 另一边,熠彤送走了锦浔夫妻二人,在殿中整理了被褥,喝了些太医送来的补药,做完这些琐碎的事情后,熠彤打开了飘香殿的木窗,日头高挂在天空的正中间,天色还早,此时用膳似乎太早,午睡似乎又太晚了,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最适合出去走走了。 说着,熠彤整理了一会衣物与她脸上的面纱,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切都整理妥当以后,便独自出门了,自婧儿走后,她出门便不带随身宫女了,她总觉得,所有宫女哪怕服侍的再好,也没有她的婧儿来的灵巧,可惜,老天爷不喜欢看见她过得太好,总要在她身边拿走一些东西,如此才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些。 若是婧儿还在就好了,她熟悉宫中所有的东西,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要是关于宫中的事情,她总是能对她侃侃而谈,她不拿她当丫头,她也不拿她当主子,二人散步在宫中,就如朋友一般,有婧儿在身边,她永远不会迷路。 可如今没有了为她引路的朋友,她也不知她走到了哪里,望着前面她从未见过的一座座宫殿,熠彤心中一片迷茫,缓缓向前走去,她也不管那么多了,皇宫这么大,她虽然不能每条路都认得,但总不至于不记得回飘香殿的路。 拐了一个弯儿,又是一排一排的宫殿,熠彤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这条路没什么过往的宫人,冷清的很,缓缓向前走去,熠彤惊奇的发现,其中一座宫殿门外,竟跪着一个少年,离得太远,熠彤看不清他长的是什么模样,只依稀觉得,她对此人有些熟悉。 缓缓走进,熠彤这才看清,此刻跪在地上的少年,是离允。 熠彤俯下身子,低头看着他,“你怎么会跪在这儿?” 看见来人是熠彤后,离允立马作出一副可怜委屈状,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眼中竟还含了些泪水,也不知是真的委屈,还是装的委屈,继而对着熠彤兴师问罪道,“还不是因为你!” “我?”熠彤睁大了眼睛,手指着自己惊异的问道,“是我让你跪在这里的?” 离允垂下了眸子,不再兴师问罪般看着熠彤,但眼里的委屈是又增了一分,薄唇像孩童与他人置气一般嘟起,嘴里愤愤道,“皇上说,你之所以晕倒,之所以滑了胎,毁了容貌,都是因为我保护不周,所以就罚我跪在这里咯。” 离允手脚共用比划了一番,将锦夜昭当时的威严气势模仿了个遍,引起熠彤噗嗤一声轻笑,依然半倾身子俯在离允跟前,熠彤也模仿他的样子嘟着嘴,“那你跪在这儿多久啦?” 那可怜的表情更甚了,那水盈盈的眼睛好像真的快要挤出了泪水来,离允抬头看了看升到了天空正中的太阳,委屈道,“一大清早他就罚我跪在这儿,到现在,估计有两个时辰了吧。” 两个时辰?熠彤又是睁大了眼睛看向离允,两个时辰纹丝不动跪在这坚硬的地板上,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这第二天膝盖那胀痛难忍可不是开玩笑的,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了,如此活泼好动的少年,怎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跪在此处两个时辰,相当于已经跪上了一个上午,他是如何有此等耐心的。 熠彤冲他眨了眨眼睛,“那他可曾说过,何时才能让你起来?” 离允再次委屈的摇了摇头。 灵活的转了转眼珠,熠彤再次冲他眨眨眼睛,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那你怎么如此实诚,一个人就跪到了现在,既然他没说何时让你起来,那你早就可以起来了,何必跪到现在呢。” 朝她看了一眼,离允依旧跪在原地纹丝不动,没好气的抱怨道,“可他是皇上,我怎么能如此应付了事呢。” “什么皇上不皇上的,他若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让你起来的!”熠彤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见离允还是有些犹豫的眼神,直接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快,随我一起去看看和离鸟吧。” 离允的腿因为长时间跪在地上已经麻木了,熠彤将他拉起来后立马又瘫软了下去,在原地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听到和离鸟后,离允倏地两眼放光,熠彤自知是提到了他最感兴趣的东西,此刻他再没有了抱怨之意,如孩子一般快速拉起熠彤的手向另一个小道中穿去,“走,我带你去!” 最熟悉宫中路线的人非离允莫属了,熠彤不知道还有哪一条羊肠小道是他不知道的,如此大的皇宫,他好像每一条路都熟悉无比,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最近的路,去他最想去的地方。 又到了那片种满榆树的小路,那只大鸟依然在榆树上方盘旋,这次,他们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在离这道小路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亭子,他们走到了亭子中,惬意的坐在石凳上,亭子刚好修建在比那条小路高一截的位置,左边是这条小路,右边连着后宫一排排的宫殿,放眼望去,整片榆树上盘旋的和离鸟尽览无余。 熠彤记得,当日她初识离允时,就是在那条小路上,离允在那树上做鸟窝,她与婧儿听到树枝中间有动静,二人在树下不停的张望...... “若是婧儿还在就好了......”想到婧儿,熠彤又是一声叹息,其实婧儿与离允的性格有诸多相似的地方,她喜欢与这种毫无心机的人交朋友,虽然婧儿间接的害了她,害了她的孩子,但若是让她再重新选择一遍,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结识她,与她成为朋友,因为在这宫中,能毫无顾忌坦诚以待的朋友,着实不多了。 离允闻言亦是一阵惋惜,“是啊,这丫头心地不坏,真的是可惜了......” 可怜婧儿年纪轻轻就被人谋害,那歹人怎会如此狠心,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痛下杀手,想到此处,熠彤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心中诸多不甘尽现眼底,俯在石桌上向离允问道,“当日婧儿扯下的那块碎布可在你手上?” 眼珠转动,离允在双手在身上搜寻了半晌,最后在衣袍内侧找到了那块碎布,递给熠彤,“诺,我正好随身带着它。” 熠彤接过那块碎布,仔细看了一会儿,与宫人们身着衣物的布料无异,没有发现什么,熠彤抬头看向离允,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真的相信,这些事情都是沈昭仪一人所为?” 离允收起了方才顽劣的笑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自然分得清,什么时候能开玩笑,什么时候不能,紧盯着熠彤的眸子,离允思索了片刻,“我早就听闻过沈昭仪的为人,她虽然行事跋扈,仗着自己朝中有人,又于张贵妃交好,在后宫嚣张惯了,可以往从未在她手中出过人命案子,再说了,纵使她想害人,也得有个聪明的脑袋。” 言下之意,便是那沈昭仪脑子不够用,想不出如此天衣无缝的法子来害熠彤! 赞许的点了点头,熠彤与那沈昭仪接触过,只几句话,她就能摸透她的性格,显然她城府不是很深,息怒都言语表,形于色,试问此等人怎么会能料到她定会与那宫女拉扯,定会摔下*榻,情急之时定会饮下那碗汤药。 如此想来,当日那个将狐皮送到她殿中的宫女,是故意与她拉扯,故意拉她摔下榻的,她整个过程都低着头,熠彤没有看清她的长相她便匆匆跑掉了,原来这一切,是早有人预谋好的! “那么,这一切,必然不是沈昭仪一个人做的,她身边,必然还有一个为她出谋划策的人。”熠彤将那块布料放于石桌上,抬眸看向离允,表情淡然,她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碍于锦夜昭不让她查下去,她便没有再提及,她知道锦夜昭将沈昭仪打入冷宫,是给她安了一颗定心丸,可背后真正的主谋,或许并不是什么沈昭仪。 此刻,谈到了重点,二人再无心观赏那和离鸟,离允亦是看着她,眉头不知何时微微蹙起,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你应该心中有数。”熠彤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话间只是旁敲侧击的指向某人。 离允闻言舒展开了眉头,释然一笑,他本想让熠彤亲自将这个人说出来,现在看来,她与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此刻,他很高兴他们能达到如此默契,这总算是这几日来最高兴的一件事儿了。 熠彤看了一眼桌上的翠绿色布料,再看向离允,示意他也一并看着它,“所以,我们只要查出这块布料的主人,就能从她入手,牵出她背后的主子,那个杀害婧儿的凶手。” 如此,她便能为婧儿报仇了,她便能为她腹中孩儿讨一个公道了,正当二人看着桌上布料说话时,凉亭后面传来一个如银铃般好听的女声,“如果是我,便不会再追查下去了。” 二人闻声双双回头看向来人,只见一名莞尔佳人自凉亭缓缓走来,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走近的女子谈不上倾国倾城,但面容精致举止大方,也算得上是玲珑有致。 熠彤在脑中快速搜寻关于这名女子的记忆,她只记得,好像在那日张惜月邀她去的那宴席上见过她,当日她坐在角落里,坐在众位嫔妃身后,只静静的坐着,到结束时都没有说话,虽然她不言不语,但恬静儒雅的气质正是熠彤所喜欢的,她当时注意到了她,好像还问过婧儿,这名女子是何来历,婧儿好像说,是朝中某个官员的女儿,但因为她父亲官位不大,在朝中不受皇上重用,她在后宫亦是不受*,鲜少会有人注意到她。 想到此处,熠彤冲来人笑了笑,想来她在亭外许久,她与离允的谈话应该是全部听到了,既然如此,熠彤也不再婆婆妈妈掩藏什么,疑惑的冲她问道,“为什么不追查下去。” 女子对离允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坐到了石桌另一边,“因为你的男人,我们共同的夫君,锦夜昭。” 熠彤不以为然的拨弄桌上的碎布,“凶手本就应该绳之以法,这又关他什么事?” 将双手撑在了石桌之上,女子做好了接下来与他们一番长谈的准备,瞟了一眼熠彤,声音不算响亮,但在有丝丝微风吹过的凉亭里,足以让二人听的清楚,“你能想到的,皇上必然也能想到,其实不用你说,凶手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若皇上真能动的了张贵妃,早就将她与沈昭仪一并打入冷宫了,何须等到现在。” 女子顿了一会儿,看见熠彤与离允二人沉思的神情,再开口道,“连皇上都忌惮三分,张丞相在朝中势力之大必然是你我无法想象的,皇上将沈昭仪打入冷宫,就是为了能让你宽心,让你觉得婧儿的仇已报,心中敞快些,或许就能不再追究此事,但他之后刻意压下了此事,就是顾及到了他的江山,若他与张丞相起了冲突,两方决裂,后果亦不是你我能预料到的。” 熠彤静静的听着她的话,单手搭在了石桌上,撑起自己的脑袋,待她话落,熠彤思虑半晌,气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怎会没有想到这一层,方才若是她追查下去,又不知要给锦夜昭带来多少麻烦了。 再看离允,此时亦是呆呆的楞坐在石凳上,紧盯着身前的石桌,与方才的熠彤一样愣了神,想来他此刻心中想的,应该与自己是一样的,这女子的话着实提醒了她,熠彤抬眸,眼中略带感激的看着女子,心中突然浮现一个问题,“你为何要来与我说这些?” 女子冲她笑了笑,“我注意你很久了,你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但凡事太钻牛角尖儿,太过倔强,你腹中的孩子,还有你的贴身丫鬟,不都是因为你的倔強而失去的吗。” 提到此处,熠彤又是一阵失落,低垂下眼帘,见她如此落寞,女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安慰的笑了笑,“但我就喜欢你这种不服输,不怕死的性格,你拼死都要保护身边的人,哪怕只是身边一只小狐狸,都能让你在大雨中跪*,这种性格,我欣赏,所以,我今天才来告诉你这些。” 感受到她给予自己的一丝温暖,熠彤抬眸看向那双清澈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熠彤找不到一丝杂质,原来,还有这么一双眼睛在远远的观察着她,注意着她。 这双眼睛将所有这一切都看的通彻,凡事都预想到了前面,熠彤不禁抬头细细的看了几眼跟前的女子,在她眼中,依然找不到一丝欺骗的痕迹,这个人,若是敌,必将成为她的心腹大患,但,若是友,她很乐意与她成为知己。 “你叫什么?”熠彤冲她眨着眼睛。 女子自知熠彤接受了她这个朋友,冲熠彤扬起了一个温暖如春的笑容,“若霜,尹若霜!” 背后捅刀 都说久逢知己千杯少,熠彤此刻才能真正体会这句话的含义,知己,便是有着比常人更多默契的一对,便是她说什么即刻便能接上下一句的人,便是遇到何事,即使正在跌落万丈深渊,二人还能相视一笑的朋友。 见到若霜,熠彤才能真正感受到何为知己,她与她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或许,她们是同一类人,但若霜比她多了一份沉稳,她比熠彤看的更加长远,更加擅于倾听,然后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那日,当他们三人聊完各自离去,已是黄昏时分了,送走了若霜,离允不放心熠彤独自一人回去,便多走些路送她回去,熠彤没有想到会路过宣政殿,看着宣政殿的大门,想必锦夜昭此时应该正在里面批阅奏折,熠彤与离允道了别,便匆匆将他赶走了,只留下自己独自一人在宣政殿门外。 她以前就经常一人跑来宣政殿陪着锦夜昭,对门外的侍卫已是非常熟悉了,只要是看到她来,侍卫不用通报便可放行,这是皇上亲口允许的,轻声走进宣政殿的大门,门外的侍卫正欲与她行礼,却被她一手拦住,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熠彤轻轻的踏进殿中。 正欲跳到正在批阅奏章的锦夜昭面前吓吓他,可鬼脸还没做出来,熠彤却惊讶的发现,此时宣政殿不止锦夜昭一人,还有张惜月站在他书桌跟前,正在与他行礼,似乎也是刚到。 看见熠彤,张惜月回头对她笑了笑,“妹妹也过来了。” 锦夜昭看了看她,亦是没有说话,依然低头专心的批阅奏折,张惜月随即走到熠彤身边,将她身后婢女手中端着的一个托盘递与熠彤跟前,那托盘上是一个不大的器皿,虽然盖着盖子,也无法抑制它不住往外溢出的阵阵香气,张惜月冲她身边的宫女示意她打开器皿的盖子,随即,更是一阵香气传入熠彤的鼻中。 “这本是姐姐给皇上准备的,见他最近朝政繁忙,给他做了些安神补品,可皇上方才说不喝,妹妹身子又是刚刚恢复,体虚气弱,不如,妹妹将它喝了吧。”张惜月脸上笑意盈盈,一副对她关心无比的神态。 “好。”熠彤毫不客气,一把将宫女手中托盘夺过,对于她熠彤没必要客气,亦是毫不担心,在锦夜昭面前,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那瓷碗有些烫手,熠彤便将它先放在锦夜昭的书桌上,用一旁的木筷搅动着,待它凉一些再喝。 “妹妹可要趁热喝啊,这汤放凉了,可就没什么功效了。”又是一阵虚情假意,熠彤本不想理会,哪知张惜月说完后又轻叹一声,自责的跺了跺脚,“唉,怪姐姐,那日外面下了如此大的雨,姐姐竟未察觉到妹妹跪在外面,如今让妹妹身子变的如此羸弱,怪姐姐......怪姐姐......” 张惜月不停的念叨,自责的像是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熠彤心中只有万般不耐烦,但脸上也不好表现出来,便直直的打断她的话,“行了,妹妹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那日大雨是熠彤自己要去跪的,不怪姐姐。” 随即露出一个像是久病初愈般开怀的笑容,“妹妹不怪姐姐便好,只是......也不知我宫中婢女说的是不是真的。” 张惜月说话间越将越轻,到后半句,俨然变成了她自己对自己的嘟囔,可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熠彤与锦夜昭都能听见,熠彤好奇的抬头问她,“姐姐宫中婢女说了什么?” “哦。”张惜月在自己的嘟囔中倏地回过神来,继而有些尴尬的看着熠彤,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姐姐宫中的宫女说啊,那日在我景仁宫门外,下着大雨,她依稀看见锦夫人......与逸王相拥而立。” 与其说她是冲着熠彤说的,还不如说她是冲着锦夜昭说的,虽然面朝熠彤,但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抬高了半分,让坐在书桌旁的锦夜昭听了个清楚,而熠彤闻言亦是愣在当地,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此种表情,刚好落入了刚抬起头看向熠彤的锦夜昭眼中,只一眼,锦夜昭便再次低下头,继续看他的奏折,默不作声。 殿中突然没了声音,三人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熠彤愣在原地,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她好像记得,那日她跪在景仁宫门外,逸王蹲在她跟前,好像的确是对她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而她好像晕在了她怀中。 见没有人说话,张惜月站出来笑了笑,赶紧打了个圆场,“不过我相信妹妹的为人,断不会做如此没有分寸之事,我已经将我那宫女拉到内侍监去责罚一番了,那丫头见你跪在门外,竟也不与我禀报,的确该让她吃点苦头。” 张惜月对此事亦是一笔带过,大方得体,话间毫无不妥之处,硬生生的将熠彤描绘成了一直会*的猫,熠彤自然是不愿意被她将事情始末扭曲的,冲她大声辩解道,“那日我只是晕倒在逸王怀中,并未与他相拥啊......” “是是是。”张惜月冲她安然一笑,示意她不要动怒,“姐姐也相信妹妹不会做出如此越轨之事,定是我那宫中的宫女看错了,待她回来,我必定要好好罚她,凡事不知轻重,怎能没有看清楚就乱说呢......” 她若与她辩解还好,但就是不与她辩解,字字句句都顺着她来,到底有没有这档子事熠彤自己心知肚明,可在旁人听起来,好似真的有那么一回事,熠彤还欲辩驳些什么,看见了锦夜昭头疼的抚了抚太阳穴,继而站起身来不耐烦的冲张惜月道,“朕在批阅奏折,耳根子想清静些,你先回去吧。” 张惜月闻言立即面露愧疚之色,冲锦夜昭欠了欠身,“是臣妾的错,不该叨扰了陛下,臣妾这就退下了。” 紧接着,又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熠彤后,缓步走出了宣政殿,待她走远直至听不见她的脚步声,熠彤转到了锦夜昭跟前,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熠彤如犯错的孩童般拉着他的衣袖问道,“你可相信我?” 听到熠彤如此软的语气,锦夜昭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半分,方才他虽然坐着穿心看奏折,但张惜月的话他尽收于耳,虽然表面上难以看出他情绪的波动,但是他心中清楚,越说到后面,他越无心看奏折,但凡说到关于熠彤的事,他都会注意一二,何况,他说了此等事,锦夜昭最后关上了奏折,恼怒的站起身来让她离开。 “朕不相信你。”看着熠彤清澈的眸子,锦夜昭不由得心软了半分,她才刚刚失去孩子,怎么能再受得了他诸多的不信任,强忍下来了心中欲要蓬勃而出的怒气,锦夜昭舒了舒起伏不定的胸膛,“还能相信谁呢。” 锦夜昭的前一句话的确让她揪心万分,但听到后一句,熠彤才放下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 又坐回了身下的椅子上,锦夜昭突然展现一阵疲惫之色,揉了揉因为看久了奏折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锦夜昭的语气亦是一阵疲惫,“朕想一个人静静,你也回去歇着吧。” 熠彤垂下眸子,将方才张惜月送来的安神汤向锦夜昭那一边挪了挪,锦夜昭许久没有睁开眼睛,靠在身后的靠椅上闭目养神没有再睁眼看她,熠彤知道他听到了动静,便转身离开了宣政殿,或许他此刻真的不想再见任何人,熠彤不是一个善于解释的人,他信便信,不信便不会信,这些都不能由自己替他做抉择。 快步的走出宣政殿,熠彤向自己的寝宫走去,只有她自己一个,旁边没有个可以聊天的人,她的脚步走到很快,不一会儿就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当看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张惜月在宣政殿外墙另一边走了出来。 看着熠彤的背影,张惜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身后跟着的宫女反倒笑的比她还欢,看着她的背影尽是嘲笑,“娘娘,看来这锦夫人也不过是得陛下一时*幸,娘娘方才如此挑拨一阵,陛下就将她赶了出来。” “哼。”张惜月又是一声冷哼,嘴里发出一声怪异的语调,“不过这锦夫人比起沈昭仪来,可要聪明些了。” 身后的宫女眼中亦是划过一丝精明,这些便是多年来在张惜月身边与她学到的,她知道张惜月的所有喜好,自然也知道该如何才能讨她欢心,对张惜月低头奉承道,“这锦夫人再如何聪明,哪里能比得上我们张贵妃呢。” 不止是张惜月,这宫中谁人不爱听阿诺奉承的话,那宫女早已揣摩透了主子的心思,她深知在宫中的生存法则,对不需奉承的人不用太过上心,但对需要奉承的人,半点马虎不得,尤其是张惜月这种身居高位之人,脾气经常是阴晴不定,只要说错了半句话,或许就会被她打入万丈深渊,而她自然不会做那个人,听到张惜月提到了沈昭仪,那宫女皱了皱眉头,“说到沈昭仪,平日与娘娘关系不错,怎会被陛下打入了冷宫......” 张惜月又冷哼一声,不屑的望着前方,似是看到了她最为鄙夷的东西,“沈碧心性浮躁,脾气易怒无常,喜谁不喜谁都形表于色,毫无心机,这种人在后宫这种地方本就活不久,皇上将她打入冷宫,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可是,那易石散是娘娘给她的,办法也是娘娘交予她的,她此刻身处于冷宫之中,日后再也见不到陛下了,会不会在万念俱灰之间......将我们供出来?”宫女眉头皱的更紧了,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最聪明的奴才,就是与主人站在同一战线,将主子口中的‘我’,变成‘我们’,此时与张惜月谈话的宫女就是这种人,这些奉承之话显然对张惜月很是受用,而张惜月也很愿意将与她一起说说心中的想法,只见她再次冷笑一声,“呵,兰儿,你这担心就不免有些多余了,他父亲本就是仰仗着我父亲的扶持而坐上了太府卿的位置,若我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并且让我父亲知道是她供出了我,我父亲怎会放过她,你要知道,他有能耐将她父亲推到天上,自然也能将她拉下来,所以,她要供出我之前,得先想想她父亲的仕途了。” 张惜月无疑解开了兰儿心中的谜团,兰儿不由得在心中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些事情,的确是她没有想到的,她如此一说,被她亲手送入冷宫的沈昭仪现在不是敌人,反倒成了朋友,继而对张惜月了然的笑笑,“所以,那沈昭仪不仅不会供出娘娘,而且还会一直帮衬着娘娘。” 对她点了点头,张惜月露出一个得逞般的笑容。 紧接着宫女看向另一边冷宫的方向,目光似乎飘远,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沈昭仪入了冷宫,若她好好的,日后指不定娘娘还会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张惜月也随之看向了冷宫的方向,所有的宫殿都紧连在一起,只有那里,独立一座,如同一只不合群的孤雁,孤单的屹立在那里,没有生气,没有人气,她仿佛看见了那座宫殿上方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雾气,像是那些被她亲手推入无辜女子散出的怨气,她仿佛听见,那宫殿之中传来一阵接连一阵的哭声,幽怨流长,久久无法在她耳边散去...... 张惜月只觉得身上一阵颤栗,回过了神来,身上不免又凉了些,她收回望着冷宫的目光,不敢再看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拉过兰儿,匆匆踏上回自己寝宫的路程。 *********************分割线************************** 一个人快步回到了飘香殿中,踏进殿门立即坐在了寝室的雕花木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饮尽,她今天与若霜说了不少的话,确实有些口渴了。 看锦夜昭今天的样子,估计又是要通宵达旦处理政务,方才又被张惜月这么一闹,想必今天不会来她的寝宫了,熠彤心中不禁更加杂乱了,他会不会不相信她,会不会因为张惜月几句话真的觉得她与逸王有什么关系?会不会日后,都不会再来她的寝宫了,她如今容貌尽毁,如何能比得上那些貌美的嫔妃们,如何能留得住他...... 她本以为她对他们的感情很有信心,可真的当自己处于弱势,她反倒没那么胸有成竹了。 熠彤双手撑在桌上烦躁的拍着自己的脑袋,被人冤枉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尤其是被自己最在乎的人误会,那种感觉她几乎承受不,而她亦是摸不清锦夜昭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他说了对自己报以信任,可方才的态度又让熠彤觉得他又不是很信任他,越想,她几乎越要崩溃了。 站起身来,熠彤在殿中不断的晃悠,她需要找些别的事做,才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放下心中的疑虑思绪,熠彤这才注意到另一件事情,她近几日又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注视着她,就像上一次与锦夜昭一起待在殿中被人窥探的感觉一样,但她搜寻殿中四处就是找不到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包括飘香殿的外墙她都一一看过,没有发现有人在窗前或是门外待过的痕迹。 她上次听到了锦夜昭与离允的谈话,依稀可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来,他们怀疑那个偷看他的黑衣人是夜宫的人,而这个夜宫,熠彤对它没有任何了解,正当熠彤在殿中站着专心思考这个问题时,一抹暗黑色的身影在一瞬间从熠彤窗间飞身进入殿中,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进来的,黑衣男子站定在熠彤跟前。 男子一袭黑色的衣袍,一个绣着金边的腰襟将腰间多余的布料收的刚好,简单之中又带了一丝复杂,高蜓的鼻梁之上是深黑色的瞳孔,瞳孔中竟泛起微微深紫色,显得更加深邃,眼中熠熠闪烁的寒光,给人增添了一分冷漠,棱角分明的脸庞,刚强中有些魅惑,头上三千青丝全部束与脑后,整个人清爽干净让人看着舒心万分。 心生疑虑 男子一袭黑色的衣袍,一个绣着金边的腰襟将腰间多余的布料收的刚好,绣工精巧无比,简单之中又带了一丝复杂,高蜓的鼻梁之上是深黑色的瞳孔,瞳孔中竟泛起微微深紫色,显得更加深邃,眼中熠熠闪烁的寒光,给人增添了一分冷漠,棱角分明的脸庞,刚强中有些魅惑,头上三千青丝全部束与脑后,整个人清爽干净让人看着舒心万分。 还未待熠彤反应过来,男子看到熠彤后先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抓着她的肩膀高兴的摇晃着,再而看到熠彤脸上丑陋的疤痕后,惊异的瞪大了眼睛,“少灵,少灵,我可总算找到你了,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少灵?”熠彤亦是惊异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再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发现整个飘香殿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难道,眼前这个男子方才喊的,真是是自己?什么少灵,她何时变成了少灵? 看着熠彤不明所以的目光,男子的笑容顿住了,“少灵,你怎么了?你难道不认识我了么?” “你......是谁?”熠彤顿了顿,说话间都有些吞吐了,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细细的将眼前男子浑身看了个遍,发现这个男子在自己脑中毫无印象,看着他悻悻的问道。 男子的笑容彻底的僵住了,双手扶在熠彤的肩膀上顿住,双眼惊异的瞪的更大了,继而嘴角艰难的勾起一抹笑意,“少灵,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我是少轩啊,你的哥哥少轩啊。” “哥哥?我哪来的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了?”熠彤好笑的看着眼前男子,怎么竟会有人唤她少灵,还胡乱认上了亲。 “我怎么会认错呢,我自己的妹妹,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就是少灵,就是少灵没错,你快说,你是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哥哥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就别与我开玩笑了......”男子有些焦急了,看着熠彤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他满世界的找她,在无比艰难的找到她后,她却告诉自己她不认得他,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熠彤还是以茫然的目光看着他,双手一摊道,“我没有与你开玩笑,我真的不认识你。” 男子又是愣在了当地,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望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些撒谎的痕迹,可他全然没有收获,但还是不甘心的拉起熠彤的手,“你就是少灵,我不会认错的!快,跟我回家。” 心中一阵焦急,男子将熠彤的手抓的生疼,欲将她向门外带去,熠彤皱了皱眉头,想挣脱开他的手,却无奈没有他那么大的力气,只能嘴里痛呼起来,男子本无意放手,但听到她的痛呼声后,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熠彤揉了揉被他抓疼了的手,男子回头,眼中带着一丝质问的看着她,虽然她与这个男子从未谋面,但看到他如此心疼自己的眼神时,熠彤也不由的心软了,看男子的意思,不像是在撒谎,但熠彤还是拒绝了他,“我真的真的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少灵的,我叫锦熠彤,我就住在这宫中,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紧蹙着眉头看向她,男子心中焦急万分,他也不知自己这妹妹到底是怎么了,竟说不认识自己,男子还欲向她解释些什么,正当此时,飘香殿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男子是更加焦急了,又拉过熠彤的衣袖,严肃的问道,“你当真不与我回去?” 熠彤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对他身世背景一无所知,虽然他说自己是她妹妹,表情并不像是骗人的,但她对这名男子没有丝毫印象,也不是骗人的,毫不了解之人,怎能与他回去。 男子叹了口气,冲熠彤摇了摇头,“我下次,还会再来找你的。” 紧接着,熠彤跟前飘过一阵风,她跟前的男子瞬间没了踪影,唯一证明他来过的东西,便是那被风吹的一张一合的木窗,熠彤不敢相信世上怎会有如此速度,不论来时或是去时,只在一瞬之间,甚至不用一眨眼的工夫。 待锦夜昭走进殿中,整个居室只留下了呆呆望着窗外的熠彤一人,锦夜昭关上殿门,趁熠彤不注意扫视了一眼整个居室,继而轻步走到熠彤跟前,“方才好像听到你说话的声音,怎么此刻殿中无人呢。” “皇上听错了吧,这殿中一直就只有我一个人,哪来的说话声。”熠彤听到他的脚步声,这才回头看向他,她原以为他今天不会来的,但没想到他却是来了。 “真的没有?”锦夜昭再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紧紧的看着熠彤的眼睛,都说人在撒谎时,眼睛最能背叛主人,只要看着她的眼睛,便可知她是否对他撒了谎。 “没有。”熠彤摇了摇头,锦夜昭看着熠彤的眼睛,并无什么异样后,转身在向殿中再扫视一遍,亦是没有发现什么痕迹,这才转身看向熠彤,她眸光有神并无涣散,或许是他多心了。 自从张惜月在宣政殿说了那些话后,他一个下午再也无心看奏折,一直到方才,他心情烦躁焦虑不安,自己也觉得批阅不了奏折了,便把离允喊来,将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全部推给他,反正是些琐碎的小事,他处理的来,他出门漫无目的的油走,今天本想在宣政殿处理政务,不想来这飘香殿的,可在整个皇宫饶了一圈,发现竟没有他想去的地方,再绕到飘香殿时,他还是不争气的走了进来。 不知什么时候来这里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这里就如同他多年不曾换过的佩剑,虽然锈迹斑斑,但他还是不忍舍弃,熠彤与它不一样,佩剑锈了,或许还能换一把,但她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将是她的习惯。 “好了,没有就没有吧,朕困了。” 话落,锦夜昭将步履一脱,不客气的躺倒在熠彤的*.榻上,接着睁眼看见还站在原地不动的熠彤,拍了拍身边*.榻上空着的位置,示意她躺到他身边去。 又是*相拥而眠,原本熠彤已经习惯了,可今夜,她总是觉得,锦夜昭抱着她时好似比以前更紧了。 *睡的安稳,熠彤很快便忘记了昨夜那个黑衣男子,当时只觉得他身手矫健轻功亦是不凡,但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弄清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找上她,熠彤本就没有过多的记忆,每当欲要想起什么时,脑中便是阵阵刺痛难忍,如此,她便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了,想起来或许也不会是一件好事。 她现在的日子也不差,为何非要苦苦寻求她之前的记忆,她不想记起,也不愿让别人告诉自己。 待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锦夜昭早早就去上朝了,身边空无一人,锦夜昭从不会叫醒她,经常都是独自一人轻轻的起身去上朝,熠彤也已经习惯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太阳照在正中,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突然有种一切都雨过天晴的感觉,熠彤冲着外面的太阳会心一笑,洗漱穿戴完毕,熠彤决定再出门转转。 走在阳光充足的小路上,浑身一片暖意,熠彤这才知,原来冷暖是可以跟随人心情的变化而变化的,她今天心情不算差,手脚也就不似往日那样冰凉没有温度了。 走到御花园,熠彤又看到了熟人,心中不禁感慨一句,怎么这段时间,她出门总能遇到熟人,还好,这个人不是那些她不愿意看到的,那是昨日才初识的若霜,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衣袍,身后只带着一名宫女,悠然在花园周围散着步,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她身边的宫女讨论些什么。 她也看到了熠彤,在远处就朝熠彤摆了摆手,笑着穿过小路,走到熠彤跟前,慌忙对她说今日她刚打听到的大事件,“熠彤,你可知道,今日皇上上早朝时,将逸王分配到江都封地去了。” “什么?逸王?”熠彤同样笑着迎她,但听到她的话后,笑容僵在嘴角。 “是啊,就是逸王。”若霜对她突然怔住的神情很是好奇,她不知为何,自己说了这件事后熠彤会有如此反应,但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熠彤再三确认后,确定她说的就是锦逸枫,心中不免对锦夜昭的做法疑惑万分,抬头看着若霜,眸子中是无尽的疑惑,“逸王犯了什么错吗?为何要被分配封地?” “这......我就不知道了。”若霜对她摆了摆手,他们刚下了早朝自己便听到了逸王爷要被屈往封地的传闻,她只听下朝匆匆往外赶的大臣们随口聊了几句,也不知是真是假,见熠彤来了,便将这个消息随口告诉她了,谁知她竟有如此大的反应。 思虑了半晌,熠彤跺了跺脚,急忙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若霜见她如此焦急的跑开也不打声招呼,想拉住她的衣袖也已经拉不着了,只远远问道,“哎,你去哪儿?” 熠彤想跑快些,可碍于脚上的步履不争气,怎么跑也跑不快,听见身后若霜有些担心的问话,熠彤还想起来她急匆匆的跑走都忘了与她打声招呼,于是边跑边回头望向若霜,“我去问些事情,不用担心!” 他们刚下早朝应该没一会儿,此时锦夜昭必然还在宣政殿,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她此刻怎能用一个心急如焚来形容,她要向他问清楚,若是若霜没有告诉她,他是不是准备瞒着她将锦逸枫驱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宣政殿,熠彤一路小跑而来,在殿外躬下身子大口喘气,直到气稍微顺了些,熠彤才踏步至宣政殿中,锦夜昭果然在里面,他此时依然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严肃面孔,坐在书桌前批阅着杂乱的奏折,那层层的奏折又是堆得如山高,在熠彤这个角度还看不到他整张面孔。 熠彤绕到书桌另一端,站在锦夜昭的对面,双手撑在桌上,手与桌子碰撞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为什么要让逸王去封地?” 锦夜昭在熠彤拍了一声桌子后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再低下头继续批阅着奏折,不以为然道,“逸王屡建战功,这几年更是为我朝操了不少的心,如今给他一块封地让他得以清闲,有何不妥?” 去封地,说的好听也算是当了个王,可谁心中不明白,那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但凡皇帝的兄弟,只要是被他遣往封地的,就等于是断送了后半生,不予回朝,不予理睬,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参与宫中朝政,后半生只能死守着他赐予的那块封地。 熠彤紧皱着眉头,她依稀记得,婧儿在世时与她提过,她的老家就在江都,那里官员经常苛捐杂税,一层一层剥削百姓,而且那里不降雨,常年干燥,土里根本长不出庄稼,百姓是民不聊生,他怎能让锦逸枫去那里,她看着锦夜昭的眼里带了一丝责怪,“那江都是苦寒之地,你忍心让你自己的亲兄弟去那种地方?” 锦夜昭放下奏折,站起身来,他身形本就要比熠彤高上许多,现在站了起来,更是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江都虽然苦寒,但地域辽阔,坐拥十万精兵,若他能将那里治理好些,朕不算亏待了他!” 自他上位以来,哪个王爷能有如此待遇,他亦是念在逸王战功赫赫对北燕有功,才让他去江都的,给他十万精兵,算是信任极了他,若这些精兵放到了其他人的手上,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他认为,他做到了公平。 “锦夜昭!”熠彤对他身高的压迫丝毫没觉得有何压力,单手叉着腰,再用一只手指着他,大声叫着他的名号,“你不是说你相信我么,你若是真的相信我与他没有关系,为什么将他赶到封地去!” 事实摆在眼前,昨日张惜月刚刚与他说了那些话,今日就听到了锦逸枫远调江都的消息,她不得不想到这些,不得不想到是他嫉妒心作祟,让锦逸枫离她远远的,日后不能再相见,如此他便可安心了。 “锦熠彤!”锦夜昭亦是怒气横生,他是否是太惯着她*着她了,现在越来越放肆的直呼他的名讳,甚至指着鼻子教训起他来了,继而绕过二人中间相隔的桌子,快步走到熠彤面前,用大掌将她指着他的手板下来,继而再向前跨上一步,与她走的更近,两张脸几乎快要贴到了一起,眉头紧蹙成一团,“朕就是不喜欢他,就是不想让你与他走的太近,就是要将他赶到封地去,如何?” “你————!”熠彤被他给气到了,他作为一国之主,怎能想孩子一样不可理喻,两人就快要撞到一起,熠彤习惯性的退后一步,不想被什么东西绊到了,猛的向后一仰,在猛然下落中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儿,正当熠彤以为她会被摔个脑袋开花时,腰间被一双大手搂住,抱了回来。 锦夜昭将熠彤拉回来,顺势拥入怀中,手轻抚着熠彤因为被惊吓到而有些轻喘的背,接着眼中显现出一丝与方才的咄咄逼人相反的柔弱,满脸的失落,口中喃喃道,“还有,朕就是害怕失去你。” 没有说话,熠彤在他怀中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安稳,她不止一次的以为锦夜昭不*她不爱她了,不止一次以为他已经全然不在乎她了,但此刻在他怀中,她感受到了他滚烫的如火般强烈的热情,感受到了他那份极度害怕恐惧失去某件东西的心情。 在他怀中不觉留下几滴眼泪,搭在他肩上的手不断捶打着他的胸膛,若他早说,她不会如此患得患失,若他早说,她不会每天纠结于他是否还在意她,可他就是将这些全部都放在心里,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愿告知。 锦夜昭将熠彤从她怀里拉出,搂着她的肩膀,捧着她的脸庞,心疼的看着满脸泪水的熠彤,双手将她脸颊两侧的泪水擦去,冲她安慰的笑了笑,“好了,朕不想听你提到除朕以外的其他男人!” 前往封地 锦夜昭将熠彤从她怀里拉出,搂着她的肩膀,捧着她的脸庞,心疼的看着满脸泪水的熠彤,双手将她脸颊两侧的泪水擦去,冲她安慰的笑了笑,“好了,朕不想听你提到除朕以外的其他男人!” 见熠彤有些数落他的眼神,锦夜昭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向外跑去,眼睛眯成一条缝,冲她神秘的笑了笑,“走,朕带你去看看朕为你准备的惊喜。” 也没问熠彤是否答应,就将她往外拉去,门外侍卫自然不敢阻拦,他们自是没有带宫女侍卫此类碍事儿的人,不知跑了多久,锦夜昭带她来到她从未来过的一条路上。 看来偌大的皇宫,还是有很多她没去过的地方,到了这条路上,锦夜昭慢下了脚步,他拉着熠彤走进了一片树林中,虽说是树林,但走进去后才发现,不过是周围一圈种上了树,树的中间刚好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弧度。 熠彤看到一个足以让任何女子尖叫的建筑,这是一个类似于亭楼的建筑,高度至少离地十米开外,面积与一般的亭台无异,被整圈的树木包围着了,在她这个角度就可以见到一层一层的楼梯供人行走,每一层四面开窗很是透气,一直到最顶上,那是一个天台,亭楼四周都贴心的装上护栏,如此就算靠在楼阁边沿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本来,这样的建筑很是稀松平常,与其他的亭台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整个亭台竟能散发出金色的光芒,这整座亭台,都是用金子打造的! 这,不就是能让所有女子尖叫的建筑吗。 “这......”熠彤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惊讶的舌头打结,脚步蹒跚甚至忘记了下一步应该要干什么。 “这便是朕给你的惊喜啊。”锦夜昭看到熠彤如此惊异的表情很是欣慰,看了一眼面前的建筑,接下了她的话。 惊喜,果真是好大的惊喜,熠彤独自走到那亭台底层,看着那金色的外墙两眼放光,扑在墙上用手敲了敲它,听到里面发出了一阵沉闷厚实的响声后笑的更欢了,她本以为这座建筑只是外面铺上了一层金,却没想到,里面也是厚厚实实的金子! 这么高的建筑,是纯金打造的......熠彤不由得感慨一番,只如此一座亭台,价值抵得上一座城池了吧。 熠彤在它周围转了一周,手顺着它一路轻抚过来,眼中尽是对它的爱戴,待转到锦夜昭这边,熠彤眨着她那双大眼睛高兴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打造的,为什么我竟不知道。” 将熠彤的手拉紧,锦夜昭带着她找到上去的台阶,熠彤只觉得踩在金子上都是一种罪过,多少人为了手指粗细的金条没了尊严甚至丢了性命,可怎么能想到,如今,她却将金子踩在脚下,熠彤摇了摇头,真是不敢相信,锦夜昭看着她连手边护栏都一一抚摸过去,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她边走边回话,“朕也不记得了......反正是挺早的,朕让他们动工时声音不要太大,而这里又鲜少有人来,你当然不知道了,本来朕清了外敌回宫时便想带你来看的,可你又出了事,然后为了处理你的事,朕又一直没有时间,这不,今天才有空带你来看看。” 安静的等他说完,话落,熠彤已经是笑开了花儿,继而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没有诸多的顾忌,熠彤将心中疑虑脱口而出,“可你为什么要为我打造这个?” 锦夜昭突然停下了脚步,拉着熠彤顿在了原地,此刻,他神情无比认真的看着熠彤,“因为,你说过,你想要金山银山。”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熠彤看着锦夜昭如此认真的样子,竟还有些不适应了,拉着他的手摇晃道,“我那是与你开玩笑的,你怎能真的去做呢,况且,这一座亭台,也不是金山啊。” 锦夜昭亦是立马恢复的往日的笑容,与熠彤在一起,他确实要轻松很多,指向这硕大的亭台内部,锦夜昭冲熠彤淘气的眨了眨眼睛,“真给你一座金山多没创意,那也不是朕的风格。”继而示意熠彤看向这亭台四周,信誓旦旦道,“你看,这才是。” 又是一阵忍俊不禁,的确,这么高阁楼,真要算起来,也抵得上一座金山了。 二人很快就到了亭台的最顶层,这是一个露天的天台,锦夜昭一口气爬上那么高的楼梯竟然都不带喘气的,熠彤是不行了,先坐在天台正中休息一会,顺过了气,才缓缓站起身来,与锦夜昭一起走到护栏边上。 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色,熠彤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色,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爬上了一座巍峨的高山,甚至比爬上山顶更加激动,整个皇宫都匍匐在她们脚下,一座座的宫殿,连在一起,她能看到她的飘香殿,能看到景仁宫,能看到宣政殿,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号的宫殿,放眼望去,皇宫就如同一个复杂的迷宫,中间不时会有星星点点的绿色。 “你看,那里,便是我第一次见到离允的地方。”熠彤指着那一条小路,她看见了在榆树上方盘旋的和离鸟。 锦夜昭看着她如孩子一般的笑容,嘴角亦是勾起了一丝弧度,她总是能牵引着他的心情,看见她笑,他心情也会好些,看见她哭,他一天的心情都会烦闷,就是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小丫头,勾走了他的魂魄,他的所有。 “喜欢吗————”锦夜昭双手做成了喇叭状放在自己唇畔,向远处呐喊,此刻,就让他把所有烦恼,所有顾忌,全部抛于脑后,这个世界里,没有皇权,没有地位,只有他与熠彤二人。 见锦夜昭如此忘情的呐喊,熠彤抑制不住她由心而发的喜悦,她第一次看见锦夜昭发泄的样子,她也学锦夜昭的模样,向遥远的地方呐喊,回应,“喜欢————” 不知喊了多久,二人疲了,累了,坐在地上,双双靠在了护栏上,锦夜昭将头转到熠彤这边,冲她指了指身下这一整座亭台,“以后,这里就只属于你与朕两个人的了。” 熠彤也转头看向他,满脸的幸福之色,她其实不需要金山银山,不需要他为她费那么多心思,只要偶尔能与他来这里坐坐,偶尔能与他谈谈心事,让她知道他是在乎他的,便别无所求,“给它起个名字吧。” 锦夜昭嘟起嘴思索了片刻,看着熠彤,灵光一现,“既然它是为你而造的,就叫它————望彤台吧。” “好。”熠彤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笑开了花。 ******************分割线******************* 等熠彤与锦夜昭聊完,已经入夜了,锦夜昭说着说着就有了一丝困意,将头靠在熠彤的大腿上,与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天南聊到了地北,从天涯料到海角,最后,两人竟在那天台之上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熠彤还是心有余悸,他们在天台之上睡了*,还好,二人都没有受凉。 自那日过后,熠彤只觉得两人感情迅速升温,接连几天,熠彤再未提及锦逸枫的事,但她没有忘记此事,今日,就是他遵循锦夜昭的旨意去江都封地的日子了。 锦逸枫身为逸王,战功赫赫整个北燕都是闻名的,流落民间的将士们谁人不认得逸王身披战甲,在马背上英勇杀敌的模样,逸王在他们心中就如战神一般,只要是他出马的战场,最后的胜利必然是属于北燕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战功,皇宫中无论官员或是后妃,都可以为之相送。 若霜早早的就到熠彤殿中,唤起还在*.榻上的她,拉起她就去了宫门处,此时,宫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后妃,将偌大的宫门堵了个水泄不通,若霜拉起熠彤,挤身到了前面,这样视野才能开阔。 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熠彤刚挤身到宫门前,就看到了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向这边行来,声势浩大,宫外的百姓亦是围在两边,锦逸枫骑在他的坐骑上,走在队伍最前端。 身后紧跟着一辆浅色的马车,里面坐的,想必就是他的侧妃,柳嫣儿了。 锦逸枫对周围的百姓不断招手,阵势完全不亚于上次天子回朝,想来也是,他在北燕子民心目中的形象,应该也不低于锦夜昭吧,甚至比锦夜昭更加深得民心,一支浩荡队伍在宫门处停下了,锦逸枫将马骑到宫门处相送的嫔妃面前,一群女人走在一起,自然不会少了对锦逸枫的评头论足。 但熠彤没有听到任何他的坏话,可见他就连在后宫嫔妃的心目中都是完美的。 当锦逸枫将马停在她们前面时,大家都没了声音,没有人再去声讨评论什么,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锦逸枫,那是她们心目中完美的战神,那是她们心目中一个高高在上堪比皇上的男人。 宫中的嫔妃们欲要拥到锦逸枫跟前,无奈却被在宫门前站着的几个侍卫拦下,侍卫没好气的将佩剑拦在她们跟前,嫔妃们见他们亮出了刀刃,这才悻悻的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直到锦逸枫踏马上前来,示意侍卫们退下,他们才放下刀剑退至两侧,而现在,嫔妃们又是安分许多了。 扫视了一眼众位嫔妃,锦逸枫在前排的嫔妃中找到了熠彤的身影,将马更靠近了些,横起停在熠彤面前,锦逸枫侧看着她,向她伸出一只手来,“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 熠彤看着那只大手,迟迟没有将手伸向他,眼神只有半刻的犹豫,便将手俏皮的板与身后,她察觉到身边若霜对她报以质问的眼神,不止若霜,现在在此处所有的嫔妃们都对她抱以质问的眼神,熠彤看了看身后满是欲将她杀之而后快的目光,冲身边的若霜尴尬一笑,“逸王在与我开玩笑呢。” 又是愣神半刻,锦逸枫收回了手,将方才所有的尴尬化为一阵温暖的笑意,“锦夫人还是如此,一点儿都没变。” 这才将手从背后放回原处,锦逸枫骑在马上有些高度,她不得不抬头看他,锦逸枫此时愉快的将话变成了叙旧一般,熠彤自然不会拆他的台,她深知拆了他的台跟拆了自己的台并没有什么不同,熠彤冲他笑了笑,“逸王也是。” 此刻他们从让人怀疑的关系变成了单纯的老相识,看着锦逸枫身骑战马年轻的面容上略带了一丝沧桑的样子,熠彤好像又从一个新的层次上认识了他,她记得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只静静的在长乐坊上看着她,从不与她说话,那时,熠彤怎么会知道如此温和谦卑的男子竟会打仗,并且攻打外敌为北燕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身下的坐骑不安分的动了动,锦逸枫拉着缰绳控制,但视线还是望着熠彤未曾离开过,身后的侍卫已经开始催促了,锦逸枫回过头来,依然云淡风轻,“就快要走了,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熠彤点头。 “这个问题我想了许久,仍然想不出个结果,如今我就要离开了,这个问题,也只有你能回答了。”锦逸枫收起了那抹熠彤久违的温暖笑容,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我曾经与你说过,那白玉与黄玉的事由,现在我想问问你,如今一年快过去了,那白玉的玉心,可曾暖过?” 身后的侍卫又传来了几声匆忙的催促,想来她们定是等着锦逸枫上路了,许久不见锦逸枫的身影,熠彤看见,他身后的马车里,柳嫣儿掀开了轿帘,当看到锦逸枫与熠彤在说话时,皱了皱眉头,眼中明显带了一丝嫉妒之色。 熠彤学他温暖一笑,从来都是他给予她这个笑容,今天,她要回以他一个,看着骑于坐骑之上的锦逸枫眼中诸多的期待,熠彤回答的干脆,“自然暖过。” “好。”锦逸枫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松开,一阵释然身后的侍卫催的越来越急促,锦逸枫最后看了一眼熠彤,眼中尽是满足的笑容,拉着缰绳回到了他的队伍之中,渐渐行远,熠彤又清楚的看到他身后坐在轿中的柳嫣儿,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恐吓、嫉妒,甚至还有一丝恨意,见锦逸枫回头,才愤怒的拉下轿帘。 目送着一大支队伍渐渐行远,锦逸枫没有再回头看她,熠彤亦是没有在意那柳嫣儿怨恨的目光,眼看就要远赴他乡了,任她如何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动静了,反倒是锦逸枫,她倒是有些心疼起这个男人了,自己如何能得知那求不得爱别离之苦,而他却尝尽了这些苦楚,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听到她一句‘暖过’,便能满足了。 她如何能告诉他自己心疼他这样,只是朋友间的心疼。 队伍渐行渐远,嫔妃们与官员们三三两两的回去了,熠彤久久的望着那个背影,直至模糊,直至消失,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此刻她才发现,方才堆满了人的宫门外此刻已经散光了,身边的若霜正用探索的目光盯着她。 刚回过神来的熠彤着实被若霜近在咫尺的目光下了一跳,心虚的抚了抚被吓到的胸口,若霜盯着她的目光又带上了一丝怀疑,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若霜凑近在她身体低声问道,“那逸王可是喜欢你?” “胡说什么......”熠彤退后一步,离开了若霜与她凑近的脸,虽然满口否认,但此时绯红的脸颊暴露了她在说谎。 “唉......既然我是在胡说,怎么有人心虚的脸都红了呢。”若霜摇了摇头,故意发出一声浓重的叹息,看到熠彤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便咳嗽两声,稍微严肃了些,不与她开玩笑了,“还好那逸王离开了燕都,他对你有这份心,迟早会露出马脚,他日若被人抓住了把柄,即使根本没有的事,也要被人说成是有了。” “哪还等得到他日啊。”熠彤亦是正经了许多,回想起锦夜昭对她那不信任的态度,熠彤嘟起嘴向若霜抱怨道,“皇上早就知道了,这不,逸王能离开,不都是皇上的主意吗?” 贵妃生辰 “哪还等得到他日啊。”熠彤亦是正经了许多,回想起锦夜昭对她那不信任的态度,熠彤嘟起嘴向若霜抱怨道,“皇上早就知道了,这不,逸王能离开,不都是皇上的主意吗?” “早就有人告诉陛下了?”若霜惊异的睁大了眼睛,她原以为是陛下恩赐逸王让他去封地的,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若霜方才还是一阵惊异的表情,下一刻便成了了然,“又是那个人告诉陛下的吧。” 熠彤自知她指的是谁,冲她点了点头,看天色亦是不早了,熠彤挽过她的手向自己宫中走去。 “唉,也罢,既然事情都发生了,也再没有补救的余地了”若霜被熠彤挽着,没有拒绝也随她一起走着,眼中尽是惋惜之色,拍了拍熠彤的手安慰道,“不过逸王远去封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日,至少让想害你的人手中又少了一个把柄。” “但愿吧。” ******************分割线******************** 自逸王走后,宫中没有再起什么事端,现今宫中最大的事情,便是准备张贵妃的生辰宴会了,看着她殿中那浩大的阵势,熠彤不禁也为宫中的开支担心了,一个生辰就办的如此浩大,甚至不亚于皇后,这得浪费多少无辜百姓的口粮啊。 无论再怎么忙,也不关熠彤的事,熠彤依然成日窝在殿里,该吃吃该喝喝,她想的非常简单,若收到了邀请便勉强去了,若没收到邀请她更是高兴,如此便可在自己宫中乐得清闲,不必去应付那些麻烦的嫔妃们。 可凡事总不如人所愿,那邀请还是如期的送来了。 算算时间,今日便是她的生辰了,宴席在晚上,就摆在了景仁宫,熠彤在飘香殿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戴上面纱,就出了门,在去景仁宫的路上遇到的若霜,便与她同行,一路上聊聊天儿,也不算乏闷。 这几日从未来景仁宫看过,到了景仁宫才真的要惊叹一声了,与她上次来时简直换了个模样,她都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殿中的桌椅摆设都换了位置,连主位也有所改动,殿下的客席上是一道道长桌,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熠彤只粗略看了一眼,便能看出每桌均有二十多种不同的菜色。 此宴用满汉全席来形容也实属不为过。 当熠彤与若霜二人走进景仁宫时,宫中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她们二人挑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坐下,这次宴会,熠彤只希望不要与她有什么瓜葛,她只是过来走个行场,并不打算真正的用膳。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宫女们还不停的将菜肴继续端送上来,宫女们忙的都来不及试下额上的汗水,端上一道菜后便又慌忙跑到厨房去了,后面似乎还有不少菜,此时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因为今天的主角还没有上场。 “太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嗓音。 熠彤闻言先是愣了愣神,太后怎么会过来?然后才倏地反应过来,她怎么忘了,张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儿,她的生辰,太后自然是不会错过的,想必待一会儿,锦夜昭也会到场吧,于情于理,他也算是张惜月的夫君...... “参见太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接着众嫔妃都站起身,出了自己的席位,站到了正厅前,有素的排成一排,身子下倾欠了一身,动作整齐有序,大家都已在宫中多年,这些最起码的礼数还是做的到的。 只见张惜月亲昵的搀扶着太后,二人缓缓步入殿中,今日皆是身着华服,身后的宫女阵势亦是不小,二人不慌不忙,缓缓走到几步台阶上的主位之上,双双坐下,太后才开口让众嫔妃起身。 张惜月还不急着坐下,看着众位嫔妃各自入座后,走到台步中央,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众位妹妹,今日虽说是本宫出生的日子,但亦要大家陪同才能算得上是个生辰,大家今天就将这景仁宫当成自己家一般,不用诸多拘束。” 她说的话依然让人挑不出毛病,在大家的应承声中,张惜月坐在了太后身边的主位上,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姑母,你看月儿如此布置可还妥当?” 太后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笑意,*溺的轻拍了拍她的手,“妥当妥当,月儿,今天你是寿星,你怎么安排都妥当。” 那台阶之上摆了三个主位,一个是太后的,一个是张惜月的,还有一个,无疑是锦夜昭的,可他似乎迟到了,她们中间的那个主位上到此刻还是空无一人。 “不必等他了,开始吧。”太后注意到张惜月不时会抬头看看门外,想必定是在等着锦夜昭呢,身为他的母亲,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从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甚至于有些讨厌,一般嫔妃或是官员的生辰,他都是能免则免,能不去便不去的,现在肯定亦是不想来的,但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月儿的生辰,他这个皇帝理应到场,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等他到场,说不定饭菜已凉,夜也已经深了,与其让大家一起苦苦的等他一人,还不如她们自己先开始吧。 接到了太后的命令,张惜月也不再冲外头张望了,冲后殿拍了拍手掌,随着张惜月手中发出一阵清脆的掌声,从后殿两方依次出来两排身着粉红色舞服的舞姬,乐师早已在殿中四处的角落候着,待舞姬们排好队形站定,乐师发出手中的第一个音符。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如此意境,也算配得上眼前美景了,只见舞姬们时而婉转低眉,时而清疏云手,再配上周围乐师们弹出的清雅曲调,俨然一曲曼妙之舞。 嫔妃们只顾边欣赏舞蹈,边品尝桌上美味佳肴,至于后面的节目,自有张惜月安排。 熠彤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本是不想吃的,也不由得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宫中的御厨果然就是不一样,能将几道民间小菜翻炒出不同的味道,看着那曼妙舞姿,熠彤与尹若霜相视一笑,她们在宴席的最后两排,想来张惜月与太后也注意不到她们,今天,或许能吃的安稳些。 正当熠彤侥幸之时,靠近主位这边的一个嫔妃在嚼了一口菜后,放下筷子,与张惜月笑着开口,“姐姐安排的节目果然是精彩,这舞姬们个个身姿优美,跳的确实不错。” 口中说的是舞姬舞姿优美,可那嫔妃方才哪里看过她们,吃完了菜后立即就与张惜月夸赞了,不过在宴会上谁会在意一个嫔妃的目光停留于何处,她看与不看,都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张惜月闻言又冲她扬起端庄得体的笑容,“妹妹谬赞了,妹妹若是喜欢,本宫下面还安排了一些节目。” “唉,这舞姬跳的好是好,可我总觉的少了些什么。”那嫔妃先是与张惜月客气的笑了笑,继而看着那些舞姬们惋惜的摇了摇头,一副想挑刺又看不出到底有何不妥的样子。 “哦?少了些什么?”说话的是坐在主位上的太后娘娘。 方才说话的那个嫔妃依然看着在中间跳动着的舞姬们,还是寻找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是坐在她对面另一边的一个淡绿色长裙的女子接下了话茬,“唉,臣妾记得,宫中的锦夫人不就是舞姬出身吗,当年还被燕都百姓评为燕都第一美人,若锦夫人不介意,不如让她与我们献舞一曲如何?” 绿衣女子在与主位上的张惜月对视一眼后,嘴角勾出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紧接着又在宴席之中搜寻到了熠彤的身影,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熠彤与身边的若霜对视一眼,尴尬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之上,这种要求,着实难到了她,她此时应该如何应对,熠彤也是坐着不知如何是好,一瞬间,太后,张惜月,所有的眼睛都随着绿衣女子的目光看向熠彤,她又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若霜拉了拉熠彤的衣袖,给予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开口稍抬高了一些自己的声音,“虽然锦夫人舞技确是超群,但锦夫人进来身体有些不适,不能上台献艺,请太后,贵妃娘娘与淑妃娘娘见谅,也望不要扫了众位姐姐的兴致。” “哦。”方才被称作淑妃娘娘的绿衣女子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与熠彤歉意的笑了笑,“你看看我这记性,锦夫人刚刚小产不久,身子肯定不能为大家献舞,怪我怪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听到此处,熠彤脸色沉下半分,这淑妃算是提到了她的伤心事,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幸好此时戴着面纱,众人看不出熠彤脸上表情是悲或喜,紧接着淑妃对面的女子又接下了话茬,“可不是吗,听闻锦夫人前段时间不仅小产,还毁了容貌,也难怪今日蒙着面纱不以真面目见人,近日想来已是身心俱疲了,姐姐怎好再提让锦夫人献舞的要求呢。” 熠彤皱了皱眉头,脸色更加阴沉了,而淑妃还是笑着与对面的女子侃侃而谈,全然不顾熠彤的表情,“是,是姐姐错了,这些舞姬本就跳的不错,不该让锦夫人上场。” 眼见太后冲她皱了皱眉,想必定是怪她连上台献艺都要拖拖延延,一副小家子气,失了皇家的脸面,也罢,太后对她印象本就不是特别好,再加上这一次,也不过就是在满身的伤痕上补了一刀,她已经如此,太后的不待见对她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听着嫔妃们三三两两交谈的话,熠彤再也无心饮用跟前这些美味佳肴,连身边若霜唤她她都没有听见,心中不断重复着方才淑妃与她对面女子说的话,眼前不断扭动腰肢的舞姬她也无心再去观赏,倏地站起身来,与主位之上欠了欠身,“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就先退下了。” 得到二人的应允后,熠彤独自一人走出了景仁宫,若霜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免担心了起来,可碍于现在正处在公共的宴席之上,她抑制住了想喊住熠彤的冲动,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不知又会跑到哪里去。 走出殿门,熠彤选择了一条相对比较窄小的路走去,她此刻只想远离这些人,远离那些烦扰,一个人静静。 另一端,锦夜昭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正欲往景仁宫走去,还未踏进景仁宫的殿门,看见了那小道中一个熟悉的背影,不免心中好奇了些,正欲向那背影追去,却被身后的侍卫拦下了,“皇上,您这......都还没进景仁宫的殿门呢。” 都说皇上*锦夫人无度,看来是真的,但锦夜昭现在还未踏进景仁宫的殿门便又要回头去找锦夫人,着实是难为了他们,待宴会一结束,张贵妃要责罚他们,太后又要责罚他们,最重的刑责还是会落在他们头上。 锦夜昭回头看向身后的侍卫,不耐烦的撇开他拦着自己的手,“你们谁爱去谁去便是。” 再看向那条小路,那个背影已经走远消失不见了,现在可好,被他们这么一耽误,又得让他一阵好找,锦夜昭快步走到那条小路上,匆忙寻找那个背影,留下在景仁宫门外愣神的几人,想拦已经拦不住了,不能违背太后与张贵妃的意思,又不敢违逆天子,看来,他们今夜只能在此,等候宴会结束之后的刑罚了...... 沿着那条小路寻找,不一会儿,锦夜昭就看到了那个背影,越走近,他越能肯定那就是熠彤了。 穿过那条小路,这里别有一番洞天,周围一圈树木围绕,中间是一泉湖水,算不得是清澈见底,但湖面至少干净,让人看着舒心,夜风轻轻刮过,平静的湖水上微波荡漾,相比于宫殿中的庄严气势,这里就要宁静许多了。 熠彤此刻正趴在湖面上,搜寻着什么,锦夜昭走上前去,蹲在她身侧,这才看见,借着湖边微弱的灯光,能清楚的看到湖面中的自己,熠彤看着湖面中倒映出来自己的面容,与那日刚得知自己容颜尽毁时一样,手抚着右脸颊上的道道伤疤,眼中尽是痛苦无奈。 感受到锦夜昭的到来,熠彤再看了一眼湖面上倒映出的自己,手抚着右脸上的伤疤,看着锦夜昭,眼中闪出了委屈的泪花,“我是不是好丑,是不是走出去便会让人厌恶?” 一滴泪珠在眼眶中打转许久,终于还是不争气的落下了,锦夜昭哪里能看的过去他心爱的女子在自己面前留下眼泪,慌忙替她擦去了,看着她脸上的疤痕,锦夜昭突然想起他当日与太医令的对话,他好像与自己说了一个能将熠彤脸治好的人。 锦夜昭与熠彤二人就这样蹲在湖边,他不厌其烦的给她擦拭着泪水,“你养病的那段时间,太医令告诉朕,当今世上还有一个能将你的脸治好的人。” “谁?”出于本能的好奇反应,熠彤停止了哭泣,停下了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水,目光集中的看着锦夜昭。 捧着熠彤的脸庞,锦夜昭认真的与她回话,“你应该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他,他就是夜宫的主人,夜帝,若他真的能将你的脸治好,朕愿意去拜访拜访他。” 夜帝......夜宫......熠彤思索半刻,那日好像听离允与锦夜昭说起过,她也经常会听别人说起,夜帝,被世人捧到了天上去的人,看来并不是一个小人物,熠彤明白,锦夜昭若真的想与夜宫有什么牵扯,不会等到现在,也正是因为那日若霜与她聊了那么多,熠彤现在会与他换位思考了,不会再只顾自己心中感受。 —————————————————————— 上架首更五万字全部更新完毕,希望大家看到这里不忘支持慕安,支持慕安的作品,也别忘了首订收藏留言推荐,你们的支持就是慕安的动力~ 惊见景王1 “你在乎吗?”熠彤指了指自己右脸上的伤疤,“我这副样子。” 锦夜昭认真的看着她,此刻她那道疤痕也不是特别狰狞了,*溺的用手蹭了蹭她的鼻子,“当然不会,朕从未在乎过你的容貌,你心中一切的不愉快,还不都是你自己的心魔在作祟。” 释然一笑,听到这句话。熠彤只觉得一阵豁然开朗,即使他是哄她骗她的,她也高兴。 “那就不用去找什么夜帝了,就这样,挺好的。” “你确定?”锦夜昭看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在他的映像里,女人远比男人要更加在乎自己的容貌,有些甚至对自己的脸爱护到了痴迷的地步,可眼前的熠彤,好像全然没有在乎这些。 “嗯。”熠彤坚定的点头,所谓的美艳容貌不过一副皮囊,她其实从不在乎这些,可她先前在旁人声讨中总是患得患失,总是有人与她说她没了那副容貌便得不到锦夜昭的*爱,时间久了,锦夜昭便会对她甩手弃之,不过现在她释然了,再如何美丽的皮囊,也只需要一个人观赏,既然这个人不在乎,自己自然不会在乎。 二人相视一笑,既然她不再纠结于自己脸上的疤痕,锦夜昭心中也敞快了些,看见她一阵轻松,锦夜昭轻抚着熠彤的肩膀,未再提及此事。 “熠彤!”此时,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跑了过来,焦急的喊叫着熠彤的名字,看到熠彤与锦夜昭二人正坐在湖边时,她急忙跑到熠彤身侧蹲下,“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害我一阵好找。” 熠彤看到匆匆而来的若霜,听着她对自己不住的抱怨,只觉心中一阵暖意,对她安心的笑笑,“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三岁孩童,还能在这宫里走丢了,你这么但心作甚啊?” 若霜白了她一眼,对她一副吃力不讨好的表情,方才自己在宴席上找了个借口离席,又冲着她离开的方向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里,如此大费周章还不都是因为关心着她,没想到竟换来一句自己多事了,若霜此刻只想将她压在地上先*一番再说。 但心中这么想,若霜不会傻到在湖边这么做的,这时才想起熠彤身边好像还蹲着一个人,夜幕下有些看不清那名男子的脸,若霜不由得附身离他近了些,看清男子的容貌后,若霜慌忙跪到了地上,“臣妾方才没有看清陛下,这才失了礼数,求陛下恕罪。” “行了行了,你是熠彤最好的朋友,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不用行这些虚礼了。”锦夜昭显然对这些礼数毫不在乎,不耐烦的向若霜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起身。 熠彤亦是将她扶起,脸上是与锦夜昭一样的表情,看来都嫌她太过见外了。 “方才宴会可还顺利?”锦夜昭见她好像是刚从景仁宫出来,抬眸问她。 若霜又是对她欠了欠身,“回陛下,一切顺利。” 锦夜昭收到她的回话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而想到方才熠彤在湖边好似受了委屈的样子,再次向若霜问道,“那熠彤不是与你一起去参加张贵妃宫中宴会了,怎么朕会在这里见到她?” “呃......”若霜支支吾吾,多次欲言又止,看到锦夜昭等待的有些不耐烦的眼神后,才悠悠回话,“我们本坐在宴席的后座上,无意招惹事端,可宴会上淑妃娘娘硬是要熠彤上台献艺,熠彤说身体不适不能上场,虽然张贵妃与太后应允了她,可那些嫔妃们话间明里暗里都指向熠彤,说她因陛下*爱便持*生娇,还讽刺她没了孩子又毁了容貌,会有失后宫体面......” “还有......”若霜说到此处又顿住了,眼神看着锦夜昭,似乎不敢再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熠彤听见这话亦是抬眸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虽然方才那些嫔妃们的确对她恶言相向,并且有意无意讽刺与她,但并未有如若霜所说那么夸张,熠彤看着她眼中满是疑问,但若霜在锦夜昭没有注意到她时瞪熠彤一眼,示意她不要拆穿自己。 话说到一半,说的人没什么感觉,可听的人便有些难受了,锦夜昭又是一阵摆手,依旧与熠彤蹲坐在湖边,继而给若霜一个安心的眼神,“有话便说,朕恕你无罪。” “她们还说,锦夫人本就是舞姬出身,出身低贱,还故作清高不予上台,说她品级不过是小小夫人,竟敢连太后与张贵妃都不放在眼里......”既然锦夜昭给她一枚定心丸,若霜也就将话全部说完,不再顾忌些什么了。 若霜将话说的漂亮,她方才说话时低垂着眼帘,将话说完后偷偷地抬眸看了锦夜昭几眼,满意的看到锦夜昭听完她的话后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在锦夜昭没注意她时,嘴角勾起一抹得逞般的浅笑。 “出身低贱......”锦夜昭重复着若霜的话,语气中夹杂了一丝怒意。 再看向熠彤,见她听完若霜的话后又是一阵黯然之色,不由得怒意更甚了,紧蹙着眉头,抬头恼怒的看着若霜,“谁敢,谁敢说朕的熠彤出身低贱!” 若霜又低下了头,方才嘴角那一丝笑意在锦夜昭看向她的那一刻瞬间收起,又恢复了一副性格软弱,唯唯诺诺不敢直言的样子,“淑妃娘娘与林妃娘娘都参与其中,而张贵妃,与太后......也由着她们,并未阻止。” 更是恼怒,锦夜昭眉头越蹙越紧,愤怒的甩了甩衣袖,“这些女人,看来是朕太将她们放在眼里了!” “唉......”若霜轻叹一声,惋惜的看着熠彤,摇了摇头,语气中尽是心疼,“怪只怪熠彤只是一个夫人,地位身份都不及她们,才会遭人如此欺凌......” 虽说若霜是向着熠彤说的,但这话,其实是说给锦夜昭听的,若霜偷偷看了几眼锦夜昭此刻的表情。 他自然听出了若霜话中的暗有所指,的确,张惜月在宫中能横行霸道,她的地位占了一大部分原因,而那些跟随攀附在她身边的嫔妃们,也全都是狗仗人势,恃强凌弱的主。 熠彤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夫人,在后宫那些凌驾于她之上的嫔妃们并不少,在她们面前,她或许连话都说不上,也难怪会遭受她们的羞辱,其实他也早就想到了这点,他也不想只让她停步于这个位置,可是,淑妃与林妃话虽难听了些,但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熠彤的确是舞姬出身,连他也弄不清她的身世,算得上是来历不明,他也想拉她一把,可他不知该如何着手。 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着实有些难受。 看着锦夜昭紧皱的眉头,熠彤用手将他的眉头轻抚开,收起眼底的落寞与黯然,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不必为我考虑,能像现在这样陪在你身边,我已经知足了。” 她最看不得他蹙眉,可她总是每日都能看到他深锁的眉头,她知道他心中有太多顾忌,若霜现在向他提及此事,着实有些难为他了,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那些虚荣,只求能换得他终日平坦的眉心。 锦夜昭搂过她的肩膀,让她刚好可以将头舒适的躺在自己的肩膀上,看着眼前平静的湖面,轻叹一声,再看向怀中的熠彤,眼中带了一丝亏欠,“熠彤,后宫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因为她涉及到江山的安稳,朕虽然不能向你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但你放心,你不会比别人矮一截,你永远是朕最*爱的那一个。” 在他怀里,熠彤无比的安心,即使身处隆冬也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她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嘴角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勾起一抹暖心的笑容,缓缓闭起眼睛,她此刻只想享受这短暂的安宁。 微风吹过,湖面又泛起丝丝涟漪,月光照射在湖面上,映的湖面闪出层层的银光,熠彤靠在锦夜昭怀里,二人坐在湖边正对着那平静的湖面,若霜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亦是会心的笑了。 她不想破坏此刻的平静,不想打扰此刻的美好。 —————————————————分割————————————————— 次日。 又是开着明媚的太阳,熠彤与若霜二人散步到了湖边,虽然昨天睡的有些晚,但她们今天的气色比以往哪一天都要好,昨日也不知何时离开的,若霜只记得,当他们离开时,景仁宫的宴席已经散了,她回宫时路过那里,看到了三三两两的嫔妃们走出了景仁宫的大门,她们与张惜月道了别后,都各自向自己寝宫走去。 惊见景王2 “昨晚陛下没有去张贵妃的景仁宫,想必她定是气极了。”若霜挽着熠彤的手,脸上绽放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散步在昨日他们三人一起谈话的湖边,回想起昨日的事,不由得一阵大快人心。 连她如此重要的生辰陛下都没有去,明显是将她冷落了,即使她的姑母是太后,她的父亲是丞相,但她在后宫中得不到皇上的*爱,再好的家世也还不是无济于事。 “看把你乐的。”熠彤看着她高兴的手舞足蹈,连自己的心情也被她带动了,不过还是无奈的冲她笑笑,“陛下之所以没有去景仁宫,还不是因为我们,你倒好,现在倒是在一旁幸灾乐祸了。” 若霜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了,又白了她一眼,“我这还不是替你高兴么,怎么倒成了幸灾乐祸了,熠彤啊,也不是我说你,张贵妃如此对你,你竟然还能替她说话,你可要知道,心地太善良,迟早会吃亏的。” 若霜对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 “好了好了,今天心情好,咱们就不提她了。”听着若霜如孩童般抱怨的语气,熠彤亦是笑了笑,扯了扯她的衣袖,无奈下就把她当成孩童一般哄着吧。 “不过,你还真得谢谢我。”若霜见熠彤对自己讨好献媚的模样,很是得意的抬高了头,“若不是我昨日在陛下面前说上那一番话,陛下哪里会想到对你还有亏欠,哪里能为了你连张贵妃宫中宴会都不去。” 又骄傲的抬高了头,一副立了大功的样子,若霜蹭了蹭她的袖子,与熠彤讨上了夸,熠彤心中又是一阵无奈,但也算是甜蜜的无奈,脸上不由得笑的更欢了,“好好好,谢过我的大恩人,我回去后定要将你供在我的飘香殿,天天为你烧几支香,如此才能表达我对你浓浓的感激之意。” 熠彤打着拜佛的手势,将此想法描述的绘声绘色,若霜闻言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突然听出话中有什么不对,气愤的拍了一下熠彤的肩膀,“你你你......怎么说话呢,死人才要烧香呢!” 又是一番打闹,二人在湖边玩的不亦乐乎,一片欢声笑语,许久才停下了打闹,若霜又拉起熠彤的手,满脸的笑意中带了一丝认真,“熠彤啊,若他ri你真的登上了后位,可别忘了我啊。” 熠彤发出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看着若霜信誓旦旦道,“当然不会了。” “不过,我倒是不在乎能不能当上皇后,只要有他真心以待,有他陪伴身侧,我对那些所谓的虚荣毫不在乎,若是可以,我倒是想与他一起游遍天涯,走遍海角,哪怕是到民间去踏踏实实做一对寻常夫妻也好,不论去哪里,就是不待在这皇宫里了。”熠彤笑声渐落,望着那湖面,目光游离好像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可是他是天子,他怎能为你弃这大好河山于不顾,况且,你们连这宫门都出不了,何谈去外边游山玩水,过你们的神仙日子呢。”熠彤脑中正浮现出如梦般美好的画面,可霎时被若霜这一句话给打断了。 熠彤看着若霜,眼中满是被她打断了美梦的委屈,不过美梦已经被她打断,再怎么也接不上了,熠彤只是一阵叹息,“唉,我只不过是想想而已,你连我这一点点的美梦都不让做吗。” “我这是要让你回归现实。”若霜盯着她,语气中尽是严肃,“成日活在美梦中的人如何能成大事啊,你好歹要有些追求吧,现今最大最大的大事,便是笼住陛下的心,让他将你封为皇后,这样,以后就再也不用受张贵妃与那些嫔妃们的气了,而我,也好跟着你过舒坦的日子啦!” “你现在的日子难道过得不舒坦吗?”熠彤冲她好奇的眨着眼睛。 在熠彤看来,她现在过的如此滋润,还有谁能比她舒坦。她虽不能算作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是出水芙蓉,熠彤曾经问过她,她长相不算差,脑袋又聪明得很,为何不去博锦夜昭欢心,要知道,后宫众人哪个不是为了得到锦夜昭*垂帘而费尽了心思,而锦夜昭,亦是喜欢聪明的女人。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若霜只云淡风轻的回她一句,‘为了舒坦!’ 于是熠彤知道,她有受*的实力,却没有受*的心思,任凭后宫中那些女人斗的如何死去活来,她都不愿参与其中,只希望身在一旁,静静旁观,图个安稳,而因为欣赏,因为友情,她与自己站在一起。 想到这里,熠彤不禁有些担心了,谁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已经被卷入了这场后宫的战争中无疑,可若霜自入宫便刻意躲避锦夜昭,刻意躲避那些后宫之中的纷扰,如今她与自己站在一起,想必也会被牵连到这当中来。 “舒坦是舒坦,但总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你如此受*,现在更是众矢之的,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人加害与你,但,若是你当上了皇后就不一样了,所有的荣*都会落到你身上,你有权利,有底气,我便可以高枕无忧,更加舒坦了。”向熠彤解释着个中缘由,若霜挽着她的手,无聊的将脚下的石子踢到湖中,她觉得,那石子掉入水中发出的声音甚是好听。 熠彤听完又是白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好啊你,原来说了半天还是为你自己。” 虽说语气不算好,但熠彤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她为自己花费了不少心思,只为了能看着自己不再受外人欺凌,只为了能看着自己在人前扬眉吐气风光一把,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只觉得这个朋友交的值当,熠彤在心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又是一阵打闹,不觉间她们在湖边走了不少的路,熠彤注意到前方的湖面上有一只船,此时正停靠在岸边,船头靠岸,船尾靠湖,在船头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跟前摆了一张雕花木桌,桌上依稀可以看见文房四宝,他此刻正在桌上挥笔,时而抬头望望周围景色,时而低头动笔,像是在画些什么。 “走,我们去看看。”熠彤向若霜指了指那只船,她心中一阵好奇。 熠彤很想看看那名男子画的是什么,随着好奇心的驱使,二人向那船只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只画舫,舫中两边都挂满了画,不用走上船,在岸上便可清楚的看到男子的画作,只见那画作就快要完工了,只欠最后一笔,在熠彤与若霜看了一会儿后,他将最后一笔画完,将笔放在一边,看着自己的画作,却紧蹙着眉摇了摇头。 这是一幅景物图,他画的便是这湖面的景色,只见湖面因为太阳的照射而闪着点点金光,湖中飘着几艘游船,像是能从他的画作中飘出来,湖面之上有几只鸟盘旋与此,一轮挂在天空正中的太阳熠熠生辉,无疑是这幅图的点睛之笔,无论是技巧还是意境,这名画师都已经做到了无可挑剔,熠彤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的画作还不满意。 “为何摇头?”熠彤站在湖边,画师的跟前。 画师依然盯着自己的画作,眉头越蹙越深,“我总觉得,这幅画儿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没有在意跟前是否有人与他说话,专心看着自己画作出了神,只是旁人问了,他回答便是,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有人与他说话,而自己方才还无意识的回答了她,画师抬头这才看向熠彤与若霜二人。 画师看着熠彤与若霜二人若有所思,紧接着,再看了一眼自己的画作,突然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我想到了,想到了,我这幅画儿啊,缺一个人。” 早晨初升的太阳,身后微波荡漾的湖水,湖上盘旋的群燕,安静浮游在湖面上的游船,若是此景中再有一个美人,那才称得上是一副佳作,若是没有看到熠彤与若霜二人,他或许想不到这幅图缺失的东西。 他是宫中的画师,在看了几眼蒙着面纱的熠彤后,自然认出了她便是正受皇*的锦夫人。 不过不管她是谁,只要能让他画出自己满意的画作,他都愿意为之拜访,更何况,现在又有现成的两个美人站在眼前,画师在看了一眼熠彤后,对她摆手示意让她上他的画舫,“锦夫人可否赏脸上船,我带锦夫人到湖中游一圈,顺便让我将你画在我的画作之中。” 惊见景王3 此时的熠彤一袭紫色纱裙,脸上蒙着紫色面纱,挡住了那些疤痕,现在看她,俨然跟平时无异,反而更多了一份神秘之美,而这,正是画师想要的意境。 还是若霜先上前去,豪气的将脚伸到湖边踢了踢船头,嘴里嘀咕着,“你这船结不结实,怎么看着如此松动,若是我们到湖中央,这船塌了可怎么才好?” 画师闻言轻松的笑出声来,继而给若霜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姑娘大可放心,这船随我一起在这湖上游了几年了,结实的很,再说,若是这船真的不争气在湖中央塌了,我水性不错,要救上你们两个,还是游刃有余的。” 熠彤看着若霜还是有些不信任的他的模样,将她从湖的边沿拉回来了些,对她小声商量道,“反正今天你我都没什么事儿,这么好的天气,就当去游游湖吧。” 良辰美景,风和日丽,倘若还有一人在湖中为自己画肖像,也算是一件美事。 二人踏上了画师的画舫,画师将桌椅移开,让熠彤坐在船头,自己则坐在靠后些的位置,只轻轻将船桨动了几下,船就向湖中缓缓移去,今天的风向刚好,他不用划桨,船便会顺着水波渐渐向湖中移去。 若霜则闲来无事,去舫中四处转转,看看这位画师挂在四周的画作。 船愈行愈远,不一会儿就远离了岸边,熠彤坐在船头,百般无聊之时只能看着湖中的风景,那就是方才那画师所作画中的景色,她以前从未注意到这里,反而是自己真正的身处画中时,才会细细的看这般美景,虽不似锦夜昭为她所造的望彤台那般宏利壮观,但身处湖中,熠彤难得的感受到一股能令人静下心来的微风,风吹动了她落在耳侧的几缕发丝,又是一阵意境之美。 不知过了许久,熠彤百般无聊的看着湖面上的风景,只见湖面上宁静的飘着几只游船,熠彤看到,离她最近的一只游船上,一对恩爱的恋人在船头吹着湖面上的微风,女子亲昵的挽着男子的手,头靠在男子的肩膀上,只是静静的靠着,男子扶着她的肩膀,二人背对着熠彤,好似一对热恋中的恋人。 看着他们的背影,熠彤不禁有些羡慕了,她也想让锦夜昭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与这对恋人一样,一起泛舟游湖,一起敞开心扉说说心里话,可是这样的日子,她如何才能等到。 怪只怪,她爱上了一个除了银子以外什么都不能给她的人,怪只怪,他是皇上,是整个北燕最大的主人,他成天想的不是边疆动.乱该如何平息,就是江南水灾该如何调解,不知有多少百姓的温饱,荣辱,甚至生死紧系于他的手中,他抽不开身陪她,他无法抛开这一切的使命与责任。 想到此处,熠彤不由得轻叹一声,看着那对恋人,眼中的羡慕之意又增加了一分。 只见那对恋人聊到兴处,男子将身边的女子紧紧拥入怀中,似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情话,女子笑的动人,就是那种,身处于幸福中由心而发的笑容,男子背对着熠彤,熠彤看不清他的容貌,看见如此称心的一幕,本是见高兴的事情,可当熠彤看见与那男子相拥的女子容貌时,着实一阵惊讶。 与此同时,画师正好勾下了画中熠彤的最后一根飘逸的发丝,将画从桌上拿起,放在一个最适合眼睛观看的角度,细细观察之后,露出一个豁然的笑容,看着手中的画作,不由得一阵点头,“这可算得上是我生平画作中最好的一副。” 若霜闻言,收回在画舫中四处观看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期待的神情,走到画师身边,在看到这副熠彤的画像后,眸光一亮,接着便是抑制不住的赞叹声,只见画中的熠彤侧坐在船头,一袭紫色拖地长裙,面上蒙着面纱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神秘之美,她的目光望着湖中的远方,眼神流露出的不知是羡慕还是惋惜,这种夹杂着诸多复杂情绪的眼神被画师勾勒的如此之妙,方才这画师画的湖面之色已是不错的美景,将熠彤画与其中,她身后湖中之景瞬间成了陪衬,若霜佩服了这画师的画技,心中顿时对他暗生敬意。 妙笔生花,说的就是如此巧手吧。 而此刻的哪里哪里还顾的上那么多,看着对面船头的二人,不由得眯起眼睛,试图将那女子的面容看的更清楚些,她方才模糊的看到,对面坐在船头与那男子相拥的那个女子,好像是张惜月,张贵妃! 熠彤在再次仔细的看了许久后,确定了那女子真的是张惜月,脸色慌张,不由得一阵手忙脚乱,立马冲船舱中喊出了若霜,“若霜!你快过来。” 见熠彤如此慌张,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人惊恐的画面,若霜收回看画的目光,即刻向舱外走去。 熠彤指了指对面船头那一对深情相拥的男女,若霜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对男女衣着华贵不似寻常百姓,此刻正相拥着,女子满脸的幸福之色,闭起眼睛享受此刻的美好,好似忘却了一切,多么美好的画面,多么动人的场景,可这一幕在熠彤与若霜二人眼中,一切都不同了...... 若霜也认出了那个正对着她们的女子是张惜月无疑,与熠彤对视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此时,张惜月似是享受够了如此美好时刻,缓缓睁开了眼睛,无意间看到了对面的画舫,此刻,画舫的船头看站着两名素衣女子,正带着满脸的震惊看着自己,张惜月不禁细看了那两名女子的面容,待看清后,倏地一下离开了男子的怀抱,瞪大了眼睛,似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无比恐惧的画面。 出于本能反应,男子也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到了对面画舫中站着的二人,那是两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他并不认识她们,继而又回头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张惜月,他不明白两个女人何以让他的月儿显露出如此恐惧之色。 突然,张惜月从愣神中倏地反应过来,慌忙拉起男子的手,二人越过舱外的帘子,钻入船舱中。 若霜的脸色亦是煞白,在看到张惜月二人如鼠窜入那船舱内后,也慌忙拉起熠彤的手,走到画师的画舫中,不顾画师看着她们如此慌张而有些茫然的神色,若霜将熠彤按坐在画舫中的椅子上,神情有些焦急,“方才我们看到那个,可真的是张贵妃?” 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若霜再问了一遍她心中困惑的问题,而熠彤,与她一样亦是煞白了脸色,“应该不会错,若只有我一人看到,也许是看错了,但我们二人看到的是一样的,怎会错的了。” 闻言,若霜心下更是确定了自己所看到的,随即低头沉思片刻,想到了什么后皱起了眉头,看向熠彤,一派认真严肃之色,“皇上此时应该在宣政殿上早朝,不可能来此,所以我们方才看到与她相拥的男人......不是皇上!” 熠彤闻言又是一惊,抬头严肃的问若霜,“你可看清方才那个男子是谁了?” 回想起方才张贵妃与男子惊慌逃窜进船舱的前一刻,张贵妃眼神呆愣的看着自己与熠彤二人,而那男子,亦是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若霜仔细的回忆当时的场景,在脑中描绘出那个男子的面容,许久,若霜好似回忆起了什么,在脑中将那个男子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男子重叠。 “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是景王爷。”若霜将心中重叠的那个影子与熠彤全盘托出,二人之间,没有什么顾忌。 —————————————分割线——————————————— 另一边,张惜月与景王二人匆匆跑进船舱中后,景王对张惜月这突然的一系列动作困惑不已,“月儿,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何这一会儿如此慌张。” “你可知道方才我们对面画舫中的那两个女子是谁?”张惜月依然是惊魂未定,说话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收到景王不知所谓而询问的眼神后,张惜月才悻悻开口,“是锦夫人和尹贵人,现今皇上最*那锦熠彤,她知道我们的事,一定会回宫禀告皇上的,怎么办......怎么办......” 后宫中再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张贵妃,遇到此等事情,亦是不能再如以往般从容了,从方才看到熠彤与若霜二人后,惊慌的神情从未从她脸上散去,此事此刻,与景王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在后宫,与人私通是大罪,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何况与自己私通之人还是皇家人,张惜月不敢想象,若皇上知道了此事会如何,这片湖算是宫中最冷清的地方,除了几艘与他们一样的游船以外,鲜少有人会到这里,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们做的如此隐秘之事会有败露的一天,她自知这是重罪,纵使她有父亲在朝中为她撑腰,纵使她有太后在后宫为她谋策,此事若被皇上,朝中官员或是其他嫔妃知道,不管自己如何位高权重,都会被人打倒在地,永远也翻不了身。 她还未享受够眼前男子的*爱,还不想现在就被处死,她还没有为父亲做点什么,不想在他为自己出谋划策多年眼看就要有所行动之时拖累了他,后宫嫔妃与人私通,那是抄家灭门的重罪,她一人何以担当的起...... "月儿,别慌,现在我们需要冷静。"景王搂过张惜月的肩膀,让她安静的躺在自己怀中,可还是抑制不住她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体,纵使有了这个怀抱也还是抚不平她心中的恐惧,“告诉我,除了她们二人,可还有其他人看见我们了?” 张惜月在脑中回忆了片刻,便与他回应道,“......没有。” “那么月儿你听着。”景王将张惜月从她怀中拉出,手依然搂着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到我们这个秘密,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我们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让她们永远的闭嘴。” “你......你是说,在这里,杀了她们?”张惜月听到景王的话后又是浑身一颤,话说的更加磕磕绊绊,她虽然入宫有不少的年头了,手中的冤魂已是不计其数,可将那些女人统统杀掉岂是她之所愿,如果可以,她不愿意手上再沾上一些血腥。 景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中是无比的坚决,“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也知道他们一直犯的都是宫中灭门之大罪,倘若真的让那两个女子回到宫中,与锦夜昭禀报了此事,他们不会有好日子过,纵使锦夜昭不在乎,也难堵朝中官员天下百姓悠悠众口,必然会将他们游街示众,然后在刑场斩首示众,所以,这两个女人,不能任她们回到宫中。 “可是,这里离宫中这么近,我们在这里杀了她们二人,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张惜月看着景王眼中闪过的狠戾之色,还是有一丝顾虑。 “月儿,你要知道,此时若不杀了她们,待她们回到宫中,将此事告于皇上,我们会落得一个怎样的结果。你不杀她,她必将反过来杀你,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再留下后患。” 漫天大火 的抚慰,张惜月似乎没有方才刚入船舱时那么紧张了,低头思虑许久,咬了咬牙,心下一狠,“那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在深宫中多年历练出的心狠手辣,此刻尽显无疑,张惜月皱起眉头,向景王严肃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锦熠彤,本宫的好妹妹,可不是本宫待你无情,虽然你在这皇宫中深得皇心,但你出身低贱即使突然失踪也不关本宫的事,现在,是需要让你消失的时候了。 “你在这好好待着便是,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景王给予张惜月一个安心的眼神,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此刻已经全然平静了下来,他撩起船舱门外的挂帘,在另一侧,将离他们最近的一只小船唤过来,跳了上去。 ————————————————————分割—————————————————— “景王?”熠彤朝她眨着眼睛,她以前,好像从未听过景王的名号,能与张贵妃这等人物有挂钩,熠彤不禁更加好奇了,这个景王,到底是何许人也。 若霜听见熠彤略带疑问的话,双脚跺步至画师所在的那个方向,与她娓娓道来,“景王,你或许没有听说过他吧,他名唤景钰,现今众位王爷公主中,只有长公主,皇上,还有他是太后所出,所以他的地位自然要尊贵了些,可是他不喜去掺和朝堂之事,从不参与政事,皇上也是最为*爱他这个弟弟,恩准他不用上朝,只赐他几座府邸,几万兵马,让他在军中帮衬着带兵练兵便是,他几乎从不将自己是亲王挂在嘴边,也不常出门,所以,他渐渐被世人所遗忘了,你不认识他也在常理之中。” “真是奇怪,张贵妃怎会与这种人有染。”熠彤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禁一阵惋惜,不说这种人毫无上进之心,且这张贵妃怎的会如此没有分寸,找上了锦夜昭的亲弟弟,也不知锦夜昭知道此事后会如何,他虽然从不*幸与她,甚至因为张丞相的关系而有些厌恶与她,但毕竟张贵妃也算他的妃子,现今皇后的位置空悬,她也算是这后宫之首,若此事传了出去,她与景王怕是要淹没在朝堂众人与百姓的口水之中了...... “等等!”整个过程都在一旁静静倾听的画师突然开了口,鼻子使劲儿的在空中嗅了嗅,他总觉得,整个画舫内好像充斥着一股不知名的怪味,可又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味道,继而看向熠彤与若霜二人,“你们闻,这是什么味道?” 熠彤与若霜聊的火热,听见画师的话后,才细细的闻了闻舫中的空气,发现的确有一种不知名的怪味,若不是他提醒,她们应该还在继续聊天,想来必是对这股怪味浑然未觉。 循着这股怪味的来源走去,若霜走到出画舫必要经过的那珠挂帘前,只觉得越靠近那挂帘,越能感到阵阵暖意,一直到挂帘之前,空气中甚至有些烫人的味道,若霜知道,她只要拉开这挂帘,便能找到这股气味的来源。 没有多想,猛的将挂帘拉开,又是阵阵烫意向若霜袭来,她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一幕,只见那挂帘外,整座画舫周围燃烧起了熊熊大火,将挂帘拉开,火势更是随着挂帘进到了舫中,若霜被火势击的退后一步,满脸的不可思议,大火已经烧到了如此程度,为何她们在舫中却浑然未觉。 若霜隔着大火的火焰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将一只火棍丢入水中,灵活的跳下了她们的画舫,上了早已在舫下等候着的一只小船,快速划动着船桨,匆匆离去。 听着外层的大火之中有噼里啪啦闷声爆裂的声音,若霜不由得随声看向那最外层的大火,她瞬间懂了她方才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为何大火已经烧到如此程度,而她们方才才闻到气味,听见声响,这整个画舫周围都被人事先浇上了一层油,火先燃烧的是油,然后随着其他可燃的物体一直烧了下去,而这画舫中纸张众多,到处都是易燃的物体,火势必然会蔓延的更快。 看着那愈行愈远的小船,若霜看的清楚,那个男子的背影与方才她们在对面游船上看到的背影一模一样,不用想便知道要加害她们的是谁,看着在画舫里面一些的熠彤,相信她也看到了那个在船中划桨的男子,若霜向熠彤一声怒喝,“你看看,这就是你方才还为她说话的张贵妃!” 此刻熠彤无言以对,愣在当地,迟迟没有动作,回头看见这一幕的画师立即跑到了若霜身边,看着那舫外的大火,突然显露惊慌之色,“不好,现在扑火已经晚了,大火很快就会将这里烧为灰烬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若霜心情焦虑的站在原地,不停的跺步,现在舫内的温度已经升高,火势若再蔓延进来,很快她们就会受不了火中的温度,到时不是活生生的被火烧死,就是熬不到那时便窒息而死。 火已经烧到了外面的支撑画舫的横梁之上,画师正欲向门外逃去,又想起了什么,慌忙走到方才他作画的木桌跟前,将他在湖面上画的画卷起,放入怀中,他是一个画师,一个嗜画如命的画师,怎能丢了这幅他最满意的画作,紧接着又回到若霜跟前,表情严肃道,“现在只能跳湖,没有其他办法了。” 说着,画师匆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袍,而若霜看着舫外已经烧的比人高的大火,眉头皱的更紧了,“可是大火这么大,拦住了去路,我们怎么跳湖?” 此刻,画师已经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自己的头上,将头与身子一并护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朝着若霜道,“像我这样,如果速度够快,大火不会伤到你分毫的。” 若霜愣神片刻,立马反应了过来,她深知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这种危急时刻,除了自救,别无他法,边解下外袍的同时若霜注意到了还在画舫另一边焦急徘徊的熠彤,不浪费任何一个时机冲她大喊,“熠彤,快过来,我们一起跳下去!” 火势蔓延到了画舫中间,烧起了挂在周围画师的画作,熠彤也知道,此刻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跳入河中,便能不受大火侵袭,看着若霜此刻在画舫另一端递与她的手,熠彤快速走上前去。 忍受着身边越来越烫的大火,若霜焦急的等待着熠彤,突然觉得她此刻的动作如此之慢,正当熠彤要触到若霜的手时,画舫上方的横梁被火烧断,直直的倒在二人中间,熠彤的手被火触到,出于本能倏地收了回来。 横梁在二人之间又燃起了猛烈的大火,甚至将画舫下方也连带着烧了起来。 二人在火中对视,皆是愣了神,突然断裂的横梁将她们冲击的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她们的距离更加远了,熠彤看着对面的若霜久久不愿离去的身影,她深知,若是再拖下去,大家都会没命的,整个画舫都是木头被烧裂的声音,熠彤不得不冲着若霜与那画师大喊,“若霜,你们先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熠彤你呢?”若霜随她大喊着回应,眼神中尽是担忧,她那一边的舫中没有出口,若此刻她不能与他们一起跳下去,那不就等于在舫中等死么。 熠彤在舫中扫视一圈,在周围的墙上发现一个窗口,那个窗口高度不高,看着也不太结实,若是她有力的冲撞几次,必然能逃得出去,既而又大声对若霜喊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们快些出去,这画舫横梁已断,没一会儿整条船都会塌下来,再不出去,真的来不及了。” 看着若霜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眼神,在她身侧焦急等待的画师与她催促道,“别再看了,我们必须先走,不然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被烧成灰烬!” 最后看了一眼熠彤,若霜眉头紧锁,依然有些不放心她,但她知道自己心中再如何担忧都无济于事,将早早脱下的外袍模仿画师的样子盖在头上,紧紧包住自己的身体,能掩盖的尽量全部掩盖住,与画师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熊熊大火,跳进了湖中。 看着他们实实在在的跳入湖中,熠彤总算放下了提在嗓子眼儿的心,她记得那个画师说过,他水性不错,救下两个人都是游刃有余的,如此,他们能跳入湖中,自然也能生存下来,随着身边火势越来越凶猛,她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火势已经蔓延到自己的身边,她竟然还能顾得上别人,这次,可真要好好的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一番了。 施以援手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随他们一起跳入湖中,这座画舫很快就会整个坍塌,到时她想活命也没那个机会了,熠彤运好底气,使劲浑身解数,向那个窗口撞去,这个窗口很小,根本容不下一个人钻出去,她不得不将它撞开,两边大火都烧得凶猛,除了这个窗口,再没有其他的逃生出路了。 可是这个窗口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结实许多,熠彤用尽全力冲它撞了许多次,直至将自己的胳膊撞疼撞肿,那窗口才被破开一道口子,熠彤站在窗子跟前,不再撞他了,火势就快要蔓延到她的背后,此时已是隆冬,熠彤被夹在大火中却是一身汗水,她知道,若她再这样撞下去,她被火烧成灰烬后或许才能将它撞开。 这样太慢,她的身子支撑不到大火烧到她的那一刻。 熠彤放弃了撞开那窗口的想法,回头看向身后,已是火光漫天,那一丁点希望,都被那大火烧光殆尽,熠彤靠在木窗之上,绝望的看着那熊熊大火,难道,她的生命,就将止步于此吗...... 她如何能甘心,锦夜昭此时必定下了早朝,说不定现在还在宫中等她,那是她在宫中唯一牵挂的人,他还没有为自己实现他许下的诺言,还未与她去望彤台看初升的太阳,还有许多许多他们未曾做过的事等待着他们一一去完成,她如何能甘心,她的人生就止步在了这里,只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正当万念俱灰之时,熠彤看到了在大火中还未燃尽了一把木椅,此时那半截木椅无疑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冲进火光将那半截木椅拿出来,扑灭木头上残余的火光,又用上了一股狠劲儿,沿着方才被她撞出的口子砸下去。 这个办法显然比用自己的身子撞它来的有效,只是砸了几下,木窗砸开了一大个口子,熠彤将手中半截木椅扔到一边,此时这么大的窗口够她一个人逃出去了,这画舫中再待上一刻她亦是待不下去了,熠彤扒开窗子边缘被敲断的木头,扑通一声跳入了湖中! 熠彤以为自己得到了彻底的解脱,以为她彻底的安全了,可当她跳入水中才知道,自己水性不好,在浅些的地方游还好,但这里已经接近湖的中心,她不知水下到底有多深,向岸边游了一会儿,熠彤倏地发现,她的左腿突然动弹不了了,像是在水中抽筋了。 在水中最忌讳的便是腿脚突然不利索,那可是致命的。 熠彤只觉得手脚无力,全身一阵惊鸾,再也动弹不得,不像棉花一般,人的身体是有重量的,熠彤不动,便会渐渐沉入水中,眼看水已经没过了她的嘴唇,就快要没过她的鼻子乃至整个脑袋,在求生的*面前,腿部的突然抽筋算不得什么,可是熠彤想动,那双腿就是不争气的动不起来。 那张贵妃却是料到了这一点,那船停在湖中央,任她水性再好也不过是个女人,身体不像男人一般壮实,根本游不到对岸,便会手脚麻木动弹不了,即使她不会被火烧死,也会被这湖水淹死。 张惜月与景王二人双双站在船头,看着对面画舫燃起的熊熊大火,景王握着张惜月的手紧了紧,示意她安心便可,“如此大火,她们二人必然逃不出去。”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张惜月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看着对面燃烧的熊熊大火,脸上依然带着一丝不放心的神色,这锦熠彤是何须人也,落到如此境地却三番两次大难不死,她如何能放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说如此大火她们逃不出去,就算她们逃了出去,附近也没有船只,纵使她们有天大的能耐,也游不出这湖的。”景王搂过张惜月的肩膀,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又安慰道,“若你还是不放心,我们等那大火烧尽,再回去。” 张惜月看着景王,眼中满是赞同的神色,“也好。” 这一边,熠彤浑身的力气已经用尽,湖水已经越过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将她整个人淹没,熠彤在水中连挣扎都挣扎不起来,绝望的将手伸到水面上,整个人渐渐沉了下去。 正当熠彤快要窒息之时,她伸在湖面上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紧接着,将她整个人从湖中拖出来,如同把弄手中玩具一般将她向空中抛去,借力搂过她的腰肢,如此可以方便的将她固定在身侧,带着她向湖边飞去,熠彤此刻意识已经全无,她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温度,她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那双手掌很快便将她带到湖边,一到岸上,熠彤便浑身无力的趴在了地上,身上脸上全部湿透,猛烈的咳嗽起来,将方才吞下的湖水全部吐出来,熠彤才恢复了丁点的意识。 那只大手温柔的拍拍她的背,试图能减轻一些她的痛苦,熠彤的面纱或许是在方才水中挣扎的时候掉了,此刻真颜尽显,拍着自己的胸脯顺了顺气,待自己觉得稍微好过些了,才想起方才不知是谁救了她,好奇的看向身后,只见一双温暖如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眉头紧蹙,眼中满是心疼。 “你可好些了?”男子焦急的问她,还是不断的轻拍她的背。 熠彤点头,脑中不断搜索关于眼前这个男子的记忆,自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就是那天突然闯进飘香殿,一个劲儿喊自己少灵的男子,熠彤回忆起方才那一双温暖的大手,再看着眼前男子,看来,是他救了自己,她依稀记得,那日他双手搭着自己的肩,与她说,他叫......少轩。 风少轩见熠彤点头,表情才一阵安心,随即又皱了皱眉头,“你看看你,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一直到现在还是一样......” 嘴上虽是对她不住的抱怨,但眼中哪有半分抱怨之意,满脸都是对她的心疼,继而突然想到了正事,风少轩又搭上了熠彤的肩膀,对她正色道,“对了,我今天是来带你回去的,你看你,第一次独自出门到这宫中,就弄成这幅样子,你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别再出门了。” “我......” 熠彤刚想说什么,又被风少轩打断,将手拂过熠彤脸上那几道丑陋的疤痕,眼中又是一阵心疼,“少灵你听着,你脸上的伤疤要治好并不难,但你指望不得别人,只有我们自己家才能治好,现在就跟我回去,哥哥便不跟你计较你独自一人偷跑出来的事。” 又看到了他满是期待的眼神,熠彤真心不希望破坏掉如此纯真清澈的眼神,可看着他的脸,熠彤还是一阵迷茫之色,“可我真的不认识你。” 又听到了少灵这个名字,熠彤对于这个名字脑中没有丝毫映像,她真的没有听过或者接触过这个名字,可眼前的男子为何不止一次这样叫她,也许,她真的像极了他的妹妹,而她的妹妹又刚好偷跑出门失踪了,所以他才找上了自己,熠彤对此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你身边是否跟着一只小狐狸?”风少轩见她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妹妹身边常年跟着一只叫雪儿的小狐狸,妹妹对它*爱极了,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必然跟着那一只雪狐。 “呃......的确是有。”熠彤本对他的话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当她听到此话时,先是一阵惊讶,而后便是疑惑万分,他如何会知道自己身边跟着一只小狐狸,难道自己真的与眼前男子有着某种牵连,看来,她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观念是否正确了。 “那就没错。”风少轩言辞中有些轻微的激动与浮躁,他为了找她几乎翻遍了整个北燕,如此大费周章只为找她一个人,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带回去,“我问过了咱们宫中的药师,他们说你或许是患了失忆之症,将你治好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带你回去,让他们日夜监护着你,相信很快就能好的。” 风少轩两手握着熠彤的手臂,又是满脸期待的神色。熠彤听他话间透露出的信息,好像他们家中并不是寻常百姓,或许是有些身份的官宦世家,熠彤想到了锦夜昭,想到了离允,想到了若霜还有雪儿,她在这宫中已经有了太多牵挂的东西,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熠彤拍下了风少轩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漠然,“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少灵,即便真的是,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我的夫君在这里,我的朋友在这里,我不想离开她们。” 予以威胁1 “你所谓的夫君如此好,为何他将你保护成了这幅模样。你在家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为何非要到这里受这般苦楚。”风少轩看着熠彤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怒意。 “我说了我不记得,我不管我以前是谁,是否认识你,与你有什么关系,我现在统统不记得了,我只想活在当下,哪怕受尽了委屈,我也认了,请你不要逼我......”熠彤脑中好像闪过一张模糊的画面,欲要看清时头却疼的厉害,她痛苦的紧捂住太阳穴,试图让它不要再传来阵阵刺痛。 话落,熠彤清楚的看到跟前男子眼中划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带着这种目光静静的看着熠彤,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湖中传来一阵拍打水花的声音,离岸边的不远处,依稀可见有人正往岸边游来。 “少灵,既然你不想随我回去,我便不强求与你,但你要记得,你叫风少灵,是我风少轩的妹妹。”少轩眼中是无尽的落寞,呆愣的看着她许久,才幽幽开口。 紧接着,跟前男子又在瞬间消失无踪,好似他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熠彤盯着男子离去的方向,又是暗叹一声,此等轻功谁人能及,若不是她亲眼见到,她不会相信有人的轻功能比锦夜昭与离允还好,可就是这个男子,方才还口口声声的说是自己的哥哥,熠彤只觉得如做梦一样。 湖中不断拍打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熠彤慌忙去湖中将靠近岸边的两人拉扯上来。 只见方才的画师拉着若霜的身子,若霜显然是没有力气了,趴在画师身子动弹不得,就与方才的熠彤一样,接着二人吃力的爬上岸,那画师也是累坏了,刚接触到地面,不顾自己满身是水立即呈大字形躺在了地面上,若他独自一人游来也就罢了,可如今还要带上一人,着实把自己累坏了。 若霜的身子本来就抵不上男子,冬日更比平常要弱一些,到了岸上,又是一阵猛咳,幸好,方才画师将她背在身上,她没有喝下太多的湖水,倒是画师,若霜看向躺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的画师,心中一阵内疚,还真是苦了他了。 一阵内疚过后,若霜回忆起方才快游上岸时好像有一双手帮衬着自己,接着抬头看到了熠彤,眼中划过一抹惊异,“你不是比我们后面跳出画舫的,怎么会比我们先一步到这里?” 熠彤对她神秘一笑,“我不是说过,我自有办法吗。” 看着二人都好好的坐在岸边,熠彤终于展露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经过这一番惊险,她总算是明白了,只要大家能相安无事的活着,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她不想再奢求其他。 若霜还有些后怕的看着湖中画舫上的大火,此刻画舫已经变成一堆残骸,在整座画舫坍塌后,所有的大火都被湖水湮灭,整座画舫沉入了湖中,消失不见,若霜没有在意熠彤是如何上岸的,只要大家都能平安无事,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但看到湖中的另一座游船时,若霜皱了皱眉头,对熠彤正色道,“方才我们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没想到她竟起了杀心,这么快就想将我们置于死地。” 熠彤也随着她的目光向那艘游船看去,那艘游船上此刻没有人,想必她们已经回到船舱里,熠彤对着那游船摇了摇头,表情亦是无比严肃,“我也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 “这就是你方才还为她说话的张贵妃,你对她留了情面,她对你可没有手软过,你现在可看清了。”若霜指着湖中央的那艘游船,看着它的眼神无比愤恨。 闻言熠彤一阵沉默,若霜说的话确实没错,她把每个人都想的太好,殊不知,这些人个个都在算计与她,甚至都想将她置于死地,此刻,她眉头紧锁坐在原地,再也笑不出声来,风吹着她满身是水的外袍,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寒冷。 此时,倒地的画师终于顺回了气,坐起身来,眼神凝滞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胸口出的那副画作拿出来,此刻这副画还滴着水,这么久浸在水中,已经湿透了,画师将它小心的铺展开来,还好,整幅画作没有别勾破,除了旁边留白的部分被扯开一小道口子,其他都没有什么大碍。 画师看着那副画作会心一笑,还好,它没事,有了这副底作,纵使它湿透了,他还可以再回去临摹一副,锦夫人最受皇上*爱的嫔妃,若将此画奉与皇上,自己必然能受到不少赏赐。 紧接着,又将那画小心的收好,画师不顾身上湿哒哒的水渍,站起身来向宫中小跑而去。 不知画师要去干什么,不过这些对熠彤与若霜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此刻她们最应该关心的就是她们自己,若霜看着那艘游船,在他们所在那只画舫全部被湖水淹没后,游船调转了头,正向着岸边驶来,若霜看向熠彤,语气中带了一分焦急,“听着熠彤,她现在若是发现你我没有死,必定会再想尽办法杀了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现在就去见皇上,将张贵妃与人私通之事告诉他。” 熠彤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以摇摆不定的目光看着她,“可是我们不过看到了她们相拥在一起,并不能证明什么,皇上怎会听信我一面之词而断定他们私通,将他们处置了。” 紧皱着眉头,若霜啧了啧嘴,用严肃的眼神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情绪,“你是皇上最*爱的人,他不听你的还能听谁的,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私通,你就照着这番说辞与皇上说便是了。” 她也算佩服了她,若他们二人真的没有私通,哪里会看见她们二人的目光后惊慌失措的跑经船舱内,若他们真的没有私通,又怎么会心虚的想要即刻将她们杀死。 现在最应该忧心的事就是她们二人的性命,这次算是她们大难不死,可难保以后不会出现更多的意外,比如说她们二人突然淹死在这湖中连尸首都无处寻找,比如说她们突然想不开自尽在自己宫中双双暴毙,或者突然犯了什么子虚乌有的罪行被打入天牢,即日斩首示众,想到这些,若霜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好,那只能如此了,我现在就去宣政殿找他。”熠彤思前想后,发现只能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二人双双站起身来,若霜扶起熠彤,拉着她的手嘱咐道,“千万要将此事告诉陛下,不然我们知道了这个秘密,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你快去,我现在便回宫等你的消息。” 若霜看见张惜月所在的那只游船就快要靠近岸边,她们必须赶在她之前将此事告诉陛下,不然不知她又会使出什么计策,此时她们若再无行动,等到张惜月看到了她们,便再也不能付诸行动了。 她们现在离开,那张惜月会以为她们已经死在了画舫中,这样熠彤便有充分的时间与皇上说这件事,至于皇上能不能相信她的话,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她如此得皇上*爱,皇上必然不会不信她的话。 紧接着,二人分头而走,熠彤去宣政殿找锦夜昭,而若霜,则先回自己的寝宫。 在熠彤与若霜二人离开不久后,张惜月与景王所在的游船便停靠在了岸边。 景王先下了船,在岸边站稳了脚跟后,从船头扶下了张惜月,二人方才看着画舫烧尽后,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缓和了些,此事必然要做到天衣无缝才行,这关乎到他们与自己家人的性命。 张惜月下了船,在于景王含蓄了几句后,正准备离开,猛然间,张惜月看到了岸边的几大摊水渍后脸色立即变的煞白,这湖中常年没有类似于鱼虾之类的生物,也不会涨潮,那这几滩水渍,是如何映在岸边的。 “你......你看!”张惜月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景王,脸上尽是一副惊恐之色,指着那几滩水渍对景王焦急说道,“她们......她们还是没有死,她们竟然游上了岸!” 景王随着她指的那个方向看去,看到那几滩水渍后亦是一愣,思虑片刻后亦是满脸愁容,“这两个女人怎会如此命大,如此大火都烧不死她们,竟然还自己游上了岸......” 紧接着,景王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已经走到一边,又立刻回到了张惜月跟前,满脸都是与张惜月一样的惊恐,“不好,若她们真的没死,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 此刻,方才遇事如此镇定自若的景王也不能再像方才那般镇定了,张惜月亦是与他一般,瞪大了眼睛,接下了他还未说完的话,“去宣政殿见皇上!” 看来他们想到一起去了,换位思考,若是她们二人真的没死,必然知道是自己害了她们,于情于理都不会帮他们保存这个秘密,那么此时,她们必然在去宣政殿的路上,张惜月不禁一阵后怕,若她没有在意那摊水迹,与景王二人各回自己宫中,相信不久,那道灭满门的圣旨就会传到自己宫中。 “现在可如何是好。”景王皱起了眉头,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焦急,这次他真的为自己担心了,那杀人放火的事情他都会做,可那是在宫外,任他如何折腾也不会传到宫中,可如今,那两个女人回到了宫中 张惜月从看到那摊水迹到现在,眉头没有舒开过,她现在必须要想一个办法,阻止她去向皇上禀告此事,可人越是焦急,越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脚步不断徘徊,张惜月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她必须快,必须快...... 倏地,张惜月不断徘徊的脚步顿住了,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你现在便去替我做一件事!”张惜月冲景王吩咐道。 紧接着,张惜月勾了勾手,示意景王附耳过来,在与景王一阵耳语后,才抽回身来,景王点点头示意听到了她的吩咐,然后,张惜月快步向宣政殿的方向走去,而景王,没有丝毫离宫的意思,向宫中另一个方向走去,二人分头而行。 ————————————————————分割线————————————————————— 熠彤顾不得她身上已经湿透的衣物,焦急的向宣政殿跑去,此刻,她真的能感受到与时间赛跑是何感觉,她现在必须立刻看到锦夜昭,此刻,他的脸在自己脑中突然变的无比生动。 越过宣政殿门外的侍卫,熠彤直直的向殿中冲进去。 还好,熠彤看到了安然在书桌前批阅奏折的锦夜昭,正如熠彤所料,他这个时候刚下了早朝,必然会在这里批阅奏折,对于方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惊险,他似乎一无所知。 锦夜昭看着浑身湿透的熠彤,眼中一片茫然,放下奏折,站起身来,看着一片狼狈模样的她,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如同看到久别的亲人,熠彤绕过书桌,一把抱起了锦夜昭,在他怀中抽泣,身上的水渍沾染上他金黄的龙袍,她也毫不在乎,谁能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 求收藏,求首订~~ 予以威胁2 对于熠彤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锦夜昭不明所以,先是一阵惊讶,然后便抱紧了怀中的小人儿。 在他怀中啜泣许久,熠彤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些,离开了锦夜昭的怀抱,有些歉意的看着他身上龙袍被自己沾湿的样子,熠彤突然想起了正事,慌忙拉过锦夜昭的手,“我...方才...方才...看见张......” “妹妹!”刚想将方才看到的事告与锦夜昭,却措不及防被一个女声打断了。 人未到,音先到,而后,从宣政殿的大门外走进一个身形娇小,气质不凡的女子,正是张惜月,只有她一个人,熠彤看见她的身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没有想到,她会来的这么快。 张惜月截住了她的话,确定她此刻还没有与锦夜昭说了不该说的话后,才端庄有礼的向锦夜昭欠了欠身,“参见陛下,恕臣妾冒昧前来打扰陛下,臣妾是来找锦妹妹的。” “何事?”熠彤看着张惜月,傲然抬头,方才在湖面她的确不能做出什么反抗,可如今已经站在锦夜昭面前了,她就不信,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是这样的。”张惜月闻言与熠彤笑了笑,声音不由得抬高了些,“今日我刚出景仁宫的宫门,在宫门外看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姐姐依稀记得这是妹妹宫中养的,我上次将她拿回宫中把玩几日妹妹都有些不乐意,想必它定是对妹妹很重要的东西,姐姐就将它先带回景仁宫,这才来找妹妹,向问问妹妹是不是你宫中丢失的。” 熠彤闻言一阵惊讶,抬眸向张惜月问道,“雪儿怎会跑到景仁宫去?” 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张惜月对熠彤歉意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妹妹将她放在宫中,无人陪伴,那小东西一个人寂寞了,就偷跑出门,这宫中那么大,它也许是迷路了才刚好歇在了景仁宫。” 以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她,熠彤心中如打鼓般轰轰作响,她不知道眼前之人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也许她说的是真的,但也许,是她为了不想让自己暴露她的罪行而在拖延时间,这件事关乎她的性命,她不得不想尽办法阻止自己,其中,也有可能是这种办法,她受了不少的教训,不得不想的多些。 正当熠彤犹豫着该不该相信她时,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小跑进了宣政殿,她与门外的侍卫说找锦夫人有急事,而听到关于锦夫人的事,侍卫们都会予以放行,对这个小丫头,熠彤自然是最熟悉不过的,这便是她宫中的小丫头,成日伺候自己的侍女,这是继婧儿之后她选中的贴身宫女,虽不及婧儿聪慧,但也长了一副算是清秀的面孔,看着,也是一副机灵的样子,这正是熠彤所喜欢的。 只见丫头匆匆忙忙跑到熠彤身边,不忘先跟锦夜昭跪下身,行了一个大礼,待锦夜昭让她起身,才到熠彤跟前对她附耳,轻声道,“夫人,方才有一个衣着不凡,看着像是宫中权贵的男子不顾我们的阻拦冲到飘香殿,将雪儿抱走了!” 一只养在宫中的小狐狸,被人抱走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她曾经看到过锦夫人为了这只小狐狸冒着大雨跪在景仁宫门前*,想必锦夫人是在乎极了那只小狐狸,所以,宫中出了这种事,她必须前来与夫人禀告一声。 张惜月看着匆匆进来的小丫头,想必定是前来与熠彤说此事的,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张惜月又客套了笑了笑,“妹妹,姐姐与你说的没错吧,你宫中那小东西可真的是走丢了?” 听了跟前宫女的话后,熠彤总算是恍然大悟了,她方才还疑惑万分,她的雪儿从来不会独自出门,这次怎么会自己走丢,还刚好歇在了景仁宫门外,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待听到了她贴身宫女的话,她终于弄懂了事情的始末,她的雪儿哪里是走丢了,分明是她差人将它夺走了,从而将它用作威胁自己的东西,熠彤不禁瞪向她,她竟想出了拿雪儿来威胁她的办法,那么,倘若她说出了她的秘密,雪儿定然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怪自己,一开始对雪儿的喜爱便对她展露无疑,现在,也让她摸清了自己的弱点,她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在乎的,什么才是自己的软肋,从而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好一个反间之计,她倒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如此绝妙的办法,虽然办法不算君子行径,可为了保全自己,这无疑是唯一的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道理熠彤懂得,她自是料定有了这只小狐狸在手,自己断然不会将此事禀告陛下,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 熠彤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许愤恨,又一次,她将雪儿抢去做人质,而她却不能有任何怨言,她自知此话是说给锦夜昭听的,虽然心中多有不甘,但熠彤还是与她低下了头,“是,确实是走丢了。” “姐姐就说嘛,那小狐狸肯定就是妹妹宫中的那只。”张惜月恍然一笑,紧接着走到熠彤跟前,故作亲昵的拉过熠彤的手,柔声道,“妹妹莫急,一会儿姐姐就将那小狐狸送到你宫中去。” 拉着熠彤的手顿时感到一阵冰凉,这才注意到她因为有水而粘在脸上的发丝,和浑身湿透的衣物,张惜月突然惊叫一声,“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说完,张惜月在锦夜昭没有注意到她时,给予熠彤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闻言熠彤在心底暗骂一声,她为何浑身湿透,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么狼狈,眼前之人恐怕是最清楚的,现在倒好,还问起了她,看着张惜月一副故作关心的样子,熠彤心中憋尽了委屈,但又不能在锦夜昭面前表露出来,可真的是苦了自己了,熠彤又低头,尽量不让锦夜昭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我方才游湖时不小心......掉入湖里了。” “什么?掉入湖里了?”听完张惜月心里倒是没有什么起伏,正欲关心一番,只见锦夜昭急匆匆的跑下书桌,挤开张惜月站到熠彤面前,心急的扶着她的肩膀问道,“可伤到哪里了?” 熠彤看着锦夜昭急切关心的眼神,实在不忍心骗他,但又不得不与他撒谎,无尽的揪心只能化作浅浅的安慰,“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那湖水不深,我又会些水性,不碍事的。” 这种想说,又不敢说的感受着实让人难受,而此刻,熠彤就深深的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锦夜昭显然是相信了她的话,放心的点了点头,这时,张惜月又走上前来,关切的对熠彤说道,“那妹妹可赶紧回去沐浴,换了这身衣裳,你在这待了这么久,被风吹着可是会受凉的。” 紧接着,看到锦夜昭赞同的点了点头,张惜月顿时有了底气,对方才来殿中熠彤的贴身宫女吩咐道,“还不快扶你主子回去,伺候锦夫人沐浴更衣,她若着凉了,本宫可要唯你是问的!” 对着熠彤满脸笑意,熠彤此刻真不愿看到这般假情假意之人,她明白,她这是怕她自己走了之后,她又会向锦夜昭说出她的秘密,她,这是在赶自己了,而自己,还不能违逆她的意思不走,但...... 熠彤还是没有动身要离开的意思,依然抬眸看着张惜月,而张惜月眼神早已望到了别处,许久,见她迟迟不肯动身,看着她的眼中还带了质问担忧之意,这才想到了什么,再给她一个笑容,安慰道,“妹妹放心,再晚一些,待姐姐得空,会将那只小狐狸给妹妹送过去的。” 见她答应下了此事,熠彤才闪过一个放心的眼神,在与锦夜昭道别后,熠彤跟着自己的婢女,转身离开宣政殿。 方才她对自己身上湿透的衣物毫无感觉,许是因为自己太过于紧张了,情绪激动之时往往感觉不到这诸多的细节,现在出了宣政殿的大门,冬日的冷风向她吹来,她终于感到阵阵凉意,这衣物黏在她的身上难受的很,她现在顾不得那许多,既然张惜月答应了她会将雪儿送过来,她便不用担心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快些回自己的飘香殿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待亲眼见到熠彤离开,张惜月才又回到锦夜昭跟前,与他欠了欠身道别,“方才叨扰陛下了,既然无事,臣妾也先退下了。” 予以威胁3 在沐浴完毕,换了一身衣裳后,熠彤只呆呆的坐在自己殿中。 她在等待张惜月将雪儿送来,坐在桌前,熠彤紧皱着眉头,会不会,她只是在锦夜昭面前做场戏而已,想到这里,熠彤还是摇了摇头,按理说,她在锦夜昭面前都如此答应了自己,应该不会出尔反尔的。 等待之中的心情总是有些焦虑不安,熠彤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已经暗了,心中不由得急躁了些,雪儿从不喜在别处过夜,旁人喂它,不论什么它都是不会吃的,它此刻是否焦躁的在张惜月那里胡乱蹦跳,它可吃下了什么东西,熠彤心中想了许多假设,坐在椅子上亦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不断在殿中徘徊。 “贵妃娘娘到————” 又听到了这个尖细的嗓音,熠彤此刻是又想听到,却又不想听到,心中是矛盾万分,但为了雪儿别无他法,熠彤还是在张惜月踏进殿门前走到门外,与她欠了欠身。 “见过贵妃娘娘。” 张惜月赶紧将她扶起,报以一个客套的笑容,“无须多礼,妹妹今天不慎掉入湖中,此刻身子定然是有些不适的,再说,你我之间,就不用行这些虚礼了。” 熠彤看到她抱在手里的雪儿,此刻正以可怜的目光看着自己,而张惜月哪里看的到怀中这小东西的眼神,毫不在意,将看到熠彤不由得开始躁动的雪儿压制住,确定它不再乱动后,才拉着熠彤走进飘香殿。 看向身后守在殿门外的宫女,张惜月斜看着她们,与她们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守在门外的是锦熠彤宫中的宫女,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自然不能让她们听了去,待她话落,宫女们遵从的欠了欠身,继而将飘香殿的大门轻轻关上,缓步离开。 本还是满面春风的笑意,在宫女们脚步声愈传愈远后,张惜月霎时面色紧绷,笑意全无,盯着熠彤的眼眸中带了一丝狠意,继而又是一阵阴阳怪调的语气,“如此大火竟然还没有烧死你,你锦熠彤可真是命大啊!” “托张贵妃洪福,熠彤还死不了。”看到张惜月突然变了的脸色,熠彤早已料到她会如此,亦是不与她在人前那般装腔作势了,对她的脸色也冷了几分。 “与你打个商量如何。”张惜月虽然对熠彤强硬的态度很是不满,可思虑半晌还是压下了心中怒气,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与熠彤走进了些,看到熠彤疑问的眼神才开了口,“你若不与皇上说明此事,我可以保你这只小狐狸平安。” 说着,张惜月抚了抚雪儿的头。 “雪儿一会儿就会回到我身边,我r后自会好好保护它,保它平安这事儿,就不需张贵妃操心了。”熠彤对她一阵鄙夷的目光,此刻说这话,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她们此刻把柄都握在对方手中,而她明显处于弱势,竟还能对自己提出条件,这不得不让熠彤认为她是在垂死挣扎。 “谁说它一会儿就会回到你身边?”张惜月看着熠彤的眼神中满是疑问,“本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看着张惜月故作惊异的表情,她此刻竟然不认账了,熠彤皱着眉头,心中不禁有些急躁了,“你方才可是在陛下面前说过将雪儿还给我的,现在怎可如此出尔反尔!” “妹妹急什么,姐姐这不是正要与你打商量吗。”相比于熠彤的急躁不安,张惜月明显要镇定的多了,看着熠彤如此焦急的神情,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得胜的冷笑,“你可要知道,若你答应了此事,于你于我都没有坏处,你不将此事禀告陛下,对你造不成什么损失,而我,日后必然保这小东西平安,并且不再找你麻烦。” 看到熠彤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的眼神,张惜月再靠近了她几步,站在她跟前轻声劝导,“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你将此事禀告陛下本宫也绝无意见,只是,可惜这小东西如此讨人喜欢,在你将此事告诉陛下后,那一张血淋淋的狐皮,可能真的就要送到妹妹你的眼前了,或许还有它的眼睛,它的耳朵,它身上的某一个部件儿,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张惜月说的是云淡风轻,话间还不忘继续一下一下慢慢的抚摸雪儿的皮毛,看似说者无意,可听者却是有心了,熠彤听着张惜月的话,越听脸色越是苍白。 “还有那个......尹若霜。”张惜月抚了抚额头,许是这个人在宫中毫无地位也从不多话吧,张惜月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个名字,很满意熠彤此刻的表情,张惜月继续漫不经心的与她说道,“那小丫头与你关系不错吧,我知道今日在那画舫中与你站在一起的就是她,若此事被陛下知道了,本宫也不敢保证她的安全。” “你!”熠彤气急,愤怒的挥了挥衣袖,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神情满是焦躁,熠彤手撑着额头,跺了跺脚,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这才抬头与张惜月软声答应道,“好,那就如你所愿,我不会与陛下说出此事的。” “不止是陛下,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起此事,你可能做到?”张惜月还是从她话中挑出了破绽,她深知此事马虎不得,任何一个人知道都有可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在看到熠彤听话的点了点头后,张惜月才释然一笑,继而想到了什么又凝视住坐在原处的熠彤,“还有,妹妹可得保证你那个小姐妹也闭上她的嘴,不然......后果妹妹你是知道的。” 熠彤又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她此刻没有其他办法,看向张惜月怀中的雪儿,眼中满是心疼,不由得向张惜月怀中伸手过去,“雪儿离不开自家主人,姐姐快将她交还给我吧。” 张惜月看到熠彤此刻被逼无奈又怒不敢言的样子心中很是痛快,将怀中的小东西递与熠彤面前,可就快要接近熠彤的手时,张惜月好似想到了什么,递出的手又倏地收了回来,对熠彤皱起了眉头,心中很是摇摆不定,“若将这小东西交还给妹妹,妹妹将它放到自己身边后,又忘了答应本宫的事该如何是好?” “我怎会与你一般,出尔反尔。”眼看着就快要回到自己身边的雪儿又被她拿了回去,熠彤更是气急,她拿雪儿与若霜威胁自己也就罢了,这毕竟是关系到她的性命,可熠彤不明白,她为何要玩弄自己。 “妹妹讲话自然是不会出尔反尔了。”张惜月抱着雪儿走到了一边,故意远离了熠彤,边走边发出了有些不安心的叹息声,眼望着其他的方向,尽是无奈之情,“可是,姐姐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不如,这小东西就先让姐姐带回宫里,待姐姐觉得你确实不会讲此事告于陛下后,就将它还给你。” “不行,雪儿不能跟你走!”熠彤更加急了,几乎是猛的扑到了张惜月身边,欲要将雪儿争夺回来。 只是微侧了身子,张惜月便躲过了熠彤猛扑来的身影,将雪儿紧紧抱在怀中,紧到让它痛苦的嚎叫,熠彤听到雪儿的嚎叫突然镇定了许多,站在原处顿住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伸出手示意张惜月她不会再来争夺。 这才放松了雪儿的身子,张惜月傲气的抬了抬头,“妹妹这么激动做什么,本宫不是答应你了,若你没有将此事告诉陛下,选对时机,本宫自然会将它还给你的。” “本宫这就走了,你可莫再追来!”张惜月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熠彤,继而打开了飘香殿的殿门,正欲往外走出去,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对熠彤嘱咐道,“不过你要记着,别想趁本宫不在时偷偷告诉陛下,若让本宫知道是你泄露了秘密,不止这小东西活不长久,你身边那个小丫头亦是会死在本宫手里,你要知道,即使本宫进了天牢,也不会让你好过!” 话落,张惜月抱着雪儿走出飘香殿,从远处唤过了她身边的宫女,二人扬长而去。 只留下熠彤一人待在殿中,她不敢再去追雪儿,不敢再将他要回来,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握着的把柄本就要大一些,可如今张惜月却反客为主将了她一军,手里握着雪儿这个筹码倒是将自己堵得个哑口无言!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没用,连自己心爱的东西都保护不好。 熠彤焦躁的坐在自己殿中的木登上,心情无比焦虑,连带着整个脑袋都有些疼痛了,手扶着额头,试图能减轻一些脑袋的胀痛,看来今夜,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予以威胁4 一直到深夜,熠彤才支撑不住睡在了桌上,醒来时已是大清早,身上披了一件御寒的风衣,想必是昨天夜里天气凉,身边的宫女来巡夜时替她盖上的。 自己竟在这桌上睡着了,熠彤站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欲去给雪儿准备它的早餐,可转过身走到门口才想起,雪儿昨日刚被张惜月抢走,不在自己宫中了...... 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熠彤又坐下身来,脑中又闪过昨晚的画面,她的雪儿......她终究还是没有保护好它,现在不知它是否肯吃下东西,那张惜月到底待它如何,会不会如昨晚一般凌虐与它,思虑许久,熠彤才缓缓的站起身来,收回了自己飘远的心思,将自己洗漱打扮一番,走出了飘香殿。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阴沉沉的就如同自己的心情,一路上只走过稀稀疏疏的几个宫人,见到她都一一打了招呼,但熠彤此刻没有心情去理会她们,她胸口烦闷,只想快一点儿找个发泄的地方。 熠彤在宫中只认识去自己寝宫的路,还有去宣政殿的路,就连去景仁宫的路她都记不太清楚,而当她认识若霜后,却独将这条去她寝宫的路记得无比清楚。 她的寝宫离自己的不算太远,熠彤离开飘香殿只饶了几条路便走到了,走进她寝宫的大门,便看到了在主位上焦虑而坐的若霜,她不时会轻抿一口茶,不时站起身来前后徘徊几步,不时呆愣在原地没有了动作,如此焦急,像是在等待一个人,等待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的人。 看到熠彤走进,若霜慌忙迎到门外拉住她的手,眼神一片疑问之色,“怎么样了,你可将那事儿告诉陛下了?” 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看到若霜如此焦急的动作与眼神后,熠彤眼中满是毫无掩饰的歉意,扬起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继而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为何?”若霜听完她的话后是一片大失所望的表情。 熠彤看了看门外,确定四周无人后将若霜拉进了她的寝宫,将门关的严实一些,才回头对若霜轻声道,“昨日我正要去与陛下禀告此事,那张贵妃刚好冲到了宣政殿,拦下了我要说的话,接着便差人将我宫中雪儿夺走,拿到锦夜昭面前威胁与我,我没有办法,只能暂时不将此事说出来。” “雪儿可是你养的那只小狐狸?”若霜刚听到雪儿这两个字时有些不明所以,而后突然想起,她好像看到过熠彤身边有一只小狐狸,它的名字,貌似就叫雪儿。 “是。”熠彤点了点头。 “那怎会是一个威胁?”若霜眼神更加的不明所以了,她不懂,为何一只小狐狸还能成为一个人手中的把柄,看着熠彤的眼神一阵严肃,“那不过是一只小狐狸,就算她拿这只狐狸威胁与你,你不要便是了,为何还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熠彤的表情亦是有些严肃了,看着若霜的眼神中满是坚定,“不,它不是一只小狐狸那么简单,它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再重要还能比你以后的日子重要?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们知道了张贵妃的秘密,只要她还在这宫里一天,你我r后根本不会有好日子过。”若霜语气中有些怒意,她怎么会明白熠彤的心情,只觉得,世上为何还会有这种人,将一只小狐狸的性命看的比自己的还重要,旁人还连劝都劝不得。 二人缓缓走到主位前,熠彤眉头深锁,坐在了若霜的主位上,“不会的,她昨晚答应过我,若我不与陛下说明此事,她必会保证雪儿的安全,这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搅我们。” “熠彤啊熠彤,我该怎么说你呢,你吃过她的亏不止一次了吧,为何还是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她说她会好好保护雪儿就真的会吗,她说以后不来打搅我们可就真的不来打搅了?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傻人才会信她的鬼话了!”若霜听到她的话后更是气急,此刻用暴跳如雷来形容她的愤怒也实不为过,她恨自己,怎么会交了一个如此傻到透顶的朋友。 说完了骂完了,见熠彤与孩子般委屈的坐在那儿,若霜顺了顺自己的气,强忍着心中怨气对熠彤没好气的问道,“那雪儿呢,现在可是要回来了?” 熠彤低着头,还是满脸委屈的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雪儿都没要回来,你为何还能答应她的条件?”又是一阵无奈的摇头,若霜此刻如一个年纪稍大的母亲般,站在熠彤跟前,质问着毫无还嘴之力的熠彤。 这才抬眸看向若霜,深锁的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熠彤满脸苦涩的表情,不止是脸上,心中的苦涩酸楚又能向谁发泄,看着若霜的眼神中满是无奈,熠彤这才幽幽开口,“当时我也是如你所说,想将雪儿要回来再答应她的条件,可她却掐住了雪儿的脖子,说若我再靠近她她便会将雪儿掐死,我当时实在是乱了心智,愣在当地不敢动了,任她有什么要求我便都答应了,其中也包括,不与陛下说出这个秘密......” “你......唉!”若霜气急的声音在犹豫了半刻后变成了一声叹息,“那一只小东西当真有如此重要吗?让你为她如此步步退让,你要知道,张贵妃虽然嘴上说的是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可我们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怎会如此轻易就放过我们,她当时就起了杀心并付诸了行动,何况是以后,日后若我们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难保她不会对我们再起杀心。” 做贼心虚之人自然会以他心中的想法去想每一个人,她会觉得,每一个人都不可信,都会如自己一般不守信誉,她害怕,她恐惧,所以心中不平时会将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斩草除根,她已是满手鲜血,不在乎多这一两个,以往惨死在宫中的嫔妃们,若霜哪个没有看过她们的惨状,她如何能不怕,怕她这个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恶魔。 “可雪儿在她手中,我只能顺着她,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熠彤坐在主位间,将手扶在自己的额头上,靠着桌面,表情很是痛苦,她真的,真的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熠彤,你可想听听我的意见?”若霜低头沉思了半刻,也俯下身坐在主位的另一边,此时与熠彤说话的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强烈了,成了与之商量的口吻,见熠彤抬头凝视着她,一副询问的眼神,若霜也不再打着神秘的旗号,张口道,“我知道那雪儿对你很重要,但此事非同小可,你若不说日后说不定还会犯下个知情不报的罪名,熠彤你听我的,就舍了那只小狐狸,将这个秘密与陛下说出来,只要扳到了张贵妃,宫中就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了。” “不......不,我不能舍了雪儿!”熠彤脑中突然之间又是一阵疼痛,表情又变的痛苦万分。 若霜紧皱起眉头,将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当真不愿?” 还是摇了摇头,熠彤脑中的疼痛终于恢复一些,没有方才那么痛了,而若霜,见熠彤还是如此坚定的点头,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与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若霜。”熠彤看向她的眼中突然多了一分感激之意,但看着她因为自己而忧心忡忡的脸色,熠彤心中不免也有些愧疚了,拉过她的手,熠彤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若霜,不要怪我,若今天被张惜月挟持之人是你,我也会答应她任何要求的,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回你的,即使拿我自己的命抵上。” 是啊,她本以为入宫之后便没有真情,她本以为入宫之后只能成日将自己关在宫里,不能相信任何人,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好意,直到......遇见了这个人,与自己心有灵犀可以称之为知己的朋友。 话落,二人停下了说话声,久久没有发出声响,熠彤竟从若霜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感动的神色,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看到的东西,若霜,在自己的映像里,她好像从来没有为谁感动过,几乎没有什么事是能让她丧失理智的,这亦是熠彤最佩服她的一点。 只是一瞬间,若霜便立马故作出一副怒意横生的样子,轻轻拍打了一下熠彤的脑袋,怒言道,“好啊你,拿我尹若霜跟一只狐狸比!” 锦娘来访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熠彤终于舒开了自己的眉头,化作一个释然的笑容,继而便是对若霜故意做出一副欠揍的表情,“我可没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又是一阵欢声,二人打闹了一番,待她们累了,疲了,熠彤才突然与若霜正色道,“只是若霜,也苦了你了,那张贵妃本是冲我一人来的,可如今却牵连上了你,你以后......或许也要与我一起过这担心受怕的日子了。” “好了,不要与我说这些丧气话!”若霜盯着她,眼中满是埋怨,“既然我们心中都明朗,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日后,我们都小心些便好了。” 在若霜宫中坐上了一整个上午,熠彤几乎坐的是腰酸背疼,一直到宫女进来催用午膳,熠彤才想起来现在的时间,看外面的天色,日头已经挂在了中央,她竟不知她已在若霜宫中待了这么久,没有在她宫中用膳,熠彤早早的出门回去了。 刚回到宫中没一会儿,她的飘香殿又迎来了一位稀客。 锦娘,她只在她初入宫时,还有落胎后来宫中看过她几次,算得上是稀客,自从自己落胎以后,便没有看过她了,她忙着长乐坊的事,几次差人捎信儿过来说坊里这段时间比较忙,不能来看她了,而今日,成日忙的跟当朝天子一样的锦娘,却是有空来她宫中了。 熠彤看见锦娘这位稀客走进飘香殿的殿门,自是快速迎到门外,眼中虽闪过一丝惊讶,但也只是一瞬间,继而满脸笑意拉她到殿中安排入座,“锦娘,你好生难得啊!” “看来是我太久没入宫来看你了,见我便说这话。”锦娘随着熠彤的搀扶坐了下来,与她寒暄道。 招呼着殿中宫女们砌了两壶好茶来,熠彤亲自给锦娘倒上了茶,再给自己倒上后,坐到了锦娘身边,能看到锦娘来熠彤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紧接着砌了砌茶,满脸的随意,“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哦,方才找五爷有点事儿,刚与他谈完便过来看你了。”锦娘也毫不客气,茶水刚端上来便饮了一口。 “五爷?”熠彤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这个五爷的称号很耳熟,但她突然想不起来是谁,片刻后,又是一阵恍然大悟般的神情,“哦,我忘了,你一直都叫他五爷。” 锦娘对于熠彤疑惑的神情毫不在意,十年了,不知有多少人记得这个称号,不知又有多少人忘了这个称号,锦娘目光涣散,一阵张久的叹息中从她口中传出,“唉,十年了......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我便这样叫他,如今,也再改不了口了,他也如此觉得,反正也是习惯了,不如就这样叫吧。” “如此也好。”熠彤在桌边抬眸望着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可想知道我方才与五爷谈了什么?”锦娘在方才一阵叹息后眼神凝滞了许久,半刻钟后终于回过神来,紧接着看向熠彤的眼中有些故作神秘的意味。 熠彤带着疑惑的眼神与她摇了摇头,接着,锦娘屏退了熠彤宫中的宫人们,待确定殿中只有她们二人后,眼神扫视了一遍四周,在看到对面桌台上的笔墨纸砚后,锦娘快步走至桌台边,拿过桌上的纸笔到熠彤面前,在她专注的目光下,锦娘动笔,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待笔落,纸上已经排列整齐的写满了字,锦娘将纸张拿起,递给熠彤,‘余城衍,琛沈钰,张庭......’只见纸上写着十余个长短不一的字体,似是谁的名字,其他的熠彤本就不认识,但目光油走到张庭的位置时,熠彤目光不由得顿了一下,张庭......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当朝丞相,张惜月的父亲。 “这些是......”熠彤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疑惑了。 锦娘拿回熠彤手上的纸,将写着名字的纸放到她们中间的位置,这样二人都可以看得清楚,继而突然没有了方才玩笑的神情,眉头微蹙,严肃起来,“这些,便是方才我与五爷谈的。” “张庭,你应该认得,我就不予多说了,余城衍,朝中三品都尉,琛沈钰,朝中兵部尚书......”锦娘一一将纸上的十余人都给熠彤解释了个遍,话落,锦娘抬头看着熠彤正色道,“这些人,他们之间关系都不错,而且,在朝中都是不小的官,还有几个手握重兵,都不是好惹的主。” 见熠彤还是满脸疑问的看着自己,看来还是不懂她为何与她说这些,锦娘咳了两声,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与她解释道,“我从五年前就开始注意他们了,他们是以张庭为首的乌合之众,在朝中都说得上几句话,随着他们手中的兵马越集越多,就算是五爷也衡至不了他们了,很难想象,若他们起兵造反,北燕会落到一种什么样的境地。” “起兵造反?他们竟有此等心思?”熠彤闻言后满是震惊,才握在手中的茶盎顿在空中,迟迟没有了动作。 熠彤只记得,她在与锦夜昭说话时才会如此严肃,她八面玲珑,总是能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说辞,但此刻,被她藏起的那副模样还是对她尽显无疑,只见她皱了皱眉头,眼睛盯着前方有些麻木的摇了摇头,“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我不是神仙,我猜不透他们的心思,只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们。” 紧接着,熠彤也陷入了一片沉思中,张庭,她本以为张惜月在后宫如此横行霸道只因为她的父亲是丞相,但任她再如何霸道,在宫中对人也是客客气气做足了戏,这些都是因为有她的姑母,太后牵制着,可如果......朝中有人心思不定,动机不纯,难保她不会在后宫帮他们一把。 如此说来,锦夜昭成日深锁的眉头,与他看到张惜月时那种厌恶的眼神就有理可循了。 看到熠彤依然沉默,表情既是难过,又是内疚有些说不出的味道,锦娘又抬眸向她安慰一番,“本来五爷早就知晓了此事,并对他们做出了牵制,我也不用刻意为此事来多做禀告,可如今,我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些东西,相信再过不久,他们是不是真的在朝中别有二心,我便能向五爷如实禀告了。” 熠彤再看了一眼那张名单,牢记在脑中后,将它放到跟前的烛台上,烧起来后放到一边的盆栽里,如此她就不用担心旁人看到,它自然会随之分解变成他们的养分,接着熠彤回过头与锦娘正色道,“只有他们几个?” “呃......”锦娘思虑了片刻,才对她抬眸,脸上还是有些未从思虑中缓过神来的表情,“还有一个人,我也不太确定他是否会对北燕有所觊觎。” “锦娘你有话直说便是。”对于锦娘三番两次的故作神秘,简直是吊足了熠彤的胃口。 “夜帝。”锦娘淡淡开口,看见熠彤又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后,她又是柳眉紧蹙,“你入宫这么久,这个人相信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在他统治下的夜宫可不只是一个宫殿那么简单,他分布到了整个北燕。还有其他诸国,有不少都是他夜宫的眼线,他可以说衡制了诸国的实力,对夜宫,哪个帝王不予之忌惮几分。” 只静静的看着她,安心的听她说话,熠彤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锦娘却是从她眼中找到了一个疑惑万分的眼神,“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夜宫,为何会对北燕,对五爷造成什么威胁。” 看见熠彤如自己所料的点了点头,锦娘这才与之娓娓道来,“那是因为,随着北燕的日益强盛,他会怕北燕一国独大,破坏了他的衡制,换一个角度,若我现在身处在他的位置,我或许也会担心北燕的实力过大,从而出兵削去他一部分实力,还是让夜宫,让他自己成为这整个天下的统治者。” “夜宫......你可能确定他会出兵攻打北燕?”熠彤又是思虑了片刻,而后对锦娘报以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不能确定。”锦娘又是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担心,你要知道,若我们没有将这些诸多可能想到他们前面,待他们羽翼丰满,必然会给予我们沉重的一击,而我们,措不及防时,必然会被之一击即破。” 熠彤将锦娘的话听的透彻,而越听,她的眉头亦是越深锁了,“那......你可掌握了什么有力的证据,能及时阻止他们?” 皇后人选1 夜宫,她在锦夜昭与离允那次谈话后可以留意了一下那个地方,只听人说过,却从来找寻不到他的位置,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大,只是,能在诸国全部安排上他的人,只微微一个举动便能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存亡之人,实力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如此说来,锦夜昭的确应该对他的实力有所忌惮。 “现在还没有。”锦娘还是摇头,但接下来又冲熠彤焦急说道,“不过已经有了些眉目,我在长乐坊中做了一个卦象,待此事查清,卦象一出,所有的一切自会见分晓。” “好,我也会多留意些的。”在听完锦娘的话后,熠彤眉头紧蹙,应下了此事。 而锦娘,亦是舒心的点了点头,显而易见,她在看到熠彤对此事如此上心后,眉心中褶皱的部分显然消散了许多,对此事,熠彤亦是消化了许久,二人久久没有说话,直到锦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才如七旬老妇一般拉起熠彤的手与她嘱咐道,“熠彤啊,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五爷亦是不让我与你说这些,他想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一并承担,不想让你背上他肩上的担子,可看他如此,我实在不忍心,将此事告知于你,也是想让你多为他分担一些......” 听到这里,熠彤愧疚的低下了头,她从来不知道为何锦夜昭终日愁眉深锁,为何他总是不能有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现在,全部明了了,锦夜昭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没有为他考虑过半分,还是锦娘,在宫外为他成日操劳...... “好,我会的。”熠彤坚定不已。 “如此,我便放心了。”看到熠彤眼底那份坚定,锦娘也不由得会心一笑,接着牵过她的手,与她抚慰道,“方才,我可还探了探他的口风,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有立你为后的想法,你在宫里又是遭人陷害至小产,又是被人下药至毁容,可算是受尽了苦头,这下可好了,说不定不久,你就能熬出头了。” 看见锦娘发自内心的笑容,熠彤也是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看着锦娘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样子,为自己的地位的起伏而忧心而开心的样子,熠彤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看着锦娘的眸子,熠彤眼中带着心疼的目光,“可是锦娘......我不是一个好人,我夺走了你爱了十年的男人,你为何还能如此为我着想。” 接着,锦娘的目光又凝滞在前方,眼神飘忽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说过,他喜欢你,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眼里只有你一人,纵使我与他说出了我的心事,他也不会与我在一起,如此,我何需强求与他,强求与你,爱他,只要远远的看着他快乐便可。” 话落,又是沉默了许久,锦娘的目光好似飘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有她最温暖最快乐的记忆,熠彤也没有说话,她不想打断她仅有的那些美好记忆,不久,锦娘倏地回过身来,看向窗外,继而站起身来,与熠彤尴尬的笑笑,“好了,天色不早了,长乐坊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就不久留了。” 熠彤点头,挽着锦娘的手将她送至门外,目送着锦娘上了马车,渐渐行远,熠彤愣在当地久久没有动作,谁知她此刻的心情,相比起锦娘来,她是如此幸运,谁能体会到她想爱又不敢爱的苦楚,谁能体会到她十年没有结果的心意,熠彤体会不到,她只知道,锦娘心中有诸多苦楚,诸多不易,不是她能感受到的。 望着那辆马车消失不见,熠彤才缓步回到殿中,晃了晃有些不清醒的脑袋,她要收回自己飘远的心智,是该好好想想,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帮上锦夜昭。 ————————————————————分割线—————————————————— 宣政殿,一个庄严而不可侵犯的地方,在几百座大大小小的宫殿中,他无疑是最为显眼的那一座,整座殿身皆是金黄,从门外看去,有几道大红色的大理石支柱,上面雕刻着精细的龙形图案,再往殿中,更是一派气势凛然,从门外走进,一直延伸到堂上的主位,都是黄金铺地,堂下一片宽敞,金色的石板上铺着一层红色的鹅绒地毯,地毯两边,便是众大臣们听政的地方。 再向上看,殿中的台阶之上,便是只有天子能坐的位置,主位没有用黄金铸造,反倒已稀松平常的玉石为椅,两条金龙在座椅左右两侧盘旋,栩栩如生,从宫门处一直到殿内几里的地方,是三步一个士兵,严格把守,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大臣们早已等候在殿中,皇上还没到,他们只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随意谈论些什么。 紧接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先走上前来,站到台阶之上,主位之下的位置,高傲的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看了几眼大臣们,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而后尖声喊道,“皇上驾到————” 话落,大臣们停止了谈论,慌忙各自站到自己的位置,不需排列自然的站成两排,等候天子驾临。 在太监尖声将话喊完,片刻后,龙椅旁便闪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只见他不慌不忙,迈着清晰的步子走到主位上,一派帝王气质尽显,乌黑的三千青丝都束与脑后,一个金黄色的发冠将他们包裹在中间,那因为常年蹙眉而有些舒展不开的眉头此刻还是微蹙着,深邃的眼神扫视了一眼下方文武百官,继而挥了挥身后的龙袍后褂,坐在了主位之上,那骨子里透射出的高贵与儒雅,是市井百姓们所模仿不出来的。 待锦夜昭落座,百官皆齐身下跪,伴随着他们下跪的是他们口中齐声的礼数,“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锦夜昭似是司空见惯了此等场景,在大臣们说完了每日必须说的礼数问安后,抬手让他们起身。 又是一片稀稀疏疏衣物与衣物之间摩擦的声音,待看见他们全部起身站定后,锦夜昭慵懒的靠在龙椅的靠背上,脚搭在前方金黄桌下的横杠上,虽是满脸倦意,但还是用了些力气提高了些声音,“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原本陛下每天上朝都是精神百倍,可不止为何今天,却是换了副模样,大臣们面面相觑,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久久无人说话,锦夜昭亦是等了许久,没有听见有人发出动静,正欲站起身离开这里,却被殿下方一个大臣的声音拦住了,这位大臣看见锦夜昭欲要离去,急忙从一排众位大臣中站出来,低头叫住了他,“臣有本奏!” 本要离去,却又被叫住,锦夜昭不耐烦的坐回了主位,“说。” “陛下,这几年北燕疆土外围,常年有些小国来犯我边境,虽我北燕兵强马壮人口众多,可百姓们终日不肯安心的源头,便是我北燕君王,身边没有一个可以支持他稳固江山的人。”接着,说话的大臣顿了一下,才开始点明重点,“陛下后宫嫔妃众多,可皇后之位却一直空闲,臣等不止一次与陛下上奏,让陛下早立皇后,以定民心,臣等,不明陛下为何迟迟不肯立后。” 闻言,锦夜昭又如往常听到此事一样,皱起了眉头。 他从背后的靠背上竖起身来,将手随意的搭在膝盖的屈起处,眼神一副邪魅之意,“那么,爱卿们觉得,后宫众位嫔妃中,谁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人选?” 四下无声,众位官员又是一阵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他们必须好好想一想,事关皇后之位,他们以后该跟随哪位贵人才好,这次,倘若一步踏错,皇后之位不是他们所选之人,日后的日子必将不会好过,在朝中的地位亦是不会稳当。 见无人回话,方才说话的那位大臣又是抱拳,对主位之上的锦夜昭谦和有礼,“后宫中,淑妃娘娘终日摇摆不定,没有主见,难当皇后之大任,林妃娘娘性格柔弱,为人谦和有礼,人也不算愚笨,但亦是没有该有的决断,能堪当皇后重任之人,必然要出身清白,处事毅然决断,能在旁辅佐陛下,令陛下在处理国事之时没有后顾之忧。” 方才的大臣又顿了一下,见锦夜昭只静静的听着,并不打算打断他的话,这才继续说了下去,“放眼后亭,只有贵妃娘娘,贤良淑德,处事果断,有收有放,可堪当皇后重任。” 皇后人选2 紧接着,还未等锦夜昭发话,另一个臣子从队中向旁走出,谏言道,“陛下,臣以为,方才余大人说的不无道理,我朝皇后之位一直空闲着,后宫诸事一直都是张贵妃代为打理,若让旁人来处理后宫事务定然不能有张贵妃这般得心应手,所以,张贵妃实乃我朝皇后之位的最佳人选。” “臣亦是赞同琛大人的观点,皇后之位空闲已久,请陛下,尽早立后!”余城衍说到兴时,将身前衣卦向前一挥,跪了下来,低头乞求,好不一副忧国忧民的壮烈之色。 看到余大人跪在了殿中,其他众位大臣又是一阵交头接耳,没有多久,随着一个两个的大臣出队与余城衍一同跪下,众位大臣皆入殿中,齐身跪下,“请陛下,尽早立后!” 话落,在无人察觉之间,只见余城衍,与站在最前排的张庭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 众位大臣皆是齐齐跪在殿中,不管是赞同与否,都被如此阵势带动,跪在了一起,锦夜昭看到这一幕眉头更是蹙成了一团,大臣们步步紧逼,看来今天,他不做一个决定是不行了,可众位大臣皆是向着张惜月说话,他不是痴傻之人,张家本就手握重兵,这些年更是不断拉拢朝中重臣,若立张惜月为后,岂不是更涨了张家的气势,若真给予她这个地位,日后张家气焰越长越甚,自己,难不成真要做个空壳皇帝。 锦夜昭此刻再无方才那般慵懒之意,坐直了身子,看着朝下众人,难道这些跪坐一团的臣子全部归顺与了张庭,那些是他的臣子,何时却成了旁人手中的棋子,他此刻只觉得被人呃住喉咙,逼的自己无法喘息,还是没有发话,只铮铮的望着殿下众人,他不信,诸多臣子中,竟没有一个是衷心与他,衷心与北燕的。 “陛下,臣,有本奏!”正在锦夜昭愁眉不展之时,一个嘹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说话的是离允,他与张庭各站一方,皆站在最前排的位置,他方才也随众人跪下了,那是因为余城衍求的是,尽早立后,而不是尽早立张贵妃为后,心中还是诸多不平,他深知此刻锦夜昭必是为难了,若他不站出来,恐怕他真要陷入一种难堪的境地,见离允如此适时的站起身来,锦夜昭眉间的褶皱显然舒开了许多,慌忙应允道,“奏!” “臣,不赞同方才余大人与琛大人所言,皇后的位置,臣心中还有另外的人选。”离允说完便顿了片刻,见诸位大臣们都对他报以疑惑的眼神,而锦夜昭眼中却是一片明了,身边的大臣们都开始小声催促,离允这才开口,“正是前段时间刚刚小产的锦夫人。” “臣也觉得,锦夫人端庄得体,有心系天下之气度,有七窍玲珑之才能,亦是皇后宝座的不二人选。”说话的是后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臣子,锦夜昭看向他,他似乎忘了这个人的名字,只依稀记得,此人姓尹,不知是后宫中那位贵人或才人的父亲,锦夜昭一阵疑惑,他不知为何此人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拥戴熠彤。 锦夜昭对离允与方才说话之人赞同的点了点头,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他们,正色道,“朕也如此认为,锦夫人贤良淑德,又深得朕心,若能封她为后,自是再好不过了。” 殿中跪着的众人随着离允的上奏之声三三两两的站起了身,本以为众臣紧逼,张贵妃这次必然会坐得皇后宝座,可如今看来,不然,冷不及防时,又从后宫中冒出一个锦夫人,不仅深得皇上喜爱,还有朝中御史大夫拥戴,一时间,他们又是摇摆不定了。 余城衍与张庭等人亦是站起了身,他们对皇上充极了锦夫人这事也是知道的,他们深知再跪下去也是徒劳,在思虑了片刻后,余城衍又接过了锦夜昭的话,“陛下,臣知锦夫人巧捷万端,又深得陛下*爱,可毕竟锦夫人出身不明不白,立后之事关乎一国百姓安定,一国疆土安宁,望陛下三思啊。” 紧接着,琛沈钰又适时的开口,“臣也略有耳闻,锦夫人在后宫从未生出过什么事端,的确是八面玲珑之人,可臣亦是听闻,锦夫人未入宫前,曾流露烟花之地,此等家世,陛下若真要封她为后,恐怕也难堵天下百姓悠悠之口,臣以为,还是张贵妃身家清白,又是我朝丞相之女,地位家世都当得上皇后之位,陛下理应再三思虑一番,再决定皇后之人选。” 闻言,锦夜昭又蹙起了眉头,看来,熠彤的身世,还真成了个难题,但此事又能怪的了谁呢,当初若不是自己将她送入锦娘的长乐坊中,此刻哪里还能让这些老臣给挑上了刺。 “皇后之重任,理当选择一个能辅佐陛下之人才能得以当担,虽说封后乃是关乎天下的大事,但亦是陛下的家事,后宫众妃只要是端庄得体,有为陛下分劳之心的都有机会,相信陛下处理此事必然公平,可余大人如此扶持张贵妃,不得不让人觉得,余大人别有用意啊。”离允在微怒的瞟了一眼余城衍后,又看向锦夜昭,声音倏地凌厉了几分。 锦夜昭在听了离允的话后又是缓缓点了点头,眼神扫过殿下众官,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张庭的身上,“张爱卿,对立后之事,你可有什么话说?” 对突然而来的问话张庭非但没有一番失措,反倒是更加镇定自若了,与平时上朝时无异,待锦夜昭唤起他的名讳时,他只站出队伍,对他抱拳而言,“禀陛下,立后之事实乃陛下家事,而张贵妃又是臣之爱女,臣此时若拥护于她,众位臣子与天下百姓必然不服,所以,对此事,臣无权说话,陛下自己思量便可。” “陛下!”待张庭话落,余城衍又适时的开口,语气是万分的忧心,“陛下,不是臣有意偏袒,敢问陛下,我朝历代,何曾有过如此出身的女子当过皇后?相信陛下是一国之君,不会如此没有分寸,纵使陛下再*爱锦夫人,此女子也是出身风尘,任她再如何八面玲珑伶牙俐齿,也是当不得这皇后的。” 接着,又有不少的大臣们走出队伍,向锦夜昭发出谏言,皆是向着丞相之流而去,此话一出,他们觉得并不无道理,锦夫人再如何聪慧再如何伶俐,她出身如此,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而北燕自开国以来,历朝历代,的确没有出过风尘女子坐上皇后之位的事,若真发生此事,不知会成为多少百姓的笑柄。 “立后关乎一国兴旺,不说锦夫人出身已是如此,在后宫中,先是小产,又是毁了容貌,若立锦夫人为后,的确是有失我北燕国体,对此事臣还是一句话,望陛下,三思!”还是方才谏言的火热的二人,不顾锦夜昭越蹙越深的眉头,依然不依不饶紧紧相逼与他。 而离允,亦是被堵得哑口无言,本欲辩驳,却发现无言可辨,此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与他,看向了只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洛毅洛将军,只见他亦是紧蹙着眉头,呆站在原地毫不做声,早在熠彤初入宫门时他便认她做女,相信此刻他亦与张庭一样,心里早已是一团乱麻,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一时间,殿中又静了下来,此刻银针落地都可听见其声,殿中皆是一一站出队伍乞求陛下三思的臣子们,只有离允洛毅等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任何动作,锦夜昭见状怒意更甚,却只能憋在心头难以发泄,他该恨自己如此无能,听着这些老臣们语中带刺,处处针对自己心爱之人,他却不能为她辩驳,甚至不能有任何偏袒之意,他该如何,如何...... 如何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而行,如何才能保全她的名声。 “方才是谁污蔑与锦夫人?”人未到,音先传入了大殿之中,话落,只见一个衣着华贵,头戴金饰,一派贵气的女子缓缓走进宣政殿,一路越过那些站于队伍之外的臣子们,也不知是风还是被此女身上的贵气所逼,她所到之处,众人皆是一阵颤栗,待女子走到殿中的位置,站定,凌厉的眼神看向了方才说话的几个臣子,“众位大人,背地斯说锦夫人之前,可要先问问本公主同意与否。” —————————— 亲们抱歉,最近上班有点忙,每天只给大家更新三千字,过段时间安会一一给大家补回来,还是求订阅,求收藏,求留言,大家看完记得动动手指哦。 长公主扶持 说话的是锦浔,锦夜昭的长姐,北燕王朝的长公主。 话落,方才还在交头接耳的大臣们顷刻间停止了窃窃私语,目光皆是往同一方向看向了锦浔,一边或许是被她突如其来一阵凌厉震慑到了,一边,亦是因为对长公主的突然来访有些不知所谓。 锦浔在扫视了一眼四周后,才对锦夜昭欠了欠身,与之行一礼,“参见陛下。” 那是他最敬重的姐姐,从小待他最好,如同第二个母亲一般的姐姐,锦夜昭自然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慌忙从龙椅上起身,小跑下了殿,将锦浔扶起,心急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皇上。”锦浔随着他的扶持站起身来,轻唤了他一声,继而看了一眼方才一直替张惜月说话的几个臣子,眼中满是不屑之意,这几个与张庭同流之辈,她自然听得出他们的声音,只一眼,便能在众臣中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继而又收回眸光,看着跟前的锦夜昭,音调抬高了些许,“方才听到有人说,熠彤出身烟花之地,若登皇后之位会有失国体,敢问在座,此话是哪位大人说的。” 抚了抚锦夜昭的手,示意他安心便可,锦浔拉着锦夜昭缓步走上台阶,继而转身,附眼看向殿中群臣。 “回长公主,是臣所言。” 果然,余大人还是敢作敢当之人,锦浔话音刚落,便站出身来,对大殿之上的锦浔与锦夜昭二人抱拳回话,他自知锦浔是当今皇上最敬重的长姐,其他兄弟姊妹都不及她,她与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自然是循规循矩,不敢造次。 “余大人对我北燕好生衷心啊,如此心系于北燕存亡。”锦浔之话状似嘉奖与他,可本意却并非如此,语气显然有些怪调,看着在殿中保持抱拳姿势的余城衍不敢有其他动作,锦浔没有叫他起身,反而数落几句,“敢问余大人,为何张贵妃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而锦夫人,却是被尔等一损再损,连皇后之边都挨不上。” 说着,锦浔柳眉微蹙,本是几句疑惑的问话,可语气中没有半点疑问的语调。 余城衍又是与之福了福身,面色从容,显然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样子,“回长公主,张贵妃身家清白,出身官宦之家,贤良,睿智,身份地位与皇后之位相当,而锦夫人,虽然聪慧过人,但出身风尘,如今腹中孩儿已亡,容貌又是欠佳,长公主恕臣直言,锦夫人,实难当皇后之大任。” “哈哈哈哈哈哈......”余城衍话音刚落,便听到锦浔发出一阵笑声,笑声落,锦浔死盯着余城衍,怒目圆睁,“余大人此话未免说的太可笑罢,锦夫人腹中孩儿为何故去,容貌为何被毁,想必诸位心中都一清二楚,那是后宫中人故意谋害,如今谋害之人已被打入冷宫,那还是陛下格外开恩之惩处,此事,若还有人不明白,不妨去问问沈大人。” 继而,满殿的目光都聚集在被锦浔称之为沈大人的身上,皆对他报以疑惑的眼光。 正当沈大人被众人眸光聚集而有些尴尬之时,余城衍轻咳了两声,化解了此尴尬,众臣的目光又回到了余城衍的身上,只见他又抚了抚衣袖,开口回应道,“可锦夫人出身风尘,这却是铁铮铮的事实。” “出身风尘?”锦浔冷哼一声,继而看着余城衍的目光更加凌厉了,声线也因为愤怒加粗了几分,“诸位之中,孰胆敢再说一次熠彤出身风尘,本公主必然不会予之好过!熠彤随本公主姓锦,是本公主嫡亲之女,尔等说锦夫人出身下等,岂不是也将本公主名声与之并毁!” “长公主......臣等并无此意啊。”长公主将话说的如此之重,堂下的余城衍脸色是一阵煞白,此事关乎到长公主的声誉,长公主在民间多年,深得民心,与皇上又是嫡亲关系,若自己真将长公主名誉尽毁,恐怕皇上不会再让自己戴着头上这顶乌纱帽了。 紧接着,锦浔收回目光,没有理会余城衍的否认,看向身边的锦夜昭,语气顿时软了下来,“陛下,姐姐一介女流,本不该插手朝堂之事,可这些庸臣,竟在背后将吾爱女诋毁至此,这,可不只是毁了熠彤的名声,他们如此针对熠彤,岂不是亦不将我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陛下,你可要替姐姐做主啊。” 说着,锦浔语气中竟带了一丝哭腔,她此刻可不顾什么颜面,可不管是否还在朝堂之上,只知道她是一介女流,一个母亲,熠彤这孩子虽不是她亲生,但她喜欢极了她,她如何能不为她的将来考虑。 碍于长公主在此,还在朝堂之上与皇上攀附关系,众臣也说不得什么,连张庭,只看向在朝堂上对锦夜昭啼哭的锦浔,目光中带了一丝强烈的愤怒,而锦夜昭安抚的拍了拍锦浔的手,嘴角在无人察觉之时勾起一个弧度,既然姐姐给足了自己台阶下,他自然知道该如何护着熠彤了,接着,语气轻缓道,“姐姐莫急,此事,朕自有决断。” 锦夜昭扶起锦浔,将她牵到朝堂之上,他并没有在龙椅上坐下,只挥了挥衣袖,提高了嗓音对众臣道,“好了,立后之事,容朕再考虑几日,朕会在十日之内给众卿一个答复,众卿无事便退朝!” “退朝————”随着锦夜昭挥袖离去,一直站与一边的太监又抬高了嗓门,向堂下众臣高喊。 带着锦浔熠彤下朝,方才说话的几个臣子本欲还想再劝解一番,可锦夜昭不由分说下了朝,他们到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余城衍与张庭又是一阵对视,眉头微蹙。 皇上都离开了,殿中的大臣们也无必要再呆在这里,三三两两的成群离开了宣政殿,而张庭,与余城衍在宣政殿门外停下了脚步,只见余城衍在确定走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位置后,对张庭抱了抱拳,满脸愧疚之意,“张丞相,下官无能,没能与琛大人联手将令爱扶持到皇后之位上。” 张庭闻言将余城衍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男人之间的一种默契,继而冲他笑道,“此事还未成定局,不管家女是否能坐上皇后之位,余大人都是衷心与本相之人,都是为家女付诸心血之人,无论如何,余大人都是本相最为敬重的朋友。” “可是......”余城衍听到此话,是更加的惭愧了,他低下头,愧疚之色尽显无疑,“可是,丞相也看到了,那锦夫人任我等如何诋毁,纵使她真的出身风尘,身后还有御史大夫,还有长公主与洛将军扶持,而且还有皇上专*于她,如此,她当上皇后的几率,恐怕要比张贵妃的大些了......” 方才朝堂之上,离大人如此拥护锦夫人,而后又是一个尹大人,虽然拥护张贵妃的官员亦是不在少数,但而后又出了一个长公主,她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可身份地位在朝堂上来说也是说的上话的,还有洛将军,那是战功赫赫的朝廷猛将,他虽未在堂上表态,但他与长公主是夫妻,他扶持的是谁众人自然也心知肚明了,锦夫人身后的大树一颗颗皆是来头不下,他怎能不担心,她扶摇直上之时,就把张贵妃与他们之同流压了下去。 说道此处,余城衍眉头蹙的更深了,一副忧国忧民忧心的表情,而相比起他来,张庭就要好上许多了,这些官场上的事,他早已摸清摸透,表情仍是一脸淡然,似是早有想法,继而又拍了拍余城衍的肩膀,示意他安心便可,“方才本相说了,此事还未成定局,就算皇上真的有意偏袒锦夫人,要封她为后,那到时自有到时的办法,船头桥头自然直,余大人不必太过忧心。” 听到此处,余城衍的眉头总算是舒开了,听呈现言下之意,他早已为日后做好了打算,看来他已是万事俱备,只等皇上的答案了,余城衍与张庭笑道,“此话听来,丞相已是早有准备,看来,也是下官多心了。” “哈哈哈......”张庭与他对视一眼,爽朗的笑出了声,待笑声落,张庭看向余城衍,眼中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余大人追随本相多年,本相自然是记得你的好的,日后只要你与琛大人继续扶持我的月儿,自然少不了加官进爵。” 听闻此话,余城衍脸上也带上了抑制不住的笑意,继而又恭敬的对张庭抱了抱拳,“谢丞相。” 锦娘之死1 今日风和日丽,是个出门游玩的好天气,熠彤身为后妃出不得这宫门,只能打理打理自己出了飘香殿,随意在外头转转,走累了就到御花园晒晒太阳,这也算是入宫以来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了。 从御花园逛了一圈回来,熠彤正好路过宣政殿,此刻大臣们刚下了早朝,可以看见从宣政殿走出门的大臣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边走边讨论着什么,几个大臣从熠彤旁边走过,熠彤依稀可以听见他们好似在议论自己。 只是疑惑的望了一眼他们的背影,熠彤没有多想,此刻刚下了早朝,平常来说,锦夜昭应该会在宣政殿偏殿处理朝务,她刚从御花园回来,可以顺道去看看他,想到这里,熠彤不禁苦笑一阵,那不过是哄骗自己的话罢了,与其说顺道来看看他,不如说是顺道来逛逛御花园的,想着,便向宣政殿门外走去。 来上朝的大臣们此刻都已退尽,可那通往宣政殿的台阶上,还坐着一个人,他身着一身紫色朝服,头戴一顶同色的官帽,腰身被一条黑色的锦带束起,旁边还勾勒着条条的金丝银带,远看便知,是个年轻的官员,并且官位不低,他此刻手撑着脑袋,表情一片茫然,傻傻望着前方,眼神失去了焦距。 熠彤走近,才看清,那一片痴呆表情傻坐在石阶上的男子,可不就是离允么。 “离大人,您这表情如此伤感,可是心爱女子与其他男子私奔了?”与当日离允被罚跪一般,熠彤走上他坐的那截石阶,在旁附身看着他,眨巴着眼睛对他打趣道。 “去去去,一边玩着去,本官没心情与你这等小女子开玩笑!”离允见缝插针,听到跟前女子如此说,便与她将话接了下去,本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宫女在与他开玩笑,紧接着,表情一怔,倏地缓过了神来,抬眸看见身前女子是熠彤后,离允立即与她焦急说道,“你可知道方才上朝,众臣与皇上上奏立后之事了?” “哦?立后之事?”熠彤看向离允一脸的焦急,而自己却是一脸淡然,将衣裙轻拉起一截,不顾地下灰尘坐在离允身边,两手撑着下颚,模仿着他的表情,故作正色道,“那结果如何?” 离允丝毫没有感觉到熠彤的漫不经心,真当以为她是无比严肃的向自己问话,于是表情又是蹙起眉头,无比严肃与之说道,“我也不知道,朝中不少三品即以上官员都拥护张庭之女,张惜月,我向皇上举荐了你,皇上自己心中应该也是偏向与你的,可他们紧逼着皇上,让他尽早立张贵妃为后,想必他心中也是难以决断,便下了口谕,十日之后再给予众臣答复。” “那既然还未下定论,你这么早就在这儿愁眉丧气的做什么。”熠彤对他报以一个疑惑的微笑,此事事关与自己,能不能当上皇后都损害不了他丝毫的利益,可他好似却比自己忧心多了。 这才看了她一眼,而后眸光向下,离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你可知皇上本就愿意拉你一把,若没有那些个大臣阻拦,你必能当上这个皇后无疑,可那张丞相手握重兵,这几年又有意拉拢朝中重臣,朝中三品都尉余城衍,与正四品太常少卿琛沈钰都依附与他,他们官位不低,手中兵马更是不少,皇上若不依与他们的心意立你为后,朝中必然会动荡一时啊......” 话落,离允又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熠彤本是对她报以漫不经心的神色,可听到此话后,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严肃,接着思虑片刻,又是轻叹一口气,对离允轻声道,“皇后之位对张贵妃来说,是个不可缺失的位置,但对我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既然如此,若她坐上这个位置对皇上是有利的,我不会予以阻止。” “你可要知道,你是与张贵妃争夺皇后之位的人,她本就不喜与你,她若当上了皇后,你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离允又是皱着眉头,与她争辩道。 对他语气的稍重熠彤全然没有怒意,反倒是笑出了声,她自然知道离允说的每一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好,她没必要为此事生气,继而苦笑着看向离允,指了指自己的满是疤痕的脸,“如今我已是如此,难道,还能有比现在更不好过的日子么?” 对自己来说,皇后的确只是一个称谓而已,与自己现在无异,但若照张贵妃的想法来说,她要坐上这个位置,而且一定要坐上这个位置,如此才有权利压制住熠彤,让她将那日在画舫中看到的事永远埋在心底,让她闭上自己的嘴。 见她如此认真的看着自己,离允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知世上为何会有如此痴傻之人,眼前的女人如此心态,是怎么能在后宫那个满是血腥的地方生存这么久的,后宫之中哪个嫔妃不是拼尽了全力欲要坐上那个位置,那个女人不是为了坐上那个位置沾上了满手鲜血,而她,却是满不在乎,却是如此云淡风轻的将旁人推扶直上。 “好吧,既然你自己都如此说了,我也不会强求与你,”如此,离允对她亦是无话可说了,冲她指了指宣政殿的大门,眼中带了一丝疲惫与她说道,“你是来找皇上的吧,他就在里面,快进去吧,让我一个人再坐一会儿。” “好。”熠彤拍了拍他的肩,试图安慰他不要太过忧心,她明白,他们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看他最后一眼,就走上通往宣政殿大门的台阶,继而走进了宣政殿的大门。 听到熠彤的脚步声走远直至消失,离允又将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她那一阵苦笑他看的清楚,那显然是逞强的笑容,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容貌尽毁是何感受,他不知一个女人,在满心欢喜做好了当娘亲的准备时,突然痛失孩儿是何感受。 离允抬头,目光凝滞在对面的一片空地上,是啊,难道还有比现在更不好过的日子么...... 宣政殿偏殿。 熠彤刚走进偏殿,没有如往常一样看到在书桌上批阅奏折的锦夜昭,再走进一些,搜寻四处,才看到锦夜昭的身影,他此刻在屏风边,一袭上朝时穿的龙袍还未来得及换下,背对着熠彤,认真的看着挂在殿中的一副画。 远看,那像是一副人物画,可不知画的是什么,熠彤好奇心渐生,不禁向那幅画走去,一直到锦夜昭身后不远的位置,熠彤才看清,那是一个飘逸若仙的女子,她一袭紫色纱裙,站在船头之上,身后是一轮初升的太阳,与平静的湖面,湖面之上还有几只南去的燕子,女子蒙着面纱,微风浮动了她垂于耳侧的几缕发丝,更添了一份神秘之美,好一副仙姿玉色的美人图。 熠彤瞳孔放大了些许,她隐约记得这个场景,那是她与若霜那日去游湖时看到的,就是当日,她看到了张贵妃与景王的秘密,然后自己的画舫就起了大火,她犹记得,在大火燃起之前,却有一位画师为自己作画,场景人物与这话中一模一样,那么如此说来,画中这个宛若谪仙的女子,不就是自己么。 锦夜昭正摆弄着那幅画,把她挂于更高的位置,如此更加方便自己观赏,他早就察觉到熠彤在他身后,待这一系列动作处理完毕,他转过身来,将熠彤拉到跟前与他一同看向此画,脸上是抑制不住对此画欣赏赞叹的笑意,“熠彤你看,此女子楚楚衣衫,仪态不凡,如出水芙蓉风姿卓越,你可知是哪位仙子下凡啊。” 听了这一连番嘉奖之语,熠彤自知锦夜昭是故意打趣自己的,但脸颊两侧还是不由得发热发烫了,随即抬头对锦夜昭笑问道,“此画怎么会在你这儿?” “嗯......”锦夜昭拖长了尾音,如此才有时间让自己回想一下这幅画的来处,继而恍然一番,对熠彤报以一个了然的笑容,“哦,前几日有个画师奉上的,这画师画技不凡,将朕的熠彤描绘的如此俏丽动人,朕自然与他嘉奖了一番,这不是,空闲下来,即刻将这美人儿挂在这里,朕也好在处理公务时观赏。” “你可还是三岁孩童,如此没个正经。”熠彤嘴里虽是斥责与他,但面上显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满心欢喜,片刻后,强压着想与他笑出声儿来的冲动,板起了脸,与他正色道,“方才上朝可是提及立后之事了?” 锦娘之死2 锦夜昭很是疑惑她如何会知晓此事,自己并不想让她参与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此事是谁告知她的,在脑中思索了片刻后,想到了许多的假设,但都无益,没有问出这个问题,锦夜昭只是与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张丞相手握重兵,又有众臣支持,你难以权衡,若此事真会让你为难,那你完全可以立张贵妃为后,不必顾忌我的感受。”熠彤看着他,目光未离开他半分,表情严肃好似在说一件自觉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锦夜昭从未看见过熠彤如此认真的目光,就连她容貌被毁时也不曾见她如此,继而又是低头沉思半晌,锦夜昭皱起了眉头,脑中不知装下了多少琐事,对熠彤喃喃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他本就手握重兵,倘若再让张贵妃坐上皇后之位,岂不更是让他张家独揽大权,到时我这个皇帝岂不要做他的傀儡皇帝。” “可是......” 还想说些什么,熠彤刚想出口的话却被锦夜昭打断,只见他搂过熠彤的肩膀,“好了,朕也知道你是为了朕好,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到江山皇位,朕要再考虑几日,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就不要再提这些琐事了。” 熠彤又是一阵咋舌,立后之事是天下百姓,朝廷命官后宫嫔妃无一不关心的大事,此刻竟被他云淡风轻的说成是一件琐事,也罢,想来他必然是不想让自己插手这些事,他总是希望把任何担子都挑在自己身上,他总是想把任何事都为自己打理好,熠彤虽然不愿他负担如此之重,但看他如此逞强还故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还是不愿意拆穿他。 还是妥协了,熠彤对他无奈的点了点头,而看到熠彤点头,锦夜昭还是冲他笑笑,故作轻松的与她讲起了琐事,“你这人心笼络的确实不错,方才朝中不仅有御史大夫替你说话,还有一位尹大人更是将你夸赞到了天上,连朕的长姐,长公主都抛下规矩上了朝堂,替你与群臣争辩,唉......倘若日后朕的亲人都归顺与你,你说朕该如何自处。” 说着,锦夜昭又展现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方才话中更是故作出的唉声叹气,其实,看到朝中有如此多的人拥护与他,他心中是最高兴的,如此便可顺势而为,将此事做到随众所愿。 “当朝御史大夫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你的姐姐长公主,算是我的亲娘,自然比你这个弟弟要亲些了。”看到锦夜昭哭笑不得的表情,熠彤终于放下了方才的心中的担忧,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与他继续逗乐。 熠彤也是此刻才知道,自她结识长公主以来,从未见她关心或接触过朝堂之事,可这次竟为了她孤身上了朝堂,为她与群臣辩驳,她为自己日后在后宫的前程着实费了一番苦心,她一介女流本不该上那朝堂,可为自己又坏了规矩,她虽不在乎这些地位权势,可她明白长公主的用心,看来,她真的是把自己当亲女来看待。 “好啊你,竟敢与朕抢起姐姐来。”锦夜昭*溺的指着熠彤的鼻子,嘴里语气虽是又半分生气的意味,可脸上止不住的盈盈笑意将他暴露了个无疑。 一番打闹之中,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正当锦夜昭想拉起熠彤入座时,只听见有人火急火燎的冲过宣政殿的大门,又走进偏门中,一路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熠彤与锦夜昭皆是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宣政殿门外的侍卫没有将此人拦在外面再进来通报,直接放行,想必应该是亲近之人。 果然,急急冲进偏门的人是离允,他在看到锦夜昭与熠彤二人后,慌忙走近二人跟前,没有与锦夜昭行礼就慌忙与之说道,“方才宫外有人来信,说锦娘,死在了长乐坊!” “什么!”锦夜昭闻言只是蹙起了眉头,眼中带了不少的惊讶之意,相对与锦夜昭的冷静,熠彤瞪大了瞳孔的样子显得就更为焦急些了,她不可置信的走到离允跟前,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你说锦娘死了?” “是。” 听到了离允肯定的回答,熠彤更是踉跄了几步,步伐都不太稳当,与锦夜昭对视一眼后,熠彤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怎么能相信,前几日锦娘还好端端的来宫中看她,今日怎会突然传来她逝去的消息,紧接着转身走到锦夜昭身边,望着他的眼中似乎含了一些晶莹的水光,“她前几日还来宫中看我,还说长乐坊生意被她经营的不错,只是匆匆待了一会就说要回去忙了,怎么这会儿就......” 熠彤没有将后面的话讲出来,她怕她会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锦娘是她在长乐坊中最好的朋友,她本以为那种风尘之地不会有真正的友谊,那些女子全然都是被钱财蒙蔽了眼睛,可自从她认识了锦娘,自从锦娘那日与她在长廊说了那番心里话,她觉得,自己当锦娘是朋友,她心疼她十年的期盼。 可如今,十年都熬过来了,她为何会死在长乐坊,那是她自己一手创建出的地方。 离允不会骗她,更不敢在锦夜昭面前哄骗自己,他说的自然是真的,熠彤满眼皆是担忧的看着锦夜昭,只见锦夜昭眉头越蹙越紧,向跟前的离允严肃问道,“死因呢?” 摇了摇头,离允也同样蹙起了眉头,锦娘名义上虽是替他经营着长乐坊,可暗地里却是他安排在宫外的探子,她突然暴毙在长乐坊中,很难不让人多想,此事,不算是一件小事,离允严肃的与他回话道,“方才来传话的没有说死因,只说了他们的杂役今早在打扫锦娘房间时,发现了她躺倒在地上的尸体,双目圆睁,没有瞑目。” 三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锦夜昭的眉头几乎快要打结,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才拉起熠彤的手,迈开脚步,拉着她一起走出宣政殿的大门,声音抬高了些与离允唤道,“走,去长乐坊看看。” 说罢,三人就从宫中差人唤了辆马车过来,驶出了这宣政殿,熠彤以前从未觉得皇宫如此之大,马车的速度不慢,可一直到出了宫门,还是用了近半个时辰,待他们走入长乐坊,锦娘的尸体已经被人移开,放在了长乐坊的后院里。 锦娘是死在她自己屋里的,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之内身亡的,一切,要待大家看了她的尸体才能知晓,那些个杂役们将她的尸体摆在后院正中央的位置,围成一团,在旁不知所措。 他们不知道没了锦娘,日后长乐坊的生意该如何维持,没了她,日后这些长乐坊的姑娘们该何去何从,这些年不论大事小事,只有锦娘一人去处理,不管是有人砸场还是香客们起了纷争,她总是能将大事化小,这个世上好像没有能难倒她的事情,她不靠他人,孤身一人撑起了这个长乐坊,没了她,长乐坊就如同少了一根顶梁支柱,不知何时会瞬间崩塌。 身下只垫了一个长形的木桌,一旁的杂役们将一大块白布盖在她的身上,熠彤不知那坚硬的木桌是否会让她感到不适,她睡惯了那棉布绸缎,怎能睡得如此生硬的*.榻,熠彤快要哭出声来,她还是不信,不信......她不相信那白布之下安静躺着的人会是锦娘,那个前几日还与她说话与她嘱咐为锦夜昭分担琐事的锦娘。 缓缓走近,熠彤挤开了那些围在锦娘周围的杂役,伸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继而倏地将锦娘身上的白布掀开,果然,那是一张如此熟悉的面孔,她此刻满脸苍白,嘴唇已经发黑,没有了往日的滋润,她的面色难看了些许,她从未如此安详安静的睡过,她生前脑中成日想的许多,连睡也不得个安稳,如今,也算是一种解脱。 她去了另一个世界确实是一了百了,可她没有想过身边之人会为她伤心难过,她不算是一个好女人,更不算是一个好朋友! 相比于熠彤激动的情绪,锦夜昭与离允就要好上许多了,他们心里虽是有些难过的,但不似她那般,只是眉头微蹙,眼底划过半分不舍,继而二人也向锦娘所在的位置走去,拨开了众人,如此可以看的清楚些。 白布只撩开了半截,便能看清锦娘的全貌,其中,最显眼的要数她颈项之上的一道血迹,那是一道被刀划过的痕迹,锦夜昭将她的头翻至一边,仔细的看着她脖上的刀痕,那是一道平整无缺的刀痕,一击毙命,没有过多的挣扎,看来,是高手所为。 锦娘之死3 再看了那刀痕一眼,锦夜昭与离允对视了片刻,皆是疑惑的看向对方,锦娘生前武功不弱,一般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对付不了她,能如此一刀与之毙命的,放眼江湖也没有几个。 熠彤此时也哭成了个泪人儿,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放任情绪的时候,最要紧的事便是查出杀害锦娘的凶手,熠彤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看到了锦夜昭与离允的对视,她自知他们心中亦是疑惑万分,锦娘与她说过,她在替锦夜昭办事,她突然暴毙在了这里,或许会与锦夜昭有所关联,她必须与他们一起找出那个人。 “锦娘死在何处?”锦夜昭突然发问。 那些给他们几人让出一条道的杂役姑娘们对突然提出的问题本是不知所措,许久,才有一个看似伶俐的杂役反应过来,与锦夜昭回话道,“锦娘......是今天一早死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的。” 蹙起眉头,锦夜昭再看了一眼熠彤与离允后,与他们二人说道,“走,去她的房间看看。” 锦夜昭虽与锦娘相识多年,但只知她做事稳稳当当,从不麻烦与自己,其他类似于生活习性相关的东西,他还真就一无所知,所以,他只知她住在后院,却不知房间具体在哪,要去她的房间,还需要熠彤带路了。 女子厢房,他们本不好进去,但此刻谁能顾得了那么多呢,几人推门而入。 只见锦娘榻上一片凌乱,那些杂役们一早就发现锦娘的尸体应是惊慌失措忘了整理她的*铺,那如此说来,锦娘是前夜入睡时分遭人杀害的,她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铺便被歹人所害。 三人仔细的搜寻四处,周围四壁皆是干干净净,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亦是未发现有任何血迹,难道那歹徒进入了锦娘的房间,直至到锦娘的*榻旁,锦娘都没有察觉,熠彤自然要比锦夜昭了解些锦娘的性子,她睡觉时从来不会睡沉,哪怕一丁点儿的小动静也能将她吵醒,不至于有一个大活人靠近她她还浑然不觉。 可是昨夜,就是出了一件如此古怪的事情。 熠彤不相信,她不相信依锦娘的武力,会丝毫察觉不到有人靠近,她继续在房间四壁搜寻着有价值的信息,四周墙壁,梳妆台,衣橱,只要是锦娘房中有的,她一样都不放过,当搜寻到地板时,熠彤看到地板上有一道被灰尘掩盖却隐隐透出的红色斑点,吹开那盖在其面上的一层灰,确定了那红色斑点是血迹时,熠彤向其余二人惊呼一声,“你们过来看!” 离允与锦夜昭谁都没有闲着,都在观察着四周的每一寸能观察的地方,听到熠彤的惊呼声,二人皆是快速的走到熠彤跟前,看向熠彤所指的方向,只见被吹开的那层灰下,隐现出一个不知是什么形状的字体,那是一个没有完成的字,‘亠’,三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没有人能懂此字的意思。 但这绝对是一个不小的线索,或许,这是锦娘在临死前给他们留下的线索,欲要指证杀害她的凶手,一阵沉默之后,还是熠彤第一个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锦娘留下的?” 虽然她知道这个问题问他们,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但她还是不由得问了出来,离允闻言后眉头又蹙在一起,此刻的严肃的他与平时的他很是不一样,继而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副思索疑问,与二人说道,“可是,方才我们看过锦娘颈项之上的刀痕,一刀毙命,她不可能有给我们留下线索的时间。” 离允话落,二人又是一阵沉默,锦娘脖上的刀痕,他们一进门就看到锦娘凌乱的*.榻,还有这附上一层薄灰的血迹,种种迹象都表明锦娘是被歹徒一刀毙命的,不可能会下榻给他们留下些什么痕迹,三人不禁陷入沉思之中,难道这地板之上的血迹是锦娘生前无意中留下的,或是她划破了手指血迹不小心跌落成了如此形状。 想到这里,熠彤不禁摇了摇头,她怎会有如此想法,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看此处的灰尘应是不久前刚落下的,锦娘不可能刚划破某处,血迹落于此处便突然包庇而亡,血迹还刚好落成了一个未成形的字体,没有,世间绝对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锦娘绝对是在对他们暗示着什么。 熠彤看向锦夜昭,只见他亦是抬头看向自己,二人默契的给予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看来,他们的想法一样,都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那么,锦娘颈项之上的刀痕该如何解释? 正当二人愁眉不展之时,在一旁许久没有吭声的离允开口说了话,只见他挠了挠额头,以不确定的目光看向二人,“或许,我们应该再去看看锦娘的尸体。” 锦夜昭与熠彤二人对视一眼,愣神片刻后,立即冲出锦娘的房间,向后院奔去,对啊,她们怎么没有想到,眼睛能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全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敌人制造的假象,就如同婧儿离世时一般,若她没有发现那绳结之处的不对劲儿,还真就以为婧儿是在狱中想不开自尽而亡。 这一次,他们或许遇到了与婧儿被杀害时一样的状况。 很快,他们便到了后院,锦娘的尸体依旧还摆在原地,周围围着一大群哭哭啼啼的姑娘们,当今天子在此,没有锦夜昭的吩咐,他们不敢擅自将锦娘的尸体入土为安。 锦娘已死,谁也不想再翻动她的尸体,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锦夜昭掀开那层白布,将锦娘整个尸体暴露在众人眼中,果然,她腹部的位置,有一个已经凝固的血窟窿,这种场面旁人很少见过,但锦夜昭与离允却是见的多了,二人看向锦娘腹部的刀口处,而熠彤,也是强忍着心中酸楚,与锦娘的尸体凑近了些,试图将她的伤口看的更仔细。 那显然是匕首所致,刀口是横的,应该是凶手靠近锦娘*边,两手握刀,直接刺进她的腹部,如此一来,锦娘留在地面上的血迹就可以解释了,这一刀虽极其用力狠毒,但不致命,锦娘很可能在凶手向她挥刀后,还清醒着,与凶手搏斗到地面上,但此时的锦娘已经身中一刀,再好的武功亦是使不出来,她自知活不过当日,所以,在凶手向她再次挥刀前,她趁凶手不注意时快速在身后留下那个痕迹,没等她写完,凶手就将刀挥在了她的颈项之上...... 如此推理,应该是合情合理,但无论如何,锦娘也不应该没听见凶手靠近的声音,任他向自己砍下那一刀,在这种情况下,锦娘没有醒来的原因只有两种,一是听见了凶手的动静,一心求死没有阻止他,但这种情况应该不太可能,二便是,当日锦娘睡得很沉,根本听不见身边有何动静。 睡得很沉......很沉......锦夜昭思索了半晌,看了熠彤一眼,眼中终于一片了然之色,继而再次走向锦娘的房间,与二人匆匆说道,“我们应该再去锦娘的房外看看。” 的确,他们料想的没有错,锦娘门外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但在离她稍远些的窗外,他们却是发现了一些东西,那是一根细细的竹条,中间是空的,若仔细看不难发现,竹条之中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 熠彤不懂这些药物,也不知它们有何作用,便将竹条交给离允,他或许能看出其中的玄机,离允接过竹条,对准自己的眼睛,从孔缝中看到了里面的白色粉末后,再放到鼻前嗅了嗅,脑中快速的闪过之前看过的种种医书,色白,刺鼻,此药应该是......离允倏地回过神来,对熠彤与锦夜昭解释道,“这不是药物,是熏香,将它熏入房中,能使人昏睡。” “那这竹管中的白色粉末是什么?”熠彤紧蹙着眉头,疑惑的发问。 离允又看了一眼竹条,将竹口对住自己的手心,将白色粉末倒了一部分出来,接着,在手中轻吹一口气,白色粉末随风消散,手心便空空如也没有半分白色粉末的痕迹,离允看向熠彤看到此幕后疑惑的眼睛,又耐心的解释一遍,“那是吹入熏香后残留在竹管中剩余下的,风干后便凝成了粉末,你看,若再将它吹开,它还是会如熏香一般飘在空中。” “此香摄入少量能使人安神,若摄入多量,便可使人昏睡。”离允拍了拍手,将残留在手中少量的白色粉末拍开,眼中一片了然的看向熠彤与锦夜昭二人。 长亭卦象1 熠彤听闻此话,亦是一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凶手先是在锦娘睡得最沉时以最轻的脚步在门外将此熏香吹入锦娘的房间里,待确定锦娘的确睡沉时,再手持匕首,进入锦娘的房间。 如此,锦娘受了熏香的影响,自然睡的沉了些,凶手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入锦娘的房间,一直到凶手将匕首刺进锦娘的身体,锦娘才猛的惊醒,此刻的熏香显然没有了作用,如此痛觉,即使睡的再沉之人也会被痛醒。 锦娘当时意识到有人要杀害与自己,出于本能自然会奋起反抗,熠彤在心里来了个故事重演,如果自己是锦娘,歹徒将匕首刺向自己,出于本能自己会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再次对自己发起攻击,然后,两人在搏斗之间滚下了*,自己腹中已经中刀血流不止,人也会渐渐虚弱,没有力气与歹徒搏斗许久,自己必会败下阵来。 歹徒手中有兵器,而锦娘手无寸铁,只靠蛮力与他搏斗,于是,锦娘渐渐占了下风,被歹徒打翻在地,她不断向身后蜷缩,歹徒不断向她靠近,月光从窗外照进,他手中的刀刃散发着银色的光芒,可在锦娘看来,那是一抹让她绝望的光芒,她退后到*沿,没有退路了,但脑子依然清醒,她自知她活不过那一晚,快速将手沾上腹部的血液,在身后,歹徒看不见的地方给他们留下那个痕迹。 如此,一切都清晰明了。 这锦娘被杀的经过是明了了,可熠彤还是愁眉不展,走到那抹痕迹处,细细的看着那个没有完成的字体,还是有不少的疑问,“锦娘在与他搏斗之时,必定看到了他的长相,那她写下这个字,也必定就是这个凶手的名字,所以,我们只要找出她笔下的这个人,那便能找出杀害她的凶手。” 是的,如果她是锦娘,也必然会在死前最后一刻将凶手的名字写下,希望日后有人能看到这个字,替她找出这个杀害她的人,替她报这深仇大恨。 “可是,她留下的笔画并不多,点、横,能组成的字太多了,之,六,广,户,还有我的离字,哪个不是点横开头,若凭着这一点在我北燕城中寻找,那岂不是如大海捞针般困难。”离允又蹙起眉头,与之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疑虑。 话落,三人皆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的确把这个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这两个笔画能组成的字实在是太多了,若真在北燕国中盲目寻找,真不知要找到何时才是个头,况且,凶手既然敢杀了锦娘,又懂得用如此巧妙之法将她杀戮与无声之中,脑袋自然也不笨,距锦娘离世已经一天有余了,谁能知道这凶手还在不在燕都城内,或许,他此刻都已经出了北燕国的境地。 但锦娘跟随锦夜昭多年,为他不知办了多少事,他不忍让她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继而皱眉与离允道,“虽然此比划能组成的字很多,但武功超群,轻功不凡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他既然敢杀朕的人,自然不会惧于朕,此事一定要追查下去,但要暗查,不能走漏风声。” 若让天下人都知道锦娘是他的人,在替他办事,那无疑是打草惊蛇。 离允应声点了点头,示意他收到了锦夜昭的指令,锦夜昭看向锦娘划出的痕迹后,又是眉头深锁,表情严肃好似想到了什么,与二人说道,“朕还想到一个人。” 二人皆以疑惑的眼光望向他,他们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接到二人疑惑的目光后,锦夜昭没有多打马虎眼儿,即刻与二人道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夜帝,他名讳中‘夜’字带着锦娘所写的笔画,夜宫又是权大势大,我们见识过他夜宫中人的轻功,那完全是在你我之上的,倘若他想杀了锦娘,那的确是易如反掌。” 锦夜昭看向离允,表情无比认真,也是,现在没有比他更为贴合实际的人选了。 继而熠彤眼珠转动,好似也想到了什么,走至锦夜昭面前,看了一眼离允,急忙与二人说道,“锦娘生前曾来我宫中看过我,当日她与我说了很多,其中便有她对夜宫或许会顾忌到北燕势力太过强盛,为了平衡诸国将北燕势力削弱的担忧,那么,也许会是锦娘在查探夜宫情况时被夜宫中人发现,夜帝便对她下以狠手。” 如此,正好给予北燕国一个下马威,若她是夜宫的主人,她也会如此做的。 “的确,如此杀人手法,像是夜宫的作风。”离允思索了一会,脑中闪过不少锦娘尸体的画面,那腹中的血窟窿,那颈上一击毙命的刀痕,无一不在说明那是一个绝顶高手所为,如此高手,夜宫中倒是有许多的。 皆是眉头紧蹙,三人之中,只有锦夜昭思虑的最多,锦娘生前从未与他说过她会有此想法,可是却与熠彤说了,他不解,她若怀疑夜宫忌惮北燕的实力欲除之而后快,那也应该先禀告与他这个一国之君,为何只与熠彤一人提及此事? 或许,是她还未确定夜宫是否真的有此打算吧,这些不过是小问题,可大问题是,北燕自古以来与夜宫相处的并不算坏,一般不会与之有所交集,若真没办法需要有交集之处,他们一向也都互相礼让,从来没有过任何纷争,夜宫怎么会突然开始忌惮北燕的实力而杀了自己放在宫外的探子。 锦夜昭摇了摇头,在没有确定事实真相之前,他不敢断定锦娘之死就是夜宫下的手,接着看向离允,表情严肃的与之吩咐道,“离允,现在便去查,有任何线索,都要即刻上报与朕。” “是。”离允难得的对锦夜昭抱了抱拳,紧接着没有半分犹豫便快速夺门而去。 离允走后,二人又是一阵沉默,但空气中没有丝毫尴尬的成分,或许是有人说的,最好的朋友不是在一起无话不谈,而是在一起谁也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她与离允,与锦娘,与若霜便是如此,但她最希望的,便是能与锦夜昭也有如此默契,显然,现在自己与他便有这般默契。 片刻后,锦夜昭看着那摊血迹,轻叹一口气后,别开了眼,与熠彤开口道,“你在宫中肯定闷坏了,这里也算是你的娘家,既然来了,四处转转再回宫吧。” 接着,在征得熠彤同意后,锦夜昭拉起了她的手,向锦娘房外走去,出门便是长乐坊的后院儿,见那围成一圈的杂役姑娘们还是没有走开,锦夜昭与熠彤先过去,与方才那个稍伶俐些的杂役吩咐道,“锦娘生前待你们不错,朕知道她突然离世你们也是伤心的,但逝者已矣,日后长乐坊还是要继续经营下去的,你们可明白?” 还有不少的姑娘们在啼哭着,还是那个伶俐些的杂役先对锦夜昭行了一礼,“谢陛下关怀,陛下放心,长乐坊还是会继续经营下去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闻言,锦夜昭与跟前的杂役欣慰的点了点头,继而与他吩咐道,“把锦娘的房间收拾一下,该打扫的地方全部都打扫了,还有锦娘忙活了大半辈子,就将她......入土为安吧。” 那杂役又于锦夜昭行了一个大礼后,便匆匆离去,开始催促大家忙活起来。 看到杂役婢女们一个个都开始忙了起来,连从来不干重活的姑娘们也掀开华丽的衣袖帮起忙来,一直到没有闲人,锦夜昭才牵着熠彤的手离开,他知道,熠彤伤心之余,也想与锦娘一起逛一逛,回味一下她许久未归的娘家,如今锦娘不在了,只有他在她身侧,他必然会形影不离伴她左右,如此她也不会太过伤心。 熠彤在一座横向的凉亭前停下了脚步,锦夜昭虽在她身前,但是全由着她的走向来,她自然也是知道的,熠彤看着那座凉亭,眼中夹杂着诸多情绪,这是锦娘第一次与她诉说心事的地方。 “你可知道,这是锦娘第一次与我说出她心事的地方,她说,她十四岁被卖到长乐坊,当有人对她施以各种酷刑逼她接客时,是一个如仙蒂般的少年救了她,他护她周全,保她平安,只为了看她伶俐欲让她为他办事,从此,她为那个少年掏心掏肺,为之在长乐坊收集情报打探消息,这一探,便是十年。”熠彤轻抚过那长亭的支柱,一根一根的拂过,就如同爱抚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锦娘生前,最爱待的地方便是这里,最爱独自一人在这里喝酒。 只是如今,再也见不到那个红衣如火,八面玲珑的锦娘了。 长亭卦象2 熠彤眼泪在眼眶打转,终于在满眼充盈了水珠后落下了几滴泪来,锦夜昭听到此处亦是沉默了半刻,脸上露出一片愧疚之色,的确,这些年他只知让锦娘毫无条件的为他办事,为他付出,却不知她一人也有落寞的时候,他当她是知心之友,可忘了顾忌她是个女人,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不似离允般,任他如何打击吩咐都是应该的。 看着锦夜昭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愧疚之意,熠彤又站到他跟前,她自觉从未如此认真过,对他一字一字,将话说的清晰无比,“她说,那个男人,叫锦夜昭。” 接着,看到锦夜昭眼底的愧疚之意更深了,熠彤还是没有止住不断落下的眼泪,她此刻哪里顾得上那些毫无用处的嫉妒,她眼里只有一个如此可怜的女人,锦娘啊锦娘,到底该如何说你,爱了十年,爱一个不会与之有结果的人爱了十年,十年如一日为他做了这么多,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十年,能磨干任何一个人全部的心血,但惟独锦娘,她心中那个念头十年都未曾变过。 跟前的男人,亦是强忍着眼中泪水,十年之友,他亦是不想让锦娘离开,但此事谁也未能预料到,若他当时在场,绝对会义无反顾救下她,可老天爷哪能给予自己那么多如果,锦夜昭表情痛苦万分,但眼眶中的泪水还是迟迟没有让它落下,他不能流泪,不能在熠彤流泪她,可老天爷不会给予自己那么多的如果,锦夜昭看向天空,忍回了快冲到眼角的泪水,他不想再熠彤哭泣的时候只能在她身侧陪她一起落泪,他不能哭,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一个能保护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 搂过熠彤的肩膀,让她安心的靠在自己怀里哭泣,他想,那是他能给予她所有的温暖,轻轻向下抚了抚她的背,试图能让她好过一点儿,锦夜昭在她耳边轻声劝解,“朕也从未料想过有这一天,锦娘与朕相识十年有余,朕几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她总是能为朕排忧解难,为朕探查朕查不了的消息,她为朕的北燕,朕的江山倾尽了所有心血,但朕从未与她说过半个谢字,朕确实亏欠与她,亏欠她太多了......” 说着,许是受他话中的影响,熠彤在他怀中抽泣的声音更大了,整个身体都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锦夜昭慌忙将她抱的更紧,说话的声音更加仓促了些,“但是熠彤,逝者已矣,纵使你们是亲姊妹,你也应该快些从她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若锦娘还在世,自然也不希望看到你伤心成这幅模样,你明白吗?” 一个当朝天子,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便是怀中女人的眼泪,此时怀中哭成了泪人的小人儿,让他在宫中磨练多年已经坚如磐石的心顷刻间,碎了。 “都怪你,怪你。”熠彤在他怀中哭的更加大声了,双手不断捶打着他的肩膀,脑袋还是埋在他的怀里,没有看他,声音几乎哭哑,“你明明就知道锦娘一直对你有意,可你却屡屡负她,你该死......该死......” 她与自己说过,只要能看到锦夜昭开心,能看到他展现出一个笑容,只是唇角微扬,只要能看到他坐稳了北燕江山,母慈子孝和乐融融,哪怕在他身侧的那个女人不是她,她也会很高兴,如此,她便能满足了,可如今,再想让锦娘享受她十年都未曾享受过的东西,她已经浑然享受不到了。 锦夜昭只默默受着熠彤不断的捶打,她那点力道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可锦夜昭还是禁锢住了她不断捶打自己的小手,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他比她高上一些,必须俯下身才能靠近她的脸,锦夜昭俯身无比认真的看着她,“那么熠彤你说,若锦娘还活着,朕是不是应该娶了她?” 话落,熠彤停止了所有挣扎,怔怔的站在原地没有了任何动作,她方才的确是为了锦娘的离世被冲昏了头脑,锦夜昭此话一出,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锦娘此刻已经离世她自然毫无顾忌,她也想为锦娘抱这诸多不平,可是若真的让锦夜昭娶了她,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接受?是否真的能接受自己对锦夜昭已经习惯了的*爱分之与旁人? 她虽然后宫嫔妃众多,却只专*与她,她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好,人是自私的,她虽然心疼锦娘对他十年毫无结果的付出,但她更在意锦夜昭对自己的好,她不想在他们二人之外有其他人的介入,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惟独此事,她不想与任何人妥协。 挣开锦夜昭的手,熠彤缓缓向长亭中走去,神情有些失魂落魄,锦娘死了,她解不开这心结,倘若这件事真的是他们口中的夜帝所为,她必然会去夜宫替锦娘讨一个说法,他凭何草菅人命,凭何杀害一个无辜之人,何况那还是一个如此可怜的女子...... 熠彤在长亭中一个石桌前坐下,这也是锦娘生前最爱待的地方,她在长乐坊时经常能看到锦娘一人在此研究棋局,她从不曾靠近打扰,她终日愁眉不展,心中装下了太多心事,唯有破开一道棋局时,才能看见她展露出难得的会心笑颜,熠彤呆呆的看着石桌桌面,眼神失去了焦距,锦夜昭一路走来一直随着他的步伐,跟在她的身后,站在石桌旁陪着她。 石桌上如今没有了棋局,桌面上摆着一副熠彤看不懂的卦象,熠彤呆呆的望着那副卦象,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锦夜昭,“锦娘生前最后一次与我谈话时说过她会替北燕卜算一卦,结果如何却还不得而知,若我没有猜错,这就是她卜卦的地方,而这,便是她卜出的卦象。” 熠彤指了指桌上的卦象,带着求知的眼神看向锦夜昭,她不是很精通这些东西,只希望锦夜昭对此能略知一二。 听了熠彤的话,锦夜昭才仔细看了看桌上的卦象,那是一个灰色的不规则图案,他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图案,卦象由两个太极八卦的半圆组成,中间只有很细的一道空隙,锦夜昭再靠近了些,试图将那副图案看的更仔细些,眉头习惯性的蹙起,在卦象上的凸起上不断轻轻的摸索。 疑惑的看着锦夜昭的举动,熠彤完全看不懂那卦象是何意思,只见锦夜昭在摸索了半晌后,手指油走到一个特别的凸起处,突然使上劲猛的按压,那不规则的凸起处真的被他压了下去,只见那卦象由中间弯曲的线条自两边缓缓分开,中间出现几个隐隐的字体。 锦夜昭在看到卦象外围分开后,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锦娘果然在生前早早的卜好了这一卦,许是还未等她入宫禀告与自己,她就被歹人所害,还好,他隐约记得儿时曾见她用过此卦象,能依稀记起一些。 接着,二人双双探头到石桌中间,细细的看着卦象之内隐现出的字迹,熠彤将它表面上一层类似于灰尘的东西抹去,试图能看的更清楚一些,与锦夜昭二人一字一字的看,嘴里缓缓念出卦中所写,“江...山...即...易...主......风...攀...锦...而...隐。” 十个字,江山既易主,风攀锦而隐,待不急不躁的将十个字念完,熠彤倏地瞪大了眼睛,与锦夜昭对视一眼,满脸的震惊,江山即易主,那可不就是锦夜昭坐不稳这皇位,即将被人挤身下台的意思! 那怎是一个震惊可言,难道这就是锦娘卜出的卦象,继而熠彤看向后面半句,风攀,锦而隐,若按此来说,应该是风氏攀附龙位,锦氏隐退的意思,熠彤不由得向锦夜昭焦急说道,“如此说来,那夺位之人姓风?燕都城中风姓之人本就稀有,何况还是能有统领天下之才能之人,那更是少之又少!” 熠彤不得不把此预言与杀害锦娘之凶手联系到一起,若这个凶手没有夺位之心,怎会害怕锦娘在宫外的处处打探,怎会对锦娘查探到些什么有所忌惮,他不相信有人会没有任何理由的杀害一名无辜女子。 而锦夜昭也是死死盯着卦中字迹的后半句,眉头紧紧蹙到一起,而后看向熠彤,目光中有些疑虑,说话间也是欲言又止想说又思虑到些什么不能说的样子,最后,唇角蠕动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听闻,夜宫之主夜帝,真实名讳就是风氏。” 景王借兵 闻言熠彤又是一阵惊异,夜宫,果然是夜宫,那卦象中已是如此说明,难道那夜帝,不仅将锦娘杀害,还觊觎北燕帝王的位置,欲夺之,熠彤眉头也如锦夜昭一般紧蹙了起来。 低头思虑了许久,锦夜昭看见熠彤越来越低沉的神色,眼中划过半分不忍,突然舒开了眉头,故作轻松道,“锦娘自小便会卜卦,但卦象多是不准的,你也别太将它放在心上,这卦上所言皆是些无稽之谈,北燕此刻国强民富,正是盛世,朕身体又还强壮的很,这皇位哪能让他人夺了去。” 熠彤听完此话还是眉头深锁,脸色凝滞提不起半分笑意,锦夜昭见状又搂过她的肩膀,安慰道,“纵使这皇位真让他人给夺了去,那不是正好让朕乐的清闲,如此便可以带着朕的熠彤走遍天下,观遍我北燕奇景了。” 从未看过锦夜昭如此傻笑,熠彤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与锦夜昭笑了笑,虽是有些逞强的笑容,但锦夜昭看到后眼中还是划过一抹欣慰之色,只要他能逗她开心便好,她能永远不在他跟前落泪,便好。 将那分为两半的卦象合起,锦夜昭语气带些*溺的与身侧的熠彤说道,“走吧,我们回宫去,此地再多留也是徒增悲伤,剩下的事,离允会去打理的。” 轻轻点头,二人走出长亭,穿过后院,还好后院儿锦娘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不然熠彤看见心中又会是一阵酸楚了,锦娘的房间也被人打扫干净了,她的房间就在离后院不远的位置,倘若她房门打开,在后院便能看到她房内的陈设,她的房间从未如此干净过,虽然有她在时她房内亦是干净整洁,可如今再看她的房间,却有一种毫无生气的错觉了。 锦娘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了,这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熠彤收回目光,与锦夜昭一起穿过长乐坊的正厅,从大门而出,临走时锦夜昭不忘嘱咐长乐坊的杂役姑娘们,对他移驾长乐坊之事不要声张,免得让那还在外悠然的凶手听了去,二人双双坐上了马车,熠彤掀开马车之上的轿帘,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长乐坊的招牌,那三个大字依然如凤凰展翅般漂亮,可不知何时,变得死气沉沉,没有了往日的光辉。 不再看它,熠彤钻进马车,坐定后,急忙唤车夫策马,离开这个笼罩了一层阴影的地方。 又是半个多时辰,二人一路都没有说话,熠彤方才哭累了,只轻轻的靠在锦夜昭肩上闭目养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锦夜昭也靠在身后的靠背上,每一个动作都放缓放轻,尽量让肩膀不动欲让她靠的安稳些,纵使她没有睡着,他也不想吵醒她。 方才去出宫时只觉得马车为何如此之慢,而回来时,倒是比方才快上许多了,许是人心理作用吧,当二人下马车时,天色已经暗了,熠彤不知出宫一趟竟用了一天的时间,一直到飘香殿她才想起,她与锦夜昭一日未曾进食,竟也浑然未觉。 与锦夜昭二人用完晚膳后,便睡下了,累了一天,她只想抛开一切好好睡一觉。 ——————————————————分割线——————————————————— 有锦夜昭在身侧,她总是能睡得特别安心,锦娘之事一出,整个飘香殿都笼罩在那种悲伤的气氛中,一连几天皆是如此,锦夜昭亦是一连几天没有人影了,想来为了锦娘之事也是忙坏了,幸好有若霜经常到她宫中陪陪她,让她不至于一个人太过孤单。 锦娘刚刚离世没两天,熠彤无从打听宫外之事,只能去问离允,还好,锦娘生前待她坊中的下人们都算不错,他们在熠彤与锦夜昭离开后,将她厚葬在离燕都城不远的荒山上,选了一块好地方,所有人都身着丧服去为她送行了,熠彤向离允询问了那荒山的地点,纵使她难得出宫,但她也想知道锦娘日后的家在哪里。 寻得机会,她要去看看锦娘,看看她的新家,熠彤终于想通,锦娘如此结果对她自己来说或许并不算的上是一件坏事,与其看着自己的姐妹与自己心爱的男人成双成对不断在浮现在自己眼前,或许如此结果才能让她得到永久的解脱。 今天醒的不算晚,熠彤在洗漱完毕后在自己宫中找了些杂事做做,锦夜昭此刻还未下朝,她在他那里也是要等着的,如此还不如在自己宫中候着,一直到日上三竿,熠彤才出门往宣政殿的方向走去。 经常在这个时辰去宣政殿,熠彤已经摸透了他上下朝的时间,此时来宣政殿,必然是下朝,大臣们刚好散尽的时间,熠彤缓步走进宣政殿,熠彤不喜穿太高的步履,那样走路总是不方便,他一直穿的都是寻常跟稍低些的步履,并且走路总是很轻,所以一直到她走进偏殿,锦夜昭都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锦夜昭此刻正在于一个男子谈话,那个男子身着金边黑色华服,满头青丝没有全部束与脑后,留下了几缕垂在身后,男子背对着她,熠彤看不见那男子的模样,只觉得是一个年轻男子,一直到熠彤走的很近,锦夜昭才察觉到她,眼神绕过跟前男子望向熠彤,那名男子看到锦夜昭眼神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身上,便回过头看向他目光所向之处。 熠彤这才看见那名男子的全貌,那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熠彤在脑中搜寻片刻后瞳孔微微放大了些,她想起了,这不就是那日她在画舫之上看到与张惜月相拥在一起的男子,若霜说,他是景王,锦夜昭的同胞兄弟! 男子回头看见她后亦是一怔,显然也认出了她,但只是瞬间,他就恢复了常色,回头对锦夜昭抱了抱拳,说话间还是有些微微的慌张,“既然锦夫人来了,臣弟便不打扰了,就......先行告退。” “好。”锦夜昭并未在意她语气中的慌张,对他平和的笑了笑,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之轻声说道,“玄月,此事朕还需再考虑几日,不过你放心,你是朕的兄弟,朕自然会尽最大努力满足你的要求,你只在府中安心等候便可,去吧。” 被锦夜昭称作玄月的男子立即应声,看了熠彤一眼,面色有些苍白,慌忙离开了宣政殿。 熠彤眉头有些微蹙,看着男子慌忙逃窜的背影直至消失,眼中略带思索,转过身来看向锦夜昭,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方才那男子,是不是景王爷?” 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锦夜昭开始在旁整理起他桌上的奏折来,像是在回应她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寻常的问题,不过在整理奏折时锦夜昭突然想到了什么,手顿了一下,抬头疑惑的看向熠彤,“他与你好似未曾谋过面,你怎会认识他?” “哦。”闻言,熠彤立即显出一副恍然神情,她怎么忘了,那天的画舫里,他并不在场,又怎会知道她看到了景王,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呢,继而尴尬的笑笑,欲掩饰心中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你唯一一母同胞的弟弟,我怎会不认识呢,道听途说也是多少知晓一二的。” 接着,轮到了锦夜昭恍然点头,继而继续开始整理桌上的奏折,熠彤见状双手并起趴在了他的书桌上,抬眸冲他眨着眼睛问道,“那他来找你所为何事啊?” “借兵。”说到此处,锦夜昭表情冷凝了半分,吐字清晰,干净,利落。 “借兵?”熠彤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眸子倏地睁大了些,“为何借兵?” 终于将所有的奏折都打理好,锦夜昭略显疲惫的坐在身后的靠椅上,头靠在专门为他定制的沙皮软包上,提及此事,他真可谓是伤透了脑筋,“最近北燕邻国,越国总是隐隐有犯我边境之迹象,他今日突然在朝堂之上自告奋勇要去边境击退敌军,下朝之后,他才来与朕借兵,称他兵力不足,多带些兵,好与敌军对抗之时多些胜算,也好增我北燕精兵之气势,让那越国知难而退......” 锦夜昭靠在身后的软包之上,嘴里像是在喃喃低语,但熠彤听的清楚,景王手中兵力不少,骚扰北燕边境的只是一个无名小国,根本对北燕造不成什么伤害,他自己手中兵力应该可以与之击退,为何突然声称兵力不足,要与锦夜昭借兵,熠彤表情冷下了半分,她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教训1 那日在湖面上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她不会忘记他们在游船上相拥那一幕,他与张贵妃关系非同一般,她可是记得当日锦娘与自己说过,张惜月的父亲张庭,在朝中势力非凡且故意拉拢朝中重臣,很可能会对锦夜昭别有二心,那这个景王与张庭关系是否密切,会不会与他已同在一条船上,谁都不得而知。 “那你要不要借兵与他呢?”熠彤故意试探道。 锦夜昭睁开了方才半眯着的眼睛,终于有了些精神,站起身来走到熠彤身边,将脑袋微垂下来,如此正好看着比自己矮上半截的熠彤,“他难得有这份心,既然都是为了北燕好,朕为何不借啊?” 这么说,他真要借兵给景王!熠彤心中突然扬起一阵波澜,方才她便看出他极其*爱这个弟弟,对他毫无防备,但任何事情都是旁观者清,都说女人能迷失了男人的心智,纵使他与锦夜昭是亲兄弟,也难保不会为了张惜月对自己的嫡兄下手。 越想,熠彤的眉头蹙的越深,她要好好想想,她该如何提醒锦夜昭对他的兄弟提防些,低头沉思了半晌,熠彤才缓缓抬头,“你可知道,那日我在画舫上看到......” 还未等熠彤说完,殿中突然响起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熠彤与锦夜昭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宫女一阵惊鸾,那声音过后正望着脚下碎裂的茶盎,与托盘,继而快速的反应过来,惊恐的跪在一旁,口中流利的说出道歉之语,“奴婢该死,本想替陛下换杯热茶,不料方才被入殿的台阶绊倒,不小心惊扰了陛下与锦夫人。” 小宫女眼中满是惊恐,许久才抬眸看向熠彤,熠彤清楚的看到,她眼中除了惊恐,还有另外一种东西,在看到锦夜昭没有注意自己时,对熠彤投去了一个另有深意的眼神。 熠彤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一直与她对视了半刻钟,待锦夜昭回头让她起身并把裂开的碎片都处理干净时,她即刻又恢复了原本歉意天真的眼神,只是一瞬间,熠彤惊叹她眼神与眼神之间转换的速度,那岂是自己能与之比拟的。 接着,熠彤看着那小丫头将碎片一片一片的捡完,全部收集到托盘之上,走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熠彤,又是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与方才一模一样。 自己方才好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小丫头在此刻将茶盅摔碎,未免也太过巧合了,看来,这丫头是张惜月安排在宣政殿的眼线,时刻提防着自己将她的秘密向锦夜昭说出来,熠彤看了看宣政殿周围,她入殿时倒是没注意到,现在一看,宣政殿的宫女倒还真是比平常多了那么几个,看来,她的确是怕极了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那些个可怜的小丫头从此也要变成张惜月手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了,熠彤不禁有些同情那些丫头,她们何尝不是同自己一样,有把柄在她手中,她说往东,她不得不向东而行,毫无自己决断的权利。 “你方才想说什么?”锦夜昭没有在意这一个小小的插曲,想起了熠彤方才被那宫女所打断未说完的话,锦夜昭身子微倾,带着疑惑的眼神问她。 “哦,方才被那小丫头一打断,我都忘了想要与你说什么了,许是想与你说说我在哪里看到的趣事吧,但我突然忘了,那便待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吧。”熠彤与他勉强的笑笑,她知道她不能再继续与他说她真正看到的东西,那个小宫女此刻必定没有离开,说不定正在殿外哪个角落探听着他们的对话呢。 熠彤故作轻松,看着锦夜昭这几日越来越显疲惫的神情,嘴里打着哈欠还硬撑着处理公务,熠彤眼中划过一丝不忍,想来他定是为锦娘还有诸多杂事操了不少的心,拉过他的手,熠彤在他身侧轻声关心道,“若倦了,不妨去望彤台走走。” 那是他赠与自己的金山,那里可以俯览皇宫,俯视整个北燕,是个让人放松的好地方。 随即锦夜昭也冲熠彤扬起了一阵温暖笑意,撑开了因睡眠不足而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对熠彤答应道,“好,待朕忙完了公务,一会儿便去那走走。” 点了点头,熠彤再与锦夜昭关心叮嘱几句后便离开了宣政殿,在宣政殿门外,熠彤看见了一个小宫女,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后快速将俯在窗外的耳朵移开,向另一侧快步走去,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脚步匆忙似是在躲避着什么,看背影,就是方才在殿中将茶盎有意打碎的那个小丫头。 熠彤没有追过去,她自知追去无益,自己心中明了便可,走在回宫的路上,熠彤想起了那个小宫女看自己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如小鹿乱撞般忐忑不安,她不知为何此刻连一个小丫头能都让自己如此心神不宁,熠彤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暗暗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锦娘的突然离世对自己打击太大了,心中难免会有些焦躁。 那小宫女纵使是张惜月的人,听到了她欲将她的秘密向锦夜昭说出,那也不能将她如何,相信她已在宣政殿门外听到了他们的所有对话,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将此事向锦夜昭全盘托出的,最后亦是打回了圆场,锦夜昭此刻完全不知道她张贵妃的秘密,她应该不会将气撒到雪儿身上的,不会的,对,不会! 她试图安慰自己忐忑的心神,但心中还是有诸多担忧,熠彤快步走回了飘香殿,此时若霜已经在殿中等她了,这几日为了安慰自己的心情,若霜可是每日都给她带了些新奇玩意欲逗她开心,可算是费了些心力,这不,不知又给自己带了些什么来,不过看到若霜,熠彤有些微悬的心可算是放下了许多。 “你看看,这日头都照到天儿中央了,怎的这么晚才回来。”若霜见着熠彤后,缓步迎上前来,眉头微蹙与她抱怨道。 周围的桌上摆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在一旁伺候的宫女手中则拿了一盏保温的茶壶,壶中茶水已经所剩无几,显然已经加了不知几趟的水了,看来,她已再次等候了许久了,也难怪一见着她便如此抱怨。 熠彤冲她笑了笑,跨入了殿门,一旁熠彤的贴身婢女急忙迎上前来,替二人双双将椅子拉出,好让她们入座,熠彤看此动作又笑出了声,不禁想与若霜打趣一番,“这几ri你经常过来,而我又时常不在自己宫中,相隔时日不长,怎么你倒更像是这飘香殿的主子了。” 闻言,若霜看向熠彤身旁,她的贴身婢女,如此一想也是,她方才可不是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伺候着吗,自己在主位候着熠彤,毫不客气将她宫中宫女呼来端茶递水,倒还真像极了这里的主人,接着对熠彤笑了笑,若霜毫不顾忌形象的翘起了二郎腿,“谁让你正得圣*,你宫中的条件可比我宫中好上太多了,连奉上的水果点心都比我宫中精致许多,我只能日日跑到这里享受一番了。” “唉,都说秦皇造的那长城城墙厚实,你说会不会有些人的脸皮都能与之匹敌了呢。”熠彤毫不在意她是否坐在了自己的主位之上,毕竟这些宫中的规矩只是做给人看的,坐在若霜身边,熠彤故作深沉的摇了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表情满是无奈。 “哼。”被熠彤如此诋毁,若霜气愤的哼了一声,用满眼愤愤的目光盯着她,“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你可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下次可要带你去我的寝宫看看,那可比你贴身侍女的住所好不上多少,要什么没什么,洗衣叠被哪样不是我自己动手,哪能与你一样,连洗漱用膳都有专门宫人伺候着。” 若霜越说越起劲儿,将熠彤数落了个遍,熠彤只无奈听着,她心中暗暗怀疑若霜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自己只说了一句,她便开始喋喋不休,顶上了千句万句。 心中虽嫌弃若霜啰嗦,但熠彤还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的,自己刚入宫便被封了夫人,嫔位仅此与妃之下,锦夜昭又赏赐了不少奇珍异宝,宫中自然丰实了些,而若霜......熠彤曾经在路上看到过她的居所,宫外无人守门,只是一处于寻常人家无异的小门户,她记得当时婧儿尚且在世,自己还轻叹这是哪位嫔妃的居所,怎的如此寒酸。 那时好似还没有结识若霜吧,只听婧儿说,那是尹才人的住所。 教训2 “不过你那住所实在是寒酸的很,不如,你就搬来与我同住吧。”熠彤想到此处,眉头有些微蹙,那的确是只比自己的贴身婢女好不了多少的住所,若霜大小也是个才人,怎会被分到如此寒酸的住所去。 这才停下了口中不住的抱怨,若霜听到此话心中是高兴的,可还是与熠彤摇了摇头,“那就不必了,我那小窝虽然破旧,但住的还是要比你这儿安心些的。” 话落,熠彤显得有些尴尬,继而对自己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她怎么忘了,要住在这金碧辉煌人人羡之的地方,必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她不会忘记,锦夜昭专*与她反而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没了孩子,没了容貌,只剩下这一副如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这刀尖儿之上的日子不是这么好过的,人人争锋相对的那一个,必然只会是她。 想来也是,像若霜如此聪明的脑袋,容貌绝佳,亦是朝臣之女,她若一心想与人争*,不会只是一个才人那么简单,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她早就与自己说过她无心争*,不论日子过得如何,安心便可。 “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了。”说着,熠彤轻叹一声,双手交叠在身边的木桌上,抬眸对若霜投以羡慕的目光,自己何尝不想过她这般的日子,比起宫中的锦衣玉食,她宁愿吃乡间的粗茶淡饭,有最爱的人在眼前,有最好的朋友在身侧,即使日子穷苦,她也过得自在,她的愿望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可惜,就连如此简单的愿望,上天都满足不了自己。 若霜看见熠彤突然有些黯然神伤的表情,也再无心与她开玩笑了,抓过她的手,语气依旧强硬,“好了好了,我可真见不得你这诸多感慨的表情,快把这些统统给我都收起来,我给你看看我今天给你托人从宫外带来的新奇玩意儿。” 说着,若霜正欲从袖中掏出自己今日新得的玩意儿给熠彤看看,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从飘香殿外走进来,还未等若霜将袖中玩意儿拿出来,宫女便端着托盘,快速走到熠彤面前,与她欠身一礼,“夫人......” 小丫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总是说不出口,只唤了一声夫人,便唯唯诺诺不再答话。 熠彤看向走来的宫女,只见那宫女手中握着一个托盘,上面上面盖着一块白布,白布的材料很是普通,像是被人随手拈来的,布上透出一大块殷红的血迹,刺目的大红色在白布之上尤为显眼,白布微微凸起下面不知盖着什么东西,看着那块透出血迹的白布,和那宫女唯唯诺诺有话不敢直言的样子,熠彤心下一惊。 “这是什么?”熠彤直直的看着那块白布,愣了神,她不知她看到此物为何心中突然变得焦躁起来,即使她不知道那白布下面是什么,她心中也异常烦闷,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这......” 见那宫女还是只低着头维诺之中不敢说话,若霜这急脾气还真是受不了这些,将宫女的身子拉与自己跟前,一把掀开了她手中那块白布,只见一只血淋淋的白色爪子静静躺在托盘之中。 若霜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身子反射性的向后退了一步,接着捏紧了鼻子试图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阻隔在外面,她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一阵恶心。 而熠彤,将那白色的爪子看的清清楚楚,脚步一怔愣在原地突然没有了动作,白布一掀,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郁了,但她此刻好似没有了嗅觉,完全闻不到那些,只觉脑中一阵炸响,熠彤愣在当地,面色突然苍白起来,那......那雪白的爪子,不像是猪狗家禽的,倒像是,狐狸的。 “夫人恕罪,奴婢方才在外守门,张贵妃的贴身侍女突然将这托盘送来了,让奴婢转交给您,奴婢看过后,只觉得它像是夫人从前极其*爱那只小狐狸的手爪,便赶紧将她呈上来了。”那小丫头见熠彤突然煞白的脸色,自知自己犯了错,生怕熠彤将气发在自己身上,即刻跪下了身子,“这是张贵妃差人送来的,与奴婢无关,求夫人开恩,饶了奴婢。” 在一旁的若霜闻言后亦是一惊,她方才没有看清托盘中是什么便被那浓重的血腥味儿熏的退至一旁,哪曾料想,这小丫头手中托着的竟是那小狐狸的血爪,要知道那可是熠彤最*爱的东西,若这真是从那小东西身上砍下的,不知熠彤是否又会如上次发了疯一般的做出什么傻事来,她看那只狐狸可是比她自己还看的重要的,若那只狐狸没了,后果......若霜不敢想象。 “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快下去。”若霜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强忍着对那股血腥味的难忍之意,手端着它离自己远了些,放到一旁的桌上,不时偷偷的望几眼熠彤。 那婢女感激的看了一眼若霜后,快步离开了飘香殿,她可是见识过自家夫人喜爱那只狐狸的程度,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寻常*物不过只是放在手中把玩的玩物,而她却将这里狐狸看的如亲子般重要,那只狐狸还在飘香殿时,她们可是将它如小主子般供着,上次张贵妃不过将这小狐狸抱走,自家夫人便去景仁宫跪了*,回来将整个飘香殿闹了个天翻地覆,这次张贵妃突然送了一只雪白的血爪来,又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了。 她们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主子不把她们的私事迁怒到自己身上,便可多谢自家祖宗了,哪里还能去摊上这摊浑水,急忙离开,该做什么做什么便是了。 若霜屏退了左右,此刻殿中只留下熠彤与若霜二人,看着熠彤依然愣在原地,眼神依然看着方才看见血爪时那个方向,失去了焦距,若霜唤了她一声,但没有得到答复,眼神还是直直的望着前方,若霜心下一怔,多唤了她几声,但还是没有得到熠彤的任何回应,若霜急了,此刻不管她哭她闹她都可以忍受,就是不能什么话也不说,急坏了旁人。 “不......不会的!”熠彤嘴里不住的低喃着,眼神始终望着前方,依然没有焦距,不会的,那血淋淋的手爪不会是雪儿的,她没有将张贵妃的秘密告诉锦夜昭,她怎么会如此对待雪儿! 熠彤不住的摇头,眼眶有些微红,她深知自己心想的那些不过是哄骗自己的话罢了,猪狗家禽的手爪与雪儿的形状大不一样,雪儿待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她不可能辨别错了,那张贵妃为何如此对待它,为何...... 在一旁的若霜越看越是心急,扶住了熠彤不断摇晃的身子,语气比熠彤更加焦急,“熠彤,莫要心急,这......这或许并不是雪儿的手爪,你可忘了,上次张贵妃便是使计将一张白色皮毛送到你这里,致使你心焦气躁失了孩子,这次,难保她不会用同样的方法来刺激与你。” 她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编造出来给熠彤听了,看她这幅突然失了魂魄的样子自己也是心急万分,只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只要是能让她暂时安静下来的办法,便可,遇事最忌讳的便是心急,而熠彤却恰好犯了处事中的大忌。 不出意料的,熠彤闻言后安静了下来,她此刻的确不能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只知道伤心,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去确认这送来的血爪到底是不是雪儿的,对,就是这个。 想着,熠彤不由分说跑出了殿外,向景仁宫的方向跑去,若霜想拦住她,怎料她消失的太快连她衣袖都还没拉到,便已经跑了个没影儿,若霜在原地气愤的跺了跺脚,快步追了出去,这个熠彤,处理任何事情都聪明的很,怎料,只要是涉及到那只小狐狸,她处事便没了章法。 熠彤眼眶有些湿润了,但还是小跑在冷风中没有让眼泪落下,雪儿没死,她为何要哭,的确,那张贵妃不是愚笨之人,不然怎么用如此巧妙之法让自己没了孩子,毁了容貌,自己却还能全身而退,整个计策,她只不过用了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白色皮毛而已,这次,难保不会与上次一样,虚张声势。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脚步还是不由得加快了,但凡能伤害到雪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要去确认过后自己才能安心,何况,雪儿此刻是否无恙,熠彤心中也是忐忑的很。 教训3 一直到景仁宫门外,熠彤看了一眼宫门上方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顾门外婢女的阻拦即刻冲了进去,张惜月此刻就坐在主殿内,身边一盏飘着热气的茶,身前放了一个取暖用的暖壶,静静侧卧在专门为她定制的躺椅之上,好不一个悠闲自在。 感觉到熠彤的脚步声,原本惬意闭目的张惜月将眼睛半睁,看到来人是熠彤后,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理会与她,任她如何看自己都不予理会,只继续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没有在意这些,熠彤扫视了一眼整个景仁宫的内部,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雪儿,她此刻被关在一个窄小的笼子里,它本就身材娇小,被关在笼子里连转个身都异常困难,熠彤快步走至雪儿跟前,向它四肢看去,待看清后,脸色霎时有苍白了下来,雪儿一只前肢被人活生生的砍下,如今挣扎之中已是瘸瘸拐拐,那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但谁都能看出只是用废弃的纱布粗略包扎了一下,那纱布上还是不断的渗出红色血液。 看到自家主人后雪儿是异常兴奋,眨着大眼睛,向她扑来,可碍于那牢笼之中施展不开手脚,雪儿只能趴在笼子里,以无辜的大眼睛望着熠彤,它只能用一只前肢扑在笼上的空隙中,向熠彤讨要寻常都能讨要到的怀抱,熠彤看着雪儿那只不小心碰到牢笼内壁吃痛着又缩回去的前肢,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 雪儿不住的在笼中挣扎,欲要挣开这些束缚,不顾前肢的伤势不断向熠彤的方向钻去,它再痛,还是想要主人的怀抱。 “雪儿......雪儿......”熠彤在笼旁不断搜寻着它的出口,无奈越心急,越是找不到出口,熠彤焦急的唤着雪儿,眼中泪光闪闪,看着雪儿无辜的眼神,心中更是疼痛难忍,她怎能舍得让她的雪儿受此等皮肉之苦,不说她是它的主人,就算是不相干的人亦不会对一只无辜的雪狐如此残忍,她......她怎么狠得下心。 张惜月依然侧卧在软榻上,听到熠彤翻动木笼与她微微啜泣的声音,依然闭着眼睛,但眉头却是微微蹙起了,随即淡然开口,“别在那儿哭哭啼啼的,吵的本宫心烦的很。” 语气倒是淡然,但开口却是一句刺心之话,熠彤在木笼周围找了一圈出口未果后,还是放弃了将雪儿放出的念头,这木笼是刻意订制的,旁人根本触及不到雪儿的半点皮毛,只给它留了一个平常进食进水用的小空隙,但那空间狭小雪儿根本逃不出来,熠彤蹲在那木笼跟前,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想来也是,张惜月必然会防着自己差人来将雪儿偷走,如此她便没有了要挟自己的把柄,所以特意为雪儿做了一个旁人不知如何打开的笼子,将它关于其中,如此除了她自己谁也打不开这笼子,熠彤冷笑一声,她为此事果然是煞费苦心那。 此时,一直跟在熠彤身后的若霜也不由分说冲进了景仁宫,在宫中搜寻到熠彤的身影后安下了心,抚了抚不断因剧烈运动而有些起伏的胸口,这才顾得上喘几口气。 放下雪儿,熠彤快步走至张惜月跟前,此刻宫中礼仪规矩都被放在一旁,因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没有与她行礼,只与张惜月叉着腰厉声道,“张贵妃,你说不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我便随了你,你说将雪儿留在你景仁宫我便依了你,自我入宫以来那件事不是随你的心意在做,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的雪儿,如此残忍将它前肢裁下!” 张惜月被此厉喝一阵睡意顿时全无,但还是不以为然,满脸慵懒的坐起身,半睁着惺忪的睡眼与熠彤道,“你可记得本宫从你宫中带走那小狐狸当日,你答应过本宫什么?” 熠彤瞬间想起了那日的情景,她怎会忘记那天,她无端抢走雪儿那一幕还犹如昨日情景一般浮现眼前,可她还是低头沉思了许久,才悠悠开口,“答应过你,不将此事告诉陛下。” “记得便好。”比起熠彤此刻像是心虚的眼神,张惜月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接着拿起放在一旁晾的微凉的茶盅,轻饮一口,语气依然云淡风轻与方才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方才在宣政殿,你好像忘了与我的承诺。” 依然低头没有回话,熠彤心中却是有些愧疚,她的确答应与她不会将此事告知锦夜昭,可方才她也的确欲要与他说出此事,张惜月见熠彤低垂着头,语气更加傲然了,“幸好我宫中宫女处事伶俐,知道当时该如何办事,不然,本宫还真不知方才送到你宫中去的,只是一只血爪,还是一具尸体了。” “可我并未将此事告知陛下,你为何还要如此对待它!”熠彤看了一眼角落里对她报以哀怨目光的雪儿,眼中满是心疼,再目光调转看向张惜月时,眼中变成了浓浓的愤恨。 张惜月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抬眸认真的看着熠彤,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笑意,“那,便算是一个教训了,本宫怕你日后不记得这个承诺,自然要想办法让你记得清楚些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不仅能让人听得清楚,还有一种震魄人心的威力,熠彤听来便是如此,字字句句,直刺她心,在她们看来雪儿不似人类般金贵,但雪儿是她最重要的东西,谁也改变不了,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雪儿在牢笼中被砍断手脚,无依无靠如此凄惨的模样,熠彤手在袖中暗暗握拳,越握越紧。 若霜本是一团迷雾,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在张惜月如此警告熠彤后,若霜终于弄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当日她与熠彤一起看到了张惜月的秘密,至今也未将此事说出,她突然将雪儿前肢裁下,必是熠彤不小心说漏了此事。 她自是看到了熠彤紧握的拳头,纵使熠彤千错万错,她总是会站在熠彤这一边的,而且,此事并非熠彤之错,若霜站在了熠彤跟前,与张惜月横眉相对,“张贵妃,我二人扪心自问从来没有过将此事说出的念头,熠彤此次不过不小心说漏了一字半句,你何以直接将雪儿前肢裁下,如此残忍以对。” 皱着眉头,若霜心中为熠彤抱着不平,对张惜月的态度不由得差了许多。 继而,张惜月闻言脸色沉下了几分,若霜身份低微,她连看都不愿多看几眼,只冷眼瞟她一眼,便唤进了在门外候着的宫女,“本宫养你们是做什么的,路边的阿猫阿狗都放进我景仁宫来,当我景仁宫是什么地方!” 熠彤拳头紧握,牙关咬紧,绕过若霜拦在自己跟前的身子,站到张惜月跟前不客气的指着她,“张惜月,你莫要欺人太甚,若我不是顾忌到着雪儿的安全,必会将你与景王那些苟且之事告知陛下,你此时步步紧追把人往绝路上逼,你可记着,你若真逼到我没有退路,我与若霜,谁都不会对你手软半分。” “呵。”张惜月闻言后对熠彤一声冷笑,眼中满是嘲讽之意,“所以,本宫只是裁下了这小狐狸的前肢,并未杀了它,还将它好生包扎,好生伺候着,你说本宫算不算对你仁至义尽啊?” “仁至义尽?张惜月,这个词能从你口中说出,真算的上是我北燕天大的笑话!”若霜在熠彤身后没有反抗,只对张惜月的冷笑报以一个愤恨的目光,“我只是卑微一介才人,及不上你身份尊贵,但我没有你那般诸多顾忌,没有你那般做贼心虚,若你真的如此这般处处针对与我们,那我便不管你身后是谁,必会将此事呈报陛下!” 看着张惜月的目光充满了各种不平,若霜不是做事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人,但此刻,她真当是忍无可忍,她不管张惜月身后是否有她的丞相爹爹撑腰,她就是要说个痛快。 “呈报陛下?那你要问问你的好朋友,锦熠彤同不同意了,这小狐狸还没死,还怔怔的望着她对她摇着尾巴,她可当真舍得?”张惜月又是冷哼一声,语气不急不躁,却对熠彤有着致命的威胁。 果然,熠彤看着牢笼中的雪儿,又心软了半分,眼神直直的望着它,突然不知如何应对张惜月。 还是若霜先开了口,对张惜月依旧冷眼以对,“那是熠彤最心爱的东西,可不是我的,她做不了决断,那就由我来替她割爱,我就不信,张贵妃满门的性命,会没有一只小狐狸的重要!” 锦氏为后 “你!”张惜月闻言一惊,突然被若霜堵了个哑口无言,自己软肋被戳穿,自然语气有些急躁,指着她的手被气的有些微微颤抖,张惜月慌忙又看向了身边的宫女,“不是说了本宫午间小憩之时不让闲杂人等进我景仁宫吗,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竟将这些杂人放进来,还不快统统给本宫赶出去!” 话落,张惜月转身坐回她的主位上,胸口因为气急了而有些起伏不定,只见她不断抚着胸口,试图将怒气压下,看到身边的宫女唯唯诺诺不敢有任何动作,张惜月又怒喝了一声,“本宫说话是不是不管用了,还不快给本宫赶出去!” 看到张惜月气急的表情,被突然唤到的宫女心中一惊,随即对她欠身一礼,“是,娘娘。” 熠彤与若霜二人只愤愤的盯着张惜月,纹丝不动,毫无出去的意思,这可难为了被唤中的小宫女,锦夫人是陛下现今最*爱的嫔妃,没有谁能与之匹敌,自家主子虽然地位是后宫最高,但*妃得势这个道理她们是知道的,一边是自家主子,一边是锦夫人,两边都不能得罪,这可如何是好。 自家主子的眼睛就在身后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小宫女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与熠彤欠了欠身,与她向门外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锦夫人,尹才人,请不要难为奴婢。” 看着张惜月坐在自己的软榻上轻揉起太阳穴来,若霜模仿起张惜月方才冷笑的表情,对其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一旁送客的宫女,绕过她毫不客气的坐在身后景仁宫迎客用的靠椅之上,双腿交叠满眼不屑,“今日我就坐在这儿,我倒要看看,纵你张贵妃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奈我何?”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如今就是那个光脚的,什么都没有,就算惹了天大的祸事也不过如此,哪像熠彤那般,连一只小狐狸的性命都毫无决断,不忍舍弃。 张惜月闻言又是眉头微蹙,她过惯了养尊处优,人人任由自己摆布的日子,岂能容得一个小小才人在她景仁宫中如此放肆,竟放言与她说自己奈何不了她这小小才人,张惜月停下了不断揉压太阳穴的动作,冷眼看着若霜与熠彤二人,她倒要看看,她张惜月到底能不能奈何的了她们! 随即,张惜月将身旁候着的几个宫女看了一眼,再指了指熠彤与若霜二人,表情冷峻,“都去,本宫不管你们用何种办法,只要不再让本宫看见她们便可,莫怕,伤了她们有本宫顶着,今日若不将她们赶出景仁宫,本宫想,养着你们或许也无益了!” 这句话着实戳中了宫女们的软肋,自张贵妃在后宫执掌大权以来,只要是被她逐出景仁宫的宫女,没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不是被分配到衍庆宫那种只配给宫女太监们洗衣打杂的地方,便是入冷宫伺候那些痴的痴,疯的疯甚至不知何时会死于非命的妃子们,那便是宫中最底层,最下贱的所在,她们不想去那种地方。 在想到这些浑身战栗了一番后,一个宫女起先上前去扯了扯若霜的衣袖,有一人当先,身后宫女便有了底气,十几个宫女一股脑儿全部向熠彤与若霜二人涌来。 二人在人群中不断反抗,但纵使有再大的力气,她们也只有两个人,抵不过这诸多的手脚,熠彤与若霜的身子没一会儿就被人强制性的压住,宫女们丝毫不敢有所懈怠,皆是看着张惜月,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几人欲将熠彤与若霜二人往景仁宫门外抬去,此刻即使锦夫人是陛下的*妃,她们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张惜月则是看着被缓缓抬出,在人群中不断挣扎的二人,嘴角一勾,与之报以一个阴冷的笑容。 “圣旨到——————” 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如早有预料般及时的嗓音。 正欲将熠彤与若霜二人扔出门外的宫女们顿住了脚步,顿住了所有动作,听到门外高声的喊话后亦是顿住了呼吸,见圣旨如见陛下,不管手中在做何事都要先将之放下,先接圣旨,这是她们自小便知晓的道理,宫女们放开了禁锢住二人的手,统统跪到景仁宫门前,整齐划一的跪坐一排。 听闻圣旨驾到,张惜月亦是一惊,此刻自然无心悠闲饮茶,赶紧放下刚拿起欲饮用的茶盅,心中对此刻圣旨的驾到疑惑万分,但还是即刻穿过众人,将身前厚重拖地衣裙向旁半掀,跪在了景仁宫门前,等待来人的脚步。 熠彤与若霜也在众位宫女身后的位置跪下,此刻要出这景仁宫的门恐怕已是来不及了,她们只能随波逐流,看来这圣旨是降于张贵妃的,与她们无关,她们自然是在越靠后的位置越好,只求接旨过后张惜月能安然放雪儿离开,放她们离开。 殿外宣旨之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熠彤低着头清楚的听见那人踏过门槛的声音,然后便再无脚步声,想来是停在了当地,接着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可让我一阵好找。” 闻言熠彤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睁眸望向站在门前的男子,此刻阳光刚好照射进屋子,在殿中投映出一个放大了数倍的影子,男子背光而立,只见他背脊笔挺,轮廓分明,头戴束冠干净稳妥,一把常年戴于身侧的佩剑挂在腰间,一派倜傥潇洒,这个每次都能救熠彤与水火之中的男子,不是离允,还能是谁。 难怪方才宣圣旨到的男音不似从前那般尖细,显然不是那个一直跟随在锦夜昭身边的太监,正当熠彤疑惑的看着离允之时,他突然清了清嗓子,脸色严肃了半分,看着熠彤的眼神也认真了半分,“锦夫人听旨。” 熠彤闻言惊讶的看着离允,没有想到他竟会叫到自己,不由得在原地愣了神,直到一旁的若霜在旁碰了碰她的手臂,熠彤才回过神来,从几个宫女身后走出,跪在离允跟前,张惜月身边,她清楚的看见张惜月在亦是与自己一样的一阵惊异过后,对自己投以一个憎恨的目光。 “臣妾听旨。”熠彤不会忘了宫中这诸多繁琐的规矩,她在锦夜昭面前从不用这些虚礼,但在这诸多宫人面前,她还是要顾忌到自己的颜面的,没有在意张惜月投以自己的目光,熠彤只顾行礼听旨。 没有在意张惜月在身下的一个小眼神,离允欲要掩饰其之尴尬,轻咳了几声,他方才可是差点儿与熠彤开始聊起天儿了,竟忘了还有正事要办,从身后一直跟随身侧的宫人手中拿过那卷明黄色纹有金龙腾飞图像的圣旨,离允将它向两侧打开。 熠彤从未见过如此严谨的离允,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只见他将明黄色卷轴打开,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照着卷轴之上高声朗诵,“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后亭锦氏,诞生望族,佐治后宫,孝敬性成,温恭素著,著晋封我北燕朝皇后,特行传谕,望锦氏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如此以彰淑德,以昭恩眷。特,颁旨布告天下,咸使宇内闻之,择日册封,钦此!” 话落,离允将明黄色卷轴合上,看着身下跪作一团众人震惊的目光,离允心中喜悦亦是现到面上,如何也抑制不住,他微微低头,看到熠彤与众人一样惊异的目光,与之再次故作严肃道,“锦夫人,还不块起身接旨。” 心中起伏不定,那怎是一个震惊了得,熠彤差点又愣在当地,听到离允催促的语气,熠彤才强忍着心中不可置信,双手靠地与之行一大礼,起身接过离允手中的圣旨,“锦氏,接旨。” 接过圣旨,离允代表的便不再是陛下,众人一个接一个的起身,熠彤接过圣旨后看了一眼若霜,只见她满脸惊喜,立马走上前来抢过熠彤手中的圣旨,拉开卷轴埋头仔仔细细将每个字看了个遍,确认每个字与方才离允所言无异后,抬眸对熠彤展现一个无比欣喜的笑容,“熠彤,陛下封你为后了!日后你就是我北燕朝的皇后了,是陛下的正妻了!” 熠彤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惊喜冲昏了头脑,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了,她还未从方才宣读的圣旨中回过神来,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立自己为后,为何,如此急着立后,他难道不顾忌张惜月身后的人,不顾忌张庭在朝中的势力了,如自己所想,她若毫无准备突然立自己为后,朝中会不会突生事端。 重得雪儿 此事关系到朝堂诸多事务,没有这么简单,为何锦夜昭突然立自己为后,他是否早已有所准备,或只是随自己心中所想,胡乱处事,熠彤柳眉微蹙,心中突然有些杂乱无章。 整个景仁宫只有张惜月依然跪在原地,听到离允宣读的圣旨后,面色霎时苍白,在原地跪着没有了任何动作,直到她宫中宫女在旁扶她,她才摇摇晃晃的随之起身,身子微颤好似连站也站不稳了。 她怎能料到这圣旨来的如此之快,谁都不曾料想到这立后圣旨是颁给锦熠彤的,是在自己景仁宫颁给她锦熠彤的!自己把持后宫多年,从未生出过什么事端,后宫中谁不以为她张惜月是必然能坐上皇后之位的,可这立后的圣旨,到了景仁宫门外,竟告知与她不是颁给自己的! 为什么,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却在这节骨眼儿栽了跟头,她不能不登上那个皇后宝座,更不能让锦熠彤登上那个位置,那会让自己堵了自己的活路,她不能...... 扶起了自家主子后,所有宫女都退至一旁,立后之说一出,她们不敢再有任何动作,若霜疑惑的看着熠彤微蹙的眉头,她不明白如此高兴的事她为何还是愁眉不展,蹭了蹭她的衣袖,冲她向雪儿所在的那个角落望了望,再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的眼睛,熠彤是个聪明人,她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熠彤随之看向了雪儿的那个方向,倏地缓过了神来。 看着张惜月惊愣的神情,熠彤与之没有丝毫笑意,指着关押着雪儿的笼子,冷眼道,“那是我的东西,张贵妃就不要独自霸占在你这景仁宫了,待会儿我便带回去,请张贵妃现在便将笼子打开吧。” 张惜月面色比之更加苍白了,为何,为何此圣旨会颁在这个女人身上,谁都能坐上皇后之位,惟独这个女人不能,张惜月随之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雪儿,这才想起这小狐狸还在自己手中,她如今已经当上了皇后,身居自己品级之上,这小狐狸是自己手中唯一的砝码了,她断然不能将这小狐狸交给她。 “不......不能!”张惜月面色苍白,眼神痴痴的望着雪儿,不住的摇着头,继而将眼神收回,心中暗暗平复了自己的心神,与之皱着眉头冷眼以对,“纵使你已当了皇后,本宫也还是这后宫的贵妃,品级只屈于你之下,连陛下都对我张氏忌惮三分,何况你现今还未行册封大典,无权对我指手画脚!” 说着,张惜月还是挤出一丝逞强的冷笑,“这小狐狸,本宫断然不会让你带走的!” 张惜月拦在雪儿跟前,一派傲然之气,仰头蔑视着熠彤与若霜二人,不让她们靠近雪儿半步,离允本没有察觉到这景仁宫角落里还有一只狐狸的存在,张惜月此动作一出,倒让离允看清了那只小狐狸,这只小狐狸与常年待在熠彤身边那只极其相似,不,看到熠彤看那小狐狸的眼中带着一丝不舍之意,离允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熠彤宫中那只。 “怪不说的,我许久没在飘香殿看见它了。”离允亦走到熠彤跟前,与之一同看着张惜月。 她此刻的动作竟像是狗急跳墙那般生动滑稽,不顾形象拦在雪儿跟前,表情更像是有人欲要靠近,她便咬谁般,怒目圆睁,与寻常百姓中那些泼妇无异,直叫离允看了一阵好笑。 但好笑归好笑,离允还是看到了雪儿前肢上残留的大滩血迹,听方才熠彤与这张惜月的对话,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了解了个大概,无非是后宫中那些勾心斗角之事,张贵妃见熠彤得*便心生妒意,凭着品级比她高上一等夺走了她最心爱的东西,他没来之前,就听见景仁宫如此吵闹,顾忌她们是为了这只狐儿打了起来。 看着雪儿前肢上绑着一块雪白的纱布,纱布之上还透出了不少的血迹,已将大部分雪白的纱布都染成刺目的大红色,离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熠彤不可能将自己爱*关在笼中,亦不可能对它如此残忍,孰是孰非,他自然清楚。 只当离允是一句嘀咕,若霜最爱为熠彤抱不平,看着张惜月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心中更是极其不快!熠彤如今刚接下了立后圣旨,这卷轴还热着呢,她自然有了诸多底气,站到了前头,若霜指着张惜月与之叫骂,“张贵妃,你可还当你是后宫掌权之人?如今后宫已经有了主子,你可别太过分了,熠彤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这点要求你若不满足,那便是忤逆皇后,御史大夫如今就站在这里,你且问问他忤逆皇后该如何处置。” 皇上与皇后本是一体,天下哪个百姓不知,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能被帝王称之为妻,其余的,哪怕只是皇后之下的贵妃,都只能被称作妾,这便是后宫嫔妃分等的意义,一等为妻,二等为妾,三等为奴,离允身为御史大夫,朝廷命官,这些自当熟记于心,如今张惜月胆敢忤逆皇后,自当与忤逆天子同罪。 然,还未等离允发话,张惜月便不由分说拍开了若霜指着她的手,斜眼看了一眼熠彤,满脸的不屑,继而收回眼光,与若霜一样回指着她的鼻,愤然道,“什么皇后,什么主子,都莫在本宫面前提起,如今还未行册封大典就已自称皇后,你锦熠彤还真是大胆,你可别忘了,纵使你当了皇后,后宫中还有太后娘娘掌权,哪能轮到尔等在本宫面前叫嚣。” “哼。”张惜月对其冷哼一声,她此刻全然没有了在旁人面前的温婉如玉,知书达理,俨然一个普通妇人,自恃清高的妇人,继而迈着高傲的步伐走到熠彤面前,凑近了她的脸,与之轻声讽刺道,“不巧,太后娘娘是我父亲嫡亲的姐姐,是本宫嫡亲的姑母,所以,纵你有一身狐媚的好本领能蛊惑陛下,挑唆陛下让你坐上了皇后之位,你也还是被本宫压了一头,只要有太后娘娘在一天,你锦熠彤就不能耐本宫如何!” “你!”熠彤气急,看着眼前女子,满眼愤恨,与若霜对视一眼,见她也是以自己同样的目光看着张惜月,她们怎么忘了,后宫之中还有一个太后娘娘,太后不仅是锦夜昭的生身母亲,还是张惜月的嫡亲姑母,若她出面,锦夜昭必然也会顾忌三分,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熠彤二人怒火中烧,却又不能将张惜月奈何的样子,离允是按耐不住了,拿出系与腰间的佩剑,将拦在雪儿跟前的张惜月一把拉开,剑起剑落,木笼顷刻间断做两半,而在笼中的雪儿未伤到分毫,他可管不了那么多,对付张惜月这般无礼野蛮的女子,必然也要用无礼野蛮的办法对付。 接着,离允弯下身来抱起雪儿,张惜月还欲来阻拦,被离允一把推开,张惜月一介女流哪里能敌得过一个从小习武身强体壮的男人,一把就被他推到了地上,还欲前来阻止,又是被他一把推开,离允看着身下侧卧在地的张惜月,对她冷言相向,“圣旨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锦氏贤德,竟封为后,虽还未举行册封大典,但圣旨已下,锦夫人已是我北燕朝的皇后,是我北燕一国之母,岂容你恶言相向如此放肆!” “本宫不管她是不是皇后,雪儿你不能带走!” 张惜月终于慌了,被离允推翻在地后立即起身,欲夺回这只小狐狸,可无奈自己力气始终没有离允大,争夺之间自己还是被推至一旁,她看着身旁站成一排全然低着头的宫女,对她们投以求助的眼神,怎料的没有一人肯挺身而出,皆是各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们可不想在锦夫人刚晋升皇后之时得罪了她! “那便由不得你了!”离允怀中抱着雪儿,单手就能将张惜月钳制住,但他不想与一个女人计较,特别是如此野蛮的女人,接着便放开了张惜月,便走出了景仁宫,出宫门前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熠彤与若霜二人,示意她们跟上,便大步流星而去,只留给张惜月一个潇洒的背影。 见无人动手,张惜月与之愤怒的挥了挥衣袖,还想出门去追他,却被自己的贴身宫女拦住,看着离允与她们,还有方才跟随而来众位宫人愈走愈远的身影,只听‘啪’的一声,张惜月给了拦住自己的宫女一个响亮的巴掌,怒目冷然,“你为何拦着我!你可知那小狐狸一旦被她抢回去,她便会毫无顾忌将本宫的秘密告诉陛下!” 你说,谁是驴? 宫女捂着被张惜月打红的脸颊,眼神哀怨的看着她,“娘娘恕罪,奴婢只是觉得,纵使娘娘追了出去也夺不回那只小狐狸。” 说着,宫女顿了一下,依然捂着被打的脸颊,此刻缓过劲儿来是火辣辣的疼,看到张惜月皱着眉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的神情,她才敢继续与之开口,“娘娘从前遇事不会如此莽撞的,方才娘娘如此焦急,倘若真追了出去......恐怕会在众位宫人面前出丑。连奴婢都懂得留得青山在的道理,以娘娘之精明,怎会忘了呢。” 张惜月总算是平复了心中的怒气,被宫女拉制住的身子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不似方才那般躁动,此刻脑中才有了往日的清醒,她方才真是被此事冲昏了头脑,就如自己贴身宫女莲儿所说,她从前遇事从不像方才般莽撞,怎么今日会突然慌了神。 玄月啊玄月,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张惜月心中暗暗抱怨,若不是她与景王之事被那两个女人看到,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局面,莲儿说的有理,她此刻要做的便是留得青山在,自己方才若真追了出去,与那御史大夫搏斗起来,也只能落到个两败俱伤的境地,对自己全然没有任何好处。 她要好好想想对策,想想接下来该如何保全自己。 “娘娘,奴婢给您倒杯热茶吧。”看着张惜月愣在当地沉思的样子,莲儿走至她跟前关切的问了一句。 若眼前的莲儿不发话,张惜月沉思中恐怕还注意不到她,一直到她关切的发出声响,张惜月才注意到身侧还有一人的存在,此刻莲儿不再捂着右边脸颊,但鲜红的五个指印还残留在她的脸上,张惜月走至跟前,看着那五个指印,眼中划过一抹怜惜,心疼的拂过莲儿右脸的指印,轻言道,“疼吗?” “回娘娘,不疼。”莲儿面无表情,如往常一样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话。 莲儿嘴中虽是如此严明,但张惜月知道,这五个指印鲜红几乎要打出血迹,说不疼那必然是假的,终是放下了自己的手,看着莲儿的眼神中是浓浓的愧疚,“莲儿啊,莫怪本宫下手重了,方才本宫实在是鬼迷心窍,被那两个践人的话语冲昏了头脑,心急之下才打了你,放若平常,本宫怎舍得对如此聪慧懂事的莲儿下以狠手......” 是啊,如此聪慧懂事的莲儿,她怎舍得打骂于她,她怎舍得打走了这个好帮手。 不知何时,莲儿眼中已含了晶莹的泪水,却迟迟没有让他落下,她自小跟在张贵妃身边,从张贵妃入宫起就被分配至她宫中,年纪虽然比她小了些,但几乎是与她一起长大,她从宫中见证的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与眼前的贵妃娘娘有关,几乎都与自己有关,她一心为她,一心助她,实在不想换来这等结局。 看着张惜月恢复了如初时温婉如玉的眼光,莲儿眼中热泪终于落下,泪中夹杂着诸多不一样的情绪,她或许只是在主子身边可有可无的人,若主子不需要她时便可像甩开一个物件儿一般甩开她,而眼前的主子,却是她的全部,这是宫中宫人都知道的一个规矩,被自家主子遗弃的宫女,在哪都不会好过。 莲儿自知这个道理,主子此刻就如同自己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可以甩开自己,但自己却不得不跟随与她,即使装,也要装出个样儿来,莲儿抹开脸颊上落下的一滴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与张惜月开口,嘴角逞强的扬起一个微笑,“莲儿不怪娘娘,娘娘一直都待奴婢很好,奴婢相信方才娘娘只是心烦气躁,无心打骂奴婢,奴婢这就去为娘娘备上热茶,给娘娘压压惊。” “好。”张惜月闻言点了点头,见莲儿心中并无怪罪之意,也便是舒心了,她景仁宫从不留无用之人,莲儿自小跟随与她,头脑也伶俐的很,她能对她说出抱歉的话,自然是觉得她对自己还是有用的。 直到目送着莲儿小跑出门后,张惜月又坐在了原地,心中不免又焦躁了起来,如今自己连唯一的筹码,雪儿都被她们夺了回去,锦熠彤如今已被封为皇后,若她们真的拿地位压制自己,且毫无顾忌与陛下说出她与景王的事......张惜月手靠桌面,单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她必须好好想想,如今该如何应对。 另一边。 从景仁宫出来,熠彤与离允悠然走在前头,若霜在后头替熠彤拿着方才所颁下的圣旨,不断翻动眼神紧盯着它,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方才一幕就如同做梦一般,熠彤真的被封为后了,若霜想到此处就不由得暗暗发笑,引得跟前两人连连回头看她,皆是一副看到疯子的神情。 可若霜此刻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多,不厌烦他们的目光,将圣旨如珍宝般抱在怀中,谁能知道她此刻心中的欣喜,他们方才不仅夺回了雪儿,还将那从前在后宫如此横行霸道的张贵妃惩治了一番,想到她被御史大夫推翻在地的场景,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忍她多年,终是能在此刻教训她一番,真可谓是大快人心。 走在前头的离允亦是面容带笑,单手抱着雪儿,连走路都高抬起头,傲然了几分,而熠彤,先是心疼的看了一眼离允手中伤势严重的雪儿,而后低垂下头,沉思一番后小声对离允问道,“锦夜昭为何会突然封我为后?” 身后还跟了一大排随行的宫人,圣旨颁下就如同皇上亲临,保驾护航的自然也就多一些了,身后宫人个个循规蹈矩低着头紧跟身后,熠彤与离允的对话,他们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离允闻言亦是显出一副奇怪的神情,不知所谓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从宣政殿出来后,我便看到他也出了门,他先是去望彤台走了走,接着便独自一人出宫去了,他不让贴身侍卫跟随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回宫之后,他便即刻让我拟旨下诏,封你为后了。” 本想问问若霜的意见,可她抱着圣旨高兴的如同痴傻一般,无心偷听他们的对话,她此刻的心神估计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熠彤是想唤,也唤不回来了,轻叹一声,熠彤只能皱着眉头自己想了。 她对此事可真是疑惑万分,锦夜昭明明是顾忌张氏在朝中的实力的,为何偏偏封了自己为后,难道他出了一趟宫门就能改变他原先的想法?难道他出宫后有所听闻,或发现了什么?又或是有人与他说了什么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熠彤脑中想法犹如一团乱麻,无论怎么梳理都找不到头绪,帝王心,她如何能猜透。 离允看向前方,心情大好,此刻走路都是飘飘然的,虽不及若霜那般将喜悦开心都挂在脸上,但熠彤能如他所愿坐上皇后之位,他心中亦是说不出的喜悦。 走了一段路后,离允才偏过头看向熠彤,方才只顾听着身后若霜痴傻般的笑声,这才注意到熠彤一路走来都没有发出声响,默默的走在路上低头蹙眉,离允疑惑的看着她,他不知为何熠彤被封为皇后了,还是如此闷闷不乐愁眉不展。 他自小就生在宫中,闻弦听音,看人脸色猜人所想这点本事他还是会的,他自知她心中担忧的是什么,无非是担忧张庭在朝中势力过大,若锦夜昭不随他心意封了自己为后,他自然是不乐意的,心中或许会对北燕有所不忠,或许会对锦夜昭有所不忠,那她被封为皇后,真可谓成了千古罪人。 朝中重臣都依附与他,倘若张庭不忠,朝中势必会有所动荡。 但现在不该想这些朝政之事,熠彤刚被册封为后,当是举国同庆,他们必然要庆祝一番,但这主角若愁眉不展,那可真就没什么意思了,离允凑得她近了些,对她做了一个鬼脸,欲逗逗她,让她开心些,见熠彤对他的鬼脸还是爱理不理的,离允嘟起嘴不高兴了,“我的姑奶奶,你都当上皇后了,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你怎么还将脸拉的跟驴似的......” 听闻此话,前半句是夸赞,但听到后半句......熠彤双眼瞪着离允,停下脚步,当他以疑惑的目光看向她时,熠彤趁他不经意间立刻下脚,用脚下那较高的步履底子踩在离允脚上,顷刻间,只听一声哀嚎,继而熠彤又抬头以高傲的眼光瞪着他,“你说,谁是驴?” 入住翊坤宫 “哎呦————”离允哀嚎的声音拉长了,因为熠彤的步履还未从他的脚上拿开,他以一脸痛苦的表情看向熠彤,“哎呦哎呦,姑奶奶,我是驴,我是驴还不成吗。” 熠彤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这小伙儿,一天正事儿不干,倒来说起自己了,她今天若不好好教训一番,日后指不定要翻到了哪一重天上,见离允还是不住的哀嚎,一旁的若霜可真是看不过去了,此刻总算是从熠彤封后的喜悦中回过了神来,上前拍了拍熠彤踩在离允脚上的腿,一脸正色道,“熠彤,你就别戏耍他了,听他的嚎叫可真是恐怖的很。” 此声若放在三更五更的夜晚,那可真是要吓死个人儿了,若霜想到都不由得浑身一震颤栗,不过话说回来,此刻看着他们二人,倒像是在看着两个孩子一般了,方才他们还说自己像个孩子,如今他们不也做出了三岁孩童才会做出的事情来。 还好是若霜过来提醒,熠彤这才觉得身后跟随一大排的宫人们皆以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熠彤突然收回脚,拍拍衣袖整理了一会儿自己的仪容,她现在可是御封的皇后娘娘,言行举止可不能如往常那般随意了,一举一动皆代表的是整个北燕国,唉,熠彤想到此处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圣旨已下,看来这皇后当不当,都由不得自己了。 若此话真从自己口中说出,恐怕有心之人还会将自己说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那熠彤也不想去搅这趟浑水,看了看离允吃痛的轻捂自己脚尖的样子,熠彤强忍着笑意,故作镇定与他说道,“既然若霜发话了,姑奶奶今天就放过你,再有下次,我就将驴皮剥了,让你天天披着它去街上转着。” 听闻此话,离允满脸惊恐,继而故作愤怒的指着熠彤,语气中尽是不满,“你你你......你这女人怎么如此歹毒!自家的狐狸碰也不能让你碰,将别人家的驴皮剥了眼睛倒是眨都不带眨的,若让你当上了皇后,我北燕子民真是要生在水火之中啊,不行,太歹毒......太歹毒......” 离允不住的摇头,嘴里不住嘟囔的样子很是滑稽,引得熠彤与若霜二人笑开了花,接着熠彤与她又报以不屑的表情,亦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惜呀可惜,立后圣旨已下,如此歹毒的女人还真就要当这北燕皇后无疑了,你你你————你奈我何呀!” 气氛不知何时在两人的犟嘴中轻松了许多,熠彤只觉得快忘了心中那诸多的疑虑,成日忧心这,忧心那的可真是烦躁的很,现在,不如就将那些全部都暂且抛到一边,不论如何,开心了便好。 “唉......”离允又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看到熠彤没有了先前深沉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那块沉重的转头也算放下了,随即与熠彤笑道,“好了,不与你犟嘴了,你如今已经是皇后了,身份地位都与往日有所不同,不能住在那飘香殿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新住处————翊坤宫!” 那飘香殿比起若霜的寝宫来,那的确是好上许多,但若要比起那景仁宫来,却是逊色了许多,后宫的住所是按照妃子的品级来区分的,熠彤一介夫人哪能住上飘香殿这般的居所,那是锦夜昭特意安排吩咐过的,寻常刚入宫的嫔妃何以能分配到如此居所,除非是朝中有名望些的老臣之女,那是可以在后宫将关系疏通一番。 就如同张惜月,那便是高官之女,在后宫横行多年,如今可算被衡至住了,熠彤坐上了皇后之位,她自入宫起便是她常年的宿敌,这次,且看她如何傲的起来。 “翊坤宫?好好好,我也要去看看。”听闻此话若霜倒是比熠彤更先一步回话了,表情又是一阵欣喜,翊坤宫,那是后宫中闲置多年的居所,因为自陛下即位起皇后之位就空闲着,那翊坤宫只有皇后才能居住,所以这宫殿也自然就空闲着。 若霜从未去过那个地方,也不敢擅自进去,只听说曾经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嫔妃擅自去了翊坤宫,想坐一坐那个翊坤宫中的主位,体验一次坐上皇后宝座的感觉,结果被在周边巡逻的护卫发现,呈报给皇上,皇上当日就以觊觎皇后之位的重罪,将那个妃子打入了冷宫,若霜若没有记错的话,此事发生到现在已有三四个年头了,如今,那妃子可还未从冷宫出来呢。 从此,那翊坤宫对后宫众人来说就像是一个禁地,连张贵妃如此掌权之人也不敢擅自进去,当年此事一出,宫中流言四起,有人说皇上无心立后,已将翊坤宫封死,有人说皇上多年无子嗣,现今连翊坤宫也不让人进去,许是......不近女色,有断袖之癖。 诸多的杂音几乎都传到宫中,传到锦夜昭的耳中,可他却没有任何反驳之语,全然不顾外界言论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当时若霜还有着许多疑惑呢,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往日的流言蜚语了,现在他们断然不敢传出此等污蔑之言,陛下从前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让他为之倾尽一切的人,现在有熠彤在,她是北燕国的国母,是皇上的妻子,自然可以住到翊坤宫去,自然可以将外界的留言全部止于此处。 “翊坤宫有什么好的,若是像景仁宫那样的地方,我可不屑与去住,如此大的寝宫中只有我一人,纵使它再富丽堂皇,倒还不如我的飘香殿住的舒心。”熠彤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丝抱怨的情绪。 若霜闻言拉过了熠彤的衣袖,面色一凛,像教导孩童般正色的看着她,“熠彤,你可快别耍这些小孩子脾气了,历朝哪有皇后住在飘香殿的,你这性子恐怕还会为难了陛下。” “况且......”若霜与之一笑,看着熠彤的眼中尽是算计,“况且,你若搬去了翊坤宫,这飘香殿便空下了,你便可向陛下求个情,让我住到飘香殿来,也好让我享受享受夫人的待遇了。” 熠彤本想说话,却被若霜一句况且拦了个正着,闻言后对若霜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倒好,自己还未搬出飘香殿,她已经盘算好要住进飘香殿了,熠彤眨着可怜的眼睛看向她,眼中还是一阵无奈,“我算看清你了,看来你说的话,前半句只是与我打个马虎眼儿,后半句才是重点吧。” 随即现出一个被人戳穿的笑容,若霜心虚的看着熠彤,继而轻咳了两声,故作正色道,“好了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们还是快去翊坤宫看看吧,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后的居所,可得赶紧去瞧瞧,况且翊坤宫闲置了许久,熠彤你也是需要有人帮忙打理的,我们现在就去,不然一会天儿可就黑了。” 说着,若霜不由分说向熠彤与离允二人推去,她此刻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皇后的居所了,那里是不是比张贵妃的景仁宫还要豪华金贵,她去过景仁宫,去过太后的寝宫,就是那个翊坤宫她从未进去过,也是因为那个宫殿如禁地一般一直保存着神秘感,不由得让人更加想要去一睹它的风采了。 ———————————————分割线———————————————— 虽然册封大典还未举行,但熠彤是北燕的皇后已成定局,圣旨已下,没有人可以更改,所以熠彤应了若霜的要求提前住进了翊坤宫,这是锦夜昭特意应允的。 熠彤记得那天进入翊坤宫时若霜的脸色,就如同看到世间最稀奇古怪的事件,在此宫中竟是忘我一般看到每一样物件儿都要把玩上片刻,其实熠彤的描述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进入翊坤宫,果真是连自己也吓了一跳,那是何等的金碧辉煌,何等的披星戴月,那就如同一个金色的宫殿,殿中摆设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帘纱丝绒哪样不是世间少有。 金石铺地,玉石做椅,熠彤看着那通往主位的台阶上,一阵咋舌,这便是后宫之主的寝宫,一派金贵奢侈的地方。 她清楚的记得,三人走进翊坤宫那一刻的表情是何等震惊,锦夜昭竟将此宫殿赐予了她,那么日后,熠彤将会在这个宫殿中生活,在这个宫殿中安睡,想到这里,熠彤不禁心中狂跳不止,也不禁有一阵心虚了,她到底是何德何能,能配得上如此身份地位,如此金山银山。 到底何德何能,能得帝王如此盛*。 父女谋划1 那日,三人都帮了熠彤不少的忙,将飘香殿中的诸多杂物全部搬到翊坤宫,是需要一些时间与体力的,纵使有很多的宫人可以供她使唤,但熠彤觉得还是自己动手安心些,那些宫人们在旁帮帮忙便可。 待全部打理完已是入夜时分了,熠彤将离允与若霜匆匆送走后便迎来了锦夜昭的脚步,他刻意让门外的守卫没有与之通报,脚步放轻偷偷进入,但还是被熠彤发现了,熠彤看向他,眼中尽是疑惑,“你怎么来了?” 他近几日忙于政事,鲜少来她的寝宫,今天竟是出奇的看到他的身影了,只见他不客气的在熠彤跟前坐下,*良家妇女一般扶起她的下颚,“今日是朕的皇后乔迁之喜,朕怎能不来看看。” 熠彤对他突然的殷勤嗤之以鼻,她搬迁之时如此忙碌见不到他的身影,此刻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倒是不请自来了,这皇帝可就是皇帝,要比寻常人聪明的多了,算准了时间来享受他人的成果,熠彤以哀怨的眼神看着他,“真可谓是乔迁之喜,我搬离飘香殿之时如此忙碌也不见你来帮忙,犹记得我刚入宫时你可是忙里忙外亲自装饰我新居,现在可好,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了。” 闻言锦夜昭倏地笑出声来,他还以为她是为何事与自己置气,原来是为了此等小事,自己从不放在心上的事情在她心中倒成了大事,锦夜昭无奈之下摇了摇头,女人就是女人,总爱为鸡毛小事将自己惹得一肚子气,可惜纵然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安抚似的拍了拍熠彤的肩膀,“好了,这等小事让宫人们去做就成了,你何须自己动手呢,朕近日也是朝务繁忙,无暇顾及与你,朕不也是多安排了些人手给你,日后你便是皇后了,给你安排的宫女随便使唤着就是了。” 熠彤脸色这才放缓了些,她何曾在乎过宫人的多少,她在乎的不过是眼前男子的陪伴,只要他能在她身边多待上几日,她就算不用这些宫人何时都自己动手也无妨,她本就不希望那么多人在宫中时时刻刻监视自己般待在翊坤宫,她也不是没有过过无人照料的日子,那还不是一样过得闲乐悠哉。 本就没有想过多于他置气,熠彤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她此刻无暇管他有没有来帮忙迁居,她最关心的问题可不是这些,熠彤轻叹一声,双手交叠在桌上,下颚亦随之靠在了自己的手上,抬眸看着他,“这几日我都没有看到你,也没有去找你,但有一个问题在我心中困惑已久,为什么......” “为什么朕没有立张惜月为后从而巩固朝堂地位,反而立你为后?”熠彤话还没有问完,便被锦夜昭打断。 见他一片了然之色,将自己心中疑问猜的准确无疑,没有丝毫偏差,熠彤又是一阵惊异,看来他早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今日便是来解开自己心中谜团的,熠彤向他点头,表情不似方才般轻松,渐渐凝重了起来。 见她正色着与自己点头,锦夜昭又突然对他笑了笑,笑容异常邪魅,“因为,朕喜欢熠彤啊。” 因为喜欢,所以要立她为后,因为喜欢,所以要让她享尽毕生荣华,因为喜欢,所以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是北燕的国母,是后宫的主人,不顾群臣的反对,不顾江山的稳固,他就是要让她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成为天下地位最高人人羡之的女人,一切,只是因为喜欢。 而熠彤却是眉头紧蹙,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只当做一句玩笑话,甚至对他话语间的轻佻有些轻微的烦躁,“谁在与你开玩笑,别想故意扯开话题,你可知这江山对你有多重要,你是北燕的君王,怎可耍如此性子,你了解我,也应该知道,只要是对你有益的事情我都会照做,哪怕将我贬为庶人从此不再见你我也会答应,何况只是一个皇后之位。” 她从来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皇后之位不过一个名号,一个后宫女人争得不可开交的名号,对自己来说他地位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皇后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熠彤!”锦夜昭听闻此话有些恼了,双目圆睁蹙眉看着熠彤,“朕没有在耍性子,朕就是在做一个丈夫应该做的,方才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朕想让你做朕的皇后,是认真的。” “可你应该知道若封我为后必将引起朝中动荡,张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手中又握有重兵,你若不随他心意封她爱女为后,他必然与你反目,不再效忠与你,若只因为我当了皇后而引起你江山不稳朝臣不忠,我便成了千古罪人,即使当了皇后也不会安心的。”熠彤与他争辩着,她自知锦夜昭是为了自己好,可她不用他付出那么多,她要的不是地位,不是权力,只是他这个人而已,可他何时才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她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她已不再奢望能与他远离皇宫去过那与世隔绝男耕女织的日子,因为她知道那种日子对于自己与锦夜昭来说已是不可能了,那么,她现在只希望锦夜昭能坐稳他的皇位,握紧他的江山,不要辜负了曾经历经千辛万苦自行夺来的东西,不要辜负了天下子民对他的期望。 锦夜昭闻言眉头蹙的更紧了,握紧了熠彤的肩膀,语气中有些焦躁不安抱怨的情绪,“朕怎么没有想到这些,这些天朕没日没夜想的可不就是这些,张庭在朝中势力的确强大,连朕也要忌惮三分,可你要知道,朕若立了张惜月为后,她的父亲张庭或许能一直忠心与我朝,但也能对朕存有二心。” 见熠彤还是对自己报以疑惑的目光,锦夜昭说的更加明白了些,"假设朕立了张惜月为后,有一种可能是平衡朝臣不再与朕发难,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张庭自持功高,借着自己的地位兵力还有在后亭中的权利一步一步爬到朕的头上,将朕挤身下台,让他自己坐上这把龙椅。" 熠彤闻言后一阵惊异,她突然想起锦娘生前最后一次与自己的对话,张庭或许本就对北燕存有二心,难道......“难道张丞相真有夺位之心?” 将自己的怀疑脱口而出,原来锦夜昭也早就知晓此事,看来锦娘生前不止与她一人说了她的想法,或许,锦夜昭自己也早有所察觉,只是一直与他相敬如宾不点明此事,熠彤看向锦夜昭,只见他眉头紧蹙对自己微微摇头,“朕也不确定,那张丞相老谋深算,谁能知晓他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呢。” 锦娘与自己说的也是她不确定此事,早听闻张丞相多年被外封以贤臣之名,若这一切都是假象,那熠彤真是不能相信此人了,此人攻与心计不是善类,想起锦娘,熠彤突然抬眸向锦夜昭问道,“锦娘之事查的如何?” 又不出意外的看到锦夜昭摇了摇头,提及此事,他一脸严肃没有丝毫笑意,“我们连夜宫到底在哪里都不曾知晓,这杀死锦娘的凶手,连离允也查不出什么头绪。” 说到夜宫,真是让他一阵头疼,多年来不曾与他有过什么瓜葛,他怎会突然杀了自己放在宫外的探子,并且手脚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锦娘身上的刀痕,她留下那一个卜出的卦象,真是让锦夜昭不知所谓弄得自己一头雾水。 听到没有查出任何的消息,熠彤更是愁眉不展了,照着锦娘颈项之上干净利落的刀痕,还有那个江山易主风氏攀位的预言,此事十有八九是夜宫之人所为,锦夜昭身边的羽林卫个个身手不凡,可他们却连夜宫所在之处的影子都查寻不到分毫,难道这夜宫还能是一座鬼城不成? 看着熠彤愁眉不展的神情,锦夜昭轻叹了一口气,搂过她的肩膀安慰道,“锦娘之事我必会给她一个交代,她为朕效力十年有余,若不能给她一个善终,日后谁还敢替朕这个皇帝办事,日后又有谁能听朕这个一国之君的话,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切,都有朕来打理。” 锦夜昭轻抚着熠彤的背,靠在他的肩膀上,熠彤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她虽然不愿锦夜昭将所有事情都自己承担,但不可置否的是,他也需要一个可以护她周全的男人,她也需要眼前的男子给她最安心的怀抱。 至于锦娘,她相信他的承诺,他既然说出了会给她交代的话,必然不会食言的,而自己,也就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耿耿于怀了。 父女谋划2 这是在翊坤宫所住的第一天,熠彤与锦夜昭聊了很多,包括让若霜住进飘香殿的事,这对于锦夜昭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但没有他的应允谁也不敢有所行动。 庆幸的是,锦夜昭想也没想便应下了此事,第二天,若霜便迫不及待的搬进了飘香殿,从此她不再是一介小小才人了,能住进飘香殿,自然品级与夫人*,这也算占了熠彤的光。 人得意之时必然有诸多有意接近之人,何况熠彤如今已是皇后娘娘,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自然有很多有意结实之人到翊坤宫来拜访,其中,就有淑妃与林妃娘娘,这两位熠彤可是记得深切,那便是在张惜月寿宴中与自己冷嘲热讽,讥讽自己失了孩子,毁了容貌有失皇室体统之人。 若霜早早的来到了翊坤宫,身后跟了几个随行的宫女,自己装饰头饰多了许多,这阵势比起当年真可谓是大上了不少,她只觉得每一次走进翊坤宫都能引得自己一阵惊艳,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如今熠彤能住进这里,也可谓是圆了她的梦,如此从前从不敢进来的宫殿日后便可以随意出入了。 “你这皇后可好生悠闲。”若霜刚进入翊坤宫,便看到了熠彤坐在主位上,手中握着一个暖壶放于腿上捂手,时不时看向旁边的茶盅,拿起来吹散气小饮一口,时不时愣在原地不知心中想些什么,若霜走上前去,没有多做虚礼,直接走上台阶坐到她身边。 看到若霜,熠彤赶紧站起身来,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满脸哀怨的看着她,“若霜,你来的正好,我一人待在这里可真是无聊的很,你快过来陪我聊聊天儿。” “历朝历代也只有你这皇后成日无所事事不知做什么了,你若真无聊可以出去转转啊,还有雪儿的伤势不是好了些吗,你可以去逗逗雪儿啊,为何非坐在这里消磨时间呢。”若霜对熠彤如此做法很是不解,她可从来不会找不出什么事情做,且还总是嫌时间不够用,她倒好,把时间消磨了个尽。 “唉......”熠彤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靠在身边的桌上,小嘴嘟起看着若霜,“或许是我刚住进这么大的宫殿有些不习惯吧,总觉得一天心慌的很,什么事情也做不好,一大早就打碎了几个茶盅,午时用膳又差点儿将碗筷打碎,总觉的心不在焉,只能坐在这儿什么事都不做,不出门祸害人了。” 她认*,又认生,是的,她住惯了飘香殿,突然让她住进这样的宫殿,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熠彤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自己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吃好的住好的反倒不习惯了,非要与以前一样何事都自己做才安心。 若霜闻言赞同的点点头,接着看向前方展现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也是,如此还是不要出门祸害人为好。” 自己心烦意乱之时,最容易对旁人动怒,她如今已是皇后,身份特殊地位不同,自然不能出门胡乱打骂下人,所以,最明智的选择,还是独自一人将自己关在这翊坤宫,实为上策。 话音刚落,一个尖细的嗓音从门外传进翊坤宫,“淑妃娘娘,林妃娘娘特来请安。” 二人闻声一怔,随即皆是疑惑的对视一眼,她们本是跟随在张贵妃身边,与她同流合污之辈,怎么突然来了翊坤宫?二人实在不解,不过熠彤只是愣神片刻,立即调整了坐姿,纵使她们是张惜月身边的人,她也要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她们,紧接着声音抬高,与翊坤宫门外守门的宫女高喊一声,“让她们进来。” 话落,翊坤宫门外走进二个身形妖娆,走姿妩媚的女子,与熠彤上一次看见她们时有所不同,这次她们着一身素服,发间不戴任何头饰发饰,脸上的笑意也不似那日那般咄咄逼人,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她们满身的贵气,腰间领间,无不缠绕着条条金线,只见二人在台阶之下站定,与熠彤欠身一礼,齐声发音,“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们身后跟了几个宫女,见到熠彤即刻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熠彤即刻起身,走下台阶扶起淑妃与林妃,继而对她们身后的宫女道,“都起来吧,不用多行此些虚礼。” 紧接着宫女们听话的站起了身,只觉如今的皇后娘娘如此通情达理,自觉的退至一旁。 “二位妹妹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啊?”熠彤将二人安排在殿中两侧客席上坐下,吩咐自家宫女给二人各倒杯热茶,这才疑惑的发问,从前她还是一介夫人之时,可从不曾见她们二人到自己宫中拜访啊。 “哦,”淑妃先开了口,与熠彤扬起一个献媚的笑容,继而与林妃对视一眼,从身后宫女手中拿过一个木制的盒子,毫不犹豫将盒子打开,锦盒中是一只翠绿的如意,如意浑身碧绿没有杂质,显然价格不菲,淑妃看着盒中的如意与熠彤说道,“这只绿如意是臣妾父亲出征时从九原带回来送与臣妾的,臣妾现在将它转赠给姐姐,往日臣妾曾对姐姐出言不逊,只望,姐姐不要记恨臣妾才好。” 接着,淑妃便将锦盒关上,双手恭敬的递给熠彤,熠彤挡住了她欲向自己递来的锦盒,与淑妃笑笑,“哎,这如意是妹妹的父亲特意送给自家女儿的,如此贵重的礼物,本宫怎好收下。” “姐姐可莫要客气。”此时,一旁的林妃说了话,接着看了身后的宫女一眼,示意她将手中的托盘呈上,打开托盘上盖着的红色锦帕,一只通体呈米色的人参赫然呈现熠彤眼前,熠彤又是暗叹一声,这淑妃与林妃真可谓是出手不凡那,能拿出手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只见林妃又与熠彤笑了笑,看着婢女手中的人参与熠彤说道,“妹妹宫中没有什么好的物件儿能赠与姐姐,恭贺姐姐登后位之喜,这人参是臣妾差人从西域花高价得来,据说已在土中生长了千年,很是滋补益气,望姐姐笑纳。” 熠彤看着左右各呈上的礼物,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了,急的跺了跺脚,“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宫中从不缺这些东西,身体也不需太过滋补,何必让妹妹们如此破费呢。” 此话说的场面之上很是过的去,但不难听出熠彤言中深意,我翊坤宫样样物件儿都是价值连城,哪一件没有你们呈上的贵上几倍,而我锦熠彤身体康健的很,何须你林妃送人参与我滋补,你们送上这些我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再怎么故意拉拢亦是徒劳。 此话一出,二人愣在当地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将自己的礼物尴尬的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动作。 “两位姐姐能将礼物送到翊坤宫来,那必然是心诚的,熠彤你就收下吧,别让两位姐姐举疼了手。”说话的若霜,她此刻也从台阶之上走了下来,向熠彤劝解道,只见熠彤突然别有深意了瞪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埋怨,但自己还是不以为然,笑着冲她示意,赶紧接过淑妃与林妃的礼物。 两位妃子闻言不住的与熠彤点头,既然若霜都如此说了,想必定是有她的道理,无奈之下熠彤只能示意身后的婢女接过二人献上的礼品,接过后熠彤便示意她们退至一侧。 见熠彤收下了她们的礼物,二人对视一眼后,对熠彤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接着淑妃便凑到了熠彤跟前,拉过她的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谦虚,“那姐姐便算是原谅我们二人了。” “姐姐从来都是善解人意之人,妹妹何须多问,姐姐必然是原谅咱们了。”林妃上前搂过淑妃的手臂,此话虽是对着淑妃说的,但谁都能听出是说给熠彤听的,继而林妃也与熠彤婉约一笑,“姐姐,其实当日张贵妃寿宴臣妾与淑妃也是无心之说,并无针对你之意,你可千万莫将我们满口胡话放在心上。” 熠彤看着淑妃搭在自己手臂上迟迟不愿放下的手,心中突然多了一丝鄙夷,当日她还是夫人之时,何曾见她们如此亲昵的对待自己,何曾见她们语气如此轻柔,何曾见她们对自己满脸带笑如此讨好,如今,她们装的如此有模有样,可不就是因为自己成了皇后,她们害怕自己拿在后宫的权利压制她们,怕她们日后在后宫的日子不太好过,才如此低声下气送礼来讨好自己。 她们,不过是那随风摇摆的一珠墙头之草,如今风往她锦熠彤这边吹,她们自然也随自己这边倒。 父女谋划3 看着二人极力讨好的嘴脸,一边的若霜是看不下去了,但一直没有言明,依然面容带笑站到熠彤跟前,挡住了淑妃亲昵搭在熠彤臂上的手,与二人说道,“锦夫人如今已是我北燕国母,心气度量自然不会那么狭隘,你们说的话她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我依稀记得,二位姐姐可是一直与张贵妃交好,怎么如今到这翊坤宫来献礼了呢。” 一语将淑妃与林妃心中的小算盘敲碎,的确,整个皇宫都知道张贵妃与锦夫人关系不太融洽,张贵妃曾经一度将她往死路上逼,且,整个皇宫亦是知晓淑妃林妃二人与张惜月关系不错,她们在朝中依附之人也是跟随与张庭的,她们当初站在了张贵妃那一边,便于熠彤成了无形之中的敌人,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这......”被人一言戳穿了心事,淑妃显得很是尴尬,她怎知这尹若霜刚封了夫人,说话便如此直爽,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藏着掖着,淑妃在心中暗自跺了跺脚,看向熠彤与若霜二人,语气依旧轻缓,“我们自入宫起便于张贵妃交好,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只是因为她父亲在朝中任职丞相,地位颇高,权力也过大,我们不得不如苍蝇一般成日围绕在她身侧,与她说尽婀娜奉承之语,换得我们在朝堂中的亲人平安,换得我们自个儿在后宫中的平安。” 她们何尝想做那墙头之草,她们何尝不想像熠彤一样只凭着陛下的*爱就能完好无损登上皇后之位,可是她们没有此等能耐,连面容毁坏也能博得陛下专*,这是她们奢望不来的本事。 “是啊姐姐。”待淑妃话落,林妃适时的开口,并抬头哀怨的看着熠彤,眼中尽是无奈之意,“当日我们所说之话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博张贵妃一笑,毕竟当时后宫空缺,她可相当于后宫的主人,我们已入深宫,不可能将后宫中所有纷争全部抛开让自己置身事外,我们只能每件事都应了张贵妃,随她心意而行,只有她心情好了,我们在这宫中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她们品级虽不如张惜月,但身为妃子,在后宫中地位也不算低了,可谁知她们心中苦楚,纵使有着显赫家世,有着朝中的高官庇护,但还不是要看人脸色行事,在做每件事之前都要将所有人的面色观察个遍,才敢迈出蹒跚步履,谁知,她们不过空有这一身华服,一个地位,殊不知,她们踏出每一步,都要经过再三思虑,说出每句话,都要与人再三周旋。 后宫中人,哪个不是如此。 熠彤看着她们哀怨的神情,瞬间亦是心软了半分,她在后宫这么久,何尝不是与她们一样,此种心情自己深有体会与感触,倘若此刻自己处于她们那般境地,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或许也会选择这么做吧。 正欲走上前去安慰几句,若霜拦在了熠彤跟前,她可没有熠彤般的菩萨心肠,对于她们娇艳欲滴故作哭泣的声音,她没有丝毫动容,接着便对她们报以一个明了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苦了二位姐姐,姐姐们与那张贵妃周旋许久想必已是身心疲惫了,如今我们熠彤已经是皇后娘娘了,你们也就不必再担心她能掀起什么浪来,快坐下,喝口热茶吧。” 若霜话中挑不出半点毛病,说的极其漂亮,淑妃与林妃也随着她的邀请坐了下来,若霜也就不挑地方了,坐在她们身边的客席上,并示意熠彤也坐到客席上,当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若霜才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拿起轻饮一口,继而与跟前二位悠然开口,“不知,二位姐姐可还记得不久前刚被打入冷宫的沈昭仪?” 沈昭仪,那可是犯了杀害当时锦夫人腹中皇子重罪之人,若霜怎会突然提及此人,淑妃又于林妃对视一眼,接着双双皆以疑惑的目光看向熠彤,“自然记得。” 将茶盖掖了掖杯中上好的龙井茶叶,若霜面容平静,如此恬淡好似在于之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放下了手中茶盅,若霜对二人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沈昭仪还未被打入冷宫前,便是与张贵妃交好的,她可是为张贵妃做了不少事情,如此衷心之姊妹,却偏偏被打入了冷宫那种地方,真是可惜......” 惋惜的摇了摇头,若霜眼中尽是一片惜才之色,的确,若她是张贵妃,必然舍不下如此衷心与自己之人,要知道如此一心为她之人除了自家父母便世间少有,她怎会让她就这样被陛下打入冷宫,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呢。 “的确可惜......可惜......”二人自是听出了若霜话中深意,只听淑妃已有些语无伦次了,沈昭仪从前亦是与她们交好之人,当时张贵妃指使沈昭仪将易石散送去飘香殿之事,她们也知晓一二,现今如此熟悉的名字她们怎会忘记,可自从她被打入冷宫后她们自己便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后宫就是如此,你得势时人人拉拢靠近欲与你结实,你失势之时便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死活,何况是一个已被打入冷宫毫无利用价值的女人。 若霜闻言后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熠彤后,又回过头与她们二人笑道,“可不是吗,当初沈昭仪若不替张贵妃办了些蠢事,如今恐怕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如此花样年华,余生竟要在那冷宫中度过,真是可惜了。” 见二人面色越来越苍白,表情紧绷越来越凝重,若霜倒是笑的更欢了,“有了沈昭仪这前车之鉴,相信大家都不会再敢谋害我们皇后娘娘,希望二位姐姐,不要与她一样干些蠢事,效仿与她才好。” “自......自然不会的。”林妃面色苍白,连如此明智稳重的她此刻也是口齿不清说不出话了,几个字老半天才从嘴里蹦出,若是当年,她们自然不会在意眼前这小妮子所说的,可如今不一样了,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就算只是一介夫人,但沾上了皇后娘娘的光环,她们不得不对她客气一点,不得不将她所说的话放在心上。 此话果然是别有深意,表面上不过提醒她们不要步入沈昭仪的后尘,实则是在提醒她们,若想像沈昭仪一样替人谋害皇后娘娘,哪怕只是替人办事,她们日后在后宫中都将难以生存,还有,只要是跟随在张贵妃身边的人,日后的下场必然会与沈昭仪一样! 看着当日出言不逊明里暗里讥讽熠彤的二人此刻正唯唯诺诺在自己跟前不敢答话,若霜不由得心情一阵大好,看着她们的样子,若霜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便好了,沈昭仪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从出生便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家中富庶不论何事都依着她,此刻竟被驱到了那种苦寒之地,依我想,后宫中每个女人都不愿像她一样的,你说是吗熠彤。” 说着,若霜看向了熠彤,故意挑起下颚问她,熠彤也对她答应了一声,不住的点头。 “咳咳、”淑妃与林妃二人脸色皆是有些不对劲儿,在轻咳了两声后,淑妃走上前来与熠彤行了一礼,“臣妾突觉身体有些不适,这便与林妃先退下了,望姐姐见谅,臣妾改日再来给姐姐请安。” 话落,熠彤赶紧上前扶起淑妃,脸上带着假意客套的笑容,语声和气道,“既然妹妹身体不适,那便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用多行虚礼了。” 得到熠彤的应允后,二人对视一眼,即刻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翊坤宫,她们可算见识了这尹夫人的厉害,从前看她不过是一珠任人欺凌不敢作声的小草,不足为俱,可如今,她在他们心目中的想法是彻底颠覆了,谁能知道这尹夫人竟有如此才情,将久居深宫的她们辩的个哑口无言,每字每句都直戳人心扉。 目送着她们的背影走远直至消失不见,熠彤看向若霜,满眼抱怨之色,“为何要收下她们的东西,谁知她们是真心投靠与我们,还是张惜月派来的探子,若她们假意投靠,那我们可不是将那吃人的老虎养在了家里。” “她们哪有老虎那般能耐,给她们十个胆子也不过撑成了只猫儿。”若霜对着她们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她亦是在宫中多年,她们二人的脾性已被她摸再透不过了,说实话,此等墙头之草,她们一摇尾巴,她便知道她们想做什么。 父女谋划4 “她们哪有老虎那般能耐,给她们十个胆子也不过撑成了只猫儿。”若霜对着她们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她亦是在宫中多年,她们二人的脾性已被她摸再透不过了,说实话,此等墙头之草,她们一摇尾巴,她便知道她们想做什么。 熠彤愁眉不展,心中的愁绪依然没有舒开,对若霜正色道,“沈昭仪从前也没有如此胆量,对我下毒,伤我孩儿,一切不过是张惜月教唆罢了,她纵然如此,谁知她们二人是不是张惜月手中那枚棋子呢。” 眉头蹙的更深了,熠彤不知为何心中堵了一口难以释出的闷气,这礼,着实不该收啊...... “唉,她们二人不过是哪边得势就向着哪边罢了,如今你当上了皇后,她们自然希望依附于你,张贵妃如今在后宫势力已不如往昔了,她们何必还死死靠着她不放,这有什么可担忧的,她们必然是想一边投靠与你,一边又不得罪了张贵妃。”若霜不以为然,拿过一边刚加满的茶水轻饮一口。 这些小事有什么可忧心的,后宫中人不就是这点小伎俩,她们自然会为了保全自己,保全自己在朝中的亲人而投靠势力较大的一方,如今熠彤是北燕皇后已成定局,她们也必然会投靠与熠彤这一边,而张庭在朝中的势力亦是不小,她们不愿只一心投靠熠彤,而得罪了张丞相一家。 这着实也难为了她们,若是她处在这当中摇摆不定的位置,她或许也会如此做的。 “可......那也不该收了她们的礼啊,如此她们会认为我已经原谅了她们,她们已经依附与了我,那么,日后我们难保不会又多了一个麻烦。”熠彤依然蹙眉,这二人可真是让人头疼的很。 “哎呦,你怎会如此死板。”若霜看着熠彤,满脸的无奈,她在想她怎会结识一个如此脑袋死板,脚踏实地的朋友,继而走到手托方才淑妃与林妃所赠之物的宫女跟前,看着她们手中价格不菲的东西,两眼放光,“这两件东西可都是宝贝,价格皆是不菲,若你不要可真是可惜了,你说你也是太实诚,与这二人还客气什么,日后你是皇后娘娘了,如此假意献礼之人还会有很多,若你每个都不要,岂不是还被人说成了是不善亲和的国母了。” 若霜轻抚着淑妃所赠那块玉如意,她一眼便能看出此玉价值不菲,浑身剔透,毫无杂质,雕刻技艺已是出神入化,像是自然形成,此等上好的玉世间少有,花型质地无一不是她喜欢的,她怎能放过如此美玉,看着熠彤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若霜对她算计一笑,“若我们皇后娘娘不想要,不如就赏给臣妾吧!” “好啊你,原来是你自己早就看中了它,这才强行让我收下的!”熠彤气愤的直吹气,怪不说的自淑妃将那玉如意拿出来起,她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那块如意,原来早就心仪与。 见若霜对自己露出一个被人拆穿的笑容,熠彤对她斜瞟一眼,没好气的与她说道,“好吧好吧,喜欢便拿走,我可不稀罕这些玩意儿,对我来说它们真是没什么用处,放在我翊坤宫都嫌有些占地方。” 嘴上虽是如此说,熠彤心中还是有些气恼的,这小妮子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她将旁人献与自己的礼品拿去,剩下的人情便让自己来还,天下间哪有此等好事,也只有她脸皮厚些,对自己笑笑便没事了。 “谢皇后娘娘!”若霜讨好的冲她笑了笑,见她应允下此事便笑的更欢了,如此,也不枉费她方才明里暗里与淑妃和林妃二人一番警告,不过话说回来,别看这二人平日在宫中与张惜月低声下气低眉顺眼的,但家中可真是富庶,随手便是如此厚礼,不过这厚礼熠彤不屑要她们的,那便只能收入自己囊中了。 若霜看着那块玉如意满心欢喜,与之精明一笑,从宫女手中夺过,搂进自己怀里。 ——————————————————————分割线———————————————————— 熠彤被封为皇后之事还未被散播出去,但宫外许多有心之人早已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可皇上没有将此事昭告天下,谁也不知手中消息是否可靠,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 离皇宫较近,宫外一座府邸一派大气,恢弘无比,一看便是高官所居之府邸,府外大门之上,丞相府三个大字盘旋在大门上侧的木牌上,气势不逊色与宫外任何一座府邸,这便是朝中丞相,张庭的居所。 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丞相府门外,待马车停定,一个身着华服,满身披金戴银的贵气女人从轿中下来,这是一个年轻女子,她脚步匆忙,风风火火走进了丞相府的大门,向府中正厅走去,她熟知丞相府的地形,如此大的丞相府每间屋子所在的位置她都熟记于心,这是必然的,因为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身后没有跟许多婢女,将随行的几人都留在了马车里,女子独自一人快步走进了丞相府的正厅,不出所料,张庭就坐在正厅中的主位之上,手中捧着一壶热茶待它转凉,手中时不时捣捣壶中茶叶,女子见状满脸焦急,与之唤道,“父亲,宫中出了此等大事,你可还如此悠哉坐在这里毫无心事。” 张庭见女子前来,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在此时出现在自己府邸,缓缓放下手中茶壶,不急不躁与之说道,“月儿,此事才出几天,你怎如此心急就回来了,看来,你可比父亲还沉不住气啊。” “哎呀父亲。”张惜月跺了跺脚,满面愁容的在张庭身边坐下,夺过他手中的暖壶放在一旁桌上,与他抱怨道,“你可知陛下已经封了那锦夫人为后,圣旨都已经下了,女儿亲眼看着她接过圣旨,她如今已是皇后娘娘了,你不是与女儿说过一定会让女儿坐上皇后之位的吗,现在陛下却封了她为皇后,你叫女儿日后在宫中如何自处啊。” 张惜月娇嘀几声,语气中带了一丝哭腔,见张庭还是没有一分安慰自己的意思,张惜月一把拉过他的衣袖,语气中的哭腔更重了,“父亲!后宫中谁人不知女儿日后必当坐上皇后之位,如今突然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变数,女儿还答应了淑妃她们若我当上皇后必然护她们周全,扶持她们一把,可如今......你让女儿的脸往哪放啊。” 且不说面子上过不去,张惜月自己心中也有诸多顾忌,这后宫中谁都能当皇后,惟独她不能,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且又将雪儿夺了回去,如今再无其他顾忌,若她真不顾情面与锦夜昭说出了此事......自己不得不对她有所忌惮。 “好了月儿。”张庭任由她夺去自己手中的暖壶,安安静静的听她唠叨了半晌,这才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莫再闹了,父亲与你一样,丝毫没有料到皇上会突然立那锦夫人为后,这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月儿,你在父亲面前这般吵闹也无益处,非但不能将皇后之位夺回来,还为难了父亲,或许还会自乱了阵脚,这对你是否有好处?” “可是,我一看到那锦熠彤恃*生娇的样子,就憋了满肚子的火,自她被封为皇后之后,不仅开始与我恶言相向,还借着御史大夫打了女儿,为了一只小狐狸,竟将我退至地上,这皇后之位让她坐上了,女儿不甘心那。”张惜月越说越气,与张庭一起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想到那日的种种,不由得气愤的跺了跺脚。 “哦?她还打了你?”张庭闻言对她挑了挑眉,从她说的话中挑出一句自己最为关心的,重复了一遍,继而思虑片刻,抬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惜月,与之问道,“她为何打你?” 一听此话,处于一个父亲该有的惯性,张庭脑中愤怒不已,这锦熠彤敢打自己爱女,他必然不会放过她,可转念一想,自己怎能听信惜月一面之词,这锦夫人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必然会顾忌月儿在后宫的地位,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不可能凡事不经过大脑就挥掌而出,这,不像是自己在外听闻过的锦夫人,亦不像是她的作风。 果然不出所料,张惜月言辞开始有些闪烁,与他说话间都是吞吞吐吐的,“那,还不是因为一只小狐狸,我看着那只小狐狸欢喜的很,就与她借来自己把玩,可谁知她如此*爱那只小狐狸,硬来我宫中要将它抢回去。” 下以决断1 “可为父怎么听说,是你将那小狐狸剁了前肢,故意将它血掌送到锦夫人那里,锦夫人气急败坏见才去你宫中抢回那只小狐狸的。”张庭以一双精明的目光看向张惜月,他方才差点儿相信了自家女儿所言,殊不知她所说的事件发生经过皆是不太完全,如此听来,还真就将此事会错了意。 “这......这......”张惜月言辞更加闪烁了,看着张庭紧紧盯着自己不放的那双精明眼眸,再想与之撒谎,终是开不了口,张惜月在心中暗叹一声,纵她再如何在后宫中叱咤风云,在自己的爹爹面前,对着自家爹爹这双比自己精明千倍万倍的眼睛,她还是会一番一番的败下阵来。 见张惜月言辞吞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张庭不怒反笑了,继而*溺的摸了摸张惜月的脑袋,与之轻言道,“你这丫头,自你出生起,为父便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肚中那点花花肠子哪能逃得过父亲的眼睛,而你使的这点小伎俩,在为父面前也只能算卖弄罢了。” 朝堂之上,锦夜昭身边,后宫之中,自家女儿身边,哪里没有他的眼线,自家女儿在宫中见了谁,与谁说了什么话,皇上几时到过她宫中,他哪一件不知道,如此说来,这张惜月想哄骗他,还真的只能算卖弄了。 “爹爹!”张惜月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情,那像是突然被人戳穿时说不出的为难之色,见此话被父亲点破,张惜月无奈之下只能用上自己小时候最常用的一招,撒娇,此招百试百灵,她料定了自家父亲会败在此招之上,继而张惜月跺了跺脚,声线放细,“您就别打趣女儿了!” 张庭看着女儿撒娇的神情,突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心中一阵长叹,他依稀记得,距离上一次女儿与自己撒娇,可是已经有几个年头了,自她入宫起他们父女二人便鲜少相见,如今这相聚的时刻可谓实属难得。 但小声没有在厅中多做停留,张庭立马恢复了常色,他自知此时最重要的事不是父女相聚,而是另一桩,继而与之正色道,“月儿,为父知道你的心性,若你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不会如此故意压制强迫与她,你自小不喜欢那些小动物,猫猫狗狗的你是连碰都不愿碰一下,不可能突然喜欢上了锦夫人宫中的一只小狐狸而强制带回自己宫中,说吧,你有何把柄落入了她的手里。” 自知自家女儿的习惯,她从小不爱那些东西,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如今怎会突然觉得欢喜借到自己宫中把玩,此话哄骗别人倒是可以,可哄骗自己,生她养她二十余载的父亲,那终是骗不过的。 张惜月闻言后又尴尬的笑了笑,心中犹如小鹿打鼓般忐忑不安,看来她骗天骗地还是骗不过自己的父亲,低头沉思了许久,张惜月才抬头看向一直耐心等待自己开口的张庭,话间依然断断续续,“是......是我与玄月......” “她知晓了你与玄月之事?”张惜月话音未落,张庭便立即打断了她,只听到玄月二字,张庭立即激动的回过身来靠近张惜月,重复了一遍她方才所说的,神情中有担忧,有不安,有恐惧,有诸多情绪夹杂在一起,他只希望他方才听错了,或者是月儿她说错了,只要不是他所想的,什么都好。 在张惜月的印象里,父亲做事从来都是稳稳当当,不求速度,就算有天大的事,他也会饮杯热茶,坐在厅中不紧不慢的想着对策,但他处理每件事的方式总是能让人心服口服,说不出二话来,只有这一次,张惜月清楚的看见父亲慌了,真的慌了,但她看着父亲此刻看着自己询问的眸子,实在无法再欺骗与他。 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没有移开半分,张惜月点了点头。 “你们怎会如此不小心,竟让她知晓了此事!”张庭突然一声怒喝,眉头紧锁,此刻对自家爱女也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只愤怒的坐回主位,手搭在桌上满脸无奈,“这回,可真被你们两个将事给闹大了。” 他当日强行将月儿送入宫中,不顾她与景王两厢情谊,逼她嫁与当今帝王为妃,他自觉亏欠了她,便让他们保持此等不正当的关系,自己为他们在外铺路,在宫中掩人耳目,可如今他们可是越来越大胆了,若不是他们在宫中旁若无人的拉拉扯扯,依他在后宫中多番的疏通,旁人怎会发现他们的关系。 自己总觉得亏欠了她,便让她随她自己心意去做,可未曾想换来的却是他们二人的得寸进尺,如今让那锦夫人看了去,她还在此之后成了北燕皇后,谁人都知她们关系不和,若她一心报复月儿......此事真可谓在火中又多浇了一层油,张庭低头蹙眉,这月儿,可真是给自己无端出了一个大难题。 “我们在闲暇之时去我宫外那片湖中坐帆游湖,那里人烟本就稀少,我本以为宫中不会有人去那里的,可谁知,恰巧碰见了宫中之人,而那人,恰巧就是......锦熠彤。”张惜月开始本是信誓旦旦坐拥底气,可说到后面,胸中底气少了许多,音如游丝,让人听不真切。 她当日本就没有料到会有人去那湖中游湖,她在上船之前还在岸上四处看过,只见一个素不相识的画师在岸边作画,便无旁人了,湖中也没有几只船只,那都是宫外输送货物的船只,见无人认识自己与玄月,她才敢上船与之游湖的,可谁能料想身后又跟来个锦熠彤,她乘坐的画舫恰巧在自己对面,而自己与玄月相拥之时又恰巧被她们二人看见,她怎能相信这么多的恰巧都串联在一块儿,全部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可就是这么多的恰巧,真的发生了。 张庭在主位上呆愣了半晌,舒缓了一会儿自己方才有些激动的情绪,才发出声响,“多说无益,父亲知道你心中苦楚,既然已经被她知晓了此事,那便无法挽回了,现今我们要做的便是早些想好对策,若等到她将此事禀告给了皇上,那我张氏一族没落之说,可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女儿今日就是来请教父亲的,父亲一向足智多谋,不知父亲可有什么对策?”张惜月自说起这件事起一直都以哀怨的目光看着张庭,期望他能对自己有所怜悯,有所心疼,直到听到原谅的话,张惜月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放开了许多,继而走近张庭,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又是思虑许久,张庭目光始终没有看向一直将眼光紧锁与他的张惜月,半晌才收回游散在外的目光,张庭轻叹一声,“唉,为父本不想让你介入此事,可如今出了如此大事,不得不让你介入了。” 看了一眼张惜月,见她听闻自己所说的话后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张庭这才继续与之道来,“我这些年一直收集民间散兵,拉拢朝中手握兵力的朝臣,只要手中握有精兵的臣子王侯,我都会与之亲近几分,现今朝中至少有大半朝臣归顺与我,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便可即刻领兵包围皇宫,直接攻进宣政殿。” 张惜月本欲拿起身边早已备好的茶盅饮上一口热茶,可当张庭落下最后一个尾音,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响起,地上多了几片破碎的茶盅碎片,张惜月满脸震惊之色,她在怀疑她方才是否听错了父亲所说的话,继而颤颤巍巍的重复一遍,“父亲,你是说......你要反了皇上?反了北燕?” 听到这茶盅破碎的声音张庭先是一惊,在看到张惜月如自己所料一般表情乍然之时还是平静了下来,他抚了抚下颚上不长的胡须,正色道,“我本不想那么早,但此事一出,不得不提前做好所有准备了。” 他知道,若他不尽早动手,那锦熠彤自会对他下手,到时他不造反的下场便是被那小皇帝灭了张氏满门,他不能如此愚钝,不能如女人般婆婆妈妈做不了决断,他自知后宫嫔妃与人私通实乃重中之重的大罪,他若不提前做好准备便只能在这丞相府里等死。 再掩饰不住心中震惊与惶恐,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反了这锦氏江山,而这个造反的人,竟是自己的父亲,张惜月慌张失措的站起身来,“可父亲......起兵造反是大罪,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下以决断2 “后宫嫔妃与人私通同样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张庭倏地声线抬高,与张惜月高吼出声,在吼出声后张庭才惊觉自己声音有些大了,舒缓了一会自己心中怒气后,才降低了声线,与张惜月轻声道,“你们既然已经犯下了此等错误,且被人抓住了把柄,父亲别无他法,只能与那小皇帝搏一搏了。” 张惜月楞坐在原地,面色是说不出的苍白,谁能知道她此刻心中的震惊,丝毫不不比知晓锦熠彤封为皇后时好上多少,她自小在父亲身边长大,他早对此事谋划多年,可自己却浑然不知,她算尽了后宫中的妃子,算尽了朝堂中的大臣,算来算去,却始终没有算到自己的父亲。 原来这朝臣之中,心机最为深沉的不是别人,是她的父亲,张庭。 原来多年来养育着她,*溺着她的父亲,竟有此等心思,张惜月纵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的父亲竟会有篡权夺位的打算,可方才他与自己说的,张惜月每一句都听的真切,每一个字都犹如一颗炸弹在她心中炸开,纵使锦夜昭对自己再不满意,再苛刻,可他毕竟算是自己的表兄,她从未有过夺他帝位的心思。 可如今,锦熠彤看见了她与玄月的事,父亲说的并不无道理,自她们二人看见她与玄月相拥起,一直到如今她还没有想出什么对策,若再拖下去,让她找到机会将此事告诉陛下,不止是她,张氏一族必然会彻底败在这个女人手里,如今,这也算不是办法的办法,张惜月眉头微蹙对张庭道,“那......父亲打算什么时候起兵?” 张惜月说话间依然有些微颤,自听到这个消息起她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这起兵造反的事她从来不曾想过,如今真切的从她父亲口中说出,她心中自然有说不出的恐惧,与激动。 “再过几日就是锦夫人的册封大典,大典之上守卫较为森严,不宜动兵,但到了戌时,帝后会同去祭拜诸位先帝,那时便是宫中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刻,最宜起兵。”张庭缓步向前走了几步,眼神望着前方,似是看到了锦夜昭死于自己手下,他身着龙袍登位之场景,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笑意。 “所以......父亲打算在那时动用全部兵力,将皇上与皇后一并击杀,自行登位。”张惜月闻言后,坐在跟前,道出了张庭未曾说出的话,将他所有心思都说的明白。 此时总算是稍稍的平复了一些自己的情绪,张惜月眉头还是有些微蹙,只是话间不似方才那般颤抖,思虑半晌后,比起方才来却是镇定了许多,既然这是唯一的办法,她不得不随着父亲的心意做,若此举成功后,再回过头来,这或许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如此她日后便不必在后宫受着诸多闷气。 “不。”正当张惜月以为自己说的必然是对的之时,张庭却摇了摇头,与之否定道,“我不会亲自带兵攻进皇宫,若此举没有成功,那小皇帝必然会灭我满门,自此张氏一族也会在这个世上消失,我们不能不考虑后果便莽撞行事,若真要攻进皇宫,我们势必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闻言张惜月心中更是疑惑万分,这是父亲自行发动的反动,他自己却不带兵攻城,这是何意,此事必然风险极大,若承受不了这般风险,他为何还有如此想法,张惜月看着张庭的目光极其认真,疑惑问道,“父亲自己不带兵攻城,是否已有可信之人?” 是的,若没有可信之人,凭借父亲此等胆略,不可能会不计后果出动精兵攻打皇城,他能思前顾后考虑到了自己与张氏一族的后路,必然是有了绝对可以信任之人代替与他,如此即使攻城失败了,也会有人代替自己担了这个黑锅,他与自己,还有张氏一族所有人口都能保全性命,全身而退。 这无疑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如此不必等到那锦熠彤将她与玄月的秘密告诉陛下,她们就可以永远堵上她的嘴,若自己的父亲登位,即便皇上知晓了此事也不能耐她如何了,张惜月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父亲了。 只是,这个代替他的人,张惜月思前想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是谁,朝中臣子纵使全部归附与他,也不能找出一个极度信任可以将此等大事都告知与他的人,张惜月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张庭,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朝中哪有什么可信之人,现今最可信的人,该数玄月了。”张庭看着自家女儿等待的目光,将话淡然的从口中说出,此刻表情严肃毫无半丝笑意,此等大事,他自知不得有丝毫马虎。 闻言,张惜月的表情不似方才那般镇定自若了,听到玄月二字,张惜月倏地浑身一阵颤栗,与张庭不住的摇头拒绝,“不,不可,玄月是当今皇上嫡亲的兄弟,父亲你怎可让他篡夺自己嫡亲兄长之皇位,他不可能做出此等弑兄夺位之事,他万万不会这样做的,不会的!” 张惜月不住的摇头,心中又是如小鹿打鼓一般忐忑,谁知自己父亲说出的竟是一个完全让自己不可置信的名字,玄月,玄月虽与自己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可他亦是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怎能让他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如此纵使父亲坐上了那个位置,自己也不会有所安心的。 “月儿,你莫再犯傻了,你要知道,若你不唆使景王出兵攻打皇城,让皇上知晓了你与他的事,他可会饶过你二人?他可会给你二人留下半分情面?”张庭将话说的扣人心弦,的确,此话扣上了张惜月的心弦。 本是如此,若她给皇上留下情面,他知晓此事后暴怒之下必然将她们二人处死,即使玄月是他嫡亲的弟弟,即使是他最亲的人,此种重罪实为天下所不容,即使他自己不在乎,也会顾忌到天下百姓悠悠之口,她们二人犯下如此不伦重罪,即便是最轻的处置也是让人非死即残的,她不愿如此年轻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不想玄月如此。 如此,她真要与玄月好生商量,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听信父亲一人之言,还需要玄月自己的心之所向。 又低头沉思了半晌,张惜月眉头打成了一个如死结般的疙瘩,无比严肃的望着前方,没有看张庭,低头轻言道,“我也不知玄月心中所想,这不算小事,我要问过他的意见。” “好。”张庭想也没想便应下了,他此刻只要不听到她的拒绝便是万幸,毕竟自己也是在为自家女儿考虑,不得不想的多了些,随即张庭走到张惜月跟前,抚了抚她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常*溺似的温柔,“月儿,此事需要快些决断,不能等到那锦夫人有机会与皇上开口才做出决断,到那时,再说一切都已经晚了。” 见张惜月还是愁眉不展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情,张庭又靠近了些,她从小看着月儿长大,她的心性自己了如指掌,他觉得,他现在必须要给她一颗定心丸了,想着,张庭又轻声开口,“父亲老了,此次若真能入主宣政殿,也撑不了几个年头,父亲膝下无子,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从小便将你*到了天上,父亲看不得你在宫中受这诸多闷气,若此次真能让那小皇帝退位让贤,我就认玄月为义子,待父亲归西,这皇位必然是你们二人的。” 张庭每字每句都说的诚恳,看着张惜月的目光中满是心疼,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唯一的孩子,他不得不*爱这个自家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谁让她是自己的掌上明珠,他对她自小养成的骄纵跋扈都是步步退让*着惯着,本以为这个女儿自小被自己*的无法无天,如今已出不得家门,可谁知一入后宫,倒还好上了许多,女儿有胆识有谋略,纵使还是如以前一般有些傲气,但对张庭来说也算一件好事。 “父亲,你说什么呢。”张惜月又跺了跺脚,娇唤一声。 “哈哈哈......”看着自家女儿好似又回到儿时与自己撒娇的模样,张庭又爽朗的大笑了几声,“父亲年纪大了,在这世上本就待不上几天,日后父亲所拥有的一切不都是你的吗,你还顾忌什么。” 气氛突然轻松了许多,张惜月听着父亲如此消极之语,更是亲昵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与之故作生气道,“父亲!女儿哪是在乎这些,你怎么总爱说这些消极之语,我张惜月的父亲身体健壮的很,哪能才年过不惑便驾鹤西去,若此事真当成了,纵使父亲你要退位,女儿也是不让的!” 冷宫1 张庭看着张惜月如此窘迫的样子,还是抑制不住脸上笑意,接着与张惜月摆了摆手,恢复正色道,“好了好了,父亲就不与你开玩笑了,不过你可千万要记得,此事可得快去与玄月商量一番,再快些给我一个答复,如此我也好早做安排。” 随即张惜月也恢复了如常的神情,不再与张庭报以撒娇似的笑容,她自知父亲的脾气,要开玩笑便点到为止,此刻该是说正事儿的时候了,张惜月与之恭敬的低头,答话道,“是,女儿会与他好生商量的,父亲在府中等候宫中传来的消息便可。” 见张庭满意的点了点头,张惜月也算是舒了一口气,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太阳已经西垂至山腰,随即上前对他欠身一礼,“父亲,天色不早了,女儿就先行回宫了。” “好,在宫中注意些,此事千万莫要走漏了风声。”张庭以敏锐的目光看着张惜月,拍了拍欠身与此之爱女的肩膀,最后,给予她一个忠告,此事若在这个决定性的节骨眼儿上传到他人耳中,那事情败露,结果必然是还未待他出兵便被那小皇帝一举拿下,将张氏一族所有人都处于极刑! 见张惜月点头应允着离去,张庭才舒开一口气,目送着女儿的背影踏上马车直至消失不见,张庭向前缓缓走了几步,眼神凝望着前方,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小皇帝,我本不想将你过早拉下皇位,怪只怪你的好夫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此次,可是你逼我反! ——————————————————分割线—————————————————— 冷宫。 一个人人远观,人人嗤之的地方。 这是一座好似被人废弃的宫殿,不是好似,事实也的确是这样,这座宫殿若不是在每个夜晚都有专属与女子凄惨的啼哭声,还真是要被人遗忘了,她坐落在整个皇宫的边缘,最角落上的一座屋子,那是一个呈四方形的院子,四边都是供人居住的屋子,将中间围出一小块儿的空地,中间稀稀疏疏种着几颗已经枯死的树。 宫中从来没有特意为这些犯了错的后妃,宫女腾出一个宫殿来收押她们,只是随便在角落里找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废弃屋子来充作冷宫,这是锦夜昭立下的规矩,他不希望后宫众妃勾心斗角致使她们两败俱伤受那牢狱之苦,那若要让后宫中每个女人都能和睦相处,其乐融融的共享一个男人,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便在皇宫中最角落位置选了一处不算太豪华的住所,专门囚禁这些犯了错的后妃们,如此既能让她们在那住所中面壁思过悔改所犯罪行,也顾了些情面,毕竟不知何时,或许便会有哪个高官之女被关押进去,如此住所,虽比不上她们先前居所,但也不算太差,至少也算免了她们的刑责之苦,若将她们收进天牢,可免不了诸多牢狱刑罚。 这也算顾忌了一些朝中臣子的情面,如若他真对她们不留情面直接打入天牢,只能落得个人心尽失的下场,这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也不算是为君之道,立下冷宫,实为最好的办法。 通往此住所的大门之上,只简简单单两个字,‘冷宫’,二字只雕成普通的正楷字体,刻字的牌匾也是随处可见的桃木所做,连普通宫女住所门外的牌匾都要比它精致上许多,可见宫中之人对此宫皆不是太器重的。 自门外走进,便到了四周房屋从中围起的小院儿里,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颗即将枯死的树,它们只剩下了一支褐色的消瘦树干,树干高处亦是只剩下了稀疏几支半垂在树干上的树枝,树木干枯水分严重缺失,只见它们犹如八旬老汉般驼着背,弓着腰,以将死之态面对着众人,诉说着它与这个世界的道别之语。 树枝上垂挂着一片颜色枯黄的树叶,它的叶茎已经折断,只留下茎中的几缕细丝还与树枝相连着,她顽强的悬挂在树枝之上,如亲密的爱人一般不愿分离,因为她知道,若她离开了树枝,最后的结局只能是枯死,腐烂,最后被树下肮脏的泥土掩盖,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努力紧抓着树枝不放,她不想离开。 可世事难如人所愿,一缕北风吹过,那树叶低垂着摇晃了几遍,终是落下了,树枝之上最后一片枯黄色树叶,终是落下了,那树叶也许不敢相信,她与树枝的分离竟如此容易,只是一缕微风吹过,她便不得不离开那树枝,不得不随风而去。 最后一片落叶飘到了地上,这小的不能再小的一点儿动静,衬得这整座宫殿更加安静了,院儿中除了北风吹动地下落叶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与其说它安静,不如说它是无比的冷清。 这就是冷宫,白天如死一般的寂静,晚上,会突然传出哀怨的哭声,关在这里的女人,个个都被折磨的如鬼魅一般,哭泣,哀嚎,成了她们每个夜晚必然会发出的声响,只有如此,才能稍稍舒缓一些她们心中的苦闷,与寂寞,她们有的痴,有的傻,有的会受不了其中折磨而自行了断。 谁也不知每个夜晚从冷宫中发出的声响到底是什么,有人说是被皇上抛弃的后妃们因为寂寞孤独而发出的哭泣哀嚎,又有人说,这是其中有些不甘余生在冷宫度过而自尽的烈女们所发出的鬼魅之声,她们的魂魄终日在这座宫殿中盘旋流连,不愿离去,每个夜晚都游荡在这个居所,与众人诉说着生前的种种不幸。 她们有的只因在后宫多说了两句错话便被人诬陷被关了进来,有的只因皇上多看了她两眼便被人陷害至此。她们有的得过陛下几日垂帘,遭人嫉妒处处为难致使她们生无可恋,有的连见都未曾见过陛下一眼,只因长相出众有人怕此些女子狐媚了陛下便将她们关押与此,永世不得出这冷宫半步。 冷宫之中都是些可怜的女人,她们之所以会在每个夜晚发出凄惨的哀嚎声,不过是因为她们心有不甘罢了,而那些将此等哀嚎当做鬼魅之声的人们,也不过是做贼心虚,心中有鬼罢了。 冷风吹过,发出阵阵如鬼魅似的呼啸之声,如此更显凄凉,太阳已经落下,在院儿中左侧的一间屋子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个头发散乱,衣着凌乱不堪的女子坐在桌前,用灯罩罩住了立在榻前的烛台,女子没有诸多的发饰,任由三千青丝散乱在耳侧,细看衣着,也是脏乱无比,显然有几日没有换洗了。 将烛台罩上灯罩后,火光不似方才那般刺眼了,女子坐回了桌前的矮凳上,目光凝视着前方,愣神之下眼神好似没有了焦距,女子就这样坐着,没有任何动作,只呆呆的坐着。 突然听到一声属于木门开启的吱呀声,继而,从门外走进一个衣着似宫女模样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见女子呆坐在桌前,宫女将手中食盒‘啪’的一声扔在了木桌之上,没好气与之低吼道,“诺,你的晚膳。” 女子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宫女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食盒,拿出食盒中几个碟子,盒中只有一道小菜,一碗清粥,女子再翻不到其他可以食用的东西,这便是她的晚膳,她显然有些饿了,此刻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能让人食用的东西,她都能吃的下去,当人饿到极致的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食物的好差。 她每天只能死守在这屋里,出不得这屋门半步,这便是身处冷宫的悲哀,她成日唯一能见到的人便是这送食盒的宫女,唯一能等的便是每日用膳的时间,其余时间,她见不到任何人,只能独自面对一幢孤墙,一张冷榻,再找不到其他事做。 已经被饿了一天了,一碗清粥显然填充不饱她的肚子,待两个碟中的食物都被她狼吞虎咽般扫光之后,女子抬头看向一直等候在侧的宫女,眼神有些哀怨的看着她,“我......我没有吃饱,还有么?” “没有了。”宫女的脸色很不好看,对着女子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见女子已将食物用完,宫女熟练的将几个碟子放回端来的食盒中,这是她每日都要做的动作,自然熟练了些。 女子闻言后落寞的低下了头,刚用完膳,她有些口渴了,将桌上的茶壶拿起,正欲倒些水到杯中,可举起茶壶,却发现壶中空空荡荡,已经没有可以饮用的茶水了,女子将壶盖打开,发现壶中的确空空如也,只有几滴剩在壶底的水,已然倒不出来。 冷宫2 女子闻言后落寞的低下了头,刚用完膳,她有些口渴了,将桌上的茶壶拿起,正欲倒些水到杯中,可举起茶壶,却发现壶中空空荡荡,已经没有可以饮用的茶水了,女子将壶盖打开,发现壶中的确空空如也,只有几滴剩在壶底的水,已然倒不出来。 抬头看向那宫女,宫女已经将食盒盖上正欲离开此处,女子唤住了她,将手中空荡的茶壶递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很小,小到让人难以听见,“这壶中没水了,你帮我加上一些吧。” 看着女子抬在半空中的水壶,宫女嘴角突然划过一个冷冷的弧度,轻扭着细腰走到女子跟前,将那茶壶接过。 女子很奇怪今日为何这送食的宫女如此客气,她让她做事竟也听话的去做了,正当女子以为她会乖乖按自己的吩咐去做而发出释然一笑之时,那宫女冷哼一声,握着茶壶的手倏地放开,瓷制的茶壶应声而落,发出一阵支离破碎的清脆之响。 只听‘砰’的一声,女子应声看向在地面上碎了一地的瓷质碎片,她不知这宫女为何如此,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无心还是故意为难与她,她抬眸看向眼前的宫女,只见她对自己投以一个狠戾的眼神,满脸都是都自己的鄙夷之意,宫女口中发出几个阴阳怪气的语调,“你可还当自己是当年在后宫风光无限的沈昭仪?你可还当你是人人都该奉承与你,任你摆布的牲畜?那你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不......不是的!”女子不断的摇头,语气中带了一丝哭腔,满脸的可怜之像,眼前宫女是每日将她送食之人,她不能得罪了她,不然自己便会饿死在这冷宫之中。 若宫女没有唤出沈昭仪三个字,谁也不能相信这个发丝散乱衣着肮脏之人竟是当年的沈昭仪,那个在后宫中嚣张跋扈地位颇高的沈昭仪!她此刻眼眶中泛起了点点泪光,低着头楚楚可怜的不敢看眼前的宫女,她此刻身处冷宫,出不得这个屋子半步,即使最简单的用膳饮水也不能自已动手,她只能依靠她们,依靠她们每天给自己送来食物。 “哼。”那宫女表情依旧冷淡,对沈碧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开口,“日后我想将这食物送来便送来,不想送来你也只能饿着,你现在凭何身份使唤与我,你可要记得你已被陛下打入了冷宫,已经不是往日在后宫呼风唤雨的沈昭仪了,以你现在这副模样可比我们下人可好不上多少,甚至比我们宫人更加低贱,又凭什么使唤我做这做那的!” 宫女越说越气,将脚下绊脚的一块碎片踢至一边,正好踢到了沈碧裸露在外的脚踝处,沈碧突然吃痛的按压着被割伤的脚踝处,脸上表情是痛苦万分,一直将手按压在脚踝的伤口上,可显然还是毫无作用,大红色的血迹还是不断从手指的夹缝中不断流出。 看见沈碧脚踝上不断流出的血液,宫女本是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惧意,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往常不屑鄙夷的神色,匆忙转身,继而故作平静的关上屋门离开了,这沈昭仪虽然不似从前般在后宫得势,但始终还是朝中沈大人的嫡亲侄女儿,若不是他在冷宫中与人吩咐了一番,这沈碧不会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必然是,抑郁而终,或是因冷宫常年无人,寂寞空虚之中自行了结,许多被打入冷宫的后妃们都是不明不白死在了冷宫中,外人看来这些后妃们都是禁不起冷宫寂寞自行了断的,但其中原因只有这些常年送食与这里的宫女们知道,若哪个女人不知好歹与她们起了冲突,她们自然不会顾及她们的生死。 被陛下抛弃的女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何况这冷宫中常年都不会有后宫中人驾临,她们自己都忙于博得陛下*爱,忙于算计她人,一个被抛弃的女人之生死,谁会在意。 若是其他不知死活的女人在她面前闹起来,她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但沈碧不同,她身后有朝堂之人特意疏通过过关系,她收了人家的好处,必须要保她安然无恙,不然哪里会如此勤快每日给她送食,保证她不会饿死在这冷宫之中,倘若旁人看到她身上突然多出了几道伤痕,必然是要找到她的。 如此,还是先走,实为上策。 此刻沈碧也无暇顾及那宫女是否已经离开,也俨然听不见她关上木门与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只知脚踝上的伤口现在是无比疼痛,但她不敢叫出声来,她深知再大声嚎叫也不会有人来看她,不会有人来救她走出这水火之中。 她只低低啜泣,在屋中找到一个角落,双腿蜷起,双手抱在膝盖的蜷起处,如此或许能有一丝莫名的安全感,她哭的更加厉害了,她不明白他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何会被陛下打入冷宫,她从前是父女的掌上明珠,大家都*着她,让着她,她过惯了锦衣玉食人人羡之的日子,如今却被一个当年她从不放在眼里随意打骂的宫女欺负,她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过听信了她自认为在宫中最好的姊妹,张惜月的话,何以被判入冷宫处以如此刑罚,她以为她会保她周全,认为她会让自己平安无事的躲过这一劫,可是,已经过了小半年的时间,她一次都没有看见过她的身影,也许......她不会来了,她只是为了保她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于是丢弃了自己。 原来,是她想的太天真了,自己不过是她手中一枚棋子,一枚将比自己更强劲的对手,锦熠彤除之而后快的棋子,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傻,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张惜月所出,但被陛下惩罚与此永世出不得冷宫之门半步的却是自己,在一旁献计之人只远远观望,一切尘泥不沾分毫。 为何,自己为何这么傻...... 沈碧抱紧了自己的双腿,发出了类似于哀嚎的哭泣之声,她这才明白,为何冷宫中每夜都会传出此等哭泣哀嚎,这是属于一个女人在无比绝望之下发出的哭泣声,她无助,她恐惧,她绝望,这冷宫之中好似所有枉死的魂魄都围绕在她身侧,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心底蔓延。 倏地,木门又‘嘎吱————’一声被打开,这黑夜之中突然发出的一阵声响引得躲在墙角之中的沈碧浑身一阵惊鸾,她本就对黑夜之中的冷宫恐惧万分,她知道已是这个时辰,送食的宫女不会再进来,她也习惯了这个屋子从无人屑与进来,此刻能进入她这个破旧屋子的东西,莫不是她们游荡在此的鬼魂...... 大门缓缓打开,沈碧却看到一个难以置信的身影,那一身华服独自一人踏进这破旧门槛的女子,竟是张惜月,她从前在后宫之中最信任最依赖的姊妹。 沈碧强忍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夺眶而出,方才不论如何抱怨与她,谩骂与她的心情在此刻消光殆尽,沈碧不再窝在墙角,站起身飞奔至张惜月面前,不顾脚踝的伤口拉住张惜月的袖子,似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般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姐姐......姐姐,你终于来了。” 见沈碧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子不愿松开,看着她满脸污秽衣着凌乱的样子,张惜月眼中倏地划过一丝鄙夷厌恶之色,但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常色,对她扬起一个她最招牌的暖心笑容,“妹妹莫急,让姐姐先把门关上。” 强拉着她的衣袖的确是让她抽不开身了,张惜月如此温柔的话语无疑是给沈碧打了一个定心丸,她放开了自己的手,对张惜月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既然张惜月能走进这间屋子,必然不会只看一眼便走的,必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她不能在姐姐面前失了分寸,在冷宫住了这些时日,确已将她磨砺的没有一点儿脾气了。 张惜月不紧不慢的将木门关上,常年未修的木门发出一阵尖利的响声,在这无人的夜空之中无比刺耳。见她已将门关上了,沈碧迫不及待的拉过她的衣袖,将她拉到屋里唯一的一个划痕累累的木桌跟前坐下,不顾张惜月暗暗使劲儿欲挣开自己魔爪的手,无比期待的与张惜月问道,“姐姐,我可总算盼到你了,你可是来接我出去的?” —————————————— 弱弱求首订,求月票,求鲜花~~~~~ 有朝一日 张惜月闻言面露难色,挣脱开沈碧的手,与她支支吾吾道,“不......不是的,陛下此刻还在气头上,我一与他提及此事,他还是气恼的很,甚至冲我也发起了火,这龙颜大怒之下,姐姐实在不敢再继续与陛下求情了。” 话落,沈碧的面色更加苍白了,这句话,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莫大的打击,这是否代表着,她在这冷宫中唯一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她真当永世出不了这个宫门半步...... 无视张惜月脸上以假乱真的歉疚之意,沈碧不可置信的冲她不断摇头,口中满是焦急忧虑,“陛下......陛下怎么会不同意呢,他还是生我的气吗......他为何还在生我的气,姐姐,你再去劝劝陛下,再去劝劝他,我不信他会如此狠心,将我囚禁在此等荒凉的地方,我不信......” 知道这个如雷贯耳的消息后,沈碧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说着说着口中竟带上了一丝哭腔,看着张惜月依然不变的歉疚神情,这一刻,她内心最后一道坚强的防线终于崩塌,即使有最亲近的人在身边也无法平复她独自一人在冷宫中所受的苦楚,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妹妹!不是姐姐不帮你,是陛下如今还在气头上,姐姐就这样去劝他非但救不出妹妹,反而还会将自己搭进去,你可明白?”张惜月对于沈碧的无理取闹有些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声音不由得吼了大了些,见沈碧听到自己的吼声后与自己一样失落的低下了头,张惜月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重了。 继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张惜月轻抚了抚沈碧的背,强忍着心中厌恶之意对她轻声解释道,“若你是陛下,有人动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你心中定然也是不快的,唉,此次也怪姐姐无能,没有劝服陛下将妹妹放了,让妹妹在如此苦寒之地受了这许久的苦,但妹妹你要体谅姐姐,姐姐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看着沈碧如此狼狈肮脏的样子,张惜月心中很是厌恶,但不得不强忍心中不满与之安慰,搭着她的手也是表示的轻抚了两下就收回来,在沈碧没有看到的地方用手帕重重的擦拭,这小妮子,许久未曾见过她,她未被打入冷宫前可是绫罗绸缎金饰玉器干干净净的,怎么现在竟成了这幅模样。 “我......知道......知道...”沈碧被张惜月这一吼,连哭泣都不敢放出声来,只低低蜷坐在桌前,低头不让张惜月看到她此刻流下的泪水,沈碧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眼泪,那怎是从前在北燕后宫地位显赫呼风唤雨的沈昭仪所有的东西,可如今,它却无时无刻不常伴在自己左右,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妹妹能体谅姐姐便好,这时候陛下正在气头上,姐姐不宜与他多说此事,待过些时日,陛下气消了,姐姐再与他说说,妹妹就先安心在这冷宫中再熬一段时日,姐姐会不时派人送些日常所需之物过来以备家用。”张惜月看着沈碧的眼中满是心疼之意,微蹙着眉头,亲昵拉着她的手与她安慰道。 虽然心中还是诸多不愿意留在这里,但沈碧深知此刻不是无理取闹的时候,她知道,张惜月现在所说的是唯一的办法,既然她出不了这冷宫,她能定时的补济自己,自己在这里的日子也会相对来说好过一些,用站满污渍的手抹干了自己脸上最后一滴泪,沈碧逞强的对她点了点头。 此时,张惜月眼尖的看到沈碧脚踝上的一道刮痕,此刻血迹还未干,脚踝之上还有丝丝鲜红血液从伤口上冒出,张惜月俯下身来,拉开她无意遮挡住半边脚踝的衣袖,试图看的更清楚些,果然,那脚踝之上鲜红的颜色是被划伤的血迹,伤口还不算小,一直有鲜血不断流出,她也没有将其包扎起来。 张惜月皱了皱眉头,抬眸与她严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碧赶紧将沾了不少灰尘的衣摆放下,试图盖住自己的脚踝,不让张惜月看见,但眼神无意间望向地上那一片散落一地的碎片,又收回视线,有些支支吾吾的开口,“这,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划到的。” 她不能将实情说出来,倘若张惜月知晓此事找上了那个宫女,将她打骂一顿予以教训,她回来后,非但不知悔改还会将她自己在张惜月那里所受的气全部如数发泄到自己身上,如此,她受的罪可不止这些了,都说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她此刻连一个小小宫女都不如,她不能将此事说出来,这是冷宫的规矩,一个只能自己委屈不可告之他人的规矩。 待沈碧说完后,张惜月随着她无意中的目光清楚的看到了地下那些瓷质碎片,眼神望着它们停顿了片刻后,猛然晃过了神来,又满怀关切的拉着沈碧的手,与之厉声询问道,“我方才进门时看见一个送食的小宫女慌慌张张跑出去了,妹妹,你老实告诉姐姐,这,可是她干的?” “不,不是,真的是我自己打碎了东西,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沈碧说话时一直低着头,不时微微抬眸心虚的看看张惜月,对她不住的摇头摆手,试图让她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张惜月无奈的冲她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敢相信,这还是往日那个气势满满,骄横蛮鬃的沈碧吗,在她印象中她从未有过如此恐惧慌张的神情,看来这冷宫真能改变一个人,连如此蛮横的沈昭仪进来后都能性情大变,变的如此俱生温顺,小宫女对她的屈辱殴打此刻她却是连半句都不敢外人提了。 面对如此性情大变的沈碧,张惜月嘴角倏地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笑意,其实这也不算一件坏事,这相对与从前嚣张跋扈的她,倒是更讨自己喜欢了,她总觉得,这样的沈碧,没有让自己觉得不适,反倒是让自己更好驾驭了。 “好了,待会儿我让婢女送些包扎所需的用品过来,让她们好生为你包扎一下,别留下了伤疤,现在,姐姐有要事要与你商量。”张惜月先是几句场面关心的话语,而后才说到了今日前来所谓的正事。 不是张惜月注意到自己脚踝上的伤势,沈碧都已经忘记了脚踝之上的痛意,一直待她说起沈碧才觉脚踝之上还是传来阵阵刺痛,方才她许是情绪太激动忘记了这股刺痛,现在,这道划伤的刺痛可是直直的刺到了她的心里,但她没有向张惜月说出,她深知嘴风不牢自己会受的后果。 “姐姐你说便是。”强忍着脚踝之上的刺痛,沈碧又逞强的与张惜月笑了笑。 见沈碧爽快的答应了,张惜月也不便再多说无谓的场面话,直接将话切入主题,“妹妹你可能不知此刻后宫形势,陛下已经下诏将那锦熠彤封为皇后,她如今已是咱们后宫的主人了,我们先前如此对她,她日后必定亦是会凭借她的身份地位来压制与我们,你虽然身处冷宫,但也难保她不会记咱们的仇,若她寻仇寻到了冷宫来......此等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妹妹,你也必须与我一起早做打算!” 沈碧闻言震惊的看着张惜月,为何,此等大事她竟浑然不知! 看了张惜月好一会儿,对突然知晓此事之后的震惊沈碧也消化了好一会儿,沉默许久后,她才突然想起,她已身处冷宫,被陛下下令永世不得出冷宫半步,后宫诸多杂事她便管不得了,那么,她们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对她来说又有何意义? 可突然间想起张惜月说的后半句话,沈碧心中念头又是转换过了一番,加害锦夫人这个主意虽是张惜月所出,但却是自己出面的,此事必然与自己脱不开干系,若是那锦熠彤真当记仇,随意使唤一个宫人便能将自己折磨致死,毕竟她已身处冷宫,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及当年,连一个小小宫女都能如此欺凌与她,何况,是那后宫至尊的皇后娘娘。 她若连自己性命都无法保全,哪里能等到自己的出头之日...... “那姐姐,如今我们应该如何应对?你可已有了打算?”沈碧想到此处,急忙抬眸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张惜月,若她自始至终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那么,她这几月来的隐忍不发岂不全是白费,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为何如此隐忍的苟活着,还是换不来陛下的原谅,换不来有朝一日走出这凄凉冷宫的机会! 猛然变脸 “妹妹。”张惜月又是故作亲近的拉过她的手,极其温柔的轻唤她一声,眼神凝望与她满脸正色道,“这便是姐姐今日要与你商量的事,我与我家父商论了许久,决定在锦夫人的封后大典上出兵围攻皇城,将帝后二人一并拿下,逼之退位让贤,可家父生怕手中兵马不足无以对抗,姐姐知道你叔父————沈大人手握重兵,姐姐希望你......能去和你叔父说道一番,将手中兵马借与家父。” 沈碧瞪大了眼睛,听到此事是无比的震惊,丝毫不逊色与张惜月听到此事时的表情,她匆忙回拉过张惜月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什么?!你说,你与你父亲要反?” 在听到此事之前,沈碧从未有过此等想法,也不敢有这种大胆的设想,她亦是不明白为何张惜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锦氏统领北燕天下代代相承,已有百年之久,谁都知道,只要有锦氏子孙在的一天,江山必然稳固,谁都不能动摇他的地位,锦氏啊,那是一个势力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家族,她们出兵岂不是如蚍蜉憾树一般不自量力。 她不敢有这种行动,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她也动不得。 张惜月闻言不急不躁的点了点头,表情依然紧绷严肃没有半点笑意,她自知她现在说的对她,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妹妹,如今我们已被逼上绝路,不得不想那被逼到悬崖边儿的法子,若我们不予以反击,那锦熠彤必然会对我们下手,若我们现在不出手,待她接手凤印,将皇后之位坐得稳固之时,再说这一切可就来不及了!” “可......可此事事关重大,我虽然是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可我若不去加害那锦夫人与她腹中孩儿,皇上也待我不薄,我怎可助你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沈碧刚咽回去的眼泪在这一刻又如数流出,她知道她又自乱了阵脚,可她哪里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害怕,她恐惧,她不想自己深陷其中,她宁愿不知道这个消息。 看着沈碧如此惊慌的样子,张惜月原本期待的眼中多了一丝愤怒,看着沈碧,眉头紧紧蹙成一团,张惜月再次与之劝解,语气中也有了一丝怒气,“他待你不薄?你可知是他下旨将你打入冷宫的,而且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将你打入冷宫的,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冷宫!冷宫啊!他让你永世不得出这宫门半步,不就等同将你判下了死刑!可怜你被关在这无人问津的冷宫之中半年有余,如此受人欺辱不敢作声,此刻却还向着他说话!” 沈碧显然被张惜月突然的一阵低吼吓到了,她头越埋越低,自觉惭愧,显然是将张惜月的话听进去了,她骂自己傻,自己痴,可不是么,若自己不傻不痴,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她骂的好,骂的好! 若陛下真对自己有情谊,将她打入冷宫之时必然会有所顾忌,有所心疼,有所动容,可他没有,下笔之时就连最起码的犹豫都没有,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后宫众多嫔妃中的一个,他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个,根本不配他为之所动,他殊不知,他不过一句话,就能将她的命夺去,他不过动动嘴,就能让她生不如死一生不得与他相见。 见沈碧又是一副可怜模样的低着头不予作声,张惜月才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柔声道,“妹妹,姐姐此刻能来找你帮忙,也是没有其他退路了,若真待那锦熠彤坐稳了后位,必会将从前残害她孩儿之人一一除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碧儿,听姐姐的话,去与你叔父说说,只要他同意借兵与我们,其他的事你一概不用管。” 张惜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她,满脸期待,若不是当日觉得这女人还会有些用处,她不会留她到现在,也就任由着那些宫女如何欺凌她了,如今果然不出她所料,现在,正是需要用到她的时候。 低头思虑了许久,心中如打鼓一般忐忑,眼眸垂的更低了,沈碧甚至不敢看她,只看见嘴唇在微微蠕动着,“可是......自我打入冷宫后,叔父害怕因为我在后宫落得如此地步让他在朝中的地位受损,已经许久不与我来往了,以我现今的身份去找他,他是断然不会理会与我的。” 只低头,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需要旁人无比仔细才能听见,张惜月也是与她凑近了些才能听清楚个大概,闻言后,张惜月瞪大了瞳孔看着她,表情无比的凝重,继而情绪又有些激动的拉过她的肩膀,此刻也顾不上她身上到底沾染了多少灰尘,顾不得她满身污秽肮脏不堪,两手拉着她的肩膀不断摇晃,“不,怎么会呢,沈大人不是向来最疼你这个亲侄女儿的吗,他怎么可能不理会你,你现在去找他,去找他,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姐姐!”沈碧打断了她,终于抬眸,用满怀歉意的目光看着她,“我但凡有一丝走出冷宫的希望,也不会落得此般众叛亲离的下场,你可知道我已不再是当年的沈昭仪,没有当年在后宫那般地位,现今不过是一个走出这里便会被人人喊打的后妃,我被陛下打入冷宫已是将叔父的面子丢尽,他怎会再理会与我,那些从前待我如亲姊妹般的嫔妃们,哪个不是对我避而远之,何况是朝中大臣,他自然会离我远些,巴不得不再见我,如今这般情况,你让我如何帮你?” 叔父若还肯念及与自家父亲的兄弟情分,念及与她的叔侄情分,她怎还会待在这冷宫之中整日战战兢兢,终日惶恐,怎会被一个小小送食宫女欺凌至此,叔父早早便会在陛下跟前请命将她放出冷宫,哪能再等到今日。 “碧儿,若此次出兵能成功攻下皇城,姐姐必然就能将你救出来,从此有姐姐在宫中保护你,你还是沈昭仪,地位权利财富享之不尽,不会再受旁人欺负,但如今锦氏在位,你永远只能待在这里,老死在冷宫中也不能出这宫门半步,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你到底帮不帮我,可要想清楚了。”张惜月显然还是不信她之所言,依然不依不饶的劝解。 沈碧话中又带了一丝哭腔,张惜月语气虽然轻声温柔,但她却总觉得有咄咄逼人之意,她被她逼的好似退到了墙角,再无路可退,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看着她的眼睛,不住的摇头,“我若能帮衬姐姐定然义不容辞,可碧儿已被所有亲人抛离至此,再想帮衬姐姐也是有心无力了。” 听闻此话,这次换成了张惜月垂头沉思,紧蹙着眉头脑中思绪复杂,的确,她说的不无道理,若沈大人还念及这个嫡亲侄女儿,必然会在朝中向陛下请命将她放出来,或者直接放出宫去,这样也能让她的日子好过些,可从未听闻沈大人在朝中提及到这个侄女儿,想必,是当真不在乎了。 也是,皇宫怎会是个讲情义的地方,一直不都是掌权者得人心的么,沈碧如今已失去当年后宫势力,即使再亲的亲人也会弃之而去,这些年她在宫中看到兄弟残杀,父子敌对的例子还少吗,这一个已经被下了禁足令,从今以后不能出得这个宫门半步的女子,对他们还有何用处,自然是该舍弃了。 张惜月蹙眉,如此看来,这个沈碧是毫无用处了? 紧接着,看到张惜月蹙眉沉思的神情,沈碧没有在意,她现在最在意最忧心的不应该是这个,沈碧快速将张惜月的手牵过,与之焦急道,“姐姐,姐姐,你能不能快些将我带出去,我实在是受不了这里,这种污秽之地,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端坐在凳上,张惜月瞟了一眼沈碧,此刻眼中的鄙夷神色尽显无疑,此等毫无用处之人,她想她也没必要再对她装模作样了,嫌弃了推开了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目光不再紧盯着她的眼眸,换看向了别处,“姐姐说了,此刻陛下正在气头上,妹妹还是多等些时日吧,这种地方姐姐不能多待,若被旁人发现又会让人落下了口舌,姐姐就先走了。” 说着,张惜月即刻起身,拉起拖地裙摆慌忙走出了这里,沈碧再想拉住她,唤住她,俨然没有任何机会了,她大唤了几声‘姐姐’后,终于没有了力气,眼中的泪水再次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又缩回了她的墙角,沈碧蜷起双腿,这样似乎可以让自己更温暖一些,眼泪自她脸颊上落在了脖颈上,衣领上,裙摆中,听着张惜月慌忙关上木门,匆匆走远的脚步声,她蜷在墙角紧紧的抱着自己,嘴里不住的低声呢喃,“姐姐......姐姐......我不想待在这里,你为何不带我出去......” 梦中惊醒1 伴随着木门关闭发出的吱呀声响,门外早已等候着的莲儿对张惜月欠身一礼,她自张惜月进门后就一直在这门外候着,贴身宫女,便是形影不离的意思,主子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张惜月看她一眼,冲她向门外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可以走了,莲儿收到她的指令后,不急不忙跟在了她的身后,眼中闪过一道精锐的光芒,“娘娘,这沈昭仪既然帮不上娘娘的忙,也再无用处了,她知晓了娘娘与丞相大人的秘密,难保不会口风不紧走漏了风声,娘娘是否需要奴婢......除了她!” 昂首向前走着,张惜月闻言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波动,此刻已经走出冷宫的院子,再侧头看了一眼那块映有冷宫字样的牌匾,继而回过头来,冷哼一声,满脸不屑,“算了,她已身处冷宫,没有与旁人接触的机会,任她如何也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从前风光的沈昭仪已经落得如此境地,也算是可怜之人,就由她去吧。” “是,娘娘。”莲儿恭敬的跟在她身后,表情同样没有丝毫波动,多年跟随在张惜月身侧已经让她学会了如何的处变不惊,她自然懂得跟随主子心意而行,主子说什么,她照做便是。 二人稳稳的走在回宫的路上,这通往冷宫的路上本就没什么人,此刻正值夜半,更是不会有人来这里,她们可以放心大胆迈开步子,张惜月面无表情,眼神在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狠戾,凝望着前方的路,张惜月心中似堵上了一般不通气,沈碧,枉我先前待你如亲姊妹般,如今你不助我,自有人助我! 即便朝中无人相助,她也要反了锦氏,反了那个妖媚惑主的锦熠彤! ——————————————————分割线—————————————————— 北燕朝,锦氏称帝八十五年,先皇在位,天下一派安然。 一个雾气弥漫的夜晚,透过那层层雾气依稀能看到整个皇宫的正中央,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灯火通明,雕龙支柱,金石玉墙,被殿中照如白昼的灯光映衬的更加伟岸漂亮,那便是天子的朝堂,天子的住所,宣政殿。 宣政殿的主殿是供众臣上朝论政的地方,偏殿则是特意为一国之主修建起的寝宫,为了方便皇上在与朝臣商论完政事后不必起身到别处批阅奏章,皇上的寝宫就设立在宣政殿的偏殿。 此刻已是戌时,众位宫人几步一个的守在宣政殿外围,守卫森严,若是常日宣政殿必然早早的熄了灯火,让侍奉的宫人们早早安歇就寝,可今晚,殿外的宫人们个个精神抖擞,面容严肃,紧绷的挺直身体守卫在这里,偏殿中不时会传出几声咳嗽声,一连串的咳嗽声直听的人心疼难耐。 宣政殿上空有几只大鸟盘旋与此,它们不断发出乌鸦般难听的叫声,久久不停歇,不愿离去,殿中的咳嗽声越来越大了,今夜,这宣政殿注定是有大事要发生的。 “痕儿,你过来。”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此刻身着龙袍正躺在宣政殿偏殿中的*榻上,他半盖着一袭金黄的薄被,说完这几个字便引起了自己的一阵咳嗽,只见他满脸苍白,俨然一副病态,虚弱的冲一直站在榻边,年纪尚轻好似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榻边,再离自己近些。 男孩儿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她一袭素色衣袍,没有诸多杂乱的饰物,但衣袍之上以金丝银线纹了不少凤凰图案,头上戴的发饰不多,可每一件都是精致无比,价格不菲的,能站在这里与皇子一同面圣的,必然身份不凡,她便是先帝在位时唯一的妻子,太子的母亲,王皇后。 女子听到榻上之人的话后,将一早搭在男孩儿肩上的手轻拍两下,男孩儿随着这个动作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只见她看了一眼榻上之人,示意男孩儿赶紧过去,男孩儿收到母亲的目光后,听话的走到榻前,守规守矩的张开小嘴儿轻唤了一声,“父皇。” 男孩儿的眉宇间与眼前躺在榻上一脸病态的男子很是相像,男子见他听话的走到自己跟前后,满眼疼惜的抚了抚他的头,还未等到开口,又是一阵严重的咳嗽,“咳咳咳......” 方才与男孩儿站在一起的女人急忙走上前来,轻拍了拍男子的背,试图能让他更好过些,看着他病的如此严重,女子眉头紧蹙眼眶微湿,自己丈夫病成这般,她心中也是难过无比,待男子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停下后,回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再次看向眼前的男孩儿。 男子强忍着腹中不断涌上的血腥之味,再次轻抚男孩儿的头,“父皇恐怕......命不久矣,有些话现在不说,恐怕再无机会,北燕江山自开辟以来,被我锦氏守了近百年之久,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父皇这一生啊,无时无刻不在为我北燕子民着想,但父皇无法逃过这生老病死人生必经的劫难,如今到了这一步,再回头想来,父皇一生为朝政忙,为国事忙,却从未好好儿的陪过朕的妻子,朕的皇儿几天,父皇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 对着眼前的母子二人,男子虚弱的看着她们,眼中满是愧疚,即使身体不适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是强撑着身子不断说话,“父皇一生中不愧天不愧地,最亏欠的,还是你们母子二人,父皇有错,父皇愧对你们母子二人,但父皇这副残躯已经无法再弥补从前的过错了,或许,无法再撑过今日......” “陛下,你在说什么呢,你不过生了一场大病,宫中有这诸多神医,怎会治不好你,你必然能安然无恙度过这一截的,陛下,算臣妾求求你,莫要再说这种丧气话了......”王皇后一直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在一刻夺眶而出,她哪曾想过会有这一天,从前他只是轻微咳嗽,所有人便都没有在意,现在却恶化成了如此重病,谁人能料到会有这一天。 男子又轻拍了拍她的手,对她报以一个虚弱的笑容,试图让她不要如此难过,继而看向了依旧站在榻边,因为母亲的哭泣眼眶也有些微红的男孩儿,他心中难过,但就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从眼眶中流出,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着倒在榻上无力起身,无比虚弱的父皇,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那个从来都是将自己护在他羽翼之下的父皇,会有如此无力的时候。 “皇儿,你是朕的儿子,是北燕的太子,更是将来的皇上,作为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你,不准哭!”榻上的男子突然对这个眼眶湿润的男孩儿低吼一声,似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抬头喝完这一句,他满意的看到男孩儿快速擦干了眼角快要流出的泪水,又是虚弱一笑后,便用颤巍的手在自己枕下拿出一个金黄色锦帕,锦帕之中包裹着一个四方形的物体,看到那物件儿之后,一直在男子身后扶衬着的王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光芒。 将那明黄色的锦帕一层一层打开,三人清楚的看到了帕中包裹着的物件儿,那是一块四方雕刻着龙形图腾画像的印章,飞龙图腾雕刻的栩栩如生,让人不得不感叹雕刻师傅技艺的高超,此印由玉石所做,通体雪白无暇,只一块,便能让一个身无分文之人富甲一方,这便是锦氏世世代代传承而下的东西,玉玺。 看到这锦帕中包裹的果然是这件东西,王皇后在男子身后无声一笑。 男子虚弱的将玉玺递到跟前的男孩儿手中,再撑不起一丝笑意,满脸严肃正色与之吩咐,“痕儿,你是朕的嫡长子,是北燕朝的太子,父皇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想来真是撑不过今晚,现在,朕就将这玉玺传给你,手中握着这块玉玺,你便是北燕的君王了,日后,父皇不在了,要听母后的话,切忌莫要莽撞行事......” 看着父皇手中的玉玺,男孩眼中又闪过一丝泪光,不住的向他摇头,可之后又看向母后对自己报以的严肃眼神后,还是颤颤巍巍的将父皇手中的玉玺接下了,低着头听着父皇对自己的忠告,一言不发。 他无心当皇帝,不愿用自己父亲的死来换得自己这个无比尊贵的位置,他不愿。 —————————————— 求首订求首订啊~~~~ 梦中惊醒2 宣政殿不断传出猛烈的咳嗽声,音量越来越轻,轻的听不真切。 满城的雾气之中,还能隐约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此殿虽不如宣政殿那般大气恢弘,但也非常精致,这便是贵淑贤德四位嫔妃之首,贵妃娘娘的居所,只见门外匆匆走进一个年纪大约三旬上下的男子,手持佩剑,面色匆忙的向殿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做了一辑,“姐姐,我旗下三百死士已经全部潜入皇城,此刻已在殿外等候,只待你一声令下,便能围攻皇城,取下那母子二人首级!” “只有三百人?宣政殿此刻守卫森严,三百人怎够攻下主殿?”女子一身淡黄宫装,在男子没有入门之前,一直在主殿中徘徊踱步,满脸焦急,听闻此话后更是蹙紧了眉头。 男子握紧了手中佩剑,满脸正色,拍了拍胸膛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与跟前女子恭敬答话,“宫门外守卫更加森严,能领进三百死士已是不易,如今宣政殿中形势迫在眉睫,我们也只能搏一搏了。” “宣政殿的守卫可不比宫门处那些,纵使你能将他们都带进来,也难以踏进那殿门半步啊,弟弟,你可对这区区三百人有信心?”女子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筹谋许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可这能入宫来的只有区区三百死士,她深知皇上身边羽林卫的厉害,只有三百人与之对抗,她实在没有什么把握。 “我们自然不能与之正面交锋,我们只有三百人,敌不过宫中层层守卫,这一仗,我们只能智取,不可强攻,姐姐放心,我已经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这三百死士也全部都是信得过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即刻带领两位王爷上路,入主宣政殿。”男子对她抱了抱拳,声线浑厚没有一丝杂音,站的笔挺,他好似下定了决心。 跟前男子无疑是给了自己一颗定心丸,女子这才舒开紧蹙之眉,露出一抹舒心笑容,“好,皇上病危至此,看来撑不过今晚,他已唤了那母子二人前去宣政殿,想必定是要传位与他,我们这便即刻动身,前往宣政殿。” 二人正欲离开此殿,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像是木头落地的声音,声音好像是从大开的大门外传来的,二人警觉的看向门外,男子快速半拉开手中的长剑,向门外走了几步,大喝一声,“是谁,快出来!” 没有预想中刺客或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宫女的身影,让男子没有想到的是从门外走进的,是两个男孩儿,他们听到自己的怒喝后从大门旁缓步走出,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孩牵着年纪稍小些的男孩儿,眼神皆是惶恐的望着男子,看来,他们在门外站了很久,他们姐弟二人的谈话已经全部入了他们的耳。 女子看到门外的两个男孩儿后激动的将身旁男子手中半拉出的佩剑推了回去,快速走到两个男孩跟前,一手搭着一个男孩儿的肩膀,半蹲下身寻找到一个与他们身高接近的高度,对他们报以一个亲切和善的微笑,“夜昭,玄月,你们怎么会突然来母妃这儿了?” 稍小一些的男孩儿目测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稚嫩的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他皱着眉头,与女子疑惑的问道,“母妃,你与舅父要取的是不是太子哥哥的首级?他对玄月很好,皇后娘娘也对玄月很好,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被玄月略显幼稚的话问了个哑口无言,女子愣神了半晌,放开了搭在夜昭肩上的一只手,轻抚着玄月的脸颊,“玄月,太子哥哥哪有你说的那般好,皇后娘娘也不是真心待你好,此刻若让你的太子哥哥坐上皇位,日后不仅不会对你如现在这般好,还会杀了你,杀了哥哥,杀了母妃,以巩固他的皇位,你可明白?” 男孩儿闻言后不断的摇头,稚嫩的小脸儿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用自己的小手拉住了跟前女子的衣袖,试图能让她改变主意,“不会的,太子哥哥不会杀了我们的,母妃你不要杀了他,不要杀了他......” “时辰已到,来不及了,姐姐,快带上两位王爷即刻动身!”还未等男孩儿将话说完,一直在她身后的男子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开始催促起来,此刻情势危急,晚一分,皇上将皇位传与太子的机会便多一分,他们耗不起。 自家弟弟的催促声在身后响起,女子的神情更加焦急了,她放开搭在玄月身上的手,看向站在一旁年纪稍大些的男孩儿,这是她的长子,最懂事的孩儿,她拉着男孩儿的手,无比严肃的望着他,“夜昭,你是哥哥,不能任由着弟弟胡闹,此去宣政殿,一定要杀了太子与王皇后,否则,我们全部都会被处死,成败在此一举,明白吗?” “孩儿明白。”被女子唤作夜昭的男孩儿亦是一脸严肃,小脸上有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沉稳懂事,他恭恭敬敬的应声答话,他是兄长,自然应该比弟弟懂事些,这是母妃从小教导他的话,他不会忘记。 看见夜昭爽快的应声,女子终于舒开一直紧蹙的眉头,继而站起身来看向身后焦急等候的男子,将两个男孩儿推至他的跟前,目光一直流连在两个男孩儿的身上,满脸不舍与之开口,“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此次若胜了,那便皆大欢喜,若是败了......你便差人与我传个信儿来,我们这次做的是谋逆之事,一旦没有成功王皇后与初上位的皇帝便不会放过我张氏一族,若我张氏与帝位无缘,我会带着我两个孩儿,自尽与此。” “姐姐放心,此去必然大获全胜,皇位也必然会是夜昭的,你就安心在这等着我们的好消息,莫想的太多了。”男子对于她如此消极的话语很是不爱听,安慰了几句,见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便看向在她左右的夜昭与玄月二人,将手向两个孩子伸出,“夜昭,玄月,快随舅父前去宣政殿。” 玄月还是久久捏捏有些不情愿将手伸出,是夜昭先将小手放在舅父手中,强制的禁锢住了玄月的手,牵起他随着男子走出殿门,没有丝毫流恋,男子走出门去就没有再回头,女子看着两个年级尚轻的男孩儿背影越行越远,目光中是浓浓的不舍之意,她踏着小步追出门去,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夜昭,玄月,此去记得听舅父的话,莫让母妃担心了......” 女子看着玄月被强制牵走不稳的步伐,双手扶在门沿上看着他们的目光中满是心疼,夜昭这般年纪已经懂事,他也从小就没有让自己担心过,可玄月,正是淘气的年纪,她却让他背负了这许多的担子,两个孩子都还小,都不应该经受这些纷争,她对不起他,对不起自己这两个孩儿。 可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她不得不这么做。 夜色弥漫。 宣政殿门外依旧几步一个守卫严格把守,不敢有丝毫懈怠,殊不知,周围的假山之后已有众多黑衣人躲藏在此,他们个个蒙面,黑色面巾之上的眼眸有着说不出的锐利,他们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此刻已是深夜,门外的守卫有几个已经开始打上了哈欠,若不是皇上在殿中,性命依然垂危,他们何需在这里守到深夜,正当一个守卫打了不知今夜的第几个哈欠之时,突然,一只手撑着一块白色的步捂住了他的口鼻,没有多做反抗,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守卫就倒在了身后黑衣人的怀里。 如法炮制,几十个黑衣人一齐出动,在守卫们措不及防时,将他们口鼻捂住,守卫们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无法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就这样被布中隐藏的迷.药熏晕,这一切,悄无声息,殿中没有人觉察到殿外这莫大的变化。 偏殿中,依然暖意盎然,没有殿外的寒风刺骨,人的精神知觉仿佛也被这暖气给熏的麻木了,榻上的男子此刻已是奄奄一息,靠在王皇后的怀里气喘连连,一直站在榻前的男孩儿手握着沉重的玉玺,看着自己的父亲已是气若游丝的病态,不禁潸然泪下,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父皇会在自己眼前死去。 男子又拍了拍王皇后的手,在她怀中,吃力的抬眸,“皇后,朕亏欠痕儿,是因为朕从未好好教导过他,给他指明日后的为君之道,朕没有当好一个父亲,但朕最觉亏欠的,还是你,你刚入太子府时才十四岁,伴朕左右三十余载,陪朕经历了一生崎岖坎坷,但朕从未好好的陪伴过你,朕真的亏欠与你,亏欠你......” 梦中惊醒3 “陛下一直待臣妾很好,臣妾在这宫中已是皇后,统领后宫三十余载,天下奇珍锦衣玉帛什么没有享用过,陛下何来亏欠之说。”王皇后不断拍打着他的背,自上而下试图让他轻松些,出口的话带了一丝哭腔,但脸上没有一点泪水滑落的痕迹。 她深知,后宫中的女人没有真情可言,对于眼前这个奄奄一息还留有最后一口气的男人,即便他是北燕的君王,即便他是自己如天一般的大的夫君,即便他们已经共同生活相互依存三十余载,她也已经麻木,对他再无任何感情,就因为他是一个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的感情再也不似当年那般纯粹。 而她,心中也装下了除他之外其他最为顾忌的东西,她不能如当年那般天真,只以夫君为天,凡事随他所愿,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要为儿子的将来谋取一个更好的位置,将他将来要走的路铺平,除此之外,她再无其他念头。 “不,朕就是亏欠与你,就是......”话音未落,男子胸口猛的涌上一股温热的液体,在所有人都措不及防时,倏地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男子紧蹙着眉头,只觉的胸口一股气喘不上来,终于,男子再也撑不开笑容,就连方才无比逞强的勾动嘴角也难以完成。 王皇后与站在榻前的男孩都瞪大了眼睛,被他突如其来这一阵猛烈咳嗽震惊到了,男孩儿脸上还星星点点的沾上了方才男子从口中喷溅而出的血液,他愣在原地,显然是被这一幕给吓到了,还是一直在男子身后扶持着的王皇后先反应过来,紧蹙着眉头扶着男子,在旁满怀关切的拍了拍他的背部,“陛下,陛下!你可千万别吓臣妾......陛下......” 男子吐完那一阵鲜血后吃力的倒在了榻上,半睁着眼睛,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已经无力再开口说话,任由榻前这一对母子如何摇晃他,他也再无力回应她们。 倏地,殿门外传来一阵快步跑动的脚步声,脚步声中还夹杂着诸多铁质兵刃刀剑摩擦的声音,王皇后随着男孩儿的目光警觉的看向那道通往偏殿的大门,王皇后此刻顾不得躺倒在榻上的男子,立即站起身来,听这些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应该不止只有几个人,这一队人马,必然不少于上百人! 果不其然,只见一队人马旁若无人大胆的从通往偏殿那狭小的门中鱼贯而入,个个身着黑衣,手持已然出鞘的长剑,训练有素般的排列整齐快速进入偏殿,在他们队伍最前端,王皇后看到一个最不愿看到的身影,朝中正四品顺天府臣,张庭,那是陛下极其*爱的臣子,亦是张贵妃的嫡亲胞弟。 他此刻带兵前来,怎么可能只是来送别陛下那么简单,王皇后立即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偏殿中只有几个守候在侧的宫女,她们此刻已是被这些突然闯入的黑衣人吓的退后至墙边,瑟缩的蹲下身靠在墙角,王皇后蹙了蹙眉,她们显然没有任何与之对抗的能力,她指望不得她们来帮助自己。 在自己跟前的男孩儿更是被此等阵势吓破了胆,不断向自己母后身边靠拢,试图能让自己更安心些,王皇后牵过男孩儿的手,将他护在自己跟前,强撑直了腰板儿,面色有些不对劲,还是清了清嗓子,试图找些底气与张庭喝道,“张大人!陛下已身患重病,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与我们母子二人说说话,你此刻带兵前来,是什么意思?” 张庭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两手一左一右各牵着一名男孩儿,他清楚地看见了在榻前颤颤巍巍的男孩儿手中那方金黄色的锦帕,王皇后话落,他便倏地与之一笑,笑容中有诸多不为人知的深意,“皇后娘娘,你也知皇上生命垂危,日子已是不长了,但皇上子嗣众多,也不止有太子殿下一个,就如我姐姐的昭儿与玄月,夜昭虽不是嫡子,但却是长子,你是否能保证皇上必然会将皇位传与太子,而不是我姐姐所出的长子。” “呵。”王皇后突然冷笑一声,斜眼看着张庭,目光中满是不屑之意,“自古传位皆是先立嫡,次立长,再说我痕儿自三岁起便被封为太子,皇位不论如何都是我痕儿的,哪能轮到张贵妃所出的庶子!” “皇位不论由谁继承都有皇上来决断,纵然你是皇后也没有此等权力,天子子民哪能只听信你一面之词,就断定太子便是日后皇位的继承人,如若皇上此前突然改变了注意,谁又能知晓呢!”张庭说话间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坐拥底气,每说一个字都能让人为之一颤。 越说,王皇后心中是越气愤了,看向身后榻上的男子,发现他还是半睁着眼眸,没有任何力气再说一个字,便放弃了让他为她们母子二人证明的念头,但她岂能容得旁人说痕儿的半句不是,随即便将痕儿紧靠着自己的身子拉开,看到他手中握着的金黄色锦帕还在,总算将眉头舒展开了一些,她又将锦帕一层一层再次打开,一枚雕刻着龙纹的玉玺跃然于帕中。 她手握玉玺,将它呈现与张庭与他身后数百名黑衣人眼前,说话间顿时有了诸多底气,“方才皇上已将传国玉玺交于我痕儿手中,并传位与他,他现在已然是北燕的新帝,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王皇后愤然挥了挥衣袖,手握着那枚玉玺,满脸得意之色。 自然,张庭也将那枚玉玺看的清楚,那便是北燕传承百年之久的玉玺,他认得,不止他认得,整个北燕的子民几乎都认得,都说见玉玺如见皇帝,但张庭看到这枚玉玺非但没有跪下,嘴角还若有若无的浮现一丝隐隐笑意。 偏殿不算太大,有众多死士没能一齐涌进偏殿,他身后几十名死士显然也将那玉玺看的清楚,但主子没有跪下,他们自然也不用跪,都说一人得势鸡犬升天,他们主子胸有成竹,他们自然也有了底气。 张庭看着那枚玉玺,再看向王皇后得意洋洋的神情,不由得笑的更欢了,继而向身后的死士勾了勾手指,再指向在榻前的母子二人,语气中尽是冷意,“将王皇后与太子拿下!” 身后走上几名黑衣人,向母子二人走去,听了张庭突然下达的命令,王皇后突然笑意全无,看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黑衣人,惶恐之意倏地升起,反应迅速的将男孩儿推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黑衣人靠的更近了,她这才想起,为何宣政殿门外守卫如此森严,他们却能不声不响的进入,她指着不断靠近的黑衣人,还是强撑着挺直腰板愤怒吼道,“大胆,谁敢靠近我们,我痕儿是北燕天子,谁伤害了我朝天子,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黑衣人闻言顿在当地,思虑片刻后看向身后的张庭,收到他一个狠戾的目光后还是跺了跺脚,继续向前靠近,此刻若往后退必然是一个死字,往前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们自然明白如何抉择。 王皇后见自己的怒吼还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终于手足无措,开始乱了手脚,她护着身后的男孩儿不断向后退去,一直推到榻前,发现再无路可退,慌乱之际,她再次伸手指向向前的黑衣人,试图震慑住她们,“你......你们大胆,竟敢伤害我北燕天子,来人那————!我宫中羽林卫难道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么,竟拦不住尔等歹徒,来人,来人哪——!” 不断的大喊,可殿中只有黑压压一大片死士,都是张庭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保护她们的羽林卫。而张庭,看着她无路可退还是故作清高的样子,对她的不自量力报以一个不屑的冷哼,“皇后娘娘无需再做无谓的挣扎,守候在殿外的羽林卫全部被我死士击杀,现在没有人可以救你们母子二人,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几个黑衣人已经将二人的手扣住,任之如何挣扎也无法再动弹,张庭的话无疑是给王皇后一个当头的痛击,唯一能保护她们母子二人的人已经全部被他们击杀,那么,从此刻开始,她们母子只能任由眼前男子处置,一个女子,一个孩子,他们毫无还击的能力,怎能与眼前这几百壮年男子对抗。 “张庭,你用如此下作的伎俩夺我儿皇位,算什么英雄好汉!”王皇后看着张庭,此刻的表情用咬牙切齿来形容实不为过,手被扣在身后动弹不得,紧盯着张庭的眼神中透出渗入心底的恨意。 梦中惊醒4 “我是不是英雄好汉就不劳皇后娘娘挂心了,只要能让皇上立得明君,我还是愿意出些兵力的。”张庭对王皇后的嘶吼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还是云淡风轻的与之回话。 接着,张庭阴狠的扫了一眼被扣住双手的母子二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男孩儿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紧接着,放开紧握着左右两个孩子的手,从腰间掏出一把贴身匕首,将剑鞘打开,蹲下身来望着左边个头稍高一些的男孩儿,将匕首递到他跟前,轻声与之吩咐道,“来,夜昭,拿着。” 男孩儿听话的接过的匕首,看到这一幕,小小的脸颊上是与这个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沉稳,拿好匕首,男孩儿与身边的弟弟对视一眼,继而疑惑的看向张庭,他不明白舅父为何给他这把匕首。 看到男孩儿听话的接过匕首,握的有模有样,张庭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蹲到男孩身边,与他一起面对着被黑衣人禁锢住的母子二人,伸出手指向她们,与男孩儿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些,显得无比温柔,“夜昭,去,用手中这把匕首,将太子杀死!” 声音虽然很轻,但却有种震慑人心的威力,这便是他的厉害之处,闻言,连从小沉稳的夜昭都不由得对他睁大了眼睛,同时震惊无比的还有听到此话的母子二人,榻上只剩下一口气的男子,还有夜昭身边的玄月。 玄月虽然年纪小,但也懂得舅父这话的意思,他无疑是对那母子二人下了一道逐杀令,要将他的太子哥哥逼到绝路,待他话落,玄月只愣神了片刻,便慌忙走到夜昭身边,拉过他那只紧握着匕首的手,不让他离开,口中与之念念有词,“哥哥,你不能杀了太子,太子一直对我们很好,你不能恩将仇报杀了他。” “玄月,你还小,不许多嘴。”张庭突然对他怒喝一声,见他不再发声,才又回过头来看向夜昭,“听着,若你此刻不亲手杀了太子,他日后也必然会恩将仇报杀了你,并且杀了舅父,杀了你的母妃和弟弟,夜昭,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必须承担起自己肩上的担子,你只有登上皇位,才能保护你的家人。” 张庭耐心的劝解,男孩儿还是站在原地有些摇摆不定,男子见状再次指了指被禁锢住的母子二人,厉声与男孩吩咐道,“夜昭,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你的母妃,你的弟弟你也必须登上皇位,快,去杀了太子,夺过他手中的玉玺!” “哥哥,哥哥......”玄月小声的低喃,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无助的看着夜昭,他不想从小要好的伙伴死在自己哥哥的刀下,他若亲眼看到这一幕,或许会成为自己一生的噩梦,他不想让自己的哥哥背负上如此罪孽。 夜昭心下一横,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看向声音发颤如乞求自己一般的玄月,此刻他的小脸儿上已是满脸泪花,他将手中的匕首握的更紧了,试图抹去一些心中的恐惧,不顾玄月口中不断的呢喃,他缓步向那被禁锢双手无法动弹的母子二人走去。 看到手持匕首一脸坚决的夜昭,王皇后终于大声失色,身边同样被人禁锢住双手的是她的孩儿,她唯一嫡亲的儿子,纵然她死也不能让自己孩儿受到半点伤害,她惊慌的死盯着缓步走来的夜昭,冲他大喊道,“不,昭儿,那是你的哥哥,你的父皇就躺在你眼前,你怎能狠下心来杀了自己的哥哥!” 脚步微顿了一下,此刻心中是千头万绪,夹杂着不少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他只楞了片刻,小小的眼睛里透出无比的睿智与深沉,继而又握紧了手中匕首,眉头微蹙起来,缓步向二人走去,谁也没有看到,他紧握匕首的手心儿里,已经透出了点点汗水,使握着匕首的小手湿滑无比,但还是决绝的向那个方向走去。 匕首发出阵阵阴冷的光芒,照射到了殿中每一个角落,看到这匕首的光芒,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心中恐惧,有人幸灾乐祸,此刻心中最惊慌恐惧的应该是王皇后母子二人,只见被禁锢住双手的男孩儿看到这匕首的光芒后,惊慌的向后退了几步,可身后有人钳制,他没有退路。 夜昭清楚的看见,榻上身着龙袍气若游丝的男子见到这一幕,倏地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男孩儿没有任何逃脱的办法,看向眼前的匕首越来越靠近自己,终于抑制不住哭出声来,一个还未成年的孩童,怎能忍受这般沁入人心的恐惧,夜昭靠他更近了,他侧头以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满脸泪水,口中带着哭腔不住的与她求救,“母后......救救痕儿......救救痕儿......” 现今,母亲是他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谁能知道自己最好的兄弟现在欲要来杀了自己,他心中这份不可置信与濒临死期的感受,他只是一个未经人事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孩子,承受不了这诸多打击。 听着孩子的哭声,真可谓是一道重锤一般痛击在王皇后的心里,哭声越哭越响,一个母亲的心也碎之彻底碎裂,再也不顾什么端庄礼节,什么皇后之仪,她此刻只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她随着男孩儿一起流下泪来,不顾形象的与之大吼,“夜昭,不要杀了痕儿,你不就是想要皇位吗,本宫将皇位给你,只要你不杀了痕儿,本宫什么都给你!” 脚步再一次顿下,夜昭此刻已经走到了男孩身边,听到王皇后的话后,侧头抬眸以严肃的目光看向她。 见他脚步顿下,王皇后总算将满脸狰狞之像舒开了一些,生怕夜昭的刀有任何动作,伤了她的孩儿,声音特意放轻了许多,严肃的看向身边的痕儿,厉言道,“痕儿,快,把玉玺给夜昭!” 王皇后敛去了眼中不断喷涌而出的泪水,与之吩咐完了之后便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她害怕因为自己说错了一句半句的话,便会致使眼前男孩儿情绪混乱错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这是她唯一的孩儿,日后唯一的指望,自己的夫君已经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他若死了,自己苟活于世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男孩儿双手被禁锢在身后,但手中依然紧握着那金黄色的锦帕不放,此刻已由轻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他好似独自一人被放到了悬崖边上,身后没有退路,前方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他无法逃脱,身边的母亲也同样被扣在悬崖边,他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她,但她却却不能给予自己任何的帮助,她自身难保,何谈救出自己。 身后的黑衣人自觉的放开了男孩儿的一只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见她以严肃的目光看向自己,并示意自己将手中的玉玺快些交给他,男孩儿回过头来,哭泣声渐渐变成了抽泣的声音,手握着金黄色的锦帕,颤颤巍巍的拿出来,递到夜昭跟前,“夜昭,玉玺给你......给你......” 夜昭紧握着匕首的手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表情也有了一丝动容,这是他自小的伙伴,这中间最不忍心杀了他的人绝对是自己,可他懂得皇权之争的残酷,做任何事情之前想的都不能是自己,对待旁人,哪怕是亲兄弟也不能手软半分,但是如今,他已交出了玉玺,若没有人向民间放出消息,他今夜与舅父带兵攻进宣政殿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么,他是不是可以不用杀了太子。 看着跟前男孩手中的玉玺,与他那颤颤巍巍的小手,夜昭心中的信念,不再那么决然了。 但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做什么,他伸出手,接过男孩儿捧在手中的玉玺,紧握在自己手心中,在尚小的心中不禁感叹,就是这么一小块玉石,却成了他不惜以匕首对着兄弟欲弑兄杀父的信念,这块玉石,是否真的值得人人争抢,人人谋夺,而他却真的有如此大的能耐,能让父子反目,兄弟互残。 年轻的心动摇了他的信念,眼前的男孩儿是太子,是北燕未来的君王,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一件怎样的事,一旦成功,他便成了人人唾弃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即便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存在,他也不会在日后为君的日子里安然入睡,试问天下有几人没有情谊,做的出此等试兄夺位之事。 夜昭看向身后的张庭,他此刻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知道,他每一个动作都逃不出那双锐利的眼睛。 梦中惊醒5 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庭,他知道他懂得自己的心思,王皇后一直与自己的母妃争锋相对,好几次秘密陷害与她,自己的母妃没有她那等身份地位与身家,只能处处让着她,任由她欺凌自已,看着王皇后的嫡子坐上太子之位,自己为父皇所出的长子却只能册封为王,永世无太子皇位无缘,母妃心中必然痛苦万分。 纵然王皇后一直处处针对自己的母妃,可太子是无辜的,难道真要让他成为这残酷的皇位之争中一个牺牲品吗?他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多,他不忍心看着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孩子惨死与自己刀下。 现在,他手中已然握着玉玺,已然是皇位的继承人,此殿中的几百死士都是自己的人,父皇也已经生命垂危没有生存的机会,只要将她们余生关押在监牢里,或者逐出北燕国土,流放边疆,她们便再也生不出什么事端,他们今夜出兵入主宣政殿的事也就会深埋于地下,永远不会让世人知晓。 以复杂的眼光看向张庭,他在等待一个答案,只见张庭看着自己许久,终于剑眉微蹙,气势汹汹的开口,“昭儿,玉玺已夺得,但这母子二人还是留不得,你日后是北燕的君主,绝对不可心慈手软,将他们留着日后也只会生出诸多无必要的祸端,快握紧匕首,将太子杀了,以绝后患。” “可......”夜昭从不多话,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即便面对实力过盛战力凶猛的敌军,他也能沉稳干练的将战打得漂亮,但此刻,他真的是犹豫了,脑中浮现出不少的回忆,心中也现出不少的顾虑。 可还未等他将话说完,便被张庭的一声厉喝打断,“快!若等到离宣政殿较远的那些羽林卫听到动静前来救驾,我们都会以造反之罪被拿下处死,昭儿,千万别中了她们母子二人的计,她们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待远处的羽林卫前来救驾,若你再心慈手软,最后只会落得个诛九族的下场。” 张庭的话虽不长,但字字犀利,能渗透人的心扉,夜昭的眉头蹙的很紧,显然是听进了舅父的话,手中的匕首握的更紧了,一抹银光闪在了跟前男孩儿的脸上。 待张庭话落,王皇后立即瞪大了眼睛,慌忙之中欲挣开身后黑衣人禁锢着自己的双手,可自己的挣扎起不到半点作用,最后只能放弃挣扎,快速与夜昭开口,“不,夜昭,千万莫听信你舅父的话,玉玺此刻握在你的手中,你现在已经是北燕的君主了,就算羽林卫现在赶来救下我们,我们也不能伤害到你分毫,我们已经将玉玺都交给了你,将皇位都让给了你,你当真如此狠心不放过痕儿,不给我们母子二人一条生路吗?” “夜昭,你要相信舅父不会害你,还是那句话,若你不杀了他,日后她们必然不会放过你,玄月,还有你的母妃,都会死于她们刀下,现在匕首就握在你自己手中,进退由你自己决断。”张庭将双手板与身后,相比于王皇后的情绪激动哭声连连,他倒是淡定许多。 “夜昭,不要......不要伤害痕儿......”身侧传来王皇后的哭声。 “夜昭,杀了他,你的皇位便不会动摇。”身后传来舅父厉声的命令。 疯狂的摇动的自己的脑袋,两道声音在自己耳侧如符咒一般不断盘旋,夜昭的脑中传来阵阵疼痛,舅父无疑是给了自己一个根本无法决断的选择,两道劝解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响,夜昭的脑袋像要炸开一般的疼痛。 在头痛欲裂之间,突然,夜昭握紧了手中匕首,刺入了男孩儿的身体。 顷刻间,殿中没了声响,耳边两道如苍蝇般让人烦躁的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匕首刺入了男孩儿的腹部,鲜血不断从刀口边沿流出,男孩儿只挣扎了几下,口中喷出一口大红的鲜血,便垂下头来,没了任何挣扎,整个身子还是被他身后的黑衣人禁锢住,一直到死,他都没能脱离那双魔爪。 夜昭自己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了看着眼前的男孩儿,他不敢相信,那把在他腹部悬挂着的匕首是他刺入的,看着从他腹部不断流出的鲜红血液,他愣在当地,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真的,做出了试兄夺位之事...... 只一刀,夜昭即刻缩回了手,刺入男孩儿腹部的匕首也随之抽出,他望着自己手中那把散发着阴冷寒光的匕首,和匕首之上不断往下滴的血液,握着匕首的手不断颤抖,甚至有些握不住手中的匕首,喉咙顿时哽咽,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他自小到大的兄弟,他怎么......怎么能亲手断送了自己兄弟的性命...... “痕儿————!”看着男孩儿只挣扎了几下,便垂下头来没有作声,这一幕看在王皇后眼中就如千万根针扎在自己心中一般,那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她怎能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她大喊他的名字,发丝此刻已被她挣扎的全部混乱,却还是没能挣扎出身后钳制住自己的双手。 见夜昭总算下了决断,而且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张庭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弧度,继而冲愣在原地浑身战栗的夜昭招了招手,“夜昭,做的好,快回到舅父身边来。” 手中的匕首终于落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连如此轻的东西都握不住了,伴随着玄月突然爆发出的哭声,夜昭终于缓过神来,隐约间好似听到舅父在唤自己,夜昭撒开腿快速的小跑到他身边,看了张庭一眼后,抱住了玄月试图让他好过一些,他明白,一个从前连杀鸡都不敢杀的孩子,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何况,死在自己刀下的人是他的太子哥哥。 张庭看着自己的两个外甥哭作一团,不怒反笑了,伸出大手*溺的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他不是不开明的人,他不管事后如何,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便好。 “痕儿————”王皇后又大喊出声,可殿中再没有人能回应与她,看着耷拉着脑袋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的痕儿,王皇后满脸泪痕,抬起头来看向张庭,眼中皆是愤怒憎恨的目光,“张庭,你不过是你姐姐身边的一条狗而已,纵使你外甥真坐上了皇位,你也不过是臣子,也不过是为你外甥卖命的一条走狗,永远飞不上枝头,你杀我孩儿,夺我皇位,其心天地诸之,今生今世一直到死,必定都不会有好下场——” 王皇后的声音几近嘶吼,看着张庭的眼中是渗入心底的愤恨,她恨,她恨那个杀她孩儿夺他皇位的人,她恨他们姐弟二人,他们为了这一天许是早已谋划了多年,而自己,却是轻敌的放松了警惕,她早已料到皇帝会在今日驾崩与宣政殿,早已料到他会召她母子二人去宣政殿传话,一切都已料到,可就是没有料到今夜会有人敢带兵攻进宣政殿。 一生都在算计他人,却在这一刻算到了自己,也怪自己心高气傲以为他的痕儿必定会继承了皇位,放松了宣政殿外围的警戒,倘若今日宫门外有重兵把守,他们母子二人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可如今......她不断对着张庭嘶吼,她此刻也顾不得自己口中说的是什么了,若让她看着自己儿子死在自己眼前,事后还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受不了此等打击,倒不如,随他去了。 听着王皇后嘶吼的话,句句刺心,直指向自己,张庭终于耐不住性子,眉头紧蹙,从身后的黑衣人手中拿过一把还未曾开弓的弓箭,再接过黑衣人递上的一支白羽箭,快速将箭发出,白羽箭如一匹身手矫健的恶狼,透过空气,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听见一道箭刺入皮肤的声音,那只白羽箭,直刺入了王皇后的心脏。 箭刺入胸口,王皇后双目圆睁,看着胸口处不断沿着伤口喷射而出的血液,顿时觉得一阵刺痛,手还是被身后的黑衣人禁锢着,就连中箭也不能动弹半分,她缓缓抬头看向张庭,看着他的眼中满是复杂的目光。 突然从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王皇后满口皆是血红的颜色,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庭,她此刻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还是不断的张口闭口,似是要与他说些什么,终于在嘴唇蠕动了几遍后侧过了头去,再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嘴唇也再动不起来,双眼还是圆睁,紧紧盯着张庭,没有瞑目。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他的手里! 母子对话1 张庭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但方才看到王皇后那等骇人的眼神时,心中竟闪过一丝叫做恐惧的东西,他清楚的看到她嘴里低喃的话,她在说,张庭,你不得好死...... 若他看不懂她不断张口闭口的唇形心里或许会好过一些,可是,他偏偏将她想说的话看的清清楚楚,这一刻,这几个字仿佛烙印一般刻在自己心里,任他如何驱赶也是挥之不去了。 王皇后最后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声响,夜昭怀中抱着年纪尚幼的玄月,清楚的看见自己病在榻上的父皇看见这一幕后的种种表情,看着这惊悚的一幕,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口中再说不出什么,手在榻前不断的摇晃,最后,在王皇后垂下头不再动弹的那一刻,他也随之倒在了榻上。 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垂在枕上,再也无力撑起自己沉重的脑袋,男子将目光定格在王皇后胸前那只白羽箭上,不断挥动着的手也随之垂下,殿中有三人倒在了血泊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一切,恢复了平静! 可身处其中那个手握匕首幼童的心,不再那么安宁。 ——————————————————————分割线—————————————————— 猛的惊醒,锦夜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印入眼帘一片金黄色,这才感觉到自己正睡在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方才看到的只是翊坤宫金黄色的上梁,原来,方才那血腥的一幕幕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而已,锦夜昭倏地坐起身来,那个梦让着实吓到了自己,他此刻浑身都被吓出了冷汗。 那一年,他刚过十岁,正是稍稍懂事些的年纪,为了登上皇位,他不惜亲手将自己的兄弟杀死,夺过玉玺之后随着舅父的意思昭告天下,皇上驾崩,太子病故,他身为皇室的长子,自然顺理成章的接替了皇位,而先皇的诸多庶子,也随着舅父的心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此刻,再也无人能动摇他的皇位。 可是,皇位的确是坐稳了,但这个这件事无疑不是他十几年来的噩梦,他害怕每个夜晚的来临,他害怕王皇后与太子会来到他的梦中,向他索要他们母子二人无辜的性命。 这些年他从未与任何人提及过此事,舅父与玄月也都自觉的闭紧了嘴,他们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若与外人提起或许会招来对锦氏不利的祸端,而他对此事绝口不提不是因为害怕招来麻烦,而是因为他无脸提起,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皇位是抢来的,是他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抢来的。 十几年了,若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选择,他或许不会杀了当年的太子,不会让舅父杀了王皇后,如此自己也不会每夜噩梦缠身,不会心中对他们有所亏欠,自从他再懂事一些了,他便在想,难道作为一个帝王,就必须要对自己的兄弟下以狠手,难道不做出弑兄杀父之事便不能成就一代明君?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十几年,他是踏着多少人的尸体坐上这个位置的,如今坐上这个位置,亲人,朋友,对他来说只是算是一个称呼而已,自从他将匕首刺入太子腹中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不能有这些世人习以为常的感情,如今身边还有多少亲人值得自己相信,还有多少朋友值得自己如当年那般对待?他不知道。 在睡梦中渗透出的汗水已经被风干,锦夜昭呆愣的坐在*榻上许久,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缓解自己的情绪,将手搭在一旁,他这才想起,纵使他什么都没有了,还有熠彤陪在他身边,如此每次噩梦缠身之际也算有了安慰,可手轻抚过身边的位置,发现身边竟然空空荡荡,除了一袭薄被,再无任何东西。 锦夜昭看向身边,没有发现熠彤的身影,继而抬头向殿中望去,这才安心的舒了一口气,此刻熠彤正坐在桌前,一袭睡袍显然还是刚起身,她跟前还有一个宫女,锦夜昭认得,那是她的贴身侍女,只见她交给了她一张信纸,隐约可看见信纸中隐隐透出的黑色笔迹,侍女接过了信纸,放入自己的袖中,熠彤不放心的与她叮嘱了一句,“连夜送去,务必亲手交到他手中。” 侍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赶紧掀开被子,锦夜昭跳下*,快速的跑到熠彤身边,紧紧抱住了她,她不知道他方才所做的噩梦有多骇人,他现在需要安慰,只需要怀中女子的安慰,只有抱着她,才能缓解自己恐惧歉疚忧心诸多复杂的情绪。 “你醒了。”熠彤背对着锦夜昭,他翻身下榻走到自己跟前,她都没有丝毫察觉,一直到他突然抱住了自己,熠彤才感觉到他,锦夜昭以前不论再轻的脚步声她也是听得见的,许是自己方才与侍女说的太认真,对他的靠近有些大意了,熠彤轻抚他抱着自己的手,温柔的低声问候。 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锦夜昭知道她感受的到自己的回应,许久,锦夜昭才舍得松开熠彤,此刻的情绪果然是舒缓了许多,有她在自己怀中甚至都快忘了方才的噩梦,坐在熠彤一边的位置上,突然间想到了方才匆忙离开的侍女,锦夜昭便随口与之问道,“方才朕好像听你让那宫女传信?要与谁传信?” “哦。”熠彤冲他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还未待锦夜昭看清楚,便即刻敛去了那抹尴尬,快速的解释道,“那是我给若霜的信,她出宫看她的父亲去了,我让她从宫外给我带些桂花糕来。” “宫中御厨什么不会做,区区几块桂花糕,还需从宫外带么?”锦夜昭立即听出了她话中的毛病,他依稀记得,她的那个好姐妹的确是出宫去了,可宫外的东西哪能与宫中的东西相提并论。 熠彤又是尴尬一笑,只是片刻,便不屑的瞟他一速的与之回应,“你真当你宫中的东西都是最好的?那可未必了,像这桂花糕,宫中的御厨可就是做不出来那燕都小街上的味道,我在长乐坊时,就经常与锦娘去......” 说到锦娘,熠彤倏地顿住了欲要出口的话,她忘了,自从锦娘遭人杀害以后,这个名字就变成了她们二人之间不能提及的禁忌,锦娘为他卖命了十余载,是她最好的朋友,他尊重她,她也佩服她,自然不能用这个名字来开玩笑,也不能拿她当做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熠彤不小心说漏了嘴,看了一眼锦夜昭顿时沉下来的脸色,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愧疚的垂下头去。 “好了,我们各自都换身衣裳,待会儿你随朕去趟福阳宫。”沉默了半晌,是锦夜昭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福阳宫?那不是太后的居所吗,太后从来不喜欢自己,而她也无意刻意去奉承接近与她,这他是知道的,为何会突然提出此等要求,熠彤不解,抬眸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为何突然要去福阳宫?” 提到太后,熠彤柳眉微蹙,在锦夜昭没有察觉之时偷偷的轻叹了一口气,锦夜昭这个母亲当真是让她有些头疼,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一切都由着她让着她,最后还是抵不过她的亲侄女儿张惜月,她何尝不想处理好她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可太后意思已是非常明确,她怎好再去自找麻烦,将冷水浇在自己的头上。 “再过三日就是你的册封大典,那日文武百官都要到场,朕还会拟下诏书贴于城墙之上昭告天下,此等大事,朕的母亲却还不知道呢,你难道不应该随朕去拜会太后,告知她一声吗?”锦夜昭耐心的解释其原因,殿中此刻只有他们二人,他说着便开始脱下睡袍,动作迅速开始换上了挂在一边的金黄色龙袍。 熠彤眼神望向别处,思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说来也是,是该去告知太后一声。” 自从锦夜昭下了那道封后圣旨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主动去过太后寝宫,不只是那段时间,从自己进宫起一直到现在,她特意去给太后请安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如今册封大典就要举行了,可作为锦夜昭的母亲却还不知晓此事,的确是有些不妥,就如同寻常的大户人家一般,娶个小妾进门是小事一桩不必告知他人,但娶正妻进门便要大张旗鼓八抬大轿阵势浩大,将所有亲戚朋友全部邀到家中一聚,寻常人家且是如此,何况这是皇室,帝王之家。 母子对话2 也罢,那便去吧。 熠彤心中无奈,但还是随着锦夜昭的心意而去了,毕竟太后是他的母亲,生他养他的女人,他称她一声母后,她也必须要尊重她,如今封后如此大事,而且已成定局,没有与她商量也就罢了,现在更是拖延到册封大典前三日才去拜见告知与她,不过这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晚了,现今能做的,便是他们二人同去告知她一声。 随着锦夜昭一起更衣,没有叫来服侍的宫女,熠彤觉得自己动手总要比他人替自己动手来的安心些,不止是她自己动手,她并且要求了锦夜昭也要这样做,他拗不过她,只能改了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习惯。 二人打理妥当,便出了翊坤宫的门,上了早已在外准备好的步撵。福阳宫离翊坤宫不算太远,也就不必特意从马场中调辆马车过来,熠彤与锦夜昭二人同坐在露天的步撵之上,竟觉别有一番风味。 许是太久没有如此安静的跟他在一起了,才会觉得连与他同坐一个步撵都是一种幸福,毕竟能让锦夜昭没有杂事纷扰的机会太少了,她不得不整日死守在这一个偌大的寝宫中静静的等他忙完政事,空闲下来与自己说说话,很多时候待他忙完都已经是子夜时分了,他只能托着沉重的身子安静的躺在她身边。 每日早朝他都要提前起身,准备许多杂事,所以她每日醒来都看不见他的身影,若不是身边那凌乱的被褥还未收拾,她或许会认为他根本没有来过她的寝宫,她也不知他为何成日都不愿入睡,若说他真的是忙于政事,可她明明看见过他将政事全部处理好后,还是一个人愣愣的坐在当地,强撑着疲惫的眼睛。 唉.....这其中缘由想来肯定是十分复杂,熠彤不想再去刨根问底想疼了自己的脑袋。 没过多久,右侧一座座寝宫之中,福阳宫三个大字印入眼帘,这里没有宣政殿的大气,没有翊坤宫的贵气,有的只是最适合颐养天年之人居住的清新之气,二人齐步走进殿中,殿中没有过多的装饰,桌椅也都是用了多年没有翻新过的,这福阳宫看起来,不像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居所,倒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乡野妇人所居之处。 看到这些,熠彤对这个年迈妇人的看法有了些许的改变。 二人越过门槛,锦夜昭扶起在殿外守门欲要向她行礼的宫女,示意她们不要发出太大动静,他知道,他的母亲一贯来都不喜太过吵闹,熠彤一路紧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主殿中,熠彤才发现,殿中原来不止只有太后一人,坐在太后旁边与她亲昵握着手的女子,是一直视自己如眼中钉的人,张惜月。 侧观太后,她的面色好像不太好看,不知方才她们二人可讨论了什么。 “儿臣给母后请安。”锦夜昭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张惜月之后,将身后一直紧跟着的熠彤拉到自己身边来,对坐在主位上的太后恭敬的抱了抱拳,这便算是他请安的方式。 “哼。”太后见锦夜昭恭敬的与自己行礼,非但没有如往常一般扶起他,还对他报以一阵不屑的冷哼,随即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锦夜昭跟前,边走边发出一阵阴阳怪调的声音,“皇上从未将哀家这个母后放在眼中,连封后如此大事也没有与哀家商议过,现在又何必过来请安呢?” 听了这话,再看向张惜月眼中忽然闪现过的一抹精光,熠彤更加可以肯定方才她们谈话的内容非比寻常,绝对是关于此次封后之事的,或许,她已经将整件事的经过一分不差再添油加醋的告诉太后了。 “母后,儿臣这不是来向您禀报此事了吗。”听闻此话锦夜昭不怒反笑,对太后一阵嬉皮笑脸,他明白他的母后*他,舍不得对他加以责罚,更舍不得不理会与他。 又是一阵冷哼,太后转过了头去,锦夜昭这刻意的接近无疑是给自己浇了一头冷水,太后越过他走向了别处,路过熠彤身边时,对她投以一眼不屑的目光,她将脚步顿在快要出了殿门的位置,片刻后,倏地转过身来,眉头紧蹙与锦夜昭道,“不需要你禀告了,此事我已全然知晓,哀家是绝对不会同意你立这个身世不明不白出身烟花之地的女子为后的,若你还听你这个年迈的老母亲的话,就收回旨意,立我月儿为后。” 熠彤看了一眼在原地坐着没有任何动作的张惜月,她此刻面无表情,只冷冷的看着在殿中处于两端的母子二人,只在不经意间,熠彤好似看到了她嘴角扬起的一抹弧度,转瞬即逝。 话落,锦夜昭也不能再淡定如初了,快步走到太后跟前,语气中满是焦急,“母后,朕是当朝天子,你可见过哪朝天子有下了圣旨又收回的做法,儿臣已立锦夫人为后,圣旨就下在张贵妃的景仁宫中,满殿的宫人都将此事听的清清楚楚,如今,纵然你再如何*爱你的侄女儿,她也与后位无缘了。” 说完,锦夜昭也有些气恼的转身别过头去。 “母后知道你是天子,但你不是圣人,母后理解你一时冲动所犯下的错,现在只要你改立月儿为后,母后便能替你抗下天下子民对你的口舌之论,但你若执意立这出身不明的女子为后,你便不再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会远离皇宫,永世不再见你!”太后说到后面,愤怒的冲锦夜昭挥了挥衣袖。 这个锦夫人到底是何德何能,成日如妖孽一般依附在他昭儿身边,让他迷了心智,要立他锦氏以外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后,太后眉头蹙的更紧了,语气也更加强势了。 锦夜昭本还想云淡风轻的将此事告知太后,可如今看来,太后对熠彤的成见已是颇深,完全不可能同意此事,他已经是与之好说歹说了无数次,甚至将长姐搬了出来,可如今还是改变不了母后对她的看法,锦夜昭面色紧绷,以愤怒的目光盯着张惜月,若她不来这福阳宫添油加醋的与母后胡说一通,母后怎会发如此大的火,甚至于将母子二人亲情放到台面上逼自己做个决断,从前的母后,哪里会将此事时常挂在嘴边。 继而回过头来,舒缓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锦夜昭再看向熠彤,继而微微侧头,与除了太后之外的所有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朕与母后单独谈谈。” 话落,熠彤忧心的看了一眼锦夜昭,收到他对自己示以无需挂心的目光后,才与张惜月,还有身旁守着的宫女们一同走出殿去,走时不忘关上了福阳宫的大门,让他们母子二人有一个安静可以畅所欲言的空间。 张惜月此时也是听话的很,熠彤不禁在心底暗叹一声,这女人平常哪会这般听话,也不过是在太后面前太会装腔作势罢了,她这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功夫真可谓是练到了如火纯青。 殿中只剩下了锦夜昭母子二人,太后依旧将头侧到一边,不理会与他,锦夜昭也是苦恼的很,若是从前,自己的母亲是从不会拿他们母子之情与自己相做要挟的,可是现在,为了这立后之事竟说出了如此傻话,他走到太后跟前,眉头紧蹙,将心中诸多疑虑全盘托出,“母后,朕是你的儿子,你为何不能顾忌朕的感受随着朕的心意而行,非要让朕立一个朕不喜欢的人为后呢,你可知你如此威胁与朕,最后难为的也只会是你的儿子。” “夜昭。”见锦夜昭说话声音软下了半分,太后也就找到了个台阶顺阶而下态度不再那么强硬,“母后哪里是故意针对与你,你要知道,当年你能坐上这个皇位全部都仰仗你舅父为你出谋划策,替你带兵入主宣政殿,若当初没有你舅父的帮衬你哪里能坐上皇位,这些年也是有他在朝中替你担下诸多朝臣绯论,你才能坐稳这个皇位,这么多年了,他待你如何你不是不清楚,可你呢,你在后宫不仅处处怠慢月儿,连如今皇后之位也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叫母后如何向你舅父交代。” 当年宣政殿起事,他们两个孩子怎有那么大的能耐,只带领三百死士攻下了宣政殿,夺下先皇手中玉玺,这些,不全部都靠着他这个舅父为他们马首是瞻,如今在朝中又是为她昭儿卖命多年,他本就将皇后之位在后宫空悬多年,本以为他会念及当年他舅父帮衬与他的情谊里他的爱女为后,可他却...... 母子对话3 可他却要立这个妖女为后,此等不念旧情之事她怎能做的出来。 “母后何需与他交代。”这次,换成了锦夜昭别过头去,一提及此事,他脸色倏地难看了许多,继而与太后一派正色道,“最近,儿臣的贴身侍卫时常看到他与诸多武官联合在一起,儿臣特意留意了那些武官们,他们唯一相似的地方便都是手握重兵,有权发兵动兵的武官重臣,自从儿臣下了那道封后圣旨,他与他们的交往便是更加密切了。” 话落,锦夜昭以无比认真严肃的目光看向太后,他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从前只要他紧盯着母后的眼睛,她便会相信自己,可这次,他显然是失策了,只见太后听闻此话后亦是蹙了蹙眉头,眼神本是直直望着一个方向,愣神了片刻后抬眸与锦夜昭问道,“你说此话是何意啊?” 她不可置否的听懂了锦夜昭话中的意思,可她不愿意相信她脑中突然蹦出的那个想法。 见太后还是如云里雾里一般听不懂自己话中深意,锦夜昭眉头蹙的更紧了,踏出脚步离太后更近些,口中尽是焦急,“母后,倘若舅父真如你所说对朕对北燕忠心耿耿,他为何要与那些武官们刻意去拉近关系,他这么做,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联合朝中众位武官做与他当年所做一样的事么。” 当年,他与玄月只是两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等篡权夺位之心,若不是舅父当年狠下心来猛推了自己一把,他不可能会有那种胆子在自己父皇面前杀了太子与王皇后,当时他每走一步都要经过自己母妃的同意,从不敢做越界之事,即使他父皇已经病入膏肓说不出话来,他也会对父皇的威严有所忌惮。 试问一个如此听话乖顺的孩子,如何能独自做出试兄之事。 一切的注意都是舅父所出,他有常人没有的决断与狠心,手段极其毒辣阴狠,他既然能想出这等弑兄杀父的注意,难保他自己不会做出此等事来,他在朝中多年,已是正一品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有如此心机计谋的人,怎会甘于十余载如一日只坐在同一个位置上。 “一派胡言,那是你嫡亲的舅父,他数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为我北燕卖命,其心天地可鉴,又怎会做出此等越轨之事呢。”太后有些慌了,听闻此话更是有些愤怒,他们母子二人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弟弟,当今丞相所给予的,他一心为夜昭谋江山,为北燕谋安稳,怎会如他所言召集武官乱了朝纲。 不知为何,太后眼睛眨动的速度相比之前更加快了,心中突然忐忑不安,但还是强压着心中惊慌之意与他再次开口,“再说了,你舅父若真有谋权之意,当年便不会让你坐上皇位,他自己怎不借此机会登上皇位,坐拥江山,如今还哪里会让我们母子二人掌权天下。” 不知此话是不是自己骗自己,太后语气中皆是无比的愤怒,或许也是因为她认为锦夜昭污蔑了自己的弟弟,如此说来也是明了,倘若自己的弟弟真有夜昭说的那般意思,当年怎还会让夜昭好生生的登上皇位,他当时年轻气盛又有谋有略,完全可以自登宝座,将他眼前所有的障碍都一并除之,何需等到现在再来谋权夺势。 “可母后......”锦夜昭一脸想说话却说不出的表情,无比的无奈。 还未待他话落,就被太后慌乱中又夹杂着些许愤怒的声音打断,“夜昭!舅父是当年将你扶上皇位之人,他多年来为你,为我北燕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念功念情你我母子二人都应该尊重他,可是你呢,现今却是将往日旧情全然抛于脑后,坐稳了皇位就如此中伤与他,真不愧是他的好外甥,哀家的好儿子!” “若无凭无据儿臣不会无端向您禀告,舅父多年来的的确确是笼络了不少朝中重臣,而且皆是手中兵马不少的武官,母后若不信完全可以不听信儿臣的一面之词,自己暗中差人去打探一二便知。”锦夜昭有些急了,他不明白母后为何连他这个亲生儿子的话也不相信了,舅父再好,再为北燕社稷着想,现今还不是存了二心,母后在后宫生活多年,朝中宫中皆无人可信这个道理母后应该是比自己更清楚的,为何她此刻却是犯了糊涂。 方才话中已然是怒不可遏,被锦夜昭此话一激,太后怒意更甚了,音量抬高了些,母子二人此刻在殿中怒目相对似是在争吵一般,“够了,不要再与哀家编造这些假话,你说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想立那个妖女为后所找的借口罢了,你哄骗的了别人,哄骗不了你的母后!” 太后就站在锦夜昭跟前,与他大吼,吼过一阵,见锦夜昭只怔怔的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的确是有些过激了,她似乎忘了,当年那个不懂事的男孩儿现在长大了,已然是这北燕的君王,坐拥这偌大江山浩瀚国土,做任何事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决断,哪里还能轮到她这个母后来干涉与他。 可其他的事她都可以不管,惟独此事,她不得不管,当年若不是她的弟弟张庭,他母子二人不会有今天,或许早已死在太子与王皇后的手里,莫说张庭是她嫡亲的弟弟,就算是一个外人,能如此不求回报帮衬自己她也是要感谢与他的,太后收了收有些激动的情绪,将放出声的音量尽量压低了些,但语气中还是不容改变的坚定,“哀家不管,我们母子二人必定要还你舅父一个恩情,月儿是你舅父唯一的女儿,本依哀家的意思早能封为皇后,全是你处处躲避不提及立后之事将后位空悬至今才将此事耽搁了下来,她入宫多年,说不想坐上皇后之位那都是假的。” 的确,后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想坐上皇后的宝座,名正言顺的统领后宫,风光无限,可又有多少人能盼天盼地盼到这个位置,又有多少人能得偿所愿与帝同欢呢,最后的答案只能是少之又少。 “现下唯一能还你舅父当年人情的办法只能是封月儿为后了,皇儿,你若还听我这个母后的话,便快些收回成命,你封那锦夫人为昭仪为贵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将她封为皇后,月儿守在这宫中十余载,唯一的盼头便是有朝一日能穿上凤冠霞帔与你共登宝座,她一心为你一心为北燕着想,这些你可明白。”太后缓步走到锦夜昭面前,原本的强硬态度此刻荡然无存,她看着他的眼睛满眼泪光,声音颤抖刻意压低几乎成了乞求。 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乞求,那是一个母亲为了偿还这些年的诸多人情债所低下的头。 “不明白,儿臣什么都不明白。”锦夜昭紧盯着太后乞求般的眼睛不断的摇头,从喉咙处发出的声音有了轻微的颤抖,“儿臣不明白母后为何不信儿臣,儿臣不明白为何母后宁愿相信自己心中无法断定的那个念头也不愿相信儿臣所言,儿臣不明白从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母后为何今天变成了这副模样,儿臣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说到最后,锦夜昭喉咙处竟发出了一种类似哽咽的声音,他无法对他的母后,生他养他的母亲嘶吼出声,也无法在自己气急之时狠下心来打骂与她,他眼眶微红,胸口处是说不出的难受,但还是强忍着眼中泪水不让它夺眶而出,他记得,自他即位以来从未再流过眼泪,他觉得那是一个汉子,一个君王的尊严。 “夜昭......母后不是......” 太后眼中泛起泪光,被锦夜昭这一阵说道,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若没有强加在她身上那个太后的身份,她就是一个女人,一个老来无伴只有跟前皇儿的一个可怜女人,她疼她的儿子,比谁都疼,她怎不想随着他的心意,让他立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后,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可她不能,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而不顾月儿的感受...... 话音未落,这次换成了锦夜昭暴躁的打断了太后的话,收回了自己眼眶中欲喷泄而出的泪水,那些劝解的话,他不想再听,将双手老成的板与身后,锦夜昭一派正色道,“母后!儿臣决意如此,不必再相劝了,今日儿臣不是来征得你的同意,而是携熠彤过来向你请安顺便告知你一声的,册封大典三日后举行,母后您到时到场便可。” 说罢,锦夜昭再次对太后抱了抱拳,附身一礼,“儿臣这便退下了。” 句句讥讽 说罢,锦夜昭转身毫无留恋出了福阳宫的大门,只留下太后在他身后远看着他,她想追去,却迟迟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她知道,她这儿子一股子犟劲儿又上来了,这时候谁也劝他不得。 看着锦夜昭的身影直至远去直至消失,太后垂下了含泪的眸子,脚步蹒跚的走回自己的主位之上坐下,她轻抚了抚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能缓解那些难耐的疼痛,她长叹一声,眼眸看着前方失去了焦距,她的儿子始终是长大了,她再也管制不住,或许,也要放开他的双翼,任他翱翔天际了。 眼眸微闭,她无比疲倦的垂下了头,无人发现她鬓角已有几丝白发,在昏暗的殿中隐约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走出福阳宫,锦夜昭扫视了一遍四周,在福阳宫下的台阶之上看到了熠彤她们,她与一众宫人在台阶上站着,静静等候着什么,看到熠彤,锦夜昭快步走下台阶去,无比娴熟的拉过她的手。 感受到手中突然多出的一只温暖手掌,熠彤抬头看向来人,见是锦夜昭,对他扬起一个会心之笑,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一般,二人举手投足间皆是那么自然,正欲将熠彤牵回宫,锦夜昭不经意间却还看到了张惜月的身影,她站在一旁,身后跟了不少的宫女们,与熠彤分别站在两边,像是一直等候在此没有离开过。 若没有看见她,锦夜昭或许不会想起方才的事,他早已想好了该如何向母后禀告封熠彤为后之事,若不是她在母后面前梨花带雨或作可怜的哭闹了一番,母后怎会向他说出此等断绝母子之情的话,必然是她在母后面前说了些什么,使得她心中深觉当年入主宣政殿之事对张庭,对张惜月父女二人有所愧疚。 锦夜昭拉着熠彤的手,向张惜月那边走去。 “陛下。”见锦夜昭向自己这边走来,张惜月有礼的与之欠了欠身,身后的宫人们皆是一样对他行了一礼,此刻她全然没了往日的强势得意,在锦夜昭面前,她只能像一只百无用处任人宰割的小猫一样匍匐在他身下,毫无顶撞或者反抗的权力。 “张贵妃是太后嫡亲的侄女儿,方才太后还在殿中与朕吵闹不休非要让朕立你为后,她对你关切备至连朕这个皇儿也比不上,朕此刻怎敢受你如此大礼。”锦夜昭丝毫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只对她冷笑一声,眼神别到一边也不正眼看她,话中处处针对与她,皆是对她的冷嘲热讽。 欠身许久,锦夜昭都没有让她起身,张惜月只能苦笑一声,揉了揉半蹲许久有些生疼的膝盖,自己站起身来,她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双手习惯性的放在身前,低头与之回话,“陛下言重了,月儿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左右太后的心思,陛下要立谁为后我们遵旨便好,臣妾只是一个女人,在后宫又能生出什么事端呢。” 哼,锦夜昭在心中又是冷哼一声,能生出什么事端?她张惜月在后宫掌权十余载,生出的事端还算少吗?后宫嫔妃突然暴毙,生怀有孕的突然小产,大大小小哪件事不与她有关联,只是他无心去管后宫诸多事宜不予她计较,而她此刻竟还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她一个女子能生出什么事端,真是可笑之极。 锦夜昭双手板与身后,挺直了背脊,一派帝王贵气,一派气势非凡,与张惜月说话时尽是严肃之色,“张贵妃无心生事便好,太后年纪大了,受不了这许多刺激,朕早就吩咐过,宫中不论大事小事,都不允许你们将风声传到太后的耳朵里,现在可是有人又不长记性了,若下次再犯,真会将你们一个一个的送到军营中去。” 不止张惜月抬头,她身后的宫女们听闻此话也是睁大眼睛震惊的望着他,目光中夹杂了些许疑惑,锦夜昭见状,自知她们好似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再开口点拨了一句,“那些士兵们常年待在军中,军队中又没几个女人,若将你们送去,也好让他们每日为国而战时振奋些,每场战都打的漂亮些,那么你们也算为我北燕做了贡献了。” 话落,张惜月身后的宫女们一阵唏嘘,她们这次可算是听懂了,皇上这是要将她们流放到军营中充作军妓啊!那可是比城中娼妓坊的女子还下贱的活儿,她们怎能让自己栖身到那种地方。 几个宫女心中有些惧意了,开始与另外几名宫女交头接耳,锦夜昭很满意的看向张惜月身后惊慌失措的宫女们,再看张惜月,虽没有她们那般喜形于色,但听闻此话也是一脸煞白,他知道,此刻添油加醋是最好的时机,于是抓紧时机与他们开口,“若不想朕将你们流放到军营去,那就将自己的嘴闭上,少说话多做事,就像张贵妃这样,你们可明白?” 锦夜昭故意贴近了张惜月些许,声音很轻,但口中呼出的热气呼到张惜月脸上,她竟感到阵阵凉意,眼神不敢望向锦夜昭,她转眸看向别处,身后的宫女们接到锦夜昭的问话,立即再与他行了一礼,齐声回话,“奴婢明白。” 对与宫女乖乖的回话锦夜昭只满意的点了点头,怒目看着她还想说些什么,锦夜昭对于张惜月这等只会背后袭击之人无比的愤恨,还不准备放过她,可突然感觉到身后的衣袖突然被人向后拉扯,锦夜昭看向身后,那个不断拉扯着他衣袖的人是熠彤,只见她摇了摇头,再给自己一个埋怨的眼神,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便没有再作声。 罢了,锦夜昭心中暗想,熠彤的意思定然是不必与这种人再多做争论,也不想在太后寝宫外多生出什么事端,再回过头以愤恨的眼神看了一眼张惜月,这才转过身,再次拉过熠彤的手离开了此处。 ———————————————————— 今日起的不算晚,去过了太后寝宫,正好赶上早朝的时辰,锦夜昭与熠彤二人从福阳宫走出门不久便分开而行,一个去了宣政殿,一个便回了翊坤宫。 一入宫门,熠彤便看见了一瘸一拐向自己快步迎来的雪儿,它被人裁去一只腿后连走路都显得异常困难,熠彤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每次看见它那不太利索的四肢都会有阵阵心痛,看着它那小跑中被牵动伤口疼痛却依然站起身向自己伸出前肢的表情,熠彤更是心酸不已,若不是它被歹人所害失了前肢,现在估计还依然是那个没有顾忌成日到处乱窜的雪儿呢。 不忍看它再忍痛走下去,熠彤将它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踏过了翊坤宫的门槛儿。 捋了捋怀中的小东西因为乱窜而倒立的毛发,熠彤在殿内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将雪儿放在自己的腿上不让他乱动,解开它前肢重重包扎的白色棉布,她要为它将伤口清洗消毒一遍,如此才能好的快些,即便它日后不能再与寻常的雪狐一样行走逃窜,那也要快些好起来,这样才能不落下什么病根。 正当熠彤专心致志替雪儿更换纱布之时,一道粉红色的身影轻步走了进来,熠彤只要有心听,必然能听到整个殿中还有殿外的动静,这道脚步声很是熟悉,没有刻意掩饰放轻,就是如寻常步子一般走近,熠彤替雪儿包扎的白布只解到一半,抬头看向来人。 看到那抹粉红色衣裙的主人后,熠彤便不经意的撇过头去,她当是谁呢,原来是若霜来了,想来也是,她如今已经住进了翊坤宫,所有的饮食起居宫人侍奉都与皇后待遇无异,若不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外面守门的宫女怎会放她进来,这后宫之中啊,也只有若霜有这胆子有这权力可以不用通报进得自己的寝宫了。 “也只有你有此等耐心了,每日都亲自为它换药。”缓步走近,若霜看到熠彤小心翼翼为雪儿换药的动作不禁发出一声感叹,若是自己,她是绝对不会对他人有如此耐心的,何况雪儿只是一只狐狸,对她再好再为她着想它也不会对你有半分回报。 这一点,张惜月就比她想的通了。 没有因为若霜的到来而停下手中的动作,熠彤依然继续将纱布拆开,小心为它换上一层新的,若是其他的嫔妃过来她或许还会接待一二,但若霜,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了,熠彤抬眸看了她一眼,与之开口道,“雪儿是通人性的,它也与人一样会痒会痛,当日它被裁下前肢之时只是嚎叫了几声,便独自舔祗伤口,你若是毫无防备之下被人裁去一只腿,或许还没有它勇敢呢。” 春日暖阳 “唉,熠彤啊,不是我说你,你为何总拿我跟一只狐狸比?”若霜闻言对熠彤无奈的笑笑,表情无比痛苦,她倒是说的轻巧,将一只狐狸与自己比较,不仅如此,还将一只被人裁去前肢的狐狸拿来与自己比较,如此也就罢了,她竟还说自己比不上它!自己竟比不上一只不懂世事的狐狸...... “我说的是事实。”熠彤一派正色,没有半分与她开玩笑的意思。 闻言若霜又是无奈的垂下头来,好吧,这些她都忍了,说实话熠彤怀中那只小东西也确实可怜,好端端的便被人截去了前肢,那一刀落下是何等的痛苦,事后竟然还没有好好的包扎处理,若不是它命大,或许早已命丧黄泉了,看着熠彤怀中的雪儿,虽然换药时常不小心牵动到伤口会有些疼痛,但它不似寻常的家*一般不让人再碰自己,它乖乖的呆在熠彤怀中,碰到痛处时只微微的眨了眨眼,抖动几下,便不再作声。 若霜不敢想象那种痛入心扉的感觉,或许有朝一日她受到如此待遇之时,真的会不及那只小狐狸坚强。 “算了,我尹若霜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不过你可要知道,再过几日就是你的册封大典了,你现在竟还有心思打理这只小狐狸,还不快去准备准备。”若霜一派大气的说道,心中虽是有些可怜那只小狐狸的,但现今最重要的事便是熠彤的封后大典了,若是常人早就兴奋急躁的手忙脚乱了,也就只有她还能如此安之若素与世隔绝一般安静的坐在这里了。 熠彤将纯白纱布在雪儿前肢上多缠绕了几层,如此他怎么乱动也不会让自己太过疼痛了,这才抬眸看向若霜,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回道,“急什么,我当日只要穿好衣裳与他去宣政殿过个场就行了,册封大典哪有像你说的那么复杂,到时自会有人替我大点好一切的,我现在啊,只需要陪着我的雪儿就好。” 说着,熠彤又*溺的看了一眼怀中的雪儿,只见它被包扎好了伤口,好似不没有方才那么疼了,安心的窝在熠彤怀中,睁着一双大眼睛到处乱看,讨人欢喜的很。 无奈,若霜只能摇摇头,满眼哀怨的看着熠彤怀中的雪儿,看来这小东西在熠彤心中的地位已然要比她高些了,在心中暗叹一声,随即才抬眸对熠彤抱怨道,“为了这只狐狸你可是连册封大典都不愿去准备了,我看,你还不如册封当日也带着它去呢,让皇后封它为后岂不更是一桩美事,如此你就是它的亲娘,天天可以照看着它了。” “知我者————若霜也!”熠彤闻言眼中突然发出一道精锐的光芒,随即半眯着眼睛与若霜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将它一人放在翊坤宫我也不太放心,不如就将它带去册封大典。” 若霜快速垂下了头做晕倒状,已经几近崩溃,她不过随口一说,哪知这个小妮子竟将她的玩笑话当了真了,倘若她将这只小狐狸带到册封大典那种浩大场面上去,岂不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柄,自古哪有皇后将一只牲畜带上主殿,与自己一同参与册封大典的,这件事若发生了无疑不是一个大笑话。 好吧,她想她也与之说不通什么了,若霜无奈站起身来,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摆,看了看门外的天色,见还是阳光明媚*普照,便与熠彤邀约道,“好了,不与你开玩笑了,方才我来翊坤宫时见外面天色还不错,现今已是早春,想必园中已经开了些花骨朵儿,我们到御花园去逛逛吧。” 说罢,熠彤看了看怀中的雪儿,见它如此乖巧,脸上不由得露出一阵难色,抬眸以哀怨的眼光看向若霜,若霜本欲走出门去,却没有听见身后有人跟来的动静,这才回头看向熠彤,见她迟迟不起身,若霜自是知道了她心中在想什么,无非怕她出门这小狐狸独自一人在翊坤宫会出什么事,也罢也罢,若霜又轻叹一声,看着熠彤的表情是越来越不放心,倘若她今天不带上这只小狐狸她恐怕还不会跟自己出门去了,随即再次无奈的冲她挥了挥手,“带上带上。” 自那次她不在宫中雪儿无端被张贵妃抢了去,且好生生被她裁下了前肢,熠彤就一直与这只小狐狸形影不离,生怕它磕着碰着,它如今的待遇可是比她自己还要好些,身份可是比她还要尊贵些,若霜不由得也羡慕起这只小狐狸了,它也算是因祸得福,大难不死的主,以后的日子想必是会越来越好的。 经得若霜的同意后,熠彤立即站起身来,没了方才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一副精神饱满,抱上雪儿,快步跟上了若霜走出了翊坤宫,她本就很想去外面走走,成日闷在这个大屋子里的确是不太好受,她宫中的宫女又没张惜月宫中宫女那般魄力,若不是生怕雪儿一人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她早就独自跑外面逛去了。 一路与若霜搀着手走过,熠彤一派神清气爽,看着入春的暖阳,心情突然大好,虽然北国的春天非常短暂,这春天比起南国来还是会凉上许多,但熠彤还是比较珍惜这短暂的暖阳的,见惯了北国常年飘雪,再见这春日暖阳,她们是又新鲜又享受,她们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在外逛逛,谁也不知道这太阳什么时候会突然被乌云盖住。 前往御花园的路上必然要经过宣政殿,熠彤与若霜二人就刚好路过此处,此时宣政殿大门敞开,门外站着几个守门的侍卫,显然锦夜昭此刻就在里边,若是平常熠彤路过此处必然会进去转转,可今天她更想去御花园走走,与若霜还有雪儿一起散散心。 正欲向前走去,熠彤却在宣政殿门外看见了离允,他正从偏殿中走出来,想来是刚好与锦夜昭谈完了事情,他气定神闲的出门,也刚好望见了她们,离允突然绽开一个如这春日暖阳般的笑容,与她们二人挥手打了个招呼,“嘿,二位美人儿!” 熠彤与若霜二人停下了脚步,直愣愣的看着离允,这离允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连打招呼的方式也如此......特别!若不是她们与他熟识,或许会觉得他是一个*无赖市井痞子,熠彤与若霜二人各自从额上流下一滴汗水,对他很是无奈,不过,看到这个阳光般的少年,她们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的笑容总是能带动人的情绪,让人跟他一起快乐。 见她二人将脚步停了下来,离允快步走下了台阶,到熠彤面前,看到她怀中的雪儿,正冲他眨巴眼睛不时摇动着尾巴,如此可爱的模样他也是欢喜万分,快速从她怀中夺过了雪儿,逗弄起它来,“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御花园转转。”只一秒,怀中便空无一物,熠彤还没反应过来,雪儿已然到了离允的怀中,对于如此速度熠彤也是无奈了,幸好欺负雪儿的歹人没有此等速度,不然雪儿如今可是性命堪忧了,雪儿放在离允手中熠彤也很是放心,便任他去了,只放下手来,悠悠回了一句。 “册封大典不是就要举行了吗,你怎么还如此悠闲?”自将雪儿抱到怀中就一直在逗它,可一个大男人哪会如此细心,逗弄它之时会不断触碰到它的伤口,引得雪儿不时会痛呼几声,但他还是不由分说将它抱在怀中逗弄,那些嚎叫之声全当没有听见。 “这不是还有三天吗,早着呢。”对于这个与若霜重复了的问题熠彤有些不满,这些天旁人向她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光回答也回答的烦了,躁了,对离允,她还算是有些耐心的,若是旁人她是理都不愿去理睬的,不过见他从宣政殿出来,熠彤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于是扫视了一遍周围,四下无人,只有宣政殿门外几个守门的护卫,但他们离这儿很远,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如此,熠彤也就放心与他靠近了些,低声与他问道,“最近锦娘的事可有什么消息?” 熠彤可注意到了,方才他是从宣政殿出来的,最近北燕周边叛乱已平息,北燕没出什么大事,他这个御史大夫理当不用常去宣政殿,可他明明是从偏殿出来了,而且出门时可是一派严肃的神情,那么离允此去宣政殿,很有可能是与锦夜昭汇报查探到的情况了。 —————————————— 安码字需要动力,亲们打赏起来,评论起来~~~~!!! 御花园游行 她与锦夜昭都默契的不再提到任何有关锦娘的事,她也就不好意思再去死追着问他,现在离允从宣政殿出来了,四下又无人,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她与锦娘算是好友,她也不想锦娘死的不明不白,她的死因,杀她的凶手,凶手是为何要至她于死地,这些个在她心中疑惑了很久的问题她都要一一问个明白。 对于熠彤突然问出的问题离允先是一愣,继而收起了笑容,提及此事顿时一派正色,手中也停下了不断逗弄雪儿的动作,再与熠彤摇了摇头,眉头微蹙,“此等杀人手法与夜宫很是相似,但仔细观察又有诸多疑点,这凶手很小心,将锦娘杀死以后竟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我们无从着手调查,要查出这凶手,不太容易......” “凶手怎么可能不留痕迹的将锦娘杀死?按常理来说他与锦娘搏斗之时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脚印,手印,或是身上的物件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不留痕迹将一个人活生生的杀死啊。”对于离允的话熠彤显然是不怎么相信,天下哪有此等高手,能在杀了一个人之后处变不惊的离开,杀人的过程中还会注意自己是否留下了什么可供人发现的痕迹。 “可事实就是如此,锦娘的房中没有留下一个脚印,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找不到凶手残留下的物件儿,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除了那日我们在屋外发现的那只竹管,我们一无所获。”离允一派正色,谈及此事他不容自己有丝毫亵渎的意味,他明白熠彤不相信自己所说的,但事实,真的就是如此。 那支竹管......熠彤眉头紧蹙,一直竹管能证明什么!她们唯一发现的还是一件毫无用处的东西,那只能证明凶手在杀了锦娘之前在她房中熏进了迷香,这是一般偷窃贼出门偷东西时都会用到的东西,一想到她们唯一发现的证物没有丝毫用处,熠彤心中是更加烦躁了,看向离允,口中不断呢喃,“难道那日去锦娘房中杀了她的东西还能是鬼魅不成......” 鬼魅?若鬼魅能杀人,早就将那些作恶多端十恶不赦之人杀了个遍,何必去杀一个可怜的女人,熠彤口中虽是这么说,但她从不相信这些个鬼神之说,世上没有鬼能杀人,只有会被利益蒙蔽双眼的恶人。 “唉......”离允听闻熠彤口中的呢喃,长叹了一声,这长长的叹息声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有惋惜,有怜悯,有愤怒,但最多的还是对杀害锦娘凶手的愤恨,继而抬眸,以有些略微疲惫的眼眸看向熠彤,“我们还是要从锦娘生前留下的那两笔字迹着手,对于这个我已经有了些线索,你若着急想知道,我会尽量在你册封大典之前查出来。” “好。”熠彤点了点头。 注意到离允有些疲惫的神情,熠彤心中又是一阵心疼,这离允啊,年纪不大,但操心的事却是太多了,锦夜昭将什么事都强压在他头上,他肩上要扛起的担子是无比沉重的,如今又是一桩接一桩的事发生,再强健的体魄,再强大的承受力也经不起如此接二连三的担子,谁也不知他心中有多疲惫,但他在如此压力之下依然能给予她们,给予自己一个如暖阳的微笑,如此,也算是一个稳重成熟男人该有的作风。 熠彤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他的年纪可与他的性格大不相符,或许这是从小生长在深宫中所历练出的沉稳吧,熠彤伸手欲要将他怀中的雪儿抱回来,边伸手边与他催促一声,“既然忙好了,就快些回去休息吧,我与若霜带着雪儿去御花园逛逛。” 离允迟迟没有将雪儿还给自己的意思,眼中不知何时恢复了平常痞痞的笑意,现出一抹与之玩味的神情,熠彤知道他是不放心她们两个弱女子在迷宫一般的皇宫中走没了影儿,但她们可不似他想的那般无用,手举得有些酸疼,熠彤与之再次催促道,“快回去,你若是将自己的身子弄垮了,我的册封大典可就无人参加了。” “好吧好吧,那你们小心些。”离允最终还是放开了怀中的雪儿,将它交还给了熠彤,口中无奈的低喃,见若霜与熠彤二人相继与自己点头,总算是安心了些许,继而向熠彤俏皮的眨了眨疲惫的眼睛,转身便往回走去。 目送了他一段路,熠彤便回头与若霜一起向御花园走去,在途中遇见离允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儿,她们今日可不是专门为跟离允聊天而来的,御花园大好的风光正在等待着她们,她们又怎能因为他而坏了兴致,说罢,二人乘着春日的暖阳,散着小步缓慢悠然的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已经到了宣政殿,离御花园的路程也就不远了,二人即使踏着小步也很快走到了那里,花园中果然是开了些花骨朵儿,红白紫兰各种颜色的花骨儿聚在一起,算的上是别有一番风味。 总算是信了若霜的话,熠彤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她只见过满园盛开的牡丹,见过满园萧条的枝干,她见过春意盎然美丽的花园,见过寒风刺骨飘雪的树林,个个都是秀丽壮观的奇景,却不知花朵还未盛开时也能如此漂亮,看到此等景象,熠彤嘴角勾起一个由心而发极其舒心的笑容。 人们总觉得盛开的才是最美丽的,却忽略了花朵还未盛开时的那份孤单,正如人一样,旁人只看得见你盛开到极致时那极度美丽的模样,却没有人会看见你一路走来从花骨朵儿到盛开时所经历的艰辛苦难。 熠彤也是如此,她见惯了花朵盛开时的美丽张狂,却从来没有真正去注意到过它还未成形时的模样,她从不知道花朵还未全部盛开时也能如此美丽,她仿佛不止看到了那些花瓣还未张开的花骨朵儿,还看到了一只未成形的鲜花在冷风中顽强向上的艰难,一朵花尚且敢于去追求自己的美丽,那么,人呢。 唉......熠彤心中苦叹一声,那些花儿一盛开便是美丽的,受的起万人追捧,受得起万人欣赏的,可是她......熠彤轻抚了抚脸上的伤疤,又是一阵失落,花儿可以没有瑕疵的呈献给世人最好的一面,可她,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怀中抱着雪儿,熠彤紧盯着那些未成形的花骨朵儿,目光失去焦距愣了神,心中顿时闪过许多的失落与孤寂,突然一阵踉跄,熠彤脚步一顿向旁边倒了几步,只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将自己的步履绊了个正着。 若霜见状赶紧伸手扶她,将她不断踉跄的身子定住,还好虚惊一场,这熠彤早不摔晚不摔,要是突然这么恰巧在她身边摔了,她可是会被吓到的。 不过一切都还好,她没有那么不小心让自己在这台阶上摔倒,心中疑惑方才绊倒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熠彤便低头向下看去,方才绊倒自己的是一块小石头,刚好在台阶中央,他与石阶颜色无异又比较小,也难怪自己方才没有看见它。 好吧,许是她方才怀中抱着雪儿,这小东西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脚下的路,心绪又比较混乱没有注意,走路自然就随意了些,不过还好,这尴尬的一幕还是没有发生的,若在这台阶上摔倒,脑袋或是什么部位磕到了台阶的棱角之上,谁都说不清楚能摔出个什么样儿的伤来。 “锦夫人可要小心些。” 正在熠彤被石头绊倒而踉跄几步之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很熟悉,熠彤与若霜二人随即循声回头望去,一路走来的女子一袭淡黄华服,脚步轻灵高雅,发间头饰每一件皆是摇曳生辉,一切都是端庄得体,但脸上却现出与这身衣裳极度不吻合的一丝不屑之意,声音如此熟悉,熠彤怎会不认得后宫中这个死对头,这,便是方才还在太后寝宫外被锦夜昭训的一声不吭一脸窘相的张惜月。 但此刻她哪里还有半分在锦夜昭面前的礼让谦卑,话音刚落,只见她迈着悠然的小步走到熠彤跟前,再与之半勾嘴角,“锦夫人可莫在此刻摔伤了,不然这封后大典在即,你便要与它失之交臂了。” 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张惜月出言好似关心,话中却又带着许多其他的意味,她哪里是真的关心熠彤,这锦夫人的生死与她何干,她倒是巴不得她在此刻摔伤了,最好是能不用她动手就自赴黄泉,可这锦熠彤......倒是命大的很。 放出狠话 “无事,这就不劳张贵妃挂心了。”熠彤拍了拍脚下的尘土,对于突然冒出的张惜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一路走来也没有看见张惜月的身影,她一绊倒,她便出现了,这真可谓是一个极其巧合的事情,不过一切的悲剧还没有发生,熠彤不想与她计较太多,她心中一直遵循着一个念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像张惜月这种只独自一人在她身边乱吠的人,她完全没有必要太将她放在眼里。 “无事就好,像锦夫人此等出身之人能博得陛下*爱坐上后位实属不易,如今又是容颜尽毁没了往日那等风光,倘若在大典之前因此伤到了哪儿,那,你我二人谁能坐上这皇后之位可就不一定了。”张惜月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熠彤身侧,目光直视着前方,说话时一派云淡风轻的坦然,但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无比气恼。 见她走路时那摆动的细腰,说话时那脱口而出的恶言,熠彤只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反应,一直到她话落也不见她表情中有一丝变化,可一旁的若霜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将本说完话欲要走开的张惜月拦住,双手叉腰气愤的骂道,“张贵妃,如今熠彤已是皇后娘娘了,身份地位哪一样不比你高上一等,你再出口伤人,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若霜揽起自己长长的衣袖,不顾形象的双手叉腰,好似一个民间泼妇一般与张惜月叫骂道,她可知她方才在说什么,她竟敢如此明了的讽刺皇后娘娘相貌不佳,出身不明。当今皇后娘娘出身样貌再如何也轮不到她来评头论足,纵她有天大的本事也还是后宫诸多嫔妃中的一个,哪能与皇后相提并论。 手中的拳头蓄势待发,渐渐握紧,若霜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定,若张惜月再不知所谓敢讲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非要将她收拾一番才能平下心中这口恶气。 “哼,皇后娘娘?”一声冷哼,张惜月嘴角半勾与之不屑一笑,看着熠彤的眼神好似在看极其污秽的物件儿一般,难忍厌恶之意,“纵你是皇后娘娘又如何,这册封大典未举行之前你还是一介小小夫人,皇上的妾而已,而本宫,身为四妃之首品级比你高上一等,如今本宫既未让你请安,又是与你以礼相待,你可倒好,非但不感谢本宫,还让你身边的狗在本宫跟前乱吠,锦夫人啊,你说,这算不算的上是恩将仇报啊。” 说话时依旧不忘摆动着芊芊细腰,不急不躁,到此刻依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样子,张惜月认为,她必然会是后宫的主人,以前是如此,现在是如此,以后,依然还会是如此,不会仅因为她锦熠彤闹起这小小风波与这小小的插曲而改变她万人之上的地位,她已在这后宫中十余载,阅人无数,手里的鲜血与性命已经多到让人数不清楚,她锦熠彤只不过是一个陛下在宫外一时兴起带回来的舞姬,拿什么和她比。 她不断摆动芊腰的样子已是让人看不惯,何况口中又说出了让人更加气愤的话,若霜就在她跟前,而且仔仔细细明明白白的听到她将自己比作熠彤身边的一条狗,此话一出,如何还能让她沉得住气,安得下心来,在往上捋了捋即要落下来的袖子,这个张惜月她早就对她有偏见,如今这张嘴也是太欠*,她如何能不气愤。 “张惜月,你可莫要欺人太甚,你在皇后娘娘面前如此出言不逊,我看,你这张嘴是有些痒痒了!”急火攻心之间,若霜放开了手中的拳头,化作一个因为气愤而不断抖动的手掌,也罢,既然这后宫人无人可以*与她,那么这个坏人就让她来做,她今日这一个巴掌不挥到她脸上,她就不知她尹若霜也不是好惹的主。 说话的当头手掌已经挥到半空,却不想,被突然冒出一个纤细的手臂抓住,马上就要落到张惜月那张招人厌恶脸上的巴掌,愣是没有落下去,若霜心中那一瞬间已经想好了那张可恶嘴脸被打时那一幅幅窘相,如此大快人心的事被突然制止住那可是很不开心的,若霜快速回头看向手臂的源头,只见熠彤在她身后,正以严肃的目光看着她,见若霜望向她,给了她一个不要惹事,让她安分一点的眼神,便放下了抓住若霜的手。 熠彤看了看张惜月身后,跟着的有五六个宫女,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因为这‘华贵高雅’的张贵妃每次出行身后必然阵势非凡,今日身后跟着的宫女已然算是少的,还好,在她对若霜使了眼色之后她总算是安静了下来,那一个巴掌也总算是没有落下,此刻这御花园中没有巡逻的侍卫,也没有过路的宫人,倘若她们两个在这里大打出手......熠彤皱了皱眉头,她们有五六个人,而这边只有她与若霜二人,若打起来她们必定占的是下风,若霜人是聪明,但脾气太大,容易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这些她都明白,但若霜身处其中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不考虑后果,她可不能与她一样犯傻。 张惜月高抬着下颚,以高高在上的目光眯眼看着熠彤,纵使若霜方才做出了高抬起手欲要打她的动作,她也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似是早就料到了若霜不敢打她,又或是料到了若霜打了自己以后她的后果,见她迟迟没有落下手中的那一巴掌,张惜月脸上的表情是更加得意了。 将气急败坏的若霜拦到身后,熠彤生怕她这脾气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所以还是让她们两个离得远一些比较安全,她明白若霜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但此刻确实不宜与她大打出手,可是张惜月说的话确实过分,眼看着张惜月脸上那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熠彤也有些气恼了。 紧蹙着眉头,熠彤对张惜月说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气势,“张贵妃,陛下封后圣旨已下,我锦熠彤为北燕皇后已成定局,你何苦还自己骗自己呢,还有,尹夫人是我的朋友,张贵妃以后说话可要放尊重些!” 很难相信昔日素来温婉的锦夫人说话竟然有如此气势,正处于得意中的张惜月愣神片刻,而熠彤见状不以为然的走到她身前,趁她愣神的当头学起她方才的模样与张惜月靠近了些,眼神也没有望着她,下颚抬高俨然一副张惜月方才难堪的模样,轻声道,“你要知道,你肚子里装着那点儿秘密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我之所以到今日还没有向陛下禀告此事,是因为我还想给你留一份薄面,是因为我不想与你一样成日做些损人利已假意惺惺的勾当!如今我已让了一步,张贵妃可别再不知好歹!” 几句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却有一种摄人心脾的魔力,这几句话无疑是如针扎一般刺在了张惜月的心里,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弱点,唯一能让她有所恐惧,恐惧让人发现的事情,手中拳头握紧,张惜月的手心中发出了阵阵冷汗。 “我们走。”熠彤用震慑人心的眼神望着她,那双眸子突然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一阵冷意,让人不禁浑身颤栗,将话说完,熠彤最后才将目光移开,与身后的若霜一起迈步离开。将该说的都说了,这几句话虽然没有能让若霜打她几个耳光那般解气,但也算给了她一个警告,一个教训。 没有想到熠彤会突然发出此等威慑,张惜月愣神片刻,一直到熠彤与若霜二人从她身边离开她都不曾知晓,面色煞白,她怎么忘了她这些天一直想不通的一个问题,锦熠彤看到了她与玄月的事无疑是抓住了她一个致命的把柄,若按常理来说她早应该趁她不知晓时告诉陛下,可现在后宫中依然风平浪静,她依然能好生生的站在这里,难道真如她所说她没将此事告知陛下,她与她素来为敌,她没有理由替自己保守这个秘密,倘若换成是自己手中握住了对方的把柄,必然会将它公诸于世,不与之留任何退路,可如今封后大典将近,她还是没有将此事说出来,这......又是何意呢? 难道她就不怕这最紧要的关头自己会再使计将她拉下后位,若按常理来说,后宫人哪个不忌惮她张惜月的实力,如今封后圣旨已下,她已然是北燕的皇后娘娘,在这之前必然会将可能影响到她荣登宝座的人全部除之,其中,最应该除掉的就是她张惜月,她手中就攥着她的命,只要一拉便能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那么,她为什么不将她张惜月这个最大的敌人除掉呢。 怪梦 不,张惜月愣神之际猛的摇了摇头,她锦熠彤不将此事告知陛下的原因不是她心地善良,是因为她忌惮她张惜月背后的势力,她害怕她将此事告知陛下后她会有与她当年那个小丫鬟一样的下场,她恐惧她的身边那个小丫头会因她而不得善终,对,就是如此,她一直与锦熠彤是死对头,她不可能对自己存有善心,半分都不会。 还说什么留有情面,说什么不予自己计较,全都是假话,她们不过都是害怕自己身处险境,害怕自己的性命有所牵连罢了,张惜月回过神来,望着她们那远去的背影,口中发出一阵嘶吼,“锦熠彤,你莫在本宫面前太嚣张,记着,你若敢将此事公之于众,我保你活不过那册封大典!” 熠彤与若霜的背影已经走远,但还是清楚的听到了张惜月的嘶吼,她那一声嘶吼如诅咒一般,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熠彤脚步顿了一下,眼光紧盯着前方思索,眼神涣散现出诸多复杂的情绪,片刻后便继续踏出脚步,对于张惜月的嘶吼二人没有理会与她,亦没有回头,二人就直直的向前走去。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想凭借她父亲在朝中的实力将你杀了不成?”若霜自然也听清了方才张惜月在她们身后的嘶吼,与熠彤一样,她听了此话脑中的困惑也多了起来,此话像是诅咒,像是恨极了熠彤所脱口而出的狠话,二人一直向前走去,听不到张惜月的嘶吼,她也安静了下来。 聪慧如若霜,但此刻的这句话,即便是她也分辨不出真假了。 强压住听了张惜月的嘶吼后心中的烦闷与焦躁,熠彤有些逞强的将嘴角勾起,给若霜一个暖心的笑容,不以为然道,“她也就是在我们面前发发牢骚,放放狠话,三日后便是我的册封大典,我宫中现在到处都是守卫的宫人,大典上也满是朝堂众臣,任她如何也生不出什么事的。”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若霜柳眉紧蹙,满脸思索的表情,现在的感受就如同她很想做一件事,却想不起来自己该做什么一般无奈,她希望自己想起来,强逼自己想起来,可天就是不随人愿不让她想到她该做的事。 “许是你这几天忙坏了,想多了,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成日无中生有无事生非,若她只随口说一句你便终日提心吊胆的处处防着她,那该多累啊。”熠彤又与之报以一个漫不经心的表情,身后没了张惜月的吵闹嘶吼,这御花园瞬间安静了不少,挽过若霜的手,二人在张惜月不再嘶吼后放缓了脚步。 闻言,若霜若有所思凝滞了一阵,随即略微赞同的缓缓点头,“好像也是。” 见若霜点头,熠彤总算放下心事,昂起头挽着若霜一起向前方走去,可就在若霜没有注意看她的当头,熠彤眉间再次现出一个皮肤的褶皱,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一丝担忧,还有那么一丝......隐隐的恐惧。 若霜点头后便没有再看她,只专心的迈出步子,看来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熠彤面上依然是暖心暖意的微笑,极力做出一副让人安心的模样,她害怕若霜看出她装在心中的心事,她强迫自己不再去反复回想张惜月方才所说的话,可她却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熠彤的背脊越来越凉,不觉中凉到了心里。 这张惜月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猜不透,难道真如自己所说是一句气急攻心没有经过大脑而放出的狠话,不,张惜月虽然脾气颇大,性格也与自己不向附和,但不至于什么话不经过大脑便全部与人吐露,她必然是已经有了把握,心中也有了不小的胜算,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跋扈。 那么,自己此刻又该如何应对呢,她,是不是应该为自己,为锦夜昭做点儿什么呢.......也罢,熠彤在心中轻叹一声,她不是早已想好了一切的可能,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吗,即使她会因为这个册封大典而遭到众臣的不满,即使她会因为这个册封大典而遭到天下人的耻笑,那又如何,她还有锦夜昭,还有那个对她百般柔情,千般恩*的帝王,如此,她就算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也值了! 踏上回宫的路程,熠彤的心中顿时释然许多,人生路上必然要经历许多的坎坷,这条路也必然会走到尽头的一天,若是能和相爱之人一起走完余下的路,那么,她不怕过早的死去。 ———————————————————————分割线————————————————————— 三日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三日,也不过是三个日夜三十六个时辰,可熠彤每个夜晚却是在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梦中度过的。 梦中,她看见了一场白茫茫的大雪,满城的白色将整个天地都覆盖了,那白色消失的尽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悬崖边,一个红衣似火的女子站在那里,整个身子微微有些抽搐,身后的雪地中皆是刺目的大红色血迹,俨然是站在悬崖边的红衣女子一路落下的,多出的那一道红色血迹,与那一抹红色身影,在漫天白色大雪中显得尤为突兀。 那女子站在崖边,没有回过头来,倏地,只听她发出一阵仰天冷笑,笑得凄惨,笑得悲凉,她抬头望着天,鲜红的血液还是从她身体中不断流出,将她身下的雪地印上了大滩血迹,一滴一滴,如同在冬日盛开艳丽的红色花朵,血流不止,但她好似没有丝毫感觉,笑声过后向后踉跄了几步,呆愣在原地,熠彤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却能切身感受到她内心的极度痛苦与不甘,那是要何等绝望无助才能发出这种哀嚎似的笑声...... 那抹身影时而清楚,时而模糊,那名女子愣在当地许久,还是没有回过头来,熠彤不知道为何她会在这个地方,为何会看见这个女子,但人的好奇心是无止境的,正因为这个女子在她所在的梦中从没有回过头来,也使她更加好奇这名女子的容貌了,她是谁,长相如何,为何会发出如此凄惨的笑声,为何会站在这万丈悬崖边? 熠彤走上前去,试图看清那名女子的容貌,她慢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惊动到她,会发生什么自己极其不愿看到的事情,靠近......更近了,就在熠彤伸手便能立刻触及到女子的背脊之时,跟前的女子突然浑身一阵颤栗,继而双臂向两侧伸开,毫不犹豫向前一扑,决然跳下了悬崖! 这一连串的动作来的太过于迅速,熠彤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跳下悬崖,消失的无影无踪,熠彤甚至没有听到常人跳落悬崖时应有的惨叫声,她当时想拉住那名女子,质问她为何要做如此傻事,这世间还有她的亲人,她的朋友,还有很多她可以为之流连,为之生存下去的东西,可她为何偏偏选择了这一条路。 就在女子跳落悬崖的那一刻,熠彤听见了千百个交叠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那声音就如同方才女子的笑声一般凄凉,似是在为她即将结束的生命而唱起了一支极度悲痛婉转的哀歌,声音太多太杂,她辨别不出那是什么物体发出的,只觉得,那是从一种动物口中所出。 一切的询问都已然无用,漫天的大雪依然在下,一切都随着女子瞬间的跳落而安静下来,若不是悬崖边上还有大滩血迹的存在,熠彤甚至不敢相信方才就有一名女子从这里跳落,方才,有一个年轻的生命截止在了这里。 那凄惨哀怨的笑声依然萦绕在耳侧,久久挥之不去,在女子跳下悬崖的一瞬间,熠彤快速跟上前去,却没有抓到那名女子的半点衣袖,她探出头去,只见那名女子正处于急速的下落中,熠彤脑中依然清醒理智,在悬崖边上停下了脚步,没有与她一起*,她清楚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悬崖下不知名的角落一跃而出,接过那名女子不断下落的身体,与她一起快速下落,显然男子轻功了得,在他接过女子后,二人下落的速度显然要慢上了许多。 —————————————————— 倏地醒来,熠彤的梦截止于她看到那名男子面容的一刹那。 ———— 求首订,求打赏,求留言~~~ 册封大典1 那名男子她认识,她曾与他有过两面之缘,那就是那个半夜无端跳入她房中一直叫她少灵的男子,两次见面他都不断强调自己是他的妹妹,是他嫡亲的妹妹,而且还一直不容反抗的要带她回家,两次见面都弄的熠彤是无厘头的很,如此她也对这个男子的印象要深刻些了,说来也奇怪,画舫起火他将自己救上来说了几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熠彤从榻上坐起身,不觉中她已被方才所做的梦惊出了一身冷汗,在榻上舒缓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拂过额迹的汗水,熠彤从榻上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下,算是给自己压压惊。 三天了,那个场景,那个女子,已经在她梦中出现三天了,但她从来没能看清那个女子的面容,也从来没能听清她跳下悬崖之际到底说了些什么,那雪中突兀的嚎叫又是从哪里发出的,熠彤眉头微蹙,陷入深深的思索,她为何连续三日一直重复做着这个梦,老天爷是不是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想到头疼熠彤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梦境实在太过诡异,她每次醒来竟然都能像梦中一样感到胸口发闷极其的不舒服,就像自己真的身临其境,那名红衣女子心中的哀怨与悲痛自己都能切身体会一般,三天了,连续三天做着同一个梦,任谁也不会相信的,难道这真是巧合吗? 或许,只是封后大典在即,自己心中太过焦虑,所以才成日梦到这些毫不相干的东西吧,熠彤轻抚了抚胸口,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定一些,今天就是封后大典了,那是若霜与离允,还有自己期盼了不知多久的日子,如此重大的盛会,她要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锦夜昭,面对朝中众臣。 提起了精神,端坐到了梳妆镜前,还未将板凳坐热,门外就响起了几个丫头的请安声,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们自然不会忘了她们今日的任务,她们也是早早的等候在了门外,想早些进来,却又害怕吵醒了娘娘的清梦,于是只好候在门外,听到房中有了些动静,才敢叫出声来,与熠彤求见。 熠彤自然早早的让她们进来了,只见一连串的婢女鱼贯而入,个个手中都没空闲着,手中不是拿着那些个繁重的金色头饰,就是为她可以定制的胭脂花粉,熠彤的目光流连在走在最前头的一个婢女手中,因为她手中拿着一件极其漂亮的大红色衣裳,上面绣着一只美艳无比栩栩如生的凤凰,在后宫嫔妃的衣裳中凤凰展翅的图案很是少见,几乎没有人敢穿着绣有凤凰图案的衣裳在宫中走动,因为身为白鸟之王的凤凰图只有皇后娘娘配穿戴在身。 凤凰是众多鸟兽中最尊贵的鸟类,而皇后娘娘,也是后宫众多嫔妃中最尊贵的那一个,所以,后宫中没有人敢穿戴此类的衣裳,如不慎穿戴上了,那便视为觊觎皇后之位,其罪非同小可理当全部诸之。 看着那件华贵的衣裳,熠彤的目光定格与此,眼中尽是一片惊艳讶然,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嫁衣,与此比起来,她入宫当日所穿的嫁衣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在这华贵的衣裳面前,它就好像是一张粗布麻裳,想到这如此华贵的衣裳一会儿就要穿在自己身上熠彤心中便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可看着这么漂亮的衣裳,熠彤总觉得似曾相识,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件衣裳......不由得皱起眉头沉思,在哪里见过呢......哪里呢...... 总觉得似曾相识,可熠彤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罢了罢了,今日是举国同庆的日子,她有这闲工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的坐下来让婢女们为自己打扮一番吧,在这封后大典之上她必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如此也好给锦夜昭增些面子。 殿外敲响了卯时的钟声,天也有些微微发亮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封后大典了,随着辰时的慢慢接近,婢女在她脸上落下最后一笔的妆容后,将那火红的嫁衣敞开,将内里一道一道的工序全部做完后,几名婢女将红色嫁衣披在了熠彤的身上,系好所有的扣子绳结,再将凤冠扣与她的发间,如此,最后一道工序也算完成了。 站起身来,看着铜镜中倒映出的人像,熠彤甚至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果然人靠衣装这句话说得一点儿没错,这仔细的妆容一化,这华贵的嫁衣一穿,连她脸上的那道狰狞疤痕也都黯淡了几分,大家能看到的只有她的贵气与自信,那华服凤冠无不将她的满身贵气艳丽衬托的大气非凡,看着镜中那件绣有凤凰图案华贵非凡的嫁衣,与发间沉重的金色华冠,熠彤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这一套凤冠霞帔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多少女人为了它争风吃醋不惜闹得满宫血雨腥风,可又有多少女人一声之中从未见过这件衣裳...... 如今这件凤冠霞帔就穿在自己身上,不久,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北燕皇后,她便是北燕帝王锦夜昭的正妻了,她将接受后宫众妃的洗礼,接受朝中众臣的敬意,将接受天下子民的膜拜,那是何等的殊荣。 辰时马上就快要到了,熠彤与身边的婢女将一切都打理好后,便出了翊坤宫,坐上了前往宣政殿的马车,若霜也早早的等候在了门外,这无比重要的日子,她作为熠彤在后宫中最好的朋友,自然不会错过,她赶下了策马的马夫,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就由她来策马,待熠彤坐定后,若霜给予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便牵动前方的马儿,向前跑去。 身后跟随着一大行快步前行的宫人,待马车停步在宣政殿的门外,宫中刚好响起了辰时的钟声,熠彤拉开轿帘跳下了马车,看着宣政殿门外几步一个的护卫们,与早早等候在殿中分为两排站的笔挺等候着自己的大臣们,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很好,这时间凑得是不早不晚,刚刚好! 熠彤下了马车,自下而上看到了殿中的景象,只见主位上一个俊朗的男子端坐在那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一派君临天下的气势,坐于主位之上的男子也眼尖的一眼便望见了她,看见熠彤,男子眼中倏地放出一道兴奋的光芒,快速从主位上站起,再次快步走下主位,锦夜昭迎到了宣政殿的大门外。 宣政殿不知何时铺上了厚厚的红色地毯,熠彤看了一眼若霜,见她向自己点了点头后,心中多了一些底气,迈开步子走上了通往宣政殿的台阶,踏着地面上绵软的红色地毯,熠彤心中起伏不定,有紧张,有害怕,有茫然,但最多的还是对自己即将要成为锦夜昭正妻的兴奋与喜悦,一步一步,熠彤迈着踏实的步子走上台阶。 锦夜昭站在高处,向熠彤伸出一只手来,脸上带着无比温暖的让人安心的笑容,熠彤走上台阶,与他对视一眼,将自己的手毫不犹豫的交到了锦夜昭手中,那代表着信任,代表着她一生的托付,她早已做出决定,即便这是一条不归路,即便这条路上处处危机四伏,她也要拉着这双手一路走下去,因为爱上一个人,她无悔。 二人相视而笑,各自嘴角勾起一个默契的弧度,锦夜昭拉过她,与她一起向殿中走去,所过之处,周围两排的大臣们全部恭敬的低下来,她们的步子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皆是端正得体,在主位一侧的掌事太监见二人向主位走来,拿过一旁随从手中的明黄色卷轴,发出一阵尖细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后亭锦氏,诞生望族,佐治后宫,孝敬性成,温恭素著,著晋封我北燕朝皇后,特行传谕,望锦氏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如此以彰淑德,以昭恩眷。特,颁旨布告天下,咸使宇内闻之,钦此!” 那是熠彤当日在景仁宫所接下的圣旨,如今正是册封当日,太监的声音就如同他们今日册封大典的铺垫,如此正式,如此庄重,这一刻,熠彤视线有些许的模糊了,锦夜昭终于实现了他的承诺,他说过,他虽然不能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因为他的北燕的帝王,他心系天下要顾全大局,但北燕的皇后只会是她锦熠彤一个人,只有她有资格能与天子并肩而立站在一起。 果然,他做到了,无论她锦熠彤变成了什么样,即使没了孩子,毁了容貌,他也依然不离不弃遵循了他许下的承诺。 册封大典2 他不仅是一个天子,还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熠彤强忍住了眼眶中欲要落下的泪水,她此刻也要顾全大局,可万万不能在这么多的朝臣面前因为自己的个人情绪落下了眼泪,那不是一朝国母应该有的,待熠彤与锦夜昭走到了宣政殿的主位前方,身边太监的嗓音也刚好落下。 二人双双站定在主位前,都默契的没有说话,目光凝聚似是等待着什么,一旁的太监也静静等待着她们的站定,待她们都以等候的目光看向自己时,掌事太监向身边的随从看了一眼,那随从也是伶俐的很,收到掌事太监示意的目光后立即将手中的托盘呈与他跟前,那托盘中是一块明黄色的锦布,里面貌似盖着一块方形的物体,这殿中无人不知他手中拿的是什么,那便是可以执掌后宫,象征着权力威严的东西,凤印。 有了它,便是后宫中权力最大,说话响当当的人物了,有了它,日后便可不再受旁人身份的制衡,受旁人权力的欺压了,有了它,便是能和当朝天子平起平坐,并肩而立,一起俯视天下的正妻了,曾经这一切都是自己梦中的假设,可如今这些假设真的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熠彤心中反倒有了一丝不安。 许是太过紧张所致,熠彤快速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因为自己紧张而延误的封后大典的举行,她要做好接下来所有的准备,不能有半分的分心。接着,掌事太监接过他身边随从手中的托盘,踏着稳稳的步子走到熠彤跟前,将手中托盘整个递与她,轻微附身与之恭敬道,“请皇后娘娘接过凤印。” 冲他笑了笑,熠彤有礼端庄的接过掌事太监手中的托盘,掌事太监依旧低着头,只是感受到手中托盘被拿走,便自觉的退到了方才他所站的位置,将主位留给了殿上的二人。 二人双双回头,华丽的转身面向殿中所有的臣子,熠彤掀开托盘中明黄的锦帕,一块稀世白玉呈现殿中,倏地将凤印高举,熠彤神情严肃,表情有说不出的威严与震慑,她在等待,全天下的膜拜。 “跪————”身旁再次传来掌事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中这一声高喊显得特别嘹亮让人振奋,太监的嗓音本就尖细,这一声刻意发出的高喊,着实是让整个殿中,乃至殿外都听的清清楚楚。 在看向殿中的大臣们,他们已然全部排列好了上朝时的队伍,在二人转身的当头,所有大臣与门外的护卫一齐跪下,行宫中最大的礼仪,口中发出异口同声的声响,“臣等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恭贺皇后娘娘荣登后座,愿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与帝同欢,帝后齐心同德,扩我北燕疆土,护我北燕子民,逮斯木之仁恩,永绥后福。” 满殿齐声,此次满朝文武的声音异常响亮,满殿的朝臣如数跪下,还有殿外延伸至几百米的卫兵们皆是跪在当地,口中与朝臣们一起发出恭贺之语,声音与画面交杂在一起,好不一派震撼人心的场景,熠彤看着满殿跪坐一团的官员们没有一点儿过界的行为,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弧度。 殿中上百的官员跪在一起,谁也没有发现,跪在最前排的张庭偷偷抬起了头来,望着熠彤的目光中皆是狠戾与不甘,未等熠彤与锦夜昭发现他眼神中的不对劲儿,便立即垂下头来,与众官一齐恭贺,谁能知晓他心中的诸多不甘,当年若不是他,这小皇帝坐不上皇位,可如今与他并肩而立相持相扶的竟不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月儿在这后宫中忍气吞声十余年,任凭她如何忍让如何讨好,这皇后之位还是旁人的,看着女儿在后亭受苦,这小皇帝却另搂新欢,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但此时不是生事的时候,他心中早有其他的打算,这皇后之位迟早都是月儿的,他不急于这一时,张庭与跪在他身边的余城衍余大人对视一眼,继而安静的跪在当地不予作声,这一切都在悄然无声之中进行,他心中的想法与不甘的情绪也不会有旁人知晓,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顺利的进行。 “平身——”熠彤一手托举着凤印,一手抬起,示意众臣起身。 收到皇后娘娘的吩咐,众位臣子自是遵循,如数都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之上的尘土,继而便站的笔挺,再次快速的排列好上朝时的队伍,众臣皆是一言不发,静候着封后大典的结束。 待全部臣子站定不再出声,站与殿上的掌事太监只静候了片刻,再次扯开了尖细的嗓子,“愿帝后同心同德,续我北燕福泽,衍我皇室香火,千秋万代后世流芳,礼成————请帝后一齐移步安清殿见过历代先皇。” 掌事太监话落便侧开身子,与熠彤和锦夜昭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开一条足够宽敞的路来,二人听了掌事太监的话也只点点头,锦夜昭便牵着熠彤的手随着他所指的方向走了下去,这是封后大典之后必经的程序,她们自然也会遵循先皇传下的礼仪规矩,二人走下台阶后,掌事太监再次站到主位中央,用嘹亮的大嗓门与众官喊道,“礼成,退朝————” 众官皆俯下身来与之行了一礼,说完这句话,这封后大典就算是过去了,皇后之位也必然是那锦夫人的囊中之物了,掌事太监走后,所有的官员才起了身来,三三两两的开始交头接耳,看着掌事太监快步离开追上熠彤与锦夜昭二人的身影,全程都没有说话的张庭危险的眯起眼睛,目光中再次闪过一抹精光。 —————————————————— 安清殿。 天色渐暗,已是入夜时分,为表帝后二人祭拜先祖的诚意,她们必须步行前去安清殿,可那安清殿几乎是在皇宫的最角落上,于是,带着一大排的宫人侍卫,二人一步一步脚步稳扎稳打走到了安清殿之时,已是天色全暗了,带着繁重的头饰与层层厚重的衣袍,熠彤从来没有觉得皇宫有那么大,从宣政殿到这里竟要走这么久。 安清殿,果然殿如其名,安静,冷清,一走进这里便能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清风,这便是供有锦氏历代先皇的地方,此时殿中燃着几大排红色的蜡烛,将那一排排牌位之上雕刻着的字迹印的若隐若现忽明忽暗,若身后没有那么多的人,身边没有锦夜昭的陪伴,让熠彤一人独自到这里,恐怕会被这些故去的亡灵吓个半死。 都说心中无鬼便不会怕它,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多少好人没有做亏心事,不还是照样怕这个东西么,其实鬼魂并不可怕,让人害怕的东西是未知,是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的出现,是行走在路中被人突然的恐吓,不论是故意恐吓还是有意吓唬,只有未知,才是能真正摄入人心的恐怖。 这个地方便是如此,一切都充满着未知,所以即使有这么多人陪伴着她,熠彤心里还是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也不知到底是因为这里全都是故去先皇的牌位,让人胸口有些发闷,还是心中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不敢再向前探去,自她一入这安清殿的殿门,胸口就好似喘不上气来一般难受,可她总想不起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 锦夜昭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紧张,手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肩上轻拍两下,便拉过她的手与之一起向祖宗的牌位前走去,中间的牌位前放了不少的贡品,牌位两旁的红色蜡烛更是燃烧的异常猛烈,似是想要将那牌位,将这整个安清殿都吞噬与自己的口中,透过蜡烛的光亮,熠彤清楚的看见那个牌位之上的字迹,‘先皇锦煜之牌位’ 这是熠彤第一次知晓先皇的名讳,在这以前她从不敢胡乱提及或问起先皇的名讳,逝者已矣,何况这是地位权势非凡的先皇,她尊重先皇,自然不会与旁人问的太多,而这,也是熠彤第一次见到锦夜昭的生父,可惜这第一次见面,便只能见到他的牌位了。 心中惋惜之间,熠彤注意到了先皇牌位旁边的那一块稍小些的牌位,扫视了一遍四周,才发现这安清殿中所有的牌位几乎都是一大一小相并而立,看了这一眼,熠彤是更加好奇先皇旁边那是谁的牌位了,一阵风吹来,蜡烛的光摇曳之间使人看不真切,熠彤眯起双眼才将那稍小牌位之上的字迹看了清楚,上面似乎写着,‘后王氏之牌位’ 景王谋反1 看了了牌位之上的字迹后,熠彤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先皇皇后的牌位,原来先皇的皇后姓王,正当熠彤恍然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之时,眸光一敛突然想到了什么,不......不对,熠彤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疑问,先皇的皇后不应该是当今的太后娘娘吗?怎会另有其人?当今的太后娘娘姓张,怎会姓王? 这是从哪凭空冒出的王皇后,熠彤疑惑万分,若先皇的皇后不是当今的太后娘娘,那如今的皇上应该就不是锦夜昭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当年的王皇后一直无所出,才立了当年的锦夜昭为太子?或是锦夜昭根本就不是当今太后所出,当年王皇后生下锦夜昭之后便故去,将锦夜昭过继给了当今的太后? 都不对,都不对,这些都不像是事实,罢了罢了,她自长乐坊醒来之后一想多了便会觉得隐隐的头疼,当年之事,上一辈之间的恩怨与她何干,现在锦夜昭不是安安稳稳的坐在皇位之上吗,她不也马上就会成为能在他身边名正言顺能辅佐他并且伴他左右一生的人了么,那便没必要去想,没必要去问那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了。 “来,熠彤。”接着,二人在牌位面前站定后,锦夜昭从身边的随从手中拿过几支点燃的香,再分出几支递给熠彤,嘴角勾起一个毫无心机由心而发的弧度,“上过香之后,你便是朕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熠彤也对他报以一个暖心的笑容,这是一句多么让人安心的话,谁能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帝王口中说出,且不说他后宫佳丽三千,嫔妃良人个个貌美如花,试问这自古的帝王哪有一个能对一个丑妃许下如此诺言,不在乎容貌不在乎身世,也就只有他锦夜昭,会伴她身侧不离不弃,只专*一人,只封她为后。 带着浓浓的笑意接过他手中的檀香,只觉得这宫中*的檀香比寻常的要好闻许多,二人默契的在牌位前拜了三拜,将手中的檀香供在了牌位前,接着双双走到另一个牌位前,再拜三拜,与之前一样供上了牌位,二人在安清殿内转了一圈,向所有的先皇祖宗都请过了安,也与先前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将檀香进供,身后的一众宫人紧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一支一支的递上檀香。 将所有先皇与他们皇后的牌位拜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二人与殿中所有人都极其默契的没有说话,安清殿是历朝先皇安息的地方,容不得半点的嘈杂的声音,除了皇上每个月都会前来拜祭,这里每天几乎都是清静无比,连一根绣花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楚万分。 皇上每个月都会定期来祭拜先祖,但这一次却显得尤为庄重。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携熠彤之手前来拜见他的祖宗,熠彤她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皇后的身份了,他日后便可以不再有所顾忌称她为妻,作为一个男人,他最希望给予自己女人的便是天下人羡慕的眼光,他希望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就如同这皇后的宝座,还有诸多锦衣玉帛稀世奇珍,日后他都会一样一样的替她寻来,这就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待拜祭完了所有的祖宗先灵,他便做到了。 不是是否是他的错觉,锦夜昭不知为何,总隐隐的听见离安清殿几里以外的地方发出了阵阵的嘈杂声,练武之人的耳朵本就比较敏锐,他似乎听见了远方兵戎的声音,但却不太确定,心中有一丝不安,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因为自己今天太过于兴奋而从脑中蹦出的错觉,上完最后一炷香这所有的礼数就算成了,他似乎不该再去顾忌别的,想罢,再与与熠彤一起拜了三拜跟前的灵位。 安清殿外。 若霜抱着在她怀中安稳本分的雪儿正在来回踱步,她不时偷偷望进安清殿,欲要看清里面的事物,不时又望向另一边,那十里宫门外,这熠彤的封后大典即刻便要举行完毕,可为何她心中此刻却生出了几分不安与担忧的念头。 看着安清殿内忽明忽暗的火光,若霜尤为焦急,可这祭拜先祖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若不然她定会陪伴在熠彤身边,她的灵感向来准确,平日自己心中从不会如此焦躁不安,今日突然有此种莫名的感觉,难道今晚这安清殿会发生什么......越想,若霜的眉头越发紧蹙了,在殿门外不断徘徊的步子也越发加快了。 殿中也许听不见什么,可她在殿外却听的真切,那宫门外似乎响起了一阵一阵兵戎相撞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是铁质的兵器不断碰撞而发出的刺耳响声,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兵器碰撞出的响声,若霜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全暗已是戌时,这夜半时分,那兵戎相撞的声音总不至于会是宫中巡夜的侍卫所发出的声响吧。 若霜不知宫外为何会响起此般声音,但就是觉得心中不安,胸口烦闷的很,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只隐隐觉得,今夜也许会有大事发生,眉头依然紧蹙,若霜在不断徘徊的脚步中抚了抚怀中雪儿的毛发,对它轻声叙说道,“雪儿啊,熠彤是你最好的伙伴,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愿,她能安全顺利的度过这次的册封大典......” 语调柔和,话中透出了深深的无奈,她一介女流帮不上熠彤什么,若今夜真当要出大事,她也只能伴随着雪儿一起为她祈愿,愿天下间所有的菩萨都能降下祥瑞,佑她平安。 安清殿中。 锦夜昭与熠彤二人在所有灵位前祭拜完,烧完了最后一炷香,终于舒了一口长气,这复杂繁琐的封后大典总算是完成了,不过锦夜昭在万般疲惫之后竟还能对熠彤笑了起来,嘴角扬起浮现出一个如孩子般纯真的笑容,他总算,总算是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了熠彤,总算是完成了她,与自己的心愿,他怎能不高兴。 就在二人相视而笑气氛一派融洽的当头,安清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木门发出了砰的一阵被撞开的响声,殿中几乎所有的人惊吓之余都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大门被踹的吱呀作响,只见离允一身长袍,从安清殿门外风风火火走进,他眉头紧蹙,火急火燎跑入殿中,他一眼便在人群之中看见了锦夜昭的身影,立马踏着急躁的步子走到他面前。 没有多做什么礼数,离允正欲向锦夜昭开口,几句到嘴边的话却在他注意到锦夜昭身边还有这么多人的时候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熠彤只觉得每次见到离允他都是云淡风轻,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能伴随着他自己良好的心态一笑而过的人,也许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总觉的离允不可能会如此焦急不顾礼数不顾旁人眼光的破门而入,真当遇到这样的离允时,熠彤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 尾随着离允进来的还有若霜,她在看见离允如此匆忙的进来后心中也是焦急,便随着他一起进来了。 口中欲要喷泄而出的话已经憋到了极限,离允眼眶因为心中万分焦急而有些微红,但在他人看来,这却是浓浓的怒火,看了锦夜昭一眼,便即刻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一众宫人,带着命令的口吻,声音也随着眼眶不断的变红而抬高了许多,“你们全部退下!” 宫女们自是怕极了如此怒火中烧的离允,那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模样,只不忘规矩的对他欠了欠身,便一个接一个有序的退出大门,最后一个宫女走时不忘关上了安清殿的大门,待全部的宫人走完,离允回过头,发现熠彤与若霜二人还在殿内,眉头微蹙,看向她们的眼色冷凝了几分,口气也凌厉了几分,“你们也退下!” 熠彤万分疑惑的看向离允,唇瓣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离允再次用一个凌厉的眼神回绝了,眼眸委屈的微垂,看了若霜一眼,便与她二人双双走进了偏殿,关上了偏殿的门,如此主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也听不到,这么做也好让他们安心些。 她不明白为何凭他们的关系她还听不得离允接下来要说的话,但离允算是个聪明人,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也许是他接下来要与锦夜昭商量的事非常机密重大,也许他们接下来要说的事也非常艰险危难,他不想让一个女人与他们一起承担,反正她知道,她此时应该做的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心的在偏殿等待着他们谈话的结束。 景王谋反2 “大军压境,就快要攻入宫门了。”待熠彤与若霜将偏殿的门关上后,离允眼神中满是惊慌的看向锦夜昭,迫不及待与锦夜昭开口,这一开口,便是一个似天塌下般的消息。 可锦夜昭听闻此言,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习惯性的将双手板与身后,好似早就料到一般,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他不急不躁,却总能让人感觉到萦绕在他身边那一股强大的气场,半晌,锦夜昭从未黯淡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眸光离开离允看向别处,悠然轻叹一声,“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眼眸在说话的当头微微闭起,满脸的疲惫,不过,只片刻,锦夜昭便睁开了眼睛,再睁眼后,目光中便多了一丝深沉与算计,还有一丝隐隐的狠戾,看向离允,锦夜昭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有多少兵?” “一万。”离允紧盯着锦夜昭的眸子,满脸严肃。 “一万?”锦夜昭倏地瞳孔睁大,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离允的话,往离允跟前挪了挪步子,满脸焦急之色,“现今皇城都已是虚空,他张庭怎会有一万兵力?” 不,这根本不可能!自他发现张庭存有二心之后便在所有燕都入境关卡上加大了兵力,并且过路的武装兵马都会经过层层搜查记录,但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与其他城池或他国之间有过来往,靠城中这些与他亲近大臣手中的兵力又没有多少,张庭他是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凑齐这一万兵马的? 锦夜昭苦恼的摇摇头,他早料想到会有这一天,宫中的锦衣卫个个武艺超群可以以一当十,本以为张庭多年的机密谋划欲篡权夺位无疑是以卵击石,可却没有料到竟在熠彤的封后大典上出现此等变故,他算好了他手中的兵马,就算他能借到兵也是无力与自己宫中的锦衣卫抗衡的,可却没有想好事后若出现变故他该如何去应对。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手中的兵力到底从何而来,是哪个节骨眼儿出了错。 以质问的眼神望向离允,他需要他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但一向快人快语的离允此刻却是吞吞吐吐扭捏起来了,他看向锦夜昭的眼神有些闪躲,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是......是......” 见离允半晌说不出个话来,锦夜昭也逐渐没了耐心,剑眉微蹙有些焦急的看了几眼紧闭的门外,虽然看不见什么,但还是目光流转在那材质姣好的木门薄纱之上,似是透过那层薄纱能看到外面千军万马刀剑相向万般惨烈的情景,继而将眼神收回,对一直扭扭捏捏的离允低吼了一声,“是什么是,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快说!” “我方才前去打探,那一万兵马中,估计至少有五千兵马是您在封后大典之前借与景王殿下的!”见锦夜昭满脸不耐烦的神情,离允也就不将他方才亲眼看到的东西臧着掖着了。 离允这句话对锦夜昭来说无疑是一阵晴天霹雳,身体所有的部位随着离允的这一番话一起没了感觉,锦夜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此时即使是有刀剑穿透他的皮肤刺进他的胸膛他也没有丝毫感觉,望着窗外那漆黑的夜色中燃烧起那一团团熊熊的火焰,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怎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随着远处火光缓缓的靠近,锦夜昭终于回过神来拉住了离允的衣袖,毫不客气的抓紧摇晃,眼睛死盯着窗外那些如蚂蚁般繁多缓慢向前移动的兵马,嘴里不断的询问,“你确定那是朕借给景王的兵?这夜色浓郁一片漆黑,你真当看清楚了?” “你该知道宫中的兵马与宫外的不一样,我自小与宫中锦衣卫接触,怎会连这都看不真切。”离允一口否决了锦夜昭的猜想,丝毫不留情面,将锦夜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给打断。 如雷贯耳!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消息,锦夜昭终于明白了为何方才离允扭扭捏捏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原来如此,皇城外那步步向宫中逼近的一万兵马竟有一半是自己不日借出的,而带领这自己亲自借出兵马攻打皇宫的人,竟是自己的嫡亲胞弟,呵,多么可笑! 他将兵马借给他,别人使唤不动他的兵,所以,带领兵马攻城的只会是玄月,只会是他从小*着护着的弟弟,可就是这个从小到大*着护着,如千金一般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弟弟,今日竟要带着自己的兵来攻打自己锦氏的江山,多可笑,多可笑,他锦夜昭这辈子千防万防,防遍了所有人,可就是没有提防着他这个自小被视为珍宝的弟弟。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消息,若被熠彤听到,或许也会与他一般在原地苦笑三声吧。 “除去外借的兵马,我城中还有多少兵力?”锦夜昭脚步踉跄在原地愣神了许久,耳边似是再次听到了宫外兵戎相碰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表情严肃的与离允询问道。 “不到三千。”离允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拖一丝泥水。 不到三千?锦夜昭在心里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心中泛起多少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滋味,“不到三千?不到三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切的苦涩化为安清殿中唯一一道响亮凄凉的苦笑声,偌大的安清殿还时不时响起他的回声,让人更觉苍凉,玄月啊玄月,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能让你带兵前来攻打自小最疼爱你的哥哥?能让你不惜用欺骗的手段来与自己同胞兄弟借兵攻打皇城? 近了,更近了,外面兵戎相向的声音愈发清晰了...... 锦夜昭满脸疲倦,听着皇城外发出的阵阵利器相撞之声,在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大不了是兄弟反目成仇,上演十几年前他自己曾对先皇所做的那一幕,大不了是让自己为当年所犯下的错事恕罪,早已料到今夜会有大事发生,玄月来攻打皇城,只不过是他在满局棋盘中算错的一步,那又如何,这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自当由自己来恕罪。 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他锦夜昭身为天子,饱受命运的禁锢,动弹不得。 看着锦夜昭如此绝望痛苦的神情,离允此刻再也笑不出声,锦夜昭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他甚至能感觉到他接下来一步会去做什么,离允望了望殿中的偏门,那正是方才若霜与熠彤走进去的那道门,眼神没有焦距望了许久,才缓缓回过头来,凝重的看着锦夜昭,“你留恋风尘,接一个*女子回宫,为她忤逆太后,冷落张贵妃,还大肆花费人力下以重金为她修建望彤台,朝中重臣早已对你不满,更是赋予她一个‘妖女’的骂名,正因如此,以景王张庭为首之众谋反也有了个由头,他们带领一众士兵喊着‘杀昏君,除妖后’的口号,而且他们此刻攻打的只是一座空城,城中士兵寥寥毫无还击之力,如此大好时宜,他们怎能不士气大振。” 锦夜昭抬眸看向离允,听完这番话后满眼布满血丝,怒目圆睁,“熠彤......怎会是妖后?” “我自然知道她不是,可那些朝中的高官们早已被张庭收买,而且我方才所说的几件事你确实也是做了,你让他们如何在相信你这一面之词?”离允顿了顿,看着锦夜昭不断下垂丧气的脑袋,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还有,那些臣子常年处于旧位,倘若张庭此刻借着这个契机给予他们加官进爵,高官厚禄的*,你认为他们还会一直衷心跟随与你,一世处于旧位,任由你支配摆布吗?” 离允这一番话无疑又是说到了锦夜昭的心里,他紧锁着眉头,越州越深,眉结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心事,他转动了几圈眼珠后无比认真的看向离允,“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说无益,你方才是否说过他们不是冲朕一人而来的,他们要杀的人是否还有他们口中的‘妖后’,熠彤?” 他本以为做好了最坏的心里准备,可没想到最坏的结果并不是他心里所想的,还有他更加害怕失去,害怕被伤害的东西。 愣愣的看着离允,锦夜昭等待着一个他早已确定的答案,心里一切的期待都在离允怔怔的从口中蹦出一句‘是’之后,瞬间崩塌,他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他自己葬身在这里,与北燕共存亡,他如何能想到他们的目标还有熠彤,他是个男人,是北燕的君主,若他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了,他如何能成为一个好的帝王。 景王谋反3 他本以为做好了最坏的心里准备,可没想到最坏的结果并不是他心里所想的,还有他更加害怕失去,害怕被伤害的东西。 愣愣的看着离允,锦夜昭等待着一个他早已确定的答案,心里一切的期待都在离允怔怔的从口中蹦出一句‘是’之后,瞬间崩塌,他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他自己葬身在这里,与北燕共存亡。他如何能想到他们的目标还有熠彤,他是个男人,是北燕的君主,若他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了,他如何能成为一个好的帝王。 锦夜昭自嘲的笑了几声,摇了摇头,张庭果然是老歼巨猾的角色,他与他斗了几年,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可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败给了他,谁能想到张庭竟有此等本事,教唆自己的弟弟来攻打自家皇城,试兄夺位呢......冷笑过后,锦夜昭收回了自己的心绪,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不反抗,便会与熠彤,离允,还有一直忠心跟随自己身侧的那些宫人们一起葬身在这安清殿...... 他们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如此吗?不,这种结果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的! 看向窗外那火光漫天的场景,那上万大军一齐上前的阵势,锦夜昭几乎可以确定,这些兵马,就是自己不日前刚刚外借的兵,那领兵之人,就是玄月,自己的嫡亲弟弟。 “带领皇城中剩余的兵马去皇城外围,若当初跟随与我们的那些士兵们听劝,就莫要与他们兵戎相见,若他们不听劝,执意要攻打皇城谋夺皇位,那你就随机而行,带着这些兵马,能抵挡多久......是多久。”锦夜昭在殿中徘徊了几步,扫视了一遍安清殿中所有先皇的牌位,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痛苦,话说到了最后,自己也少了几分底气。 离允皱起眉头,大步流星走到锦夜昭的跟前,皱着眉头显然对他的话很是不赞同,“对方上万兵马,我方只有几百兵力,若现在抵挡也只会自损兵力,你做如此决定不是在自寻死路么!要我说,你应该立刻收拾行囊与熠彤一起走,再大的权力财力怎及得上自己的性命重要,你们只要活着,何愁夺不回这江山,夜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一字一句,离允此刻也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解。 眼神一直紧盯着地面,许久,锦夜昭终是下定了决心,缓缓闭上眼睛,与身边的离允下了最后一道死令,“就按朕说的做,去吧。” 眉头蹙的更紧了,离允几次三番的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锦夜昭如此坚定的模样,还是欲言又止了,离允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太过了解他了,就算此刻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决定也不会更改分毫的,无奈的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无声的叹了口气,终是提了提手中的剑,迈开步子快步离开了安清殿。 目送着离允的背影离开一直到门外继而渐渐远去,锦夜昭深吸了一口气,脚步踉跄了几下,眼神闪烁微眯起,不知为何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他后退几步扶住了墙,找到了一个可以支撑依靠的东西,总算是要好些,锦夜昭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强迫自己的脑袋听话些,许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受到的刺激太大,才造成了方才那一阵晕眩。 说来也是,任谁遇到此等大事也不能承受的住如此晴天霹雳般的打击! 正在锦夜昭扶着墙面支撑着自己不断踉跄身子的当头,偏殿的门开了,随着轻微的一声‘吱呀’声,若霜先探出了半个脑袋,看到在墙边靠着的锦夜昭后,再扫视了一遍四周,见离允已经离开,他们的谈话也已经结束,才向后给熠彤使了个颜色,示意她们可以出来了,继而先踏步出了偏殿的门。 而锦夜昭靠在墙边,注意到了若霜的探视,即刻将靠墙的身子撑起,快速将自己打理了一下,在熠彤跟着若霜的脚步出来之前,脸上刻意挂上一个有着些许勉强的笑容。 他不该如此消极,至少不该如此过早的消极。 纵使锦夜昭如何掩饰情绪,在熠彤看到他嘴角刻意勾起的笑容之后还是看出了些什么,方才他们的谈话的声音好似刻意压低了,她在偏殿内完全不知道离允在殿中与他说了些什么,直到确定殿中没有了动静之后,她才敢让若霜打开门看看,结果,确只是看到靠在墙边,见到人便慌乱的整理好情绪示人。 见到熠彤,锦夜昭再次扬起一个标志性的笑容,那是一个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倾心的笑容,只是熠彤似乎看到了他笑容背后的其他意味,这是第一次,熠彤看不懂他。 “尹夫人,朕与熠彤有话说,你与众宫人都退下吧。”正当熠彤与若霜二人靠近他之时,锦夜昭看了一眼若霜,继而扫视了一遍殿外那些个零零散散守门的宫人,再次回眸看向若霜,语气柔和,只是柔和之中带了一丝疲惫。 若霜闻言,柳眉微蹙,偷偷看了一眼殿外兵火忙乱的场景,继而不放心的看向熠彤,熠彤也自是猜到了若霜心中在想些什么,她不是瞎子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宫外兵戎相见并且离此处越来越近的声音,锦夜昭在此时叫若霜离开要与她谈话,若霜必然会担心她,但熠彤只是对她报以一个安心的笑容,示意她放心离开便是。 看到熠彤如此坚定的笑容,若霜也只好再次不放心的看了两眼,脚步迟缓的离开了。 目送着若霜离去,看着她关起门来,带着门外的宫人们逐渐远去,熠彤才回头,扬起一个暖心的微笑看着锦夜昭的双眸,不论锦夜昭有什么决定,他都尊重他,相信他,她早已在锦夜昭下达了封后懿旨时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就算今天是他的死期,她也会与他一起以身殉国,只要能陪在她身边,怎样都好,她想要的,其实就这么简单而已。 二人对望许久,锦夜昭缓缓伸出手来,将熠彤的手拉住,不知为何,这一次,锦夜昭将熠彤的手握的很紧,很紧,感受到手中传来的阵阵痛意,熠彤抬眸疑惑的看了锦夜昭一眼,想说些什么,可看到锦夜昭突然冷峻如山的表情,即将出口的话还是收了回来,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待熠彤一路走到主殿的正中,那是他们刚入殿中祭拜的先皇牌位,锦夜昭这才放开熠彤的手,在牌位前拿过两个杯子,那是用于祭祀的酒,他将一杯递与熠彤跟前,一杯不动,显然是要与她共饮此杯的意思,熠彤暗自揉了揉被抓的生疼的手,看见锦夜昭这一动作,睁大了眼睛疑惑的望着他,“这是祭祀之酒,我们私自饮下岂不是对先皇的大不敬。” 锦夜昭将酒杯再次往熠彤跟前递了递,示意她快些接过,“莫要在意那些繁陈礼数了,你已是朕名正言顺的皇后,所有的礼数之中,就差这交杯酒了,先皇......他明大义,不会怪罪与我们的。” 先皇......呵呵,锦夜昭在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先皇是由他这个长子亲手送上黄泉的,他岂会在先皇百年之后还在意这些个繁琐的礼数,况且,他亦不是听不见离宫中越来越近的兵戎之声,玄月带领的兵马马上会攻破城门,继而一路畅通的攻入安清殿,他怕再不喝这交杯酒,就没有时间了。 眼中浓浓的期待尽收眼底,熠彤犹豫了一阵过后总算是接过了锦夜昭握了许久的酒杯。手中空了,锦夜昭一手握杯,一手收回到身后,在熠彤看不到的地方握紧拳头,握到手心发白,握到将指甲刺穿了手掌,终是缓缓放开。 将酒杯抬高,二人默契的绕过手臂,锦夜昭全程都蹙紧了眉头,一口将酒饮下,然后等待着熠彤将酒饮完,看着熠彤如此懂事的样子,锦夜昭心瞬间软了下来,他该珍惜这一刻,因为他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还有此等机会,不,锦夜昭快速否决的自己的想法,以后,不可能再有这种机会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有耐心过,他知道熠彤的酒量,只默默的将手一直抬着,静静的等待,待熠彤将杯中酒饮完,不慌不忙正想将手收回之时,锦夜昭却倏地将她的手勾住,不让她能有其他的动作,继而借势将她往前一拉,让她靠入自己怀中,二人此时,正是一个相拥的姿势。 ———————————— 又是很久没更文了,千万不要以为安弃文了,只是大家不够热情,没有多留言多收藏多评论而已~~~~ 景王谋反4 若是以前,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拥抱,可今夜,二人心中对与这个拥抱都有着不一样的定义,在锦夜昭突然将她拥入怀中的当头熠彤已是措不及防掉落了酒杯,酒杯摔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却没有人在意,熠彤将下巴抵住他的肩膀,没有反抗,她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好似猜到了一二,可还是静静的靠在了他的肩上,若能与他死在一起,足矣。 但,预想中的一切好似都来的太早。 正当熠彤闭起眼睛享受这最后一刻的宁静之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利器刺入皮肤的声音,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刺痛。 她睁开眼,撑起力气离开锦夜昭的怀抱,看向自己腹部,刺痛的源头,半截匕首已经刺入皮肤,滚烫的血液顺着刀口不断流出,在皮肤外的半截发出寒冷的银光,刺痛了熠彤的眼......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把匕首是眼前这个人刺入的,她不敢相信,他会舍得自己如此痛苦。 熠彤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锦夜昭,嘴里喃喃的发出一阵阵询问,“为什么......为什么......” 腹部的血液依然在不断流出,从腹部,到腿,一直落到地上,她捂着腹部的伤口,此刻比常人痛千倍,万倍,她不敢相信杀她的人不是城外的敌军,而是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呢喃,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为何他封她为后,却又在新婚之夜,在敌军即将破城之时......杀了她? 颤抖着放开已经挥出的匕首,急忙将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反到身后,表情冷峻没有任何变化,任由熠彤强撑着身子步伐不稳的站在原地,锦夜昭却丝毫没有出手扶她一把的意思,在如此坏境中竟也能淡然开口,“众臣早已向朕谏言,除妖后,定民心,朕当初一直压制着他们,所以你是妖后的传言并未传入你的耳中,可今日乃是封后大典,朕再也压制不住那些向朕谏言的臣子们,你听那殿外兵戎之声,若再不杀了你,朕只能皇位不保。” 一字一句,锦夜昭说的无比清晰,熠彤的泪,再也止不住的决堤,她不住的摇头,不住的摇头,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回答,她怎么可以接受如此可笑的答案,血依然不断在流出,熠彤的腹部好似就要被掏空,看着锦夜昭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那么,你信了?” “呵,当然不信。”锦夜昭冷笑一声,刻意给予熠彤一个不屑的眼神,继而撇过头去,不再看向她,发出的声音依然轻蔑,依然高高在上,“这世上哪有妖魔之说,一切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朕杀你,不过是为了平我爱臣之心,平我北燕天子子民之心,牺牲你一人,换我皇位安稳,换我天下子民常年心安,朕为何不杀?” 锦夜昭说的理所当然,手依然板在身后,再次回过头来,已换上了一副冷峻狠戾的表情,缓缓靠近熠彤,看了一眼她身下的大滩血迹,再抬头,看着熠彤以极度痛苦的眼神望着自己,锦夜昭依然不为所动,缓缓靠近熠彤的耳垂,将声音压低,在她耳边低语,“而且,朕,怎会娶一个丑妃为后?” 又是向后踉跄了几步,这几个字,就如同千万把尖锐的寒刀刺入了胸口,比她腹部中的银刃还要痛,还要痛千倍万倍,只是几个字,便把她的心戳的千疮百孔,无法复原,只几个字,便把她推入了深渊,万劫不复。 沈碧害她,张惜月害她,她也不过受些皮肉之苦,心里不会有任何感觉,日后提防着些便是,可锦夜昭伤她,那便真的是伤到了心里,伤的彻彻底底,她如何能接受一个昔日对她百般呵护,千般恩*的人会在新婚之夜痛下杀手,如何能接受一个曾经对她海誓山盟,花前月下,为她不惜挥金如土耗尽人力物力的人在此刻背叛了她,如何能接受一个曾经说过不在乎她容貌,不在乎她有无子嗣的人在封后大典上在她耳边讽刺她样貌丑陋不配做他的皇后...... 他何苦,何苦在自己早已做好与他同生共死的准备之前就要杀了自己。 终于,望着锦夜昭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嘴里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熠彤倒了下去,倒地前的最后一刻,熠彤好似看见了她第一次与锦夜昭相遇的场景,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地,雪地中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缓缓前进,一步一个脚印,在队伍最前头的男子踏着马,身披金色盔甲,器宇不凡,英姿飒爽,缓缓向熠彤走来,那名男子,叫锦夜昭...... 在最后看了一眼锦夜昭后,熠彤闭起了半眯的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 随着熠彤的闭眼,锦夜昭倏地半跪在了地上,此刻才敢将身后不断颤抖的手拿出来,他也不知他从何而来的能耐能一直支撑到现在,如此镇定自若的支撑到现在,看着跟前倒在血泊中熠彤安静的睡颜,锦夜昭蹙紧眉头,一只手握着拳支撑着快要倒下的身体,湿润了许久的眼眶中,终是落下了一滴男儿泪。 “我们抵抗不住了!” 人还未进殿,万分焦急的声音先传入了殿中,紧接着,是离允再次迫不及待破门而入的身影,方才大军已经抵达皇城门外,他们本就抵挡不了多久,现今只有几百人的队伍已经去了大半,剩下的人纵使再以一当十也抵抗不了敌方一万大军,离允这才中战场中抽出身立刻回来汇报军情,本想与锦夜昭回报军情的,可看到殿中的情形之后,离允顿时没了动作。 瞪大了眼睛愣神许久,离允才快步跑到倒地的熠彤身边,那火红的艳丽嫁衣,垂在耳侧墨色的长发,刻意修饰打扮过的精致妆容,还有脸上那一道疤痕,无一不是在说明这倒在血泊中的人就是熠彤。离允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气焰,说不上是气,是急,还是恨,只是手被身体带动的有些发抖,继而将目光移开,以质问的眼神看向锦夜昭,“人......是你杀的?” 锦夜昭已然是麻木了,听到离允的问话后,只机械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便听到‘砰’的一声皮肤相撞的声音,锦夜昭由半跪着的姿势被打翻在地,离允这一拳打的不轻,纵锦夜昭是从小习武也抵抗不了这沉重的一击,离允现在可以说是气疯了,此刻谁还管他是不是皇帝,谁还管他那些公众礼数,现在即使打他是杀头的大罪,他也照打不误,因为他该死,该死! 离允继而半跪在熠彤身边,摇了摇熠彤的肩,尝试着是否可以唤醒她,“熠彤,熠彤!” 可纵使他摇晃的如何激烈,熠彤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离允摇晃几次无果后气的青筋暴起,方才若知道他将自己引开是为了杀熠彤,不论如何他也不会离开这安清殿半步的,看着熠彤渐渐发白的嘴唇,离允盛怒之下抬头向锦夜昭嘶吼,“锦夜昭!熠彤那么爱你,你为何要杀了她!你知道她本无心宫中争斗,本发誓此生不入宫门,但她为你入了宫门,为你遭受后宫争斗毁了容貌,失了孩子,为何到最后只能落得如此下场!!!” 锦夜昭被打翻在地之后迟迟没有动静,保持一个姿势麻木的望着前方,没有理会离允,眼神也没有了焦距,外面的兵戎之声更近了,好似已经到了宣政殿,好似,已经到了锦夜昭的跟前,终于,锦夜昭回过神来,望了望窗外的景象,继而走到熠彤身边,快速将熠彤抱起,看了好似沉睡中的她一眼后,将人不由分说递给离允。 没有询问的时间,离允只能乖乖的接过熠彤,在他询问的眼神中锦夜昭慌张的开了口,“去太医署接一名御医,再去永春殿挑选一匹快马一辆马车,让太医以最快的速度为她包扎医治,匕首只刺入三分,能救活她的。待太医包扎好之后,你让太医随行看护,与她一起离开宫中,给太医些银子,让他们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抱在怀中的熠彤似乎没有重量,他从来不知道她是如此的轻,如此的没有分量,听完了锦夜昭的命令,离允总算是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在此刻杀她等于救她,可看着怀中的小人儿,离允还是忍不住抬眸问锦夜昭一句,“你这么做,可曾问过她是否愿意?” 景王谋反5 “不论她愿不愿意,朕都要她活着!大军即将攻入此处,再过几刻或许就是国破之时,朕不这么做,她如何肯走。”还未待离允问完,锦夜昭便快速回答了他的问题,这对于他来说本就是一个多余的问题,离允应该知道熠彤的性格,若他不亲手将匕首刺入她的身体,她怎会对他死心,怎会对这整座皇宫死心,他锦夜昭可以以身殉国,但熠彤不能,她不该陪他一起承受皇族的纷争,不该。 “快去!”锦夜昭见离允还是站在原地,不由得催促了起来,已经这个时候了,纵使他有时间与他耗,即将攻入这里的敌军也不会有时间,只要将熠彤送离这里,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就算是死,也死的安心了。 离允最后看了一眼锦夜昭,收到命令之后,将熠彤的身子抱紧了些,快速离开安清殿,向另一个方向快跑而去。 目送着离允离开,锦夜昭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步履稳健,踏上台阶坐到了主位之上,此刻的心情,没有紧张,反倒是无比的镇定,他再次整理了衣袖,捋了捋方才散落下耳侧的发丝,端坐在主位之上,一派王者之风,接下来该做的,便是等待那索命修罗的到来。 大批兵马的声音已传到耳际,锦夜昭一派淡然闭起双眼,丝毫不受外界所影响。 又是一阵破门而入之声,安清殿的大门在今夜不知已经受了多少次这些人无情的袭击,大步跨进安清殿的,正是锦夜昭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锦玄月。 他身着战甲,发丝散乱,眉宇之间透露着与锦夜昭一般的刚毅,盔甲上被溅上一道道血迹,也不知是战场上那些英勇牺牲的将士们的,还是他自己的,他手握带血的战刀,俨然刚从混乱战场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不少当年衷心的将士,那些将士,曾经个个屡建奇功,战绩非凡,如今却乖乖跟在玄月身后,全然没有当初领兵打仗统领天下的阵势。 相对于玄月来说,锦夜昭就要平静的多了,他端坐在主位之上,显然听到了玄月进安清殿所发出的巨大响动,知道玄月已经大获全胜要来取他性命,却还是纹丝不动,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而玄月,则是挥起手中带血的刀刃,向坐于主位之上的锦夜昭比划了一阵,声音特意提高,“锦夜昭,我已攻下皇城,你若乖乖交出玉玺,我便饶你不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话音刚落,从主位上传出一阵类似讽刺的笑声,直笑的人头皮发麻不知所谓,接着,锦夜昭睁开双眼,一眼盯死了在主位之下的玄月,那双眸子如同黑夜中一把尖利的寒刃直刺入人心,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紧接着,锦夜昭用力的拍了拍手,一下一下,此阵势似乎能让鬼魅都倾数退去,口中也传出一阵叫好之声,“好!好!好!果然是朕的嫡亲弟弟,连犯上作乱都能一字一句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果然有统领天下之豪气啊。” 锦夜昭语中句句带刺,全然挑起了玄月心中的愧意,可纵然如此,他也不是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兵小卒,玄月刻意挺直了腰板,收起心中愧意,将手中利刃再次举高了些,“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锦夜昭,今ri你若交出玉玺,念在你我兄弟情分上我还可以饶你一命,若你还是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份,踏平了你这皇城。” 双手扬起,扬起带血利刃,身后的一众兵马同样扬起手中的兵器,一齐指向锦夜昭,气势如虹。一方千军万马,一方孤身一人,这是一个极度鲜明的对比,可若说气场,锦夜昭似乎一点儿也不输给他们,任他们如何咄咄逼人,锦夜昭依然不为所动,他迈着沉稳的步子下了台阶,与玄月两两相望,继而扫视了一边玄月身后的一众队伍,没有搜寻到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与玄月挑了挑眉,淡然发问,“张庭呢,他怎没与你一起来?” “这兵马是我一人带来的,舅父不知情,你问他作甚。”对于锦夜昭突然翻转的一问,玄月先是一阵错愕,继而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同样故作淡然的回答。 “你一人带来的?”锦夜昭反问一句,显然没有相信玄月的话,又是剑眉一挑,对其冷哼一声,“玄月啊玄月,你是不是太小看你的皇兄了,朕与你一起长大,怎会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若张庭不在你耳边煽风点火,你怎会如此大胆来攻打皇城,还有,朕只借与你五千兵马治理边疆作乱之用,那,这外面的一万兵马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你抢来夺来的?” 锦夜昭一字一句同样是得理不饶人,将玄月步步逼入了一个死角,玄月的脸色突然有些发白,语气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此时......不是谈论舅父的时候!如今我已带兵攻到了这里,是否要交出玉玺,你......你快做一个决断!” “玄月!”锦夜昭突然怒吼一声,声音震慑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纵使是久经沙场南征北战多年的老将军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他怒目圆睁,如同他当年的父皇一样,看着玄月的眼神中不知有多少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可知犯上作乱,勾结党派,谋取皇位是何罪行,就算是你锦玄月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你可知你现在正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但就算我锦玄月今日败了,大不了以死谢罪,可是我若不拼一把,只能一世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一世只能循规蹈矩按你为我铺好的路走,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那!”此刻,玄月亦是爆发,殿中的玄月此刻就如同一个孩童般冲着盛怒之下的锦夜昭嘶吼,嘶吼出自己多年的不甘心,多年被强行压制下的无奈,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谦和有礼,全然不当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嫡亲兄长。 一阵无奈的摇头,锦夜昭是万分痛心,心痛到眼眶泛红,看着玄月的眼神中有诸多繁杂理不清的情绪,继而嘴角一侧上扬,发出一阵苦笑,“玄月啊,你一直以来对于这些皇室之争都避而不及,不喜参与其中,当年我们一同入主宣政殿夺位之时你便与朕说过,这将是你心中一个永远抹不去的污迹,你从此以后不会再对这些篡权夺势之事有任何兴趣,皇位你不愿坐,只想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朕允了你,朕替你做,这些年,你从不参与朝政,鲜少踏入宫门,朕也应允,张庭早有造反之心,近ri你更是与他走的很近,如此,朕也原谅你,因为你是朕的弟弟,你做任何事朕都可以包容你......” “可是......”锦夜昭再次从眼眶中落下一滴泪,此刻无论说什么也诠释不了他心中的阵阵刺痛,“可是玄月啊,你这又是何苦,你该知道你是朕唯一的嫡亲弟弟,你该知道你在朕心中的分量,你要美人,要财富,要权势,甚至是要这大好江山,朕都可以给你,你何苦大费周章骗了朕对你的信任,骗了自家的兵马来攻打自家的城池,来害你的兄长!” 一番接连不断的话说下来,玄月也已经哭成了泪人,这番话哪一个字不是扎在了他的心尖儿上,他们曾经同生死共存亡,如今站在这里,却已是争锋相对如仇人一般,为何他们兄弟二人会到今天这一步,为何...... 头痛的快要裂开,手中的杀敌无数的长剑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玄月不想再去想,不愿再去想这些让自己无比痛苦的事,可脑海中仍然不听话的闪现出一幅幅画面,那些幼时与兄长一起嬉戏玩耍的场景历历在目,自己犯了错兄长却为自己扛下所有罪责的一件件小事如同就发生在昨天一般,他此刻顾不上其他,只痛苦的跪在地上,双手握着脑袋试图让头痛的轻缓些,泣不成声。 在锦夜昭看来,这一刻,好像回到了儿时,玄月此刻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已知错,就是不知该如何认错,只能痛苦的跪在地上等待最疼爱自己的兄长搀扶,若是儿时,锦夜昭每次都会心疼的将他搀扶起来,然后自己去父皇母后面前认错替玄月扛下他要受到的惩罚,可这一次,锦夜昭没有。 他已经长大了,不能一辈子靠兄长为他撑起一片天,他应该为他所做出的行为付出等同的代价。 “景王,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快把你的剑拿起来,杀了皇帝!”说话的是玄月身后一个将军模样的人,锦夜昭自然认得他,那便是朝中的常胜将军,穆青。 锦王谋反6 又是一个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人! 锦夜昭这一刻已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他突然想起了几天前做过的那个梦,那个把自己痛苦的过往赤luo裸的在自己眼前重放一遍的梦,果然,那个梦必然预示着什么,果然,自己当年做出弑父夺位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今日嫡亲的弟弟试兄夺位,这一切,算是报应了! “殿下!此时再不动手,恐怕是要来不及了!”说话的人依然是穆青,他此刻双眼泛红如同一只嗅到了猎物的孤狼,死死的盯着锦夜昭,急不可耐的恨不得一口把他吞没。 锦夜昭当然明白,此刻这位昔日战友心中的急躁难耐,此等大事若换成是自己,恐怕也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杀了自己,他便能加官进爵,后半生衣食无忧而后名垂千古,或许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杀昏君,助贤帝继位如此好看的一笔,那么,当然是要速度解决,以免夜长梦多了。 只是冷笑一声,笑声中多是无奈,绝望,与痛心,笑声之后,锦夜昭突然敞开双手,亮出他虽不是很壮,但是结实的胸膛,胸膛此刻离锦玄月的剑只差那么一分,只要锦玄月一挥刀,立马可以置他于死地! 闭上双眼之前,最后再看了锦玄月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太多,锦玄月招架不住的东西,“来吧,你要这皇位,现在便拿去!你要朕的性命,也一并拿去!” 又是一阵漠然,锦玄月手中的剑明明只要再向前刺一分,便可以杀了他,从此坐上皇位受万民拥戴万臣敬仰,可此刻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了一般,愣是动不了分毫,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可为何突然又是心中一阵绞痛,猛然间想起了年幼时两人共同的点点滴滴,那,是他嫡亲的兄长啊。 握住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锦玄月此刻眉目紧蹙,脸上一片狰狞。 “殿下!快啊!”穆青此刻再也按耐不住了,见锦玄月握着剑竟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立马大步跨向他身前,用力夺过玄月手中的剑,“既然殿下不愿动手,这个坏人就让我替殿下做!” 穆青可不像锦玄月那般思虑众多,拿起利剑就冲锦夜昭刺去,只听‘砰’的一声,是一对锐利兵器相碰的声音!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未待锦夜昭睁开眼,又是一声兵器落地的声音。 这一刻谁还顾得上兵器相撞发出的刺耳声响,锦夜昭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正好是原本玄月手中拿着现今落在地上的宝剑,方才救他一命,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竟是,离允! 顾不上众人的惊讶,锦夜昭瞬间皱起了眉头,要知道,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哪怕他方才在万惊之中救了自己的命,锦夜昭拍下离允的佩剑,怒目圆睁的质问道,“你来做什么,你忘了朕交代你的事了?” 离允摇摇头,看了一眼愣在了原地的穆青与玄月,在锦夜昭耳边低声道:“突发状况!” 继而以最快的速度握起手中的佩剑,拦在锦夜昭身前,气势磅礴与锦玄月和穆青众人吼道:“你等哪来的能耐!竟然以下作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等如何担待得起!现在,支援陛下的十万大军再过一刻钟就到皇城外围,彼时尔等围在皇城外的几万人自然会如网中之鱼任人宰割,你们在朝大大小小都是有军功有头衔的武将,此刻收手陛下自然对你们既往不咎。” 看到穆青身后的武将都从慌乱中反应了过来,离允立马趁热打铁,拿出一块兵符,亮在了众人眼前,“这便是操控十万大军的兵符,你们可看仔细了!” 话落,众人的一齐看向离允手中的兵符,继而整个安清殿陷入一片寂静。 “这......好像真的是御林军的兵符.......”过了许久,穆青身后才发出一阵很轻但还是不难听出有些颤抖的声音,这声音一出,底下立马乱成了一团,发出了无数或恐惧或担忧的议论声。 “混蛋!什么御林军,如今皇城中哪有那么多的御林军,唯一手握重兵的逸王又是远在江都,你们怎能听这毛孩一派胡言!”穆青作为统领三军的主要人员,反应自然是及时,怒狠狠的看了一眼身后发出声音的源头,看到那名士兵被他凌冽的眼神吓到缩回头去,才继续回过头来看着离允手中的兵符,大将军的威严尽显无疑。 身后又是一阵骚动,穆青的几句话果然是有效果,骚动过后身后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细想之下的确如此,陛下刚刚借了大半的兵给景王,余下的一部分又是在西域平定匈奴的叛乱,逸王的确是拥兵十万,但江都远在天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燕都。 一声冷哼!离允再次晃了晃手中的兵符,不屑的看着穆青,“是大将军眼拙不认识我手中的兵符,还是在殿中这一众人等都瞎了眼认不得我这兵符啊?” 离允的声音比穆青更加高了一分,气势也比他更加高了一分,“若不是我在回宫途中遇见了逸王正往皇城赶来的大军,敢问在千里之外逸王手中的兵符为何会在我手中?几位将领,是相信穆将军的话,还是相信眼前看到的呢?” 起初的骚动又开始了,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再次锁定在离允手中的兵符上,大家看了看兵符,继而两两相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能调领十万御林军的兵符谁不认得,但他们如今站在了穆青与锦玄月的身后,实在是进退两难。 穆青与锦玄月看着身后开始交头接耳的几位将领,心中顿时慌了起来,但身为朝中老将与皇室中人,必须要有些忍耐才行,穆青打了个手势,从身后叫来了一个亲信,“速去城墙上看一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诺!”军中没有闲话废话,只有命令与执行,那名将士受到命令,立马大步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安清殿。 “众将士莫慌,切莫自乱了阵脚,此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待他回来,是真是假自然是有分晓了!”待那名将士出门的当头,穆青立马安抚起了军心,带兵打仗那么多年,此等小事他自然是做的很好,继而看了一眼锦玄月,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锦玄月眼中竟然还有一丝稚嫩的光芒,穆青也只是在心中暗暗的摇了摇头。 “哈哈哈......”笑声是离允发出来的,他在将锦夜昭继续往身后推了推的同时,站到了锦夜昭身前,嘲讽的看着穆青,“穆将军何苦还要垂死挣扎,难道兵符在手还能有假?逸王凭什么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外人?自然是我遇到他知道事关重大当面给予我来救急的!” 穆青脸色又青了许多,然而看到底下几位将领面色的变化与按耐不住的反应,离允是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几位将领都有妻儿老小,你们自知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若败了,你们被处死也就罢了,你们的妻儿老小却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受牵连,如今,只要你们迷途知返回头是岸,陛下便开恩如此大罪都可以与你们既往不咎,难道,你们还要一错再错么?” 底下更乱了,锦玄月已是脸色发白,穆青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瞬间急躁了起来,立马握紧手中剑指向离允,“休要在胡说,谁会相信你一派胡言,依我看,垂死争扎的人,是你们才是!” 看到穆青显是有些狗急跳墙的意味,离允非但不惧怕穆青指向自己的利剑,反倒笑的更欢了,仿佛当穆青是隐形人一般,继续道,“各位常年拿着陛下的俸禄,吃着朝廷的官粮,一代为官福延子孙,如今却走错了路跟着穆将军打到了这里,你们可知一旦成功后,或许还有下次穆青的谋反,再下次张庭的谋反,而一旦失败,便是五马分尸祸及家人!如今穆将军已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且没有退路,但陛下隆恩愿意在给你等一次机会,此时收手既往不咎,望众将领三思后行啊!” “报————”一声长长的中气十足的男音从殿外传来,正是方才被穆青命令出去打探消息的那位将士,他进了殿门来不及喘一口粗气便立马单膝下跪回禀,“报将军,城外确实有一大波的御林军正往皇城的方向来!” 锦玄月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愣了神,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脸色一片苍白,再说不出一句话,而穆青,听到消息后呆了半秒钟,不理会身后一众将领的躁动,再次握紧了手中正对着离允的长剑,可谁料想,剑在快刺到离允的那一刹那,扭转了一个方向,往锦夜昭刺去,速度快到让人措不及防! 一阵无比刺耳利器穿过皮肤的声音! -本章完结- 第一章 绝处逢生 又是一个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人! 锦夜昭这一刻已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他突然想起了几天前做过的那个梦,那个把自己痛苦的过往赤lu裸的在自己眼前重放一遍的梦,果然,那个梦必然预示着什么,果然,自己当年做出弑父夺位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今日嫡亲的弟弟试兄夺位,这一切,算是报应了! “殿下!此时再不动手,恐怕是要来不及了!”说话的人依然是穆青,他此刻双眼泛红如同一只嗅到了猎物的孤狼,死死的盯着锦夜昭,急不可耐的恨不得一口把他吞没。 锦夜昭当然明白,此刻这位昔日战友心中的急躁难耐,此等大事若换成是自己,恐怕也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杀了自己,他便能加官进爵,后半生衣食无忧而后名垂千古,或许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杀昏君,助贤帝继位如此好看的一笔,那么,当然是要速度解决,以免夜长梦多了。 只是冷笑一声,笑声中多是无奈,绝望,与痛心,笑声之后,锦夜昭突然敞开双手,亮出他虽不是很壮,但是结实的胸膛,胸膛此刻离锦玄月的剑只差那么一分,只要锦玄月一挥刀,立马可以置他于死地! 闭上双眼之前,最后再看了锦玄月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太多,锦玄月招架不住的东西,“来吧,你要这皇位,现在便拿去!你要朕的性命,也一并拿去!” 又是一阵漠然,锦玄月手中的剑明明只要再向前刺一分,便可以杀了他,从此坐上皇位受万民拥戴万臣敬仰,可此刻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了一般,愣是动不了分毫,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可为何突然又是心中一阵绞痛,猛然间想起了年幼时两人共同的点点滴滴,那,是他嫡亲的兄长啊。 握住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锦玄月此刻眉目紧蹙,脸上一片狰狞。 “殿下!快啊!”穆青此刻再也按耐不住了,见锦玄月握着剑竟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立马大步跨向他身前,用力夺过玄月手中的剑,“既然殿下不愿动手,这个坏人就让我替殿下做!” 穆青可不像锦玄月那般思虑众多,拿起利剑就冲锦夜昭刺去,只听‘砰’的一声,是一对锐利兵器相碰的声音!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未待锦夜昭睁开眼,又是一声兵器落地的声音。 这一刻谁还顾得上兵器相撞发出的刺耳声响,锦夜昭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正好是原本玄月手中拿着现今落在地上的宝剑,方才救他一命,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竟是,离允! 顾不上众人的惊讶,锦夜昭瞬间皱起了眉头,要知道,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哪怕他方才在万惊之中救了自己的命,锦夜昭拍下离允的佩剑,怒目圆睁的质问道,“你来做什么,你忘了朕交代你的事了?” 离允摇摇头,看了一眼愣在了原地的穆青与玄月,在锦夜昭耳边低声道:“突发状况!” 继而以最快的速度握起手中的佩剑,拦在锦夜昭身前,气势磅礴与锦玄月和穆青众人吼道:“你等哪来的能耐!竟然以下作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等如何担待得起!现在,支援陛下的十万大军再过一刻钟就到皇城外围,彼时尔等围在皇城外的几万人自然会如网中之鱼任人宰割,你们在朝大大小小都是有军功有头衔的武将,此刻收手陛下自然对你们既往不咎。” 看到穆青身后的武将都从慌乱中反应了过来,离允立马趁热打铁,拿出一块兵符,亮在了众人眼前,“这便是操控十万大军的兵符,你们可看仔细了!” 话落,众人的一齐看向离允手中的兵符,继而整个安清殿陷入一片寂静。 “这好像真的是御林军的兵符”过了许久,穆青身后才发出一阵很轻但还是不难听出有些颤抖的声音,这声音一出,底下立马乱成了一团,发出了无数或恐惧或担忧的议论声。 “混蛋!什么御林军,如今皇城中哪有那么多的御林军,唯一手握重兵的逸王又是远在江都,你们怎能听这毛孩一派胡言!”穆青作为统领三军的主要人员,反应自然是及时,怒狠狠的看了一眼身后发出声音的源头,看到那名士兵被他凌冽的眼神吓到缩回头去,才继续回过头来看着离允手中的兵符,大将军的威严尽显无疑。 身后又是一阵骚动,穆青的几句话果然是有效果,骚动过后身后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细想之下的确如此,陛下刚刚借了大半的兵给景王,余下的一部分又是在西域平定匈奴的叛乱,逸王的确是拥兵十万,但江都远在天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燕都。 一声冷哼!离允再次晃了晃手中的兵符,不屑的看着穆青,“是大将军眼拙不认识我手中的兵符,还是在殿中这一众人等都瞎了眼认不得我这兵符啊?” 离允的声音比穆青更加高了一分,气势也比他更加高了一分,“若不是我在回宫途中遇见了逸王正往皇城赶来的大军,敢问在千里之外逸王手中的兵符为何会在我手中?几位将领,是相信穆将军的话,还是相信眼前看到的呢?” 起初的骚动又开始了,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再次锁定在离允手中的兵符上,大家看了看兵符,继而两两相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能调领十万御林军的兵符谁不认得,但他们如今站在了穆青与锦玄月的身后,实在是进退两难。 穆青与锦玄月看着身后开始交头接耳的几位将领,心中顿时慌了起来,但身为朝中老将与皇室中人,必须要有些忍耐才行,穆青打了个手势,从身后叫来了一个亲信,“速去城墙上看一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诺!”军中没有闲话废话,只有命令与执行,那名将士受到命令,立马大步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安清殿。 “众将士莫慌,切莫自乱了阵脚,此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待他回来,是真是假自然是有分晓了!”待那名将士出门的当头,穆青立马安抚起了军心,带兵打仗那么多年,此等小事他自然是做的很好,继而看了一眼锦玄月,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锦玄月眼中竟然还有一丝稚嫩的光芒,穆青也只是在心中暗暗的摇了摇头。 “哈哈哈”笑声是离允发出来的,他在将锦夜昭继续往身后推了推的同时,站到了锦夜昭身前,嘲讽的看着穆青,“穆将军何苦还要垂死挣扎,难道兵符在手还能有假?逸王凭什么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外人?自然是我遇到他知道事关重大当面给予我来救急的!” 穆青脸色又青了许多,然而看到底下几位将领面色的变化与按耐不住的反应,离允是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几位将领都有妻儿老小,你们自知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若败了,你们被处死也就罢了,你们的妻儿老小却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受牵连,如今,只要你们迷途知返回头是岸,陛下便开恩如此大罪都可以与你们既往不咎,难道,你们还要一错再错么?” 底下更乱了,锦玄月已是脸色发白,穆青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瞬间急躁了起来,立马握紧手中剑指向离允,“休要在胡说,谁会相信你一派胡言,依我看,垂死争扎的人,是你们才是!” 看到穆青显是有些狗急跳墙的意味,离允非但不惧怕穆青指向自己的利剑,反倒笑的更欢了,仿佛当穆青是隐形人一般,继续道,“各位常年拿着陛下的俸禄,吃着朝廷的官粮,一代为官福延子孙,如今却走错了路跟着穆将军打到了这里,你们可知一旦成功后,或许还有下次穆青的谋反,再下次张庭的谋反,而一旦失败,便是五马分尸祸及家人!如今穆将军已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且没有退路,但陛下隆恩愿意在给你等一次机会,此时收手既往不咎,望众将领三思后行啊!” “报————”一声长长的中气十足的男音从殿外传来,正是方才被穆青命令出去打探消息的那位将士,他进了殿门来不及喘一口粗气便立马单膝下跪回禀,“报将军,城外确实有一大波的御林军正往皇城的方向来!” 锦玄月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愣了神,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脸色一片苍白,再说不出一句话,而穆青,听到消息后呆了半秒钟,不理会身后一众将领的躁动,再次握紧了手中正对着离允的长剑,可谁料想,剑在快刺到离允的那一刹那,扭转了一个方向,往锦夜昭刺去,速度快到让人措不及防! 一阵无比刺耳利器穿过皮肤的声音! 第二章 梦境重现 此刻,三个人静静的环绕在大殿之上,谁都没有说话,唯一能发出声音的地方便是那剑与皮肤接触的表面不断流出的血液。 然而,穆青的剑停在了只差锦夜昭喉咙一毫米的地方,穆青死死的盯着锦夜昭,眼神中满是震惊,想动,却是丝毫动弹不得,他不敢置信的望向身后。是离允,他还保持着刺剑的状态,他手中那一把利剑,直接穿过了穆青的身体,刀锋从背后刺入,身前露出,血液此刻从伤口处如泉水般不断流出。 就在这短短一秒的时间里,结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速度快到让人还没有看清,穆青就死在了离允的刀下。 离允没有看他,只是在穆青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阵用力,抽出了长剑,霎时穆青腰间伤口的血液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他直直倒了下去,直到临死之前来直直望着前方,在殿中的所有人或许都知道,他这双凌冽的眼睛,是再也闭不上了。 穆青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 纵使锦夜昭曾征战沙场杀人无数,但是到了刚才这一刻也是愣了神,他毫无防备,若是没有离允,方才这一剑毋庸置疑是刺穿了自己的喉咙,若是平常他自然是有防备,但此刻熠彤一个人在外面,外面冰天雪地她怎能受得了,想到这些怎有心情去理会这些! 痛心之余,锦夜昭坐到了旁边的主位上,冲离允挥一挥手,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嫡亲胞弟谋反,熠彤又不知去向,剩下的事他怎还有心思去管! 离允自然明白锦夜昭的意思,他此刻当然做任何决定锦夜昭都不会拦他,手中的利剑还在滴血,离允转身面对着剩下的锦玄月和一众将领,利剑指着刚倒下的穆青,眼神中多了一丝狠戾,“现在,穆青已死,兵符在此,谁若还敢谋反,下场便与他一样!” 将领们面面相觑,个个眼神中多了一丝恐惧,众人心有余悸的看着锦玄月,可锦玄月好似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得不到一点回应,众将领之中终于有一个站出来,向锦夜昭与离允的方向双膝跪地,各行了一个大礼,“末将愚钝,受乱臣贼子蛊惑,误入歧途,差一点酿成大错,望陛下责罚!” 有了这一个出头的,剩下的将士们也就不再害怕,他们当然分的情现在的局势谁赢谁输了,于是纷纷在锦夜昭与离允面前跪下,个个行了一个赎罪的大礼,“末将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全都齐齐的跪在地上,离允看了锦夜昭一眼,发现他还是扶着额头不说话,无奈的摇摇头,“谋反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但陛下仁慈惜才,便免了你们的死罪,自现在起每位将领罚俸一年,士兵粮饷减半,日后若再有不臣之心,定当将这新账旧账一起算!” “谢主隆恩!”将领们的声音从未如此整齐响亮过,历尽曲折,总算是捡回了自己与家中妻儿老小的一条命,的确该谢主隆恩。 如此,便剩下最后一件事了,离允看了看身在一旁面色苍白的锦玄月,他此刻依然愣在原地一言不发,或许他现在的心情是无人可以体会的吧,但是离允那里还管得了这许多,立马对身边人命令道,“来啊,给我带下去,等候陛下发落!” 离允现在那里对他还有一丁点好感,若不是此人,这宫中怎会出那么多事,若不是他,这么多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怎会兵戎相见,若不是他,锦夜昭怎会成为现在这幅模样,若不是他,熠彤 对了,熠彤,他刚到那片死亡之域便接到了逸王大军传来的信,于是便将熠彤一人放在了马车上去接应逸王,现在才想起她来,这冰天雪地的,可如何是好! 离允看了一眼锦夜昭,“快随我去死亡之域!熠彤还在那里!” 原本坐在主位上头痛欲裂的锦夜昭,在听到熠彤二字时,猛然抬起头瞪着离允,“你当真把她一个人放在那个地方?”本对离允还抱有一丝侥幸,或许他会将熠彤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救急,可谁能料到,他会直接扔下熠彤在那片死亡之域! “来不及说这些了,快跟我去找她!”离允此刻才知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立马提起手中剑快跑出了殿门,随后,锦夜昭亦是眉目紧蹙快速跟了出去! 漫天的大雪,好像永远没有止境的一直在下,这片‘死亡之域’不知埋葬了多少战士冤魂无辜性命,鲜血在这片土地中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怜悯,这一秒流出的鲜血,下一秒,便会被这大雪无情的掩盖。 冷,刺骨的冷。 这种感觉太过于熟悉,好似曾经经历过,当熠彤醒来的时候,是在这片死亡之域临近悬崖的马车中,腹部钻心的痛,熠彤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猛然间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苍白了几分。 愣神了许久,熠彤下了马车,目光呆滞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脚步还有些踉跄,她此刻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玩偶,被丢弃在大雪中,不知该去向何处,嘴角勾起一丝无奈凄凉的弧度,原来女人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只认准一个男人,只把那个男人在的地方当作自己的家,最后,当这个男人不爱你了,这天下之大,好像就再没有了自己容身的地方。 腹部的伤口不知被谁包扎了起来,但因为熠彤走了这几步,伤口又冒出了血,甚至脚下的裙摆也被鲜血染红了,她分不清是被匕首刺过的伤口痛,还是下腹痛,她只知这一刻,没有什么痛能比上她的心痛了。 这个地方太过于熟悉,原来,锦夜昭第一次就她的地方在这里,最后一次抛弃她的地方,也是在这里,这一切好像都是他故意安排好的,一切,都是那么巧合。 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对在认识锦夜昭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如今离开了锦夜昭,离开了皇城,她不知道现在何处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她如今就是一个躯壳,一个没有记忆没有灵魂的躯壳 不知不觉,熠彤走到了悬崖边,这片死亡之域太过凄美,就连悬崖峭壁也是被大雪覆盖的一片雪白,若不细看,还真不知这已经到了悬崖边缘。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跟前的万丈深渊,熠彤反倒笑了起来,都说乐极生悲,悲到深处,或许就是她如今的状态吧,笑声笑的凄凉,笑的绝美,笑到眼中笑出了点点泪花,笑到心如刀割般的痛,笑到脸上的疤痕亦如撕裂般的痛。 一身大红,不对,该说是暗红色的嫁衣,站在了悬崖边沿,不知是不是听错了,熠彤好似听到了一声狐狸的号叫,熠彤回过头去,仿佛看到了雪儿,但是眼中泛起的泪珠让她看不太真切,回过头来,熠彤猛然间想起,这,不就是她梦中的场景么! 那个她连续做了三天的怪梦,原来,那个梦中站来悬崖边的女人便是她自己,那一声声凄凉无比的笑声也是自己发出的,那声狐狸的号叫竟是雪儿的,熠彤看了看跟前身下的万丈悬崖,心中又是一阵苦笑,原来,这一切,竟是早就注定的! 她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记忆的人,她本就不该属于这里,她注定会被人抛弃,不是锦夜昭也会是别人,她注定会死在这里,就在这片死亡之域。 整片死亡之域中没有一似生命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大雪中,唯有这一抹红为之添了一点颜色,那抹红,红的刺眼,看得人惊心动魄。 熠彤闭上双眼,流出最后一滴泪,纵身一跃,毅然跳入了悬崖,那一刻,千百个哀伤婉转的号叫一齐发出,响彻了整个死亡之域,响彻到了,正在赶往此处的锦夜昭与离允耳中,响彻到了天地之间。 熠彤在落入崖底的最后一刻听到了这刺耳的号叫,嘴角又是勾起一阵无奈的笑意,她该庆幸,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还有如此多的朋友为她送行,百狐齐鸣,哀歌婉转,她想,这便是对即将逝去生命最崇高的敬意吧。 如此,她该死的高兴才是。 但是,若有下辈子,她宁愿不认识这个男人,若有下辈子,她不会对他在留有一丝情面,她会让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一个的付出代价,她不会再动情爱上任何人,任何,人! 第三章 哀歌婉转 很多时候,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或许,有些人活着是一种折磨,死了,才是一种解脱,若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生与死,那何不说更遥远的距离是死者含恨而终,生者孤独终老。 当锦夜昭与离允赶到悬崖之时,已经找不到半个活物,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域,又何来的活物呢,二人疯一般的四处搜寻,可还是无疾而终,唯一证明熠彤来过这里的东西,便是雪地里被大雪覆盖的只剩一丝鲜红的血迹。 血迹一路从马车连到了悬崖边缘,断在了这里,任谁也能猜到熠彤去了哪里,可是,任谁又能想到熠彤选择了这种方式呢,锦夜昭倏的跪在了悬崖之际,他此刻没有表情,亦是流不出一滴泪来,只是心中绞痛难当,那种说不出的痛楚,比千刀万剐更胜一筹。 “熠彤,你为何那么傻,那么傻”他想哭,可是眼睛却不听使唤的流不出一滴泪水,只是紧蹙的眉头暴露了他心中所痛。 锦夜昭话落,离允也随之跪在了一起,他心中何不是与之一样的悲痛,后宫之中难得有如此心地纯良之人,那些后宫主子的眼中哪个不是污秽不堪,唯有熠彤,眼中清澈的如湖水,如明镜,让天下之主如此上心的,也是唯有她了。 “我遇见逸王之时曾问过他为何会来,毕竟宫中没有人给他传过信,他与我说,是熠彤,早在几天前就命人八百里加急让他带兵过来,到燕都时,刚好是你们的大婚之夜。”离允跪在原地,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可说着说着,语气中竟也带了一丝哭腔。 这一刻,藏在眼底许久不肯流出的眼泪终是流了出来,锦夜昭这个宁流血不流泪的七尺男儿,一国之君,终是落下了眼泪,原来,这一晚的有惊无险全都该归功与熠彤,“原来,这一切,她看的比我们透彻。” 突然间想到了那天早晨醒来时看到熠彤一个人在桌前偷偷的写些什么,自己刚要过去看,却是被她硬生生的拦下了,问她写的是什么,她也支支吾吾的随便编了个理由,现在想起来,若是当时他能追问出个所以然来,结局定然不会这样。 原来,她早知道张庭有谋反之心,她早在听到玄月借兵之时就料到了这一结果,她早在册封大礼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让逸王准时带兵来燕都,可谁知,“她一定恨死朕了” 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眼泪此刻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个不停,心中有太多懊悔悲痛之意有苦难言,他现在,只想给自己一刀随熠彤而去,他悔他恨,为何那么相信玄月,为何没有想到这一切,为何没有在熠彤之前早作准备,为何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锦夜昭不断捶打这自己的胸口,只有如此,才能让心中的悔意减轻一些。 “就算景王真的谋反成功了,你若不刺她那一刀,她或许会高兴些,至少,能与你死在一起。”离允在一旁依旧丝毫没有表情,他此刻能做的,只是对崖底那一丝香消的殒命报以深深的遗憾与哀悼。 就连离允这个局外人都知道,熠彤要的是什么,而他,熠彤最爱的人却自始自终都不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是,是朕错了,错了” 她早已安排好一切,早已看破了一切,只想在新婚之夜完好无损的做自己的新娘,可是自己却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该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锦夜昭望向崖底,可是凭肉眼怎能看到崖底的情况,可是,毋庸置疑的熠彤就在下面。 突然,锦夜昭落下最后一滴男儿泪,嘴角倏的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冲着崖底嘴里喃喃道,“熠彤啊,朕如何才能弥补对你的亏欠,你因朕而去,朕怎能独活与世,你等着,朕,现在就来找你!” 正欲向悬崖跳去,却被一旁的离允拦下,“她如今还是生死不明,你却连找也不找就急着随她而去,你生在帝王之家,肩上的抗的是整个天下,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弃天下于不顾,你可知你就是个昏君!” 敢如此与皇上说话的,恐怕只有离允了! “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天下!”锦夜昭不断的想跳向崖底,无奈总是被离允拦下,声嘶力竭的吼叫却毫无用处,没错,他就是个昏君,昏庸到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昏庸到让自己的女人绝望无助到自已了结性命的地步,没错,他就是从古至今最没用,最无能的帝王。 锦夜昭也算是习武之人,力气也不算小,离允眼看自己就快要拦不住了,无奈只能使尽浑身解数将锦夜昭推倒在离悬崖相反的方向,看着他倒坐在雪中,冲他一阵怒吼,“我都说了,熠彤现在是生是死还不得而知,你急着跳崖作甚!” “你别再骗我了!你认为跳入这万丈悬崖之人还会有活路吗?在这里牺牲了多少将士百姓的性命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连这片死亡之域都走不出去,更何况是跳入了这悬崖!”锦夜昭坐卧在雪地中,又是一阵怒吼,紧握拳头无情拍打着地上的雪花,直到将手拍打出血,才停了下来。 曾经北燕一直精勇的士兵路过了这片‘死亡之域’,便因为缺衣少粮饿死冻死在了这里,大雪只一天便将他们埋没,完全没有一点痕迹,若不是因为有第二支北燕将士的路过,踩踏之中发现了他们冻僵的尸体,恐怕他们就永远葬身在了这里,再也无人问津。 如今,只有熠彤一人,她一个女人,如何能凭一己之力走出这里! “而且”锦夜昭划开了面前的雪花,露出身前被雪花冲淡的点点血迹,“而且,血迹一路延伸到了这里,你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告诉我熠彤没有死!” 话落,见平时英勇善战的离允如孩子般低下了头,锦夜昭再次快速起身,趁离允没有注意,冲悬崖跳去! 可从小训练剑法与速度的离允怎能让他得逞,在锦夜昭即将跳入悬崖的一瞬间,离允立刻冲上前抱住了锦夜昭,二人双双落在了雪地里。 待二人翻滚过后,离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比锦夜昭快一步起身,向锦夜昭的后脖颈处一掌挥去,霎时,锦夜昭便没了知觉倒在离允手臂上,不吵不闹,安静的如熟睡的孩童般! 终于安静了!离允看着锦夜昭熟睡的容颜无奈的摇摇头,他想,若现在不那么做,他还真能随着熠彤一起跳下去,这一跳,不止燕都,整个北燕乃至他国都要乱了! 离允瞟了一眼锦夜昭,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将他扶上自己的背,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就算是极不情愿带他回去,也没有办法,谁让这周围除了锦夜昭只有他一个人呢,谁让他从小到大都只有当牛做马的命呢! 离允快速挥动着马鞭,抽动着马匹,此刻回宫,还要对一个人有所交代,离允看了看天空,算算时间,逸王应该已经到了宫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果然,当离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宫中时,早在通过宫门口是就有守卫通知他,逸王已经带兵到了皇城,此刻正在宣政殿等候陛下。 骑着马直接到了宣政殿门外,离允又是纵身一跃将锦夜昭背下马,逸王此刻未在殿内,就站在宣政殿的正大门口,一身战甲,负手而立,颇有统领十万大军的王者之气,但此刻,他周围的气场却没有那么轻松。 一步一步将锦夜昭背上通往宣政殿的台阶,宣政殿两旁一直通往宫门处的宫人们一下子涌上前来,却被离允凌冽的眼神吓的全都退了回去,锦逸枫适时的走下了两步,眉头微蹙的看着离允背后昏睡着的锦夜昭,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在内,“这是怎么了?” “进去再说吧。”离允语气淡如薄云,淡中又是太多的无奈,将锦夜昭从背后放了下来,与锦逸枫一人一只手几乎是将他抬进了宣政殿内,放在主位之上,锦夜昭与順之躺了下去,昏睡中的人自然是毫无知觉,可清醒的人,却没有那么好受了。 不知为何,看到锦夜昭此等模样,锦逸枫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却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将锦夜昭安置好后,立即拉过离允到主位之下,“说吧,到底怎么了。” 第一章 记忆 原本是好好的新婚之夜,待他到了皇城中,却是这一番景象,原本如此阵势浩大带兵前来无论如何也该讨杯喜酒喝,可如今到了这喜殿中,满殿却全然无半分喜庆之意。 “是我将他打晕的!”二人一直走下了台阶,离允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淡的好似锦夜昭根本不是他打晕的,淡的好像他方才没有经历这些,只是局外人而已。 锦逸枫疑惑的转过头望向离允,“为何?” “他不听劝非要跳崖!”离允面无表情,面色依旧苍白,若不是嘴唇在上下浮动,旁人还真难看出是他在说话。 “跳崖?”锦逸枫方才的疑惑在离允话落后是更加疑惑了,在满殿的大红喜花中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想看到的人,立马冲去偏殿,将整个偏殿翻了个遍,却依然一无所获,继而看了看离允苍白的脸色,方才心中的不安如今更盛,锦逸枫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急忙拉住离允,淡定的脸色此刻是无比的焦急,“熠彤呢,熠彤去哪了?” 她此刻难道不应该在殿中吗,她此刻,难道不应该在偏殿中等候锦夜昭吗! 离允目光呆滞,眼神中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气,直到锦逸枫拉住了他,才晃过神来,这才回话,“景王攻城,陛下让我护送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到了‘死亡之域’,皇城中突然那传来了兵戎之声,我自知再不回宫穆青很可能就会杀了陛下攻下皇城,我便将她丢在了马车上,快马加鞭与你们交接了兵符,独自赶了回来.......” “你将她一人丢在那里?”锦逸枫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满脸的震惊,想到离允苍白的脸色,和方才他口口声声说锦夜昭要跳崖之事,他好似突然明白了些什么,脸色不由得更加苍白了些,“那么,你们为何没有将她带回来?” 死亡之域.........锦逸枫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明知凶多吉少,却还是拉着离允再问一遍,或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或许,熠彤还有一线生机,哪怕还有一丝的可能性,他也不想放弃。 离允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陷入呆滞,语速不紧不慢,好似失了魂,“当我从你手中拿到兵符解决了景王穆青一等人之后,就与陛下快马加鞭赶到了‘死亡之域’中我丢下她的地方,可谁知马车中已空无一人,出宫前我为她准备的几层被褥被她翻乱,并且沾满了血迹,我们下了马车,一路沿着血迹跟到了悬崖边.......然后,血迹顿在了悬崖边沿,我们在周围找了一大圈,再没有发现别的.........血迹.......” 越说到后面,离允越是支吾,一句话竟说了将近半刻钟,而听者,一时间竟是不敢相信,就如离允当时的表情一样,锦逸枫亦是失了魂一般。 “再没发现别的........血迹.........血迹.........”锦逸枫突然不知此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只知道呆呆的重复这一句话,血迹在悬崖边沿突然顿住了,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此说来,离允苍白的脸色,与方才锦夜昭为何要跳崖,这一切便都有解释了。 锦逸枫低头,冷眼看着躺在主位之上不省人事的锦夜昭,嘴里怒斥一句,“混蛋!”继而大步跨上台阶奔向主位,握住锦夜昭的衣领将他几乎整个人拉了起来,紧握着如钢铁般坚硬的拳头正欲向锦夜昭挥去,可谁想,却被离允早一步拦下。 一掌刚好包住了锦逸枫的拳头,在离锦夜昭鼻翼两寸的位置停下,离允语气柔和了许多,“他如今已是这般模样,就算这拳头挥下去亦无济于事,逸王殿下,不管什么事,都待他醒来再说,可好?” 离允一席话确实有效,眼中满满的怒火瞬间消去了大半,静静的保持这个姿势几秒,锦逸枫将拳头放开,呆愣了不知多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出了殿门,在殿门外随意骑上了一匹战马,向宫门外飞奔而去。 有些事情他若不亲眼看见,是永远不会相信的,就像有些事情他不去做,是一定会后悔的! 驰骋而去的身影越来越小,望着快马加鞭飞驰而去的脚步,离允依然站在原地,他心中自然明白他是干什么去了,但也拦不住,他们之间的事,便由他们去吧,他此刻已是精疲力竭,再没空去理会这些,看了一眼倒在主位上锦夜昭,离允疲惫的坐在了他身侧的空位上,揉了揉太阳xue,又是呆愣许久........ 倒也不用担心逸王的安危,他毕竟找不到人便回来了,只是这一回来........离允再次看了一眼锦夜昭,二人的关系恐怕.......唉.......自古多情总是误人误事啊! —————————————————————————— 世人不知,有一个地方,不用忍受夏季酷暑之苦,亦不用忍受寒冬酷寒之刑,四季如chun,就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一般,景色美的不可方物,百姓安居乐业,没有皇宫中的尔虞我诈,没有战场上的战火硝烟,有的只是chun日的暖阳,秋收的喜悦。 这里,就是夜宫,一个世人闻之又是胆颤,又是心惊的地方。 一片桃花林之中,林中满是望不到尽头的桃花树,此刻桃花开的正旺,chun日的一丝暖阳透过了桃花树,照在了两个孩童稚嫩的脸上,两个孩童一男一女,蹦跳穿梭在挑花林中,很是欢喜,在另一颗较大的挑花树下,又站着一对男女,时而看着四处玩耍的孩童们,时而看看对方,继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女孩虽小,但眉目之间依稀可以看出与站在一边的女人有些相似,男孩眉目中的英气亦是像极了男人,这对男女便是这两个孩童的父母无疑,如此良辰美景,一家其乐融融,可谓是无比幸福的场景。 “哥哥,快来追我呀。”孩子们笑的正欢,看的出来他们正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女孩绕过一刻桃树,躲在了树后,男孩往这边绕,她却往那边躲,男孩往那边绕,她又往这边躲,正当二人玩的不亦乐乎,男孩却是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站在一旁的一对璧人儿连忙上前,扶起了男孩,只见男孩膝盖上磨破了一大块,这一见红,可更是急坏了他们,女人蹙了蹙眉头抱怨了句,“怎么那么不小心!” 赶紧将男孩拉到自己身边,撕下一片裙角,将整个膝盖都包裹了起来,这幼嫩的膝盖一不小心就被磨伤了这么大个口子,看着着实让人心疼,而方才与之打闹的女孩此时也过来站到了娘亲的身侧,看着男孩,清澈无暇的眼中包含的是慢慢的歉意。 男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摔倒之后却不哭不闹,只等爹娘包扎好后将他扶起,听到娘亲的抱怨,再看看一旁妹妹亏欠的眼神,抬起头鬼灵精的冲她一笑,“娘亲,没事,轩儿不疼!” 稚嫩动听的声音快融化了听者的心,任是女人再想抱怨几句,也被这稚嫩的声音堵得哑口无言了,男孩看了看一旁眼中好似有些湿润的女孩,突然间冲她扮了一个鬼脸,引的她呆呆的望着自己,继而马上再扮了一个更丑的鬼脸,女孩终于忍不住破涕而笑。 还未待爹娘反应过来,男孩便立刻蹦蹦跳跳的与女孩打闹了起来。 女人看了看站在身旁的男人,无奈的笑了笑,“这一对鬼灵精,从小便是如此,这长大了以后,可怎能了得。” 男人一身白色的便装,眉目中满是王者之气,虽是便装,但他周围散发着的气场与旁人甚有不同,看到方才那一幕没有担心反倒笑了起来,赞许的点了点头,“轩儿虽小,但这坚韧的性格我却甚是喜欢,你也就别在念叨他们了,有这闲心啊,就多盼望他们快些长大,我也好将夜宫交付于轩儿,咱们那,就可以颐养天年,共享齐人之福咯!” 无奈的瞟了一眼男人,女人转过头去继续心疼的看着那一对宝贝儿,不断的嘱咐他们小心小心再小心些,而男人看着他们嬉戏打闹的如此快乐,笑的更欢了,果然是自己的儿子,不仅生的俊朗,连怕女人掉眼泪这一点也是一模一样,哈哈哈哈........ 第二章 记忆 画面瞬间转移到了另一边,繁星满天,弯月当空,照亮了整片大地,却依然照不亮万物背对着月光另一边的阴影,又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黑夜。 依然是这对孩童,只是这时的他们稍长大了些,大概有了七八岁的样子,模样依然俏皮可爱,此刻二人正缩着脑袋,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小竹笼,悄悄的停在了一扇门前,男孩从门缝中望了望里面的情况,继而对着女孩使了个眼色,慢慢的,悄悄的打开了房门....... 停顿了一会,听到没有任何动静后,男孩一步一步轻轻的走了进去,边走还不忘给身后的女孩打了个手势,让女孩也速度跟上。 房中空无一人,只有在偏左边的床榻上还有一个高高叠起熟睡的身影,男孩听到如此跌宕起伏的呼噜声,捂着嘴偷笑了一阵,紧接着再次看了看身后的女孩,用双手捂住嘴作喇叭状,“少灵,快跟上!” 不一会儿就到了床榻前,这时才看清熟睡男子的面容,眉目之间已有太多沧桑流年,但平坦的额头中似乎又透着些许顽劣的痕迹,此刻双目紧闭,嘴角却洋溢着一丝喜悦的弧度,可想而知,他此刻,许是做着什么美梦呢。 男孩偷偷站在了他的床榻前,手紧捂住了嘴,生怕控制不住笑了出来,而后与女孩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齐将手中的竹笼打开,男孩将女孩手中的竹笼一起拿到自己手中,继而悄悄的,慢慢的将熟睡中男子的被褥掀开一部分,将手中的竹笼微微倾斜....... 只见,竹笼中瞬间爬出了许许多多的昆虫,全部都爬向有热量有温度的地方,也就是,熟睡男子的身体上。 将昆虫全部放完,男孩速速收起了竹笼,拉起女孩的手快步向床沿走去,躲在了床沿隐蔽的地方,此刻满屋的黑暗,没有一点亮光,若是不细看,当真看不出床沿边还有这两个小东西的存在,二人捂着嘴,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笑出了声儿来,但互相监督,还是强忍住了,此刻,二人就知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之后的好戏上演。 昆虫爬行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惊醒了睡梦中的男子,男子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愣神半刻钟,猛然间看到这满身的蛐蛐儿,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这满床的虫子,任谁也是不愿意在那上面多呆一刻的。 身上还残留着好多依附在睡袍上的虫子,男子在床边蹦蹦跳跳手舞足蹈,愣是过了好久,才将身上的虫子全部清理干净。 男子看了看手背上被虫子咬的小伤口,虽不是很深,但是却有些奇痒难耐,继而再看了看床榻上一直上下爬动的虫儿们,一掌挥去,掌风越过了被褥,将那些讨厌的虫儿全部挥到了床榻的另一边。 看向床榻另一边被掌风打中的虫子们,它们的死相出奇的统一,都是正面朝上,四肢无力的拍动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作,整个房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唯一的响声便是被褥被掌风吹动余下的呼呼声,几乎方才所有放出的虫子们,全部都被他的掌风挥到了床榻的另一边。 “出来吧!”男子挥过掌后拍了拍手,继而负手而立,一阵严肃。 躲在床沿边的一对男女面面相觑,传递给对方一个无奈的眼神,任谁也知道,右护法这是一早便发现他们了,此刻若不主动站出来,他们也是无处可躲了。 天下间有谁不知夜帝武功轻功暗器兵器皆是无人能敌,身边更是有二位左右护法,武功高强剑弩弓张样样精通,只要有两位护法在身侧,夜帝根本不用自己出手,根本无需担心整个夜宫的安危,他们,便是整个夜宫的象征性的人物,一举一动,便是整个夜宫上下的楷模,而此刻这名男子,便是名声在外的右护法。 话落,女孩忘了一眼男孩,犹豫了一阵,牵着他的手主动从床沿站了出来。 二人自知是犯了错,低着头,不时偷偷望一眼右护法,再立马收回眼神,乖乖的站在原地,就如同犯了错站在爹娘面前认错一般,一声不吭呆呆看着脚尖,不敢抬头,静静等待着眼前右护法的发落。 右护法看了看他们,似是早有预料的摇了摇头,“我的两位小祖宗,现在已经是深夜了,白天我与你们一起闹闹也就算了,这大半夜的,能不能别再闹了。” 边与两位孩童说着,边双手合手,像供拜佛祖一般向跟前的两个小孩拜着,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与他们再玩下去了,天知道他方才梦见了一个绝世美女正向他走来,自己的嘴唇即将要亲上去的时候,却突然被这虫子惊醒,天晓得他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 可看了看这两位小祖宗,右护法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平常,有人打扰了他如此的美梦,此刻定是似无葬身之地了,可眼前站着的是这两位小祖宗,他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谁让这两位是他的小主子呢,谁人不知夜帝宠爱这两个小东西甚至超过了他的夫人,得罪了他们,在夜宫可没有好果子吃! “嘿嘿嘿.......”两个小东西对视了片刻,紧接着冲着右护法尴尬的笑了笑,女孩自知右护法也是个老来顽劣之人,再冲他做了个鬼脸,发出银铃般好听的声音,“爹爹让我们来试一试右护法的身手,我们本是不愿意来的,可爹爹说我们是最好的人选,没有旁人比我们更适合了,本以为我们悄悄进来的时候右护法便会发现我们的,可谁知........” 女孩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会儿,适时的停顿了一会儿,这无疑是个聪明的举措,之后的话,便让右护法自己去想象........... 果然,这几秒钟的停顿果然有了效果,右护法听到此处,立马满脸堆笑蹲下身来,蹲到差不多与两位小主子一齐的高度,灿灿的一只手拉着一个讨好道,“右伯伯当然发现你们了,平时右伯伯的身手你们也是知道的,若不是今天你们进来时我正在做着美梦,你们怎能趁虚而入.........” 话落,右护法立刻捂紧了嘴巴,这种梦,还是不该和小孩子说的好。 “可是右伯伯的确没有发现我们啊.......”男孩适时接了一句,嘴唇紧闭,拉着女孩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右伯伯都说了嘛,若不是因为方才做的美梦,自然会发现你们了,你们明日可不能与你们的爹爹说右伯伯的坏话哟,若说了右伯伯的坏话,以后伯伯便再也不与你们一起玩耍了,知道吗?”右护法一手握着一个,左看看,右看看,都讨好的冲他们笑着,生怕他们在夜帝面前说了不该说的,那可想而后当时的后果....... “好吧,那今日便饶你一命,明日一早若继续陪我们玩的话,我们便不与爹爹告发你了!”孩子们双手握得更紧了,紧的甚至开始抖动着,女孩急忙开口说话,生怕再不说话,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右护法又是双手合十,如与菩萨祈祷一般向两位孩子拜着,“我的小祖宗哎,伯伯明日一定早起陪你们玩耍,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屋就寝可好?” “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了!”女孩冲他甜甜的笑了笑,若右护法没有经历方才那整个床榻的虫子啃咬之时,还真会认为这女孩的笑容天真无邪,没有半分恶意呢,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他一个大人又怎能与之计较呢。 将两位小祖宗送走,右护法立即关上了门,背对着门松了一口气,这两位祖宗的顽劣性格他早已领教过不少,这一次也只能说是习惯成自然了,既然已经送走,便不需再担心了,他,此刻更加需要继续做他的美梦....... 将房中的门窗挨个儿检查了一遍,确定全部锁好之后,终于瘫倒在床榻上,他怎会告诉你们,他要继续做他方才还未做完的美梦。 而刚刚才被赶出去的一对小人儿在走到差不多离右护法的房间远一些的地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两人看着对方笑的不亦乐乎,一直笑,一直笑到两人都累了,才双双抚着自己的胸口,平静了下来。 “还是少灵聪明,一句话便将右伯伯堵得哑口无言!”男孩还是笑个不停,边说边向对面的女孩竖起了大拇指。 第三章 记忆 本来已经憋回去的笑声终究还是放了出来,少灵笑着摇摇头,“还好本小姐当时急中生智拿爹爹压他,不然我们此刻怎能安全脱身,若不说那话,现在我们估计定会被他抓去找爹爹理论了。” 他们惧怕的事情自然是同一件,那就是他们的爹爹。 话落,男孩拼命的点着头,对少灵投以赞许的目光,果然他们最惧怕的事情,亦是别人最惧怕的,他今日可真是在自己的妹妹身上学到了一招。 正当两个孩童笑的正欢之时,男孩眼尖的发现了草丛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对,凭他的听力绝对不会听错,那里面真的有东西在动,今夜无风,不会是风的声音,草丛内也没有人,能发出如此轻微声音的不是虫子,便是....... “你听。”男孩止住了笑声,呼吸都轻了许多,对女孩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之后,竖起耳朵向草丛的方向静静的听着。 若不是男孩提醒,女孩的确是没有注意,草丛中传来一阵轻轻的不知什么东西与花草擦过的声音,一直持续的在响动,听声音,应该是一种爬行动物,而且动作缓慢,块头还不小,看到男孩如此认真的动作,女孩亦是瞬间安静了下来,与男孩一齐向草丛的方向听,近了,更近了....... 那个东西即将穿行到他们所在的位置,这时,男孩悄悄的走到了那个东西的后面,那东西的速度不快,所以男孩亦是脚步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它的后边,待那东西即将要爬行到少灵那个位置的瞬间,男孩伸手将他抓了出来。 果然是一条不小的东西,一条青色的大蛇,颜色与草丛非常相似,也难怪方才发现不了它,男孩此刻右手抓着它的头,左手握着它的尾,它还在不断扭动争扎着,男孩幼嫩的双手若不是因为还有些力气,很可能抓不住它还会反过来被它咬一口。 “原来是这东西在作祟!”女孩看到如此骇人之物居然没有害怕反倒恍然大悟的冲男孩笑了笑,她以为会是什么东西呢,原来只是一条大虫。 世人看到这东西或许都会害怕,可身为夜宫中人,自小便于这些东西为伍,习医习毒,从小除了学习轻功剑法外,还要学会如何救人,与杀人,所以,对于这些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早已见怪不怪了,毕竟左伯伯炼制的好多毒药都需要这些长蛇口中的毒液,他们是看着这些毒物长大的。 说到左护法,女孩突然灵机一动,又生出了一个坏点子,“左伯伯不是擅长制毒吗,不如我们将这条大虫拿去,试他一试?” “好主意!”男孩双手拿着毒蛇,冲女孩憨厚的笑了笑,自古都是小的听大的话,到了他这儿,却是对这小的百依百顺,也不知是为何,手中的蛇许是累了,只在刚抓到时剧烈的扭动了几下,之后便乖乖的待在了男孩的手心。 说走就走,二人一眨眼便没了踪影,只有草丛中陷下去的几个脚掌印,与轻轻吹拂过草坪的微风证明他们曾经来过这里。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左护法门前,与方才一样,男孩先从门缝向里面望了望,发现左护法已经沉沉睡去,才打开了屋门,二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柔儿.......为何要离我而去........柔儿........”左护法突然发出一阵呢喃,吓得两个小东西顿时停住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发现是左护法在说梦话,才与男孩对视一眼,继续向床榻的方向走去。 可是,让少灵不懂的是,左伯伯为何叫着娘亲的名字,少轩或许没心没肺的不是很在意这些,可这句梦话真是让少灵伤透了脑筋,夜宫之中只有娘亲一个人叫柔儿,爹爹总这么叫她,可左伯伯为何在梦中会唤娘亲唤的如此亲密。 年纪虽小,可女孩总比男孩成熟的早些,对这些事情,少灵也许是懵懵懂懂,可少轩,却还一窍不通。 好吧,这些事该留到以后慢慢想,少灵看了看少轩手中乖乖的大虫,此刻将这东西解决了才是最关键的,少灵自知这东西若是平常根本吓不到左伯伯,毕竟他的身体已是百毒不侵,可现在他处于睡梦之中,若是醒来看到身边与自己同眠的是一条蛇,那可就不一定了,想到这些,二人真是兴奋极了。 走到左护法的床榻边,动作极度轻缓的将大虫放在了地上,确定大虫还是个活物之后,二人再轻轻的退后两步,大虫又如方才一般缓慢的扭动了起来,一点一点听话的从床脚向床榻之上爬去。 二人随即便躲在了柜子边,缩着脑袋静静的等待着,恶作剧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被恶作剧的人被惊吓的跳起来,浑身抽搐抖动的那种喜感,此刻,他们就是在等待看着被恶作剧之人被惊吓到的快乐。 但是未能如他们所愿,大虫只爬到了床脚下的被褥上,还未爬到左护法的床榻上,只见左护法的耳朵动了动,一把将被褥掀开,坐起身手猛地一挥,将整个被褥与大虫一起挥到了地上,紧接着大虫好似受到了惊吓,从被褥里探出身来向门外落荒而逃。 左护法睁开疲倦的双眼,这才看清方才即将要钻入他被褥的是个什么东西,可此刻他怎能让它有逃离这个屋子的机会,将枕边的佩剑快速拿起,剑出鞘,飞身到了大虫的前面,挡住了它的去路,手起刀落,斩下了它的头颅。 只在一瞬间,有着常人手臂粗细的大虫便成了两截,它的头颅被弹到了门上,满地血花四溅,死后依然吐露着信子,不时喷出一些毒汁来,双目圆睁不肯闭上,而身体,在抽动了几下后便没有了动作。 在斩杀这条蛇之时,左护法已经瞄间了柜子旁一抹露出的衣角,粉色带着幼稚花苞形的图案,继而没有理会,将大门敞开,用方才斩杀了蛇的剑将蛇头挑起,挑出了门外,整个夜宫最了解此种蛇毒之人他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蛇死后依然保留毒性,就算是砍了它的头颅,它依然可以散发毒液使他人身中剧毒,他的毒性至少可以在死后保留两至三个时辰,若是在屋内不小心碰到了它,那可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此刻已是深夜,屋外没有人再走动了,也不必担心有人会碰到它,待明日一早,它便彻底死了,也再散发不出毒性害人,然后自然会有人清理它。 看了一眼屋里剩下的蛇身子,和地面上凌乱的被褥,继而再瞟了一眼方才看到了粉红色衣摆,只见方才还露在外边的衣摆被一阵扯拉快速的收回到柜子里,夜宫之中没有几个人用此等面料的衣服,而这衣服上的图案也再熟悉不过,傻子都知道那是夜宫的小公主最喜爱的花色。 在衣摆收回柜子里之后,左护法突然阴狠的看了一眼柜子,心中突然生出一条毒计,既然你们喜欢玩儿,我便陪你们玩儿! “谁在那里!”左护法对着柜子故意怒斥一声。 静待几秒钟,待那柜门缓缓打开到一半儿,还未露出两人的模样之时,左护法眉头一蹙,突然握紧了手中之剑,向柜子挥去,“无耻小贼,竟敢到我左护法这儿来作祟!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 “左伯伯........”柜中突然传出一阵银铃般的响声,只要是与之接触过的人,都不难听出这如莺燕般的声音是属于谁的,整个夜宫,如此年龄阶段,又能发出如此好听声音的,确定是少灵公主无疑了。 左护法显然是听到了,亦是顿了顿手中的剑,但只是半刻钟,便再次握紧手中的剑,向声音传出的地方挥去。 柜门再打开了一些,少灵的衣角又不小心露了出来,正当左护法的剑即将接近柜门的时候,房中的门猛地被推开,“慢着!” 剑到了柜门边沿,被突然这一声怒喝的停了下来,此刻柜门已然全部打开,这漆黑的夜晚只能靠门外那一点儿月光照明,看清来人后,左护法立刻收回剑,反握与手中,向来人单膝跪地,低下头以表尊重,“参见宫主!” 此刻柜门终于全部打开,少灵少轩后怕的从柜子中小跑扑进了门外之人的怀里,“爹爹,爹爹.......” 两个小东西如此在他怀里扑腾,又是哭又是闹的,真是弄得人心都碎了,他此刻可不也是后怕的很呢,谁能想到,就在刚刚,他一直最宠爱平日连个手指头都舍不得碰的小东西,差一点就命丧在了左护法手中的那把剑下。 第四章 记忆 男子凌厉的眼光扫视了一遍屋内,入目的是床下凌乱的被褥,因被人匆忙打开未关紧而一直在嘎吱作响的柜门,还有单膝跪地淡然自若看不出一点慌乱的左护法。 身旁是拼命抱着自己还有些后怕的两个孩子,地上还有一把摇摇晃晃还未稳稳落地的长剑,男子看着那把长剑危险的眯起双眼,与半跪在跟前的男子质问道,“左护法,你这是在做什么?” 左护法的头垂的更低了些,但依旧是处事不惊淡定的回话,但说话的语速快了些,话语之中还有些不知是真心或是有意的焦急,“宫主恕罪,臣万万没想到是两位小主子藏在了臣的房中,臣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房中有些轻微的动静,睁眼却发现一只剧毒的毒物在臣房中,正向榻处驶来,臣将毒物斩杀之后竟还听见了柜中有细小的动静,便以为是宫外的刺客闯了进来,便不由的将剑指向了那处,谁知…….” 左护法话还未落,便有一女子走进房中,眉头紧蹙,显然已经在外面听了许久,两个孩子见女子进来,便立刻离开父亲,投入女子的怀抱。 房中两个男人显然是对她太过熟悉,男子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将怀中两个孩子看好,便于左护法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左护法看到女子之后亦是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别过眼的瞬间,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亏欠,与不甘。 头再次埋的低了些,在看到女子入门后,左护法握的拳头更紧了,“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不该不由分说就错当两位小主子是刺客,差一点,酿成了大祸。” 男子独自站在左护法跟前,倏地眉头一紧,用脚将方才落到地上的长剑勾起,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之后,稳稳当当的将剑柄握在手中,剑锋,直指跟前之人的喉咙,整个过程,快到差点让人看不清楚。 “那么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男子薄唇轻启,双眼死盯着左护法,只一句话,字字句句都带着让人寒颤的威胁之意。 “臣,任凭宫主处置!”即使是剑抵住了喉咙,依然不能从他眼中看到一种叫做‘畏惧’二字的东西,因被剑抵住了喉咙,他不得不抬起头,只是复杂的看了一眼对面不远处蹙着柳眉旁观着这一切的女子,便立刻垂下眼帘,做出一副任由人摆布的样子。 可男子却丝毫没有因为他做出如此姿态而动容,反倒是更添了一层怒气,将手中的剑快速向前移动了半分,长剑生生的抵住了左护法的喉咙,再向前一毫米,他就会死于这把剑下,“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当真以为除了你,夜宫中无人可用?” “臣……….不敢!”左护法这才抬眸正眼看向跟前的男人,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嘴里随是说着不敢,可眼中哪有半分不敢的意思,半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甚至还有半分挑衅的意思。 “你!”男子怒气更盛,剑抵住了左护法的喉咙,再用了半分力,愣是划出了血来。 正当左护法闭上双眼准备接受如此这般的刑罚之时,男子的剑被身后女人一声喝住,“慢着!” 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见他们不再害怕之后,女子走上前去,两指推向剑面,将他手中的剑推离左护法的脖子,继而与男子正色道,“左护法当时发现这剧毒之物心里自然有所防备,在发现这毒物之后身旁柜中又如此恰巧听到了动静,换做是谁也会起这疑心,左护法不过是激进一些罢了,本意还是为了夜宫,为了你我和孩子的安全着想,何错之有?” 男子垂下了手中的利剑,连带着方才划过的血迹一起,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闻言,再次蹙紧了眉头,“柔儿,你可知他方才差点杀了我们的一双儿女,你竟还为他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女子生怕他再次举起手中利剑,急忙将剑从他手中抢过来,丢到了一旁,此刻谁都抓不到的地方,长呼了一口气,与他轻声道,“且不说他并未犯下什么大错,你如此这般杀了朝中左护法,你如何向夜宫朝臣交代,纵是交代的了,左护法无故死在了夜宫,朝局动荡,你身为夜宫宫主,最后cao心费力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男子的神色愈发的凝重了,女子的声音更低了些,“更何况,如今你也知道,夜宫中朝局不稳,在你之下有多少虎视眈眈的文臣武将,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我想,你该比我更清楚,多事之秋,我该劝你,待臣子宽容些。” 被唤作柔儿的女子,语速缓慢,男子听完之后,气亦是消了大半,愤恨了瞪了一眼左护法,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无奈的甩袖离去。 什么叫做无奈,就是想做什么的时候却不能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的时候,身边却有千人万人甚至最信任的人都来强迫你必须做什么,人,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就是要在这样万般无奈之下活着。 “起来吧。”待男子离去后,柔儿扫视了一眼依然保持着半跪姿势一动不动的左护法,淡淡的开口。 这夜的月色异常的明亮,将阴暗的万物照的无比清晰。 月光下两个身影对立着,相隔了一米的距离,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桃树后,藏着两个幼小的身影,一动不动,生怕被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方才他若是再用力些,你可是真的就死在他剑下了,这么多年了,你倒是一点儿都没变,在你的世界里,从来不知道‘死’字如何写,其实当时你只要对他服个软,便生不出那么多事端来。”女子相对于方才,此刻倒是放松了许多。 “你会变,可我不会。”男子扫了她一眼,说的极其认真,语气中隐约有些责怪的意思。 柔儿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突然的认真,但也只是轻的不能再轻的叹了一口气,“左辰,你我之间那全部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何必到了如今还耿耿于怀,我已经嫁作人妇,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你何苦还放不下呢。” “因为我不如你,说放就放下,我做不到。” “那就是你差点杀了我一双儿女的理由吗!”柔儿突然对他低吼,满眼的怒气无法发泄,死死的盯着他,若今日他不给自己一个理由,不给自己一个圆满的解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善罢甘休的。 “我只是怀疑那是宫外的刺客……..”原本出现任何事都能淡定,坦然的左护法,此刻在她面前却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刺客?”柔儿冷笑一声,看着左辰的眼中是满满的责备,“旁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了解你吗,以你的听觉你的敏锐,你竟告诉我你不知道藏在柜中的只是两个无知小儿,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也未带任何兵器,你竟告诉我你将那些动静听成了刺客?那未免也太贻笑大方了!” 心痛的看着左辰,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纵使他们千般错万般错,他们也不过是不懂世事不知深浅的孩子,你,竟然对他们动了杀心,无论如何,他们,是我的骨肉啊,你如何能狠得下心来…….” 左辰出奇的沉默了,被她一字一句扎心的话说的无话可辨,“怪我,怪我当时鬼迷心窍…….怪那两个孩子像极了他,像极了…….” 再说到后面,如此坚强的左辰竟也有些失声了,话中有些哽咽,可还是看不到他一滴眼泪,“可你知道吗,我强忍了那么多年,我眼睁睁看着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眼睁睁看着你成为别人的妻子,眼睁睁看着你与他成婚生子,看着两个孩子一点一点长大,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可知道我被他一直强压着有多痛苦,而这一切,我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夜宫的王,他姓风!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自小便是为王位而生的!柔儿,你告诉我,从小到大,他哪一点比我强,他哪一点比得上我,若他不姓风,他是个什么东西!”左辰越说越是气氛,越说越是愤恨,说到痛处,握紧的拳头直直打在了身后的树桩上,即使打出了血,此刻亦是不觉得有多疼了。 “可他也是孩子的父亲!”柔儿眼中也泛起了泪光,这些话无端勾起了她自小到大太多太多的回忆,她如何能不心痛。 “父亲?”左辰反问一句,“是,他的确是那两个小东西的父亲,是你的丈夫,可他,却是我的敌人!” 第五章 记忆 多说无益,左辰将宽大的袖口重重的拍在地上,甩袖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他为之心痛的数年的女人,“柔儿,你要记着,我左辰比他强,我比他更适合做你的丈夫,我会证明给你看,而你很快,很快就会看到这一天。” 话落,左辰毫不留恋的大步离去,留下柔儿一人在原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夜风亦是有些微凉,月色依旧很亮,可却再也照不出人心所想。 --------------------------------------------------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一幕幕的场景画面在当时的女孩脑中闪过,她依稀记得当时的左护法与自己的娘亲好似有过一段情缘,但当时年纪尚小即使听见了也根本不懂这些情爱之事,多年以后,这些记忆更是模糊了。 少灵的童年几乎是没有烦恼无忧无虑的,她没必要为了日后继承主位而烦恼,也没必要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发愁,自小的锦衣玉食已让她习惯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她是夜宫的小主子,高高在上的主人。 自小到大快乐的记忆太多太多了,她有无比疼爱她的父母,有一个自小就宠着她将她捧上天的哥哥,有许许多多与她年纪相仿的朋友,脑海中所有的记忆,都是美好的,这样无与伦比幸福的生活直到多年以后……..父亲离世的那一天,结束了! 那一天,父亲在夜宫中突然离奇离世,谁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死的,只在父亲离世后的半刻钟,左护法便带领夜宫中所有朝臣到了父亲的寝殿中,整个偌大的寝殿中,顿时围满了人,灯火通明,只有她的娘亲,还有他们兄妹二人在父亲榻前泣不成声。 那一夜,左护法带领朝中众臣齐齐跪作一地,口口声声说主上膝下只有一子,可少轩尚还年幼,无法但此重任,他作为百官之首,也是父亲离世后唯一能做决定之人,无法将夜宫宫主之位如此交于少轩,新任宫主关系着夜宫的生死存亡,不能如此大意将宫主之位传给一个无知小儿。 紧接着,挤在寝殿中的大臣便齐声提议了先由左护法登上主位,待少轩年纪稍长,有治国之能之时,再将主位还与风氏。 左护法,无疑是要篡夺主位! 若让左护法坐上了这个位置,待少轩有治国之能时,恐怕早已无葬身之地,这是无论谁都知道的后果,那一夜,左护法逼宫,将剑指向了娘亲,娘亲为了保住她与少轩,保住少轩的宫主之位,扑上左护法的剑,一把长剑刺透肌肤穿过整个身体,震慑了朝野。 少灵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忘不了娘亲飞身扑上长剑的那一刻,忘不了左护法当时无比震惊形容不出的表情。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女人能有如此大的决心,有如此大的魄力,他不懂,为何一个男人,能让她以死相逼,可当左护法反应过来抽出剑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娘亲倒在了血泊中,娘亲倒地之前最后看了少灵与少轩一眼,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一群朝臣与左护法,与两个孩童,还有倒在地上的娘亲,全部静默在原地,左护法将娘亲轻轻的扶起,一个流再多血也不轻易落泪的七尺男儿此刻那滚烫的泪水却是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湿润的眼眶中满是痛苦,可看着怀中的人儿依然望着两个孩子,那眼神中是万分难以割舍的情感,他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为什么…….为什么你到死,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 两个孩子已经泣不成声,双双跪在了娘亲面前,少灵知道,此刻有左护法在,他们根本近不了娘亲的身,谁又能知道此刻对这样一对孩子的打击有多大,他们不明白,为何老天爷在一夕之间夺走了他们的至亲,为何他们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同时失去了父亲与母亲。 娘亲终于收回了她的对于孩子难舍的目光,看向左辰,腹部的血已经止不住了,她知道她撑不了多久,强撑着泛白了的嘴唇吃力的开口,“左辰…….十余年了,我明白你对我的情分,可若不是因为当年风氏一族拿我全家的性命相要挟,我如何能离你而去,咳咳……” 话落,又是一阵鲜血喷涌而出。 左辰心疼的将她嘴边的血液擦拭干净,不觉中身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可他却全然不顾,听到怀中女子的话,他将她抱的更紧了,悲痛至极的将她紧紧贴靠在自己的胸口,生怕她下一秒就要离去,“我明白,我明白,柔儿你知道我从未曾怪过你…….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有我在,就算是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他!” 压抑了多年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想过太多次让柔儿回到他身边的场景,如今她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好像真的回到了他身边,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可是左辰你要明白,当年,风氏是君,左氏是臣,纵你左氏有再大势力,也拼不过风氏,若是真的能与风氏相博一场,那也是两败俱伤…….若赢了,还有更多觊觎主位的势力在你虚弱之时趁虚而入,若败了,不止你,连整个左氏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都是堪忧的,我不想因为我,造成这样的局面。”边说边咳,越说越是虚弱,在左辰的怀中,好像她又回到了十余年前,那个不懂世事眼中只有心上人儿的小女子。 这些话,她是越说越轻,而左辰,却是越听越难受了,他能真切的感觉到怀中人儿的生命正在慢慢消逝,遂是越抱越紧,可抱的紧了,她却咳的越是厉害了,继而又放松,他一生有主见,有决断,可就在此刻,他不知所措,他慌了。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抱着怀中的人儿,祈祷时间过得再慢些,十几年了,他无数次幻想过他们重新在一起的场景,他只希望这样的环境下,时间可以静止,就停留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看到一个自己爱的人慢慢死去,比得不到她是更加难受,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左辰……..”怀中的人在唤他,声音已经小到贴着耳朵才能听见,左辰附过耳去,听着她虚弱的张口,“我不怪你杀了我的丈夫,可你若是还爱我,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的儿子姓风…….如今的局势除了让他坐上主位,他便没有活路……..”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少灵看到,娘亲难受的蹙起眉头,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将手伸向了左护法的耳边,“左辰我求你,看在我们这十余年的情分上,帮帮我,帮……帮…….少轩!” 吐完最后一个字,娘亲无力的垂下了手,头也在左辰怀中垂向了一边,她,似乎是抛弃了左辰,抛弃了孩子,抛弃了这个世界。整个大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谁也不敢出声,似乎这位夜宫之后,比夜宫之主的离去更让人伤心,敬畏。 左辰面目僵硬的将她抱紧,此刻他也不怕她会痛了,他越抱越紧,似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中,骨髓中,擦干了眼角最后一滴泪,左辰闭上眼睛,对着空气张开了口,“柔儿,十几年过去了,我谁都可以拒绝,却依然是拒绝不了你。” 紧接着,不顾殿中那么多朝臣的目光,将怀中女子轻轻抱起,向大殿外走去,原本拥作一团的朝臣们此刻自觉的向两边分散,为他们让开了一条宽敞的大道,他抱着女子,不知是不是因为灵魂的离去,她好像丝毫没有重量,在他手中就如同一个娃娃一般,轻的可以让人随意摆弄。 少灵想跟上娘亲,可却被少轩拉住,不知为什么,他们自小到大都有异于常人的默契,少灵明白,少轩想说她即便追去,也看不到娘亲一眼,这种结果,是他们应该忍耐的,娘亲临走前为了保护他们费劲了心思,少轩看懂了娘亲最后那一眼的用意,若他们此刻追去,惹怒了左护法,很可能会被失去理智的左护法所伤害。 他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将母亲临终前如此精心的用意全部付诸东流,自小父亲对他的教导他自然不会忘记,若一个人处于逆境之时,切记不能冲动,冲动只会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若备受羞辱,到自己无法忍受的地步,就告诉自己,只有韬光隐晦,才能凤凰涅槃,继而乘胜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