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枫情》 1、一切的开始 在首尔相对比较僻静的小区内有一家花店名叫惜缘。 流枫,不,现在应该是金敏宇,一直都觉得这是个挺矫情的名字,不像花店,倒像是婚姻介绍所,虽然意义不错。 这家花店一直都是由金敏宇的母亲金素娜在打理。流枫曾在照片中看到过这个女人,笑容温和,气质娴静,颇有小家碧玉风范,而这具身体的主人金敏宇却是个混血儿,琥珀色的眼睛,长及腰际的银发,只有瓜子脸形遗传了他的母亲。 说到这头长发,当初流枫刚刚醒来的时候也相当诧异一个男人竟然蓄这么长的头发,估计百分之百应该是他母亲的坚持。也好在金敏宇宽肩窄腰、身材挺拔,不致于让人误以为是女人,所以流枫也就打消了剪发的打算,韩国的冬季冷得要命,有一头浓密的长发用以保暖是绝对有必要的,况且这头发的发质实在好,纤细顺滑不毛躁,摸起来如一匹上好的锦缎,让人爱不释手,剪了也可惜。 流枫不知道金敏宇为什么会死,但从时间上推测,大概是受不了母亲去世的打击,因为流枫恰好是在金敏宇的母亲葬礼后苏醒的,而且身上并无任何外伤,人甚至还躺在自家床上,仿佛只是如往常般睡了一觉而已。 只是一觉醒来却已是物是人非! 流枫不想嘲笑金敏宇的脆弱。在韩国这个极重视道德伦理的国家,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总比正常人家的孩子生活得更艰难些,尤其金敏宇还是个混血儿。金敏宇自小承受的孤立、嘲笑、谩骂,让他养成了极其纤细敏感的神经,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学医是为了有能力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放弃去大医院就职的机会而就近选择在一所高中当一名小小的医务教师,也是为了能有更多的自由时间陪伴母亲。母亲可说是金敏宇全部的生存意义,而当他赖以生存的意义消失时,他的世界也就随之崩塌了。 而正是因为这份脆弱,才有了现在裹着金敏宇外壳的流枫。 流枫细细包好一束马蹄莲,走出花店,锁好门。今天是金敏宇母亲的忌日,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流枫便有了尽孝的义务,况且他也是真心尊敬这位体弱多病,却无怨无悔的独自抚养孩子二十多年的女子。 到挽南山公墓时,金素娜的墓前已经站了一个人,双手合十,额头抵着指尖,看不清脸。娇小的身体裹着高中制服,在晨风中静立。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来人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微微鞠了一个躬:“你好!” 流枫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孩,问道:“你是?” “啊,我叫金丝草,以前在金阿姨的花店帮忙。”金丝草抓抓头发,大大的杏眼满是不好意思,她知道这个人是金阿姨的儿子,虽然只在金阿姨的葬礼上见过真人,但却经常听金阿姨提起,“去年在葬礼上,不过你可能忘了,我今天来拜拜,金阿姨对我很好……”发现自己说得有点语无伦次,金丝草就噤了声。 “谢谢你来看我母亲,我母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流枫轻笑道。 他虽然占据了金敏宇的身体,却并没有继承他的记忆,葬礼乃至金敏宇过去的24年他一概不知,仅有的一些常识,比如金敏宇是单亲家庭、学医出身、在高中任职,以及金敏宇的母亲最喜欢马蹄莲等,也是从金敏宇的日记中得知的。也许金敏宇见过这个女孩,但流枫没有。 流枫将马蹄莲放到墓前,双手合十,静默。 距离他苏醒,已经过去了一年,一年的时间足够流枫去思考,去发现,去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 陌生,是流枫对这个世界的第一认知。他以前没有在韩国生活过,对韩国的了解仅限于一些众所周知的情况,比如韩国的lg很有名,三星很普及,整容业很发达,明星自杀率居高不下等。但是现在他所在的韩国却有点不太一样,明星闹没闹自杀他不确定,整容业发不发达他也不确定,但他却确定这里没有三星,也没有lg,倒是有一个世界500强,几乎垄断大半个韩国的神话集团众所周知,甚至连韩国前总统也从卢武铉变成了尹锡泳。 纳闷的流枫为了解惑,还特意去了一趟自己曾经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中国。中国还在,幅员依旧辽阔,人口依然密集,香港澳门已然自治,□□还很猖獗,只缺了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痕迹。 然后流枫猜想,他大概来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 轻松,是流枫在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了解后得出的结论。不是指这个世界没有压力、不存在竞争,而是这个陌生的世界赐予了他重新开始的机会。他可以摆脱过去,走出泥沼,寻找新的羁绊,轻松的,愉悦的,随心所欲的。所以他保留了金敏宇的母亲留下的花店,不为盈利,只为心中的欢喜。 “金丝草是神话学院的学生?”再次看了一眼金丝草身上的制服,这制服流枫几乎天天见,熟悉得很。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尾音拖得很长,金丝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话里流露出浓浓的迷惑和不情愿。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去私立神话学院送洗干净的校服时,救了试图自杀的校服的主人后,就突然变成高不可攀的神话学院的学生了。 “原来是这样。”流枫对这件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今天竟巧合地遇上了事件的当事人,笑道,“有空可以上校医院坐坐,我是那里的老师。” 金丝草猛然瞪大眼睛,惊讶一览无余,“老、老师?” 流枫点点头,“神话学院校医院老师,金敏宇。” 此时的流枫还不知道,与金丝草的相遇,究竟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 很久以后,当他再次祭拜金素娜,想起与金丝草初相遇的情形时,不得不感叹,也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2、被贴红纸条 流枫没想到一句随意的邀请,竟然在几日后化为了现实。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孩,以及她脸上难掩的惊讶,流枫猜她大概只是在慌不择路下无意间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发生了什么事?”在金丝草稍稍洗去一身由鸡蛋、面粉以及其他不知名的东西糊成一团的脏污后,流枫问。 金丝草大大的杏眼闪过一丝愤恨,手里的毛巾一时间竟然被拧成了麻花,“那四只社会的蛀虫!!!” 流枫对着她手里的毛巾一阵肉疼,这女孩身体娇小,力道倒是不小,大概真是对那“四只蛀虫”恨极了。 四只……? “你,该不会就是这两天被贴了红纸条的人吧?”流枫猜测道,他想象不到除了被贴红纸条外,还会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狼狈。 “老师也知道……这件事?” “知道的不多,没想到会是你。” 每一次学校出现红纸条,学生都得疯狂一阵子,即便是平时再乖巧安静的学生也会被引诱出内心黑暗的因子,化身为恶魔。幸好真正出现红纸条的次数并不多,不然整个神话学院都得捅破一层天。但从昨天起,学校就开始骚动不安,连很少出办公室的流枫也感受到了这一丝异常,后来得到医务室其他老师的证实,确实又出现红纸条了。他还感慨红纸条出现的次数变频繁了,却不想这回竟是金丝草。 “总之,你先在这里……” “砰!砰!砰!” “金丝草,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 “再不出来,我们可就要砸门了哦~~~~” “金老师在里面吧,快点开门哦,不然连你也要遭殃!!” “老师,你也不想被贴红纸条吧!” …… 流枫原本想说让金丝草在这里避一下,结果就被震耳的砸门声和一连串的威吓打断了。流枫看了看摇摇欲坠的办公室大门,颇有些无语,这群狐假虎威的学生有了金丝草所说的“四只蛀虫”的撑腰,胆子倒是放大了n倍。 金丝草也是想到了她可能会连累老师,连忙说:“老师,我还是出去吧!” “已经晚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有人向那‘四只蛀虫’报告你在我办公室的事了。” “那怎么办,老师会不会被他们报复?!!” 流枫耸耸肩,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被报复,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让他在韩国呆不下去,但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金丝草会进神话学院,估计就是神话集团为了不让事态扩大而对学生被f4恶整导致自杀事件所作出的回应,如果在不久后又发生类似的严重事件,即使是举足轻重如神话集团也再难堵悠悠众口。所以,流枫不担心事态闹大,反而担心那四个小子只是小打小闹地折腾他,这样才是真正的麻烦不断。 “既然你出不出去,结果都一样,那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老师很早就看这门不顺眼了,换一扇让我中意的更好。” 流枫不理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之前被金丝草打断的书继续看。 金丝草战战兢兢地站着,一会看看泰然自若的老师,一会看看即将破门而入的那群混球,然后恨恨地擦自己头发上黏腻腻的恶心扒拉的东西,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一会之后,砸门声渐渐小了,不知道是因为不确定一直没有声响的办公室里是否有人而离开了,还是为了下一次更猛烈的撞击而蓄势待发。直到放学的钟声响起,办公室大门外依旧悄然无声,金丝草才确定那些人是真的离开了。 “老师,今天谢谢你!”金丝草朝坐在沙发上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别谢,今天能帮你,明天就不见得能帮得上了。” 金丝草懊恼地抓抓头发,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完全没想过要来神话学院上学,现在更是一听到神话学院四个字,就头昏脑胀。 “听说,只有撑过一个星期,这事就算了结了。你这是第几天?” “今天是第二天。” “那就是还有五天,这三天是躲避还是面对,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躲的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怕了,我才不要输给那四只社会的败类,被他们嘲笑的话我还不如直接去死!”金丝草只要想到某人的那头卷毛,就觉得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确实是一株毫不起眼却生命力顽强的金丝草。 这种不服输的性格,到底像谁呢?流枫微微有些迷茫,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给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娇小、柔弱,却又总能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是谁呢…… 第二天,在流枫所在的医务室独立办公室那扇被刮下了不少漆的门上,贴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红纸,张扬的黑色骷髅头下,是线条流畅的“f4”,优雅而压抑。 流枫撇撇嘴,撕下,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难怪今天进校的时候,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看他的神色都不对劲,原来如此。 “老师!”金丝草从开着的办公室大门外跑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老师你有没有事啊,没事吧?!!”在看到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后,大大地松了口气,“老师以前教训过学生吗?” 教训? 流枫不觉得自己有教训学生的机会。 神话学院是一所实至名归的录取率为1%的超白金贵族学校,也就是说它只有1%的学生是靠自己的实力考进来的,同时这批考进来的学生百分之百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用具俊表的话来说,就是平民。那99%的贵族子弟自有家庭医生24小时待命,根本不会踏进校医院,而那1%的平民学生是不可能真正融入这所贵族学校的,因此有个头疼脑热也都是自己解决,在他们看来,他们还没有资格能劳烦神话学院校医院的老师,即使去了,也只会被老师看不起。 于是,神话高中的校医院尽管规划设计的非常合理、漂亮,也依旧摆脱不了当摆设的命运。流枫任职一年来,基本上没见着几个学生,每天只要往自己的办公室一坐,什么都不干,就能有不菲的薪水入账,何乐而不为?这也是流枫明明不懂医,却还能占着校医的头衔逍遥自在的原因。 所以,金丝草问他是否教训过学生,流枫只能回给她一个问号的表情。 “我还猜是不是老师教训过那群学生,他们才不敢对老师放肆呢!” 流枫基本上否定了金丝草的这种假设,以他一个平民出身的老师,如果真教训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子弟,又怎么可能还安安稳稳做他的老师呢,怕早被逼卷铺盖走人了!可是对于被贴红纸条却无人找麻烦这种情况,他也是不解得很,亏得他还敞着办公室大门做出一副欢迎的姿态。 打发了金丝草,又安稳地度过了一个上午,在流枫想着这一天是否能就此平静度过的时候,麻烦来了! 3、遭群殴 校医院一共有5位在职老师,每一位老师都拥有一间与医疗区分开的独立办公室,等于是老师的私人空间。现在流枫的这间近50平方米的办公室一半的空间被学生占据了,最后一人进门的时候还顺手落了锁。清一色的男生,或幸灾乐祸,或雀雀欲试,或嘲弄的表情,将一张张年轻的脸渲染得格外狰狞。 流枫微微皱了皱眉,这不是学生该有的样子! “我们给老师送大礼来了!”为首的男生长相属于清秀一型,平日看绝对不是名惹是生非的学生,但现在却硬生生被不符合年纪的狞笑撕破了这一好印象,让人无端的反感。 “哦?是什么大礼?”流枫故作亲切地问,心里暗叹原来上午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啊,看这不下20人的阵势,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让他在医院躺上个把月了。 清秀的男生没有再动口,却是直接动手了,连着跟他站在一起的另外四个男生,五人一起围拥而上。 流枫一踢桌脚,借力连人带椅向后滑,避开几人来势汹汹的拳头,然后伸腿踹向离得最近的男生的肚子,控制好的力道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会让人暂时倒地不起,但他错估了这群娇生惯养的学生的承受能力,被踹的男生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这样一来,流枫下手就更轻了,一掌抓住一个男生袭过来的拳头,只听“嘎嘣”一声,男生捂着手腕跪了下去,哀号声让流枫整个人都抖了抖,不禁怀疑自己其实不是卸掉了他的手腕,而是直接让他粉碎性骨折。 一同围上来的剩余三个男生完全没想过一个平民出身的老师竟然会有这样的身手,而且下手豪不留情。心惊之余慌忙后退,却被流枫一把扯住了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带头说话的男生。之前的得意与嚣张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恐惧。他感觉自己在脱离地面,失重感以及颈上越来越超出其承受能力的力道,让他本能地挣扎,双手被紧紧缚住,想说的话刚刚到达咽喉便岔了气,只残留着咿咿呜呜的破音。 恐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办公室,其他还未出手的学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脸上带笑的男人卡住他们同伴的脖子,眼都不眨一下地将人一点一点提了起来,只留下脚尖的部位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他们无能为力,面对这个强势地可与死神媲美的人,一切挣扎都显得那样徒劳。那个男人投过来的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却让他们的身体宛如千斤重,动弹不得。此刻他们无比羡慕倒在地上被男人一脚踹晕过去的人,恨不得晕死当场的就是自己。 被卡住脖子提在半空中的人,脸已经因呼吸困难涨成了酱紫色。能作为这一群人的领头,他也不是废物,来之前他就已经查好了这个老师的背景,只不过是一个平民,即便是打残甚至打死了,真相也能被轻而易举地掩埋掉。可是他现在却不确定了,一个平民能这样肆无忌弹地对他们这群贵族子弟出手?一个平民能这样面不改色地面对他们的围群殴?一个平民能有这样宛如狩猎的猛兽一样慑人的气势? 会死! 在他意识到这个现实的时候,他求饶了! “……放…了我……求求……你……” 流枫极爽快地松手,眼前这群学生各个面如死灰,让他不由暗自检讨是否下手过重,可如果不来个杀鸡儆猴,难道还真要他跟这20来个不知成年没有的学生动手么? 那个男生还瘫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猛然窜入气管中的充沛的气流刺激得他泪流不止,然而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他,原本浩浩荡荡地占据了大半个办公室打着教训流枫主意的队伍,这会儿竟然全部在角落龟缩成一团,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一句威吓的话都没有,显然也是开始怀疑流枫的平民身份,不敢轻易造次。 “你们走吧!” 短短四个字,却让众人如赦大令,架起或晕或伤的几人,争先恐后地逃出办公室。 “等等!” 众人蓦地停住脚步,面带惶恐,明明是不想停的,明明是想逃出这里再也不要见这个男人的,但听到这两个字,身体却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流枫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笑道:“懂我的意思吗?”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 流枫满意地挥挥手,“走吧,你们跟具俊表说一声,让他来找我。” 说完,流枫径自坐回了办公椅上,端过一旁已经半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目送这群学生离开。 让具俊表来找他,成功率只有两成,但他必须这么说。这群学生虽然一时被他唬住了,但难保不会再有私下的小动作,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如果想让谁过得不舒坦,多的是办法,所以最后他提了具俊表。他们可以不怕流枫,却不能不怕具俊表这个贵族圈中的老大。即使他们不认为具俊表会跟他最看不起的平民老师有什么牵扯,但只要有了一点怀疑,他们就不会轻易找流枫的麻烦。 流枫打着这样的如意小算盘,不管具俊表来没来,他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只是不想最后,具俊表却是真的来了。 4、初相识(一) 流枫虽然估算具俊表来的几率有两成,但他却是站在不来的八成那一边的,毕竟具俊表这人连校长都能说辞退就辞退,又怎么会把一个老师的话放在眼里呢! 可是现在是什么状况? 流枫看着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的四人,一阵无语。 在流枫沉默的档,沙发上的四人也在光明正大地打量独坐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椅上的人。 五官英俊,既有西方人刀削斧凿般的深刻轮廓,也有东方人的细腻圆润,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凤眼,乍一看是金色,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点缀其中的一圈幽暗,构成了琥珀色的独特韵味。一头罕见的银发,仅用一根银色的发带高高地束成马尾披散在脑后。笑容温和亲切,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敞开的白大褂内是一件浅灰色的v领针织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淡然优雅的气息,往那里一站绝对是人人称颂的为人师表的典范。 苏易正与宋宇彬对视一眼,心中有同样的疑惑,这就是被他们贴红纸条的老师?怎么什么事也没有?难道神话高中的学生没找他麻烦? 尹智厚看了一眼后就垂下了眼眸,兴趣缺缺。 与三人的反应截然不同的是,具俊表则想直接一拳轰上流枫的脸。这个男人竟然让人传话让他来见他,他是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做! “老师找我们俊表有什么事吗?”苏易正率先开口,随意中带着一抹似假似真的对师者的敬意,俊美的脸上虽笑得轻佻,却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该说是什么事呢?流枫思考着。找金丝草麻烦的是具俊表,找他麻烦的也还是具俊表,具俊表可说是一切麻烦的源头,所以他之前才让那群学生传话给具俊表让他来找他,但那只是脱口而出的权宜之计,并没想到具俊表真的会来。可当真人站在了他面前,他反而不知如何开口了,直接说你别再找我麻烦了,那绝对会失败,这具俊表要是肯听别人的话,他宁愿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流枫的不语换来的是具俊表的横眉冷对,他双腿交叉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流枫的桃花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不是找我吗,什么事?” “老师!!!” 办公室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金丝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看到安然无恙的流枫后,大大松了口气,但再看到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四人组后,大大的杏眼里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恨不得把那为首的具俊表烧得渣都不剩。 “你!”金丝草一指顶在具俊表□□的鼻子上,小脸上的愤怒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度,“给我贴红纸条还不够,今天竟然还给老师贴,怎么,这会儿又亲自来找老师麻烦了?!!大韩民国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吗?具俊表,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伤害老师,我就对你不客气!!” 苏易正伸手掩住嘴角的笑,这大概是具俊表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吧! 宋宇彬扯了扯嘴角,暗暗对金丝草竖了竖拇指,有勇气! 尹智厚抬头看了金丝草一眼,这女孩还是一样敢说! 被指着鼻子的具俊表愣了一下后,狠狠挥开那只手指,嚯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女人。这该死的女人冒犯他一次不够,竟然还来第二次,不可原谅! 金丝草狠狠地瞪回去,骨子里的倔强可一点都不输自尊心极强的具俊表,“怎么,想打我?” “你!”具俊表气极,忽而转念一笑,“我堂堂具俊表怎么可能打女人,你别想激我。但我有的是办法整死你,包括你的家人,还有朋友!” 金丝草瞳孔一缩,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而后怒火攻心地直接朝那张在她心里已经与国民公害划上等号的脸上挥出一拳,“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具俊表轻轻松松地接住拳头,看着金丝草扭曲的脸,笑得更欢快了,这女人不仅骂他,竟然还敢对他动手,活该被他吓! 金丝草想抽回手,奈何力气没有人家大,最后只能在嘴上泄愤:“你这只像苍蝇一样的家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话,就应该怀着感恩的心正直的活着,而不是拿别人的家人和朋友来威胁别人,像你这种概念丧失的人,居然会是神话集团的继承人,简直就是国家的祸害,国民的公害!大韩民国的将来要是交到你这种人手上,岂不是跟世界末日没两样……啊……” 具俊表狠狠捏住掌心的那只手腕,力道大得几乎可以断筋碎骨,这女人不是很能说吗?不是很敢说吗?再说试试看啊!真当他堂堂具俊表是任人踩底线的吗? 手腕处钻心的疼,让金丝草瞬间煞白了脸,杏眼渐渐凝聚起名为恐惧的情绪。这个捏住她手腕,双眼赤红,一副吃人的表情的男人是刚刚还任她骂的具俊表?!是了,她怎么忘了,他是大贵族,是大韩民国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神话集团的继承人,如果要捏死她,真比捏死一只蚂蚁要简单。之前不出手,只不过是耍弄一只还没触到他底线的跳梁小丑而已,而这会儿她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手肘处挨了一记,导致手掌一麻,掌心处已经被捏出了五指印的手腕顺势滑落,而后眼前一黑,额头上就落下一个爆栗,力道不大,却足以使具俊表身体失衡坐倒在沙发上。 流枫收回右手,轻闻左手端着的重新煮好的咖啡,悠悠然道:“幼儿园老师没教你,不可以对女士动粗吗?” 5、初相识(二) 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其中尤以具俊表为甚。他被居然真的有人敢对他动手这一事实惊住了,虽说金丝草也对他动了手,但他有绝对的自信不会让她得逞,而结果也确实如此,可现在手肘处的酸麻和额头上残留的痛感是怎么回事? 金丝草在回神的第一时间就窜到了流枫的身后,不知为何她觉得只有老师身边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苏易正看了看具俊表,发现他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狰狞表情,不由啧啧称奇,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上一个让具俊表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的人到现在还是半身不遂呢,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轻易就化解了。 宋宇彬望着流枫云淡风轻的脸,暗自猜想金丝草之所以那么嚣张其实是跟这人学的吧! 尹智厚也抬起一直无表情的脸,多看了流枫一眼。 “老师我呢,很讨厌无休止的麻烦,”流枫放下咖啡杯,对着沙发上的四人道,“红纸条也好,f4也好,我们一次性解决!” 已经反应过来的具俊表嗤笑一声,似乎觉得自己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也不计较流枫之前对他动手的事了,反而道:“你觉得,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 流枫也不恼,只是道:“你是不是挺好奇,我明明被贴了红纸条,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办公室喝咖啡?” 这个问题,早在他们四人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在猜测了。没有哪个人在被贴了红纸条后还能全身而退,连那个沸沸扬扬的自杀事件的主角李民贺也只坚持了三天就想一死了之,而这个只能算是个平民的老师却能悠闲地喝着咖啡,见着他们四人进来,连个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似乎他们的到来也在预料中一样。 “那,老师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苏易正斜靠着沙发,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唇,唇角则是一抹玩味的笑,他倒是很好奇这个老师能给出什么回答。 “因为他们不行。”流枫用一种像说“今天天气不错”的平淡到极点的口吻说出了一句在别人听来嚣张至极的话,而他本人则毫无自觉地继续说道,“不管你们贴几次红纸条,老师我悠闲喝咖啡的结果都不会变。” “老师说的不行,是指他们整不了你?”苏易正问道。 “他们对付金丝草的那套扔鸡蛋、砸番茄、关厕所、泼脏水、搞破坏,在我这里确实行不通。”流枫停了一停,又若无其事地追加了一句,“甚至是对付李民贺的暴力!” “呵!”具俊表冷笑一声,然后缓缓站起身,活动着的指骨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嘎嘣嘎嘣声,再配上他颀长挺拔的身高,通体黑色的着装,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流枫明了他的意思,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笑道:“如果你输了?” “如果本少爷输了,本少爷绝不再找你麻烦;但是如果你输了,本少爷绝对会让你比李民贺更惨!” “你崇尚暴力美学,但老师我不喜欢见血。”流枫将具俊表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这样吧,如果你能拿到我的眼镜,算你赢;而我,”流枫指了指具俊表的衬衫领口,“如果摘到你领口上的别针,就算我赢。怎么样?” 在一旁看着这一出戏剧性发展的几人,纷纷看向具俊表的领口,那里确实有一枚别针,形如花环的黑色别针,镶嵌着的碎钻发出晶莹的光芒,却只有指甲盖大小;再看看流枫精致的金丝眼镜……这俩目标物的体积差距也太大了! 原本还担心流枫会下套给具俊表钻的f4其他三人,一看这情景,反倒开始怀疑流枫是不是要故意给具俊表放水,这怎么看都是流枫比较吃亏吧! 显然具俊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看着流枫的桃花眼不善起来,直接脱下外套仅着一件衬衫站到了流枫面前,“你要是现在求饶的话,还来得及!” 流枫笑笑,“请!” 请字刚出口,具俊表就五指成爪袭向了流枫的脸,流枫没有避让,而是直接抓住了具俊表的手,心里暗赞一声,不愧是大财阀精英教育下出来的人,这速度和力道可不是之前那群小子能比的!但如果只有速度和力道的话,可赢不了流枫。 流枫嘴角勾起一抹笑,左手抓住具俊表出掌的右手,在对方左手袭过来时也一并抓住,双手交叉抵在他胸前,猛地施力让具俊表倒退向他身后的墙壁。具俊表双手被制住,在流枫的施力下只能被动地往后退,连出脚的余地都没有,而流枫要摘他的别针,就只能趁这短短的几秒钟。正当流枫将右手伸向具俊表左侧领口的别针时,具俊表竟然硬生生地扭转了身体,避开了。 流枫一惊,如果按之前的姿势,具俊表抵上墙壁的只会是背部,背部肌肉硬实,撞上也没关系,可在他转了一个方向后,首先遭殃的却会是头部,这跟鸡蛋撞石头没两样,都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俊表!!!” 周围惊呼声四起,流枫没多想直接将人往自己的方向猛力一带,借着力道旋转脚尖,瞬间跟具俊表对换了位置。 背部撞上墙壁带来的钝痛让流枫也不再手下留情,直接一拳击上具俊表的腹部,在他因痛弯腰的同时,迅速扯下他领口的别针,顺便扯掉了几颗衬衫上的纽扣。 “不知轻重!” 流枫把玩着指尖小巧精致的黑色别针,睨了一眼站得有些狼狈,脸上却依旧不驯的具俊表,冷冷吐出一句。正想把别针递过去,但在无意间瞄见一处时,顿时眉一颤。他是知道刚刚在对换位置时自己的发带掉了,这条纯手工编织的发带,是暑假与一位年迈的手工匠组团旅行时,对方赠与他的饯别礼,这世上估计不会再有第二条,他一直很喜欢也很珍惜,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踩在了具俊表脚下。 流枫深吸了口气,随手一甩,别针撞上笔杆,“叮”地一声后,滑入了笔筒。 “我改变主意了!”流枫盯着具俊表,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你输了,按规则你以后不能再找我任何麻烦,但我现在想换个要求,以后想围殴还是想单挑,都随你!” “说吧,你想换什么?”具俊表脸上挂起嘲讽的笑,“或者说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以他堂堂神话集团继承人的身份,钱、权、势,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帮不了的。 “去外面站一个小时吧!” “什么?”具俊表表情茫然,似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说,”流枫指着具俊表,“你!”然后再指了指窗外的那片空地,“去外面站一个小时!” 这一回,办公室内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众人看了看窗外瓢泼的大雨,又觉得自己更混乱了,这人的意思难道是让神话集团的唯一继承人、f4的领头人具俊表去外面淋1小时雨吗?他们有没有听错? 苏易正在流枫说要更改要求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万万想不到流枫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让具俊表在12月的雨天里淋1小时雨,这人到底是仗着什么有恃无恐的? 韩国的12月份,已经开始入冬,很少有这么大的雨,上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点,本以为下午就能放晴,却不想竟是越下越大,到这会儿已经是急雨交织,让人唇齿发寒的地步。别说1小时,就是站个10分钟也足够让铁人求饶了! 具俊表脸色蓦然黑了,他试图在流枫脸上找到玩笑的成分,但除了一贯的微笑,什么都没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愿赌可要服输啊!”流枫继而耸耸肩又道,“当然,你可以不同意老师的更换要求,老师不介意哦!” 具俊表当然可以拒绝,因为原本的规则是他输了就再也不找流枫的麻烦,此时所谓的淋1小时雨只不过是流枫临时起意而已,具俊表并没有一定要接受的义务。这些具俊表都明白,可是明白归明白,他…… 6、初相识(三) “俊表,别冲动!”苏易正一把拉住往外走的人,虽然在流枫提出这个要求时,他就已经猜到以具俊表的骄傲一定会接受,可真要事到临头了,他还是忍不住想阻止。 宋宇彬看了一眼背对他们又坐回了办公椅上的流枫,也开口劝道:“8、9度的气温下淋1小时雨,就算是你也受不了!” 这话是说给具俊表听的,同时也是说给窗前的那人听的。经过刚才这一闹,他们也算是有点了解那人的脾性了,吃软不吃硬。既然身份压人不管用,宋宇彬就只能寄希望于始作俑者的流枫能看在客观事实的份上主动取消这个要求。 金丝草乍一听到这个新要求时也是狠狠震了一下,尽管她很不想替那卷毛求情,可如果那卷毛真的出了事,到时候神话集团甚至是神话高中都不会放过老师的! 正待金丝草下定决心时,忽听办公室大门砰的一声被甩开,具俊表人已经不见了。不一会儿,他出现在窗外,正对着流枫的位置,仅穿着一件衬衫,连外套都没有。雨势可没有因为他是神话集团继承人而减小分毫,短短几步路,已经将他淋了个透心凉。 “老师,你是第一个敢让俊表去淋雨的人!”宋宇彬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骤然在办公室响起。 “呵,我记得以前有个老师仅仅只是让俊表写作业,就被俊表整得在韩国呆不下去了!”苏易正也开口道。 “是精神分裂!”一直都像个透明人般存在的尹智厚更正道。 “是吗?那就是我记不清了。”苏易正毫不在意地笑道,“我只知道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哪个老师敢给俊表留作业了!老师,你小心一点哦,俊表是真的一点都不好惹!” “真正不好惹的是俊表的妈妈!”尹智厚道。 “啧,”宋宇彬扶了扶额,唏嘘道,“让我想起不舒服的回忆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畅快,却听得金丝草毛骨悚然,不由替老师担忧起来,老师是因为帮了她才招惹上了f4,如果因此而给老师带来麻烦的话,那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流枫也知道那三个人是不满他让具俊表去淋雨,所以拐着弯地想吓他,至少那些话是把金丝草给唬住了。不管他们说的那些事是胡编乱造的,还是确有其事,流枫都不觉得自己有担心的必要。因为具俊表输了,因为他够骄傲。 流枫会让具俊表去淋雨,并非他真的有恃无恐,而是他摸清了具俊表的脾气。 具俊表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的身份注定他要比任何人都骄傲。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输,但他输了,所以他不容许自己输两次,因而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流枫提出的新要求,因为拒绝就表示他做不到,而做不到就等于低头认输;也正是因为他太骄傲,所以他绝不会向别人提起这件事。 不得不说,流枫的分析是极准确的,至少具俊表确实是这样的心理,他堂堂具俊表大人怎么可能会跟别人提自己因为输了而被罚去淋雨这样的糗事。他就是不要在流枫面前认输,才不听易正他们的劝阻依然站在了雨里。 具俊表死死地盯着与自己隔着一扇落地窗,悠然地喝咖啡看书的人,心里一股无名火烧得厉害!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要是有人跟他家老太婆打小报告,那可就不止是在韩国混不下去这么简单了,他难道就不怕吗?老太婆的手段连他们四人都不敢轻易领教,他这种镇定是从哪里来的? 从f4进入流枫的办公室开始,这栋平日人迹罕至的校医院就成了学生的聚集地,在具俊表站进雨里的10多分钟内,人流量更是达到了空前泛滥的程度,凡是能看得到具俊表的地方,都是人头攒动,具俊表就处在人流的包围圈中。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让f4的首领具俊表淋雨的,那肯定不是小事,因此一时间除了嗡嗡的议论声外,竟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就连学校教导处主任也只是拿着伞站在不远处观望,内心踌躇不已,如果冒然上前,可能惹得这位祖宗不高兴,他一不高兴,遭殃的就是自己;可如果人这位大少爷淋雨,一旦有个好歹,自己同样得吃不了兜着走! 终于,一位女生鼓起勇气,在周遭或羡慕,或嫉妒,或不甘,或好奇的目光中不顾一切地打着伞跑了过去,“俊表前辈!” 具俊表抬起已经僵掉的脖子,看了看头顶的那把花伞,又低头看了看为他打伞的女生,然后在对方欣喜羞涩的眼中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女生堪比芭比娃娃一样可爱的脸上瞬间煞白,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的,樱桃小嘴打着颤,开开合合好一会后才说出一句:“就让我为你打伞吧,前辈,你会感冒的啊!” “吴闵智?”金丝草看着这一幕,喃喃着。 流枫听到金丝草的轻呼声,才抬起头,于是就看到了那个自告奋勇为具俊表打伞的女孩。 “认识?” “是的,吴闵智是我的朋友!”金丝草笑得不好意思,对于能在神话高中这样的贵族学校交到朋友,她还是非常非常高兴的。 “金丝草还是因为她才被俊表贴红纸条的,怎么会不认识!”苏易正道。 他们三人一直都关注着外面的情况,自然认出吴闵智就是当初将冰激淋糊到了俊表鞋上,被俊表捉弄的人。 “是具俊表太无耻,只不过是弄脏了鞋而已,竟然就要我们闵智舔他的鞋,那个自大又臭屁的——啊,具俊表你这个混蛋——”金丝草说着说着突然跳了起来,大叫着飞奔了出去。 原来是吴闵智在具俊表一推之下跌倒在地,金丝草是跑过去救援了。 “正义少女又复出了!” “真是一点都不会吸取教训!” 流枫看着雨里上演的那幕“美人救美”的戏码,以及具俊表越来越差的脸色,回头对那三人说:“把具俊表领回去吧,围观的人要是越来越多会让人困扰。” 三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有动作。 “如果我们说话管用的话。” “以俊表死心眼的性格,不足一小时他是不肯离开的。” “所以一开始我们才会阻止俊表,一小时他绝对扛不住!” 具俊表确实扛不住,才过去不到半小时,他就已经脸白如纸,双唇甚至指甲都染上了厚重的青紫,面对金丝草的大声斥责,他已经无力训斥她的无礼,只能紧闭双眼,攥紧双拳,似乎这样就能挽留不断流失的体温。他堂堂具俊表怎么可能连一个小时都熬不住,他死都要撑过去。 肩上传来一抹温暖,然后是后背,紧接着双臂,原本不断砸在脸上的雨水也消失了。 “滚哪——!!!”具俊表铆足了力气大吼,女人就是烦人,一个又一个的,如果不是身体冻僵了,他哪会任她们放肆。 “老师要下班了,具俊表同学还要继续站吗?” 全然不同于女人的低沉华丽的声线,让具俊表倏然弹开眼,入眼的正是那个让他淋雨的罪魁祸首的笑脸,以及为他打伞的苏易正三人。 “要走了,俊表!”尹智厚站在左侧说道。 “离一小时还有多久?”具俊表不自主地颤着声音问。 宋宇彬翻了个白眼,一副果然故此的表情,但还是老实回答道:“还有30分钟。” 具俊表抿紧了唇,无声地表达了他的不合作。 “那这样吧,”流枫双手环胸,笑得亲切无比,“老师用剩下的30分钟换你再别来烦我的要求,怎么样?” 具俊表简直想一拳轰上眼前人的脸,刚刚那叫金丝草的女人还骂他无耻,这人难道不比他更无耻吗?如果他答应了,那之前30分钟的雨岂不是都白挨了? 站在具俊表身后为他打伞的苏易正窃笑不已,而站在两侧的宋宇彬和尹智厚则齐齐扭头,憋笑。 流枫无比遗憾地摊摊手,“既然你不同意,那我们下星期一见!”说完,就施施然转身离去,留下一群人在风中凌乱。 7、「Con amore」的再聚 在一个小街道的入口深处,有一家名为con amore的咖啡馆。 时值中午,咖啡馆内除了老板外,就只有一名客人坐在窗口旁的藤椅上,舒缓的蓝调幽幽地流淌。 流枫分外享受这片刻的静谧时光,在咖啡浓郁的香味中,似乎连时间都是静止的。 崔林看了一眼沐浴于金色阳光中的人,边擦拭杯子边说:“今天不是休息日吧?” 流枫懒懒的应了一声,单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窗外的小街上偶尔才会开过的车、偶尔才会经过的人,以及街边投下的斑驳的树影。 “你在躲着谁吗?”崔林随口问道。 “我在躲着麻烦。”流枫漫不经心地说道,端着香浓的咖啡轻轻吸气,十分满意这甘醇的香味。 崔林不再问,只是嘴角多了一抹了然,继续手中的动作。 他跟这位在他眼里有些独特的客人其实并不熟,只是对方经常会在天气好的时候来他的咖啡馆坐坐,因此才有了攀谈的机会。崔林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他是一名高中教师,尽管他英俊的相貌看起来更像牛郎,以及家里开有一家花店因而偶尔在来咖啡馆时会随意地送上一束花。正因为是送花这种稍嫌暧昧的行为,所以经常会有熟客拿他们俩打趣,但大多数时候对方都只是一笑了之,然后还是会继续送,是个完全凭自己喜好做事,全然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人。所以他说是在躲麻烦,崔林没有任何怀疑,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如果没有招惹上是非,那才是真的奇怪。 “叮——” 门上的小风铃轻细悦耳的声音为安详的氛围注入了一丝灵动,但下一刻浩浩荡荡走进来的四人完全破坏了这份静谧。 流枫庆幸此时正是咖啡馆门庭冷落的时候,不然还不知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呢! 为首的人一袭裁剪精良的黑西服,领口围着一圈厚厚的貂毛,贵气逼人,醒目的天然卷头发经过精心打理显得服贴非常,一双桃花眼盈满高傲,面无表情。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一人蓝色条文西装,清俊的脸上是绅士般的微笑,让人平添好感;另一人穿着休闲,略带朋克风,一脸索然。最后一个进店的人,则是一身纯白,金发略长盖过耳际,眉目精致却稍显淡漠。 四人气质迥异,却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英气男儿,谁家要是有这样的孩子,家长该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崔林愣愣地看着这四人进店,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走在前面的三人直直地往流枫的方向走去,而最后一人则是站在了小橱窗前,弯腰看着橱窗内精致诱人的小蛋糕,似乎食物比人更具吸引力。 “哟,老师!”苏易正扬起一贯的绅士微笑,率先打了声招呼,直接在流枫对面唯一的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 具俊表不满地瞪着苏易正,这小子竟然抢他的位子!奈何苏易正对他的视线免疫,无比自然地招呼老板点了一杯mocha,宋宇彬是一杯西班牙咖啡,而已经吃着一份美味小蛋糕的尹智厚则象征性地点了一杯卡布基诺。具俊表咬牙在一米开外的另一张藤椅上坐下,一副吃人表情地盯着为三人泡咖啡的老板。 崔林被看得毛骨悚然,连温杯的动作都有些不稳,艰难地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需要来一杯吗?” “俊表的话,不是专业级大师煮的咖啡是不喝的。”宋宇彬随手翻着立在墙边的木质书柜里供客人消磨时间的书本,嬉笑道。 具俊表背靠藤椅,双手交叉置于交叠的膝盖上,表情含蓄,顿时又变回了翩翩佳公子的优雅、从容,对着流枫说道:“我来邀请老师参加神话高中学生修学旅行!” 鸿门宴! 流枫脑海里瞬间蹦出了这三个字,看着具俊表散发的不容拒绝的气场,笑道:“病好了?” 具俊表完美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只残留一个僵硬的笑意,搭于膝盖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只要想起这两天他受的苦,就恨不得扒这人的皮,喝这人的血!深吸口气后,具俊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老师一定要来!” “脸白得跟鬼一样,发烧到几度了?”流枫又抛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恰好站在具俊表右后方的宋宇彬极有远见地在具俊表暴起的瞬间双手按住具俊表的肩膀,将人压回了藤椅上。 “宇彬,快放手,我今天绝对要让他吃不了横着走!”具俊表在宋宇彬掌下挣扎不断,怒气熏得原本煞白的脸浮上了淡淡的一层红晕,倒比之前气色好看许多。 流枫凉凉道:“是吃不了兜着走!” “啊!” 具俊表大吼一声,震得整个咖啡馆都颤了颤,胸口剧烈地起伏,让人怀疑他的心脏是不是下一秒就能从胸腔里跳出来。他死死地瞪着眼前表情惬意的人,那双桃花眼里的怒火足以将十个流枫烧成灰。 “俊表星期五淋了雨,高烧到39°,双休日在床上度过,打针吃药一样不落,星期一一大早就来了学校,结果老师不在,于是他就拉着我们来到老师家,被花店里美丽的小姐告之老师来了街角的con amore,然后我们找来了!”苏易正一口气不停,和尚念经一般将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但他没说的是具俊表最讨厌吃药,也最讨厌打针,为了能早日退烧好来学校报复,他全忍了! “易正!!!”具俊表恨不得堵上苏易正的嘴,他堂堂具俊表发烧这样的糗事怎么能说出来,还有,为什么是他拉着他们啊,一开始提议来找人的不也有苏易正一份吗? 苏易正直接忽视具俊表的暴走,对流枫笑道:“老师是不是要看在俊表大病初愈就来邀请的份上,接受了?” 流枫直接摇头,“你们的修学旅行,老师我去做什么!” “学生修学旅行,自然得有老师陪同照应着,所以我们就来邀请老师了!”苏易正一脸纯良地说道。 如果是别人说,流枫也就信了,毕竟学生出游,身边跟着负责学生安全的老师也是正常,但这话从苏易正嘴里出来,就完全没有可信度,神话高中学生修学旅行,跟着的保镖都有一个团,哪需要既扛不住暴力,又挡不了子弹的老师! 不是拿乔,也不是矫情,而是流枫确实不想再跟这四人扯上关系。一个活了两世,这一世也即将奔三的人,跟这四个年龄、身份、背景全然没有交集的人,真的没什么可值得交往的。虽然这四人不管是相貌还是家世都是出类拔萃,但在他眼里跟麻烦就是同一级别的。 流枫今天已经向学校请了长假,校医院的老师原本就只是空有头衔,所以请长假也不费力。他想着不去学校的话,遇上他们的机率就不大,四个20岁的半大小子,正是爱玩爱闹,崇尚新事物的时候,时间一长,自然而然也就忘了他的事了。但他没想到他们四人竟然亲自找过来了,就跟上次他们上办公室找他一样,又给了他一次意外。 流枫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无奈,他直视具俊表,到口的摊牌的话却在看到门外走进来的两人时消了下去。 8、意外受伤 两个女孩,一个短发,笑容开朗;一个长发,气质文静。 短发的,流枫自然认识,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就是金丝草;那个长发的倒是没见过,看两人的亲密样子,该是金丝草的朋友。 比起流枫看见两人时的愉悦,具俊表脸就黑得堪比锅底了,他狠狠瞪向走进来的两人,眼看流枫就要服软了,却被这两人打断了,怎是郁卒两字了得! 金丝草一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流枫,于是脸上开朗的笑容不由又扩大了几分,正想打招呼却被一道阴冷愤怒的视线定在了原地,她下意识地捂住手腕,似乎那里还隐隐作痛。 看金丝草脸色先是红,再是白,再看看具俊表吃人的眼神,流枫有些好笑地开口道:“你们两个冤家真有缘,在哪儿都能遇上!” “谁跟她有缘!” “谁跟他有缘!” 具俊表和金丝草异口同声,在意识到对方跟自己说了一样的话后,又动作一致地甩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流枫耸耸肩,这动作,这神态,还能叫无缘? “金丝草,不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女士吗?”苏易正看够了戏,笑容优雅地随口说道。 金丝草白了具俊表一眼,然后双手搭上与她一同来的女孩的肩膀,脸上又恢复了开朗的笑容,“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秋佳乙!” “呵,难得金丝草也会有这么有女人味的朋友!”宋宇彬站在一旁,双眼像x射线一样将来人上下扫视一番,痞痞的笑道。 “宇彬,快收起你那花花公子的德行,你看佳乙小姐都被你看得不好意思了!”苏易正故作不满地训斥道。 宋宇彬随手操过一个东西甩过去,气得乐了,“你有资格说我吗?” 苏易正确实没有资格说宋宇彬是花花公子。宋宇彬外号唐璜,风流之意,渴望女人身体的温暖,从来是只动性,不动情;而苏易正则是标准的大众情人,在上流社会被赋予卡萨诺瓦的称号,以优雅的仪态,绅士的风度玩转于女人间,绝对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你们两个半斤五两,都没有我好!”具俊表得意的笑。 “是半斤八两!” 苏易正和宋宇彬异口同声更正道,他们真是败给这个明明成语无能,却总要说成语耍帅的人了! 具俊表脸一红,暗自把成语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了一遍之后,立誓要将家里那本厚得砸死人的成语辞典毁尸灭迹。 流枫看着三人的互动,表情愉悦,撇开过于麻烦的家世不谈,这几人还是挺可爱的,看他们打闹就像家里养了一群小猫小狗一样,热闹得很! “啊——” 一道“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咖啡馆,让馆内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耳朵,连流枫都皱起了眉头。 只见一道粉红的身影,迅速窜到苏易正身后,捡起一样东西,脸上的哀伤就跟死了爹妈一样。 众人齐齐向这个陌生的女孩看去,只见一张cd碟静静躺在她手心,离得近的苏易正认出这正是刚刚宋宇彬随手扔向他的东西,因为外面裹着一层绒膜,所以这力道本就不大的一摔并没有把它摔坏。 “就一张cd,用得着叫得跟像见了鬼一样吗?”具俊表一手捂着耳朵,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你说什么?!!”粉衣女孩顿时柳眉倒竖。 “敏英,快跟客人道歉,你太失礼了!”崔林见着这剑拔弩张的阵势,赶忙跑到了自己妹妹崔敏英身边。咖啡馆进进出出客人无数,他作为老板,自认看人的本事不差,他虽然并不清楚这四人的具体身份,但光凭他们周身的气势,就能断定他们绝非寻常人。这样的人,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惹得起的。 “他们才要跟我道歉呢,砸了我的cd!” 别看崔敏英长相乖巧,穿着嫩粉色的小外套,又跟娃娃一样娇俏可爱,可脾气一上来那就能瞬间变身哥斯拉,是属于绝对不可以以貌取人的类型。这会儿看到自己一直宝贝的cd被人“践踏”,再加上原本心情就糟到了极点,哪还顾得上一直给他使脸色的哥哥,先把火气发泄了再说。 “表姐,别这样!”秋佳乙跑到崔敏英的另一边,轻轻扯了扯崔敏英的衣角,表情带着一丝为难和慌张。这四人应该就是金丝草常跟她提起的神话高中的f4了,一个神话集团继承人,一个天才陶艺师,一个前总统的孙子,一个被称为国王老大。虽然她刚刚在看到这四人的时候,心里也震惊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这群人,他们就算不怕,但是也绝对不能惹。 始作俑者的宋宇彬站立不动。如果一开始这女人态度好一点,他可能也就大方地说对不起了,毕竟的确是他出手摔了人家的东西。可是这女人大声嚷嚷,搞得像被人□□了的样子算怎么回事?就算她再宝贝这张cd,但cd并没有损坏,有必要做出这副姿态吗?到目前为止,他还真没遇到过敢在他们四人面前嚣张的人呢! 宋宇彬瞥了一眼窗边的流枫,暗自加了一句:这人除外! 可就是这随意的一瞥,却让崔敏英产生了误会。 崔敏英快步走到流枫的跟前,一手拍在桌上,厉声说道:“是你吧!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别以为做错事凭脸蛋就能混过去,你又不是风化街那些个吃女人饭的鸭!你爹妈把你生下来,是让你积德行善,造福人类的,可不是让你为非作歹,嚣张跋扈的。你要是还有良知,就赶紧给我道歉,指不定姑奶奶心情一好,还能原谅你!” 流枫看着这外表可爱,实则彪悍至极的女孩,脑上拉下一排黑线,这到底是谁嚣张,谁跋扈啊! “不是老师!” “不是他!” 金丝草与秋佳乙一左一右架住崔敏英的胳膊,免得她一个冲动直接动手。但显然正在气头上的崔敏英力气也不小,抽出被两人拖住的人,往前一指,“不是他还有谁,我明明看到他看他了!” 被指的宋宇彬一脸无辜,然后他直接掏出钱包,问:“多少钱,这张cd我买了!” 这样这女人就没话说了吧!宋宇彬想着。 但是没想到,他这句话不但没平息事件,反而成了导火线,面前的女人竟然抡起一直握在左手中的东西,直接朝宋宇彬砸过去,口中还嚷嚷着:“有钱了不起吗!” “啊!” 这道短促的痛呼声并非来自被砸的宋宇彬,却是将流枫的视线引到了他的正对面,在看到苏易正时,凤眸不由一凝,一手抓住崔敏英试图挥出去的左手,冷声道:“够了!” 崔林猛地扯住撒泼的崔敏英拖到一边,神色惊慌,脸色竟然有些发白。 崔敏英一挪,众人也就看到了被崔敏英挡住了的苏易正,然后齐齐变了脸色。 苏易正此时正捂着右眼,表情隐忍。他完全没料到那个女人竟然会突然出手,在觉得有东西从眼前掠过的时候,他已经本能地闪躲了一下,但眼睛上灼人的疼痛却告诉他,他并没有完全避开。 流枫离他最近,在崔敏英被拉走的同时,他就站到了苏易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先把手慢慢移开!” 流枫声音一如往常的四平八稳,就像在说“今天喝摩卡吧”,搭上苏易正捂着眼睛的右手,一点一点移开。 右眼处一片血红! “嗬!!!” 围在旁边的两个女生猛地倒抽一口气,秋佳乙更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尖叫出来,一股汹涌而来的窒息感逼得她眼睛都湿润了,好可怕! “你这个疯女人!!!”也在第一时间围过来的具俊表,看着那鲜红的血不断涌出来的伤口,双眼赤红地盯着那个已经有点被吓傻的崔敏英,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将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到、到底是什么伤了易正前辈?”金丝草喉咙上下翻滚,艰难地吐出一句。 “是这个。” 众人寻声望过去,只见尹智厚正抓着崔敏英的左手,而那只左手上则抓着一个厚约1公分的崭新的塑料cd盒,此刻在那塑料盒朝外的一个棱角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这一抹猩红,让崔敏英如触电般松了手,任cd盒摔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噪声。 苏易正除了能感受到眼睛上一阵又一阵地钝痛外,对自己的伤势一无所知,但看周围人的反应,也是猜到了一定不轻。他反握住流枫搭在他右手上的手,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颤抖,“很严重?” 流枫紧了紧被握住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拿着干净的手帕擦拭苏易正右眼上不断涌出的血,不一会儿整条手帕就被染得不能用了。 尹智厚无声地将自己的手帕递出去。 流枫接过,不再擦拭,而是直接将叠好的手帕敷上了苏易正的右眼,轻轻按住。 “伤口在眼睑上,没有伤到眼球,去医院包扎一下就好!” 这话无疑是大赦令,众人只觉得浑身一轻,凝固的空气又有了流动的迹象。罪魁祸首的崔敏英直接瘫软在地,眼泪糊了一脸,她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借题发挥,如果真的伤到了人,就以那几个让自己哥哥都小心翼翼伺候的人,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自己的下场。 苏易正也觉得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喘得顺了,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任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的放松!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崔林上前几步,朝苏易正90°鞠躬,他本性温和,又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除了不停说对不起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法律干嘛!”这种嚣张的话,无疑是出自具俊表之口,他今天也确实被吓到了。他们四人作为各自家族的准继承人,从小就受到严密的保护,向来只有让别人受伤的份。现在苏易正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怎么可能一句对不起就了事,尤其受伤的还是眼睛,幸好只是眼睑,如果是眼球,具俊表还真不知道到时候他们几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我虽然从不打女人,但是……”宋宇彬冷冷睨着瘫坐在地上的崔敏英,继而看向崔林,嘴角勾起轻笑,一边活动指骨一边对具俊表说,“如果要动手的话,算我一个!” 尹智厚左看右看了一会,才总结性地说:“还是直接让这家店关门比较省事!” 崔敏英突然回过了神,为什么这几个人可以用仿佛讨论天气一样的轻松口吻说着这么可怕的话?!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想教训哥哥,他们想毁了咖啡店…… 这个结论像一把利箭瞬间粉碎了崔敏英所有的理智,她连跪带爬地抓住流枫的裤子,娇俏可爱的脸上已经是涕泪横流,惨不忍睹,“不关我哥的事,求求你们放过我哥,放过我哥——” 苏易正一直没放开流枫的左手,而流枫的右手又按着苏易正的伤口,他实在没有第三只手来扶额表示自己的郁闷:小姐你既然求的是那四个,为什么抓的是我的裤子! 崔林见崔敏英将流枫当成与那四人一起的,连忙上前将自己妹妹拉了起来,一脸歉意地对流枫点了点头。 流枫叹了口气,“总之,就是宋宇彬摔了崔敏英的cd,而崔敏英又误伤了苏易正,这件事就由最无辜的苏易正来处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送他去医院!” 流枫可不想崔林的con amore关门,那样他岂不是少了一个好去处。相对具俊表的火爆、宋宇彬的亦正亦邪以及尹智厚的漠不关心,苏易正算是最正常的一个,将这件事交给苏易正处理,总比交到那几个人手里强,至少苏易正还不至于逼崔林关了他的咖啡店! 9、酒吧小前奏 金敏宇的家是祖屋,尽管占地面积不大,两层的居室,却有一个不算小的庭院,面积大概是主屋的两倍,这种完全不同于周围人家的设计格局让当初的流枫很是意外。后来在二楼一间书房找到了诸多与植物养殖相关的书籍,他才有了猜测,大概是这户人家喜花草,因此庭院面积才会大于住屋面积。 似乎是对樱花特别偏爱,庭院里除了樱花树外,再无其他树种,只在庭院左侧的中间位置用宽约两指,高约半米的竹条圈出了一块玫瑰地,这曾经让对花草毫无研究的流枫着实苦恼了一阵,最后还是靠那间书房内收藏的有关园艺的书籍才让这块玫瑰地活了下来,而这会儿这块漂亮的玫瑰地已经因愈见寒冷的天气而枯萎,等待来年的暖春再抽枝发芽。 苏易正意外受伤,修学旅行到底是搁置了,还是继续,流枫并不知晓。他只知道con amore还好端端地继续经营着,想来苏易正他们并没有对崔林怎么样,至于崔敏英,流枫自那以后就没再见过她,也不知那四人到底做了什么。 流枫没有销假,校医院只是个摆设,去了也是无事可做,这期间f4没有再来,像是已经忘了他的存在一样,这让流枫格外轻松。 但这种轻松仅仅只坚持了一个礼拜,他就被学校的一通电话call了回去,说是圣诞节晚会全校师生都必须到场,即使流枫请了假也不能例外。 等赶到了被通知的地点,流枫被气笑了,他就觉得全校师生都参加的圣诞节晚会的场地怎么听着像酒吧名,原来就是间酒吧,敢情那四个是怕他拒绝,才指使学校打电话来通知他。难道只有被他们成功整到一次,他们才会死心吗? 流枫一边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让他们整一次,一边跨进了酒吧。 酒吧倒确实有几分过圣诞节的气氛,装饰以红与金为主,热闹又喜庆。场地整个被清空,只象征性地留下了舞台的部分,此刻舞台上正有人拉小提琴。旁边两侧各添了自助餐区,有侍者不停穿梭于打扮时髦的人群间,为到来的宾客添酒。 流枫一眼扫过去,也就30不到的人数,应该只是私人party。流枫径直往一个角落走过去,那里有一组沙发,也是这酒吧里唯一能坐人的地方,此刻正被几人占据着。 苏易正和宋宇彬同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各搂着一个女人调笑;具俊表一人占据一张双人沙发,吃果仁的动作分外惬意,身边还坐着金丝草,如果忽略金丝草脸上的不自在的话,这两人也算相配;尹智厚则是一直在舞台上拉小提琴。 “老师,来坐!”苏易正一看到那头标志性的银发,就忙招呼人坐下。 流枫也不客气,脱下浅灰色的大衣,仅着一件银蓝色的真丝衬衫直接在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视线在具俊表和金丝草两人间巡视一回,笑道:“老师有没有错过什么好戏啊?” 金丝草神经敏感,立即觉出流枫视线中的古怪,连忙摆手道:“不是的,老师误会了!” “误会什么,做我的女人难道还能委屈了你!”具俊表立即不满的呛声。 “你够了啊,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女人了?!”金丝草不乐意了,这人的自以为是真是到达一定程度了,无缘无故说自己成了他的女人,今天还非得拉她出来作陪,他以为他是谁啊,暴力又幼稚! 不再理会这两只小猫小狗的打闹,流枫瞄了一眼舞台上的人,随口问道:“尹智厚怎么了?” “咦?老师看出来了?”宋宇彬嬉笑道,“智厚那家伙,暗恋了15年的女人抛下他闯荡世界去了。” “果然闵瑞贤很难搞啊!”苏易正啧啧道。 “难怪他的琴声像六月飞雪,原来是失恋了。”看着具俊表茫然的脸,流枫又特意对他说,“你可以从字面上理解!” 具俊表故作不屑地撇撇嘴,“哼,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说看?” “六月飞雪嘛,六月份怎么可能下雪!”具俊表摊摊手,一脸得意,“你别想唬我!” 苏易正、宋宇彬、金丝草齐齐扶额,他们能装作不认识这个人吗? 具俊表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又被小看了,顿时火气又飙上来了,“喂,你们够了!” 苏易正揉了揉有些抽搐的嘴角,“老师不是说让你从字面上理解吗?六月飞雪,就是明明是温暖的季节却突然飘起寒冷的雪。” “老师的意思是,酒吧里气温明明这么高,但是智厚的琴声却像是雪一样没有温度!”宋宇彬补充道。 流枫朝坐在他对面隔了一张长型茶几的苏易正和宋宇彬竖竖拇指,然后轻飘飘地看了具俊表一眼,“多向他们学学!” 具俊表嘴唇蠕动,无声地咒骂,却难得的没有暴跳如雷,而是极不情愿地朝流枫扔了一个约三指宽的长条形黑色盒子。 流枫一把接住,触手细腻,是绒质的,分量很轻。 “还你的!”具俊表别扭地说。 流枫挑挑眉,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微微有些惊讶。 银色的发带静静地躺在铺着黑色绒布的盒内,银与黑的搭配让人惊艳,看材质应该是丝锦,锦面上花纹繁复,似图非图,似符非符,神秘而高贵。流枫眼神闪了闪,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真实,这条发带与他原先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谢谢!”流枫笑道。那天离开办公室时他就没再看到那条发带,原来是被具俊表收起来了,还按样子重新替他编织了一条。 具俊表满意了,然后得意了,就差摇尾巴求奖赏了。真是不亏他请了数十个师傅连续赶工,才在最短的时间内挑了其中最相像的一条出来。 “老师,”金丝草举起手,脸上泛起一抹讨好的笑,“我能为老师绑头发吗?” 流枫看了看发带,又看了看金丝草,然后递了过去,“好啊。” 金丝草接过发带,一蹦一跳地绕到流枫身后,抚上银发的手都有些小心翼翼,“第一眼看到老师的时候,我就很想摸摸老师的头发,”说完,金丝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触到那如丝般顺滑细腻的银发时,更小心了,好像一大意就会损坏了这份美妙触感一样,“真好!” 金丝草今天穿着一身珍珠白的小礼服,手腕上一串宽约三指由无数颗细小珍珠串成的手饰,更衬得小手细白如玉,纤细的手指穿绕在银色的发间,竟无端的给人一种淫靡的感觉。而流枫表情惬意,脸上带着一贯的亲切笑容,暖暖的,柔柔的,让见到的人无不想独占这份温柔。 “够了!” “嘶——” 前一道洪亮的声音,无疑是具俊表的,而后一声却是流枫的。具俊表在抓住金丝草的手时,连带地扯动了流枫的头发,让他本能地痛呼出声,看着具俊表阴沉的脸,语气也不好起来:“你又气什么?” 具俊表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他就是不爽,非常不爽,在看到流枫不愉的脸色以及金丝草无辜的表情后,更是语塞,只能嚷道:“本少爷的女人,怎么能给别的男人绑头发!” 流枫翻了翻白眼,暗想你既然不乐意,那之前怎么不早说!具俊表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也更让流枫坚定了不再跟他们扯上关系的决心。 流枫将发带随手往沙发上一放,脸上依旧浅笑盈盈,却没有温度,“说吧,今天找我做什么?” 看流枫又恢复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具俊表反而无措了,他今天找人出来只是想把发带还回去,可没存什么捉弄的心思。 “老师不是一直不想跟我们扯上关系吗?”苏易正抿了一口酒,低垂着的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幽暗。 流枫冷笑,“需要做什么?” 10、酒后乱“性” 头痛欲裂! 这是流枫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后,稍稍缓解那种恨不得将自己投进冷水里冰冻的恶心剧痛感后,才起身开门。 李惠茜按了10分钟的门铃,在怀疑里面是否有人在的时候,门开了。 “哇,金先生脸色真不好!”在看到对方惨白的脸以及皱成“川”字的眉头时,李惠茜不由开口问,她真是很少在对方脸上看到微笑以外的其他表情。 “宿醉,大概。”这种感觉,除了宿醉,流枫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听着对方不确定的回答,李惠茜也猜到了几分,“金先生又忘记了?” “啊。”流枫随口应了一声。 流枫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酒后会忘事,不管喝多喝少、喝没喝醉,一觉睡醒后就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了,所以他现在只记得自己受邀去了名为学校圣诞节晚会,实为私人party的酒吧,接着金丝草为他绑头发却被具俊表打断……然后呢?记忆戛然而止。 流枫甩甩头,算了,看他目前的状况,然后也就是喝酒而已!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狠狠灌下几口不加任何奶精与方糖的苦到极点的纯咖啡后,流枫才稍稍舒缓了眉头,□□还真有镇痛的效果。 李惠茜将一本书推到流枫面前,妆容精致的脸上笑容明媚,“这是刚出版的书,我给金先生带过来了!” 随手将书插进身后墙壁上的置物架里,流枫道了声谢。 “自己的书,金先生都不好好看看吗?”虽然自己在第一次将书拿给他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的动作,但每次看到,李惠茜还是会觉得接受不了,作家对于自己的书不都应该很爱惜的吗?她以前负责的作家甚至还会专门为自己的书开辟一个房间呢?为什么她这回负责的这位作家这么随便?!! 流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里面的章节内容我清清楚楚,甚至连哪章在哪页都知道,还需要看吗?” 李惠茜一头黑线,她指的不是这个吧!一名作家就算再不在意自己的作品,在拿到手时还是会下意识的翻看一下,金先生倒好,连这一步都直接省了! 李惠茜投降了,只能提起另外的事,免得自己再受打击,“金先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随意。”流枫从来不安排自己下一秒要做的事,想写书的时候写书,想在咖啡馆消磨一整天时就消磨一整天,想听音乐时就把上辈子喜欢的歌都写出来,谱曲,然后找人演奏。从他醒来的那刻起,他就准备更恣意地活着。 李惠茜依旧不能理解,像金先生这样不愿受拘束的人,为何会执着于当一名教师?如果真是喜欢教书育人,那又为何待在校医院?她可是听他提起过神话高中的校医院有名无实的。 “金先生是因为对象是神话高中,才会去当老师吗?” 神话高中是超白金贵族学校,想挤进去的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比普通高中高出数倍的福利待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神话高中教师”的头衔,顶着这头衔出去,任何人都会高看一眼。李惠茜这句话问得相当失礼,等于是在怀疑对方趋炎附势,任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会不舒服,但她知道坐在她对面的人根本不会介意。 “嗯……”尾音拖得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怎么说呢,偶尔看看学生的朝气蓬勃,也能让我沾染点活气吧!” “跟学校没有关系?” “也有关系,你瞧,神话高中离我这儿挺近的。”这一点流枫倒是没有撒谎,不管是金敏宇还是他,确实都是因为神话高中离得近才选择去那里,只是两人的原因不同罢了,金敏宇是为了方便照顾母亲金素娜,而他则是纯粹因为懒! 李惠茜噗哧一声笑出来,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去神话高中竟然是因为那里离家近这样的理由,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她却信了,因为从她认识他的那刻起,这个人就无时无刻不在做着不可思议的事。 别的作家图名图利,而他图的却是能打发时间,所以他不跟出版社签约,也坦言不会定期出作品,在作品完成时他会主动联系,不需要编辑去催稿。同时,他也表明除了他们出版社,不会让其他出版社出版他的书,这才让他们社长安了心。 看着流枫英俊的脸,李惠茜微微垂下了眼眸,片刻后又调侃道:“说什么沾染活气,金先生才25岁而已,比我还小个几岁呢,别把自己说得跟年逾古稀的老人似的!” 流枫笑而不答,他虽然不是年逾古稀,但也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了。 “金先生要是真愿意与学生亲近,不妨去我父亲的高中看看,那里虽然不像神话出名,但是我保证那里的学生绝对比神话高中纯粹!” 这话流枫倒是相信的,神话高中99%是富家子弟,又施行从小学、初中、高中直至神话大学全部畅通无阻的优惠政策,勤奋、刻苦、拼搏、奋斗这类积极向上的词都与他们无关,存在的也只有相互之间的攀比与攀附,再加上f4在里面搅和搅和,除了年轻外,完全没有高中生该有的样子。 不过,流枫也不需要他们有多像高中生就是了。 “有时间会去的!” 在门铃响起的时候,李惠茜便站了起来,“我先走了,顺便帮金先生开门吧!” 流枫捏了捏眉心,什么时候他家会有这么多人来拜访了? “老师!” “是金丝草啊。”流枫看到穿着便服,背着个背包的金丝草,露出了笑容,他还是挺喜欢这个乐观开朗又单纯的女孩的,于是站起来,拐进了小吧台,“要喝点什么吗?” “啊,什么都可以!”金丝草有些拘谨地往客厅沙发角落一坐,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好奇地打量四周,她以前在素娜阿姨的花店帮忙,所以也不是第一次进主屋,但现在跟她以前来时明显有很大的不同,就像那个吧台,以前就没有。想到刚刚给她开门的人,金丝草又放松了一些,“老师的女朋友真漂亮!”跟瑞贤前辈一样,又漂亮。又有气质。 流枫轻笑一声,端着一杯热可可走了过来,“你这样说李小姐可是会生气哦!” “诶?” “李小姐可看不上一个平平凡凡的高中老师。” 金丝草双手捧着热可可,喝了一口,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在她对面坐下的英俊挺拔,风骨清劲的人,暗道:老师哪里像是一个平凡的高中老师啊,比她见过的电视上的模特、明星都好看! “然后呢,今天怎么会突然来看老师了?” “啊!”金丝草匆忙放下杯子,在背包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黑色长条形的盒子,“我是来给老师送东西的,您昨晚忘记拿了!” 金丝草送过来的正是那条具俊表给流枫的发带,流枫记得似乎就是因为这条发带,才有了后面不愉快的事。 “老师忘了吗?这是具俊表给你的,我当时还高兴地替老师绑头发来着,可是被具俊表打断了,那个白痴,就是见不得别人好!”金丝草咬牙切齿,要是被具俊表看到她这副表情,又该训斥她没有身为他的女人的自觉了。 “嗯,这事老师还记得。”不过后面的事,他可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谢谢你特意送过来,你现在要去哪儿,作为答谢,老师开车送你吧!”流枫拿出盒子里的发带,将头发松松地束在背后,抓过茶几上小竹筐内的车钥匙,站了起来。 “诶?老师你忘了吗,你的车还停在酒吧那边呢!”金丝草也站了起来,手脚比划着,“昨晚老师虽然看着挺清醒的,但是真的喝了很多呢,所以我就叫了车送老师回来,老师临走前还跟我说让我也早点回去呢……” 金丝草说着说着,脸色竟然变得相当复杂,讷讷道:“老师……你,是不是都忘记了?” 流枫没注意金丝草的变化,揉揉还有些抽痛的太阳穴,漫不经心地说:“确实都忘得差不多了,昨晚的记忆只到发带为止,老师自信酒品不差哦,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才对!” “……老,老师——”金丝草突然大叫起来,惊得流枫猛地睁开了眼,只见金丝草的小脸上布满焦急与不满,“老师你怎么可以忘呢,那易正前辈要怎么办!!难道老师你连亲了易正前辈的事也忘了??” 咚! 车钥匙应声而落。 流枫的动作定格在揉额头以及微微拧起的眉间。 11、酒吧小后续 “亲?” 金丝草迟疑地指了指嘴唇,“……这里。” “……易正也是情场高手了,不会在意被人亲了一下的,况且还是个意外。” “哪有被人强吻,还不在意的,如果是我,早揍死对方了!” 流枫笑,十个金丝草都抵不上一个苏易正来得多情,没有可比性。 “况且……况且……”金丝草声音越来越轻,“老师你跟易正前辈……”两人已经超出双唇相贴的程度了,想起那个香艳的画面以及周围雷一般的尖叫声,金丝草只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 流枫看着金丝草的模样,莫名的竟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虽然酒后会忘事,但这跟酒品没有关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朋友,都不曾跟他抱怨过他酒品的问题,而且他是真真正正的海量,醉不了,根本不可能做出太出格的事。可是金丝草吞吞吐吐的样子,分明是告诉他他确实是做了什么。第一次,流枫真真切切地觉得酒后忘事不是件好事,如果他能记得,哪还用得着在这边费脑细胞。 “苏易正呢?也是喝多了?” “易正前辈也喝了,但是没有老师喝得多!” 流枫纳闷,就算苏易正喝多了,他身边不还有那三个人吗?难道全躲旁边看戏了?啧,还真有这可能,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 “老师,你……要不要去跟易正前辈道歉啊?” …… 这边金丝草在劝说流枫去道歉,而那边则有三人聚在酒吧打台球。 “易正呢?”没看到苏易正,具俊表问。 “宿醉吧!”尹智厚轻飘飘地说,然后瞄准9号球,一杆进洞。 “宿醉?”宋宇彬嗤笑一声,站在五步远的地方标准墙上的飞镖靶,“他不是只喝了一杯吗?” “一杯?”具俊表猛然停下上下抛苹果的动作,“那他还傻站着不动任那个男人亲?!” “是被吓傻了吧!”尹智厚道。 嗖的一声,飞镖钉在了9环上。宋宇彬又拿起一枚飞镖重新瞄准,似笑非笑道:“但你得承认,那画面棒极了!” 那画面是真的很棒! 当时是具俊表抽到国王后,指使流枫去亲人,但在场谁都没想到流枫会选苏易正,就算苏易正离他最近,那也是个男人不是吗?所以在流枫搂住苏易正的腰时,恐怕连苏易正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两张脸,一张英俊刚毅,一张斯文俊美,在两张同样淡薄的唇相贴时,周围爆发出的喝彩声足以掀翻整个酒吧!也许是受到周围气氛的刺激,流枫一手搂住苏易正的腰,一手拖住他的后脑,竟然加深了这个吻,舌尖轻轻挑逗着苏易正的唇瓣,在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唇时,顺势滑入了檀口中。银白的灯光下,周围的喧嚣都不复存在,这两人自成一个世界。 从宋宇彬的角度,他甚至能看到流枫嘴角的浅笑,以及嘴唇离开时牵起的银丝。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两个男人的舌吻竟然也可以这么唯美。 “shit!”具俊表一声咒骂,唤回了宋宇彬飘远的思绪,“我还是不能理解易正那家伙为什么任他亲!” 其实宋宇彬也不能理解,他唯一知道的是苏易正从头到尾都很清醒,因为到最后正是苏易正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既然清醒,为什么不推开?不知为何,宋宇彬始终相信只要苏易正有一丝拒绝,那个男人就会放手! “易正确实玩过头了!”尹智厚面无表情地说着,如果是女人也就罢了,苏易正让人叹为观止的情史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偏偏现在的对象是个男人,昨晚的事如果不是他们三个插手,今天的新闻头条就该是那两人的“亲密艳照”了。 “老师那边什么反应?”宋宇彬问。 “说起这个,我更气了!刚刚金丝草发短信说,他什么都忘了!” “呵,真的假的?” “金丝草也是说得不清不楚,似乎是喝酒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 “那好啊,我现在超期待易正那家伙听了这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为什么期待易正的反应?”具俊表疑惑地问。 宋宇彬只笑不答,他是真的有些期待易正的反应,是无动于衷,还是……也许从易正的反应中,他可以找到他没反抗的原因。 见没人回答自己的疑惑,具俊表也不在意,又说:“金丝草正劝他给易正道歉呢!” “老师也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会去道歉!”宋宇彬耸耸肩,不在意地说。 “为什么?” 尹智厚放下球杆,拿过一旁干净的毛巾细细地擦了擦手,“原本就只是个意外,如果特意去道歉,就显得太严肃了。老师忘了也好,免得见面尴尬!” “我说,”具俊表手指敲着玻璃桌面,表情有些不满,“你们为什么都叫那个该死的男人老师啊!” 尹智厚和宋宇彬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是苏易正这么叫,所以他们也就跟着这么叫,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本来就是老师!”尹智厚道。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宋宇彬道。 苏易正这一天既没去他的陶艺室,也没参加四人的聚会,更没去跟女人约会。他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一杯管家已经帮他换了数杯的咖啡,然后想着刚刚宋宇彬在电话里跟他说的事。 那个人忘记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易正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还是恼,他维持这样静坐的姿势已经数小时了,整个人恹恹得好似与世界脱了轨。 他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好像有很多事需要他去思考,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可是却硬是理不出任何头绪,脑子里是一团糊糊的灰色,无法很好地抽取出鲜明的黑白两色。 他为什么没躲? 苏易正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别人的温度。 那个人明明笑容温和亲切,嘴唇却那么凉,冷却着他的躁动和不安,让他的心都沉寂了下来。 他是看出什么了吗?所以才会吻他! 连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那三人都没看出来,他一个没接触过几次的人又怎么可能发现! 这一点都不像你! 这么想着的苏易正利索地站起来,披上管家递过来的外套的同时,脸上已经恢复了独属于绅士的优雅笑容。 世上那么多娇嫩的花朵等着他去欣赏,他又怎么能坐在这里独自混乱呢! 12、夜半的合奏 酒吧事件后,流枫就销了假,安安分分地做回了老师,在办公室里看看书,写写自己喜欢的歌,然后构思构思新作品,研究研究花草的培植,日子过得倒是惬意。 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就是周围人对他都客气起来,最明显的就是平日里相见不相识的校医院其他老师竟然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偶尔路过学生比较聚集的地方,也可以听到他们乖乖的“老师好”的问候声。 对于自己突然拔高的知名度,流枫只能归结于f4效应。上次具俊表淋雨的时候,校医院几乎聚集了全校近半的学生来围观。在外人看来,就是流枫罚了f4的首领具俊表,却没有遭到f4的报复,学校里的人大概就是从这点出发,一厢情愿地联想流枫与f4有特殊关系,才有了目前这种颇受关注的局面。 好在流枫鲜少出他自己的办公室,学校里的人也好像都商量好了一样,竟然没人无故来串他的门,这让流枫得以继续他悠哉游哉的小日子。 可惜,老天注定不会让他逍遥太久! 看着眼前只能用宏伟和奢华来形容的建筑,流枫不明所以,他刚刚还在办公室里小睡,为什么才一会儿功夫就被一辆漆黑的宾士接到了这里?他自认自己一直活得挺安分,不惹是生非,也不招惹是非,更不认识这片超级豪宅区的主人…… 超级豪宅? 突然流枫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在韩国这样寸金寸土的地方,能住得起这种劳民伤财的白金级住宅的,想来想去也就那几位,只不知这次找他的是四人中的哪一人…… 流枫只猜中了一半,这片白金住宅区确实是f4之首具俊表的家,但找他的却不是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具俊表的姐姐具俊熙。 美貌与智慧并存! 这是流枫对具俊熙的评价。 而具俊熙在见到流枫时,美眸一闪,继而爽朗又不失优雅地伸出手:“一直都想见见这几个小子口中的老师,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这样一位英俊潇洒的绅士,幸会!” 流枫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少一分则显谦逊,多一份则显张狂,“能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士,也是我的荣幸!”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具俊表烦躁地嚷起来,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非要请这个男人来,一看见那张笑容满分的脸,他就莫名的一肚子火。他偷偷瞥了眼苏易正,在发现对方表情如常后,稍稍松了口气。 具俊熙警告地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对流枫笑道:“不好意思,百忙之中还请老师你过来!” “他才不忙!”具俊表在具俊熙的瞪视下,小声嘟囔了一句。 具俊熙恨不得再操起木刀狠狠敲他一顿,虽然平时已经够无法无天了,但今天怎么感觉更任性了? 流枫皮笑肉不笑地一掌贴上具俊表的头,在他来得及反抗之前,几下便揉乱了那头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卷发,“老师本来确实不忙,还挺逍遥自在的,可自从遇上你之后,老师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像你现在的头发一样,乱七八糟!” 满意地看着具俊表那顶鸡窝头,流枫拍了拍手,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以及具俊表的狮吼中,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具俊表正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右手侧正好是尹智厚和金丝草所坐的双人沙发。 流枫下意识地扫向斜对面的苏易正,依旧笑语从容,眼角带风,但是……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老师,对不起!”金丝草抠着衣角,满脸愧疚,她一直都在给老师添麻烦,这一次也是。 “是你闯的祸?”名义上是具俊表的女朋友的金丝草,现在却坐在尹智厚身边,这本身就很有问题, 果然,金丝草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流枫。 流枫揉揉她的头发,无奈多过于责备,“然后呢,请我来做什么?” “是这样,”一直镇压着因头发被弄乱而暴走的弟弟的具俊熙解释道,“因为某些原因,现在智厚与俊表之间要进行三场比赛,三局两胜,赌注是丝草是否退学以及智厚是否退出f4。刚刚已经抽签决定第一场比赛是骑马,请老师来是想多一个见证人!” 见证人的话,不需要特意请他吧,流枫想,他除了跟金丝草稍微亲近一些外,跟那四人的关系可称不上好。不过算了,反正人都已经来了,再想这些也没用! 当晚,一群人就直接宿在了具家宅邸,提议的是具俊熙。苏易正和宋宇彬自然是附议的,毕竟他们跟具俊表从小玩到大,具家相当于他们的第二个家;尹智厚虽然跟具俊表暂时有了分歧,但这一点不合在具俊熙面前完全无效;金丝草的家人是巴不得她在具家留宿,好让具俊表坐住了准女婿的位子。于是在众人的附和声中流枫的否决意见直接被省略了。 流枫之所以不愿留宿,是因为他预见自己留在这里绝对没有好处,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流枫失眠了,然后“物以类聚”的在具俊表家的娱乐室遇到另一个同样无聊到不能入睡的人。 流枫皱皱眉,看着那个三更半夜不睡,却起来玩飞镖的人,心想他脸色那么差该不会就是因为总是半夜不睡觉吧? “老师,你看够了吗?”苏易正没有转身,依旧侧对着门口,一下又一下地将飞镖掷出去,连瞄准的动作都省了。 流枫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慢慢踱过去,在离苏易正两步远的地方停住,更加光明正大地盯着苏易正看。 起先苏易正还能气定神闲地直接忽视这道视线,继续自己的动作。但5分钟后,苏易正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双手垂了下去,扭头看向流枫,挑了挑眉,以眼神询问:你想怎样? 流枫收回视线,朝一旁的沙发看过去,答非所问:“你会萨克斯?” 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流枫就已经将这间娱乐室打量了个彻底,不愧是这四个小子的游乐场,小到各种机器模型,大到成套的乐器,时下男孩子感兴趣的玩物应有尽有,墙上更是存着一排的游戏碟。而那管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萨克斯就□□裸地搁在沙发上,应该是刚刚才有人动过。 “老师想听我吹萨克斯?”苏易正嘴唇弯起一抹弧度,露出一排贝齿,“我的出场费可是很高的哦~~~” 流枫径自走到作为最能体现贵族修养的乐器之王——钢琴前,缓缓掀起瓷白的琴盖,“有没有兴趣跟老师合奏一曲?” 指尖轻触黑白键时,微微有些滞涩,似是许久未弹。而流枫也确实是很久没弹了,从他醒来的那刻起。如果不是刚刚在看到萨克斯时,涌起一股冲动,他估计会有更长的时间不碰钢琴。 钢琴声由滞涩到流畅,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但作为一个前奏来说却是有些长了。当苏易正以为这纯粹就是一首钢琴曲时,琴音中却响起了歌声: “i never wannathe one who makes you cry i never wannathe one who says good-bye all i wanttowith you tonight i never wanna say the words that hurtmuch i just wannathe one you needtouch……” 流枫平时说话总是语带笑意,所以听着以温和亲切居多,但当他唱出来时,却是完全不同的韵味,低沉却又夹杂着一抹清朗,而清朗中还微带一丝喑哑,细细品味,竟是多情。 流枫抬头看了看手举萨克斯,垂着眼眸没有动静的人,轻轻唤了声“易正”,在引起对方的注意后,以眼神示意对方跟上。 “……becauseyou i willtrue i''llall that i canbe better man becauseyou i''ll say i do i''ll give youheart if you just letstartopenyour soul what more can i do i''mlove becauseyou……” 苏易正指下的萨克斯,明媚而缱绻,一如流枫预想的,凭得让人内心酥软。难怪苏易正会有卡萨诺瓦的美名,就凭这一手萨克斯,就有足够的资本让女人心动,更何况他还有世人称羡的风度与家世。 “……remember what startedwas you and me nowget a little girl and she''s already three itso fastcan''t fet what we''ve been itthe kindlove what makedo everything …… i never wanna make you cry i never wanna say good-bye what i just wannawith you for the restmy life becauseyou i willtrue i''llall that i canbe better man becauseyou i''ll say i do i''ll give youheart if you just letstartopenyour soul what more can i do i''mlove becauseyou……” 当最后的音符落下,流枫看着苏易正的眼神已经带了点欣喜,这小子的功力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竟然在第一次与人合奏时就能达到这样的配合度。 而苏易正则轻抚着手中的萨克斯,低垂着眼眸,看不清表情。 “bravo!” 陆陆续续的掌声从门口处传来,不知何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位数不少的人,乍一看过去,宋宇彬、具俊表、尹智厚、金丝草都在,连具俊熙也在,带头鼓掌的正是她,而那一句“bravo”则出自宋宇彬。 “老师你真棒,易正前辈也棒!”金丝草难掩兴奋地竖起了大拇指。 “好像没听过这歌。” “我也没听过。” 流枫合上琴盖,站起来笑道:“老师该收出场费吗?” 宋宇彬耸耸肩,一脸无辜,“谁让你们俩秘密幽会却不关门呢,我记得这间房间的隔音效果还是可以的!” 如果是在平时,大家只会对宋宇彬不正经的话一笑而过,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让他们莫名的无法果断地无视那句“幽会”。 刚刚的是一首情歌! 就连英语不过关,并不能真正理解词意的金丝草就能听出来的情歌,说明了什么? 说明曲中含情不是吗? 也许有些牵强,但却不能忽视这样的可能性! 具俊熙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宋宇彬明显是话里有话,这群要么刚满20,要么20都不到的愣头青听不出来,她可是听得分明,难道—— 具俊熙故作随意地问道:“幽会?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咯,这两人可是当众热吻的亲密关系,就算幽会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咦??!!!”金丝草最震惊,直视流枫和苏易正的视线热切得不可思议,“老师和易正前辈是这种关系吗?” “都一起演奏这么浪漫的情歌了,还能有假?”宋宇彬笑道。 流枫微微侧头,他现在有些搞不清楚宋宇彬的做法,仅仅只是合奏一曲,怎么就被他误导成这样子了? 流枫一手拍上身边苏易正的后背,将人往前面推了一推,虽然奇怪一直能言善辩的人怎么这会儿贯彻沉默是金了,但还是道:“赶紧澄清澄清,不然你情圣的美名就要被人玷污了!” 但是迎接众人的不是印象中的巧舌如簧,而是轰然倒地的苏易正的身影。 “易正!” “易正前辈!!” “苏易正!” 13、捅破的纸 苏易正的突然晕倒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在匆忙赶来的家庭医生宣布只是疲劳过度以及营养失调时,众人才怀着或迷惑,或担忧,或安心的心情一一离开。 苏易正怎么会疲劳过度呢?就算疲劳过度可以理解,但营养失调就太让人费解了,又不是难民吃不饱饭! 这也是流枫不解的地方。距离最后在酒吧相聚过去很长时间了吗?没有吧,似乎还不到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床上昏睡的人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 “易正这家伙,这段时间似乎一直都没好好吃饭休息呢,真让人担心!”宋宇彬没有随大伙儿一起离开,而是站在床尾,看着输营养液的苏易正,欲言又止。 流枫是唯二留下来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只是想这么做,然后就这么做了。也许心里还是担心的吧,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之前为什么说那些误导别人的话?”流枫问。 “没有什么不好的目的,只是——”宋宇彬话里有些迟疑,似乎自己也不确定,“只是想推他一把。” 推苏易正一把?什么意思? “老师,易正这家伙好像喜欢你!” 流枫愕然,几十年的惊讶加起来都不及这一刻来得深远! 流枫想说“你在开玩笑”,可触及宋宇彬认真的眼神,这话竟然说不出口,于是难得的问了一个相当傻的问题:“你指的是…哪种喜欢?” 宋宇彬果然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我又何必特意跟老师说呢!” “……你确定?” 宋宇彬摇摇头,坦言道:“易正的心思一向深,我们基本上看不懂他的真实想法,只是这一次……”只是这一次实在是太明显了。 “我们四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论关系的话应该属我跟易正最亲近,因为都顶着情圣的头衔,所以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对他也可以说是最了解。这段时间,易正几乎没跟女人出去过,就一个人呆在他的陶艺室里,现在那里估计已经被陶陶罐罐塞满了吧!有一次我还特意想带他去散散心,结果却看见他坐在里面发呆,估计到我离开他都没发觉我来过。” “他连他母亲几次闹自杀都没这样不正常过。当时我就在想,这家伙,一定是遇上了让他困扰的大事了!” 宋宇彬说着就看向了流枫,“这一切大概就是从那次的酒吧party后开始的,所以除了他喜欢上老师这种理由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就算不是喜欢,那老师对他来说也一定是不同于我们的特殊的存在!” “老师,我可以知道那天在酒吧你为什么要选易正吗?正常情况下都该是找女人吧,而老师却偏偏挑了易正。别跟我说是因为易正离老师你最近,也别说是因为喝醉了,这种理由实在是不怎么样,也只有俊表那个单细胞生物才会信!” 流枫笑了一声,没回答任何问题,只是语带打趣地说:“你今天话倒是特别多!” 宋宇彬也不在意,双手插兜,耸了耸肩,爽快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了流枫。 见宋宇彬离开,流枫脸上的笑也随之消失了。 宋宇彬说苏易正喜欢他,其实他并不太相信。 流枫跟f4,或者说跟苏易正接触的次数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五根手指,连义都谈不上,又何来的情?难道要让他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还有可能成就一段美谈,可要是放在苏易正身上,却是太欠缺说服力了。苏易正,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懵懂小青年,而是流连于花丛的情场高手。他并不相信爱情,这一点作为旁观者的流枫看得很清楚,又哪来的喜欢! 宋宇彬问他那天为什么谁都不选,偏偏选苏易正。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他完全没有印象,他连怎么开始喝的酒都记不起来,又怎么可能还记得原因。尽管那天金丝草说他吻了苏易正,可是因为他自己记不得,所以一直都没有真实感。就算他吻了,他也觉得一个因游戏而诞生的吻,大家更多时候只会当成一个笑料,更何况是本就很能玩的苏易正,他不会玩不起。 ……也许真的是他轻率了! 流枫在苏易正床边坐了一整晚,期间帮他换了一瓶营养液,营养液输得极慢,直到天亮才注射完。而在输完没多久,苏易正就醒了。 看到坐在床边的人,苏易正有瞬间的怔愣,然后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只是右手臂因为整夜都在输营养液的关系,有些酸麻,刚支起身子就软了下去。 流枫及时伸手扶住,将人顺势带进了自己怀里,语带叹息地说:“我们谈谈!” 苏易正挣了一下,就脱离了流枫的手臂,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是显然精神不错,表情微微有些迷茫地问:“老师要跟我谈什么?” 流枫盯着苏易正清亮的眼睛,右手抚上他略带苍白且因缺水而有些干燥的唇瓣,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柔软中带着一丝粗糙,“在谈之前,老师有一件事要先确认一下。” 苏易正下意识地就要躲开那双手,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那天在酒吧的情形,这使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可是贴在他脸上的手以及按在他唇上的手指却如影随形,让他恼得直接伸手挥开,但手刚举起就被另一手抓住了。那只手温暖有力,抓住他的力道很轻柔,似乎只要他稍稍一挣,就能挣脱开,可是却偏偏让他没有了挣脱的力气。他就任他抓着,心里是漫天的慌张和一丝他并不想承认的期待,直到唇上传来一阵温暖。 流枫想知道如果自己再一次吻他,是不是就能唤起那天在酒吧的记忆,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他,这原因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流枫在贴上那片干燥的柔软时,心中微微一悸,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舌尖一点一点在那唇瓣上濡湿着,直到感觉它已经如往常般水润健康,才舌尖一挑,滑进了那诱人的檀口。 苏易正整个人一颤,双手不由自主地纠住了流枫肩膀上的衣料,微微仰头承受着那人的温柔。口中四处游走的舌尖,连牙龈都不放过,在卷住他的香舌时,苏易正不自觉地□□出声,如果不是腰间猛然收紧的手臂支撑着他,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软倒在床上。仅仅是一个吻而已,为什么会刺激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大脑一片空白?是因为他现在身体虚弱?还是因为对象是他? 待苏易正回过神时,他已经喘息不已地躺在了床上,而流枫轻伏在他身上,头埋进他的颈间巍然不动。 流枫深深的吸气,平复了身体的骚动后,竟然低低地笑起来。 低沉磁性的笑声骤然在耳边响起,让苏易正莫名地红了脸,但在想起了什么后,红晕又瞬间退了下去,苍白之色比之前更甚。 流枫收敛了笑意,支起手臂,撑在苏易正上方,声音轻柔:“易正,你喜欢老师吗?” 苏易正掩于被中的手猛地收紧,复杂的思绪在那双紧闭的双眸中千回百转,最终归于一片沉寂,他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老师,我的吻你还喜欢吗?” 流枫眼神闪了闪,为这话中隐含的拒绝之意,他挑了挑眉,再出口时脸色已经冷了下去,“真心话?” 苏易正嘲讽一笑,本想再说些狠话以显示对方的不自量力,但在触及那双深沉的琥珀色眸子时,所有的言语全部沉没,只剩下干巴巴的两字个:“当然!” 流枫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在门合上的霎那,苏易正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蜷成一团,温文俊美的脸上只剩下木然。 “我不后悔……不后悔……不后悔……”苍白的双手无意识的揪着被子,眼角滑落的液体很快地融进被里,消失不见。 14、冲动是魔鬼 尹智厚静静坐在驾驶座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抓着方向盘的双手近乎苍白,如果细细观察的话,甚至还能看到他全身都在颤抖,如雨打的湖面,无法平息。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憎恨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也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般渴望获得前进的勇气。 “叩叩叩!”车窗被敲响。 尹智厚抬起略显苍白的脸,在看到车窗外站着的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流枫自然也注意到了尹智厚的脸色,于是就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怎么样?” 尹智厚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头,心里却想着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虽然跟流枫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们四人却意外地都接受了他的存在,尽管俊表每次都被他气得跳脚,也常常将开除他、整死他挂在嘴边,却没有一次真正付诸于行动,就连一开始的那次淋雨事件,最后也不了了之了。这大概是因为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只把他们当作一群任性又胡闹的学生看待,而非贵族豪门的继承人,他甚至并不愿意与他们四人有过多的交集。 f4里谁都能跟他搭上话,除了尹智厚自己。他从来没主动跟流枫说过话,而流枫似乎也总是在无意间就忽略了他的存在。而现在流枫竟然主动问他,这怎么能不让尹智厚感到意外。 流枫看尹智厚的表情就知道没有任何进展,他的脸上微微显出了一丝苦恼与无奈,坦言道:“金丝草让老师帮帮你,可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介意老师坐副驾驶座吗?外面真是有些冷啊!” 尹智厚看着流枫那头在冷风中稍显凌乱的华丽银发,心想着他今天没束头发啊,然后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也许身边有个人陪着,他还能稍稍安心一些。 赛车体积小,里面的空间自然也小,两人并排而坐,几乎塞满了整个前座。 流枫并不擅长开导人,所以他只能做做校医院老师这样的闲差,如果一开始金敏宇是在神话高中担任主课程的教师,流枫估计一早就辞职了,诲人不倦这种事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而流枫对尹智厚,除了感觉他有张比女人还精致几分的脸外,就没有其他更深刻的印象了。安静又内敛,与f4在一起时,似乎也是话最少的一个,让流枫总是下意识地就忘了他的存在。如果不是金丝草,他也许以后也都不会跟尹智厚产生什么交集。 不擅开导,又与尹智厚没什么话说,流枫第一次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最后只能建议:“再试一次?” 尹智厚已经尝试了n次,他也想克服内心的魔障,他更想要赢得比赛,可是每次当他握住方向盘时,他的身体就会不自主地发颤,眼前还会出现小时候的自己满脸鲜血的坐在熊熊燃烧的车旁看着父母离自己而去的哭泣的画面,那哭声是自己一辈子的噩梦。 流枫一把抓住尹智厚握着钥匙颤抖不已的手,暗叹一声,微微施力助他开启了车子。 “你这样不镇定,老师坐在你旁边都要害怕了,冷静点!” 尹智厚深深吸气,紧闭的双眼,紧抿的唇,拧起的眉以及额上密密的细汗,无不在显示着他的恐惧和慌张,看得人揪心不已。 流枫揉了揉尹智厚柔软的金发,温热的手掌带着无尽的安抚,放低的声音好似大提琴,充满别样的蛊惑:“be calm!i''m gonnaaround!” 赛道旁的休息区二楼,众人或坐或站,表情都是悠闲,就属金丝草最为紧张,在流枫进了尹智厚的车之后,她就站在落地窗前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看。她期盼老师真的可以帮上智厚前辈,即使不是为了赢取比赛,仅仅是能克服开车的恐惧也是好的。 与金丝草一样关注着赛道上的,还有苏易正。虽然人是在跟宋宇彬下着棋,但明显心不在焉,从来都是稳操胜券的他,竟然被宋宇彬杀得溃不成军,最后在攻王之下,只得俯首称臣。 宋宇彬往后一靠,双手枕在脑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易正,“你心都飞到赛道上的某人身上了,玩再多局也还是输!” “闭嘴!” 苏易正重重躺倒在沙发上,手臂横在眼上,干脆对宋宇彬来个眼不见为净。 “易正,老实说,我虽然不反对你跟老师交往,却并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上老师!”宋宇彬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别跟我说什么一吻定情,那太扯了;也别跟我说一见钟情,我不相信;日久生情的话,那更不可能,你跟老师接触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苏易正直接操起一个抱枕朝声源砸过去,同时拿过另一个枕头盖在头上,心烦意乱,可见一斑! “行,我不吵你了!” 宋宇彬知道,有时候别人的千言万语都抵不上自己的一句了悟来得有分量,他说得再多,如果苏易正自己想不通,那也是徒劳啊! “吱——”“嘭——” 刺耳的刹车声以及诡异的撞击声弥漫在整个赛道上空。 像一首正在演奏中的曲谱突然间画上了休止符一样,休息区内所有人的动作全部瞬间停止,连空气都凝滞。 之后,便是沸腾! 尖叫声、慌乱的脚步声、呼喝声、桌椅碰撞的呲啦声……如暴风雨般袭向还愣愣地仰躺在沙发上的苏易正,他的眼中有一丝茫然,似乎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也有一丝惊人的空洞,又像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种矛盾的情绪在苏易正眼中揉杂成一丝清明,他像上了弹簧一样跳起来,与正俯身想拉他的宋宇彬撞了个正着。 宋宇彬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苏易正逃命似的奔出休息区,然后认命地跟上去,心里哀怨不已:你要折磨自己也就罢了,别连累我啊! 流枫在尹智厚慌乱之下转错方向盘直直撞向一旁的防护墙时,就感慨自己果然不该因为与具俊表的意气之争而硬要来帮尹智厚,这倒好,还真要把自己给搭上了,冲动是魔鬼啊! 虽然流枫紧接着就打回了方向,但赛车拼的就是速度,一秒之差都能改变整个命运,所以车子依旧毫不留情的在极速之下冲上了防护墙,最后流枫只来得及将已然呆愣的尹智厚掩在身下,承受袭来的剧烈震荡。 燃烧的车、悲恸的哭嚎、染满鲜血的稚嫩的脸、爷爷冷漠的表情、不闻不问的15年……种种画面不停在尹智厚的脑海交织出现。在别人还不懂悲伤的时候,他已经尝过了悲伤的苦苦滋味;在别人还不懂寂寞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独自守在空无一人的大房子里自己抱着自己入睡;在别人还不懂守候的时候,他已经抱着一个苍白的希望等待了15年,只为那人的回眸一笑,可惜等待他的只是对方转身的背影,无情而决绝。 如果还能活着,他再也不要这些…… 尹智厚缓缓闭上眼,最后停留在脑海里的只有那抹在他眼前轻轻晃动的红色,圆圆的,暖暖的,如冬日最耀眼的太阳,折射着希望。 流枫只感觉自己的后背以及头部好几次撞击上车顶,挤压的剧痛袭满全身,连喘息都变得不顺畅起来。震碎的玻璃一股脑儿地向两人飞来,好在是冬季,衣服穿得厚实,身上没多少扎伤,只是□□在外的脸、脖子、手是免不了了。 尖锐的刺痛,麻痹的钝痛,以及天地摇晃、失重与超重的多重夹击,让流枫几乎无法保持清醒的意识。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流枫想,搞不好他从此以后还要患上车子恐惧症了! 15、他是尹智厚? 流枫是在额头一阵又一阵的抽痛中醒来的。 虽然房间装修得压根不像个病房,但流枫依旧可以断定这里就是医院。 一颗金色的脑袋趴在床沿,露出半边精致的脸,白皙修长的双手握着流枫还带着几道细小伤痕的左手,兀自睡得香甜。 流枫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反倒是惊醒了他。 尹智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流枫,双眼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耀耀如星,瓷白精致的脸上只有一道细长的血痕,此刻正笑颜如花。 看着这灿烂的笑容,流枫没有惊艳的感觉,反而觉得诡异无比,这人谁啊,不是他知道的尹智厚吧?难道只是一个跟尹智厚长得像的人?但如果不是尹智厚的话,怎么会进他的病房?可如果他真是那冰山一样的尹智厚,又怎么可能笑得跟个孩子一样? 在流枫沉默不语的时候,尹智厚已经动了。他踢下鞋,哧溜一声钻进了流枫的被窝。之前还仅仅只是握着流枫的左手,而这会儿已经拿流枫的左臂当枕头用了,躺下之后还往流枫的怀里钻了钻,贴得密不透风,脸上尽是满足! “喂——”饶是流枫再淡定,这时也淡定不能了。 但这一声明显中气不足的抗议,没有得到尹智厚的响应,反而惊醒了睡在沙发上的几人。具俊表、苏易正、宋宇彬及金丝草纷纷睁开眼,在看到床上“相拥”的两人,正确的说是一厢情愿的尹智厚和不情不愿的流枫后,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你们谁,能跟我解释解释吗?”流枫第一次没有以“老师”自称,重点指了指缩在他怀里,满足得像只猫咪一样的尹智厚。 “这个……”宋宇彬摸了摸鼻子,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你们两个创造了一个奇迹!”具俊表夸张地比划着,“车子空翻360°之后,是直接运到回收站处理了,而你们两个竟然没死也没残……啊!!”具俊表的口无遮拦断送在苏易正的狠狠肘击之下。 “真的是很幸运!”宋宇彬接下去说道,“从车里将你们搬出来的时候,你们都已经昏迷不醒了,老师你更严重,脸上都是血,吓得金丝草当场就哭了。但送来医院后,医生却说你除了脑震荡外,其他都只是皮外伤,住院观察几天就没事了。而智厚,基本上可算是毫发无伤!” “……你,确定他这个样子叫毫无法伤?”流枫很怀疑,尹智厚这个样子,更像是脑子直接被撞到了,导致弱智! 似乎知道流枫在说他,尹智厚仰起上半身,撅着红润的嘴不满地说:“智厚没受伤,智厚很好!”说完,又躺了回去。 用清朗的青年嗓音说着只有5岁稚龄的孩子才会说的软糯的话,搞笑的画面让流枫几乎保持不住自己严肃的脸,他现在算是确定此时的尹智厚真的只是个稚龄儿童,至少心智上是如此,但是刚刚宋宇彬说尹智厚基本上是毫发无伤,那这种智龄退化的现象是怎么回事? “医生怎么说?”流枫问。 宋宇彬摇摇头,“医生说不出原因,甚至关于何时能恢复,他们也没有头绪!” “一群庸医,一点事都办不好!”具俊表咒骂道。 “只是小时候智厚也发生过类似的翻车事件,因为那次事故,智厚失去了父母,也被他爷爷冷落了15年,所以我想,也许跟这个有点关系。”宋宇彬道。 “……他现在谁都不认识?” 众人摇头。 “那他怎么……”流枫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么黏人?” “他只黏你而已!”具俊表没好气地说。 “雏鸟情结,是不是就应该用在这里呢?”宋宇彬笑。 “不对吧,智厚第一个看到的不是金丝草吗?”苏易正看了看金丝草,又看了看尹智厚,在看到流枫头上缠绕的纱布时,表情有些不自然。 “智厚昏迷没多久就醒了,醒来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然后一直拿着老师你的项链,坐在老师旁边一步也不肯离开。”宋宇彬比了比尹智厚脖子上挂着的龙爪抓龙珠样式的项链说,“医生解释,有可能是对这条项链有特殊的印象,或者是最后看到的就是这条项链,所以才会对项链的主人,也就是老师你产生亲切感,进而亲近。” 流枫看了看那条项链,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普通的纯银宝石款式,龙珠也只是颗红玛瑙,是流枫在金敏宇的抽屉里看到的,被很细心地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盒里,想来金敏宇是非常重视它。 比起这些似是而非的猜测所得的结论,流枫现在更在意一件事。 “你们该不会准备把这样的尹智厚扔给我吧?” 宋宇彬耸耸肩,端的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智厚现在只认老师,我们也没办法啊!” “老师我才是真的没办法在家养个小孩呢!” “老师,智厚20了!” “现在跟个5岁小孩也没差别。” “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好起来了!” “我可从来不相信假设!你们还是想想办…法…”流枫皱皱眉,肩窝处冰凉的触感,以及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让他不由地渐渐消了音。 流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包裹住尹智厚,心里叹了口气,即使智龄退化,但他们在谈话中所表达的意思他还是听懂了吧,都说小孩子有一颗最敏感的心,也许不假,尽管并非有意,但他们确实已经在不经意间将尹智厚当作皮球,踢来踢去了。 苏易正看着流枫为尹智厚拉被子的动作,心底莫名地涌起不舒服的感觉,于是别开了眼。 而宋宇彬却已经感觉到老师态度的软化,还是一样的嘴硬心软,宋宇彬暗笑。 在具俊表淋雨那天,从流枫为帮具俊表而代替他撞上墙壁开始,以及之后为防具俊表因淋雨感冒发烧而提前下班,将自己已经穿暖的外套给具俊表披上时,宋宇彬就知道流枫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柔,不显山,不露水,却让人无法抗拒,不经意间就掳获了人心。宋宇彬曾想,苏易正是不是就是中了这种名为“温柔”的毒,才无法自拔呢? 再不乐意,也还是会赴他们的约,也还是会一次次帮金丝草的忙,甚至在那种情况下还想着护住尹智厚。宋宇彬很好奇,流枫看上去明明不像是多有善心的人,却又为何能如此自然地做这些事? 在人一一离去之后,流枫抬起怀里人的下巴,果然看到一双红肿的眼,擦去还在不断溢出的透明的液体,流枫无奈地道:“不会不要你的,别哭了!” “真、真的不会不要智厚吗?”尹智厚一边抽噎着,一边拿汪汪泪眼偷瞄流枫。 流枫不自然地别开眼,虽然尹智厚顶着一张精致的脸做这种孩子气的动作,并不会太不协调,但任谁看过了之前的尹智厚再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是会毛骨悚然吧! 于是流枫只能像哄孩子入睡一样,一下又一下地轻抚他的背,发挥无限的阿q精神想着以后就当养了个儿子吧,也许还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呢! 那边四人在走后,就分成两组先后开车离开了。 “现在,老师也醒过来了,你该安心了吧!”宋宇彬坐在驾驶座上,率先开口。只要一想到苏易正之前看到浑身是血的老师时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的样子,宋宇彬就觉得苏易正纯粹是在自我折磨,因为迷茫而拒绝,可在拒绝之后却又放不下,何苦呢! “智厚那家伙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让人担心!” “有老师照顾,不会有问题的!”苏易正淡淡的说,话里有无尽的疲惫。 “啧,你跟俊表还真是对老师相信了个彻底,第一个提议让智厚跟着老师的也是俊表!” “你不相信他?” “我是不相信智厚。”流枫长得一副精明样,但在感情上却迟钝得像根木头,宋宇彬一点都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智厚,“易正,你难道从来没想过智厚会真的喜欢上老师吗?” “智厚现在只有5岁的智商!” “那又怎样!”宋宇彬完全不以为然,“别拿这种理由自我安慰,太逊了!” 苏易正放于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他没有了担心的资格,难道连自欺欺人的资格也要被剥夺吗? 他不喜欢智厚看着流枫的眼里那毫不掩饰的依赖,他更不喜欢流枫对着智厚流露出的无奈和温柔,那种不自觉的温柔蛊惑了他,难保不会再蛊惑一个尹智厚!可是他能怎么办,他已经发了誓不会后悔自己的拒绝,不是吗? “都与我无关了,与我无关了!”从他拒绝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想那人的事了,不管他与谁在一起,不管他对谁温柔,也不管他再为谁唱歌与谁合奏,都与他苏易正无关了! “但愿如此!” 如果智厚真的喜欢上老师,那苏易正放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宋宇彬不想看到两人为了老师而割袍断义的那一天。 16、闵瑞贤到访 流枫从加护病房搬到了普通病房,只是这普通病房的等级绝对是白金级的,让流枫怀疑那三人是不是将超星级酒店的豪华总统套房搬进了医院。理所当然地跟着流枫搬进“总统病房”的还有尹智厚,美其名曰就近照顾,流枫连吐槽都无力。 流枫清醒后的几天,因为脑震荡的原因,精神一直都不算好,尤其身上最严重的伤就在额头,那里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几乎让流枫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沉的状态,直到两天后伤口开始愈合,情况才有所好转, 好在尹智厚从小性格就安静,即使同在一间病房内,也会给流枫造成独处的错觉,所以流枫默认了与尹智厚同处一室的境况。尹智厚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坐在流枫身边玩游戏、看书或只是安静地躺在流枫身边,谁都无法想象当流枫看到一个20岁的美青年拿着童话书时那种被闷雷砸到的无语心情。 在两人住院的第五天,病房里迎来了一位有些特殊的客人。 “没想到昨晚才通知瑞贤姐,瑞贤姐今天就回国了!”宋宇彬在前面领路,脸上笑容雅痞,栗色的碎发阳光且不羁。 闵瑞贤穿着纯白色的貂皮大衣,一头波浪卷长发披散而下,尽显女性的妩媚与优雅,听到宋宇彬的话后,微微有些不满地抱怨道:“智厚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不来,你们应该在他出事当天就告诉我的,一群坏小子!” 闵瑞贤脸色难看,智厚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宋宇彬打电话给她的时候,说话吞吐,似乎对于要不要告诉她还很是迟疑。 宋宇彬心虚地摸摸鼻子,庆幸自己是走在前面,不用看闵瑞贤的黑脸。他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告诉闵瑞贤,确实是心存犹豫,其中也有对她当时抛下了智厚的不满。可是一想到智厚现在的情况,最后他还是决定告诉闵瑞贤,也许她的出现能唤醒智厚的记忆,怎么说智厚都喜欢了她15年,对她的印象该是比任何事物都深刻。 “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苏易正走在闵瑞贤旁边,不着痕迹地替宋宇彬解了围,同时也引开了话题, “智厚现在到底怎么样?”闵瑞贤果然不再埋怨,语带焦急地问,“你们在电话里只说他失忆了,医生怎么说的?” “智厚确实失忆了,他现在智商停留在5岁的时候,谁都不记得了!”具俊表撇撇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很不情愿地吐出一句,“除了那个男人!” 闵瑞贤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在具俊表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明明很讨厌提起,却又不带任何厌恶之类的负面情绪。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唯我独尊、人人惧怕的具俊表? “……那个男人是谁?”闵瑞贤问。 宋宇彬在一间病房前停住了脚步,回头看闵瑞贤的眼神闪烁着兴味和一丝诡异的期待,“瑞贤姐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闵瑞贤眼皮一跳,眼睛随着那扇开启的门越睁越大,最后直到完全愣住。 病房内装修极简单,杏色打底,棕色为辅。一台镶嵌在墙内的超大液晶电视,两张杏色的单人沙发,一张圆形玻璃茶几,一张双人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闵瑞贤却认出这些看似简单的家具,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就那两张单人沙发来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芬兰著名家居设计师布朗·哈内克今年的最新设计,他的设计以时尚新颖又不乏温馨而闻名,深受上流社会人士的喜爱。 而这位设计师还是一位虔诚的爱国主义者,向来只在芬兰国内销售生产。现在他的设计作品却出现在这小小的病房内,明显是从芬兰空运过来的,这怎能不让闵瑞贤好奇他们几人口中的“男人”的身份,布朗·哈内克的设计向来是限量生产,可不只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而此时床上的两人,一人背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如流水般的银发拢在胸前,与薄荷色的病服相得益彰,尽管额头上还缠着刺目的绷带,却丝毫不影响那张英俊的五官给人带来的立体美感,此时正在搁于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 而另一个则是紧挨着银发男人坐着,银色的睡衣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骨架。他面前的床面上摊着一大堆碎片,一手拿纸一手在那堆碎片中挑挑拣拣,精致更甚女子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不耐,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协调的稚气。突然他一把甩开手中的纸,转身扑进了身后银发男人怀里,红润的唇微微撅起,温润清朗的声音带着可爱的软糯:“智厚不玩了!” 而银发男子一手护住腿上的电脑,一手接住尹智厚扑过来的身体,动作自然流畅,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脸上还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宠溺地说:“智厚想睡了吗?” 尹智厚在流枫胸口蹭了蹭,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先别睡,”流枫拍了拍尹智厚的背,看向门口站的几人笑道,“有人来看你了!” 宋宇彬依旧是第一个跨进病房的,在身后的几人也进门后,就站到了闵瑞贤旁边,从容地行了一个绅士礼,“容我介绍,这位漂亮的女士是闵瑞贤小姐,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然后宋宇彬又移步到了流枫的床边,对闵瑞贤介绍道,“这位英俊的男士是我们的老师金敏宇先生,也是智厚的临时监护人!” 具俊表受不了的一脚踹向宋宇彬,一脸牙酸,“别抢易正的台词,你又不是那块料!” 宋宇彬轻松地躲过,耸耸肩退到了一边,“那易正你来!” 苏易正汗,你都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 而闵瑞贤还在震惊于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具俊表他们跟她说尹智厚失忆且智龄退化到5岁时期,所以她看到尹智厚像孩子般的表情和说话的童调时,她并不吃惊;她真正震惊的是这个被他们几人称作老师的外国男人,以及尹智厚对他的态度。 闵瑞贤在尹智厚5岁时就认识他了,自认为对他的了解比任何人都多,他从小就安静,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爱玩爱闹,在父母去世后,更是得了自闭症,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与人接触。长大后,虽然自闭症痊愈了,但朋友依旧只有具俊表他们几个,可以说是个面对他人时会不自觉竖起心防的人。 而她现在看到的尹智厚又是怎么回事?对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如此依赖,就像小时候得自闭症时一样,为自己圈定了一个小世界,只是不同的是,此时的他的小世界里有了这个男人,或许说……只有这个男人! 难道失忆加上智龄退化,能让一个人连本性也变了? 闵瑞贤疑惑了,然后莫名的,对这个叫金敏宇的人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敌意,就好像被人抢走了原本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流枫在宋宇彬狭促地介绍闵瑞贤时,就想起这人是谁了。那次以圣诞party的名义被具俊表他们诳去酒吧时,宋宇彬曾经跟他说过尹智厚暗恋了15年的女人抛下他追逐自己的舞台去了,其中就提到了闵瑞贤的名字,想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了。 这是流枫看到的第二位美丽与智慧兼具的女性,第一位自然是具俊表的姐姐具俊熙。只是与具俊熙的真性情不同的是,这个闵瑞贤有着强大企图心,也难怪尹智厚这个半大小子会留不住。 看着越走越近,直到离他的床只有一步时才停下的闵瑞贤,流枫神色不动,只是揉了揉尹智厚的头发,将快要睡着的人弄醒,“认识这位姐姐吗?” 尹智厚扇了扇长长的睫羽,漂亮的眼睛里只有迷茫以及困意,抬起头循着流枫的手指看向了闵瑞贤精致的脸。 闵瑞贤在尹智厚看过来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她与尹智厚相识相处15年,况且她明白尹智厚对她的执着与情意,她有理由相信即使尹智厚失忆了,也依然不会将她遗忘,深埋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是没那么容易消失的。然而,这一次她注定要失望。 尹智厚只看了闵瑞贤几秒,在说了一句“智厚不认识”之后,又重新将脸埋进了流枫的胸前会周公去了。 “啧,果然还是不行!”具俊表四肢摊开,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话里透着一丝了然。 “连医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失忆,应该没那么容易恢复吧!”苏易正眼角瞥过床上相拥的两人,眼神一闪,移开了视线。 “有什么关系,5岁的智厚也挺可爱的,我看老师还蛮习惯照顾他的嘛!”宋宇彬嬉笑着拨弄之前尹智厚捣弄的那堆碎片,这是一副拼图,看这堆碎片的数量,应该还是副大拼图,难怪尹智厚会不耐烦了。这样一副拼图,是人都得被逼疯,何况是目前智商只有5的尹智厚。 闵瑞贤紧了紧抓手提包的手,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然后慢慢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抚了抚尹智厚的柔软的金发,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智厚真的不记得瑞贤姐姐了吗?” 可惜,尹智厚像是没听见一样,连抬头的动作都没有,依旧静静地趴着。 “他睡着了。”流枫说道。 闵瑞贤状似无奈地收回手,转而对流枫笑道:“多谢金先生这几天对我们智厚的照顾!” “不客气。” “既然金先生还有伤在身,我们就不打扰金先生休息了!”闵瑞贤对具俊表几人道,“大家把智厚送到他的房间吧!” 流枫挑挑眉,这闵瑞贤是怎么回事,在以尹智厚的家人自居对他道谢后,就直接想将尹智厚带走。她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流枫以为是出自对尹智厚的关心,但是如果她真的关心尹智厚,正常情况下,这时候她应该是拜托流枫让尹智厚睡在这里,而不是不惜将他弄醒也要将他带离这里吧! “智厚的房间就在这里!”宋宇彬伸出食指,朝地面比了比,眼神狡黠,十足看戏的派头。 “诶?”闵瑞贤不知是听不明白,还是太过惊讶,一贯优雅从容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怔愣。 不得已苏易正补充了一句:“智厚和老师是同一间病房。” “为什么?这样会打扰金先生休息吧?”闵瑞贤不能理解,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想打扰流枫休息,但她的意思其实是为什么要把尹智厚交给这样一个陌生男人,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四人身边还有这样一位老师。 “有什么办法,就算把智厚安排在别处,他还是会偷偷溜到老师的病房里,与其让他在外面乱跑,还不如直接与老师同住呢,大家也都放心些!”具俊表无所谓地说。 但他理所当然的回答,却让闵瑞贤更加震惊了。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们也曾经尝试把智厚安排在别的病房,然而第二天清早护士查房的时候,就会看到智厚已经趴在老师的床边了。几次下来后,我们就放弃了!” 有时候,他们几人也不明白,尹智厚这种可怕的执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连他小时候得自闭症时都不曾对闵瑞贤有过这样寸步不离的坚持,仿佛守着流枫就是他生存的全部意义。 闵瑞贤深吸口气,转向床上的流枫时已经恢复了她的优雅与从容,“既然智厚那么喜欢金先生,那肯定也很听金先生的话吧,如果金先生让智厚去住别的病房,想来他也一定会去的。” 流枫轻轻将尹智厚从自己怀里移到了床上,为他盖上被子后才悠悠然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勉强他去住别的病房呢?” 闵瑞贤表情一僵,似乎没想到流枫会这样说,而后讪讪笑道:“金先生对我们智厚真好!” “一个,孩子而已!” 17、闵瑞贤的敌意 闵瑞贤气喘不已地站在门口,在看到单人沙发上姿势极度暧昧的两人时,微微一愣后立马跑了过去,抓住尹智厚的手臂,神色焦急地问:“智厚,没事吧?你这样突然跑开让姐姐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但是尹智厚却明显排斥闵瑞贤的接近,不断扭动被她抓住的手臂,挣脱后急忙搂住流枫的脖子,甚至将脸也埋进了流枫的肩窝里,“哥哥——” 流枫听着重新又出现的哭腔,安抚地拍拍尹智厚地背,“别怕,闵瑞贤小姐没有恶意!” “发生什么事了?”宋宇彬问。 闵瑞贤深吸口气,平复一下汹涌的情绪。“刚刚在医院的急诊室门口,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从救护车上被抬了下来,智厚一看到就突然哭着跑开了。我想,他大概是想起什么了!”说到最后,闵瑞贤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她知道她的猜测不是没有根据。尹智厚20年来心底最深最痛的疤就是他父母的离世,那时还只有5岁的他坐在燃烧的残骸旁绝望和恐惧着,至今依旧是让尹智厚夜半惊醒的噩梦,今天那名浑身是血的小孩,与当年的尹智厚年纪相仿,这一幕无意间触及了尹智厚的记忆,才会致使他突然跑掉。 虽然闵瑞贤的猜测合情合理,但流枫倒不觉得尹智厚是真的想起了什么或许只是记忆的封印稍有松动而已。如果尹智厚是真的想起了什么,他不该如此惊恐,因为人类只有在面对未知时才会惶惶不安。 “但是智厚现在这样子,也不好问他,今天就先让他休息吧!”流枫说。 闵瑞贤理了理因奔跑而微微散乱的发丝,刚才的激动已不复见,画着精致淡妆的脸上是不会让人觉得失礼的笑,“金先生其实也很明白的,以智厚现在的情况,出院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车祸几乎没有给尹智厚造成任何外伤,除了莫名的失忆以及智龄退化外,而出院让尹智厚多接触以往他熟悉的事物,无疑有助于他的恢复。这一点流枫自然很清楚,而尹智厚至今未出院,无外乎大家都认为以尹智厚黏人的程度不会轻易离开住院的流枫,连流枫自己也都下意识地下了这个判断,以至于竟然没有人问过尹智厚他的意思——他是想回家的吗? “这还真是我们疏忽了!”流枫自嘲地笑笑。 闵瑞贤走到流枫身后,与将半张脸都埋进流枫肩窝的尹智厚对视,温和亲切地问道:“姐姐带智厚回家,好不好?” 尹智厚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似乎不太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良久才回道:“哥哥也一起回家吗?” 闵瑞贤眼神一闪,哄道:“虽然哥哥不能与智厚一起回家,但哥哥一定会经常来看智厚的哦~~~” “不要,智厚要和哥哥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说着还闭上了眼睛,拒绝与闵瑞贤继续对话。 流枫心一颤,有人说,天真的童言赛过世上千万甜言蜜语,指的是不是此情此景呢? “金先生也劝劝智厚吧,智厚是因为金先生才不肯出院的!” 闵瑞贤说不上来此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沮丧居多,还是不甘居多。她与尹智厚15年的纠葛竟然还比不过一个相识仅数个月的男人,在她离开的这几个月间,到底发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而这个男人到底又有什么能耐能让f4这几个天之骄子放下心防与之相交? “瑞贤姐,你也知道智厚黏老师的程度,又何必非要将智厚带回家呢!”宋宇彬说完看了闵瑞贤一眼,那一眼饱含了然和试探,“智厚会亲近谁或疏远谁,又不是距离能左右的。”就算智厚被闵瑞贤带回了家,宋宇彬也不觉得能就此断了智厚与老师的关系,而且他还比较担心被带走的智厚会不会半夜起来跑到医院来找老师呢!在宋宇彬看来,尹智厚对流枫莫名的执着就是到了这种骇人的程度! 闵瑞贤自然听出了宋宇彬话里的意味深长,但她并没有因为被看穿心思而尴尬,反而说道:“智厚现在就等于是一个5岁的小孩子,会任性也不懂事,太麻烦金先生了,毕竟金先生与智厚非亲非故!” 不要说的好像你就跟智厚沾亲带故一样!宋宇彬腹诽。 “这一点就不劳闵瑞贤小姐操心了,过几天智厚会与我一起出院。虽然我能理解闵瑞贤小姐极度想让智厚早日康复的心情,但应该也不急于这几天吧!”流枫道。 “既然金先生都这么说,我如果还坚持的话,倒显得我无理取闹了!”闵瑞贤笑容端庄,继而摸摸尹智厚的头道,“姐姐明天再来看你哦,要乖乖的别麻烦哥哥,知不知道?” 尹智厚点点头,脸上却明显带着沮丧和无措。 在闵瑞贤离开好一会儿后,流枫才说:“智厚没有麻烦到哥哥哦!” 尹智厚抬起头,眼神天真,表情不安,怯怯地问:“真的?” 流枫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果然是在意这个。刚刚闵瑞贤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麻烦两个字,而每一次尹智厚都会无意识地身体僵硬,一个智商只停留在5岁的大孩子,显然还不懂得如果毫无痕迹地掩藏自己的情绪,一直抱着他的流枫又怎么可能没发觉! “我们智厚又乖又可爱,哥哥喜欢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觉得智厚麻烦!” “真的?” “真的!” “哥哥——”尹智厚一把抱住流枫,在流枫脸上大大地啵了一口,“智厚最喜欢哥哥了!” “既然喜欢哥哥,那就听哥哥的话,现在去睡觉,我们智厚该睡午觉了!” “好~~~~”尹智厚从流枫腿上下来,一跳一跳地溜到了不远处的床上。 “记得自己脱衣服。”流枫嘱咐完这一句,就任尹智厚自己去折腾了。 闵瑞贤对他有敌意,这是流枫在最初见到闵瑞贤时就有的感觉,今天再次的交锋只是更证实了流枫的想法。但流枫却不明白这种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按理说,在闵瑞贤抛下尹智厚独自出国时,就已经算是撇清与尹智厚的关系了,就算此时流枫跟尹智厚真有什么,也与她闵瑞贤无关。她在流枫面前以尹智厚家人自居的态度已经很没有理由了,而今天故意用言语刺激尹智厚想将尹智厚带走的做法更是莫名其妙。这种前后矛盾的行为,难道就是女人心,海底针的写照? “老师,闵瑞贤好像对你很反感呢!”宋宇彬说。 流枫一愣,连局外人的宋宇彬都有这种感觉的话,那就说明不是他这个当事人的错觉了。 “为什么?” 宋宇彬嗤笑一声,对着流枫摇了摇头,“老师,你真的是很不了解女人耶!” 流枫眉一挑,“那就请唐璜先生替为师解解惑!” 宋宇彬不介意流枫喊他绰号,缓缓说道:“闵瑞贤当初确实是拒绝了智厚的感情去了国外,因为在她眼里,智厚从始至终都只是弟弟,而非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男人。但是人都会有一定的虚荣心,尤其是骄傲的、从小就在众星拱月的环境下成长的女人,比如闵瑞贤。她不接受智厚,却又享受智厚的感情给她带来的优越感,而当这种优越感消失时,她自然会不甘心。在闵瑞贤看来,老师就是那个让她的优越感消失的人,瞧,智厚现在除了老师,谁都不亲近,包括闵瑞贤!” “你是说……闵瑞贤之所以对老师有敌意,是因为她觉得老师抢了她的尹智厚?” “bingo!” “……只希望这股可笑的敌意别烧到其他人身上去!” “老师担心什么?” 流枫看了宋宇彬一眼,他应该是与闵瑞贤相识很久了吧,尤其闵瑞贤一直以来都是尹智厚全心爱着的初恋情人,且比他们虚长几岁,可流枫看宋宇彬字里行间对她全无敬意,当着闵瑞贤的面时还会喊瑞贤姐,可私底下却直接喊全名,好像闵瑞贤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从小与他们亲密无间地长大的好友。 于是流枫试探地问:“你好像对闵瑞贤也挺有成见?” 宋宇彬无所谓地笑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本来就不喜欢她,俊表他们都知道,所以智厚那家伙以前很少在我们面前提她!” 流枫默,尹智厚很少提,那是他性格的原因吧,原本就是个寡言安静的人。 “老师为什么问这个?” “老师只是在考量,你会不会把老师接下来说的话拿去打小报告!”流枫一脸无害的笑,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在质疑别人的人格一样。 宋宇彬抽了抽嘴角,为什么这个人连说这种话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气不起来呢?! “其实也没什么,老师就是在想尹智厚今天看到那个被抢救的小孩,到底是无意还是人为?急诊部离住院部可不算近呢……” “……老师是说闵瑞贤故意带智厚去急诊部那边好刺激智厚的记忆?” 流枫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先不管闵瑞贤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至少今天在急诊部遇到的事确实触动了尹智厚记忆的封印。老师真正担心的是闵瑞贤看到了这个效果,会采取同样的方法让尹智厚恢复记忆,现在的尹智厚只有5岁的心智,脆弱得不堪一击,可经不起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宋宇彬一阵沉默,虽然闵瑞贤精明能干,聪慧过人,但一旦遇上感情的事,圣人都能变蠢蛋,更何况闵瑞贤本就是凡人一个,谁能保证她的虚荣心、她的占有欲不会让她做出偏激的事呢? “只希望她能有分寸!” “但愿!” 18、李惠茜的来意 闵瑞贤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来医院报到,她天生的好修养以及表现出来的亲和力,让她在医院赢得了极高的人气,但意外的尹智厚却开始对闵瑞贤的示好表现出了排斥感,似乎那天在急诊部遇到的事真的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出院的日子,来接的人倒是不少,具俊表、苏易正、宋宇彬、金丝草、闵瑞贤全到齐了,还来了一个有点出乎流枫意料的人——李惠茜。 住院期间,李惠茜曾经联系过流枫一次,流枫就顺便告诉了她自己住院的事,之后就再没联系过,没想到会在今天看到她。 “李小姐是来找我的吗?”流枫问。 李惠茜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停在医院门口显然是来接流枫的黑色加长型宾士车,说道:“是的,之前去探望先生时,被医院的人拦下了,说是不准探视。本想今天再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恰好碰上金先生出院!” 流枫想了想,也就大致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具俊表他们肯定是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对医院的人下了陌生人不得探视的禁令,才导致医院的人将李惠茜拦了下来。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上次去医院就是想跟金先生谈这件事,但是被拦了下来,后来不想再打扰先生修养,我就将这件事压后了。但是昨天那边的人突然来电话说,让我们这边尽快给出答复,不得已我才再来找先生你商量!” 流枫沉吟了一下,回头跟车内的一群人做了简单的交代,就坐上李惠茜的车走了。 在流枫走后,车内的气氛明显变了,尹智厚低垂着头坐在那里,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让人心生不忍。 金丝草忍不住安慰道:“老师说了只是要谈工作上的事情,他会来的,智厚不要难过!”金丝草原本还是称呼尹智厚为智厚前辈的,但在流枫说了一句“他现在就是一个孩子,你叫他前辈他反而觉得奇怪,直接叫名字好了”后,她就暂时改口叫了智厚。 “真的?” 尹智厚抬起的眼眸中星光闪闪,充满了希翼,看得金丝草心都软了,这样的智厚前辈真是可爱啊~~~~ 具俊表嚷道:“那个男人说的话不能信……啊!!”然后没出息在宋宇彬的肘击之下自动消音。 尹智厚意外变成这样之后,比赛不了了之,具俊表倒是没说什么,还是像以往一样没心没肺粗神经,似乎这样反倒顺了他的心意,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哪可能说断就断;而金丝草的反应稍稍有些微妙,自己初恋的前辈不再记得自己,虽然有些难过,但是每当看到智厚前辈在老师面前露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幸福表情,她就觉得即使前辈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忘了所有悲伤与痛苦,重新做回一张白纸,由老师来作图的话,那这张白纸上一定会绽放出更美、更绚烂的花朵。 坐在尹智厚右手侧的闵瑞贤一直对尹智厚嘘寒问暖。 而坐在尹智厚左手侧的苏易正脸上始终挂着平静的浅笑,却在宋宇彬状似无意的呢喃着 “老师到底知不道今天是情人节”时,瞬间浮上了一丝僵硬。 宋宇彬十分满意苏易正的变化,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衍生了恶作剧的劣根性,时不时来点推波助澜,真乃人生一大乐事。 “真不好意思,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还让李小姐出来谈工作!” 流枫是在跟李惠茜出来看到街上充满某种象征意义的广告、宣传后才知道日子的特殊性,于是就将谈公事的地点由原先的咖啡馆临时改在了西餐厅。 “作为歉意,这一顿我请,李小姐不要客气!”流枫递过去做工精致的菜单。 李惠茜画着清雅淡妆的瓜子脸上浮现一抹浅笑,“是金先生太客气了,作为您的责任编辑我有义务对您的工作负责,而且我原先也是准备今天来找金先生的。”李惠茜从手提包中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往流枫面前一推,“这是社里分发的情人节礼物,人手一份,社长让我务必要在今天交给金先生!” 流枫笑道:“请代我向社长致谢!然后——李小姐要找我谈的是什么事?” 李惠茜瞬间恢复成干练的工作状态,将一张名片递给了流枫,“金先生先看一下这个!” 名片设计得相当简洁秀雅,纯白为底,名片上半部分是一个凹凸的“sw”,下半部分则是用蓝颜色描绘着名片主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等基本信息。 “张哲秀……s.w.国际娱乐公司?”流枫不解地念出名片上的几个字。 “s.w.是韩国最大的娱乐公司,张哲秀是s.w.的制作总监。” “这个我知道,”韩国的年轻一辈应该没有不知道s.w.的吧,大牌的一线明星几乎有一半是出自s.w.,他们每年还会通过选拔赛选拔有潜力的选手,培育新人,算得上是既有钱又有实力的大公司,至于张哲秀的身份,名片上也写得清清楚楚,“我想知道的是,他们找我做什么?” “s.w.在培育艺人方面,为了提升宣传效果或塑造艺人形象,有时也会为艺人量身定做剧本……” 流枫一听李惠茜前面的话,大致就猜出了他们的目的,“是看上我哪个系列的书了?” “是《奥斯卡·博格》系列。” 《奥斯卡·博格》是魔幻冒险系列,确实迎合了现下青少年的口味,同时也符合新人艺人的身份,但流枫却也怀疑是否真的能成功拍出来。光听书名就知道,这系列属于西方魔幻,里面的故事背景、语言风格都偏向西方,因此演员必须是西方人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即使韩国科技再发达,也很难将韩国演员全都p成西方血统吧!试想哥特式的城堡里,放眼望去全是东方面孔,那画面想想都让人扼腕。 “s.w.公司的意思是想买断先生的版权!”李惠茜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留意了流枫的表情。其实在一开始接到s.w.公司的电话说想征用金先生的作品时,她也是欣喜非常的,这说明金先生的作品将搬上银屏,让更广大的韩国民众知晓他的才华,这不管是对金先生还是对她们出版社,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在他们提到想要买断版权的要求后,她的欣喜劲儿就消失了。 一些清高的作家是不愿意自己的作品被随意更改的,他们对自己的作品及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金先生不是自视甚高的人,这一点与他合作近一年的李惠茜很了解,他对自己的作品抱着的也是一种相当随意的态度,这从他只为消磨时间的写作目的及将自己的作品随意摆放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但也就是因为金先生太随意,所以名与利都无法打动他,他心情好的时候也许就愿意把版权免费出让,心情不好就可能一个字都不让改,这样率性而为的行事风格让李惠茜一时间无法揣测他的意愿。 “买断?”流枫沉吟了下,“他们是想把剧情改成他们理想的样子?” “我猜是这样!” “那就帮我拒绝吧!”如果是让他改动其中的一小部分,流枫也不会太介意,但s.w.的想法明显是想把西方魔幻改编成东方魔幻,整个主旨都变了,这改了之后还能是他的书吗?尽管他并不像别的作家那样珍爱自己的作品,但占有欲可一点都不少,他还不想自己的作品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改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先生不再考虑一下吗?” 流枫奇怪地看了李惠茜一眼,“出版社的意思是让我答应吗?” “当然不是,社长说了全凭先生的意思。”李惠茜生怕流枫误会,如果因此让流枫与出版社生出了嫌隙的话,那绝对是得不偿失,于是急忙辩解,“是张哲秀先生,他在电话里请我尽力说服先生,说条件任您开,一切都好商量。他还说,如果先生坚决不同意,他想亲自与先生你谈一谈!” 听了李惠茜的解释,流枫反而更奇怪了,张哲秀或者说s.w.公司,未免有些太执着,竟然开出了条件任他开这样的空白支票,他无法理解。 “既然是在韩国拍,为什么非要选带西方色彩的剧本,选纯东方特色的不是更方便吗?如果非要选魔幻类,其他人的也一样吧,韩国写这方面的书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更何况也可以将西方人的作品列入考虑范围。选择性这么大,有必要盯上我吗?” 李惠茜微微叹了口气,笑容多了一丝无奈,“先生大概从来没关注过自己的作品吧?” 流枫一愣。他确实不关注,一般看样刊就是他的最后一道程序,看完没什么问题的话,之后的事他基本上就不会再管。印刷数量、销售渠道、推广策划、加印情况全权交给出版社处理,他甚至不会去出版社,有事也都是李惠茜过来他这边商谈,他唯一会去做的就是在出完一本书之后构思下一本。这有什么不对吗? “先生的《奥斯卡·博格》系列非常、非常受欢迎!”李惠茜双手合十,抵在鼻尖,嘴角的笑意很清浅,但却意外地让人动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一样,对上苍充满感激,“我在第一次读先生的《奥斯卡·博格》时,就觉得自己并非是在读一般的魔幻小说,而更像是在关注一个少年的成长。他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他参与了别人的故事,同时也被参与,悲伤着、快乐着、寂寞着、幸福着,他体验着周围一切未知,并充满感恩,他从一个懵懂的孩子慢慢变成坚强的少年,依旧善良,依旧勇敢,依旧只为守护自己所爱而活!” 李惠茜抬起头,眼中竟然泪光点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让您见笑了!”她急忙双手捂住脸,5秒钟后放开,又从感性的李惠茜变回了原来的精明能干,让流枫大大惊奇了一把,不禁感慨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我只是想告诉先生,您的作品非常棒,它能让张哲秀这么执着是理所当然的。《奥斯卡·博格》原本就在20岁以下的青少年中非常受欢迎,它其中涉及到的道德与人性又增加了它本身的魅力,在第二部出来后,也拥有了20岁以上的成年读者。读者们还为先生建立了一个虚拟俱乐部叫‘恋恋枫情’,取自先生的笔名‘流枫’,您真该去看看!” 流枫先是惊愕,他从来不知道仅是一部书就能让人产生如此多不同的感受,也从来不知道他拥有这么多的读者群,他一开始写书只是为了消遣,认真对待只是他的个性如此,从来没想过会得到什么回应,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接受s.w.提出的买断条件了,总不能让喜欢这部书的人失望不是?” 李惠茜笑笑,颇有些遗憾地说,“如果能在原封不动的情况下,改拍成电影就好了,读者中应该也会有很多人期待吧!” “……想买断是不可能的,我也需要对我的作品以及喜欢这部作品的读者负责。如果他们真想将这部书改拍成电影,我的要求就只能是保持原滋原味。他们不同意的话,就免谈吧,张哲秀也没必要亲自来找我了!” 19、划清立场 那一晚,流枫还是宿在了尹智厚家,然后第二天也毫无意外地看到了来访的闵瑞贤。她一身高贵,如女王般坐在客厅内品咖啡,而客厅也依旧是昨天流枫看到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墙上那幅海报不见了,也不知是被谁收了起来。 “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吗?”尹智厚拉着流枫的衣角,瓷白的脸上溢满依依不舍。 “哥哥不是跟智厚说了吗,哥哥有工作,过几天再来看智厚。”流枫轻轻拍了拍尹智厚金色的脑袋哄道,“智厚在家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乖乖听易正、宇彬他们的话,知不知道?” “是不是只要智厚乖了,哥哥就会很快来看智厚了?” “当然了!”流枫捏了捏尹智厚白嫩精致的脸,暗叹不愧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皮肤真是好得连女人都自叹弗如啊! “那哥哥你一定要快点来啊!”尹智厚在流枫的脸颊上啵了一口,笑容灿烂,剪断了的头发使得他整个人更显阳光。 “好!” 闵瑞贤看着在不远处的门口举止亲昵的两人,心潮暗涌,她始终都不能明白尹智厚为什么会对流枫那么特别,只对他笑,只对他说话,只对他撒娇,好像他的世界除了流枫之外再也没有别人,简直……就像是变异的自闭症。 “智厚真的是很亲近金先生呢!”闵瑞贤不由地囔囔了一句。 “对智厚来说,老师的位子没人能取代!”宋宇彬状似无意地开口道。 “这金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尽管宋宇彬最初介绍时说流枫是神话高中的老师,但闵瑞贤却觉得这身份太过单薄。 在闵瑞贤眼里,具俊表、苏易正、宋宇彬,连同失忆的尹智厚,四人都在围着这个男人转。天生无法无天的具俊表对着这个男人时尽管脾气依旧暴躁,却没了颐指气使的高傲姿态;苏易正与宋宇彬两人也都是跟这个男人好商好量的,彼此间的相处反倒是这个男人处于长辈的主导地位;尹智厚自然不用说,黏他的程度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如果一个高中老师就能造成这种影响,闵瑞贤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她又不是没见识过这四个人对待老师的态度,那是爽了就赏个笑脸,不爽就连铺盖都不让卷直接赶人的,哪可能会这么纡尊降贵地去迁就。 如果流枫知道闵瑞贤此刻的想法,一定会佩服女人想象力之丰富。具俊表之所以在流枫面前收敛脾气,是因为颐指气使根本没用,反而会被流枫气个半死,他犯不着自讨没趣;至于苏易正和宋宇彬,一直都称呼流枫为老师,而流枫对待这两人的态度也很正常,不会像对具俊表一样有事没事撩拨几句以看他抓狂为乐,因此活了两世的流枫自然而然地会流露出长辈的风度来。这与流枫是不是高中老师无关,归根结底只是人格与品性的影响。 “说了是神话高中的老师,还是最闲的一个!”具俊表不耐烦地白了一眼,而后一顿,开始自说自话起来,“诶,不对,为什么他能这么闲,整天什么事也不干光会坐办公室里偷懒,尽跟我做对?!” “有什么办法,谁让神话高中校医院只是个摆设!”苏易正好笑地为具俊表解惑。 “为什么是个摆设?那校长是油桶么,明天就让他滚蛋!” “俊表,不是油桶,是饭桶!”宋宇彬扶额,具俊表原本只是成语烂,怎么现在连这些用语都成问题了,“还有,你忘了俊熙姐说的话了,她说你要是敢让校长滚蛋,她就去当校长,让你一辈子都毕不了业!” “啊——”具俊表泄愤般地猛踹沙发,“我不能让校长滚蛋,那我是不是能让他滚蛋?他又不是校长!”具俊表一指门口处的某人。 “你要是让老师滚蛋,俊熙姐估计会先让你滚蛋!”苏易正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啊,我就是不明白我姐为什么这么关照他!” 闵瑞贤听着几人的对话,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震惊无比。她原本以为是这个叫金敏宇的男人使了什么手段讨得了这四人的欢心,才能与他们打成一片,可如果要再加上一个具俊熙的话,那她就要重新审视金敏宇了。具俊熙是个连她都不得不敬佩的女性,识人的眼光不可谓不准,这个金敏宇到底是如何得到她的承认的? 闵瑞贤不是那些脑子里全是豆腐渣的花瓶,她能从巴黎第四大学(l''université paris-sorbonne)法学系毕业,又于同年考取法国国际注册律师执照,就足以说明她拥有可与男子匹敌的智商,光是具俊熙都能对金敏宇另眼相看这一点,她就知道金敏宇必定有过人之处。可是,人类的理性与感性有时候就是两个极端,闵瑞贤的理性告诉她不该如此敌视金敏宇,可她的感性却又告诉她金敏宇身份不明,对f4四人心怀叵测。 而此时的闵瑞贤,显然是宁愿冲动地屈从于自己的感性,也不愿意去相信自己被尹智厚遗忘并日渐疏远的事实。 “我们知道瑞贤姐在想什么哦,”宋宇彬躺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地甚是悠闲,“但是我们可以肯定老师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从闵瑞贤与流枫仅有的两次正面接触时她所表现出来的争锋相对,他们三人就明了闵瑞贤的心思——闵瑞贤是一个女人的同时,也是从小就以尹智厚的保护者自居的人。身为女人,闵瑞贤不能容忍尹智厚全部的注意力转嫁他人进而冷落了她,在她看来,即使尹智厚失了忆,也不该将她留下的印记抹得一干二净,从小的养尊处优让她自觉自己有足够的资本这样自负、自傲;而身为保护者,她同样不能忍受尹智厚身边出现她不承认的陌生人,尤其这个陌生人明明身份低微却影响不小。 一向追求完美的闵瑞贤眼里容不得一粒沙,不管是谁符合了以上哪一点,闵瑞贤都不会对这粒沙有好脸色,更何况他们的老师两点都占全了,闵瑞贤更没有理由跟他客气。 “哦?我把你们的老师想象成什么样了?”闵瑞贤明显有些气急败坏,这三个人今天说这样的话,摆明了是站在金敏宇那边跟她划清立场。既然如此,她又何须客气! “不管瑞贤姐在心里怎样形容老师,至少你觉得他很碍眼的这一点我们倒是都看出来了!”苏易正双手环胸倚坐在沙发扶手上,笑容无害,完全不觉得自己出口的话对女性来说非常失礼。 闵瑞贤柳眉一拧,表情有些扭曲,自她从法国回来,她就发现了,宋宇彬和苏易正两人尽管表面上还称呼她一声瑞贤姐,但言语间对她却是处处针对,尤其是在涉及那个叫金敏宇的男人时,言辞犀利得完全与他们往日冠上情圣头衔时对女人体贴呵护的表现大相径庭。这太奇怪了,金敏宇到底对他们几人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 “他们说的没错啦,瑞贤姐!”具俊表在一边说道,“虽然我也恨不得那个男人早死早超生啦,不过他接近智厚确实没有什么目的,因为智厚是我们主动塞给他的!” “……为什么?”闵瑞贤更不解了,她一直以为是那个男人仗着尹智厚黏他就主动揽下照顾尹智厚的责任,难道不是吗? “瑞贤姐也看到智厚是如何黏老师的,我们只是顺其自然而已。而且,我们相信他!” 苏易正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坚定却让闵瑞贤听了个分明,再看宋宇彬和具俊表,虽然表情不一,但眼神却无一不是闪着灼灼光芒。 闵瑞贤沉默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20、流枫的劝慰 流枫跟尹智厚说他有工作,指的是学校的医务室教师职务。虽然学校在一厢情愿地认定他与f4的关系后,再也不会对他的迟到早退提出质疑,但流枫本人却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坚守奇怪的原则,比如他就认为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而老师也该有老师的样子,尽管他自己很不像样,而他身边的那四个更不像样! 流枫离开尹智厚的家后,直接去了学校,椅子还没坐热就接到了李惠茜的电话,说张哲秀想约他见面。 “你跟他提我的要求了吗?”流枫问。 “提了,他说可以考虑,但他要求先见见先生你。”李惠茜在电话那头答道。 “可以啊,你还记得我家附近那家叫con amore的咖啡馆吗?你跟他说我今晚7点在那里等他。” “好的,先生!” “呃——李小姐,你以后还是叫我老师吧,听你叫先生,我总感觉你像我管家!” 在韩国,或者说其他任何国家,一般人都管作家叫老师,以表示对他们的尊敬。以前李惠茜在刚刚担任流枫的责任编辑时也是称呼流枫为金老师的,但流枫能接受一群18、19岁的学生管他叫老师,却接受不了一个比他还年长几岁的人这么称呼他,所以他就让李惠茜改口叫他先生。但是现在听李惠茜用这么公事公办的口吻叫他先生,莫名地就让他想起了那个李管家叫具俊表少爷的情景,感觉有点诡异。 “那我以后就不再改口了,金老师!”电话那头传来李惠茜的嘻笑声。 挂了电话的流枫,手指规律性地点击着桌面,神情带着一丝不解。从昨晚李惠茜通知他s.w.公司的事到今早s.w.制作总监张哲秀的约见,时间不超过12个小时,更甚至之前李惠茜也是因为他们催得紧才跑到医院去然后恰好遇上他出院……这s.w.公司是不是太心急了?! 流枫虽然不清楚剧本的敲定需要花多少时间,但他却知道一般的大公司都喜欢有事没事先吊着人,戳掉对方的锐气后再进行有利地谈判。而像s.w.这样不到12小时就直接由制作总监亲自出马的情况,逼得流枫不得不怀疑s.w.公司内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叩叩! “老师。”金丝草的脑袋出现在门口,清秀的脸上挂着一贯腼腆的笑。 “进来坐吧!”流枫笑着招呼金丝草进来,顺手将一盒巧克力放到了她面前。他今早刚到办公室时,昨天的校医院值班老师就给他搬来了一个纸箱子,箱子半米见方,搬起来还挺吃力,里面是满满的一箱大小各异、包装精美、色彩缤纷的巧克力礼盒。流枫没想到也会有学生送他这个平民教师情人节礼物,而且为数还不少,所以在看到附带的卡片上学生手写的稚气的祝福语时,不由莞尔。 “老师收到的巧克力真不少呢!”金丝草也看到了流枫办公桌边上的那只大纸箱子,惊奇不已。 “那是因为你们这群可爱的学生很捧场啊!” “哪有,是老师太有魅力了!” “谢谢夸奖!”流枫不以为意地笑道。 金丝草撇撇嘴,老师是太过迟钝吗,对自身的魅力毫无自觉,总是将自己受欢迎的事实归咎于别的原因上,从某方面来讲,真的是跟f4完全相反的两类人呢!是不是就因为截然相反,所以站在天平的两端也会意外的平衡? “昨天明明是情人节,却因为老师与尹智厚出院的关系,让你跟具俊表无法独处,真是抱歉啊!” 尽管流枫到现在也还不清楚具俊表与金丝草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作为长辈打扰到小辈们谈恋爱,确实不够道德。 “老师千万别这么说!真正需要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如果不是我,老师与智厚前辈也不会出事……”金丝草说到最后已经语带哭腔,她站起来朝流枫深深鞠躬,“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坐下坐下!” 流枫还在医院的时候就明白金丝草心中的愧疚,只是不想这愧疚竟然在他们出院后还伴随着她,啃噬着她的道德良知,让她坐立难安。 “具俊表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在流枫眼里,具俊表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物,再加上他憋不住话的直性子,确实很有可能在无意间说了伤人的话还不自知。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具俊表确实什么都没有说,更甚至还安慰了她,但是金丝草却敏感地察觉到具俊表对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一天几个电话像催命符一样追着她跑,但自从发生了这起事故之后,私底下的联系明显少了,而在金丝草肯定具俊表是在责怪她的时候,具俊表却又会约她,也会亲自接送她,这样无常的态度让她越发的困惑。 即使具俊表什么都没说,那也肯定是做了什么,才会让金丝草露出这样迷茫的表情,流枫暗自猜测,然而他却无意在这几人之间瞎掺和,越帮越忙的例子他可见过不少。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起车祸与你并没有多大关系,你根本无需自责。” “就以老师来说,虽然事后老师也有过啊,要是一开始没有上尹智厚的车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但怨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的莽撞,而不是其他人。如果老师不是自己自愿上车,你觉得有谁可以逼老师就范吗?” “同样的,尹智厚想赢得比赛,想摆脱阴影,想战胜恐惧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不是他自己先做出了选择,你觉得以他的身份又有谁能逼得了他?既然大家都出自自己的意愿,那就必然要有承担任何后果的心理准备,即使那场车祸让老师跟尹智厚同时丧命,也与人无尤!” “你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可是……可是之所以会有那场车赛,不还是因为我吗?” 金丝草面上的哀凄,让流枫叹了口气,正色道:“金丝草,老师说句话,你别嫌老师说得难听——做人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你觉得是因为你才导致尹智厚与具俊表决裂,继而才有了那场比试,最后引发了那场车祸,你觉得自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罪魁祸首!可在老师看来,你充其量就只是根点燃导火线的火柴棒。” “尹智厚从法国回来后,性格大变,这原本就不正常。这种不正常就是一颗不□□,而金丝草你只不过是恰巧出现在那个时间那个场合,引燃了这枚炸弹,才点爆了具俊表这颗□□,最后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你要知道,你的出现是必然,但不是必须,就算不是你,也依然会有其他的人事物。” 金丝草沉默了,虽然很不甘心被老师形容得如灰尘一样微不足道,但心情却莫名得好了几分。老师说得没错,就算没有了她,就算没有了那起车祸,谁又能保证在智厚前辈的那枚不□□再次爆炸时会像现在这样毫发无伤呢?虽然智厚前辈失忆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毫发无伤,但总归是活得好好的,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好了,与其花时间在钻牛角尖上,还不如去好好上课,你不像那四个特权阶级,还是需要应考的!” “谢谢老师!” con amore还是在那个小街道入口的深处,静静地矗立着,如一名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岁月的流逝。 当门上的小风铃响起的时候,众人都惯性地朝门口处瞄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却让他们一时间再难以移开眼。 首先入眼的是那一头惹眼的银发,如月光一样泛着金属的光泽却意外得并不让人觉得冰冷,这头即便是在西方人中也是罕见的银色让金敏宇小时候没少受欺负;黑色的围巾将脖颈捂得严严实实,衬得本就过于白皙的脸更为冷峻;浅灰色的羊绒短外套上,拉链、衣扣一样不落,可见主人极怕冷,进门脱下后人们才看到里面是一件高领的黑灰色羊毛衫;脚蹬一双皮靴,与紧身皮裤相得益彰,更使得让男人眼红不已的宽肩、窄腰、长腿一览无余。 流枫今天的打扮比起平日的西服套装多了一抹随性与潇洒,也更符合他25岁的青年形象,只要不是在学校坐班,他多半就是这样休闲的打扮。 “金先生好久没来这里坐坐了吧?” 开口的是一个年约40出头的中年男人,理着利索的平头,眼神精明,但笑容却很亲和,流枫进来的时候他正翻看着一份报纸。 这男人叫朴贤七,是个商人,在这一片小区内经营一家生意不错的超商,闲暇时就会来这家咖啡馆坐坐,与人聊聊天。其实以他的年纪,是完全不需要对流枫用敬语的,但是流枫给人的感觉相当特殊,他年纪不过25,却意外的老成持重,虽然外表斯文,气质慵懒,然而无意间流露出的霸气凌人,让人丝毫不敢怠慢,再加上他一副十足的精英派头,让咖啡馆内的人不管老少久而久之都形成了先生这样的敬称。 “是啊,”流枫一边应着,一边在他惯常坐的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最近一直比较忙!” “是忙着恋爱吗?”坐在朴贤七对面的另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人笑了,与朴贤七不同,这位叫金东林的人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是这附近的一所高中的国文老师,他与朴贤七是至交老友。金东林似真似假的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流枫刚坐下没多久,崔林就端过来了一杯咖啡。 流枫对咖啡的口味没有特别的偏好,比起品咖啡,他更喜欢闻咖啡那种独特的香味。一开始来咖啡馆的时候,崔林都会惯例地询问流枫想喝什么咖啡,但流枫都是回答随便,久而久之两人间就形成了默契,只要流枫来,崔林就自动为他泡上一杯咖啡,卡布基诺、摩卡、拿铁、玛琪雅朵,无论是什么品种,只要香味够醇、热度够高,流枫就喜欢。 看着流枫与崔林,原先咖啡馆内的三位客人中的最后一位打趣道:“金先生都有崔林了,还谈什么恋爱啊!” 然后其他两人闻言都笑起来。 这三人都是咖啡馆的熟客。 崔林性格温和,长相偏清秀,而流枫则完全相反,外貌英俊,混血儿的身形又颇阳刚健朗,于是三人没事就拿流枫和崔林逗趣,而两人知道他们并无恶意,也都随他们去了。 没坐一会儿,三人就相继离去,毕竟都是拖家带口的人,比不得无牵无挂的流枫来得清闲。 在三人走后没多久,门上的小风铃就响了,进来的人在看到窗边的流枫时,一愣。 21、初见张哲秀 张哲秀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面上表情淡然,心中却是震惊非常。难怪李惠茜小姐在电话里只说他去了就能知道,他原先只当这位金老师非常独特,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却没想到……他确实非常独特,而他也确实一眼就认出来了,但这种独特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独特到他们s.w.公司当红的明星都得靠边站! 在张哲秀打量流枫的时候,流枫也在打量张哲秀。 外形属于斯文儒雅型,感觉不像是个在娱乐圈打滚的商人,反倒更像是一名精英律师;与流枫一样都戴眼镜,只不过流枫的眼镜掐的是金丝,而张哲秀恰恰相反,是银边;非常年轻,似乎也就30出头,这样的年纪已经能坐上s.w.国际娱乐公司总监的位子,能力不俗! “不好意思,张先生!”流枫率先开口,“我自私地挑了一个离家近的,这地方不好找吧?” 张哲秀摇摇头,“虽然确实废了一番功夫,但能见到金老师也算值了!金老师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年轻,如果不是金老师主动打招呼,我恐怕都不敢相信!” 流枫稍稍掩下被对方叫老师的别扭感,笑道:“我们是彼此彼此!”如果流枫没有事先在网上查过张哲秀的基本资料,看过他的照片,他估计也不在第一眼就确定对方的身份。 “在谈正事之前,我想请金老师帮个忙!”张哲秀从一个防水的布袋中搬出4本书,推到流枫面前,脸上竟然意外的有些腼腆,“金老师能给我以及我侄子签个名吗?”说完见流枫只是双手环胸坐在那里没动,以为对方不愿意,张哲秀又忙说:“我侄子今天缠了我一天,闹着要签名,还请金老师帮个忙!” 流枫不动倒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他从来没想过会被人索要签名,乍一听到这个要求时有些愣神而已。看书的封面正是《奥迪卡·博格》系列,这系列目前只出到第二部,4本书正好是两套,他利索地在扉页签下“流枫”与“金敏宇”两个名字,“流枫”用的是中文,“金敏宇”则是韩文。 张哲秀虽然能看懂“流枫”两字是汉字,却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两个字笔画流畅优美又大气,不禁佩服汉字的奇妙。 “如果老师能办个书迷见面会就好了!”张哲秀感慨道。 书迷见面会? 李惠茜倒是跟流枫提过一次,在《奥斯卡·博格》第一部发行后不久,但被流枫以太麻烦为由拒绝了,之后就再没听李惠茜提过。说到底还是流枫自己缺少身为作家的自觉。 “以后会办的。”流枫说道。 “真的?那金老师的‘恋恋枫情’俱乐部里就要热闹一阵了!”新生代人气作家的头衔,如果再加上这样的外形气质,够那些书迷们疯狂一番了,张哲秀这样想着。 流枫无语,怎么谁都比他这个当事人更了解他的情况?!如果不是李惠茜特意跟他说,他都不知道书迷们为他开辟了一个虚拟俱乐部,而现在竟然连张哲秀这样的大忙人也知道,他作为一个作家是不是太失败了? “李小姐向我转述了老师的要求,在这里我想先澄清一点!”张哲秀将书重新在防水袋中放好后,正色道,“我们想买断老师的版权,并非是为了获得自由改编作品的权利,仅仅只是因为买断是我们s.w.一贯的行事风格而已,却不想竟会让老师产生误会。其实我们原先的打算就是想尽可能将老师的这部作品原滋原味的呈现出来,如果老师不愿意被买断版权,我们也不会勉强!” 流枫有些不太相信张哲秀的话,将他的作品原滋原味的呈现出来,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在为s.w.的艺人塑形,倒不如说是在为流枫做免费宣传,在流枫看来,他们无疑是在大放血啊!张哲秀说“买断”是他们一贯的手段,这说明s.w.的行事风格偏向强硬,那样硬派的s.w.怎么会做这样的妥协? 张哲秀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是一流,看到流枫微微蹙眉,他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于是说:“老师不用怀疑,我们s.w.公司确实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张哲秀轻抿一口咖啡,在迟疑了一会之后才接着说:“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只为提高新艺人的知名度。我们调查过,从半年开始,老师的作品《奥斯卡·博格》就在青少年魔幻类读物排行榜上位列前三,在第二部出来后更是跃然第一。如果要达成这一目的,无疑老师的《奥斯卡·博格》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至于为什么不做大幅度改动,却想尽量原封不动的呈现,主要还是担心如果冒然改动会引发青少年读者们的不满。这群新艺人年龄普遍不大,最年长的也只有20岁,他们将来的支持者就来自这群青少年,如果引起这群基数庞大的读者的对抗心里,绝对会不利于艺人将来的发展,得不偿失!” 这番分析,于情于理张哲秀都不该随便说出来。 当然,如果是对方自己参透了形势,除了感慨对方同样精明之外,也别无他法。但很显然流枫虽然也是聪明至极的人物,但偏偏对自己作品的魅力知之甚少,他不可能自己想通目前的情势是s.w.非要他的《奥斯克·博格》不可,他占有绝对的谈判优势。 可现在张哲秀这一番话,却是他在主动将自己弱势的一面□□裸地暴露出来,这就等于是助长了流枫的强势,在谈判桌上无疑是一大忌,也是往日行事滴水不漏的张哲秀绝不会做的。 张哲秀在赌,赌自己看人的眼光,同时也在试探,试探流枫的为人是否值得长期合作。 张哲秀内心汹涌,反观流枫,却是一派淡然。 前三?第一?基数庞大?不满?反抗?流枫对这些词没有一点概念,甚至怀疑到底是哪只蝴蝶煽动的翅膀将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与其说我在担心你们随意篡改我的书,倒不如说我是怕你们拍不出效果。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是我一贯的原则!” 如果能让观众看到好的作品,即便被改得面目全非,观众也不会有太大的排斥感,顶多就当成一部全新的剧目去看;可如果在以s.w.的便利为前提改编之后还不出成果的话,那就太失败了,这也是流枫一开始就拒绝的原因,因为他实在很难想象偏向西方的魔幻作品会在东方拍摄成功! 张哲秀有些意外,他以为在他说了那番话之后,流枫至少会仗着优势提一些要求,比如说想参与电影的制作,或者为自己争取一些额外的利益,收了好处直接想在影视剧中安插某位演员的剧作家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他甚至已经想好,只要流枫的要求不太过分,他都可以允诺。但是流枫却偏偏提了一个边缘外的问题。 “老师明天要不要随我去公司看看那些将要出演这部作品的新艺人?”张哲秀问。 流枫端着咖啡的手一顿,看向张哲秀的眼里透着一丝怀疑,“你想向我证明你们能拍好?” “是的!除了新艺人外,我也会向老师介绍我们的制作班底,以及一些预备的拍摄场地。如果老师觉得可行,那我们就可以马上投入制作!” “这么赶?” 今早李惠茜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流枫就觉得s.w.公司急得像赶着投胎一样,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浮上来了,就算流枫再不了解,他也还是知道一部剧本的制作没有那么简单,有些导演、剧作家甚至要花上好几年的功夫才能制作出一部还算满意的剧本,而不是像s.w.公司这样只要得了流枫的首肯就能进入电影的拍摄流程,就像他们已经制作好了剧本就等流枫点头一样! 张哲秀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力感,“按我们原先的行程安排,这个时间段应该已经处于拍摄当中。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别说是拍摄,就连金老师也是最近才联系上!即使我们明天就开始投入制作,也已经比预定计划晚了数个月。老师你也了解,不管是制作团队的雇佣还是拍摄场地的租用,甚至是前期的宣传策划,都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因为这次的意外延后,公司已经损失了不少,如果再拖,只怕损失的就不仅仅是金钱了!” 流枫了然,不管是制作团队还是拍摄场地都不可能无期限地被s.w.租用,尤其是电影的制作团队,他们并非原先就是一个团体,而是由无数个独立的个体成员组合而成,他们都有各自的行程安排,不会每个人的时间都能统一,如果有一人退出,那再补上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时间紧迫,估计也是s.w.执着于流枫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更换剧本了。 “不瞒老师,其实在联系上老师之前,我们为了抓紧时间已经请我们内部的编剧改编整理老师的《奥斯卡·博格》了,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老师的首肯,只要老师答应了,我们就可以即刻进入电影的制作!” 先改编,然后再征求流枫的意见,这绝对是一招完美的先斩后奏! 在面对这样的先斩后奏,有些人会发怒,有些人会要求补偿,也有些人会直接甩脸走人,但流枫除了一开始果然如此的感慨外,并无任何符合上述选项的表现,或者准确地说,流枫其实还有些乐意有人替他代劳,反正他原先的打算就是只要s.w.同意了他的要求而他又觉得可行的话,甩手掌柜他是当定了! “希望老师能谅解我们的自作主张!” 流枫莞尔,s.w.明明不占优势,然而张哲秀却又如此坦白,怎么办呢,他还就是乐意跟坦白的人打交道! 22、八个新艺人 流枫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上午之后,才在午饭后开着车慢慢溜达到了同样设立在首尔的s.w.公司总部大楼,但是s.w.公司与神话高中几乎隔了大半个首尔,等流枫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下午两点。 s.w.公司大楼并不如何高如何壮观,但设计得非常时尚,整座大楼正面的墙壁全由钢化玻璃镶成,在冬季的暖阳下,散发着一种细碎晶莹的光泽,如一股清风,夹杂着干净透明的气息;玻璃除外的其他地方,则镶嵌黑色的瓷砖。整栋楼的外形四四方方,有棱有角,乍一看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高冷峻感;门口设计成半圆形的旋转门,透过一排的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到大厅的情形——相当热闹! 热闹,这是流枫站在门外时对里面景象的评价。 冷情,这是流枫进入旋转门后的感觉。 明明人很多,或站、或坐、或倚、或靠、或蹲,姿势百态地占据了整个大厅近1/3的空间,却鸦雀无声地给人一种大厅没人的错觉,这气氛太过诡异! 大厅内的众人在看到门外走进来的流枫后,眼神都变了。 他们之所以聚在s.w.公司大楼,是因为威格斯的征选show。威格斯是一个国际著名的服装品牌,以成熟、优雅的绅士路线而闻名全球,总部设在时尚之都法国,他们的show场也大多是在那里,担任走秀的模特也以欧美白种人居多,鲜少会出现别的种族,这倒不是他们有种族歧视,而是轮廓深邃的西方人更具气场,同时也有地域便利的因素在里面。 但这一次,威格斯竟然同时在中国、日本、韩国等地设置征选show,策划招募东方模特,而韩国的征选show场地就设置在s.w.公司的一号艺术厅。 他们便是各个事务所推荐过来的模特。 都不是混在这个圈子一两天的菜鸟了,对威格斯意外的征选举动自然有几分猜测。威格斯兴起于法国,发展于欧洲,一直致力于走全球路线,因此近年来也有了在亚洲国家扩展的势头,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在各大时尚杂志上看到大篇幅关于亚洲区富商名门人士出席威格斯各地show场的报道。他们清楚,如果这次能入围,那他们很可能就能在韩国区代言威格斯,甚至是担任威格斯亚洲区的代言人。 原本竞争者就已经够多,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具竞争力的,他们难免虎视眈眈。 流枫感受着周围莫名袭来的敌意,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很简单,就是他平时在学校坐班时穿的银灰色西装,外套一件黑色羊毛呢大衣,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与大厅内其他人身上穿得五颜六色的西装比起来,低调太多了。但流枫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他穿了西装才遭到了敌视,因为威格斯主打的就是男士西装。 正当流枫莫名其妙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身材颀长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人从那群人中走了过来,圆溜的眼睛里几分打量,几分揣测,还有几分好奇,“你也是来参加征选的?” 流枫顿时明了,敢情他们是把他当成了同行竞争者了才敌视他啊! “放心,我不是你们的竞争对手!”所以还请你们不要投错了视线,表错了情。 张哲秀一来就感觉到了大厅异常的气氛,再看到流枫时,就多了一丝了然。 不要说楼下这群不知情的,即使是他这个知情的,在乍一看到流枫的时候,也以为流枫是知道今天有威格斯的征选show而特意穿西装来碰运气的!这个人,穿休闲装和正装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一个潇洒恣意,一个优雅成熟。一身低调的银灰色,竟硬生生的在那群明显精心打点过的人群中开辟出一个独立的世界,任谁也逾越不了。 张哲秀刚想招呼流枫,却见一个中年外国男人先一步走近了流枫,张哲秀在看清这个外国男人的长相时,下意识地缩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鲁道夫·哈瓦斯是从show场中途离席的,虽然知道身为威格斯征选秀的评审之一这样做不太合适,但他还是决定出来透透气,今天来参加征选的模特着实让他有些失望,果然东方人还是不及西方人,不管是从体型上还是从气场上,总是缺了点什么。鲁道夫一路从1号艺术厅直接溜达到了大堂,听说大堂这里还有很多的模特是第二批参选者,所以他预备先看看这一批的素质。 鲁道夫心里其实并不抱多大希望,但在看到大堂里鹤立鸡群的那个人时,眼前不由一亮。还没来得及细瞧,那头醒目的银发已经映入了眼眶。不是东方人!难道不是参加此次征选的模特?那怎么跟那群打扮得五颜六色的模特站在一起? 鲁道夫微微迟疑之后就走了过去,不是东方人更好,他可以直接将他编入欧洲走秀模特队伍,难得看到一个素质完全不亚于他手下的知名模特的,他不可能放过。 可是鲁道夫忘了一件事,他中途离席身边根本没有翻译员跟随,他与流枫之间存在最基本的语言沟通障碍。在鲁道夫重复询问了几次对方是否是模特,却只得到对方更加迷茫的眼神后,鲁道夫第一次暗咒自己为什么没学好全世界通用的英语。 流枫看着这个站在他面前个子不太高,身材有些圆滚的外国人口吐一连串鸟语时,一头雾水,他说的是法语吧,可惜流枫有听没有懂。 流枫面色尴尬,鲁道夫一脸懊恼,而离两人不远的那群前来应征的模特则是炸开了锅。 他们在来之前,各自的事务所就跟他们介绍过此次征选秀的评审团,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棕发棕眸的老外就是评审之一的鲁道夫·哈瓦斯吧,而且还是评审团中最权威的一个,听说从他手底下出来的模特没有一个不是大红大紫的,甚至很多都入了演艺圈。但是现在他抓耳挠腮地站在刚刚进门的那个男人面前,又是怎么回事啊?两人认识吗?还是普通的搭话?又或者是鲁道夫想提拔他?可是刚刚那个男人明明说自己不是模特,难道是骗他们的? 一时间,众人纠结了! 而询问过流枫的那名娃娃脸男人则是神色复杂,他在知道威格斯要在韩国举办征选秀的时候特意去特训了几天法语口语,期望到时可以与评审们对上话,提高印象分,所以他知道鲁道夫·哈瓦斯刚刚对那个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他此刻思想斗争异常激烈,不知道该不该去充当一下临时翻译员,如果鲁道夫真的有意于这个男人,他去做翻译就无疑是给自己添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啊! 然而现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懂法语,那就是张哲秀。此时的张哲秀无比庆幸自己大学时辅修的是法语,而不是其他语种,否则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派不上用场! “金老师,这位是鲁道夫·哈瓦斯先生,他是威格斯征选秀的评审之一!”张哲秀终于从原地迈出了脚步,向流枫介绍道。 “哦~~”方才在大堂感受到的敌意,起因应该就是这个征选秀吧,他们把他也当成应征选手了,“他刚才跟我说了什么?是向我问路吗?” 众人嘴角抽了抽,这个男人不认识鲁道夫也就罢了,竟然还会以为对方是在向他问路!!他难道没看到刚才鲁道夫就是从内堂出来的吗?难道鲁道夫还会问他门口在哪里不成?这个人的神经到底粗到什么地步?亏他长得一副精明样! 张哲秀同样被流枫的这句话雷到了,但他不愧为s.w.公司最年轻的制作总监,淡定的本领非同常人,马上解释道:“鲁道夫先生是问金老师你是不是模特?” “模特?”原来这个外国人看他跟那群模特同样穿西装,所以才误以为他是模特啊,于是流枫对张哲秀说,“你跟他翻译一下,我不是模特,也没想过要当模特。” 张哲秀将这话原封不动地翻译给了鲁道夫·哈瓦斯,然后在鲁道夫遗憾的眼神中将流枫引到了他的办公室。 这个小插曲就算是这样过去了。 “我已经通知那几个艺人,让他们来我办公室集合!” “有几人啊?” “8人!” “……一下子就8个,果然不愧是韩国娱乐圈的龙头s.w.,竟有这样的实力!” 张哲秀笑笑,在流枫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真正捧的其实只有三个,另外5人是通过s.w.一年一度的青少年选拔大赛选上来的,已经将他们编成一个组合,目前还处于培训阶段,让他们参演,一是为了凑人数,二是现在在大众面前露个脸,以后出道时就能多一个宣传的噱头!” 流枫在感慨张哲秀的精明的同时,也奇怪,“这5人有什么特色?”没有特色的话,即使露了脸,也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更谈不上噱头。 张哲秀脸上突然闪现一抹神秘的笑,“老师看了就知道!” 一会之后,流枫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排成一溜站在他面前的8人,流枫不禁朝张哲秀投过去一个意外的眼神,惹得张哲秀脸上的笑更深了。 这8个人,6个男生2个女生,无一例外竟全都是混血儿,有两个甚至还是多国混血,乍一看还真会以为是西方人。这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似乎才15、16岁,因为是娃娃脸,看着倒真如13、14岁的西方少年,流枫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两人定位在了主角的位子上。 再看其他6人,也是各具特色,有比之前两个年长的,也有年纪相仿的,倒是真的挺符合《奥斯卡·博格》里围绕在主角奥斯卡身边的各类人物形象的。 在流枫打量着8人的时候,对面的8人也在打量流枫,并暗自猜测着。 经纪人只交代他们来张总监的办公室汇合,却并没有告诉他们来做什么。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他们的张总监与另一人坐在沙发上谈笑如风,而那个男人竟然同他们一样是混血儿! 这人也是要跟他们一同参演的吗? 他们怎么都没听说过要多一个人呢?这几天集训的时候也没见着过这个人啊! 韩仁英看着流枫那头银发,眼含嫉妒。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的黑发,就算她把自己的头发染再多遍,也远不如原发那样自然有魅力,如果她能像这人一样拥有这么漂亮的银发,那绝对就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这样一看,我倒真有些期待了!”在将8人全部扫视一遍后,流枫满意地笑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张哲秀也是高兴,对那8人介绍道:“这位是《奥斯卡·博格》的原作者金敏宇老师,在电影拍摄期间,将会担任我们的编剧指导,你们以后就叫他金老师!” 这一介绍惊得8人一时间竟没了言语! 这个英俊得跟个牛郎一样的男人是作家?作家不都该是顶着秃脑袋、戴着瓶底厚的眼镜、四肢不勤、表情木讷,像活在火星世界的人吗?这人到底哪里像他们印象中的作家了? “别发呆,先自我介绍一下!”张哲秀微微不满地看着这群傻愣愣的小子,平时都听他们的经纪人说他们太闹,怎么关键时刻反倒掉链子了! “我叫白俊贤,在电影中担演奥斯卡·博格!”率先开口的是那两个多国混血儿中的男孩。 流枫一愣,原来他们早就连角色都分配好了,只等着他点头答应,看来在延迟的数个月里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我叫韩仁英,在电影中担演奥斯卡的青梅竹马奥黛儿·埃文斯。”站在白俊贤旁边的一位黑发蓝眸的女孩娇声说道。 “我叫朴静缘,在电影中担演珍妮·艾加特。”多国混血儿中的女孩自我介绍道。 “我叫朴尚宇,在电影中担演奥斯卡的青梅竹马克里斯·唐尼。” “我叫……” …… 期间流枫都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静静地听着,在最后一个人话音落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难道不是朴静缘演奥黛儿·埃文斯吗?” 23、与尹智厚约定(二) 具俊表看到流枫吃瘪的样子,刚才的郁闷不满一扫而空,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帮腔:“不可以说话不算话的,哥~哥~” 以流枫的个性,只许自己看戏,哪容得了别人看他的戏,尤其还是这只没智商的暴龙。当下便对尹智厚说:“智厚,具俊表这么辛苦地帮我们放洗澡水,我们也请他一起洗澡好不好?” 尹智厚勉强地点点头,虽然他只想跟哥哥一起洗,但如果哥哥想请具俊表一起的话,他也不是不能答应的。 流枫捏捏尹智厚白嫩的脸,夸道:“还是我们智厚最乖了!” 尹智厚得了夸奖,高兴地抓着流枫的手,眼中的欣喜好比春日里怒放的花朵,灿烂而明媚。 然而与之相反的是具俊表,他瞪圆了眼睛,朝流枫龇牙咧嘴,“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们一起洗澡?!!本少爷怎么可能跟人……啊!”话没说完,便被流枫一脚踹进了浴池。 流枫收回腿,理了理微微有些散乱的发丝,悠悠然道:“先帮我们试试水温!” “噗!”从水里钻出来的具俊表喷出一口水,抹了把脸,露出一双凶狠的虎目,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这个死男人竟然敢一脚把他踹进浴池?! “你死定了!” 具俊表咬牙切齿地盯着流枫,湿答答的衣裤黏在身上的恶心感更是火上添油般助长了他的怒火,他发誓,等他上去了他绝对不会让这个死男人好过,绝对! “智厚,帮哥哥按住他,别让他上来!” “好的,哥哥!” 吐过之后明显舒服了很多的尹智厚哒哒哒跑过去,在已经爬出浴池的具俊表反应过来之前,一派天真地又将他推了下去,完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就是具俊表的灾难! 哗啦—— 浴室外的众人,听到这声震耳的水声,俱是一愣。 如门神一样站在浴室门口的苏易正和宋宇彬疑惑地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同时拉开了浴室大门—— “尹、尹智厚……咕噜噜……你个混蛋,吃里爬外的……死男人……咕噜噜……” 具俊表一边咒骂,一边想挣脱身后尹智厚的束缚,可是尹智厚虽然智龄退化了,力气却一点也没退化,硬是拖住了具俊表。如果是在平时,尹智厚百分百敌不过具俊表,可现在却是在水里,不会游泳的具俊表天生惧水,这让他十分力也只能发挥出七分,到头来只沦落到被按进池里不停灌水的悲剧下场。 而流枫双手环胸,倚在洗脸台上,看着浴池里扑腾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宠溺而从容。 门外的闵瑞贤看着这副情景,疾步跑到流枫跟前,不满地指责道:“金先生,俊表不会游泳是人尽皆知的事,你让智厚这样捉弄他合适吗?” 流枫看了闵瑞贤一眼,淡淡的说:“你也说是捉弄了,不会有事的。”然后不再理会闵瑞贤,对着站在浴室门口观望的众人道,“智厚没事了,别担心!现在呢,麻烦帮我们准备三套换洗的衣服。” “是,马上给您送来!”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后,不到一会儿,就拿来了三套乳白色的浴衣。 流枫接过浴衣,转身对浴池里还在扑腾的两人道:“你们俩不要再闹了,洗澡洗澡!” 众人只觉头顶一排乌鸦飞过,这哪里是两人在闹,分明就是尹智厚单方面的在折腾具俊表嘛!!! “啧,能让俊表这么狼狈的,除了俊熙姐之外,也就只有老师了!”宋宇彬故作深沉地摇头晃脑地感慨着。 “不去帮帮俊表可以吗?他要疯了吧!”苏易正好笑道。 “我怕老师会把我们也拖下水!”宋宇彬耸耸肩,明显不想踏进这水气弥漫的浴室。 “嗯,确实像是他会做的事!”那个人做事从来不按牌理出牌,如果真去帮俊表,到时候可能连他们两个都得遭殃。 于是,果断的,这两人对于具俊表的灾难同时表示缄默,将面色恼怒的闵瑞贤拉出浴室后,甚至还好心地替他们关上浴室大门,隔绝一干人等好奇又震惊的视线。 具俊表在一开始浴室门打开的时候就瞄见了苏易正和宋宇彬两人,本以为这两人就是来救自己的,然而在具俊表满怀期待之时却见这两人又若无其事地关上了浴室门,硬生生粉碎了他的希望,让他无声的呐喊只能在心田间跳起一圈又一圈的回音。 为什么他非得进浴室帮忙? 为什么他非得被踹进浴池? 为什么他非得被尹智厚拖着不放? 为什么他非得让那个死男人看戏不可? 为什么??? 正待具俊表受不了想发作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修长矫健的腿。 具俊表一愣,不由往上看去,入眼的是一条雪白的浴巾,松松地围在胯上,似乎一扯就能掉;毫无赘肉的小腹上,六块腹肌隐隐现现,是个男人都会羡慕死;然后是环在胸前的双臂,线条流畅,张弛间似乎便有无限的力量;覆盖着薄薄肌理的胸前垂落一缕银发……银发? 具俊表眉头一跳,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拥有银发的就一个!!!他猛然抬起头,果然就瞧见了那张可恨至极的脸,明明是亲和的笑容,具俊表却只觉得里面全是□□裸的鄙视。 他刚刚竟然会觉得这个死男人的身材一级棒,还会有比这更伤具俊表自尊心的事吗? “好了,洗澡的话,快给我速战速决!” 流枫一边下水,一边说道,顺手将尹智厚黏在身上的衣裤全脱了,反正现在尹智厚只有5岁的智龄,不存在羞不羞的情绪。 全身赤条条的尹智厚倚在流枫身边,心情极好地玩着泡泡,没一会儿工夫,整个直径约3米的浴池里就被泡泡塞满了,尹智厚更是头上、脸上沾满了白色的泡沫,却还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有穿衣服洗澡的癖好?”流枫奇怪地看着完全没有动静的具俊表。 “我乐意,不行吗?” “哦~~~原来是身材不好怕被人看到啊,没关系啦,老师不会介意跟身材不好的人共浴的!”流枫安慰性地摆摆手,表示自己非常理解。 具俊表的怒火指数瞬间升至max,为什么这个男人总要这样惹火他!! “难道你也跟智厚一样,需要老师帮忙脱衣服?早说嘛,老师不介意代劳的,来来来!” 具俊表果然过去了,不过不是走过去,而是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过去的,挥出去的右拳让人毫不怀疑他的攻击性。 “你去死!!!” 流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左手擒住具俊表袭过来的右拳,右手以更快的速度抓向具俊表的胸前,揪住衬衫,用力一扯。 呲啦—— 纷飞的衣料碎片下是流枫的笑脸,以及具俊表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竟然敢撕我衣服!!” “老师不仅敢撕你衣服,同样的,还敢让你光溜溜地出去,你信不信?”流枫瞄向具俊表在泡沫下隐约可见的黑色皮裤,摘掉眼镜后露出来的琥珀色眼眸中是闪烁的金色流光。 具俊表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竟然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你,你流氓!” 流枫一愣,表情史无前列地呆滞,片刻之后浴室内就响起肆无忌惮地大笑。流枫怎么也没想到,具俊表这样一个健气十足的阳光男儿竟然会说出只有电视剧中的纯情少女被调戏时才会说的通用语。流氓?竟然骂他流氓?哈哈哈…… 具俊表在那大笑声中,脸上的红晕更甚,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么丢脸的话,都怪那个死男人,撕他衣服不说,竟然还想脱、脱他裤子!! “哥哥,什么是流氓?”尹智厚看着笑得畅快的流枫,好奇地问。 流枫止住笑,捏捏尹智厚精巧的鼻子,“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个。” “哦~”尹智厚乖巧地应了一声,甩甩头,偎在流枫的胸前,在肩窝处舒服地蹭了蹭,“哥哥,智厚困了!” 胸前贴着一具滑溜溜的身体,流枫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毫无戒心,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流枫将尹智厚扶出浴池,快速冲去他身上的泡沫,在让尹智厚自己穿浴衣的同时,也将自己清洗了一遍套上浴衣。临出浴室前,对还光着上身泡在浴池里的具俊表嘱咐道:“快点出来,别感冒了!” 具俊表撇撇嘴,这个男人还是一样奇怪,先前还那么嘲笑他,这会儿却又一本正经地关心他! 等流枫与尹智厚走出浴室的时候,房间内一个人都没有。 床头的电子时钟显示着22:25,确实是到睡觉的时间了。 “哥哥,智厚要和哥哥一起睡~~~”尹智厚躺在床上,硬是拉着流枫的手不放,精致中又带着天真的脸上是一派娇气,却又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流枫毫不怀疑,只要他开口拒绝,尹智厚绝对会哭给他看。 “好,今天哥哥就陪智厚一起睡。” 流枫在尹智厚身边躺下,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欣喜和满足,心中一片混乱,他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从尹智厚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表情了吧! 有时候,流枫也会想,尹智厚的失忆是不是就是一种天意,是老天对他残缺童年的补偿,让他可以用喜怒哀乐来演绎最真实的自己。可惜这种补偿并非无期,尹智厚独特的出身注定他不能逍遥一世,他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智厚?”尹智厚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眼神浮上了不安,“智厚不喜欢!” “智厚,”流枫支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表情稚气的尹智厚,“哥哥有话跟你说。” “哥哥……要跟智厚说什么?” 尹智厚抓紧了被子,整个人往被窝里缩了缩,不知为什么,他第一次有些不愿意听哥哥接下来要说的话。哥哥看着他的样子就像是在跟他告别一样,让他难受,可是他更不愿意忤逆哥哥。 “是不是无论哥哥说什么,智厚都会听呢?” “智厚最听哥哥的话了!”尹智厚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人却更往被窝里缩了,只留了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外面,清晰地倒映着流枫的身影。 流枫忍不住伸手遮住那双眼睛,过于干净的灵魂太可怕,而由这样的灵魂延伸出的纯粹的情感,更可怕!每当尹智厚对流枫表现出异常的执着时,流枫都禁不住颤栗,退缩! 这是他承受不起的重量! “那么智厚听好了,哥哥想说,智厚快点恢复记忆吧,即使智厚恢复了记忆,哥哥也不会消失的!”只要恢复成以前冷漠寡情的尹智厚,流枫相信所有的一切就又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就像那天哥哥在车内对智厚说的:i''m gonnaaround!” 流枫在尹智厚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 “哥哥,与你约定!” 24、苏易正醉了 “智厚,你还在纠结失忆的事啊?” 尹智厚拉小提琴的手一抖。 “嘎——”琴弓在与琴弦的对抗中发出刺耳的噪音,尹智厚动作定格了一会,最后默默放下小提琴,“没有。” “哎呀,忘了所有有关那个死男人的事,值得开香槟庆贺!”具俊表满不在乎地喝着果汁,帅气的脸上乐呵乐呵的。他实在不能理解尹智厚的烦恼,以前的记忆找回来了,忘了这半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他的话,巴不得把那个只会捉弄他的死男人忘得一干二净,一秒都不要记起才好呢! “别太放在心上哦,老师他也说没关系,你就当重新再认识老师一次好了!”宋宇彬也接口道。 自从那天尹智厚恢复记忆,他们跟他说了一些他失忆期间发生的事后,尹智厚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身上总绕着一团雾,让人看不清他也让他看不清自己。宋宇彬不知道尹智厚的不正常是不是因为在意失忆的事,但他总觉得跟老师脱不了关系。 “为什么要重新认识?”具俊表转身对智厚说,“以后在路上看到他,一定要装作不认识,知道吗?” “呵,要是我们真的装作不认识,老师肯定高兴死!”宋宇彬笑道。 具俊表眉一皱,他都忘了那个死男人原本就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如果不是金丝草,他们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我决定了,以后见到那个人,一定要热情地打招呼!”具俊表朝宋宇彬、尹智厚一一指过来,“知道了吗?知道了吗?” “你干嘛突然间这么积极?” 具俊表得意地嘿嘿一笑,“所有能让那个死男人不高兴的事,我都很高兴去做!”那个死男人不是不想跟他们有牵扯吗?那他就偏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铁”! 两人齐汗,能想出这种幼稚的法子的人到底得有多单纯啊,难怪具俊表每次都只能被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了,就这种智商还想跟那人斗,啧,不欺负他都对不起自己! 尹智厚的沉默,其实不单单只是纠结失忆的事,同样还困扰于自己越发不正常的状况。 自那天早上奇迹般的恢复记忆后,周围的一切都没变,可是细细想来却又觉得已经物是人非。 时间过去了半个月,那场与具俊表的比试早已不了了之,金丝草没有被退学,还好好地在神话高中呆着;家里多了很多小孩子喜欢的玩具,所有有关闵瑞贤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而闵瑞贤本人却从法国回到了他身边;管家端给他的咖啡总是会多加了一勺糖;宋宇彬偶尔也会动作奇怪地摸摸他的头,似乎成了某种习惯;连苏易正跟他说话时,都会不经意地带出一点点哄孩子的意味;具俊表更是有事没事拿那段时间的事来说笑,虽然通常只有他一个人笑得非常夸张! 还有脖子上多出来的那条项链,它应该就是他最后失去意识时看到的吧,那时只觉得它温暖的像阳光,没想到真的是明媚的红色。 尹智厚在恢复记忆当日就问过这条项链的来历,具俊表他们说这是老师的,只是被受伤后变成只有5岁智龄的他占为己有了。按理来说,尹智厚是应该把项链还回去的,毕竟是不懂事的小智厚擅自拿来的,而且尹智厚也并不适合这样热烈的颜色。 但是尹智厚却没有这样做,他甚至也从没想过要将它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他每晚都会下意识地摸摸红色的玛瑙坠,似乎只要这样就能从中汲取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场车祸并没有夺走他任何东西,一切都还在按着既定的轨迹走吧,甚至一直渴望而不得的闵瑞贤也如愿地陪在身边,他应该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这种每日剧增的发自内心深处怎么填都填不满的空虚感又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遗忘了那短短的半个月吗? 那段记忆真的如此重要吗?重要到他可以无视闵瑞贤的存在,独自睁眼到天亮? 如果真的重要的话,那为什么具俊表他们口中的另一个当事人会表现得那么轻描淡写?还是说,认为重要的仅仅只有他? “唉!”具俊表烦躁地抓抓头发,“你如果真的想多了解之前你与那个死男人的关系,你可以把你房间的那幅超大拼图拼完啊!” 尹智厚一愣,他房间确实有一幅几乎占了半面墙面积的巨大拼图,但只完成了下半部分,看不出是什么。难道那拼图里还另有玄机? “啊,就是那幅你动了手脚的拼图啊?”宋宇彬恍然道。 “去你的!”具俊表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动手脚,这叫惊喜,懂不懂?!” “不是惊吓?” “去去去!”具俊表像赶苍蝇一样,一脸嫌弃,然后又像想到了什么,双眼发亮,窃笑不已,他已经开始期待尹智厚在看到那幅拼图时会是什么表情了! 宋宇彬不理具俊表的发癫,翻看着手机相册,里面的照片都是小智厚与老师相处时他偷拍的,因为流枫不允许,所以只有寥寥几张。宋宇彬之前也让尹智厚看过,当时尹智厚只是默默将手机还给了他,却并没有要求他删除,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宋宇彬在照片上“yes”和“no”的选择键之间迟疑,半响之后还是按了“no”。以现在的智厚和老师,是万不可能再这么亲昵的,留着做个纪念也好。他之前曾对苏易正说过,如果智厚也喜欢上老师该怎么办,他那时理所当然地觉得即使智厚恢复记忆也还会记得与老师之间的亲密感,只要这种亲密感还在,老师就一定会在智厚心里占有一个特殊的位子。 可如果智厚忘了呢?智厚忘了,老师对于住院期间的事估计只会忘记得比智厚更快,两个都不在意的人很快又会回到他们各自的生活轨迹上,相交的两条直线注定只有一个交点,在这个交点过后,便只剩下越走越远的既定命运。 那么他自己呢,是在期待什么不一样的故事发展吗? 宋宇彬无语,想着四人中唯一不在的那个人,心里是一片无题的空白。 “真是借老师吉言啊,这次韩家竟然这么好说话,不仅没提场地赞助的事,甚至还特意打电话过来为韩仁英的态度道歉,并表示韩仁英会完全服从公司的安排,真是意外的发展!” 张哲秀话里透着兴奋和不解,他没想到之前韩家以那样强迫的态度将韩仁英硬安插进这部电影,现在竟然又会对韩仁英的事视若无睹,完全不像韩家的作风! 流枫倒是没什么兴奋的心情。在他想到韩家的靠山——目心建设与宋宇彬的关系去找宋宇彬帮忙,并得了宋宇彬一个漫不经心的“好”字时,他就已经猜到了韩家的态度,只是没想到韩仁英这个小姑娘在被他那样说了之后还会选择留在剧组,不知是被家里强迫的,还是她真的有骨气。 “老师明天来一趟公司吧!”张哲秀问。 “……你别想再增加我的工作量!” 在流枫看过那几名新艺人,并知晓s.w.的打算后,他就直接把版权让给了s.w.,并表示不会干预电影的制作,只是流枫没想到张哲秀竟然还是给他安了一个总编剧的头衔。尽管有名无实,但总编剧的头衔不容小觑,更何况流枫本身就是原作者,逼得他不得不隔几天就得抽空去一趟s.w.公司或与剧组汇合一次,等于是把流枫硬生生地栓在了《奥斯卡·博格》这部电影上。这种两头跑的状况,让流枫很是郁闷,他当初决定写书的时候,可不是为了这样折腾自己啊! “但是明天的话,有一个小小的开拍仪式,算是我们s.w.的习俗吧,为了让电影的制作更加顺利,所以想邀请老师无论如何也要出席!” “……是几点?”流枫叹了口气,问道。 “上午10点。” 叮咚!叮咚! “那就明天见吧,我会准时出席!”流枫不好推辞,一边向门口走,一边挂电话,心里纳闷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有人来按门铃,邻居的话不会这个时间来打扰他! 在看到门外的人时,流枫着实是愣了,他觉得可能会来找他的人中,绝对不包括这两个——苏易正,以及搀扶着他的秋佳乙。 流枫对秋佳乙的印象仅来自于那次的con amore咖啡馆,乖巧文静,是金丝草最好的朋友。而此刻她正勉强地搀扶着似乎醉得很厉害的苏易正,清纯的微微带点婴儿肥的脸上尽是为难和担忧。 而见开门的是流枫,秋佳乙也是一愣。她只见过流枫一次,同样是在con amore咖啡馆,那一次她的表姐崔敏英还伤了苏易正,金丝草和f4他们都管他叫老师。但在秋佳乙看来,这位老师真是英俊得没有一点老师该有的气质,不去当明星简直可惜! 秋佳乙今天会遇到苏易正纯属巧合,或者说是苏易正无意间捡到了正悲恸于失恋,坐在路边哭得凄惨的她。苏易正带她到他的陶艺工作室,对她说为了变得更强,也为了寻找真正的自我,就一定要经过千锤百炼,就像被他敲碎的陶碗所经历的一样时,她就觉得苏易正心里有个跟她一样悲伤的结,不,或许是个比她更加解不开的结。尽管他脸上挂着安慰的笑,如一个过来人一般开导她,但眼底却是无尽的黯淡与落寞。 秋佳乙突然像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她不拒绝苏易正把她装点得像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不拒绝苏易正带她进一间她从来没去过的酒吧,去看清她的恋情,让她遗忘过去有勇气重新开始。她看着苏易正在众多女人的尖叫以及渴慕的眼神中走上舞台,意有所指地说:“这里,有一个人抢走了我的心,为了那个人,我要用心演奏一曲!” 秋佳乙知道苏易正指的是她,可她却觉得那萨克斯中揉杂的丝丝缠绵并非为她而生,而她却为这并不属于她的声音动容: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风光霁月的人变得如此多愁与善感? 当秋佳乙看着迷醉的苏易正踉跄着脚步本能般的偎上那个为他们开门并且惊讶于他们的到来的人时,她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可细想之下,却又依旧是雾里看花。 苏易正虽然喝得神志不清,但身上却意外地没有太重的酒味,如果不是呼吸间残留一股酒香,流枫甚至会觉得这个靠在他怀里的人仅仅只是累了,睡了而已。 流枫不禁感慨:有些人也许真的就是天之骄子,即使像这样烂醉如泥,老天也依然舍不得让他露出丑态,苏易正是这样,另外那几个估计也是这样! “进来坐坐吧!”流枫对秋佳乙道。 虽然流枫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会来他这里,但他现在似乎不得不收留这个醉鬼,而对这个辛苦送他来并且还是金丝草好友的女生,流枫也讨厌不起来。 “不用了,我刚刚让司机师傅等我了,准备送完他就走!” “那你路上小心!” 秋佳乙点点头,走了几步后回头看还矗立在门口的两人,鬼使神差地说:“老师,你对苏易正好一点吧!” 说完之后,秋佳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上车,兀自懊恼为什么要说这种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说得好像那个人虐待了苏易正一样。可是她只是懊恼,却没有后悔。 这是秋佳乙今天一天以来第一次在苏易正脸上看到真正所谓轻松的表情,就在苏易正偎向那个人的时候,像一只倦鸟归巢后感受到了安全感。 这位老师一定在苏易正心里占有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吧,秋佳乙想,特殊到谁也无法代替,不然苏易正不可能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情况下,还能准确无误地报出这里的地址,好像这里才是他的归处一样!所以秋佳乙一点都不后悔自己说了这一句话,尽管这时候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她的这句话给流枫造成了怎样的深思。 老师,你对苏易正好一点吧! 流枫轻轻拨弄苏易正额前的发,露出他精致安详的睡颜后,又将被子往他身上紧了紧。 他该怎么对他好? 他又该怎么做才算是真正对他好? 流枫茫然了…… 25、四人的小聚 “尽人事?”南相美似乎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表情尽是讽刺,“难道你们要把决定权交给老天?金先生,你说这种话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真正让大家感觉困扰的应该是南相美小姐吧!断章取义,然后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这样的习惯可不好。”流枫煞有其事地摇摇头,表情无辜又纠结,似乎真的在为南相美的言行担忧,“有句话不是说顾客是上帝吗?我们尽人事,然后把决定权交给大韩民国千千万万的民众,由他们来评判这部电影的优劣,这才是我想说的。” “金先生,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诶?难道南相美小姐觉得让我们大韩民国的人民拥有自由评判的权力是种错误?” “我!” 南相美突然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却偏偏曲解她。如果这时候她回答是,那她无疑是否定了人民的自由权,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这绝对是一条死路;而如果她回答不是,那等于是赞同了对方尽人事的说法,这与她之前问的问题更是自相矛盾。 她问流枫对身为总编剧抱有多少自信的目的是想揪出对方的尾巴,好顺藤摸瓜地挖出更多有料的东西来,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以流枫比她还要小个几岁的年纪能胜任总编剧,而且以s.w.一贯的强硬做派,首先要做的就是买断小说的版权,又怎么可能让一个非s.w.人员占了总编剧这样一个重要位置呢! 在南相美眼里,流枫之所以能顶着总编剧的头衔,无非两种原因:一是裙带关系;二是他抓住了s.w.高层的把柄,以此威胁。而无论是哪种原因,都有值得她深究的价值。 然而,现在南相美却发现自己错了,她不是错在怀疑对方,而是错在低估了对方的能力。 黑白曲直,是能在瞬间被言语误导成完全相反的一面的。刚刚这个男人故意将她的话曲解,好让听到的人在思考前形成啊,原来南相美竟然这样想!的先入为主的观念,继而对她产生反感情绪,之后不管她多么努力为自己澄清,这种反感情绪会一直干扰人们的判断! 这就是言语的力量。而她就是比一般人更清楚这种力量,所以才能始终站在舆论的顶端,先发制人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她懂,这个男人比她更懂! 而她还有选择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南相美不是意气用事的女人,相反地,她很会审时度势,不然她也坐不上《韩娱专刊》副主编这个位子。 “果然南相美小姐是位深明大义的女士!”流枫语气轻快,表情愉悦,“南相美小姐能如此肯定我们的努力,真是让我们十分高兴啊!” 张哲秀与一旁的导演及其他剧组人员,也纷纷应和,表示会更加努力,不辜负民众的期待! 南相美气得内伤又严重了几分,她只不过是揪着人的把柄给人抹点黑,而这个男人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表面上看上去无害得紧,实则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个男人可比她狠多了! 在f4惯常去的酒吧,四人再次齐聚一堂。 这里是独属于他们四人的空间,就像具俊表家的娱乐室一样,该有的玩物应有尽有,同样的也清静无外人打扰。 苏易正双目无神地掷着飞镖,十支有九支是落在靶外,这种与他平日十发九中的实力相差甚远的表现,却没有打消他的积极性,掷完了一把回收再继续,如此循环,似乎只是想做些什么不让自己闲下来。 尹智厚直挺挺地平躺在长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乐谱,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宋宇彬自顾自地在吧台那边慢慢地煮咖啡,不停在酒柜里挑挑拣拣,表情惬意,还哼着小调。 具俊表百无聊赖地得不得不抱着平时压根不会碰的娱乐杂志来消磨时间,他从来没有觉得哪一次的聚会能像这一次这么安静,安静得过了分!平时就属苏易正和宋宇彬一唱一和的话最多,但今天这两人全都不对劲! 苏易正向来心思深沉,像现在这样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具俊表还是第一次见到。而宋宇彬就更奇怪了,他竟然在耐心地煮咖啡,宋宇彬什么时候会做这种细致活了?他不是应该跟那群女人要么打情骂俏,要么在床上放浪的吗?而尹智厚也不正常,尽管平时话就不多,但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在沙发上一躺就是一整天,整个人如失去了生命力的牵线木偶。 一开始是只有记忆恢复后的尹智厚不正常,然后就是宋宇彬莫名地心情奇好,再接着就是苏易正的失魂落魄,难道不正常还能传染不成?那明天是不是就轮到他倒霉了?!! 具俊表狠狠打了一个寒颤,使劲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人品这么优,怎么可能被这群白痴传染到!! 宋宇彬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往沙发上一坐,将其中的一杯放在了具俊表面前。 具俊表探头看了眼,虽然他老远就闻到了咖啡香,但仍是怀疑地问了一句:“能喝吗?” 如果煮咖啡的是苏易正或尹智厚,具俊表完全不会怀疑,但如果换成是宋宇彬,这份怀疑就得无限放大,谁让宋宇彬一看就不像个懂咖啡的人呢! “不喝拉倒!”宋宇彬作势就要将咖啡端走。 “我喝我喝!”具俊表一把抢过咖啡,不管会不会喝死人,至少咖啡是热乎的,他现在正需要它来驱赶浑身跳舞的鸡皮疙瘩。 具俊表也不怕烫的大大地灌了一口下去,从喉咙沿着食道一直灼烧到胃的灼烧感让具俊表的额头冒出了密密的细汗,然后他一仰头又灌下去一口,这一回具俊表直接放下已经见底的精致咖啡杯,从身体内部开始窜起的一股足以让人燃烧的火热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向他的四肢蔓延,好像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同化成了一团火,让他除了深深吐息,再也做不了其他! “别喝太猛哦,里面有酒精的!”宋宇彬好笑地看着具俊表通红的脸。 “这味道真奇怪!”具俊表一边吐气,一边回想刚刚咖啡的味道:甜甜的,是糖;细腻滑口的,是新鲜奶油;还有碎果仁带来的奇异芳香以及咖啡的微苦中夹杂着一丝热烈,感觉就像一名热情如火的女郎在他的味蕾上起舞! “……你说你遇到一个女孩,热情如火; 喜欢西班牙激烈的斗牛; 喜欢西班牙狂热的音乐; 喜欢在西班牙的街头奔放的舞蹈; 梦想着去西班牙享受浓郁的风情文化…… 你说你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可笨拙的你却不知该如何俘虏她那颗自由激荡的心!” 宋宇彬低垂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咖啡杯内色泽诱人的咖啡,俊朗的脸在氤氲的热气中竟然奇异地揉进了几丝温柔与恬静,他像是在朗诵一首诗,又像是在勾勒某一个画面,声音空灵得不真实。 具俊表呆呆地看着低眉浅笑的宋宇彬,眼里的惊讶分外明显,这是宋宇彬?这是那个整日不正经,只知道与女人调情的宋宇彬? 而苏易正早已停下了已经重复了一天的动作,重重忧思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宇彬,你什么时候成诗人了!” 宋宇彬嗤笑一声,“我哪来这么大本事,这是老师说的!” 前几天流枫找宋宇彬谈电影场地赞助的事是约在con amore,流枫在看到宋宇彬点了一杯西班牙咖啡后,就随口说了这一段话。宋宇彬不知道他习惯喝的西班牙咖啡竟然还可以这样表述,他也记不得当时自己听到时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又是怎么回应的,但等事后再回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能一字不漏地将这段话复述出来。 一直挺尸的尹智厚手指微微颤了一下;苏易正刚刚才显露的笑意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飞镖,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一时间又诡异了起来! 只有神经粗得比碗大的具俊表浑然不觉,捂着嘴干呕,似乎要把刚刚喝进去的咖啡吐出来一样,只要跟那个死男人有关的东西,他绝对都不要碰! 宋宇彬一看具俊表的动作和表情,就知道他又钻牛角尖儿了,一掌拍上他后背,“你恶不恶心,我可是看你无聊到家,才好心给你泡了咖啡耶!” “本少爷怎么可能无聊,没看见本少爷在看杂志吗?”具俊表又拿起杂志,装模作样地翻起来。 “啧,你就是无聊才去看杂志的吧!还有,有你这样倒着看杂志的吗?”宋宇彬看着明明杂志拿倒了,却依旧在那边翻翻翻的具俊表,无比的鄙视。 具俊表恼羞成怒,直接把杂志朝宋宇彬劈过去,被宋宇彬轻松躲过。 “呵,俊表啊,你要是真的无聊,干嘛不去找金丝草,你们应该确定关系了吧!”苏易正说道。 具俊表一愣,这段时间车祸、住院、失忆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接踵而来,即使在尹智厚恢复后,也因为几人的不正常表现而忘了其他事。说起来,他都有一段时间没联系金丝草了。 “哪天,约她出来好了!”具俊表说。 苏易正投过去一个怀疑的视线,“你,这样也算恋爱?” “拢 宋宇彬拿着那本杂志随手翻着,突然动作一顿,表情奇怪地看着具俊表,“俊表,你连只被老师说了几句话的咖啡都想吐出来,却不知道你自己抱着老师抱了一天了吗?” “滚,本少爷怎么可能做那种蠢事!” 宋宇彬慢悠悠地将手中的杂志翻到某一页,举到具俊表面前,“老师在杂志上,而你抱着这本杂志捣腾了一天了,不等于是抱着你最、最、最讨厌的人一整天吗?” 具俊表盯着那本距离他的脸只有五公分的杂志,差点成了斗鸡眼,可是那让他深恶痛绝的某人的脸硬是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具俊表猛地推开杂志,拼命眨眼睛,像是要把融进眼睛里的某种污染源眨掉一样,“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宋宇彬大笑着将杂志收回来,又细细地翻阅起来,啧啧道:“……难怪那天老师会找我说什么场地赞助的事,我还想着以他那种天塌下来都由别人先顶着的性格,怎么会对这种事上心,原来他是这部电影的总编剧,难怪!难怪!” “什么总编剧?” 具俊表抢过杂志,一行斗大的标题赫然跳入眼眶——最年轻的总编剧舌战毒舌妇南相美,南相美惨败! 标题上还附着一张俩主角对峙的侧身照,银发披身的流枫笑颜款款,亲和儒雅;套裙裹身的南相美短发干练,势不输人!正文洋洋洒洒数千字,激情澎湃之感令人身临其境。 具俊表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眼睛里都是圈圈电蚊香,他对这种隔几行就出现一个成语的东西最没辙了! “他不是闲得要死整天窝在他那办公室里的吗?怎么又成了编剧?!” “你直接去问老师不就好了吗?” “我疯了才会去找他!” “那就让你的疑问烂在肚子里吧,等长了蛔虫,我不介意给你灌几瓶杀虫剂下去!” 具俊表闪电般捂住肚子,蛔虫?他要跟那种恶心的东西扯上关系了?而后恼怒地瞪着宋宇彬:“……他找你的时候,你怎么没问清楚!” 宋宇彬一脸无辜,“老师没提,我以为他不想说,所以就没问!” “……应该不是吧。”不知何时已经将盖在脸上的乐谱拿下来了的尹智厚意外地接口,“你不问,他就当你不想知道;你问了,他也许就说了!” 苏易正虽然奇怪尹智厚的突然开口,但同时也觉得他说得很有理,那人确实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大多数人在请人帮忙时,一般都会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甚至为了增加说服力而添油加醋一番,但如果是那人的话,大概会跳过这个步骤,直接奔主题吧,一定程度上完全是个我行我素的主! “易正,你去问!”具俊表一捶手,为自己的想法得意不已。 苏易正挑挑眉,“为什么是我?”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那个人。 “废话,你前天都留宿在那个死男人家里了,你跟他的关系肯定最好,不是你去那还能是谁?!” 宋宇彬暗叹了口气,也只有具俊表这单细胞的什么都没发现吧,估计连尹智厚也看出来了,自苏易正从老师家回来后,整个人就跟七魂丢了六魄一样,他们用脚趾想都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苏易正什么都不说,他们也不好多问! “你想多了!”苏易正淡淡地回了一句,就又开始了十投九不中的投靶子动作。 “我哪里有想多,你要是跟他不熟,怎么会喝醉了跑到他家去啊!” “你都说我喝醉了,我哪里还知道为什么。” “那他为什么收留你,打个电话给我们,我们也会去接你啊!” “……你现在能不能别跟我提他!” 具俊表浓眉一皱,“那个死男人欺负你了?”被欺负了,所以提起来觉得丢脸? 除了这个,具俊表想不到其他可能性。那个男人力气大,身手又好,虽然老是笑眯眯的,但总让人感觉很危险。也许是出于野兽般的直觉,具俊表每次看到那个男人,总有种汗毛倒竖的紧张感,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一样,害得他每每都得用张牙舞爪来壮胆子。如果说那个死男人像欺负他一样欺负苏易正,具俊表一点都不会怀疑! 苏易正听到具俊表的话,方向一转,直接将飞镖扎进了具俊表坐着的真皮沙发。 具俊表在闪着金属冷光的飞镖与自己双腿间的某个部位之间来回巡视了一番后,果断地努力往后缩。可惜他人高马大,再挪也拉长不了与飞镖的距离,挣扎了半响之后终于放弃,恨恨地瞪着苏易正,双眼喷火:“苏易正,你想死吗?啊?如果被那个男人欺负了,你欺负回来不就好了,你在这里发神经他又看不见!” “shit!”具俊表咒骂一声,“为什么自从那个死男人出现后,你们一个个就变得不正常了!!” 一句话吼得其他三人神色各异。 尹智厚脸上闪过几抹复杂,还没来得及让人看清就掩在了乐谱后,躺在沙发上继续挺尸。 宋宇彬乐呵乐呵地品着咖啡,让人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而苏易正绝对是最混乱的一个,他掂了掂手中最后一支飞镖,终是没有掷出去。 他并不拘泥于世俗的眼光,但他却怀疑爱情的保质期。他父亲说,苏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是风流的,他们不相信天长地久,更不相信海誓山盟。这种观念根植在他的灵魂上,让他隔断真情,否定承诺,固守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这样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心的他,要怎么才能与人相知相守?! 说到底,他就是一个胆小软弱的人,害怕在自己跨出这一步后,得到的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离三天之期只剩最后一天了,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26、布拉德·萨兰登 流枫就怀着几分好奇,几分兴趣见到了张哲秀口中的人。 彼时那人正阖目坐在张哲秀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上下一身黑色,几乎要融进身后的黑色沙发里,可是却又强烈地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感;那一头如烈火般燃烧的火红长发张扬地披在身后,红与黑的奇妙搭配勾勒出绝顶的视觉冲击;刀砍斧凿般的五官更是难得的端正精致,浅一分则显软弱,深一分则显刻薄,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这是流枫看到的第二个五官精致比女子更甚的男人,第一个无疑就是尹智厚。只是尹智厚的精致是带着一丝脱俗的清丽,温柔而静雅;而这个男人的精致却是十足的侵略感,霸气而凛然。同样的绝美脸庞,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让人不由感叹上帝的巧夺天工。 流枫揉了揉突然有些抽痛的头,这股不同寻常的威压还真是让人舒服不起来…… 在流枫进来的时候,男人就睁开了眼,那双与火热的发色截然相反的冰冷的银眸犀利而尖锐,好似一只狩猎的鹰,对自己的猎物虎视眈眈,在看到流枫时,这双银眸闪过一丝不容察觉的流光,这股流光可以称之为喜悦。 流枫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在男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相对而坐的两人似乎谁都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一个发如耀日,双腿交叉靠在沙发上,姿态肆意,银色的双目慑人地盯着在自己对面坐下的人,仿佛要在对方身上盯出几个洞一样;一个发如皎月,琥珀色的眸子清冷却又坦然的回应对面男人打量的目光,慵懒随性。 流枫心里泛起几丝涟漪,他可以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可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两人巍然不动,却苦了夹在中间的张哲秀。这位布拉德先生说金老师可能是他认识的人,所以想见见金老师,而这会儿金老师来了,他却又没有表示,那这样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而且金老师明显并不认识布拉德先生,刚进门时那如同看陌生人的眼神做不了假! 布拉德·萨兰登是他们s.w.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另一部电影的珠宝赞助商,如果有了他的加盟,即使那部电影本身并不怎样,然而光是电影中出现的这些珠宝就足以让它大卖了。 当初为了争取布拉德·萨兰登这个大投资商,s.w.运营部可谓是煞费苦心,做足了功夫,毕竟对方是世界闻名的资本家,没有足够的利益哪里能让他对一部小小的电影上心,他们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心理准备去找突然来韩国视察的布拉德·萨兰登的。但结果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布拉德很轻易就答应了投资,但是却提了一个让他们非常不能理解的要求:他要见《奥斯卡·博格》这部电影的的总编剧金敏宇。 这也就是流枫此刻会出现在张哲秀办公室的原因。 比起张哲秀的郁闷,布拉德同样也有些困惑。 无意间在杂志上看到流枫的照片时,布拉德就在第一时间肯定了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在见到真人后,这份肯定却又打上了一个问号。 一年前在日本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谦和而无害,如一只伏在膝前温顺的羔羊,让虚长几岁的布拉德不由生出几□□为哥哥的自觉来;而现在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面容温和、优雅,笑颜如风,乍一看依旧是那个可亲的“弟弟”,可在布拉德那双泛着金属冷光的银眸中,倒映出的却是一只慵懒而卧的睡狮,隐藏着致命的危险,只要有人敢撩他的毛,他就会立刻露出他的爪牙,将人毫不留情地撕碎! 这一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看向自己的全然陌生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忘了自己了?布拉德下意识地排除这种可能,因为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除非是死人,否则没有人能在见过他之后还能轻易地忘了他,他不相信金敏宇会是个例外! 布拉德掩下自己的沉思,若无其事地说道:“一年不见,你变了好多呢,宇!” 布拉德生在荷兰,长在意大利,作为一个纯血统的欧洲人,他的韩语发音并不是很准,带着一种铿锵的生硬,但是搭配上他醇正如大提琴的嗓音却又意外地形成另一种和谐感,平添了几分动听。 布拉德这句话一出口,流枫就确信了对方与以前的金敏宇确实相识,而他同时也想起了为什么在看到这男人时他会觉得眼熟的原因——流枫曾经在金敏宇的日记本中看到过一张照片,上面就是金敏宇与这个男人的合照,因为这男人外形太显眼,流枫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日记中很详细地记述了金敏宇与这个男人相识的经过,以及几天相处的快乐时光,字里行间处处透着他的喜悦与幸福,可见这个男人对金敏宇来说绝对是极其特殊的存在,流枫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一丝爱慕。其实,如果金敏宇对这位布拉德真的心存爱慕,流枫也不觉得奇怪,越是孤独的人,一旦得到一份关爱,无关真心与否,都会格外的执着,再加上布拉德绝对出众的外表,流枫没理由怀疑金敏宇的心动。 日记中还提到这个男人叫布拉德,因为与“血”的英文发音“blood”相近,所以流枫记得很清楚。 “你是,布拉德·萨兰登?” 流枫微微拧眉,他心里有些意外竟然还会再次遇上这个人,如果金敏宇还活着的话,估计会非常高兴吧,这世上除了母亲外,他第二个在乎的人还记得他。可是流枫却高兴不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比那四个更麻烦! 布拉德眼神冷了下来,“你,忘了?” 流枫脸上显出歉意与为难,“我一年前出过一次意外,对于那之前的事记得不是太清楚!” “意外?” “我母亲在一年前去世之后我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记忆就变得有些残缺!”流枫随口说道。 金素娜去世是真的,她的去世给金敏宇带来了不可磨灭的打击,金敏宇会因此而生病也在情理之中,而失忆却是假的,这种半真半假的理由最不容易让人产生怀疑。 布拉德微微动容。他与金敏宇相识于日本,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金敏宇之所以会去日本,确实是应了他母亲的请求。他也见过那位温婉亲和的女士,那时她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即使金敏宇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这位女士时日无多。 金敏宇每天都会让他母亲坐在轮椅上推她出去散步,两人脸上的笑容忧伤而又明媚。不得不说,布拉德之所以会放下身段与金敏宇结交,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金敏宇十分孝顺,这让母亲早逝,且又生活在复杂、庞大的家族中,每天只能勾心斗角的布拉德羡慕不已。 原来那位女士已经去世了,布拉德暗叹,金敏宇原本就是心思敏感脆弱的人,他估计是受不了母亲去世的打击,才病倒的吧! 想到这里,布拉德原本因为金敏宇忘了他而产生的怒气也消失殆尽,生冷的表情也不由柔和了几分,“我很抱歉!” 流枫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同时以眼神示意张哲秀:这人到底找我干嘛? 如果说布拉德·萨兰登只是来找流枫认亲的,流枫可是一点都不相信。在流枫看来,即使布兰登和金敏宇以前真的相识,也是属于以后也不太可能会再有交集的类型。首先是金敏宇,他根深蒂固的自卑感,让他从来不会主动大胆地去接近他人,即使知道布拉德近在眼前,估计他也会因我在他身边只会给他带来困扰、他一定已经忘了我了、我没有资格呆在他身边的想法吓得不敢接近布拉德一步。 再来是布拉德,短短的几句对话再加上第一印象,流枫可以看出,这人必定高高在上,惯于发号施令。前世流枫身边多的是这种人,所以他对于这类人一点都不陌生。布拉德绝对不会纡尊降贵地自己上门认亲,而且认的还是个毫无血缘关系,只相处过数天的陌生人,即使这个人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他的自尊与骄傲也无法容许他低下头颅! 所以,布拉德·萨兰登现在会坐在这里,流枫真的是惊大于喜。 对于流枫的疑惑,张哲秀只能回以无辜的眼神:我不知道! 一直一丝不苟的脸突然出现如孩子般无辜的表情,这个效果真不是一般的逗趣,至少让流枫隐隐抽痛的头舒缓了不少。 布拉德看着明明坐在自己对面却无视自己的存在而与旁人眉来眼去的流枫,无端的有些恼。 他之所以会投资s.w.的电影,就是因为知道了流枫是s.w.其中一部电影的总编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才破例为这种小电影投资,并提出了要见流枫的要求。结果他确实是见到了他想见的人,只是此时的金敏宇优雅、自信、风度翩翩,全然没有了他记忆中的温顺样子。 突然间,布拉德意识到,此时的金敏宇已经不是他所谓的乖巧的“弟弟”,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可以与他比肩的强大的男人! 这个认知,让布拉德银眸泛起名为兴奋的冷光。 布拉德并不想追究这种脱胎换骨的转变是如何造成的,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在这副无害的皮囊下到底掩盖着什么样的灵魂!这股莫名的期待瞬间让他涌上了一股嗜血的冲动,几乎要克制不住体内的狂躁与疯狂! 布拉德一掌抚上双眼,任由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嘴角的笑,愉悦而邪肆! “宇,今天天气不错,你带我四处逛逛吧!”布拉德·萨兰登用的虽不是命令的语气,但神情却不容拒绝。 流枫就着斜靠在沙发上的姿势瞄了眼窗外,天气确实不错,只不过…… “你想欣赏韩国的夜景?” “现在有这么晚吗?欣赏夕阳不是正好?” “夕阳啊,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可惜,我今天是无法做东道主了。” “为什么?”布拉德挑挑眉,一开始是不记得他,现在又要拒绝他,这个男人还真是越来越有种了! 流枫按着额角,表情有些隐忍,“实话跟你说,我们磁场不和,我不乐意跟你出去!” 张哲秀闻言,身体不自觉一抖,这位祖宗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他难道没看到到布拉德先生表情冷得都快掉冰渣子了吗?!! 流枫自然看到了,即使他没看到,他也感觉到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几度。可是,即使知道结果绝对会惹怒布拉德,他还是会选择这样说,谁让流枫是真的不待见布拉德·萨兰登这个人呢!流枫也对自己现在的情绪感到奇怪,这样毫无理由地排斥一个人,他也是第一次,也许两人真的是天生磁场不和! “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布拉德姿势不变,依旧是双腿交叉,双手交握搁在腿上,精致绝美的脸上无一丝表情,只是银眸中冷光更甚,如一湾水银,含着剧毒。 “我的荣幸!”流枫不怕死地笑答。 然后换来布拉德不语的凝视。他已经不会将眼前这个男人跟记忆中那个温顺的金敏宇混为一谈了,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灵魂,他连混淆都无法做到。 这个男人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有恃无恐?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和自信让他敢这样跟他对话,连在商场上可与他平起平坐的几人都不会以这种态度对他,更何况是他! 他是不是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看看在他所不知道的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张哲秀看流枫一直用手抵着头,双眉紧拧,脸色发白,像是在隐忍什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老神在在的老师出现这样明显不舒服的样子,不由担心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头痛!”流枫也是疑惑,他出门时还是好好的,但一进办公室就开始不对劲,所以他说跟布拉德磁场不和,并非什么挑衅的说辞,而是实话。流枫不由想到一句神棍糊弄鬼的说法——命盘相克,他跟这布拉德该不会正好克上了吧?! 被流枫莫名的安上了“罪名”的布拉德,听到流枫的话,却意外地脸色有了好转,他走到流枫身边,将流枫一把拉了起来,拔腿就朝门外走。 “干什么?”流枫感觉自己头抽痛得更厉害了,急忙甩开布拉德的手,神色不愉。他此刻的感觉,大概就跟被唐僧念紧箍咒的孙猴子一样,恨不得一棒敲死罪魁祸首,而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不自知地敢主动碰他,这不是找死吗?! “自然是让你恢复记忆!”布拉德这一次倒是不介意流枫的忤逆了,甚至心情不错的笑了笑,“不是说,失去记忆的人在受到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人事物的刺激时,会出现异常的反应吗?你今天看到我,会头痛,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我带你出去走走,会有助于你恢复记忆!” 流枫一愣,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如果真的如这个布拉德所言是恢复记忆的前兆,这对流枫来说可一点都不算是好消息! 当初借着金敏宇的身体醒来的时候,流枫就觉得奇怪,明明毫发无伤,为什么会死?还被他占了身体?然而如果当时金敏宇不是死了,而是由于心死而陷入一种类似意识的沉睡的话,那么流枫的疑惑就说得通了——意识脱离的金敏宇陷入假死状态,然后让流枫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金敏宇爱慕着布拉德,所以当意识沉睡的他看到意外出现的布拉德时,自然而然会出现反应,而流枫之所以会突然头痛也许就是来自金敏宇的挣扎吧。 这是要在驱赶他这个外来的侵略者了?流枫不由苦笑。 这个叫布拉德的人果然是个麻烦啊! “怎么,要恢复记忆了,不高兴?”布拉德看眼前的人一径的沉默,脸上毫无失去记忆的人在得知将要恢复记忆时该有的喜悦,不由有些恼火,这个男人忘了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不愿意再想起他吗?他布拉德·萨兰登何时变得这么廉价! “怎么会!” 流枫释然地笑笑,如果金敏宇真的要醒过来,他也并不愿刻意的去阻止,毕竟这原本就是属于金敏宇的身体,他才是外来者。但这不代表他放弃了老天赐予他重生的机会,他只是突然有一些好奇——究竟是金敏宇对布拉德的感情深一些,还是他对活着的执着大一些呢? 流枫想赌一把,而赌注就是自己的一生。 27、黑色的小夜曲 当20分钟后,布拉德的助理在流枫的指向下,载着两人到达目的地时,看到的就是一幅到处欢歌笑语的热闹景象,只是这景象很明显的让布拉德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来游乐场?”他只不过是让流枫带他四处逛逛,为什么首站会是游乐场?! “你不是说想看夕阳吗?”流枫揉揉额角,从办公室出来后,头痛的感觉虽然轻了一些,但却添了一抹疲惫,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我一直都想试试从那里看夕阳是什么感觉!” 布拉德顺着方向看过去,然后难得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一座巨大的摩天轮矗立在那里,以一种孩子气的方式向布拉德示威。 “你,在跟我开玩笑?”布拉德银眸深沉,周身气势暴涨,连空气都粘稠起来,如果这男人真的敢跟他开这种玩笑,他可不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可没有一点捉弄的意思,”流枫回视布拉德的眼里全是认真,“是你先勾起了我想看夕阳的兴趣!” 流枫无视布拉德释放的冷气,抬头望着高耸的摩天轮,嘴角噙笑,如果金敏宇真的会苏醒,要重新夺回这副躯体,那么这场夕阳就很有可能是流枫最后能欣赏到的美景了。尽管流枫并不悲观,亦不是动辄就认输的人,但既然是赌,他就必然要做好输的准备。他没有通天之能,虽有非赢不可的理由,却没有必赢的把握。 他竟然不是在开玩笑!!!难道真的要他一个大男人去坐这种只有小孩和女人才会喜欢的东西?!!他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才会说出这种话?布拉德站在一边回不过神,而流枫已经施施然地朝售票窗口走去。 “你去排队,我去买票,摩天轮还是挺受欢迎的。” 布拉德双眉都拧成了一个结,他凭什么用这副理所当然地口气命令他,连那个被他一脚踹进棺材里的老头生前都不会随意指使他做事,而这个男人却……明明就不记得他!不过,也只有不记得了,才会如此放肆,如果还是以前那个温顺的金敏宇,可能根本就不会带他来这种地方! “等等!”布拉德出声制止流枫的脚步,然后示意跟在身后的助理,“你去买票!”笑话,他哪能独自一人站在一群小孩子和女人中间排队,怎么也要拉着这个男人一起丢脸! 助理一愣,随后立即向售票处走去,路过流枫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家的boss是什么性格,他这个跟随多年的助理一清二楚,数残忍的话,他当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没有哪个人背负着弑父的罪名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唯独他这个boss,甚至还能笑着朝自己老子的头颅扣下扳机,更不用说对付其他能构成威胁或背叛他的人了,曾经亲眼目睹那血腥场景的他,甚至连续一个月做着同样血淋淋的噩梦。 他从来不曾想象过这样的boss会妥协,因为连那些可与boss平起平坐的大佬都不会随便跟boss谈条件,除非他们手上有必胜的筹码。 然而,刚刚,他却看到他们的boss妥协了,这个叫金敏宇的男人没有任何筹码,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天方夜谭也不过如此! 这个金敏宇究竟跟他们boss是什么关系,虽然听说是boss一年前在日本认识的,但那时跟在boss身边的人并不是他,具体情况他不了解,但如果仅仅只是认识的人,又怎么可能有资本让boss让步呢! 流枫自然不了解助理的纠结心思,悠闲自得地跟布拉德并排站在一堆小孩和情侣中,全然不在意周围异样的阳光。 两人一个灰衣银发,一个黑衣红发,一个英俊儒雅,一个俊美邪肆,端的是引人注目,尤其是在全是黑发黑眸的东方人中,更是鹤立鸡群的强烈存在! “快看快看,那两个外国人长得好帅啊!” “让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喜欢那个红头发的,那冷酷的气质真是迷死人了!” “你找虐啊?” “去你的,男人不坏哪有女人爱啊!” “我倒是喜欢那个银发的,看起来就很温柔,一定是好男人啦!” “温柔是温柔,不过温柔的人都很博爱,以后绝对会很花心的!” “真的假的?” “不会有错的,我姐夫看起来不就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吗,结果我姐受不了他对哪个女人都一样好的态度,闹得要跟我姐夫离婚!” “……” “为什么他们两个要在摩天轮那边排队?” “不知道,不过一般会坐摩天轮的,不是家长带着小孩,就是情侣。” “……不会吧……” “啊~~~~~果然世上的好男人不是死会,就是同性恋!” “唉……” 流枫听着四周围传来的齐齐的哀怨声,闷笑不已,连头痛与疲惫带来的抑郁都被冲淡了不少。他都不知道现在人的想象力竟然这么丰富,他跟布拉德到底哪里看起来像一对同性情侣啊,呵呵! 布拉德听着身旁人的闷笑声,心情的阴沉指数直接冲破max,他究竟是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被人参观啊?!他布拉德·萨兰登,何时被人这样指指点点过!可是对着一群跟他无怨无仇的普通人,难道他还能命人扫射不成? 流枫一把拉住布拉德的手肘,阻止布拉德转身欲走的脚步,“别逃嘛,已经轮到我们了,现在走的话,岂不是白等了!” 布拉德看着自己手肘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这男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力气可真不小,他这看似轻轻地一抓,布拉德竟然没办法轻易挣开。在他所不知道的一年里,金敏宇身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还是说,他以前根本就不了解金敏宇? 摩天轮座舱内的空间并不大,四面均是钢化玻璃,除了两边对称而设的布艺长形座位外,空无一物。底部有一排小小的排气孔,丝丝凉风透进来,冲掉了空间内的闷热与浑浊。 直到门被锁上,隔绝了外面无数火热的视线,开始缓缓上升后,布拉德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下来,如果不是被硬拉着,估计他早就掉头走人了。 “你满意了?” 布拉德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手肘支着栏杆扶手,手掌抵着下巴,望着座舱外,表情惬意的人,听不出喜怒地问。 “嗯?”流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你是指自己像关在动物园内的稀有动物一样被人围观,还是指我如愿以偿地把你拉进你这一辈子都不太可能踏进的摩天轮里?如果是前者的话,我虽然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我无意幸灾乐祸,因为明显我也是被围观的一个;如果是后者的话,我确实还挺有成就感的!”流枫笑眯眯地说完最后一句。 布拉德眉一跳,这人果然非常有惹人生气的本事,可是却只能让人兀自生闷气,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你如果朝他发脾气,那他绝对有办法让你更生气,太划不来! “安安静静地欣赏一下夕阳,不是挺好的嘛,干嘛这么不乐意!” “呵,你还挺寂寞的么,竟然会拉着人来看夕阳!”布拉德冷笑一声。 “可惜你显然不是个一起看夕阳的好对象。”流枫颇为遗憾地感慨。 “哼!”对流枫如此干脆地承认自己寂寞的态度很是不屑,在布拉德眼里,寂寞是懦弱的表现,强大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去寂寞。 流枫自然明白布拉德的想法。在布拉德的人生字典里可以有掠夺,可以有罪孽,可以有死亡,却独独不会有寂寞,寂寞对他来说是个太过于软弱的词。可是流枫却觉得,寂寞是个好东西,没尝过寂寞滋味的人是不会晓得幸福的形状的。 流枫默默看着座舱外迷了人眼的红日,不语。他特意带布拉德来这种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确实是存了一点报复的心思,如果他不出现,流枫现在也不会面临消失的威胁。可是等真的看到了这一幕红霞弥漫整个天际的景致,那一点幼稚的心理倒是被他放到了一边。 流枫以前其实并不如何喜欢看夕阳,因为他总觉得那很苍凉。人在被一针见血地点中痛处时,往往会恼羞成怒,感觉自己完全□□裸地暴露在了人前,所以人是不喜欢过分能映衬自己的东西的。而夕阳对流枫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流枫每每看着夕阳,就像是在看自己,外表美到极致,但实际上却只是疲惫地散发着余光,它象征的终究是终结与凋零,好比流枫的一生。 但是现在,流枫意外地并不排斥它,因为流枫开始明白,结束只是一切的开始,就像流枫自己,后世的延续缘于前世的终结,黑暗之后迎来的便是黎明的曙光。 “你不是金敏宇!” 布拉德突然肯定地开口,打断了流枫飘远的思绪。 流枫微微讶异,他一直都对具俊表野兽般的直觉感到不可思议,看来这一位的直觉更是属于神兽级的呢! “你的眼神不对!”布拉德又开口道。 眼神?流枫摘下眼睛,摸了摸眼角,他刚刚露出了什么样的眼神? 布拉德死死地盯着对面微蹙着眉的人,这个人不是金敏宇,绝对不是!金敏宇不会有像他这样苍凉得一如座舱外的夕阳一样的眼神,即使他失了忆,性格大变,但灵魂却是不变的,一个25岁的青年怎么可能会有像这种穿越了时空,历经岁月洗礼的厚重感! “你到底是谁?” 流枫的头一阵剧烈的刺痛,整个人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种硬生生被剥离的痛彻心扉让流枫脸色瞬间苍白无比。果然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个男人的质疑对金敏宇来说无疑就是兴奋剂,他现在估计是恨不得马上将流枫驱逐出境了! “我是谁,重要吗?”流枫勉强扯出一个笑,反问。 布拉德突然一笑,周身的气势都收敛了起来,身体惬意地往后一靠,银眸微眯,就像在欣赏一场华丽的挣扎,“确实,不重要!” “你,比金敏宇有趣多了!” 流枫缓缓放下按着额角的手,因为就在布拉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头痛减轻了,仿佛金敏宇就站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样,他因为布拉德的这一句话停下了挣扎。一种悲哀蓦然袭上流枫的胸口,“……你这样说,金敏宇听了可是会难过的。” “他都死了不是吗,不然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又怎么可能会是你!”布拉德满意在乎地说。 流枫冷笑一声,金敏宇,你把感情托付给这样一个无情的男人,究竟值不值?! “告诉我,你是谁!”布拉德看着对面重新将视线调回舱外,微微垂目,好似在感受夕阳的温度的人,问道。 “告诉你又有什么意义,指不定明天金敏宇就回来了。” “你想做什么?”布拉德突然警觉地直起了腰背。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如果金敏宇真的回来了,你该高兴的不是吗,怎么说他才是你在日本认识的那个人吧!” “哼,我警告你,我难得对一个人产生兴趣,在我的兴趣消失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在这副身体里呆着!” 头痛消失了,但之前的那股疲惫感却更加明显,就像意识被胧上了一层雾,让流枫的思维都有些短路。 “你这种话对金敏宇也许有用,对我的话,效用不大。” “是吗?”布拉德嘴角勾起一抹笑,银眸冰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哎呀,幸好我现在还没有成家立业,没什么可以让你拿去做威胁的!” 不管是神话高中老师的职位,还是作家的身份,都只因流枫的兴趣而起,到目前为止,流枫都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如果哪天兴趣消失了,流枫也不会死守在这几个身份上。而成家的话,那更是没谱……流枫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闪,他留给了苏易正三天期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但就现在的状况而言,到时候先食言的可能反而会是他自己呢。 “呵,似乎也不是真的没有什么能威胁你!”流枫的闪神,布拉德自然也注意到了,看来他确实有好好调查一番的必要。 流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嘴角的笑意几丝无奈,几丝温柔,布拉德不可能一直留在韩国不离开,流枫并不认为他真的能找那四个的麻烦。 “我自己也很珍惜这条命,用不着你特意来威胁我!” 不是谁在死后都能得到重生的机会,他一定是特别受上帝垂青才有如此殊荣,他珍惜这个机会,不仅仅是为自己,也为了自己想守护的人。然而流枫与金敏宇的筹码却是等同的,流枫有在意的人,愿意为他拼一拼,金敏宇又何尝没有,只怕是金敏宇对布拉德的执着还要更深一些。而且,金敏宇比流枫占优势的是,这副躯体原本就属于金敏宇。 流枫缓缓倒在座椅上,银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如烟花般优美却短暂的弧度,手中捏着的眼镜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嘎嗒”的脆响,好似开启了某扇不详的大门。 布拉德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一个箭步窜到了流枫身边,抓着流枫肩膀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流枫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布拉德离他不足半米,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朦朦胧胧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喂,我警告过你,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 流枫连抬手都觉得有些吃力,但他还是抓住了布拉德垂落在他胸前的一缕火红如血的发。 “……让他等等我……” “喂!喂——” 布拉德摇着流枫的身体,但流枫再也没有给他回应。 金红的夕阳,映在流枫脸上,呈现一片温暖的色泽,但布拉德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片苍茫的虚无。 29、别墅风波(二) 宋宇彬似是没听明白布拉德的意思,先是一愣,随后眉就皱得更紧了。 “你让我做手下?” 布拉德理了理袖口,让那条项链充分暴露在空气中,漫不经心地说:“是男宠!” 宋宇彬毫无预兆地一抬腿,将大理石桌上插满了笔的玉质笔筒猛然扫向布拉德。 布拉德一个旋身避开了如流星般射来的易碎品,玉石砸到地板上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可见如果被砸中,不死也得吐升血!还未站稳,背后就突然传来一道刚猛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都撞在了靠墙的立柜上。 立柜里陈列的各种雕刻品以及收藏品纷纷落地,五光十色的碎片在布拉德脚边铺就了一条别具一格的地毯,映着布拉德的脸扭曲成了狰狞的光景。 “你完了!” 布拉德银眸隐隐泛红,总是挂着邪肆的笑的脸上一派肃穆,冰冷如大理石雕刻的杀神,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夺门而出。狞笑的布拉德只会让人觉得危险,而面无表情的布拉德·萨兰登却会要人的命! “你也完了!” 宋宇彬一贯嬉笑不羁的表情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厌恶与愤怒浓缩而成的冷峻,周身的空气粘稠得如一团化不开的雾,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尹智厚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宋宇彬,如一把出鞘的剑,美丽而危险。他隐隐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要做些什么,或说些什么,好借此分散那两人的注意力,可是这间房间内不断暴涨的气势压得他连张嘴都觉得吃力。他有一种感觉,即使此时他发出了声音,这声音也传达不到那两人耳中。 布拉德这一次是真的手下不留情,招招致命! 从来没有人敢踩他的背,从来没有!而今天,这个小了他近十岁的毛头小子竟然一脚踩在了他背上,将他踹了出去。 这种屈辱,他会让他百倍偿还! 宋宇彬一边避开布拉德疯狂的攻击,一边伺机而动,还击得滴水不漏! 男宠?!这个男人竟然对他说让他去做他的男宠?! 骄傲被践踏,原来就是这种感觉,恨不得喝光他的血,将他骨头都碾碎! 然而,宋宇彬与布拉德两人虽然武力都超出常人,但他们两人之间却存在一个根本性的不同! 战场上,将领总是会让上过战场的老兵打头阵,让新兵增援;从军中挑选精英时,也是率先挑选杀过人的。问为何,那是因为杀过人与没杀过人,在心境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没杀过人的,想跨出第一步非常困难;而杀过人的,杀一个还是杀一群根本没差别! 布拉德杀过人,宋宇彬没有,这是这场实力对撞最终结果的决定性因素。 布拉德一个鹰爪,扣住宋宇彬的咽喉,红芒浮动的银眸死死地盯着被他压在地上的宋宇彬倔强不屈的凤眼,手,越收越紧! 宋宇彬只感觉压在自己咽喉上的力道似要碾碎他的喉骨,扑面而来的煞气让他咬紧牙关,在唇上留下一排血印。 “都给我住手!!!” 一道声音从天而降,冲破一室凝滞,直达两人耳膜。 宋宇彬趁着布拉德微微愣神放松力道的瞬间右腿屈膝向上,在布拉德本能地避开时,握紧右拳狠狠击向布拉德胸口。 布拉德立刻收回手,在宋宇彬的拳头亲密接触他的胸口前一个侧翻,而后起身,视线扫向门口。 站在门口的两人,一个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助理杰米·贝尔,另一个穿着黑色的丝质睡衣,长身玉立,一头银发如银河倾泻,散落在身前身后,英俊的脸上略带苍白,表情似急似恼,只不知,是为谁急,为谁恼! “你还没死啊?”布拉德眼中的红芒消失殆尽,无比自然的跟流枫打了个招呼,好像刚刚下狠手要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你们闹得天都翻了个个儿了,你觉得我还能死得成?” 流枫边说边走向依旧趴在地上的宋宇彬,缓缓托起他的背,咽喉上触目惊心的指痕差点灼伤了流枫的眼。 宋宇彬呼吸得很痛苦,时快时慢,时深时浅,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能从心口涌上一股灼热的腥甜。他微微张着嘴,如一条被驱赶上岸的鱼,感觉每一口的喘息都是一种奢侈。 “别急,别急!”流枫一手托住宋宇彬的背,将他半搂进怀里,一手贴在他胸口,“来,慢慢的,呼气——吸气——慢慢来,不要急……” 随着流枫的声音,宋宇彬跟着控制呼吸,循环几次后,鼓噪的心脏才算是稍稍平静了下来。但是呼吸的频率却依旧参差不齐,快快慢慢,深深浅浅的让人担忧他下一刻是不是会就此咽气! “宇彬,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嗯?”流枫擦拭着宋宇彬嘴角溢出的血星子,在白皙的嘴角留下片片红痕。 宋宇彬本想说“喉咙很痛”,可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大惊,不由又提了提气,只是当气流到达咽喉的时候,除了能感觉愈加剧烈的疼痛外,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没事没事!”流枫轻轻拍拍他的背,“也许只是伤到了声带,不会有事的,不会!” 在用衣袖抹去宋宇彬额角的冷汗后,又轻声问:“能站得起来吗?” 宋宇彬点了点头,在流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到不远处的布拉德时,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布拉德动了动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腕,再看了看宋宇彬手里攥着的项链,神色莫名。 这臭小子,竟然在他起身避开他的拳头时,借着他避开的力道,扯下了他手腕上的项链,硬生生用链子在他的腕动脉上绞出了伤口! 临死关头还想着夺项链,果然是只小豹子,认定的东西就一定要抢到手! 是夜,流枫独自坐在一楼大厅,四周一片昏暗,独独在沙发柜上亮了一盏小台灯,鹅黄的光晕悄悄散播开来,染得流枫银色的发都蔓延上了丝丝暖意。 他曾经因为苏易正醉酒而在客厅陪了他一夜,这一次,是他第二次失眠。 手中的红玛瑙项链,在氤氲的灯光下,不如白日里那样夺目,反而光华内敛,自有一股沉稳清朗之气。在尹智厚把这条项链塞给他之前,他几乎都要忘了它的存在。 “既然这条项链对老师来说,意义非常,老师还是不要随便送人的好。”尹智厚在把项链塞给流枫后,淡淡地说。 流枫一愣,意义非常?他怎么没看出来这条项链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还是说是人为的赋予了它意义?但是,尹智厚为什么会知道? “谁跟你说的?” “那个叫布拉德的男人!”尹智厚皱皱眉,很明显是排斥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这个名字。 布拉德·萨兰登?流枫习惯性地摸摸下巴,对方知道而他却不知道的,应该只有以前金敏宇的事了,所以尹智厚所说的意义非常,是针对金敏宇而并非他了。 “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这条项链!”变得只有5岁智龄的尹智厚,对这条项链的珍爱程度,一度让流枫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我不晓得这条项链的重要性,老师其实是想把这条项链送给易正的吧!” “为什么要突然这里提到苏易正?”流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之前没看出来,后来也就慢慢知道了,老师不是喜欢易正吗?重要的定情之物自然是要送给他的吧!”虽然老师和苏易正双方都没有明确的表示什么,但时不时在他们两人间流动的异样的气氛还是会让心思敏感的他有所察觉。 流枫看着手中项链的目光顿时变得奇怪起来,金敏宇竟然给这条项链定下了这样一重意义,还真是让人意外,他怎么看这条项链,都觉得只是普通的饰品而已。 其实,流枫不能理解也是正常,因为对金敏宇来说,重要的并不是这条项链,而是送给他这条项链的人——布拉德·萨兰登。正因为是爱慕之人所送的礼物,所以金敏宇也爱屋及乌地赋予了这条项链非凡的意义。在金敏宇心里,尽管他说会把这条项链送给自己最重要的人,但是他自己却非常清楚,他这一辈子是送不出去这条项链了! “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吧!”流枫手指轻轻勾住银色的链子,举到了尹智厚面前,“意义是人为赋予的,我如果说它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那它就是一条普通的项链!”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如果真的可以因为一样信物而永垂不朽,那么通过彼此的包容和理解而酝酿而成的细水长流,又算什么?!“拿着吧,不需要想太多!” 尹智厚看着垂挂在流枫手指上,轻轻晃动的红玛瑙坠,兀自出神。在那场意料之外的车祸发生时,他曾觉得这抹红色是如此温暖,如冬日的太阳,充满了让人憧憬的希望,所以即使他失去了记忆,却依旧不忘独占这份温暖;可是现在,他却只觉得浑身如置冰窖。心底慢慢地浮现一个声音:不要这么轻易地抹去它存在的意义! 尹智厚深吸口气,忽略掉心脏处涌出的异样的酸涩感,“失去了意义之后才送人,也太失礼了吧!” 回想到这里就画上了句号。 流枫轻轻转动着手中圆滚滚的玛瑙坠,原本耀眼的红色,在此刻的流枫眼里,只象征着不吉的凶光,尤其是宋宇彬竟然还为了它差点送命。拿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去送人,也许,真的很失礼吧…… 一股咖啡的馨香在鼻下若隐若现,蓦然抬头,便撞见了宋宇彬漫不经心的笑脸。 流枫接过咖啡,笑问:“怎么还不睡啊,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宋宇彬摇摇头,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嘴巴开开合合了几下,见没发出任何声音,就果断的放弃了。 流枫嗤笑一声,“你说吧,老师就试试自己有没有读唇语的天赋。” 宋宇彬无声的笑起来。 老师怎么也还没睡,连我站在旁边都没发现,在想什么? 在宋宇彬特意放慢语速的情况下,流枫自己也跟着张张合合了好一会儿,才翻译出了宋宇彬的意思,继而轻抿了一口咖啡,道:“我在想你。” 宋宇彬眼神一闪,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一贯不羁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我只知道自己有女人缘,却没想到还有男女通吃的资本! 流枫不理他的调侃,只自顾自地喃喃道:“如果当时老师没出现的话,你现在是不是还能像这样活生生地坐在这儿跟老师说话呢……” 流枫摩挲着触手温良的咖啡杯,他承认,在看见布拉德杀意滔天地掐着宋宇彬的脖子时,他害怕了。 即使是现在想起那个画面,他都止不住地心底发寒。 背负一条生命,原来是如此之重,压得他竟然喘息不能。 宋宇彬倾身向前,一把抓住流枫所坐沙发的扶手,借此吸引流枫的注意力。 老师,在怪我?! 流枫的视线在宋宇彬嘴角的淤青、额际刚刚结痂的血色的伤口、咽喉处触目惊心的指印上一一滑过,最后停留在了那双清亮的眼眸处,“我,确实在怪你!” 怪你不自爱! 怪你不成熟! 怪你不懂得体谅他人在看到你受伤时的恐惧与心痛! 可是,他真的能怪宋宇彬吗? 流枫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快要被愤怒和懊恼淹没掉了! 宋宇彬倏然站起来,连膝盖磕在茶几上发出“嘣”地一声也全然不顾,他好心地帮尹智厚抢回项链,这个人竟然还要怪他,凭什么?!! “……哈……咳——咳咳——咳……”宋宇彬压根忘了自己根本不能说话的事实,当满腔的不甘和质问冲上咽喉时,带来的结果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以及让他连呼吸都不敢的剧痛。 流枫一惊,连忙伸手扶住宋宇彬,却被宋宇彬一掌挥开。 流枫苦笑,他忘了,宋宇彬不是失忆了的尹智厚,不是哄几句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他其实骨子里比尹智厚更敏感,比苏易正更骄傲,也比具俊表更倔强,只是用了一副放荡不羁的皮囊来掩盖了自己敢爱敢恨的坚强! 流枫缓缓收回手,站直了身体,就这样看着宋宇彬一点一点平稳了呼吸,他不知道在面对这样的宋宇彬时,除了在一旁看着之外,他还能怎么做,又该怎么做…… “刚刚不还有说有笑的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一道阴阳怪气而又夹杂着浓浓嘲讽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上扩散开来,将大厅内尴尬凝固的气氛又添上了几分诡异! 30、别墅风波(三) 流枫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这独特的韩语声调,除了布拉德·萨兰登,也没别的人能发出来了,只是不知这家伙在楼梯上究竟站了多久! 宋宇彬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布拉德,头也不回地从另一侧的楼梯回了自己房间。 “啧,真是不懂礼貌的小孩,也不对好心收留他们的我表示一下感谢!”布拉德不满地绕到流枫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流枫怒极反笑,“如果不是你,他们还用得着你收留?” “你觉得我下手太重?” “难道不是?医生可是说了,这力道要是再重一分,他就完了!” “哼,如果我不先下手,现在说不出话来的那个人就会是我!”他下手重,那只小豹子下手也没轻到哪里去! “我问你,如果那时候我没突然闯入,你是不是真准备杀了他?” “结果他只是声带受损,调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不是吗?”布拉德不屑地睨了流枫一眼,似在责怪流枫的大惊小怪。 流枫深吸口气,原来这家伙一开始是真打算下狠手,如果他没在那时候闯入,真不知结果会如何!他应该早该猜到的,以布拉德这种杀人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道德感浅薄的人,他又怎么能期盼他拥有最基本的恻隐之心! “那小家伙就跟野生的豹子一样,生命力顽强得很,没那么容易死的!” “生命力再强,也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你现在这么维护他,刚刚却又说怪他,搞不懂你们东方人的心思,他不是为了帮你抢回项链才跟我动手的吗?” “我根本不在乎那条项链!” 布拉德摩挲嘴角的动作一顿,“你说你不在乎?” 流枫突然一笑,优雅地顺了顺自己过长的银发,道:“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会把这条项链送给我最重要的人这句话是金敏宇说的,不是我;跟你做下这个承诺的是金敏宇,也不是我;但是送出这条项链的人,却是我,不是金敏宇!” “我不知道这条项链的意义,而你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才会引发后面一系列的误会。你口中的小豹子,承受的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你应该对此感到愧疚!我这么说,你可懂?” 布拉德感觉自己完全被戏弄了,但是让他更生气的是,他竟然会觉得对方说得完全没错。是他一厢情愿地以为现在的流枫一定知道当初金敏宇对他说过的话;是他一厢情愿地凭着那条项链的归属就断定对方情人的身份;是他一厢情愿地在发现自己找错了人时将责任全权推到了对方身上;也是他一厢情愿地要拿回项链然后逼得那只小豹子动手,最后还被愤怒冲昏了理智而伤人! 惊觉自己想法的布拉德,惊出了一身冷汗。 布拉德·萨兰登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他的骄傲,他的自尊,绝不容许他低下头颅检讨自己脚下的路是黑是白,他唯一会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加强大,让世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决定就是对的! 然而,就在此刻,就在对面这个男人短短的几句话里,布拉德竟然会觉得自己错了! 这种近三十年来养成的世界观、价值观瞬间被推翻的感觉,让他眼前一片猩红! 布拉德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汹涌的暗流,任何能够影响他的人,都不能留着!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布拉德略带喑哑的声音响起,“你明明昏迷了,为什么醒过来的依然还是你?!” 如果真如他所想,流枫的昏迷是真正的金敏宇造成的,那按理来说,醒过来的应该是金敏宇才对。流枫应该也是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才在昏迷前留下了让他等等我这样的话,暗示自己可能会消失一段时间,但有信心终会回来。如果仅仅只是睡了一天就能用“等”来表述的话,那未免太夸张! 布拉德对此好奇不已,他想知道为什么! 如果他能从中寻找出让真正的金敏宇回来的办法,那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让流枫消失了。 为什么还是你? 昨晚布拉德的问话一直在流枫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他其实比谁都更想知道为什么,尽管这个决定是金敏宇当着他的面做出的,可流枫却无法理解。 流枫那时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而他也就做了一天一夜的梦,这个梦里有张他这几个月来已经相当熟悉了的脸——金敏宇。 流枫虽然昏迷之前就料到也许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但当他真正看到金敏宇的时候,他还是表现出了很大的惊讶。 现实与玄幻之间的交界,有时就是如此模棱两可。 我愿意让给你! 金敏宇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而流枫却意外地听懂了,也正因为听懂了,所以他不解。 为什么? 因为……他说了,你比我有趣。 流枫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什么理由? 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布拉德! 金敏宇抠着手指,脸上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这样一张英俊刚毅的脸上出现这样堪称娇羞的表情,要在平时绝对会让流枫浑身起鸡皮疙瘩,可是此时,他却只觉得心底一片苍茫的空白。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他高兴。 一问一答的模式戛然而止。 流枫的三句为什么,用的都是不同的语气,不同的表情,背后代表了他不同的疑问。 而金敏宇表情腼腆,言语支吾,给他的回答,每一次都不一样。可是流枫却只从中得出了一个唯一的结论——金敏宇喜欢布拉德,甚至是爱。 流枫不能理解。 流枫连金敏宇为何会喜欢上布拉德都不能理解,更何况是为这种牵强的理由而牺牲自己。在流枫眼里,金敏宇就只是因为太寂寞才爱上了肯施舍给他微笑的布拉德,可这种因寂寞而生的爱,也算是爱吗? 还是说,真正不懂爱的,其实是他自己? “老师,你一直在发呆,发生什么事了?”尹智厚看着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坐在房间的落地窗旁,看着窗外发呆的人问。 流枫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都好了吗?” “宇彬已经在楼下了。” “那就走吧!” “我昨晚通知了易正,让他今早来接我们,应该马上就能到了。” 尹智厚在前面边走边说,以至于他忽略了走在他后面的流枫因他的话脚步产生的瞬间的迟疑。 自宋宇彬和尹智厚离开后,苏易正的眼皮都没停止跳动过,这让他的不安攀升到了极点。他一点都不希望在他好不容易做出了决定的时候,还要承受再一次跌落谷底的滋味。 当晚,尹智厚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老师醒了,而宋宇彬却受了伤,声带受损,需要调养。 至此,苏易正可谓是喜忧参半。 与具俊表驱车前往明城山别墅区的路上,苏易正一直都在思考,见到那人时,他该怎么做才好。虽然三天期限已过,但他也听尹智厚说了,那人昏迷前给他留了话,让他等等他! 想到此,苏易正嘴角不由自主地掀起一抹笑,已经渐渐放开芥蒂的他,现在已经能坦然地接受心底涌现的那股甜腻滋味。 “哇,你笑什么,好恶心!”坐在驾驶座上的具俊表,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捂上自己的胳膊,不停地揉搓,他被苏易正前所未有的傻兮兮的笑煞到了! 苏易正抬脚就踩在了具俊表的脚背上。 “shit!”具俊表连忙打方向盘,哇哇大叫,“你想死吗?啊?竟然踩在油门上,我可不想跟你在这种山路上殉道——” “俊表,是殉情,不是殉道!”苏易正更正道。 “滚!” 具俊表郁闷地猛踩油门,刺溜一声后,只留下一道黑色的车影。 别墅外围的铁艺大门大敞,宋宇彬和尹智厚已经站在了大门口等苏易正和具俊表,流枫站在最后面。 当黑色的车影缓缓靠近,最终在他们面前停下的时候,具俊表已经在众人有所反应前,率先下了车,嬉笑着给了宋宇彬一拳,“听说你被打哑了!” 宋宇彬毫不客气地一腿扫过去,他声带不能运作了,不代表他身体其他部位也跟着生锈! 具俊表向旁一跨,躲了过去,长臂一伸,就想缠住宋宇彬的脖子,却被近旁的尹智厚挡住了,戏谑道:“这段时间,你就别碰他脖子了,不然真要哑了!” 苏易正看着打闹的几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有了一个着落。然后视线不由自主地开始搜寻,在撞见那抹孑然而立的灰色身影时,心里咯噔了一下,猛然快了半拍。 他慢慢走过去,每走一步都代表着他对自己所做的决定的更一步坚定。 当他离那人不过十公分距离时,他数过了,正好十步。 他不奢求十全十美,却祈祷着这天定的十步能让他们走得更远。 苏易正伸出双手,抱住了流枫,很轻,却很坚定。 宋宇彬看着苏易正,笑了,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抱住老师,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易正! 贴着脸颊的温热肌肤,靠在怀里略显单薄的身体,让流枫微微有些怔愣。 他知道他应该伸出双手回抱苏易正,因为这一刻,他分明期盼已久。 可是,流枫却没有动,或者说,他动不了。 之前的迷惑不解,突然间再次跃然于心间:如果金敏宇对布拉德的那种牺牲与成全,只愿对方高兴的感情是真爱,那他对苏易正的,又是什么? 世上的情爱千万种,他,又属于哪一种? 31、修得正果 “怎么了?”感觉到流枫身体的僵硬,苏易正不由微微抬头,就看见了流枫复杂的眼神,即使隔着镜片,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疑惑与茫然交织而成的迷雾正占据着流枫的琥珀色的双眸。 苏易正心下巨震,他,太清楚这种眼神了! 因为在他做出决定之前的每一天,他都能从镜子中看到这种眼神,那代表着他不知自己究竟该怎么办的无尽的彷徨与不安。 彷徨?不安? 苏易正一下子揪住了流枫的衣领,用力之大几乎要折断自己的指甲。 “在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的时候,你,却要退缩了吗?!” 他很努力了,他真的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为了能让自己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在与他相遇的每一个夜里,一个名叫流枫的影像就在撕扯他的意识,让他无法安然入睡,而此前的三天,更甚!每每午夜时分,别人酣然入梦的时候,他却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他都不知道,除了家人外,自己竟然还能对别人抱有如此激烈的情感! 他没有答应得那么随便,他是考虑了之后的种种可能性之后,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原本以为,一旦自己抱着莫大的决心,踏出这一步,那等着他的必定是那抹自己渴望已久的温柔,即使前进的路上布满再多荆棘,他始终相信,这份温柔都能带领他一一克服。 然而,在他好不容易冲破心中的迷瘴,愿意走出自己的世界时,等着他的却不是希望。 流枫没有任何反抗地任苏易正紧揪着他的领口。 他眼里的苏易正一直是优雅的,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高贵的气息流露,即使是他醉酒闯进他家的那晚,他也只是静静的睡着,不吵不闹,俊俏的脸上挂着一丝孩子气的安详。 而此刻的苏易正呢?安详不见了,却如一个充满了委屈的孩童,因为难过而声声质问着他的无情。 是他让他变成了这样的吗?流枫自问,那么他在苏易正眼里又是什么样的? 流枫看进那双盈着怒意与哀伤的清澈眼眸,那里正倒映着一道小小的身影。垂落胸前的银发,即使是在阳光下也散发不出丝毫暖意,英俊的脸上布满犹豫和迷茫,像是突然间找不到了前进的方向。 苏易正眼中的自己,如一根刺,深深地扎进流枫的眼里,痛得他狠狠闭上了眼睛。 原来他就是用这种表情伤害了苏易正吗? 那让他变成这副懦弱模样的,又是谁? “喂,这是怎么回事啊,刚刚易正明明还在车里笑得一脸白痴样!” 具俊表不解,抬脚就要朝苏易正和流枫走去,却被宋宇彬抓住后领,硬生生扯了回来。 “你搞什么鬼!”踉跄着后退,堪堪站稳的具俊表劈头就是一吼。 宋宇彬摇摇头,示意他别过去。 具俊表看看宋宇彬,再看看苏易正,恼了,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吧?! 宋宇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苏易正给出了答案后,老师却退缩了,不,并不能说是退缩,只是浑身都被一层犹疑笼罩着,不像原先那样积极了。 真不像他的风格啊,宋宇彬暗叹,可是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作为外人的他也插不上手,只能听天由命了。 苏易正深深吐出一口气,像年迈之人最后的喘息,充满了疲惫。 他这样质问又能有什么用呢?太难看了! 不爱就是不爱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即使他得到了答案,又能有什么改变? 苏易正缓缓松开了衣领,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捅了一个打洞,冷风嗖嗖地灌进来,让他浑身冰冷。 然而,无力垂下的双手,却在半途落进了另一双手里。 流枫握着苏易正冰冷的双手,无声的苦笑。 能让他变得这样无能又懦弱的,除了他自己,又还会有谁呢? 他被金敏宇对布拉德的感情困住了,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里。可笑他竟然会因为别人的事而去怀疑自己,他什么时候开始会做这种蠢事了,甚至还因此伤害了他最不该伤害的人。 不懂爱也没关系,只是怜惜也无所谓,只要知道自己此刻揪心于对方的痛苦的心情不是假的,那他就可以握着这双手去找答案。 他明白了,他不需要大彻大悟之后,才去做决定,那样只会让属于他的人更快的离开他;他要先做出决定,也许真相就会在今后的人生旅程中慢慢浮现。 流枫轻轻在苏易正那双略略惊讶,犹带哀伤的眸子上印下一吻,将人重新搂进了怀里。 是我错了,所以,别用我的错来惩罚自己,不要难过!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流枫道。 苏易正没有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流枫的肩窝里,眼角的晶莹如流星般消失于空中,只留下如花的笑靥。 具俊表看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人,眼睛越瞪越大,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刚刚是不是看见那个死男人吻了苏易正?是不是? “我有没有眼花?”具俊表无所觉地喃喃道。 “你没眼花,事实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尹智厚说着,然后一旁的宋宇彬也安慰性地拍了拍具俊表的肩。 具俊表后退一步,“你们,你们都知道?” 尹智厚径自上了车,宋宇彬耸耸肩,意思很明显:就这么回事呗! 苏易正要跟那个死男人在一起! 苏易正要跟那个死男人在一起! 这个信息,在具俊表的大脑里不停回旋。 苏易正怎么会跟那个死男人在一起?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两人不都是男的吗? 宋宇彬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 …… 想要问出口的疑问太多太多,具俊表混乱成一片,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墅二楼临窗而站的布拉德·萨兰登看着庭院中上演的这场戏,再看了看自己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这趟韩国之行,看来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嘛…… 车上,因平时总是率先开启话题的宋宇彬无法开口说话,此时陷入了静默的气氛。 具俊表与来时一样,充当司机的角色;尹智厚坐在副驾驶座兀自闭目养神;坐在后面的三人,宋宇彬百无聊赖地摆弄手机;苏易正睡意朦胧,多日来因神经紧绷而积累的疲惫在了却一桩心事的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坐在最边上的流枫看着脑袋一点一点的苏易正,无声一笑,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拍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苏易正的背,示意他安心的睡觉。 驾驶座上的具俊表时不时地瞄着后视镜,在镜内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严正的表情一下子龟裂,手腕翻动,猛地打了反向盘。 黑色的高级轿车在公路上突然间来了个180°转向,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彻整个明城山。 后座没系安全带的宋宇彬反应迅速地抓紧了车顶的扶手,才没有压到苏易正身上;而流枫一手抱住苏易正,一手捂住苏易正的耳朵,整个后背都顶在了车门上,咯得他脊背生疼。 “具俊表,你发什么疯!”流枫不悦地皱起眉头。 “发疯的是我吗?!”具俊表猛踩油门,车子如一只敏捷的黑豹,迅速消失在原地,只是方向却与刚才截然相反。 流枫转念之下,就明白了具俊表话里的意思。洞察力过人的宋宇彬、心思敏感的尹智厚,估计早就看出他与苏易正之间的不同寻常,不明白的可能就只有神经粗又迟钝的具俊表,他此刻该是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吧,身边的人各个心知肚明,就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不过,流枫觉得宋宇彬和尹智厚之所以没有对具俊表说,可能就是料到了具俊表会有这种反应吧,头脑单纯的他理解不来这种感情,说了之后也不知会产生什么效果,索性不说。 苏易正在车子180°转向之时,睡意就消失殆尽了,此时他被流枫轻轻揽着,自然也听到了具俊表的话。周围的人会是什么反应,苏易正在做出决定之时就想得一清二楚了,其中也包括了具俊表,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定自己要走的路,让别人理解。 “你要去哪儿?”苏易正问。 “去我家的别墅。”具俊表瞪着一脸淡然的苏易正,气闷不已。 具俊表不明白,在他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后,为什么还能这样坦然,好像他做的都是他想做,他应该做的事一样。这还是他认识的苏易正吗? 爱上一个男人,这有可能吗? 流枫原以为在听到具俊表的话后,苏易正即使不后悔,也会出现微微动摇的表情,比如皱眉,比如咬唇,比如垂下视线,这些流枫都能理解,毕竟具俊表是苏易正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果得不到他的理解,对苏易正来说总是遗憾。 然而,苏易正却只是静静地开口问去哪里,那种大无畏的表现就像是在向世人宣告他的选择是对的,他不会动摇,更不会后悔。 这种意外的反应,让流枫心下一颤。 他突然间非常非常想知道苏易正内心的想法,那些彷徨,那些不安,那些无助,那些决然,那些坚定里,他究竟占据了多少的分量! 具俊表所说的别墅,自然也是明城山的别墅,规格与布拉德·萨兰登的别墅相似,是明城山别墅区新建成之际,他的姐姐具俊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自己也只来过一次。 可能是具俊熙亲自着手置办的关系,别墅布置得意外的有些小清新的味道,与具俊表家一贯的豪奢风格大相径庭。虽然时不时也会有人过来打扫,但是很明显的,这里没有一丝人气,冷冷清清。 “具俊表,给我杯咖啡。”流枫一进门,就说道。 具俊表直接将手中的车钥匙砸了过去。 流枫头一歪,闪开了劈头而来的钥匙,钥匙砸在流枫身后的水晶装饰上,直接将水晶装饰撞到了地板上,碎了一地。 “具俊表,收拾干净。”流枫瞄了眼遍地晶莹的碎片,淡淡的说。 具俊表飞起一脚,朝滚落到脚边的块头比较大的碎片用力踢出,碎片在空中滑过一道诡异的弧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流枫面额飞来。 流枫一笑,右脚向旁边一移,正准备以右脚为支点侧身躲过,却不知踩在了什么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旁倒去,而他摔下去的正好是碎片集中的地方。 苏易正猛地冲了过去,神色惊恐,只盼着能在流枫倒下去前拉住他。 宋宇彬想也不想抓过沙发上的抱枕,用力一踢,让抱枕顺着力道从地上一路滑过去,堪堪在流枫倒地前垫在了流枫胸前。 流枫在瞥到宋宇彬的动作时,嘴角不着痕迹地泛起一抹笑,乐意之至地接受了这个抱枕援助。 宋宇彬没忽略流枫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表情,暗自咬牙,这个男人竟然是故意的。 其实,流枫原意只是想激怒具俊表,而非故意让自己受伤,因为以具俊表这种执拗的性格,跟他好商好量的话,他反而会蹬鼻子上脸的找麻烦,绝对是下策,还不如直接点爆他的脾气,跟他打一场来得更能让他平静。 流枫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踩上那串车钥匙滑倒。只是他知道,他穿着大衣,地上的碎片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却没有尖锐的棱角,即使倒下,也不会受太大的伤害。既然天意让他倒下,那他就将势就势倒下好了,如果能因此让具俊表心怀愧疚,那绝对比打架省事多了。 只是没想到,效果出乎他意料得好,竟然连宋宇彬都出手了。 流枫知道宋宇彬的气还没消,就因为昨晚流枫对他说了一句我,确实在怪你! 尽管宋宇彬今天表现得很自然,既没有特别亲近他,也没有特别疏远他,但他就是莫名的知道这小子还在生他的气。如果宋宇彬像具俊表一样,有了气就直接朝他发泄出来,流枫还能安心一些,但是宋宇彬偏偏跟具俊表的性格完全相反,他不朝你发脾气,也不跟你冷战,他只会把怒意累积在心底,等待着某天的哪根导火线,将这团沉积的怒火点爆,到时候爆发的威力可想而知。 宋宇彬的这种性格,在流枫眼里比具俊表麻烦得多。他够聪明,在流枫做第一步的时候,他也许就猜到了第二步,所以即使流枫想让他把脾气发出来,他如果不上当,那流枫也无可奈何。 而现在,宋宇彬竟然主动出手帮流枫,这在流枫看来是个言归于好的好征兆。 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大概就是流枫现在的情况。 流枫双手支在抱枕上,阻隔了上半身与水晶碎片的接触,但是作为支点的膝盖以及膝盖以下的小腿,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感觉到膝盖上的刺痛,流枫微微皱起了眉头。 用抱枕扫开碎片,清出一块地,流枫就地坐了下来,哪里不好,非要在膝盖上,这下估计连站起来都有困难了。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苏易正看到流枫微微皱眉,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是膝盖。” “我们去医院!” “别紧张,没那么严重。”流枫笑了笑,然后朝傻愣愣地站着的具俊表喊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扶一把!” 具俊表也被吓到了,他虽然讨厌这个死男人讨厌得要死,刚才又是砸又是踢,但也只是一时之气,没想过真的要让他受伤,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那只突然出现的抱枕,后果会怎么样。听到流枫的呼唤,他连忙回过神,上前与苏易正一起将人扶上了沙发。 流枫拉着苏易正一起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收敛笑意,牵起苏易正的手,对具俊表说道:“希望你能理解!” 流枫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具俊表、宋宇彬和尹智厚三人不一样,他们是苏易正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对苏易正来说意义非一般人可比,就算是为了苏易正,流枫也希望即使他们不支持,也都能理解!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具俊表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是要他理解他们的感情吗?可是那是他所不了解的世界,而他又要怎么理解属于那个世界的感情呢? 具俊表看着流枫认真的表情,心里突然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男人太狡猾了,在因为他而受伤后再对他说这样的话,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那些质问,那些疑惑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真相: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既然结局已经是这样了,那么在一起的原因,在一起的过程还重要吗?就算他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能对结果有什么影响呢?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具俊表看着苏易正问,虽然他不了解这种感情,但是却知道这条路一定很艰难,尤其他们还是这样的身份背景。 “我是在考虑过一切之后,才做出决定的!”苏易正一一扫过具俊表、宋宇彬、尹智厚的脸,心道:你们想到的所有事情,我都想到了;连你们没想过的事情,我也想过。 具俊表坐了下来,沉默不语,如果苏易正真的下定了决心,他又还能说什么! 34、李宰贺事件(一) 流枫双手抱着纸箱,微微侧头就看到了尹智厚手中的杂志,封面上一男一女,浓妆艳抹,煞是惹眼。男的,五官英挺,眼部特别加深的眼影使得漆黑的眼睛看起来很是深邃,坐在地上,斜靠着沙发,隐隐露出嘴里的獠牙,慵懒而危险,赫然就是那个被具俊表暴揍的男生;女的,坐在沙发靠背上,一件长长的白衬衫松垮地套在身上,露出一双修长裸露的双腿,化妆效果下的五官显得无比妖艳,同样的……也很眼熟! “这是,金丝草?”说出了猜测之后,流枫才越加觉得封面上的这个模特就是金丝草本人,不由笑道,“金丝草长大了啊,也能拍出这种大姐姐的感觉来了。” “俊表看了这些照片,就觉得金丝草跟这个男模特不清不楚,所以……” “嗯?这是什么理由?”拍个杂志封面就是不清不楚,那勾个肩搭个背岂不是就能怀孕?! “因为之前金丝草骗俊表说秋佳乙生日,而放了俊表鸽子,俊表以为金丝草是为了跟这个男的在一起才找的借口!”尹智厚翻了翻杂志,说,“金丝草应该就是为了拍这个才爽了约吧。” “金丝草为什么要去当模特?她不是喜欢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的人。” 尹智厚想了想,回道:“大概跟俊表的妈妈离不开关系。” 流枫对具俊表的母亲姜熙淑并不了解,但是韩国铺天盖地的新闻中,她的名字总会时不时地被提到,神话集团的会长,精明又能干,女强人中的女强人! “具俊表与金丝草的关系被她发现了?” 按理说,金丝草是没机会接触姜熙淑的,两人身份相差太悬殊,别说招惹,就是连碰面都难。如果真的是她从中作梗,那必定与具俊表脱不了关系,因为姜熙淑与金丝草两人间唯一的交点就只有具俊表。除了两人的交往被发现,姜熙淑想棒打鸳鸯外,流枫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嗯,如果金丝草扛不下来,她就得退出俊表的世界了。” “具俊表什么态度?”金丝草都被自己的母亲逼得去拍杂志封面了,具俊表总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我不知道。”虽然具俊表也表现出了关心和反抗,就拿现在的暴走事件来说,在外人眼里,就是具俊表在为金丝草与别的男生暧昧不清而生气,进而暴揍可疑的第三者。但是尹智厚却摸不清他的心思,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协调,“或许,老师可以自己去问问他。” 流枫无言,姜熙淑身为神话集团的女主人,心机手段样样不缺,f4这几个小萝卜头比起她来,就真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流枫的评估单上,f4是小麻烦,姜熙淑则是大麻烦! 这边流枫在犹豫要不要插手这件事,而那边的具俊表却依旧没有收手的意思。 “住手吧,拜托!”金丝草实在看不下去,大喊。 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发脾气; 为什么总是不能好好地听她解释; 他知不知道她已经很累很累了,累得都快没有力气应付他了!! 具俊表扔下那个男生,一步一步地向金丝草走去,在离金丝草只有半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具俊表身上暴虐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窜进金丝草的身体,让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对上了具俊表的眼睛。 “他是在校外帮助过我的人,在校内,也是唯一心灵相通的朋友!” “唯一?”具俊表冷笑一声,“再说一遍,那小子对你意味着什么?!” 具俊表一边吼着,一边就想拽住金丝草,她把他堂堂具俊表当成什么了?! 然而,有一双手在他碰到金丝草之前,更快地挡了过来,堪堪截住了他的动作。 “小霸王,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以对女士动粗的吗?你又忘了幼儿园老师教你的了?” 流枫一手挡住具俊表,一手将金丝草往后推了推,笑话,就具俊表这力道要是落在金丝草身上,金丝草非得骨裂不可! 这小子发起脾气来,一点都不懂得控制力道,真不知道以后还有谁能治得了他! 具俊表看到眼前掠过的一缕银发时,眼底的怒火一下子就冲破了临界点,为什么每次跑出来搅他的局的都是这个死男人!! 具俊表挥开流枫的手,猛地施力将面前碍眼的人推开,虎目圆瞪,“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 流枫顺势后退几步,掸了掸被具俊表碰到的衣襟,一脸嫌弃,“自恋什么,就算你明天被人弃尸在大街上,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你!!!” “我很好,用不着你挂心!” “我!!!” “你很不好,我也看出来了!” 具俊表之前揍人的那股狠烈劲儿又涌上来了,直接朝流枫冲了过去,他知道他打不过这个男人,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他要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凭什么他非要用这种敷衍的口气对他说话? 凭什么他总要因为别人的事对他动手? 凭什么!!! “具俊表,你真的要跟我动手?” 这一回,流枫没像平时那样干站着等具俊表冲过来,而是以比具俊表更快的速度迎上去,在具俊表的拳头真正出手之前,先一步出手。 “老师——”金丝草尖叫着闭上了眼睛,几乎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事。 疏散了人群后,就抱着流枫的整理箱站在一旁的尹智厚心也狠狠地颤了一下,他不知道流枫的这一拳到底有多重,但光看拳头停在具俊表脸前5公分处却还能扬起具俊表服贴的发丝就知道,这一拳如果真的击在具俊表脸上,具俊表估计连脸骨都得变形。 这可不是具俊表打那个男生时的那种小打小闹可比的! 具俊表的动作生生地定格在右拳后举置于耳旁上,他在那个死男人迎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动弹不得。 好可怕,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一直死男人死男人叫的人,远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无害。 刚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具俊表的感觉并没有出错,流枫确实是抱着杀意出这一拳的,倒不是说流枫想让具俊表死,而是这是流枫一直以来的信念。 击剑的时候,剑就一定要刺中对方;出拳的时候,拳就一定要击中对方;飞踢的时候,腿脚就一定要扫到对方!如果不是抱着这种坚定的信念的话,流枫根本不可能在上一世的武斗中力挽狂澜。 像具俊表这种天生唯我独尊,后天娇生惯养的小霸王,如果流枫不能在一瞬间让他感受到如果我想杀你,你一定逃不过的气势的话,根本压不下他嚣张的气焰,更遑论让他乖乖听话! 具俊表盯着眼前离自己的眼睛不足5公分的拳头,半响之后才喘上一口气,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流枫改拳变掌,拍了拍具俊表的脸,笑眯眯道:“乖了,先回车上,我们一会再谈,嗯?” 在最后的嗯?中,具俊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盯着流枫的眼里闪着惊惶,最后慌乱地撇开了眼。 尹智厚抱着整理箱走过来,推着具俊表一同上了不远处的车,他认得这是苏易正的。 “你……”流枫刚对已经爬起来一直站在一旁的那个狼狈不已的男生发出疑问,金丝草就在旁边搭了腔,“老师,他叫李宰贺,是我的学弟!” 流枫点点头,“你也上车吧!” 流枫最后上了驾驶座,在看到车内众人时,有些意外——一向自大又嚣张的具俊表有副驾驶座不坐,竟然选择跟人挤后座?! 而具俊表在看到那个被他暴揍的男生也跟着上车,还坐在了副驾驶座时,丰满的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将头别向了车窗外。 李宰贺从后视镜看到具俊表的表情,神色不明。 金丝草夹坐在具俊表与尹智厚之间,如坐针毡, 尹智厚没把流枫的纸箱放进后备车厢,而是直接搁在了自己腿上,还在里面拿了本摄影集翻看着,是与车厢内诡异的气氛截然相反的悠哉,直到车子启动了好一会后,他才问:“老师要带我们去哪儿?” “具俊表的别墅。”流枫答得理所当然。 宋宇彬刚从楼梯上走下来,就看到流枫打头阵,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引了进来,视线下意识地在那唯一不认识的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兀自猜测这人身上的伤该不会是俊表的杰作吧?! “你们自己慢慢谈!”流枫撂下这句话后,就直奔楼上,却被尹智厚一把叫住,“老师,你把人都叫过来,自己却走了,太不负责任了吧!” 流枫屈起手指,快速地在尹智厚额头上一弹,“别把事情推给别人,你不是很清楚该怎么做嘛!” 这段时间,宋宇彬养伤,苏易正大多时间也留在了别墅,与具俊表同进同出的只剩下尹智厚,估计没人会比他更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虽然流枫将人带到了这栋别墅,但他并没有直接插手的意思,同时也没有插手的立场,如果是尹智厚的话,以朋友的身份从中调解,再适合不过。 尹智厚揉着发疼的额头,眼睁睁看着流枫转身上楼,而后默默地回了客厅。 流枫上楼,自然是去看苏易正,当看到还躺在床上安睡的人时,心悄悄落了下来。 夕阳将整个房间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霞,也将床上的人带入了更深的梦。 手指轻轻在苏易正还泛着红的眼角滑过,流枫不由松了口气,没有发烧,双眉也是静静地舒展着的。 他真担心会伤到了他! 上一世的流枫,虽然算不上有多清心,但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惫感,却是让他真的寡欲,过了而立之年也没有成家的打算,身边的床伴或者说情人,前后也只有两个。他一直以为这是天性使然,却不想,他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罢了! 直到苏易正昏睡了过去,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他也会有欲望强烈到控制不住的时候,而能让他陷入疯狂的,就是眼前这个睡得一脸安详的人。 “…枫……”苏易正呢喃着向坐在床沿的流枫靠过去,双眼紧闭,明显只是梦呓。 流枫失笑,他是哪里长了对感觉灵敏的触角吗?怎么会知道他就在旁边? 正想将人抱起,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尹智厚和具俊表先后走进来,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床上的苏易正身上,表情均带着一丝让流枫不解的担忧和焦急。 “易正怎么样?怎么又会倒下了,医生怎么说的?” “他这段时间也没干什么事吧?我好几天没见过他了,你知道什么吗?” “我倒是有听他说他要准备个展。” “就因为这个?他以前不是也有个展吗,怎么没见他累倒,还是说……这一次比较特殊?” “没看出哪里特殊,只是他在陶艺室的时间似乎比以往长了。” “是不是在准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啊?”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兀自聊得尽兴,好似完全忘了流枫的存在。 流枫看这两人尽说些让他一头雾水的话,忙打断:“你们进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尹智厚与具俊表面面相觑,而后才说:“宇彬说易正疲劳过度,我们担心易正又会像上次那样昏倒,所以就过来看看!” “……” 流枫无语,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虽然苏易正确实是累的,昏倒也没说错,但是很明显此“累”非彼“累”,此“昏倒”非彼“昏倒”,宋宇彬明明心里一清二楚,却非要说些误导人的话,尽想着给他添乱!他几乎可以想象宋宇彬此刻憋笑的画面! “易正只是累了,等他醒了就好。”流枫只能这么说。 “真的吗?不会像上次那样营养失调什么的?”具俊表问。 流枫理了理苏易正的发,露出他姣好的睡颜后,在他眉心轻轻印下一吻,虔诚得似在亲吻自己最珍爱的宝物,眼里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不会!” 尹智厚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一把拉过具俊表,防止他再次不明就里地发问。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宋宇彬在对他们说苏易正疲劳过度的时候,那眼里会是浓浓的戏谑了,那是好戏即将上演时的兴奋与期待交杂而出的恶趣味。只是当时他没多想,只当苏易正是如上次那样身体不适,还拉着并不太情愿的具俊表过来探望,却不想事实竟会是如此!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缠绕的柔情,即使他想忽略,也做不到。 这一刻,尹智厚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已经是情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一个自己曾经最亲近现在却最遥远的男人,拥有了这世界上除了血缘外,最亲密的关系! 尹智厚一方面为苏易正高兴,因为他知道苏易正历经许多不为人知的挣扎后,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另一方面又有些难过,他可以感觉到,曾经握在手中因为失忆而变淡了的羁绊,在这之后又变得更淡了,即使他惶恐地伸出手,触碰到的也只是冰冷而压抑的空气而已。 具俊表不了解尹智厚的复杂心思,他还兀自沉浸在震惊中。 他是被尹智厚硬拉过来的,进来后就一直与尹智厚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即便是最后那一句问话也是侧着头问的,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东西上,尤其是那个银发的男人身上。 尽管很没出息,但具俊表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怕那个男人。只要一想到之前那迎面而来的一拳,他就有一种心脏突然掉进了冰窟里的致命危机感,逼得他连回想都不敢。 而当他无意识地将视线移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男人亲吻苏易正的画面。 具俊表不是第一次看到流枫吻苏易正,早在那次在酒吧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了。那一次的舌吻远比这一次清水般的亲吻来得让人心神荡漾,可是冲击却不比这一次来得大。 他虽然接受了苏易正与流枫的关系,但他的接受却只停留在字面意义上,他们是情人,但情人会是什么样的,他却从来不曾想象过。两个男人,如果硬要将男女之间的相处情形套用到他们身上,只会让具俊表感觉别扭。 而现在,具俊表只觉得震惊,他的震惊不是因为这个吻本身,而是他竟然会觉得这幅画面很美,找不出一丝违和感! 他明明是要多讨厌那个死男人就有多讨厌,却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竟然有些羡慕苏易正。 曾经有人这样温柔的拨弄过他的头发,还一脸宠溺吗? 具俊表表情有些黯然,他,没有这样的记忆,即使是生养他的母亲,也不曾这样对待过他! 流枫替苏易正掖好被角,转头看向突然间就沉默了下来的两人,问:“金丝草和那个李宰贺是怎么回事?” 具俊表把头撇向一边,表情有些不自然。 见具俊表没有说话的意思,尹智厚只能接过了话:“大致上是明白了。”虽然金丝草说得吞吞吐吐,但尹智厚想了解的信息基本上都说出来了,他虽然料到姜会长会出手干涉,但却没想到会干涉得这么彻底。 以让房东整日游手好闲的儿子进入神话集团工作为诱惑,提出了让房东收回金丝草家的洗衣店的要求。神话集团声名在外,无人敢得罪,致使四周竟然没人再愿意出租店面给他们。失去了一家的主要经济来源,父母愁云惨淡,弟弟还要挨饿,金丝草不得已过上了一天兼职数份工的生活。 与李宰贺的相识,也是源于一次失败的求职经历,他恰巧救了受骗上当的金丝草。而金丝草之所以能兼上报酬颇丰的封面杂志模特这份差,也是由于李宰贺的引荐,可说是沾了本身就是模特的他的光。 “这个李宰贺太奇怪了!”尹智厚最后总结道。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在姜会长出手对付金丝草的时候出现在金丝草身边,还让具俊表产生了误会,简直就是具俊表与金丝草关系恶化的催化剂。 这样的巧合,让人感觉不舒服! 35、李宰贺事件(二) “什么意思?”具俊表见面前的两人神色有异,不解地问。 “就是说,这个李宰贺的出现是为了拆散具俊表跟金丝草咯?”流枫摸了摸下巴,回答了具俊表的疑问,“你有证据吗?如果单单跟金丝草说李宰贺心怀叵测,她恐怕不会相信,反而会以为我们诬赖好人,毕竟李宰贺之前在她面前表现得都很好!” “我只是猜测而已,这个李宰贺比俊表精明多了!”尹智厚漫不经心的说。 具俊表浓眉一竖,瞪向尹智厚,“你说什么!” 流枫哂笑,“尹智厚说得一点都没错,他确实比你聪明。”见具俊表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满的包子样,就继续说道,“李宰贺是个小有名气的模特,人高马大,站在那里体格完全不输你,而且,他为金丝草抱不平,在面对你这个神话集团的准继承人时还能出言讽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任你打!你想想看,你打得这样毫不留情,他可有一次还过手?” 具俊表一愣,他当时只顾着出气,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现在回想的话,倒确实没见那个人还过手! “俊表,他是故意让你打的!”尹智厚接着流枫的话说,“他之前说了一堆话,估计只是为了刺激你。他不还手,就等于是你在单方面的殴打他,你觉得金丝草看到了会怎么想?她只会觉得你蛮不讲理,进而去同情李宰贺,这样李宰贺就达到了他想拆散你们的目的!” “他为什么想拆散我跟金丝草,难道……他喜欢金丝草?”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不过……”尹智厚看了具俊表一眼,带着一点迟疑的说,“他也许跟姜会长有关系。” “你是说,他是我家老巫婆的人?” “猜测而已。” 虽然尹智厚只说是猜测,但流枫却知道没有根据的猜测他不会随便说出口。如果李宰贺与姜会长之间真的有联系,或者说是他们两人间达成了某项协议,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因为从至今为止李宰贺表现出的种种行为来看,他的目的就是让金丝草对具俊表产生误解,这与姜会长想拆散金丝草与具俊表两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具俊表,”流枫不期然地问,“我可以问问你,你有多喜欢金丝草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具俊表看了流枫一眼后,又把头转了开去。 流枫眉一皱,这具俊表是怎么回事,从进门到现在,几乎次次都不肯跟他对上视线,就像刚才,明明已经把眼睛对准了他的脸,最后却还是硬生生地别了过去,把他当洪水猛兽吗? 压下心头的疑惑,流枫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如果你对金丝草的喜欢只停留在泛泛上,那还不如早点如了姜会长的意,了断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免得给大家添麻烦!” 具俊表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一直都不曾与流枫对上的视线终于第一次凝固在了流枫身上,“什么叫没有结果,什么叫给大家添麻烦,你什么意思?!” “安静点!”流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床上的苏易正看了一眼,见没有吵醒他,才继续道,“我问你,如果姜会长一心想拆散你跟金丝草,你会怎么做?或者说,你能怎么做?你反抗得了你那强势的妈妈吗?如果反抗不了,那你跟金丝草根本不会有结果,既然如此,那早点放手不是对大家都好?难道我有说错?” 具俊表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蔫儿在了那里,他果然最讨厌这个男人了,生来就只会戳他痛处! “具俊表,即使你最后依然决定反抗,我也希望你能想清楚一件事:你是因为喜欢金丝草而去反抗,还是因为想反抗而反抗?毕竟你那强势得可以的妈妈确实很容易引起人的反抗心理。等你想明白了,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也不迟!” 在流枫看来,让具俊表想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他是真的喜欢金丝草,那最好不过;可如果具俊表属于后者,那不如早点让金丝草离开,免得让无辜的她搅进这趟浑水里。不管怎样,流枫总是希望金丝草能过得好好的。 “枫!” 一道微微嘶哑的声音蓦然自床上响起。 流枫一直坐在床沿没有离开,所以一低头就捕捉到了苏易正水润的眸,没有一丝朦胧。 “吵醒你了?”流枫轻笑着将意欲起身的人扶了起来。 苏易正皱了皱眉,为腰间那不自然的酸痛,以及身下那处的钝痛。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整张白皙的脸骤然染上了红晕,如一朵含苞绽放的粉色蔷薇,盈着羞涩的美! 流枫将苏易正抱进自己怀里,在看到苏易正微皱的眉后,手臂环过他背后,将手掌贴于他后腰,不着痕迹得轻轻揉捏着,却让苏易正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们先出去了!”尹智厚看着两人间流动的粉色气氛,将还呆愣愣的具俊表一拉,走出了这间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房间。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在尹智厚和具俊表两人离开后,流枫问。 “虽然醒了,不过一直没有让我睁开眼的机会。”苏易正头枕着流枫的肩,安静地笑着。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流枫一边帮苏易正按摩后腰,一边问。 苏易正只能摇摇头,他当然还有除了腰之外的其他地方不舒服,可是……那个地方,他说不出口。 “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我要是再睡,岂不是要错过好戏了!” “你都听到了?” 苏易正嘴角懒洋洋地弯起一个弧度,扯了扯流枫的衬衫领口,“枫讲话还是这样毫不留情,俊表估计要烦恼好一阵子了!” “这是为他好!” “不是为金丝草好吗?”苏易正眼角微勾,调笑道。 流枫点了点他的鼻子,“又吃醋?” “如果逢人就吃醋,那我这一辈子估计就要淹死在醋坛子里了!” “没有最好。”流枫笑笑,理了理苏易正单薄的睡衣,拉过一旁的锦被给他裹上,缓缓道,“金丝草,她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那个人很重要?”苏易正没问那个人是谁,他直觉流枫现在并不愿意说。 “嗯,非常重要!”流枫上一世,除了血缘至亲外,那个人可能是他唯一重视的人,只是那个人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间太过短暂,曾让他一度遗忘,直到遇见金丝草,他才恍然原来在被他刻意封印的记忆角落中,还深埋着这样一个人! “这么说,在具俊表和金丝草之间,你是无条件站在金丝草这边咯?” “如果非要在他们两人中选一个的话,于情于理我都会选金丝草,具俊表身后有个神话集团,而金丝草什么都没有,姜会长如果想要让这颗杂草消失的话,太容易了!” “具俊表以后的路一定会很辛苦!”苏易正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话里却是浓浓地看好戏的意味。 “你就这么确定具俊表一定会跟金丝草开花结果?” 苏易正一愣,“难道不是吗?” “是不是,也要先走着瞧!” 就感性上而言,流枫自然也是希望他们两人能开花结果的,毕竟这是金丝草想要的;可如果从理性上讲的话,流枫却是希望金丝草就嫁个普通人过平凡的日子的。姜熙淑的门第观念有多根深蒂固,流枫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绝对不是一个金丝草可以打破的,面对这样一个婆婆,以及神话集团这样一个庞大的背景,先不论金丝草与具俊表有没有结果,即便是有了结果,她以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金丝草确实是一颗坚韧的草,她有拼搏的精神,也有争取幸福的勇气,可是草就是草,即使搬进了高级玻璃花房,也变不成一朵人见人赞的娇花,反而还有可能在这座漂亮奢华的牢笼里慢慢枯萎,埋葬一生。 流枫并不想看到这种结局,所以他先把选择权交给了具俊表,是不是真的非金丝草不可,只有想清楚了,才能更加坚定地去走这之后的路。 让金丝草交代清楚,这件事就算了结了,即使李宰贺真的是个潜在的威胁,也只是小打小闹,折腾不出大风浪,流枫就权当是对具俊表与金丝草的考验,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它过去了。 此时的流枫完全没想到,这样一件他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的事,最后竟然会把自己也绕了进去。 “一个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不嫌恶心吗?像个女人一样!” “但是比起短发,我觉得他更适合长发耶,有点天然卷,女人砸大把钱做出来的效果都不见得能比他好!” “这么说也倒是,一开始听宰贺说让我们去抓一个银头发的男人时,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银色的,又不是cosplay,该不会是染的吧?” “他好像是个混血儿,在他们那一带还挺出名的,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家在哪里,让我们连找的时间都省了!” “啧,难怪长这么高,原来有老外血统,仔细看看的话,脸确实跟我们有点不同!” “头发是罕见的银色,不知道眼睛会是什么颜色,如果眼睛也是银色,那就真的像是漫画人物了,我可以回去对我的女人炫耀了!” 流枫睁开眼,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正对上了一对小小的黑眼睛,冷凛凛的,如一轮日蚀,多看一眼都能感觉头晕目眩,然后他一笑:“让你的期待破灭,还真是抱歉,本人的眼睛很普通!” 小眼睛的主人嗖地一声跳远,行动如袋鼠般迅速,心里呐喊这种颜色的眼睛哪里普通了! 盯着被捆的银发男人半响,才咽了咽口水道:“你,你醒了?”离他们放倒这个男人应该没多久吧,一个人被电击棒击晕之后,有这么快清醒的吗?他们买的明明是1600万伏特的大功率电击棒,隔着两件羽绒服都不影响效果,使用说明书上还说了足够让普通人晕上半天的,难道他们买到了假冒伪劣产品? “你们这样动手动脚的,我想不醒也难吧!”流枫说着,下意识地动了动被反绑在身后的手,却发现除了能活动活动手腕外,其他地方根本是动弹不得,背部紧紧贴着椅背,连条缝都没留下。后腰有种被烧伤的刺痛,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电流通过全身的感觉,流枫想想都恶心,这群小子竟然敢对他用电击?!! 发现了流枫的异动,小眼睛摸了摸鼻子,“你也别怪我们,谁让你跟具俊表关系好来着!我们在你家附近蹲了几天,好不容易在晚上遇到了一个你单独出门的机会,如果再错过,那我们这几天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离具俊表殴打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流枫因为一直在具俊表的别墅内照顾苏易正,所以今天其实是他第一次回家,也难怪这几人蹲点了几天也没看到他。原本是打算在晚饭后去con amore消磨时间,却不想一出门就遇上了这种事。 如果只是一般的偷袭,流枫自然是有办法对付,可如果是围攻+人手一只电击棒,就算是他也有点速手无策了。电击棒这种东西,只要跟人体稍有接触,就能让人身体麻痹乃至昏迷。从后腰疼痛的指数来看,流枫就能猜到,这四人当时可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遭绑架?自认活得既认真又单纯的流枫连想都没想到过,听着对方话中那熟悉的名字,流枫又一次感慨为什么每次受无妄之灾的总是他?!! “你们,是想对付具俊表?”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李宰贺从破破旧旧的门外走进来,似笑非笑,颀长的身影在流枫面前投下一道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而后在流枫对面的木椅上坐下,双臂横挂在椅背上,一脸散漫。 流枫看着面前潇潇洒洒的人,心里有些疑惑,他现在不用想也知道李宰贺突然出现然后横插在具俊表与金丝草之间,真正想对付的人其实是具俊表,而不是具俊表以为的喜欢金丝草。他们一开始都以为李宰贺跟姜熙淑有关系,可是如果有关系,那姜熙淑又怎么可能会找人对付他唯一的儿子呢!可如果李宰贺背后没有姜熙淑的支持,他一个小模特也玩不出这么多花样,就像尹智厚说的,李宰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而流枫,并不是个相信巧合的人! “你为什么想对付具俊表?”流枫问。 “因为他、活、该!” 李宰贺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句话,直接打断了流枫想继续这个问题的想法,好吧,看来具俊表是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只要想到他那嚣张跋扈的性格,流枫也觉得他要是没得罪人,反而奇怪。 “那我们换个问题,你想对付具俊表,绑架我干什么?”如果是绑架金丝草,流枫倒是还能理解,毕竟金丝草到目前为止都还是具俊表喜欢的人,被拿来做威胁也是情理之中,可为什么现在被捆在这不知是哪里的破屋内的人偏偏是跟具俊表最不对盘的他? “因为老师你,很管用!” 其实一开始,李宰贺确实如流枫所想,是想绑架金丝草,进而威胁具俊表,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报复具俊表,另一方面则是履行与姜熙淑的协议,让具俊表与金丝草分手。可是在他被具俊表殴打那天看到了这个曾经是神话高中的老师的男人后,他改变了主意。 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让一贯无法无天的具俊表乖乖听话的人,他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起来,说不定会是颗比金丝草更有用的棋子! “你,该不会是觉得可以拿我要挟具俊表吧?!”流枫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宰贺,这人看着挺精明,没想到脑子里装的竟然是跟具俊表那单细胞一样的东西,全是豆腐渣! 李宰贺似是知道流枫心里所想,笑着点了点头,对流枫眼里的鄙视完全不在意。 “你既然打定主意要抓我,不可能没调查过我跟具俊表的关系,那你就应该知道,具俊表第一讨厌的是虫子,第二个讨厌的恐怕就是我了。”尽管流枫不喜欢拿自己跟虫子比,但在具俊表心里他恐怕连虫子都比不上,这是事实。“这样,你还觉得我能起到鱼饵的作用?” “能不能起到作用,等一下就知道了!”李宰贺看了看表,表情轻松惬意,“我之前寄了老师的一撮头发以及那条银色的发带给具俊表,如果从他收到急件开始算起的话,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到了。” 李宰贺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流枫突然间有些不安,他该不会真的忽略了什么细节吧?! “我可以知道,你想怎么对付具俊表吗?”流枫问。 “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多多少少跟具俊表有过节,你觉得我们会怎么对他?” “姜熙淑应该不会允许你们动她儿子吧!” “……像老师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跟具俊表那种人在一起呢,真是可惜!”李宰贺随手往一旁的火盆里扔了块木头,漫不经心道,“我确实拿了大名鼎鼎的姜会长的钱,帮她拆散具俊表与金丝草,到时候我只要跟她说这是必要的手段,她身为幕后首脑又能怎么样!我还想过,只要金丝草肯合作,我就分一半的报酬给她。可惜,她虽然觉得跟具俊表在一起很累,却依然相信具俊表不会伤害她。” “我很失望,果然女人一旦陷入了爱情,脑子就会变蠢!所以,我就开始筹划一场绑架,引具俊表上钩。老师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李宰贺在学校第一次见到流枫的时候,就已经在心底的绑架候选名单上添上了流枫的名字,后来在具俊表的别墅看到他与f4四人相处的情形后,他就直接将金丝草的名字换成了流枫。 他相信,这个身份、背景都极其简单的男人如果能跟天之骄子的f4相处得如此融洽,那他对f4来说,必定是个特殊的存在! 流枫对李宰贺的惊喜之说,不以为然。虽然具俊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确实是有可能赴鸿门宴的人,但他身边那三个则明显属于相反的类型,尤其其中的尹智厚还对这件事的始末知之甚详。只要那三个在一旁帮衬着,流枫就有理由相信,即使具俊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能立于不败之地,至少不会让他自己受伤! 可是,流枫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具俊表的单细胞程度,如果他没跟那三个提他被人绑架的事,而单刀赴会了呢? 36、李宰贺事件(三) “喂,你在吗?在的话就喊一声!” 一道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让流枫愣了一下,该不会真的来了吧?! 李宰贺看见流枫脸上流露出惊讶的表情,耸了耸肩,似在对流枫的大惊小怪表示无奈,“看,来了!而且,还是按照我的指示,一、个、人来了!”然后转头对旁边的四个人道,“去把他带进来!” 流枫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合适了,具俊表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让他一个人来就一个人来,太不符合他往日让他往西他非要往东的大少爷作风了!最主要的是,他为什么要来?!即使他不来,流枫也可以肯定这几人不会对他怎么样,除非他们有办法毁尸灭迹,不然伤了他对他们任何一人都没有好处,只会把事情闹大而已! 可是现在具俊表来了,流枫反倒一下子想不出来该如何应对了。虽然李宰贺说是为了拆散具俊表与金丝草,但在流枫看来,私人恩怨却是占了大多数,具俊表这一趟绝对不会轻松。那他是该早早地带着具俊表跑路,还是暂时先留下静观其变,让这几人教训下这个任性又不懂事,只会闯祸的小霸王呢? 在流枫还兀自想辙的时候,具俊表已经被那几人推搡着进来了,帅气的脸上满是烦躁和恼怒,一看到被严严实实地捆坐在椅子上的某人,突然乐了,幸灾乐祸地奔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吼:“你个死男人,也会有今天啊,要不是今天本少爷大发慈悲,你估计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嚣张!” 流枫嘴角一抽,这究竟是谁在对谁嚣张啊!在这种虎狼环伺之下还能这样大声嚷嚷,到底该说他是没神经呢,还是该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呢?果然他还是该静观其变先让这几人戳戳这小子的嚣张气焰! “具俊表,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吧?”李宰贺哂笑一声,对具俊表说道。 具俊表睨了李宰贺一眼,“是你啊,你究竟想干什么?上次还没被我打够吗?” 李宰贺眼神一冷,突然出拳击向具俊表面部,却被具俊表敏捷地闪开了。 “嘶——” 这一声本能地痛呼声自然不是具俊表的,也不是李宰贺的,反而是流枫的。 “他会变怎么样,你也不管了?!”李宰贺抓着流枫的头发往后一扯,表情张狂肆意。 虽然头皮被扯得生疼,但流枫还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人到底是凭什么认为他可以威胁到具俊表啊,这种自信到底是打哪里来的?! “具俊表会来,并不代表他是在乎,你最好放弃那种凭我可以威胁他的念头。你信不信,就算你把我头发全扯掉了,具俊表估计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反而会在那边拍手叫好?” “是吗?”李宰贺瞥到具俊表阴晴不定的脸,突然阴阴一笑,“那我们就试试!”说着就要用力扯,然而掌心却瞬间没有了那股顺滑冰凉的触感。 流枫不着痕迹地将身体重心移到木椅的其中一只椅腿上,在李宰贺施力之前因调整手势而放松力道的一瞬间,借力一旋,头发就顺势从李宰贺手中滑了出来。 “小子,我能允许你扯我一次头发,可没说会让你扯第二次!”然后在众人被他话吸引了注意力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上了李宰贺下半身的某个部位。 他上半身确实是不能动,但下半身却可以,这几人明显也是绑票的外行,绑了他的手,却没绑住他的腿。于是,流枫出乎意料地的一踹,直把李宰贺踹得直接倒地,扭曲着脸半天起不来!流枫虽然也不想做这种不人道的事,但没办法,以他坐着踢腿的姿势,他也只能踹到那个地方。 “具俊表,你发什么愣呢,把他们几个撂倒了,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具俊表只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操拳进入揍人的阵仗了。 f4中论打架能力的话,宋宇彬排首位,接下来就是具俊表了,虽然他不及宋宇彬在武斗上有天赋,但体格却是几人中最好的,光是站在那里,就比破屋内的其他四个人高了至少半个头。 输人不输势,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具俊表那边打得火热,流枫这边也没闲着。他脸上一派轻松,就目前的状况,行动不方便的他明显会成为具俊表的软肋,除了还蜷缩在地上的李宰贺外的四人,也没笨到逆天的地步,自然会捡软柿子捏。 这不,具俊表那边刚开打,就有两人围上了流枫。 “等等,你们要对付的不是具俊表吗,围我有什么用!”流枫毫不负责任地开口道。 不远处的具俊表不可思议地虎目一瞪,“喂,死男人,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现在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不是讨厌虫子吗,干嘛还要我陪你做蚂蚱!” “你!!等我收拾完他们,你给我等着瞧!” “那你快收拾吧!” 流枫话音未落,一个掌风就对着他的头袭了过来。 “喂喂,说了你们找错人了!”流枫头一侧,闪了过去,刚想对着袭击他的人飞出一脚,身后却传来一股大力,直接让他连人带椅倒在了地上,左肩剧烈撞击在冰冷的地板上,传来一声让人牙酸的嘎嘣的脆响,眼镜更是脱飞而出,摔了个粉碎。 原先被反绑在椅背上的双手因这一撞,幸运地脱离了椅背。流枫动了动,然而作为支点的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没能成功站起来,一时间脸色犹如冰封的海底,阴森晦暗。射向身后的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中流动着暗金的浮影,如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掐住了来人的脖颈。 在背后偷袭的人本能地后退一步,而后又恼羞成怒地随手抡起了一条长形木板,表情狰狞地朝流枫狠狠砸下去,“我让你再嚣张!!!” “啊——!!” 预感中的疼痛没有来,身上反而多了一具温热的身体,惨叫声正是出自这具身体的主人。 因没了眼镜而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的流枫,在眼中映入那头独一无二的乌黑卷发时,有一刻的失神。 “具、具俊表?!”流枫的气息带着一丝疑惑和茫然,内心深处隐藏的巨大的不安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苍白而空洞,“喂……” 具俊表脸白如纸,抬头看着被他掩在身下的男人震惊的双眼,无力地扯出一个笑,丰满的唇蠕动了一下,还没发出声音,整个人就已经如失了生命力的木偶一样,挂在了流枫身上。 “具……”流枫在发了第一个音后,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剩下的音,那木板被那下手之人重新抬起时,具俊表后背喷薄而出的血,染红了他的双眼。 流枫挣扎着坐起来,挂在他身上的具俊表滑到了他腿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流枫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明明他身边就是燃烧得旺盛的火盆,他却只觉得自己的体温一直在往下降,周围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冰川。 “过来给我松绑。”良久之后,流枫才突然开口,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一如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片。 那四个早在提起木板,看到木板上的铁钉的时候,就已经仓惶地逃跑了,唯一留下来的就只有半坐在地上的李宰贺。 李宰贺听到流枫的声音,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不知为何,这个既不恼,也不怒的男人现在给他一种致命的危机感,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处于飓风眼时的平静假象!如果不照着他的话去做,那这股飓风很快就会刮到他身上! 李宰贺无声地来到流枫身后,给他松了绑,拿着麻绳的手都有些不自觉地颤抖。他也被这一意外状况吓到了,他只想着教训教训具俊表,却没想过要搞出人命!如果具俊表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跟他相依为命的哥哥可都承受不住整个神话集团的怒火。 流枫动了动右手腕,除了有些麻痹外,没什么大碍。至于左肩……流枫抬起右手覆上左肩,微微用力,只听咔地一声,脱臼的肩膀就复了位。如果不是肩膀脱臼没办法一下子站起来,他也不会躲不开那一下! 流枫用尽可能轻的动作扶起已经昏迷不醒的具俊表,手掌在触到那一片温热的黏腻时,本能地抖了抖。 为什么偏偏是背后? 为什么偏偏是背后!!! 那里集中着所有能促使一个人类顶天立地的神经元,如果那几枚铁钉扎进了脊椎……流枫深吸口气,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此时无比庆幸具俊表穿着黑色的皮衣,让他看不清他背后的伤,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冷静得下来! “叫救护车!”流枫看也没看李宰贺,吩咐道。 如果可以,他更想直接送具俊表去医院,可是就具俊表现在的状况,他不敢随便移动他,只能让他坐在他腿上,尽量不让他的后背接触任何东西。具俊表背后的血窟窿不止两个,流枫明明已经双手都用上了,却依然能感觉到那些猩红猩红的血从他看不到的地方沿着他的手指流进他的袖口里,那种如蛇一样蜿蜒滑下的感觉,让流枫的脸色竟然比受伤的具俊表更难看! “小霸王,小霸王,醒醒!” 流枫双手都用在了捂伤口上,只能拿面颊蹭蹭具俊表因失血过多而越来越冰冷的脸,不停地呼唤着。在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具俊表才开始有了反应。 流枫只见他反射性地的弹了下手指,然后浓密的睫羽颤了颤,最后才缓缓睁开了眼,平时总是神采奕奕的虎目,此时有些涣散,如一袭被浓雾笼罩的黑夜,只散落着零零碎碎的星光。 “小霸王。” “…我是……具俊表。” “我知道,你是那个无法无天,骄傲自大,虽然长得挺帅,但是脑子不太灵光的具俊表!” 听着流枫顺口溜一样的回答,具俊表突然牵出了一个浅得不能再浅的笑,“……很帅吗?” “你就只听到这个了?”流枫说着就将具俊表冰冷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些,耳朵贴到了他胸口上。那里的跳动微弱得不正常,就像是没了续航能力的机器一样,随时都能停止,这不该是一个仅仅只是背部受伤的人会有的反应! “不要睡着了好吗,小霸王!”流枫重新拿脸蹭着具俊表冰冷的脸,近乎哀求。 如果是平时的具俊表,估计这会儿已经大喊恶心地一拳揍过来了,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一丝反抗,反而更偎近了流枫,将脸埋进了流枫的肩窝,意图从那里汲取一点温暖。 “…好冷啊……” “马上就不冷了,你没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吗?” 具俊表竖了竖耳朵,残留的听力确实能听到由远及近的救护车独有的嗡嗡声,“……我会死吗……” 流枫空出一只手,一掌拍在了具俊表的屁股上,“小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呢,你当然不会死!” “……我真讨厌你!” “我也不喜欢你,既任性又不聪明,只会给我找麻烦!” “……” 具俊表没再说话,一会儿后,手轻轻垂了下去。 流枫抱紧了具俊表,第一次觉得门外震天响的救护车声是如此悦耳动听! 首尔最大的医院最豪华的病房内,除了仪器运行的哔哔声,就只剩下静默。 流枫看着病床上静静侧躺着具俊表,琥珀色的眼底晦涩不明,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不知道几个小时了,可是心底那份抹不掉的寒意让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回想起主刀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后说的短短几句话,流枫连思考时习惯性地放于唇上的手指都有些不自觉的轻颤。 …… 病患背后一共有四处严重的刺伤! 其中有两处,凶险万分! 一处只要再偏移一公分,就会扎进第一腰椎,高位瘫痪是一定的了! 另一处的刺伤伤口长达8公分,从后背刺入,直达心脏,在左心房上造成了损伤,如果再晚来一会儿,就有生命危险了! …… 流枫抹了一把脸,心底的后悔和自责几乎将他淹没。 早在流枫借着金敏宇的身体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金敏宇的臂力和腕力似乎是天生的。那时,金敏宇的身体就像只白斩鸡一样,可不像现在经过流枫特意锻炼的身体来得有料,可是那具看似毫无爆发力的身体却可以举起比自己重数倍的重物,这也是当初流枫能轻而易举地将因被贴红纸条而前来找茬的神话高中学生举到半空中杀鸡儆猴的原因。 所以在流枫发现自己被捉之后,他也能一如往常的逗弄具俊表,不把周围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当一回事,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挣断捆住他的绳子。只是,计划之中永远存在着变化,才是世事运行的唯一真理。 流枫没想到自己的肩膀会因为撞击而脱臼,也没想到他会因肩膀脱臼而挣不开绳子,更没想到具俊表会跑过来替他挡下那一击! 如果那个时候他不逗具俊表,而是早点挣开绳子,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金敏宇空有神力,而他却没有将它发挥到点上! 病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干练,妆容端庄的中年女人疾步走进来,在看到病床上呼吸平稳的具俊表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冷静,看着流枫道:“这位是金敏宇先生吧?” 流枫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现在可没心情应付具俊表的母亲。 姜熙淑同样也没有心情在意流枫的态度,问:“俊表怎么样了?” “背上有四处刺伤,心脏……”流枫停了一下,而后才接着说,“心脏被钻了个洞,具体情况还要去问主治医生!”就因为背后有伤,心脏又动过手术,具俊表既不能仰躺,也不能俯趴,只能像这样侧躺着。 在听到心脏被钻了个洞时,姜熙淑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手扶着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她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她儿子重伤时,她整个人都愣了,即使有人告诉她明天就金融危机,她都不会像听到这个消息时那样让她恐慌。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前因后果还是等具俊表醒来后,亲自说吧。”流枫推脱道。他虽然受了牵连,但并非整件事的当事人,不好多说什么。 “金先生……” “老师,你有没有怎么样?” 姜熙淑的话被随后进来的几人打断,苏易正、宋宇彬和尹智厚三人先后进门,出声的正是宋宇彬。 “你的声带恢复了?”流枫道。 “老师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我只是肩膀脱臼,吊个几天就没事了!”流枫比了比吊在脖子上的左臂后,视线移向具俊表,“具俊表的话,大概要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一点征兆都没有!”从小到大,只有具俊表让别人受伤的份,还没见他自己受这么重的伤过。 “等具俊表醒来,我们再讨论这件事。”流枫站起来,理了理身上薄荷色的病服,“这里交给姜会长吧,你们都去我的病房,别打扰到具俊表!” 流枫的病房就在具俊表隔壁,其实以他的伤势,即刻出院也属正常,但不知是不是具俊表的关系,医院院长硬是给他开了一间白金级病房。流枫也坦然地接受了,与其在家与医院间来回跑,还不如直接住在医院来得省事。 几人一进病房,苏易正就拉住了流枫,“真的没事吗?” 流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安慰道:“没事。”真正有事的是隔壁那个人! “那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嗯。” 宋宇彬和尹智厚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既然流枫不想说,那他们自己去查就好了。 “老师,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别做太多多余的事哦。”流枫在两人临出门前,意有所指道。 “我们知道分寸!” 38、孩子气的具俊表 在流枫住院的第四天,他的病房内来了一位有些意外的访客。 “听说你又住院了,我来看看。” 流枫半坐在床上,手臂上吊着的绷带早被他嫌碍事地拿掉了,此刻腿上搁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听到话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你还没离开韩国啊!” “你就这么希望我离开?” “当然,我的生活都快因为你黑透半边天了,我还能不想着你快点走人?” “我都不知道我对你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脸皮别这么厚,小心我看你不顺眼就想拿剃刀替你刮刮皮!” “金敏宇!” “别叫我金敏宇,你该知道我不是!” “那你叫什么?” “我为什么告诉你?” “你!” 流枫拿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一时间对面沙发上的人那头火红的发也没了视线清晰时那种灼人眼球的火热感。 “布拉德·萨兰登,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见流枫终于肯正眼看他,布拉德嘴角扬起一抹笑,“我说了,是来探病的。”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说,我能不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好话?” “对着你,说不出来。” “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招人嫌!” “现在知道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嘴巴很毒啊?” “就你一个。” “韩国人都瞎了眼了!” “那就回你的意大利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意大利的?” “就许你调查我,不许我查你?” 流枫似笑非笑,宋宇彬在具俊表别墅养伤期间,可不是什么都没做。布拉德·萨兰登有手段,他同样也有,除了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示众的,他几乎把布拉德·萨兰登查了个底朝天,连布拉德什么时候跟哪个女人睡都查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像他的事业大多集中在意大利这种基本信息了。 布拉德耸耸肩,对流枫调查他的事不以为然,反正能查出来的都是众所周知的,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反而说道:“你不去隔壁看看?” 对布拉德转移话题的行为同样不以为然,流枫重新戴上眼镜道:“看什么?” “他不是因为救你,才变成那样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 “在来你这边之前,我先去过隔壁病房了,小豹子跟我说的。” 听到小豹子这个称呼,流枫笑了笑,“你还想着向我提亲呢?” “君子不夺人所爱。” “你离君子太远了。” “你有资格说我?人家为你伤成这样,你也不去看一下,我可是听小豹子说了,你除了在他醒来的第二天去看过他之外,这两天可是连他的病房门都没进。” 布拉德初听到的时候,也很意外,他以为流枫不是这种知恩不报的人。关于流枫的调查资料,至今还放在他的抽屉里,他可是知道他被那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小子连累发生了车祸的,没想到之后竟然还好心地照顾那小子直到痊愈。那时布拉德就知道流枫的性格,没什么大缺陷,唯有心软这一点绝对是个鸡肋。他连当初那个罪魁祸首都能好心地去照顾,不可能在面对救了他的人时,反而会不闻不问吧! 流枫沉默,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在具俊表半夜醒来发生了那一串事后,流枫第二天自然也去看了他,只是情况却出乎他意料之外。流枫在那个病房被宋宇彬他们拉着留了1小时,而在那1小时里,具俊表的视线一次也没有与他对上过,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具俊表在怕他,可是流枫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做什么让具俊表怕成这样的事吗? 他只不过是用半威胁的口气说了句让他乖乖听话的话而已,按具俊表的性格绝对是转眼就忘的,还是说,生病受伤的人神经会比往常脆弱,轻易地就被吓到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流枫抬眸看向布拉德,然后没等他回答就径自站起来往门外走,其实他比布拉德更想知道为什么,如果真是被他吓的,那他就不能这样坐视不管,战战兢兢的可不利于身体的康复啊! 流枫身穿清亮的薄荷色病服,银发扎成马尾高高地束于脑后,只在额前留了一缕斜边的额发,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华丽而低调,与银发相得益彰,长身玉立,英俊儒雅。 布拉德一贯的黑衣黑裤,与银发一样实属罕见的红发张扬地披在身后,五官精致得近乎邪魅,那双冰冷无机质的银眸,好似轻轻一转就能勾走人的魂魄。 完全不同属性的两人出现在具俊表的病房内,骤然夺去了众人的视线,其中也包括了具俊表的姐姐具俊熙。 具俊熙早在f4其他三人告诉他具俊表受重伤住院时,就已经马不停蹄地从国外赶回来了。乍一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的人,她都不敢相信这会是她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弟弟,她那个总是活力四射的弟弟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当她想向苏易正他们问清楚情况的时候,他们却只说让具俊表亲口告诉她,但她弟弟现在是这种情况,她哪里还顾得上问来龙去脉! 当看到流枫的时候,具俊熙才猛然想起同具俊表一同住院的还有他,只是她一心挂念着自己弟弟,一时倒是忘了。 “金敏宇老师也来看俊表吗?宇彬刚刚离开,护士正在帮他换药呢!”具俊熙上前招呼道。 流枫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视线移向了病床上被护士扶坐着的具俊表。 脸色青白,脸颊两旁都有些凹陷,显然受伤住院的这几天消瘦了不少,而且同样的,精神也明显不好,整个人恹恹的,如同失了生命力的木偶,任由身旁的护士施为。但是流枫却看清了,在具俊熙喊出“金敏宇”三个字的时候,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流过的异动。 流枫一步一步走过去,缓慢而轻巧;而具俊表却在流枫越来越近的脚步中,握拳的动作也越来越用力。 “啊!”帮具俊表上药的护士惊呼一声,迅速拿过一旁的止血棉堵上不知为何突然又裂开的伤口,花容失色。 流枫收回了勘勘迈出去的脚步,退回了原地。 “我不过去了,你放松!放松!” 具俊熙观察着两人间诡异的互动,不由蹙了蹙柳眉,这是怎么回事? 布拉德站在流枫身边若有所思道:“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来看他了,你来看他反而是让他伤上加伤,你什么时候做人这么失败了?” “你最没资格质疑我的人品!”流枫反唇相讥道。他现在算是确定了,具俊表对他防备心突然加强的原因,恐怕真的是把他吓到了,可是没有理由会吓成这样啊,连接近都能让他神经紧绷造成伤口开裂! “医生说,俊表的情况不太理想!”具俊熙突然开口道。 流枫挑挑眉,“什么意思?” “这几天金老师没过来,可能不知道,俊表背后的伤一直都没结痂,每次换药都能换下血淋淋的绷带,我都担心……是不是引发了其他并发症!”具具俊熙手下意识地捣住嘴,眼中泪光显现,她实在很不安。 流枫也是一惊,以具俊表的身体底子,竟然过了这么久还没结痂?! “怎么回事?” “不清楚,替他检查身体的时候,除了体弱外,没其他异样,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因为什么都显现不出来,她才担心。 既然不是生理上的原因,那就可能是心理上的……流枫思考的回路一顿,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想了想,流枫还是向病床迈出了脚步,而同时具俊表稍稍放松的神经也再次绷紧,只是这次流枫没停下,直到在床沿坐下。而直到他坐下,具俊表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那双搁于被上的双手攥拳的力道泄露了他的情绪。 流枫没有触碰他任何地方,只是道:“我什么都不做,别这么紧张好吗?” 护士训练有素地包扎伤口,流枫安静地坐着,具俊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一时间这个空间好似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有种与现世脱离的违和感,直到护士包扎完离开,这种凝滞的气氛才稍有好转,而同时离开病房的还有具俊熙和布拉德。 “为什么这么怕我,因为我前几天说了那样的话?”在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后,流枫开门见山地问。 而具俊表给他的回答,却只有沉默。 “之前哭成那样,现在又不说话,这样都不像我认识的具俊表了!” “……我才没哭!” 流枫暗自松了口气,总算开口了,如果他一直不说话,流枫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啊,你只是生病了,泪腺发达,争着眼睛流泪而已!” 别人哭都是有声的,只有他流泪的时候比哪时都安静,所以流枫才被惊到了,他从来没想过具俊表会哭,而且哭的时候会是那样一副场景。 具俊表努努嘴,没说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时为什么要哭,还害他被苏易正他们嘲笑了好几天。 “现在可以说了吗?为什么要这么怕我?” 具俊表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脑中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眸子却一闪而过,到口的话突然又咽了回去,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到这样,流枫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你的病房,你好好养伤吧!” “……你明明想杀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猛地让流枫收起了想站起来离开的念头,震惊地看着具俊表,“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我什么时候想杀你?!” “那天在学校的时候,你朝我出拳……” 听着具俊表吞吐的话,流枫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敢情都是源于那天的那份杀意?这还真是天大的误会! 流枫一指点在具俊表额头,“你竟然为了那种东西而让自己担惊受怕这么久,具俊表,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这么傻!” “你说什么?” “我说,我出招的时候,保留一份杀意只是我的习惯,在并非生死搏斗的情况下,它并不存在任何真实意义。即使那天在我对面的不是你,我也同样会这么做,你明白了吗?” “……是我误会了?”具俊表抬起眼眸看向流枫,眼中星光点点,如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清明。 流枫拍拍他的头,“所以,别再怕了,一切都只是误会。好好养伤,你伤口一直没结痂,大概就是你整天七魂不见了六魄的关系!” “我没有!” “是是是,你没有,是我在担心而已!” “你才没有担心,你只会欺负我而已!” “你是小孩儿吗?还撅嘴!” “我哪有撅嘴!” ………… 是夜,流枫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床边有人,本能地抓起一个枕头朝气息所在的方向砸过去,就听一道短促的惊呼声响起,然后就是倒地声。 流枫的睡意清醒了大半,在打开病房大灯看清那个倒地的人时,顿时睡意全消。 “具俊表,你怎么会在这里?!” 具俊表坐在地上,扯动背后的伤口时带来的痛,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流枫快速扶起脸色苍白的具俊表,让他在床上坐下,“医生应该没允许你下床走动吧!”伤口没结痂,又是神话集团大少爷,医院不可能不知轻重地让他随意下床,“你偷跑出来的?” “……我就是走走……” “然后一走就走进我房间了?真是太凑巧了~~~~”流枫似笑非笑地看着具俊表不知所措的脸,调侃道,“如果你说你是不敢一个人睡,想让老师陪你的话,老师也不会笑你的~~~” “我,我回去了!”具俊表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流枫一把拉住他,“果然还是个小孩儿,一句话就闹别扭了。” “我才是不是小孩儿!” “还说不是小孩儿,连体温……你是不是发烧了?”流枫一手贴在具俊表颈侧,尽管差距不大,但细细感觉的话,还是能感觉到一种异常的灼热感。他虽然口口声声说具俊表是小孩儿,但他已经20了,可不再适用小孩子体温偏高这样的状况。 流枫一边按下床头的呼叫开关,一边将具俊表塞进被窝,他依旧只能侧躺着,躺下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情愿。 流枫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医生很快就来了。” 医生来的速度比流枫预想得还快,对具俊表为什么会出现在流枫病房里,没有一丝好奇,只是按部就班地为具俊表检查身体,最后道:“具俊表少爷,您现在必须要输液,以后药也必须要按时吃,不能再任性了!” “他难道一直都没,好好吃药?”具俊表讨厌打针流枫是见识过的,但是流枫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连药也不吃,难怪这么多天过去了,身体恢复得这么慢,原来都是被他自己折腾出来的! “具俊表少爷这种低烧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原本受伤就容易导致感染而发烧,但是具俊表少爷一直都不肯配合我们,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影响身体的根本的!” “给他打针!”流枫当机立断道。 “喂,谁说我要打针!”具俊表一见那群护士拿着大大小小的输液袋进来,脸色陡然变了。 “你如果身体健健康康的,谁还会拉着你去打针,这是为你好!”流枫按住具俊表蠢蠢欲动的身体,力道控制得很好,既不会伤到他,但也不会让他有反抗的余地。 “放开,放开,你快放开!”喊到最后,声音竟然还隐隐带着哭腔。 流枫一愣,他到底是有多讨厌打针啊,竟然能为这种事哭?!难道真的是生病的人神经都比较纤细? 流枫默默叹了口气,一手轻轻在具俊表的太阳穴揉着,一手将具俊表的左手背举到护士面前,“乖了,现在先打针,等你康复了,把这家医院拆了都行!” 听到这话的一群医生护士齐齐冒汗,金先生,你这样宠人是不行的,具俊表少爷本来就已经够霸道任性了,你会把他宠成流氓的! 其实,具俊表只是莫名地觉得委屈,他讨厌打针,也讨厌吃药,更讨厌每天每天只能这样侧躺着,可是总有人在他耳边唠叨让他吃药、让他打针、不让他起身,连这个男人也不例外,完全没考虑到他的心情就命令医生给他打针,还说是为他好,如果真的是为他好,他就应该让这群满身消毒味的人全滚出去! 然而,在听到流枫这样的话后,他却又有点同情这群白大褂,他只是不想见到这群人,而这个男人却是连医院都觉得不值钱! 见具俊表安静了,流枫笑道:“你有好好睡觉吗?怎么连眼睛都布满血丝!” “你这没戴眼镜的四眼田鸡,能看到什么!” “当然能看到,只不过……”流枫将脸慢慢拉近,在距离具俊表的脸不足5公分的时候才停下,“只不过,要凑这么近就是了!” 离得太近,具俊表根本看不到流枫的全貌,满眼都是那双光华流转的琥珀色的眸子,在大灯的折射下,有温暖的金色在浮动,温柔的,充满笑意的。 具俊表倏然闭上眼睛,“我,我睡了!” “好好睡!”流枫在具俊表旁边侧身躺下,看着具俊表突然间有些惊慌的脸,笑道。 第二天一早,宋宇彬和苏易正两人来到医院,却没在具俊表的病房内看到人,恰巧查房的医生路过,他们才知道具俊表现在在流枫的房里。 两人没走几步就踱到了流枫的病房前,宋宇彬手放在门把上,停了一下,“易正,我觉得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老师是怎么对失忆的智厚的,他就有可能怎么对俊表!”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心理准备,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如果是更深程度的呢?”宋宇彬试探地问, “……他拈花惹草的本事,你不也了解的吗?”苏易正意有所指地说。 宋宇彬轻笑一声,默默地打开了房门! 39、布拉德的来意 病房内温度设置得比较高,窗外射进的明媚的阳光,在下垂的洁白床单上留下了一片跳跃的橙色,而床上的两人却是睡得无知无觉。 具俊表几乎是右半个身体都趴在了流枫身上,头枕着流枫的肩,丰满的嘴唇微微嘟着,说明好梦正酣,被子盖到了胸口的位置,只看到他贴在流枫胸口的左手正抓着流枫的一把银发,而手背上还横着一枚白色止血贴。 而流枫平躺着,看不到被下的左手,只看到露在被外的右手抓着具俊表的左手腕,似乎是在阻止具俊表乱扯他头发。 两个大男人这样相拥而眠,意外地竟然有些和谐。 “啧,不知道被子下面是什么样子!” 宋宇彬一边喃喃着,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抓着被角就要掀起来,却有一只手更快地按住了他。 “还是让他们多睡会吧!”苏易正轻声道。 “……还是我家易正最体贴!”流枫右手在自己太阳穴揉了揉,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嗯,在你们进房间的时候就醒了!”流枫把半趴在他身上的具俊表移到床上,甩了甩酸麻的左臂,坐了起来。 “不多睡会儿吗?我看你好像很累!”苏易正在床沿坐下来,帮流枫按摩左臂。 “具俊表在这里,我也睡不好。” 流枫颇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昨晚具俊表嚷着要睡了,可是他却是睡一会就睁开眼睛,睡一会就睁开眼睛,好像是在确认流枫是否还在一样,又因为具俊表在输液,护士隔一段时间就来查看输液情况,闹得流枫也睡不踏实,索性就在具俊表输完液后将人半抱进怀里,省得让他时不时醒来确认他的存在。 “老师,你前两天还对俊表不闻不问,今天居然就能抱着他睡,这种变化真吓人!”宋宇彬摸了摸鼻子,睁着一双桃花眼调侃道。 “三更半夜突然跑到我房间,还发了烧,我才要被他吓死了!” “啊,我倒是有听医生说俊表一直低烧不断。” “嗯,现在应该——”流枫说着,将手贴上熟睡的具俊表的额头,没感觉到那股异样的灼热,“退了吧!” “老师你竟然能让俊表打针吃药,还真有办法呢~~~老师,你该不会是属于那种很讨小孩子喜欢的类型吧?”宋宇彬猜测道,好像智龄退化的小智厚、受伤住院小孩子心性的具俊表,似乎都挺黏他的。 “喜欢是相互的,我讨小孩子喜欢,估计是因为我自己也喜欢小孩吧!”流枫漫不经心道。 宋宇彬抹鼻子的动作一顿,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他看了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苏易正,又看了看流枫道:“老师,你……” “什么?” “没,没什么。” 苏易正垂着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流枫的手臂,原来他喜欢小孩……是啊,谁不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呢,即使现在不想,等到了一定的年纪还是会渴望的。 可是他什么都能给,就是没办法给他一个孩子! “易正!” 听到声音,苏易正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正对上了流枫评估中略带戏谑的双眼。 流枫将苏易正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都打量了一遍后,说道:“我们也来生个孩子吧!” 苏易正大脑立时当机,他刚刚听到了什么?生孩子?为什么这个人能用一脸认真的表情说着这种国际玩笑! 宋宇彬愣了一下后,噗哧一声笑出来,“老师,就算你喜欢小孩,就算易正想生,也生不出来啊!” “也许会有奇迹呢!” “老师,你还没睡醒吧!”宋宇彬翻了个白眼,打击道。 流枫双臂一展,将旁边的苏易正移坐到自己腿上,苏易正惊呼一声,左手本能地攀上流枫的脖子,“干什么?” 流枫手掌贴在苏易正小腹上,笑道:“如果真的能生,易正愿意吗?” 苏易正右手叠上小腹上的那片温热,明明是如此荒谬不现实的话,却不知为何让他脸上发热,头垂得更低了。这人到底要不正经到什么时候,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宋宇彬和具俊表都还在,竟然就问这样的问题,让他要怎么回答啊! 流枫在苏易正泛着漂亮玫红的耳垂上轻轻一吻,“别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咳咳!”宋宇彬干咳两声,松了松领口,“有没有觉得好热?!” 苏易正一恼,从流枫腿上跳起来,“你要是觉得热,我给你脱脱!” 宋宇彬嗖地窜到沙发后,“喂喂,你别恼羞成怒,我说的可是实话,你们两个要亲热就回房间关上门,在我这孤家寡人面前显摆,有意思吗?” “你竟然好意思说自己是孤家寡人?!”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没人宠没人爱,不就是孤家寡人么?哪像你,被人捧在手心上,就怕摔了!” “宋宇彬!!”苏易正大喊一声,中气十足,只是过于绯红的脸颊让声音里的威赫力大打折扣。 “好了好了!”见两人真要闹上,流枫忙出声阻止,“再闹下去,具俊表就要醒了!” “我已经被吵醒了!!”具俊表虎目炯炯地瞪着大清早就吵闹不休的两人,尽管脸色依旧有些青白,但精神却不错,此时正满脸愤懑,他难得能在受伤后睡个好觉,就这样被这两人打断,真是要疯了! “哟,俊表,昨晚睡得很好吧!”宋宇彬闪身到病床前,略显栗色的发在阳光下跟主人的性格一样跳脱。 “什么?”具俊表迷茫地缓缓坐起来。 “你受伤后,越发像失忆的智厚啦,连睡觉都要黏着老师!” “我哪有!” “哪里没有,你现在躺得不就是老师的床吗?” “……” “别闹他了,”流枫打断宋宇彬故意的调侃,转而对苏易正道,“帮我办一下手续吧,我今天就要出院!” 苏易正一惊,“出院?你肩膀……” “不碍事。” “老师你干嘛急着出院?”宋宇彬问。 “你见过哪个脱臼的要住院到痊愈?不都是回家慢慢养嘛!” “可是……”宋宇彬看了看具俊表,没再接着往下说。老师这性格到底该说是善变,还是迟钝呢,明明刚刚还抱着俊表一起睡,转眼就说要出院,简直就像是对俊表说尽管我可以哄着你,但是你不可以一直缠着我任性撒娇一样,完全没考虑到俊表的心情,榆木也比他更开窍吧! 流枫自然是不知道宋宇彬在心里骂他连榆木也不如的事的,他只知道外面还有事等着他去做,一直待在医院不符合他风格。而且肩膀的伤根本不碍事,之前还有些在意具俊表莫名的态度,现在既然误会解决了,那就更没有再待在医院的必要了。 流枫揉了揉具俊表乱乱的卷发,“好好养伤知道吗?我会突击检查的!” “我干嘛要你检查!”具俊表瞪了流枫一眼,刚刚还冒出来的气愤转眼就变成了不甘心,他又把他当小孩哄! “如果不需要我检查,你就能好好养伤,那就再好不过了!”流枫笑道。 具俊表咬咬牙,恨不得在那张笑脸上啃上几口。 流枫向具俊表摊开手道:“现在,把我的发带还给我吧,李宰贺说他把我的发带寄给你了!” 苏易正和宋宇彬站在一旁,面色如常。发生这件事后,宋宇彬和尹智厚第一个找的就是李宰贺,当中自然是有冲突,之前尹智厚嘴角的瘀伤就是那时留下的,只是奇怪的是李宰贺虽然有反抗,但反抗的却不彻底,最后还是带他们去了那间破屋,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俩能拿到流枫的眼镜的原因。 而一缕银发、一根发带,就是李宰贺引具俊表上钩的鱼饵。 “你已经穷到需要计较一根发带的地步了吗?”具俊表赏给流枫一个不屑的眼神。 “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发带啊!”流枫曲起手指在具俊表额头轻弹了一下,“你是不是希望我这么说?” “你!” “呵,小孩子一个!”流枫笑着又弹了他一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哼!” 陪着流枫出院的人,除了苏易正和宋宇彬,还有一个人——布拉德·萨兰登。 流枫直觉这人找他没有好事,于是就嘱咐了苏易正和宋宇彬几句,让他们先走,然后自己坐布拉德·萨兰登的车,指挥他一路来到了con amore。 车上,流枫一句话没说,直到在con amore坐下,一杯咖啡端上桌后,才不紧不慢地道:“你找我什么事?”这男人如果没有事,是不可能接连两天来找他的,他又不是真的闲到发慌的地步。 布拉德双手环胸,一脸惬意,“本来昨天是要跟你说,结果你只顾着那受伤的小子,弄到最后我自己都忘了。” “你都能忘了的事,那肯定也不重要!” “虽然是金敏宇的事,但对你来说可能也有用。” 流枫一愣,他可以当这个男人是在关心他吗?真是奇怪,他跟布拉德·萨兰登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类似朋友了?似乎是布拉德单方面的自来熟,而他自己也没拒绝的样子,明明两人之间唯一的交集——金敏宇还在的时候,连磁场都不和,现在金敏宇消失了,关系反而变好了吗?他是不是要感慨金敏宇的存在价值再一次变低了呢…… “我们……现在是朋友?”流枫问。 布拉德表情一滞,朋友?他什么时候跟这个来历不明,连名字都不肯跟他说的男人成为朋友了? “你啊,态度一开始就很奇怪。你认识的明明是金敏宇,却说我比他有趣,在金敏宇想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恐吓我说不准我消失。就算你本身并不在意金敏宇,但之后将昏迷不醒的我带到了你自己的别墅,还把你自认为是我情人的尹智厚叫了过来,这都不是一个对陌生人该有的态度。” “像现在,你又特意跑来告诉我有关金敏宇同样也可能对我有利的事,你真的只是对我感兴趣才做这些事呢?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一系列行为的初衷?” “说我奇怪?你不也很奇怪吗?我明明伤了你的小豹子,但是你似乎并不想追究。你要知道,如果我再用力一分,他的喉骨可要碎了!” 布拉德原以为以小豹子是流枫情人的身份,在伤了他后,流枫即使不为他出头,也该是愤怒的。可是那一天他去他们所在的那栋别墅,他却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类似气氛的表情,由始至终他都慵慵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最后还在他面前上演两人的恩爱戏,这怎能不叫布拉德不解。 然后是昨天他来医院探病,这个男人也是悠悠闲闲地坐在病床上,虽然嘴巴不饶人,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只有下逐客令的意图特别明显。今天同样是和和气气地拉他到咖啡馆,也压根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态度! “可你到底还是手下留了情不是吗?以你的个性,能做到那一步已经算是不容易了!而且我也清楚,不管是宋宇彬还是其他三个,都是惹是生非的主,一刻都安分不下来,如果是他们主动招惹上你,那结果肯定就不是声带受损这样收场了!” 流枫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袅袅的热气中,朦胧了表情。 他之所以不对布拉德抱持敌意,主要还是金敏宇的关系,他为了布拉德可以跟他争抢身体的占有权,同样也是为了布拉德而主动退让。于情,他同情金敏宇,不想对他所钟情的布拉德抱有异样的成见;于理,他跟布拉德·萨兰登原本就无冤无仇,尽管布拉德这人性情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但还不至于对流枫造成什么影响,而且布拉德势力不可小觑,与他交恶百害而无一利。 布拉德手指轻轻在嘴唇上拂过,似笑非笑地凝视流枫,“难得能见到一个这么了解我的人,我想,我们都可以结成夫妇了!” “抱歉,吃下你这株带刺的火玫瑰,我会把自己咯死!”流枫不以为然,“然后呢,你今天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布拉德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咖啡中杯中褐色的液体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过了一会之后才抬眸看向流枫,“你,有没有见过金敏宇的父亲?” 流枫一愣,他想过布拉德找他的任何一种可能,却惟独没想到过这个。金敏宇的父亲?这对流枫来说是比金敏宇过世的母亲更为陌生的存在。家中好歹还有金素娜的照片,而流枫也会在金素娜忌日的时候去拜祭她,可是金敏宇的父亲的话,他可就真的是一无所知了。而且,好像真正的金敏宇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遗留的日记本中完全没有这个人的任何痕迹,好像一开始就不曾存在一样。 但是流枫知道,金素娜是有合法丈夫的,以入赘的形式登记在金家户籍下,好像叫金在亨,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信息,甚至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金敏宇的亲生父亲,或者是生是死,流枫也不得而知。 “你知道金敏宇的父亲?”流枫疑惑不已,以布拉德对金敏宇那浅薄的关心,他不可能特意去调查金敏宇的家庭情况,尤其是他不见踪影的父亲。现在他突然提起金敏宇父亲的事,在流枫看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布拉德自己心里也有了疑惑,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因为某些人事物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于是在此向流枫求证,或与流枫共同探讨。 “我不知道金敏宇的父亲,但是……”布拉德看着对面男人那头银发,阳光下如一泻千里的银河闪花了他的眼,“你难道不觉得你这头银发很罕见吗?” “是很罕见啊,至少我还没见过第二个拥有银发的人,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流枫随意答道。说起这头银发,他不由想起他被绑架那天,那几个外行绑匪说的话,他们说他更适合长发。其实在流枫初见到金敏宇的面容时,也有这种感觉。 也许有很多人觉得,一个身高6英尺以上,体型挺拔的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觉得不伦不类,可是金敏宇不同。不知道为什么,善于心算的流枫几乎想象不出金敏宇剪短发的样子,就好像他天生就该留长头发一样。这也是当初流枫愿意留下这一头长及腰的银发的原因之一。 “……在欧洲有个挺古老的家族,据说那个家族就是以银发为象征!”布拉德摩挲着咖啡杯,若有所思道,然后看向流枫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 “……没了?”等了半天,都没见布拉德有补充说明的意思,流枫才接着说,“一句话也太短了吧,我还以为我能听到一个传说故事!” “你就注意到这个了?”布拉德的眼神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不相信这个男人会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但为什么还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即使他不是真正的金敏宇,但对身体主人的身世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毕竟他现在就是以金敏宇的身份活在这世上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才问你还有没有更详细的故事可以让我听,一句话就结束的据说,实在很没有说服力。我态度很认真的!”流枫最后还加了一句。 布拉德嘴角抽了抽,心里爆了句粗口:你认真个p! 眼角瞥见布拉德隐忍的表情,流枫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后又开始正经地问:“你是想说金敏宇,有可能是这个家族的私生子?” “我只是半信半疑而已。关于这个家族,我没办法给你提供更多信息,因为我自己也不了解。而且我相信,全欧洲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听说过这个家族,但是他们也都跟我一样,对这个家族的认知也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存在而已。所以,如果有人跟我说,这个神秘得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家族有个私生子流落在外,我自己都不太可能相信,可是你偏偏有这头罕见且象征着该家族的银发,这一点又让我在不信上添了一抹相信。” “有这银发的,是金敏宇,不是我,别弄错了!”流枫率先澄清道。 布拉德嗤笑一声,眼露不屑,“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说你不接受金敏宇的身份吧,你又会替他继续经营他母亲遗留下来的花店,还会在他母亲忌日时前去拜祭,连院内的一草一木都不曾动过半分;可说你全然接受了金敏宇这个人吧,你又会在意外的地方有意外的固执,比如像现在,明明占据金敏宇身体的是你,而你却非要说这头银发是金敏宇的,不是你的。难道你以为灵魂和身体真的可以区分开吗?没有金敏宇这具身体,你就什么都不是!” “只接受你愿意接受的,却排斥你不愿意接受的,你未免也太自私了一些!” 40、宋宇彬的鬼主意 自私吗? 流枫当然知道自己是自私的,他自私地想活下去,所以跟金敏宇争身体;自私地想自我安慰,所以保留金敏宇母亲的花店;自私地想让自己安心,所以代替金敏宇去祭拜金素娜;自私地想跟自己所在意的人在一起,所以步步紧逼;自私地想由着自己的性子走,所以舍弃了金敏宇身上一切麻烦的东西……可是他全然接受这样的自己,做一个胸襟宽广的老好人可不是他的风格,他的温柔、他的纵容、他的迁就全都是留给特定的人的,无关紧要的人可无福消受。 “我可能比你所想的,还要再自私一点!”流枫笑笑,浑然不在意布拉德略带讽刺的指责。 布拉德微微眯了眯眼睛,一般人在面对这样的指控时,心都会有一瞬间的动摇,越是接近事实,动摇得就越厉害。可是这个男人却不,他是在把一切都看得透透彻彻之后才做出了决定,并对自己的选择坚定不移,当别人想蛊惑他时,反而有可能被他坦然的态度所蛊惑。 这世上为什么会存在这种人呢…… “你为什么突然提起金敏宇的父亲?”流枫问。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如果金敏宇真的是那个家族的人,那你以后就很可能被卷入那个漩涡里,没那么容易抽身。”大家族的麻烦,布拉德最清楚不过,没有欲望没有野心的人,只能在那里腐朽着死去,而他就是从那里踏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而流枫与布拉德不同,他那种怕麻烦又随便的性格,最不适合待的地方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家族,那种环境估计会把他压抑疯! 流枫算是接受了布拉德的好意。 只要拒绝,只要不争不抢,就能安安稳稳、简简单单地生活下去!这种天真的想法,流枫很早之前就舍弃了,前世的流家也是个大家族,所以流枫知道,身不由己这句话是真的存在的。即使你千百万个不愿意,命运有时候依旧还是会按着既定的轨迹运行。到时候,不仅仅是他,就连他身边的人恐怕都不能幸免。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你所说那个家族到底是哪个?”见一贯嚣张,本身又不容小觑的布拉德也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流枫不由好奇这有可能是金敏宇后盾的家族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斯图亚特家族。” “嗯?”流枫端咖啡的动作一顿,“斯图亚特?你确定是斯图亚特?” “欧洲上流社会应该没人会不确定吧!怎么?” “……如果真的是斯图亚特,那金敏宇也许就真的有可能是这个家族的私生子。” “你想到了什么?”布拉德不由正襟危坐起来。 “我曾经在金敏宇的衣柜内看到过一枚徽章,那枚徽章上面就刻有stuart的字样,现在想来那也许就是族徽也说不定。”那枚徽章也就比单寸照片大一点点,流枫记不清它的具体样子,当时他只以为是金敏宇在哪里得到的纪念章,所以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放回了原处。但是他却清楚记得那枚徽章被非常珍惜地存放在一个黑色的绒布礼盒内,压在重重衣物之间,好像是特意不让别人发现一样,如果不是流枫偶然一次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他估计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它的存在。 “你是认为,那枚类似徽章的东西,是金敏宇的父亲留下的?” “我没这么说,但如果这个家族真的叫斯图亚特,那至少可以说明那枚徽章原先并不属于金敏宇,应该是有人送给他或留给他的,这个人可能是金敏宇素未蒙面的父亲,也有可能是别人。” 流枫怎么可能从来没怀疑过金敏宇的父亲呢,一个原本存在的人,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最奇怪的是,身为儿子的金敏宇的日记里竟然全然没有提及这个人,一个孩子不该是最憧憬自己的父亲的吗?对于自己没有父亲的事实,不该有点好奇心,有点埋怨,有点委屈不安的吗?但是他在金敏宇身上却看不到这些情绪,就好像在潜意识里就没有父亲的概念一样。还是说,金敏宇从小就被灌输了某种思想,关于自己父亲的…… “你还知不知道除了姓氏外,其他更多关于斯图亚特家族的事?”虽然之前布拉德就说他对这个家族的事知之甚少,但流枫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了。 “嗯……还有一件。”布拉德把玩着自己的红发,想了想说,“有传言,斯图亚特家族的人都拥有特殊的能力,就是因为这种能力,斯图亚特家族才能成就永不灭的传说。不过我并不认为这种传言是真的,如果斯图亚特家族的人都拥有特殊的能力,那整个欧洲都有可能是他们的,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低调!” 尽管布拉德所言极是,但是流枫对于他所说的特殊能力,却有另外的想法。 老天是公平的,优缺共存是真理。好比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龙族,它们具有九种动物合而为一的九不像之形象,是兼备各种动物之所长的异类。它们高傲而强大,在众多神话中被赋予战神的荣耀,然而与它们的强大截然相反的却是它们极低的繁殖能力。种族数量单薄,限制了它们种族整体的实力,也才有了其他族类的立足之地,神话历史也才得以延续。不单单是龙族,而是越是强大的族类,它们孕育后代的能力就越低,这几乎是铁一般的定律。 如果斯图尔特家族真的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那他们必定在某一方面不如常人,有可能是如龙族一样生育能力极低,家族子息单薄;也有可能是寿命不如常人。正是诸如此类的某种缺陷限制了斯图尔特家族的发展,才有了其他家族的生生不息。否则,一家独大的王朝式统治,就是走向灭亡的征兆。 所以,流枫对于斯图尔特家族异能的事,偏向于相信的态度,即使不是异能,那也必定在其他方面有特殊之处,不然焉能在信息高速发展的现在社会如此神秘呢! “在想什么?”见流枫表情有些严肃,迟迟不说话,布拉德不由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斯图尔特家族的人真的都拥有的异能的话,那金敏宇就不像是斯图尔特家族的人了,我没发现这具身体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力气比较大之外。但力气大,应该不能算是异能吧,这世上力气大的人还是挺多的。 “哧,你还真相信这种没什么根据的传言啊!” “空穴不来风。” “……算了,不管这种传言是真是假,一旦被他们发现你的存在,你以后的日子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悠闲了!” “我知道。”流枫之前猜测斯图尔特家族拥有实力却低调,要么是生育能力低,要么是寿命短,然而不管是哪个原因,都促使他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流落在外的子孙。尽管现在还不能确定金敏宇到底是不是斯图尔特家族的人,但流枫心里却已经偏向于肯定的答案了。 “总之,谢谢你能特意来告诉我!”流枫举起咖啡杯,做了个cheers的动作。 “啧,你已经小气到这种地步了?至少该请我喝一杯吧!” “我不能喝酒,所以以咖啡代酒敬你一杯。” 不能喝酒?资料上可没有这一点! 布拉德见流枫没有敷衍的意思,也就接受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借口,“算你欠我个人情。” “真会占便宜!” “不占白不占。” “我认识的布拉德·萨兰登可不是这种人。” “那是你识人不清。” “确实识人不清,错把流氓当绅士!” “别在口头上占我便宜!” “向你学的,不占白不占。” “喂,你能不能让我一回?!” “不能。” “……” 流枫是在出院后的第三天再次回医院探望具俊表的,他去的时候,宋宇彬和尹智厚都在,彼时具俊表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能站能走的他精神十足,同样的,难伺候的大少爷脾气也再次上升到了一个高度。 “不吃了!”具俊表扔了小勺,无视摆在面前的大大小小的餐盘,将头往旁边一撇。 “俊表,你什么时候变猫食了?”宋宇彬看了眼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的午餐,调侃道。 “天天吃一样的东西,你来试试!”具俊表眼睛一瞪,朝说风凉话的宋宇彬龇了龇牙。 “那没办法,谁让你要忌口呢,要是随便乱吃东西影响伤口愈合,那多划不来!” “啊——真是要疯了,我还要在医院待多久啊?!!” “怎么了?这么吵?”流枫一进病房就问,然而迎接他的只有一只飞扑而来的抱枕。流枫双手一接,笑了笑,“这么有力气,那表示伤口没什么问题咯~~~~” “都怪你!!!”具俊表站起来,一脸恼怒,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他又怎么会受伤,不受伤的话,他又怎么会只能待在医院,天天吃这些淡而无味的东西! 流枫漫不经心地踱到他们三人所在的沙发旁,将抱枕往沙发上一扔,揉了揉具俊表的卷发,“一有精神,脾气就这么大,真该让你在病床上多躺几天!”然后不顾具俊表的挣扎,将人按坐在沙发上,将餐盘往他面前一推,“别人饿了还能加餐,你饿了就只能啃水果了,所以还是再多吃几口吧!” “我才不要吃!” “哎呀,你要是想让老师我喂你吃饭,直说就好了,干嘛这么别扭~~~~”流枫拿起那只被具俊表扔在一旁的纹路精美的小勺,在一碗水晶羹中舀了一勺,凑到具俊表嘴边,“来,张嘴,啊——” “哇,走开,走开……呜呜!”具俊表直接想跳起来闪人,可惜自己的下巴还掌握在那个男人手里,力气该死的大,让他连转头都不能,最后只能紧闭上嘴,无言的抗议。 “别害羞嘛,来来,快张嘴!”流枫松开具俊表的下巴,反而转手在具俊表凸起的喉结下方轻轻一捏,趁具俊表因痒痒而本能地张嘴咳嗽的空隙,将一勺水晶羹灌进了具俊表嘴里。 “来来,再来一口!”流枫顺势再舀了几勺送进没及时反应过来的具俊表嘴里。 具俊表囫囵咽下接连几次送进嘴里的食物,幸好都是用不着咀嚼的羹汤,不然都要担心他会不会被噎死。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想给那个肆意妄为的男人一拳时,唇边却传来柔软的触感,是流枫在给他擦拭沾在嘴边的汤渍,“这不是还吃得下吗,干嘛非要跟自己的身体做对。” 与刚才霸道的动作截然不同的温柔的话,让具俊表再次表情傻傻地咽下了送进嘴里的口味清淡的食物。他,总是搞不懂这个男人的行为,没有根据的,毫无常理的,既奇怪,又莫名其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让人无法拒绝。 流枫将小勺递到具俊表手上,拍了拍他呆呆的脸,“现在不要任性,等你伤好了,出院了,想去哪里,想吃什么都随你高兴!” 具俊表安静了,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餐盘里的东西,腮帮子鼓了鼓,吐出一句:“别我把当小孩子!” “当小孩子有什么不好,有人疼有人爱又有人哄,还没有烦恼,尹智厚变成小智厚的时候,不是就很开心吗?”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尹智厚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小智厚?是指失忆那段时间的他吗?他之前也从易正、宇彬那里听到过这个称呼,却还是第一次从流枫嘴里听到。 那么自然,那么亲昵。 在那段消失了的记忆里,他究竟是占据了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呵,”宋宇彬在一旁轻笑一声,“老师,俊表的烦恼可大着呢!” “哦?我可真没看出来。” “金丝草的事还没有解决,他怎么能不烦恼!”尹智厚甩掉脑海里那抹突如其来的凝思,接口道。 流枫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怎么,姜会长还没放弃啊?” “原本俊表出了这样的事,姜会长已经快忘了金丝草的事了,可是昨天智厚带金丝草来探望俊表的时候,好死不死地又被姜会长遇上了。尽管那时姜会长没说什么,但表情可不太友好!”宋宇彬说道,而后桃花眼一转,露出了一个有点狡黠的笑,“看在俊表为老师受伤的份上,老师要不要出手帮帮忙?” 流枫眉一挑,似笑非笑,“你,该不会又要出什么鬼主意吧?” “什么叫又?我曾、经出过鬼主意吗?”宋宇彬不满地反驳。 “我一看你眼睛滴溜溜地转,就脊背发凉!” “别这么说嘛,人家可是好心好意要帮俊表的忙的!” “那你先说吧,帮不帮我听过了再决定。” “老师,”宋宇彬坐近了一些,“你还记不记得在俊表手术完醒来时,你亲了俊表的手,被姜会长看到的事?” “然后呢?” 宋宇彬嘿嘿一笑,“那时姜会长的表情太精彩了,让我不由想,如果俊表真的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她又会怎么样!” 尹智厚交握的双手手指不自觉地一弹,他跟宋宇彬相处得太久了,对他爱恶作剧的性格可算是了如指掌,所以在他说了这一句后,他大概就猜到了他的意图。只是,这办法会不会太走偏锋了,能成功的话,效果自然没话说,可是……尹智厚视线在流枫和具俊表之间来回一圈后,保持了缄默。 流枫好笑地看着宋宇彬那双贼溜溜的桃花眼,问:“你想说什么?” “老师你都知道我的意思,干嘛还非得让我说!” “呵,姜会长爱面子,自尊心又高,肯定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如果俊表真的跟男人出双入对,以姜会长的性格,也许就能接受金丝草的存在,毕竟金丝草再不济也是个女人。而你,想让我成为那个有可能造成神话集团大丑闻的倒霉男人,是不是这个意思?” 流枫慢条斯理地将宋宇彬的想法讲了一遍后,笑眯眯道,“我拒绝!” 41、不是误会的误会 “为什么拒绝?这对老师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必要的时候演演戏而已。”宋宇彬不满了,老师演戏的功夫可是一流的,连台词都不用准备,张口就来。这能力,现在不好好利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流枫侧头看向宋宇彬,“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应付得了姜会长呢?”姜熙淑连金丝草这个没什么威胁性的女孩都能下狠手对付,更何况是他这么个有可能败坏神话集团声誉的男人,不折手段估计都是保守的。虽然流枫现在已经辞了神话高中老师的职务,又没什么家人可让姜熙淑拿来威胁,但难保姜熙淑不会对付他身边的人,尤其是普普通通的郑远一家,姜熙淑要动他们,可比捏蚂蚁还简单。 流枫讨厌麻烦,同样更讨厌给别人添麻烦,光是想想那种情形,他就敬谢不敏! “老师一个人应付不来,不还有我们四个帮衬着嘛!”宋宇彬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们四个小萝卜头,如果真能起作用的话,直接就能摆平金丝草的事了,还用得着我出手帮忙?” “我们承认,在金丝草的事情上,我们没出什么力,但那是一位内我们不能为金丝草动用家族关系直接跟姜会长闹僵,毕竟她是俊表的妈妈,事情闹大对金丝草完全没有好处。但是老师你不一样,我们越是为你尽力,姜会长对你的成见就越深,那她接受金丝草的可能性也就会越大了!” “……越是听你解释,我就越不想瞎掺合,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啊!” “可这关系到金丝草的幸福!” “……你难道觉得,老师我还得对金丝草的幸福负责?” 被反问的宋宇彬一愣,“我以为,金丝草对老师来说,是不一样的!” 在流枫与尹智厚一同出车祸而住院时,他曾经问过流枫明明是金丝草害的俊表与智厚产生嫌隙,进而才有了这场意料之外的横祸,为什么流枫还要让他们别责怪金丝草,如此偏心。 然后流枫说,她不一样! 这个回答让宋宇彬耿耿于怀了好几天,所以他记忆犹新。既然金丝草对流枫来说,意义不同,那流枫对帮忙的事应该是义不容辞的,宋宇彬就是这么想,然后才出了这个主意。 但是现在,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哪里出了错吗? “她确实跟你们不一样,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为她做更多额外的事。”对于金丝草为什么不一样,流枫依然没有提,只是淡淡道,“幸福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抓住的,那就没有意义,得到的过程太容易,人就会忘了什么叫珍惜!” 说完,流枫睨向具俊表,道:“我曾经问过你,你反抗姜会长是出于对金丝草的在乎,还是因为想反抗而反抗。这个问题,现在可以作为我的答案。如果具俊表和金丝草是真的彼此喜欢,那就把姜会长的刁难当成是考验,感情经得起磨练,才会真正长久;如果不是,那就这样分开了吧,没什么不好。” “够了,我又没要你帮忙!”具俊表把勺子一甩,精致的小勺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震得他的心都出现了嗡嗡的闷哼。 流枫一把拉住甩身就走的具俊表,一笑:“生气了?” “没有!”具俊表其实确实生气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的感觉。宋宇彬的提议只是临时起意,如果事先跟他商量过的话,他自己可能也不会接受。可是当这个男人连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时,他却又不甘心了,他堂堂具俊表已经让人嫌弃到了连口头上假意的帮忙都嫌麻烦的地步了吗?! “明明生气了,却非要说没有,不是孩子气又是什么,还埋怨我把你当小孩看!”流枫微微施力,就把具俊表拉坐在了自己身旁,“对于连你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的事,就别忙着指望别人帮忙,到时候反而可能是越帮越忙。你不该为这种事生气,俊表!” 具俊表猛然抬头看向流枫。 他,还是第一次听这个男人没有连名带姓地叫他,不是具俊表,更不是小霸王,而是俊表。这是不是说明这个男人没有一开始那么讨厌他了? “怎么突然变傻了?”流枫看着表情突然变得呆呆的具俊表,调侃道。 “大概是第一次听老师叫他名字,心里高兴呢!”宋宇彬不正经地接口。 “去你的——” “别恼羞成怒嘛,连我们都还没有这个待遇呢!” “谁稀罕!” “连生气都顾不上了,还不稀罕?” “宋宇彬!!!!” …… 那边两人没营养的抬杠,这边流枫问向一直安安静静的尹智厚:“易正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 突然被问到的尹智厚愣了一下之后,说:“他要参加个展,应该是在忙这个吧!” 流枫挑了挑眉,个展啊,说起来在具俊表别墅的时候也听他们提起过,只是当时他只顾着苏易正的身体,倒是没往心里去。 “你应该知道易正的陶艺室吧,有空载我一程吗?”流枫问。 “我没有开车,让宇彬送你去吧!”尹智厚想到赛车场内的那场车祸,当时车内也是他跟流枫两人,不免有些心慌。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惧怕开车了,但是却又有了新的心理阴影,他,不敢开车载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宋宇彬趁与具俊表舌战的空当,回头道:“干嘛?” 尹智厚指了指流枫,“让你送老师去易正的陶艺室。” “去找易正?我也去!”具俊表跳出来。 “把你带出去,我怕姜会长会全国通缉我!”宋宇彬双手抱臂,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 流枫站起来,理了理衣袖道:“你哪里都别想去,乖乖在医院待着!” “你们要是不让我去,那你们也别想去!”具俊表快速移到门口,堵住了出去的路, 流枫头痛地扶额,这个大少爷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任性!! 流枫去找苏易正,只是为了跟他说他因为书迷会的事要出去几天而已,但他没想到当他跟宋宇彬、尹智厚以及从医院偷跑出来的具俊表三人到达苏易正的陶艺室时,看到的竟然会是一副让他有些意外的画面。 脱下裁剪精良的西装,穿着工作服的苏易正,头上戴着一顶针织帽,与平时的样子有很大不同,少了一分风流,多了一分认真。此时,他正双手搂在一个女人腰间,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而那个女人则一手抚上苏易正侧脸,微微踮脚,泛着动人光泽的双唇就吻在了苏易正唇边。 隔着镂空设计的半截墙壁看着这情景的流枫微微皱了皱眉,如果是苏易正主动送吻,流枫可能就不会介意了,因为他很清楚苏易正的性格,他对女人的怜惜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个主动的吻可能代表了安抚,代表了歉意,代表了问候,却不会有更多其他的感情在里面;可是现在苏易正却偏偏是被吻的那个,而且还没有表现出一丝拒绝,反而周身都洋溢着一种莫名的轻松,显然他怀里搂着的女人,对他来说意义斐然。 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的宋宇彬三人,第一反应不是出声叫苏易正,而是转头看流枫的反应,却见他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紧抿的唇透着些许凉薄。 如果是平时,宋宇彬一定会等不及出声调侃苏易正,可是此刻,他却连一句嬉笑的话都说不出口。别人也许不认识那个女人,但是跟苏易正关系算是最铁的他却是认识的,正是苏易正的初恋——车恩彩。只是他不明白这个一度离开了的女人,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呢,还好死不死地被最不该看见的人看见了!虽然他并不认为苏易正对老师的感情只是玩票性质的,也不觉得苏易正跟车恩彩真的会有什么纠缠,但是如果所有的巧合都凑到了一起,那就绝对不是简单的麻烦两字可以概括了! 一时间,众人意外的沉默了。 流枫正准备推门进去,口袋内的手机就震动了,他堪堪收回已经贴到了门上的手,掏出手机。是一条简讯,来自李惠茜。简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快,只是这个快后面,还跟着无数循环的感叹号! 流枫微微勾了勾唇角,转身就走。 离得最近的具俊表本能地伸手扯住了流枫的衣服,脸上充满了疑惑,他虽然不知道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是什么反应,但却晓得绝对不会像这个男人一样无动于衷。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易正跟女人亲亲我我,他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甚至想一走了之,他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吗?还是说,他对苏易正的在乎,仅仅只有这样?! 具俊表的心思最好懂,流枫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他直接曲起手指在具俊表额头弹了一下,抽回了被他拽住的衣服。 “别多想,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老师要去哪儿?”宋宇彬问。 “做一件早就被排在行程之中的事,大概需要两天,记得帮我跟易正说一声!” 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尹智厚不由问:“让老师就这么走,可以吗?”误会如果不及时解除,可是会累积成疾的,到时候再揭开的话,可就不止鲜血淋漓这样轻巧了。 宋宇彬也懂尹智厚的意思,但是他更懂流枫的性格,那人决定了的事,没人可以改变,如果他一定要先走,那就没人能拦得住,“但老师没什么表示,应该是不在意的吧”在他看来,流枫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情绪特别起伏的时候,就连刚才,也仅仅只是瞬间皱了皱眉,没几秒就松开了。而且,以他的头脑,冷静想想就能知道事情绝非众人所看到的那样。 “真的吗?可我却觉得老师尽管看着很随便,但骨子里的占有欲却很强!”尹智厚囔囔道。 “呵,没想到智厚你对老师这么了解!” “我说的是事实。” “就因为你说的是事实,所以我才说你了解老师啊!” “喂,你们说了半天,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具俊表不满地嚷起来,他们是同龄的耶,为什么每次听他们说话,他都能感觉到巨大的代沟呢!“让他走了没关系吗?他之后会不会跟易正吵架啊?没关系吗?真的没关系吗?” “俊表,你一开始不是不同意易正跟老师在一起的么,怎么现在这么关心他们?”宋宇彬明知故问。 具俊表赧然,连肢体动作都大了起来,“谁,谁关心他们了,我这不是怕遭鱼池之殃嘛!!” “是池鱼之殃。”尹智厚更正道,“还有,你忘了老师答应让你偷溜出来的条件就是让你安分点嘛,所以动作别那么大,小心扯到伤口!” “喂,为什么现在连你都要帮着他……难道你想起来了?” “什么?” “就是你变弱智——啊!”具俊表原本想说就是你变弱智那段时间的事,结果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记。 “你说谁弱智?!” “当然是你!”具俊表一手捂着后脑,一手指着尹智厚的鼻子,“天天跟在那个死男人身后,连睡觉都非要一起睡,不是弱智是什么!” 宋宇彬一手搭上具俊表的肩,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俊表,智厚是智龄退化成5岁才会粘着老师不放,而你明明很正常却还要半夜跑到老师房间,差点被老师当成是恐怖分子给料理了。你觉得,你真的有资格说智厚?” “啊!!!!”具俊表怒吼一声,双手卡住宋宇彬的脖子,满脸通红,“我掐死你这个混蛋!” 宋宇彬万分淡定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往具俊表背上一拍,顿时某只霸王龙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小样儿,身上带伤的人还敢在他面前叫嚣,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有人影在门口晃来晃去,原来是你们几个,怎么来了也不敲门?”开门出来的苏易正看到门口的三人,微微有些意外,这三个可是很少一起来他的工作室的,尤其是具俊表,嫌他这里闷,几乎就没怎么来过。 具俊表看着一脸轻松的苏易正,又看了看那个跟着苏易正一同出来的气质婉约的女人,刚刚挨了宋宇彬揍的怒火噌噌噌地往上窜,“易正,你是不是劈腿了?!!!” 苏易正一脚踹向蹲着的具俊表,虽然没用什么力,但还是让没掌握好平衡的具俊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那她是谁?” “一个朋友而已。” “朋友需要接吻吗?” “你这处男,知道什么是接吻吗,不懂别乱说!” “苏易正,你竟然人身攻击!!” “谁叫你乱说话!” “我哪里乱说,就是因为你劈腿,那个死男人才被你气走了!”具俊表脖子一横,顺口瞎掰道。 苏易正眼皮一颤,“你,说谁?” “是老师哦,”宋宇彬接口道,“刚才是老师跟我们一起来找你的,正好看到你跟她……咳咳,老师原本想推门进去的,但是接了一通简讯后,就离开了,说等他回来后再说。” “他,是像俊表说的,生气走的吗?” 宋宇彬耸耸肩,“看不出来生气了没有,不过我想老师还是有点介意的。” “他要是一点都不介意,我才想哭呢!”苏易正囔囔道,话里行间却透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宋宇彬了然地拍拍他的肩,笑道:“安心吧,老师说他只离开两天,你两天后跟他解释清楚就好,不然真成了误会,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 车恩彩此次来,仅仅只是来给他送喜帖的,她即将成为他的大嫂。而那个亲吻则是对他们的过去的一个告别仪式,并不具备其他任何情感上的意义。 苏易正都想好了,当他两天后见到流枫时,就告诉他这个事实。 然而,尽管结局确实如预想的一样是好的,其中的过程却远不是计划的那样顺利。苏易正以为短短两天后就能见到流枫,却因为某些意外,见面竟然无目的性地延长,使他的心灵备受煎熬。 42、Yes,My Angel! 书迷见面会,说白了其实就是签售会,从前期的准备,到收尾,加起来至少需要一个礼拜。流枫去的时候,离真正的签售日竟然还有五天,这让他咬牙不已。 “李小姐,你每次给我发简讯都像是在催命,这时间不是还很充裕嘛!” 李惠茜脸顿时拉了下来,说话竟然比气闷的流枫还不客气,“如果老师你真的有关注过你的个人官网,那就该知道正确的见面时间,也能知道其实我是在诳你。可是老师你在看了我发的简讯上通知的时间后,竟然真的赶过来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老师,你居然到现在还没正眼瞧过自己的官网,你让那些辛辛苦苦写作,每天都跟读者沟通交流,只为了能给读者留下好印象,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以及销售量的作家情何以堪啊!” “咳咳!”流枫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他没想到李惠茜为了试探他会出这种招,而他竟然还毫不怀疑地中招了,这才真的是让他情何以堪啊! “老师,装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别这么紧张,李小姐,到目前为止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就因为老师你是这种随随便便的性格,我才需要紧张!” 流枫汗,竟然说他性格随便,天知道他是活得有多认真! “既然老师人已经来了,那就别再离开了,这里虽然也在首尔范围内,但是离市中心却是有段距离的,到时候如果赶不及,就麻烦了!” “为什么非要选在这里?”流枫坐车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虽然交通通达,与人口集中、时不时就排长龙堵车的首尔市中心截然不同,但明显地理位置比较偏,尽管还不算郊外,但也是在市区边缘了。一般办书迷见面会时,为了吸引更多的读者,不都选在人口集中的地方嘛,为什么一项精明能干的李惠茜偏偏选在了这里? 听到流枫问这个,李惠茜的脸又拉了下来,盯着流枫的双眼闪着审视,“老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诶?” “老师,你如果没做什么得罪老天的事,为什么这次老天这么不赏脸呢!!!”李惠茜哀怨地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一开始的首选场地是首尔的体育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交通便利、位置优、设施好的几家体育馆要么在整修,要么就是事先已经被人预订了,要么就是跟人撞期,没一个能用得上;而这样冷的天气,也不能用露天广场;酒店的话,要么是没有能容纳两千多人的设施空间,而有能力接待的酒店,则以人数太多,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为由,拒绝了!我为找场地,奔波了将近半个月,结果竟然全部是no,太受打击了……” 听着李惠茜的一一数落,流枫嘴角抽搐,他这是被哪只冤鬼看上了啊,这么衰!幸好他拒绝了宋宇彬让他演带坏具俊表的坏男人的滥提议,不然被姜熙淑盯上,他没有最衰,只会更衰! “最后,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转移目标,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了好地方。”李惠茜一改刚才的气愤填膺,表情带上了一丝得意,“这里虽然位置比较远,但环境却非常不错。现在我们下榻的桑其酒店,虽然规模比不得首尔市中心那些大酒店,但是他们却有自己的专用会场,是专为客人提供的。我看过了,空间和照明都不错,应该能容下两千人,如果容不下,酒店旁边还有一个体育馆,正处于闲置状态,如果要用,打个电话应该就行!” “从刚才开始,就听你说两千两千,你指的是读者数量吗?”流枫问。 “当然,这是书迷见面会嘛!” “那怎么会有两千人呢,我是办书迷会耶,又不是开个唱,哪来这么多人?!” 啪!! 李惠茜折断了手中的铅笔。 流枫眉头一跳,有些后悔刚才的发问,又有些惊叹,他的这位编辑人看着小小巧巧的,没想到力气倒是不小。 “老师,你两千人就嫌多了吗?!!” “不不,我只是好奇才问问。”流枫心底确实嫌多,他以为一个书迷会有个几百人来,就算规模不小了。但是嘴巴上坚决不能承认,他感觉只要自己承认了,那他的下场可能就是李惠茜手中的那只铅笔。 李惠茜自然知道流枫的想法,她叹了口气,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又懒又怕麻烦的大作家沟通了,虽然他交稿还是挺勤快的。 “在确定了见面会时间后,我们就在老师你的个人官网上公布了时间,并设置了一个读者报名平台。这个报名平台本身并没有意义,只是为了统计人数,好让我们这边的人有个心理准备,这一点我们也对读者们实话实说了,没报名的读者同样也能来。而场地的大小就是视人数的多少而定的,不然到时候造成麻烦,对老师你的影响也不好。所以,两千仅仅只是网上已经报名的人数统计量,不包括那些没有报名的,而且截止今天早上,官网上显示的人数已经近2500人!”李惠茜越说越心急,“不行,我还是先跟体育馆的管理人打个招呼好了。老师,你自己溜达溜达吧,我听说这附近有个评价极好的滑雪场!” 说完,李惠茜就噌噌噌地离开了流枫的房间。她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却还是习惯性地没有让流枫帮她分担,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一年多的相处,她知道,她负责的这位大作家,平时没什么脾气,开开玩笑、扯扯淡、向他发发牢骚都不打紧,但是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她从来不敢太过造次。 就像这次的书迷见面会,虽然她跟他抱怨了很多次,但是却从来不会硬强迫他答应去举办,选择权从来都在他手上,尽管李惠茜心里也很清楚,就算她逾越了,对方也不会放在心上。因此,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事,李惠茜都会事无巨细地跟他报告,虽然他每次都嫌麻烦。 流枫看着风风火火冲出房间的李惠茜,一阵无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说的是不是这种情况? 正当他无聊地犹豫要不要真的去那个滑雪场看看的时候,手机响了,号码有些陌生,接起来后,让他突然有种此人来得更好的感觉。 “哟,布拉德先生,你总是能在我无聊的时候来找我,我们俩真有默契!” 电话那头的布拉德嘴角一抽,敢情他布拉德·萨兰登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他消遣的吗? 真是欠揍的家伙! “你这张嘴可真不讨喜!”布拉德咬牙道。 “我从来也没指望你能对我的嘴巴告白!”流枫闲闲道。 布拉德额角暴起一条青筋,他真是脑抽了才会跟这个男人狡辩,这不是存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你下来吧,今天我确实是来找你消遣的!” “难不成你还在我酒店楼下?” “bingo!” “……布拉德,你这算不算是千里寻夫啊?”竟然能知道他为了书迷见面会而下榻的酒店,这布拉德该不会在他身上装了什么卫星发射器吧?! “你要是个女人,我倒是可以考虑做那个夫!” “幸好我是个男人!” “我有这么讨人嫌?” “是讨我嫌!” “没有品位的家伙!”想上他布拉德·萨兰登的床的人,比比皆是,“快下来,我已经在那里订了位子!” 流枫没想到布拉德带他去的地方,正巧是李惠茜推荐的那个滑雪场,只是他对滑雪兴趣缺缺,却对雪山环抱下喝咖啡极有兴趣。 布拉德看着对面浑身惬意的人,不甘道:“明明是我邀你来的,为什么你比我还享受这里?” 虽说是滑雪场,但是也并不仅仅只有滑雪场,雪山带动了这块地方的经济,滑雪场仅仅只是众多娱乐项目中的一项而已。像流枫与布拉德现在所坐的咖啡馆,就与滑雪场比邻而居,抬头可见以蓝天为画布的连绵雪山,低头可见在雪地上驰骋的滑雪猛将,然后在皑皑的大雪中,喝一杯午后的香浓咖啡,射进玻璃窗内的阳光照在咖啡杯内,连咖啡上轻轻荡漾的微小涟漪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绝对是人生一大美事!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喜欢美丽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流枫说道。 布拉德微微一想,便想起了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那时,自己半玩笑半认真的向流枫提亲,然后流枫就抱着小豹子说了这样的话,向他宣示小豹子的所有权,而当时的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了,现在想来,真是有够傻的! “然后呢,你觉得这个地方很美?”布拉德反问。 “很不错!” “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是该感谢。” “那你拿什么谢我?” “祝你一路顺风行不行?” 布拉德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猜的,虽然你特意跑过来通知我你要走,也挺让我意外的。”布拉德现在要走,也在情理之中,他可不比流枫这个闲人,有成堆的事等着他解决呢,即使下面养的一群人再精明能干,没有龙头在前面引路,总归也是会迷了方向的。 “那看在我还特意过来告诉你的份上,你是不是该送点饯别礼啊!”布拉德笑道。 流枫盯着布拉德闪闪的银眸,忍俊不禁,比他还大上几岁的大男人居然也像个小孩子一样讨礼物,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孩子气了! 流枫环顾了一下四周,作为观光游人常出没的地方,应该都有纪念品之类的东西吧!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见流枫四处张望,一位服务生连忙上前问。他从这桌的两位客人刚进来时就已经注意他们了,或者应该说不止是他,而是咖啡馆内的所有人。他其实很想上前问一句:我们这里是情侣咖啡馆,两位先生是否走错了地方? 但是在看到这两人时,一向尽职尽责的他竟然难得的犹豫了。虽然他们的咖啡馆因为正巧在韩国有名的滑雪场附近,没少接待外国人,但这种长相、这种气质的,却还是第一次。一银一红,一英俊一魅惑,一儒雅一邪魅,走在一起,回头率百分之两百。但是当事人明显毫无自觉,即使整个咖啡馆内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集中到他们身上,他们也依旧只是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 然后,这一犹豫,就让他错过了最佳的提醒时间。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忽视自家咖啡馆前的情侣这个前缀词了。 流枫看了眼这名殷勤的服务生,原本想问有没有纪念品卖,但在眼角瞄到某样东西后,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流光,转而问:“我能用那个吗?” 服务生顺着流枫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架钢琴静静地立在场中央。这架钢琴是纯黑的,与咖啡馆内暗色的装潢色调相得益彰,阳光从馆顶特意开辟出的一块用作自然取光的一米见方的天窗中倾泻而下,给这架黑色钢琴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华丽且高贵! “当然可以!”服务生连忙应答。他们咖啡馆虽然也有聘请钢琴师,但平时也提供给懂钢琴的客人即兴表演,如果这位气质优、长相又出众的客人愿意上去表演,那对他们咖啡馆的影响可是大大的好啊,至少女性客人会非常满意! 流枫将浅灰的大衣脱下,仅着一件v领的黑色毛衣,然后在布拉德兴味满满的注视下,走向了那架钢琴。 其实,流枫没想好要弹什么曲子,他只是看到了这架钢琴,临时起意而已。 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漫无目的地滑出一串毫无意义的音符…… “不好的,我不要听!”布拉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手抵着下巴,一手托肘,窗外射进的阳光将他的红发渲染地愈加红艳,银眸微眯,慵懒而随性,对着钢琴前的某人说道。 声音不大,但在自流枫上台后就变得更加安静的咖啡馆内却能引起回音。 流枫无声一笑,这个男人没来由的霸道又自大的性格倒是跟具俊表那个小霸王如出一辙! “yes,my angel!”流枫起身对着布拉德的方向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然后又在突然间回响于整个咖啡馆内的低低的抽气声中,坐回了钢琴前。 布拉德听到那句my angel时,眉头颤了颤,这个男人,到这份上了也不忘口头上占他便宜! 回忆里有一种遇见,名为偶然。 我在窗内,你在窗外。 我看着你慢慢走走近, 美丽的脸上是隽永的微笑。 怦然心动只是一瞬间的事。 …… 张扬的姿态 高傲的灵魂 孤独的背影 让别人仰望,而我只觉得可爱 …… 悲伤吧,快乐吧,痛苦吧,挣扎吧,笑吧 这都是活着的证明 如果我们终有一天要分开 如果知道结局注定如此 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 离别是无可奈何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 你存在的这个世界是多么的让我舍不得放开 …… 这首钢琴曲并不悲伤,但也并不全是祝福,没有风花雪月,没有跌宕起伏的高潮,也没有缠绵隽永的尾音,轻松写意得好像两个朋友间随意的闲谈。它似乎只是在向人讲述一个故事,充满了生的气息,宛如街角不经意的一场遇见,只是为了让人宛然一笑。 布拉德看着流枫在阳光下微微泛着一层金色的侧脸,视线凝在深深浅浅的浮动于琴键间的修长有力的手指上,略带迷离。 布拉德不懂音乐,更不常听音乐,在他看来,音乐这种东西仅仅就是音符的拼凑。拼得好,那就是首好曲子;拼得不好,那就是恶俗。 然而,今天,他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这个人明明跟他一样,不懂情,也不懂爱,性格恶劣,甚至连道德感都不见得比他更强,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能弹出这样的曲子? 是不是因为这首歌是专为他而弹,所以他才会如此情不自禁? 43、咖啡馆的小插曲 流枫呼出一口气,合上琴盖,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与苏易正合奏,他喜欢出自苏易正的那缠绵悱恻的萨克斯的声音。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在陶艺室看到的画面,流枫动作一顿,琥珀色的眸子中一道暗芒一闪而过。 尽管知道那个亲吻也许并不代表什么,但他还是在意。 流枫自嘲一笑,他果然是要比自己想象得再小气一些! “再来一首!”台下某个角落突然响起了一道呼喝声。 有人带了头,同样有此意的其他人,自然也是跟风而上。 一时间,咖啡馆内竟然充斥了此起彼伏的安可声。 流枫没理会众人的起哄,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他可不是咖啡馆御用的钢琴师,不需要对他们的兴致负责。 “可还入耳?”流枫问向红发张扬地某人。 布拉德睁开眼,一双银眸如隔着一重烟云,朦胧而梦幻,竟意外的有些柔和。 “我是你的天使?” “你离天使太远,撒旦就差不多了!” “呵,你是不是就凭这手钢琴,拐到了你那个会吹萨克斯的小情人的?” “你怎么不说是他的萨克斯,拐到了我?” 布拉德撇撇嘴,跟这个不正经的男人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被拐进某个胡同里钻不出来,还是省省力气好! 但是,流枫自己却很清楚,他说的其实并非虚话。观察一个人的双眼,便能知晓这个人的品性,而音乐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能发出什么样的乐音。活力四射的、灵气逼人的、内敛含蓄的、乐观积极的、消极悲观的、无情的、多情的、善良的、阴沉的……都能在声音中一一传达出来。 在流枫耳中的苏易正的萨克斯声,多情有余,却稍逊宽广。 拥有这种乐音的人,心很美,却很孤独。 而流枫对美的东西,天生就欠缺了一种抵抗力!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喝咖啡?”流枫将自己飘远的思绪拉回来,问。 “当然不,喝咖啡干嘛非要来这边喝,自然滑雪才是主要目的!” “哦,那你玩吧,我先走了!” “喂!”见流枫真的起身准备走,布拉德连忙出声,语带戏谑,“你,该不会不会滑雪吧?” “当然,不会!”流枫理直气壮地笑答。 布拉德汗,他竟然指望能在这个从来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脸上见到一丝尴尬的表情,他真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正待布拉德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咖啡馆内的灯突然变了颜色,由一开始的暗黄变成了淡淡的玫粉,打在场中央,也就是刚刚流枫弹钢琴的地方,将钢琴四周的空间都浸染成了暧昧的色泽。 清扬的音乐响起,而随着音乐步入那片暧昧空间的则是刚刚还坐在各自座位上品咖啡的一对对男女。 流枫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在他跟布拉德走进这间咖啡馆的时候,会收到种种异常火热的注视的原因了,敢情他们感兴趣的不是他们是两个人外国人,而是他们是两个男人!!! “我说,布拉德,你在带我来这间咖啡厅之前,有没有让人事先查过?” 布拉德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场中跟着音乐缓缓舞动的男女,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刚知道。” 难怪他在问他的助理这附近有什么好地方推荐的时候,他的助理会一脸暧昧的提议这间咖啡馆,敢情他以为他是要跟女人约会呢?! 不过……布拉德眼角瞄了瞄对面的流枫,嘴角勾起一抹轻忽的笑,能在这个遇事一项泰然处之的男人脸上看到像吞了只苍蝇一样的表情,他就不由心情奇爽,回去给助理加加福利好了! 布拉德站起来,走到流枫跟前,左手背后,右手伸出,微微欠身,“这位先生,我能有幸请你跳支舞吗?” 流枫笑道:“你没这个荣幸。” 布拉德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脸上不见一丝恼意,“你不会连跳舞都不会吧?” “跳舞倒是会,不过……”流枫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长身玉立的布拉德一番,疑惑道,“你确定你要跳女步?” 布拉德嘴角一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跳女步的是他,而不是他自己呢?!! 流枫清浅一笑,将布拉德伸出去邀请的手放回原处,语气颇有些无奈,“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找些事刁难我。你这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好胜性格倒是颇像那四个小子,我刚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似乎只要我不开口认输,他们就要一直找我麻烦。难道你也是这样,不赢我一次,就不服气?” 布拉德生来就是一个掠夺者,争强好胜是他的天性,不管是在生意上还是在家族争斗中,他从来不曾输过。可是在流枫身上,他却感觉自己一次都没占过上风,尤其是口舌之争,到最后不痛快的必定是他自己。这怎能不让布拉德的好胜心愈演愈烈?! “哼!别把我跟那群小萝卜头相提并论!” “那你就不要老做一些只有小萝卜头才会做的事!” “你讲话还是这么不客气!” “你想让我对你毕恭毕敬地讲话?” “我要是想找个听话的,还用坐这里给自己找气受?” “那不就好了……”话未说完,流枫突然脸色一变,快速将站在他面前的布拉德拉向自己。 不明所以的布拉德本能的反抗,却被流枫更紧的按住。 只听“砰”地一声,两人所坐座位旁的玻璃窗发出巨大的破裂声。 流枫一个翻身,将布拉德压在了身下,扯过之前脱下的搁在绒布沙发靠背上的外套,挡在头上。虽然动作繁琐,但前后也不过瞬间,等他勘勘做完,头顶上的玻璃碎片已经在刺耳的尖叫声中纷纷落了下来。 流枫一手抱着布拉德的头压在自己胸口,一手抵在自己脑后撑起外套,不让那些大大小小砸落下来的碎片直接接触头部。 整个人被流枫笼罩在身下的布拉德,尽管被腰后不知道是什么的硬物铬得头皮发麻,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乱动挣扎的时候。黑暗中,耳边某人的心跳声有些紊乱,连带着连他的气息也不稳起来,有一缕头发挠得他的脸痒痒的,鼻间萦绕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而像是洗发露。暖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让布拉德的掌心都微微出了汗。 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明明很刺耳,可是布拉德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静。他讨厌黑暗,连睡觉都必须要在床头开一盏灯,然而现在他却第一次不讨厌这种紧闭双眼,笼罩在厚厚外套下,密不透风的感觉。 “先生!先生!有没有怎么样?!!” 服务生大惊失色地跑过去,只见两人完全是躺在了玻璃碎片堆里。尤其是上面那个人,后背的衣服上全是玻璃渣。服务生小心翼翼地移开那件浅灰的外套,心里直打鼓,这都撞了什么邪啊,晴天白日的,就出这种倒霉事,玻璃窗居然说碎就碎了?!这两人正好在玻璃窗旁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咖啡馆岂不是就要关门大吉了?! 流枫在服务生掀掉他挡在头上的外套后,就缓缓站了起来,抖落一地碎片。看着脚下没有一处干净地儿的凄惨境况,暗自庆幸,幸好还有件衣服挡着,不然那些玻璃碎片直接砸到他头上,还不知道会不会直接送他去见阎王呢! 而布拉德坐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出那只铬得他腰生疼的硬物,毫不犹豫地甩手扔了出去! 流枫在看到布拉德的动作时,忙想出声阻止,但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方块状的硬物在呈现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后,落在地上,摔了个支离破碎。 流枫抽了抽嘴角,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了,“……那是我手机!!” “重新买一个!”布拉德满不在乎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顾流枫郁闷的脸色,站起来走到了他身后。 头上有外套挡着,流枫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他穿的是毛衣,没有被外套盖住的后背上,此刻正粘着许多细碎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钻石般的耀眼光芒,却只让布拉德觉得眼寒。 布拉德捏住流枫后背毛衣的下摆,抖了抖,只抖掉了一些颗粒比较大的,那些小的似乎都嵌进了毛衣里,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布拉德一时半会竟束手无策起来。 “……先生,您还是直接把衣服换下来吧,这些玻璃碎片最不好清理,搞不好就会划伤皮肤……”一旁的服务生看着红发男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战战兢兢地建议道。 “算了,”这话流枫是对着布拉德说的,他直觉现在最难搞的大概就是臭脾气的布拉德,“回酒店再换吧!” “现在就换!”布拉德道。 “衣服都在酒店,你让我拿什么换?” 布拉德抿了抿唇,冰冷的银眸扫向服务生,“你去给他买衣服!” 服务生浑身一抖,有苦说不出。这里可是雪山边儿上的滑雪场,不是步行街,哪里会有卖高档衣服的百货商厦啊,而且看这两人的派头,小店里的便宜货肯定是不穿的,可是离这里最近的小镇也有1小时的车程,那来回就是两小时,他能耗,这两人能等吗?! “别为难别人,布拉德!”流枫解下银色发带,用手指随意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这种地方,你让他去哪里给我买衣服。” “你倒是好心,还有空替别人着想!”布拉德不屑地冷哼。 流枫斜睨了布拉德一眼,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是为了他好?!怎么现在他还得在这边接受他的冷嘲热讽? 那块玻璃不是无缘无故碎掉的,而是被子弹打穿的,流枫是正巧看到了布拉德额头突然闪现的红点,才会把布拉德拉倒。而那颗原本瞄准布拉德额头的子弹因为目标物的消失而射入了钢琴脚旁的地板内,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没人发现有子弹飞了进来。 对于这种事,布拉德肯定是不陌生的,所以流枫有理由相信他比自己更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但就是因为如此,流枫才更不理解布拉德为什么还要在这边停留,难道一件衣服还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不成? “你想说什么?”见流枫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布拉德本就不算好的脾气立马起来了,他让他换衣服还不是为了他好,怎么现在这人反倒责怪他无理取闹?! 流枫扫了一圈周围经历这一惊吓后窃窃私语的人群,突然勾起一抹笑,当事人都不急,他这个外人还急什么! “我只想说,你快点赔我部手机,一会儿李小姐联系不上我,又要在我耳边念叨,很麻烦的!” “一个女人,你也怕!” “就因为她是女人,我才怕!”流枫其实不太会跟女人相处,如果是小辈,那还无所谓,小孩儿而已;长辈的话,那更无所谓,因为她们会把他当小孩儿。但如果是年纪比他大但又勾不上长辈的,他就比较无措了,因为跟她说重话,不行;说轻话,那流枫更懒得说。所以他在面对李惠茜这个比他大上数岁的女人时,一般是随她说,能不反驳就不反驳,当然更是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布拉德嘴角一抽,刚刚才冒起的火,顿时就被淋了一头冷水,他怎么能指望从这个不正经的男人嘴里说出什么建设性的话来?! 车上,流枫翻看着那被摔得没了形的手机,啧啧称奇:“你究竟要多恨它,才能把它摔成这样啊?” “它活该!” “那你也是活该?被人追杀到韩国?” “哼,你倒是清楚!” “猜的。”流枫放下手机,然后开始检查外套上还有没有残留的玻璃渣子,十足地漫不经心。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般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不可能会往那方面想,又不是在拍电影,哪会这么巧出现这样戏剧性的故事情节;即使有幸想到了,那事后也肯定会追问为什么。但你明明想到了,却又什么都不问,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我不问只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知道原因,这又不是什么觉得有趣然后就可以大笑一场,最后拍拍屁股走人的事。而且,如果我对你表示好奇,那摆明了是我在嫌自己命长。布拉德,既然我不过问你的事,也希望你最好不要对我的事太过深究!” “哼,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只不过是为自己的懈怠找借口而已!” “呵,没想到你也挺了解我的。” “我可是连你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哪里能算了解。” “名字只是个代号,你叫我金敏宇,我也不介意。” “难道你也会让你的小情人叫你金敏宇?” 流枫琥珀色的眸子一闪,视线终于从自己的外套上转移到了布拉德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却有些冷,“我希望,你没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找过他!” “……你对那个小男孩是认真的?” 流枫投过去一个奇怪的眼神,“我哪里像不认真吗?” 布拉德握方向盘的手不由一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这个男人的性格,真的很难让人联想到认真两个字。因为他对谁都是端着一副不高不低的姿态,一视同仁,连对他这个曾经伤害过他身边的人的敌人,也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但是有时又会做出一些让人看了只觉得暧昧的举动,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然而他本人却又毫无自觉。比如之前还深情款款地喊他angel,现在却又马上警告他不许找他小情人的麻烦,这种反复无常的性格真的无法让他将认真、专情这类的好字眼儿用到他身上,反倒是无情、滥情、无节操的博爱更适合他! “你不是不认真,而是对谁都太认真,所以让人分不清究竟哪个对你来说才是特别的!”布拉德最后缓缓说道。 46、两人的相见 苏易正独自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中的萨克斯,表情有些空洞,整个人静得如一潭死水。 他从一开始满心的期待,到焦急,到沮丧,到现在的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这样惶惶然地坐在这里,脑子一片空白。 明明说好了是两天,为什么一个礼拜过去了还没有回来,他知道他应该去找他,他也想去找他,可是他却偏又没有那个勇气,他怕在对方眼中看到他不想看到的情绪。 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可是他没有做错什么啊,以前他跟交往过一段时间的女人分手的时候,都会以吻作为休止符,代表着好聚好散,不然他又怎么会被众人冠上卡萨诺瓦的大众情人称号。而这次,也是一样,以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亲吻真正结束一段初恋,仅此而已! 他,做错了吗? “易正。”宋宇彬打开房门,径自坐在了苏易正对面。这几天他时不时都会来趟苏易正的公寓,因为不放心。 “你三天没去工作室了,不是说马上要开个展了吗?这么懒可以吗?”宋宇彬故作轻松地笑道。 “呐,宇彬,我做错了吗?”苏易正没有回答宋宇彬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宋宇彬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苏易正凝滞的表情良久之后,才不咸不淡地回道:“你以前不是一直这样吗?为什么现在要怀疑?” 宋宇彬既没有说苏易正对,也没有说苏易正错,是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确定。 在女人这方面,宋宇彬可是比苏易正还放得开。苏易正还会在分手时小情小意的对女人呵护一番,是因为他本身性格就是如此,而他可是会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的,在他看来,这些倒贴上来的女人看中的无非是他身上附带的东西,金钱、名利、地位,而这些东西他在玩乐中从来不会吝啬给予,既然大家是各取所需,那分手时又何必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呢,徒添矫情! 宋宇彬和苏易正虽然都是大众情人的典范,但是他们两人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如果说苏易正是多情,将女人当做娇花一样垂怜,那么宋宇彬就是无情,女人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件衣服,可随手抛掉,眼都不会眨一下。 “因为以前我没有恋人,但我现在有他了。”苏易正不知想起了什么,灰暗的脸上一点一点地浮上了明媚,如一朵濒临凋谢的玫瑰突然迎来了甘露一般,绽放着不耀眼但却让人心动的光芒。 然而坐在苏易正对面的宋宇彬却无心欣赏,反而惊出了一身冷汗,漂亮的桃花眼弥漫着无尽的陌生和怀疑。 这个男人是谁?这个整个世界都围着另一个打转的男人是谁?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优雅的玩转于众多女人间,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苏易正吗?!! “易正,你只是跟他谈个恋爱……”你只是跟他谈个恋爱,所以别那么去怀疑以前的自己;你只是跟他谈个恋爱,所以别舍弃了自己的骄傲;你只是跟他谈个恋爱,所以……所以什么,宋宇彬一时间心思混乱得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适可而止一点,你们以后不见得能一直在一起。”最后,宋宇彬只能干巴巴地憋出这一句。 苏易正垂着头,略长的额发挡住了大半张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知道苏易正说的是对的,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只是一段不知道能否有将来的感情而已,只是一个还不知是否有真正将他放在心上的男人而已,有必要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吗? 可是……可是,谁可以告诉他,当自己的心再也不受自己控制地为那个人跳动、为那个人雀跃、也为那个人一阵又一阵地抽痛的时候,他该如何?他又能如何?! 苏易正只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于是将萨克斯轻轻放到了一旁,想站起来给自己倒杯水,然而身体却晃了几晃,再次无力地坐倒在了沙发上。 宋宇彬沉下了脸,默默站起来端了杯水递给苏易正,“你有多久没正经的吃饭了?” “没多久吧。”苏易正接过杯子,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你现在连端个杯子手都抖成这样,你竟然还好意思说没多久?!” “你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当初没阻止你跟他在一起的,可是我!!!”宋宇彬大吼一声,似乎要把一直以来累积的情绪全部化在这一吼中,继而却又颓然地靠倒在沙发上,表情说不出是懊恼还是无奈,“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拼尽全力把你拉回来!” 苏易正手一抖,杯中的水溅出了一两滴,在深色的地毯上凝聚成了更加暗的色泽,一如他此刻沉重的内心。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揩去手上沾到的水,表情无悲无喜。 苏易正什么都没说,可是对他可算是相当了解的宋宇彬却自这无声中听到了答案,他缓缓站起来,侧着头看着苏易正的表情是一种茫然与不解交织而成的复杂,“你真让我害怕,我以后怎么还敢去爱一个人!” 苏易正对这件事的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原以为苏易正在得到他想要的之后,一切都会圆满,故事的后续就会朝着他所预料的情节发展,可是现实却让他意识到,他的想法是多么的一厢情愿。原来恋爱并不只是他所体会到的快感,原来患得患失真的存在,原来陷入情网的人都会变蠢……多可怕! 他,死都不要经历这种可怕的恋爱! “起来吧,我带你去找他!”最后,宋宇彬无力地说,而在无力的同时,他不由又有了一丝疑惑,他为什么非要像个多事的管家婆一样管着这两人的事呢?!他喜欢看戏,可是这种连自己都要被拉下水的戏码,他并不喜欢,他骨子里其实跟流枫一眼,讨厌麻烦得紧,可是为什么他又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出手呢?! 苏易正有一瞬间的迟疑,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宋宇彬的眼神带着一种让人怜惜的茫然。 “我找到他了!”宋宇彬简单却笃定的再次开口,然后在苏易正越来越明亮的眼眸中,也再次认清了一个事实:苏易正完了! 而流枫的心情并不见得就比苏易正平静,尽管别人很难从他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看出什么名堂来。 流枫其实觉得整件事都戏剧得不可思议。 在他想告诉苏易正他因为书迷见面会的事而必须离开几天的时候,却偏偏让他看到了那样刺眼的一幕,虽然他并不想多想,但却如鲠在喉;在他因李惠茜的小手段提前到达了桑其酒店而不得不面临两天变成一个礼拜的状况时,偏偏遇上布拉德摔了他的手机,导致他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尽管他一开始没有主动联系他们几人是因为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苏易正;紧接着他换了新手机,然而他却又因为没记住他们任何一人的联系方式而什么都不能做;最后在从张哲秀那里得知宋宇彬找过他并且苏易正可能有事的时候,他却又因为担心与他们错过而只能像现在这样坐在酒店客房内枯等…… 但是,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吗?流枫自问。 如果他想联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也许过程可能麻烦一些,曲折一些,但总是会有办法的,更甚者他还可以直接回去一趟,5天的时间足够他来回好几趟了。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一开始不做,是因为他觉得无所谓,一个星期不见面、不联系又能如何,他与苏易正虽是恋人,但联系却不频繁,更遑论与其他三个,他基本上就是秉持着没事别找他,有事更别找他的态度,而且他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怎么也不至于会惹人担心。 那么,现在在推测出苏易正可能有事的时候,他为什么还不主动联系呢? 流枫想了又想,却还是没有找出答案,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说,他在等! 等什么呢?等苏易正主动来找他,然后告诉他他所见到的那一切都是误会吗? 可是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流枫心里很清楚,真正能让这件事消下去的还是他自己的态度。如果他相信苏易正,那即使苏易正什么都不说,流枫也只会当这件事是个无伤大雅的玩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半分影响;而如果他不相信苏易正,那即使苏易正舌灿莲花,在他眼里都只是无力的狡辩而已。 那他到底是相信苏易正,还是不相信呢? 流枫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的杯口,无所谓信不信,从他看到苏易正接受那个女人的亲吻而多情的眼眸却清清明明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根本就是个不能算作误会的误会。 但是,相信是一回事,介意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流枫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男人。他能对他的小情人以前的荒唐事既往不咎,却不代表他还能若无其事地接受现在的他跟别的女人调情玩暧昧。流枫自认自己也不是个多么专情的人,所以他也不会要求他的情人为他从一而终,守身如玉,但至少他必须要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只要是人,估计就不能忍受自己的情人跟别人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 所以,流枫在有办法联系到他们的情况,却依旧什么都没做。一是他清楚有另外三个人在,苏易正即使有事也不会是大事;二是,他必须让苏易正得个教训;三是……只是流枫的恶趣味,他想看看苏易正的反应,在他下了某种决心的情况下,如果苏易正反应不够强烈,那可是会大大打消他的积极性的! 然而,尽管流枫知道苏易正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当他看到深夜敲开他的房门与宋宇彬一同站在房门口的苏易正时,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 此时的苏易正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羊绒呢大衣,颈间围着一条灰色的针织围巾,毛茸茸的,更衬得他的肤色白皙异常,乌黑的眼眸一贯的多情缱绻,气质依旧优雅,风度依旧翩然,可是…可是…… 流枫深吸口气,霎那间就将那些个教训、试探之类的字眼抛到了九霄云外,琥珀色的眸子温柔得一塌糊涂,还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怜惜和自责,朝苏易正微微展开了双臂。 苏易正有些干燥的嘴唇颤了一下,眼角瞬间泛红。 在来的路上,他就在想,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要怎么做。是给他一拳,以解自己这几天来的担忧和不安?还是直接在他心口捅上一刀,让他也尝尝心痛的滋味?又或者是…… 又或者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整个人已经投入了那个为他展开的怀抱里。 他无法抗拒这个温暖的怀抱,这个他渴望了几天却如好几十年般难熬的怀抱,所有的不安、担忧、埋怨,所有日日夜夜缠绕着让他无法入睡的负面情绪全都在紧贴着他的这片温暖里消失殆尽。 流枫收紧手臂,将力道控制在不伤到怀中人却又能让他紧贴着自己的大小上,略低头在那精致的额角轻轻吻了一下,“你怎么又瘦了?” 流枫说的很轻,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此刻的心里是一阵有一阵的钝痛。 太瘦了! 这是流枫一打开门看到苏易正时的第一感觉,也是让他心痛震惊的原因。 原先还带着点肉的双颊,竟然凹陷了下去,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流枫都能感觉到自己掌下那嶙峋的骨骼。 仅仅几天而已,他究竟是怎么让自己变成了这样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 苏易正没有说话,只是搂着流枫脖子的双手搂得更紧了一些,好像生怕他在自己松手的时候消失不见。 然后流枫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脚尖一旋,半搂半抱着将苏易正带进了房间。 与苏易正一同前来的宋宇彬没有跟着进房间,而是体贴地为两人带上了房门,自己进了隔壁刚刚订下来的另一间房间里,心里怅然。 苏易正的变化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他有些不敢想象当他们两人以后分开时,他又会是什么样。所以,当他查到了老师的所在时,他没有联系老师,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苏易正,因为他原本是想着如果能借着这件事斩断苏易正与老师之间的关系,那苏易正就可以不用再为情所苦,可以再过着虽然无趣但却绝对不会受伤害的生活。 然而苏易正的一切表现却都在告诉他:太晚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带苏易正来了这里。 回想刚刚苏易正与老师的表情,宋宇彬缓缓吐出一口气,以老师这种性格,会拈花惹草是肯定的,易正以后少不得要为此受些委屈,可如果易正甘之如饮,那他又能说什么呢,毕竟幸还是不幸,都是那两个人自己的事罢了! 这边宋宇彬放下了一桩心事,而那边的苏易正刚放下的心却又开始提了起来。 他多想就这样被流枫抱着,直到他睡着,直到他再次醒来,直到天荒地老。可是不行,他现在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如果这件事不做,那他可能就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去占有这个怀抱。 苏易正缓缓松开了环在流枫颈间的双手,却又舍不得退出流枫的怀抱,于是他上身微微后仰,抬头对上了流枫的双眼,然后,怔住了。 他其实想对流枫说,他跟那个女人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其实想对流枫说,别因为这个而离开他;他其实想对流枫说,他对他的喜欢,甚至是爱,有多深;他其实更想问流枫,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他,哪怕是一点点……可是,当他对上这双眼睛后,他只能蠕动了一下嘴唇,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转着金色的温柔,如冬日的太阳,暖暖的,熨得苏易正心底发烫,莫名的热流如岩浆一般直冲眼眶。 苏易正知道他应该要闭眼,不然他可能会一身狼狈,可是一如他舍不得离开这个怀抱一样,他也舍不得闭上眼让眼前这份独属于他的金色的温柔消失。 流枫将苏易正重新搂回怀里,无声的笑着在他发上印下一吻,“你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苏易正头搁在流枫颈间,双手由之前的环着流枫的脖颈,改为搂住了他的腰,紧紧的,算是顺从了流枫的意思。 流枫一下一下轻拍着苏易正的后背,声音缓而柔,“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48、宋宇彬的烦恼 因为苏易正的到来,流枫倒不急着回去了,而是先在酒店住了下来,而留下来的除了天天被流枫灌吃灌喝期望能将失去的肉肉全都长回来的苏易正外,还有宋宇彬。 只是宋宇彬的情况着实让流枫纳闷了一阵。 原本最能活络气氛,话也最多的他,这几天却意外的沉默,就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周身都缠绕着一股与他平日的明朗性格截然相反的混沌。而且流枫观其神色,竟然还能在那双总是闪着狡黠光芒的漂亮桃花眼中看到丝丝迷茫。 流枫问苏易正,苏易正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是摇头。而在这一丝犹豫里,流枫有了一些猜测。想来苏易正应该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只是尽管知道,却不知从何说起。而能让苏易正这般支吾的,多半就是私事,既然是私事,那流枫尽管好奇却也不方便多问。 但是流枫没料到,他不问,却是有人主动找上他解了他的惑。 宋宇彬在流枫对面的软椅上坐下,与流枫一样,点了杯咖啡。 他知道在酒店的这几天,待苏易正被强哄着午睡了以后,流枫总是会来酒店的咖啡吧喝一杯咖啡,而今天也不例外,所以宋宇彬很快就在这里找到了流枫。 “找我有事?”流枫问。 流枫几乎可以肯定宋宇彬是特意来找他的,不然以宋宇彬的性格,如果是巧遇,他绝对会先来一句哟,老师,好巧啊,惯性行为,可不会因为他这几天突然变得安静而完全消失不见。而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地坐着的情况只能说明宋宇彬是在知道他在这里的情况下才过来的,所以根本不需要跟他打什么招呼。 宋宇彬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之前那股强烈的想见某人的冲动,在见到了真人后反而一点一点消散,只留下惘然。 宋宇彬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浓郁的咖啡倒影不出他的脸,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哪种表情,可是坐在宋宇彬对面的流枫却能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心底微微讶异,原来这小子还是有身为20岁的大男孩该有的表情的嘛! 流枫面上不动,只是又说了一句,“你要是再不说话,等苏易正醒了,我可就走了!” 宋宇彬放于咖啡杯上的手指轻弹了一下,终于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老师喜欢易正吗?” 流枫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对方的问题,“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宇彬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动作不太自然,看着反倒像是在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就是想问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一回,流枫反倒不奇怪了。 被众人冠上唐璜称号的宋宇彬,本质上就是个被众多女人宠坏的孩子,他贪恋人的体温,渴望从他人身上汲取温暖,却又不懂如何维系自身的温度,而且这种游戏人间的态度也无法使他跟同一个女人交往太久。 这种喜新厌旧的性格,能懂什么叫喜欢,那才叫奇迹!更别说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 而且,除了宋宇彬外,流枫同样也不觉得尹智厚和具俊表就懂。 尹智厚的话,性格安静,不喜与他人多做接触,说的严格一点,就是个有点自闭倾向的孩子,而他以前也确实得过自闭症。这样的人,不动心则已,一动心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他能用15年的时间去单恋闵瑞贤,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他对闵瑞贤,与其说是一种喜欢,倒不如说是对小时候的依赖的一种延续,或者说是一种惯性的执着。 在流枫看来,他未必就真懂什么叫喜欢。 而具俊表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你问他什么叫喜欢,他绝对会回答说本少爷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事实上他确实不知道。不过金丝草的出现,也许能让他懂一些。而流枫也不得不承认,心思单纯的人,也许不能为何为喜欢下一个明确的定义,但却能做到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所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行动派,说的大概就是具俊表这类人! 最后流枫笑了笑,略一沉吟后,说:“喜欢,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感觉,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简单地说呢,就是在你没看到她的时候会想她;等你看到了她之后,你会想陪在她身边;而陪在她身边之后,你会希望她眼里有你!” 停了一下后,流枫又补充道:“当然,每个人对喜欢的理解,以及喜欢的方式都不一样,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体会!” 而宋宇彬的思绪却还停留在流枫说的前一句话里,压根没听到他的后一句。 希望她眼里有你! 宋宇彬微微茫然,希望一个人眼里有自己,那又是一种什么感觉,会想将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吗?还是说想独占他的视线,让他移不开眼?又或者仅仅只是想赢得他一个赞许的目光、温柔的微笑? “如果希望对方眼里有自己,是喜欢;那想要对方眼里只有自己的话,是不是就是爱了?”宋宇彬问。 流枫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好像喜欢、爱这类词离你都蛮远的。还是说,你对谁有特殊的感觉,却不知道是否是喜欢?” 原本只是打趣的话,在看到宋宇彬异样的沉默后,流枫也愣了一下,“难道真被我猜中了?” “我不知道!”宋宇彬蹙起眉头,表情纠结,好像陷在了一张蜘蛛网里,不想等死,却偏又挣扎不出来。 流枫心里叹了一句:都这样了,还不知道! “是哪个女孩这么幸运呢,有幸得我们宋大少爷的垂青?”流枫轻抿了一口咖啡,不咸不淡地笑着问了一句。 “难道不是不幸吗?”宋宇彬嘀咕了一声。 “我们宋大少爷什么没有啊,相貌堂堂,虽然花心了一些;家财万贯,虽然还不是他自己的;才情出众,虽然我还没见过,但总归是目心建设的准继承人,怎么说也是个翻手云覆手雨的大人物,又怎么会是不幸?”流枫道。 宋宇彬嘴角一抽,他现在总算是有点了解为什么俊表每次在跟老师说话的时候都要一副恨不得将他咬下几块肉来的样子了,因为他现在就有这样的冲动。 这到底是在称赞他,还是在贬损他呢? 但是宋宇彬现在显然也是没心情计较这个,调整了一下表情道:“老师,你觉得自己是个专情的人吗?” 这话题转得够快的! 流枫暗道,然后不答反问:“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问,宋宇彬,你从坐下开始到现在,好像都还没抬头看过我一眼,会不会太不礼貌了?” “不过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条腿,有什么好看的!”虽然这个鼻子挺了一点,这张嘴形状好看了一点,这双眼睛温柔了一点,这双腿修长了一点,但是宋宇彬不想承认,所以他依旧与咖啡杯深情对望,没有抬头。 流枫被他一噎,顿时失了调侃的兴致,悻悻地说:“你这个样子,倒是会让我以为你喜欢上我了,所以不敢看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宇彬眼睫颤了颤,终于抬起了头,直视流枫的目光一如既往的轻慢,“老师你倒想得美,骗走了易正不说,现在还想勾搭我?!” 流枫摇摇头,“我眼光到底得多差,才会想勾搭你啊!” “就算老师你想,我还不乐意呢,你既没胸又没屁股,全身上下硬邦邦的哪有女人好!” “既然女人那么好,那怎么没见你找个女人定下来?” “我讨厌恋爱!”宋宇彬撇撇嘴,蹦出一句。 “然后呢?”流枫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我讨厌被束缚!” “嗯。” “我也讨厌感情!” “嗯。” “我还讨厌……”女人! 宋宇彬抿了抿唇,最终没有把这两字说出口。 其实,宋宇彬也并非讨厌女人,他只是讨厌身边每次都出现不同的体温,不同的香味,不同的气息。然而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却让他不得不仰赖这样的生活方式活着。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羁绊,完整的,温暖的,没有背叛,不受世俗污染,但他同时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多么奢侈的愿望!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舍弃了寻找世上独一无二的羁绊的梦想,转而现实地玩转于众多女人间。 他跟苏易正不同,苏易正周转于女人间,是因为他性格中绅士的一部分让他无法对女人视若无睹;而他则纯粹是因为他需要女人,需要从她们身上寻找理想的影子。 “我干嘛要跟老师说这些!”宋宇彬喝下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嘴里蔓延着浓浓的苦味,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流枫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看似无所谓,而心里却已经有了另外的一番思量。 他知道,宋宇彬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而已。 以宋宇彬老成持重,又早熟的性格,估计同龄人中很少有能跟他站在同一思维高度的人,再加上他本身也是个擅长排解自己情绪的人,因此,他大概从来没有跟谁提过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流枫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触动了宋宇彬,以至于让他产生了找人倾诉的冲动,但想来想去可能也就是他之前猜到的那件事——宋宇彬有了在意的人,并且为此颇为苦恼。 但是喜欢一个人,应该还不至于会让他苦恼到失了情绪的平衡点的程度。 还是说,他其实喜欢上的是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想到这里,流枫微微垂下眼眸,一时间心思倒是有些复杂了。 流枫回到房间,苏易正还没醒,呼吸均匀,白嫩的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胭脂红,睡得正香。这几天流枫变着法子想将苏易正养胖一点,现在看来,效果还是有的,至少脸颊上的肉算是长回来了。 流枫刚将外套脱下,就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门外赫然是刚刚才在咖啡吧碰过面的宋宇彬,只见他表情颇为无奈的比了比他自己的房间,道:“俊表和智厚来了。” “然后呢?”流枫随口问。 然而,宋宇彬却愣住了。 对啊,为什么俊表和智厚来了,他就自觉地来通知流枫呢?就好像流枫是他们俩的监护人一样。但实际上,除了苏易正,他们三人其实跟流枫压根就没什么正经八百的关系。 流枫因书迷见面会需要离开几天,他会亲自跑去苏易正的陶艺室通知他,却不会特意跟他们三人说一样。当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想想,难道不正是因为他们三人跟苏易正在流枫心里是分了等级的关系吗? 只是由于他们四人本就经常同进同出的缘故,只要有流枫在的地方,大部分时候他们也都是四人同时在场,或者是三个,或者是两个,极少有他与其中的某个人单独相处的情况,即使是他与苏易正确立了关系,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变。所以他们就下意识地将这当成了理所应当,所以他们就自动地忽视了情人与他人之间的分别,从来没想过这会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也从来没想过其实流枫并不觉得他有义务照顾他们。 看着宋宇彬突然间就灰暗了下去的双眼,流枫有些莫名,他,有问什么不该问的吗? 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他只不过是问了一句然后,想知道具俊表和尹智厚来这里做什么而已,怎么宋宇彬就给他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这世上谁有那么大本事能让他受委屈啊?!! 流枫摸摸下巴,不由软下了语气,问:“是不是具俊表对你说了什么?” 而宋宇彬却回给他一个更呆的表情,“为什么……要提到俊表?” “因为除了具俊表那只任性又不懂事的小霸王,我也想不到还有谁可以让你露出这种表情而又能让你忍气吞声不发作的。”说着,流枫不由伸出手指掐了掐宋宇彬的脸,而后却因指尖的滑腻感而有了瞬间的恍惚。 他掐过尹智厚的脸,在尹智厚失忆的时候;他也掐过具俊表的脸,在具俊表住院的时候;苏易正就更不用说了;而现在再加上一个宋宇彬。 流枫只能感慨:这四个是吃什么长大的,皮肤一个比一个水,这不是要断女人的活路嘛! 宋宇彬用手背蹭了蹭被流枫掐过的地方,表情由一开始的茫然缓缓变成了坚定,桃花眼闪着灼灼的光芒,“老师,你这性格再不改改的话,会很麻烦的!” 流枫不置可否,“有什么麻烦?” “桃花债一定多!” 流枫轻笑一声,桃花啊,他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第一次还是出自布拉德的口。 “老师要是真有那么大魅力,倒还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惹多少朵桃花!”流枫自我揶揄道。 宋宇彬微微垂下头,笑而不答。 “具俊表和尹智厚来干什么?”流枫没忘记宋宇彬来找他的原因,问道。 “好像是俊表要找老师你!”虽然俊表从始至终都没提到老师,但光看他左右游移的视线以及失望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他们几个身上,想来想去他的目标可能也就是不在房间内的老师了。 流枫挑了挑眉,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那只小霸王找他能有什么事?或者说,能有什么好事? 49、小霸王的到来 与具俊表和尹智厚一起来的,还有具俊熙。 流枫一进宋宇彬的房门,具俊熙就给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流枫再看看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得瑟的某只小霸王,就明白了具俊熙的意思,她在表示她对自己弟弟的倔脾气无可奈何,她阻止不了她弟弟的任性。 流枫点了点头,算是对具俊熙打过了招呼,然后径直走到了某只小霸王面前,好笑地看到对方突然如临大敌般紧绷了神经,“你伤好了?” 具俊表莫名地吐了口气,俊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得意洋洋,而后慢慢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双指夹住,在流枫面前晃了晃,“我就知道你会这么罗嗦,嘿嘿!” 具俊熙看到那张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就说她那最是讨厌消毒水味的宝贝弟弟今天怎么会突然开窍一大早就去逮主治医生,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流枫狐疑地拿过纸,展开,在看到纸的右下角某只小霸王的主治医生的签名及医院的专用印章时,心里不由失笑,这小子为了堵他的嘴,竟然特意让医生给他开了证明。 尽管心里在笑,但流枫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怀疑地表情,“你是不是威胁医生了?” 具俊表得意的表情顿时僵在了嘴角,然后下一秒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本少爷怎么可能做这种没品的事!!” 站在一旁的宋宇彬和尹智厚嘴角齐齐一抽,心里吐槽:俊表,你最常做的就是这种事了! “真的没有?”流枫不相信地重复了一遍。 具俊表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恼,可偏又拿面前这人没办法,最后只能硬硬地憋出一句,“你不相信就算了!” 这时,一直不语的具俊熙站了出来,虽然她也总是以欺负自家弟弟为乐,但这种情况下她身为亲姐姐,还是要为弟弟说说话的。 “这一回,我可以保证俊表的人品!” “姐,什么叫这一回?我哪一回人品不好了,本少爷的人品不知道有多好!!”具俊表梗着脖子吼了一句。 “你要人品真好,还会对着医生说你要是不给我开证明,我就让你滚蛋这样的混话?!”具俊熙瞪了他一眼。 具俊表顿时蔫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游移,“你,你怎么会知道?” 具俊熙一掌拍在了他后脑上,“你做的事,我有哪一样不知道!” 听着这姐弟俩没啥内涵的抬杠,流枫嘴角的笑意也扩大了几分,虽然这证明是具俊表威胁医生开的,但他也不觉得具俊表可以出院的事实掺了假,因为具俊熙人在这里。如果具俊表真的未痊愈,以具俊熙的性格,绝对是绑都要将具俊表绑在床上的,又怎么可能会一脸无奈地随他胡来呢! 流枫抖了抖纸,纸张发出清脆的沙沙声,成功引来了具俊表的注意力。 “然后呢,”流枫问,“你拿着这证明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具俊表干咳了几声,宣布道:“我要去滑雪!”但话音还未落尽,就又挨了自家姐姐一掌。 具俊熙美眸一瞪,“刚出院,滑什么雪!” 她一开始没阻止具俊表出院,就是打算着让他在家里休养,毕竟家里伺候的人多,各方面都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但没想到她弟弟急着出院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滑雪,亏他想得出来,指不定滑一次雪就又得回医院躺上个把月了! 流枫也是皱了皱眉,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个性得改改,不然以后还不知得受多少伤! 见流枫皱眉,具俊表也不管脑袋上的疼了,急切道:“是你说的,只要我把伤养好了,就算我要拆了医院都行的!我不拆医院,我就要去滑雪!” 流枫一愣,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当时具俊表发烧半夜跑到他房间,他是为了哄具俊表乖乖吃药打针才讲了这番话,没想到具俊表竟然把这句戏言当了真! 而当时并不在场的宋宇彬、尹智厚和具俊熙却是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具俊表的倔强脾气,他们这几个跟他关系亲近的人可算是领教得最多了,一旦打定了主意,那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如果他是为了这句话才配合治疗,才想让自己早点康复,才出院的话,那说出这句话的流枫就不得不负起责任了。 于是,他们三人非常有默契的将视线齐齐投向了流枫。 而还没等流枫有什么反应,生怕流枫不同意的具俊表却已经疾步凑到了流枫跟前,指着流枫手中的那张证明条上的某一行说:“你看,医生都允许了!” 流枫自然知道具俊表指着的是什么,他在刚展开这张纸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特意加粗了的几个字可做适当的剧烈运动,所以他没有看具俊表所指的地方,而是看着具俊表红润健康的脸,良久之后,才笑道:“那就去吧!” 然后,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具俊表瞬间绽放的笑容。 “我以为,金先生不会费心思去应付俊表!”在具俊表拉着宋宇彬和尹智厚欢天喜地的时候,具俊熙走到了流枫身边,小声说。 “他是为我受的伤。”他流枫还没冷血到可以对此无动于衷的地步。 流枫说的轻巧,但具俊熙却是大吃一惊。 关于具俊表受伤的事,宋宇彬他们只说让具俊表亲自告诉她,一句话也不肯多说,而她去问自家弟弟时,他却也是只字不提,甚至还不耐烦地赶她走。所以,直到具俊表痊愈出院,她依旧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竟是为了金先生?! 然而,得知了原因的具俊熙,这一刻却是情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俊表住院时不肯配合治疗,导致伤口无法愈合,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是金先生帮忙劝服的,而且听医院的人说,之前俊表还在姜会长,也就是自己的母亲面前因为金先生的一句话而哭了。她听了只觉得奇怪,她那个从来不曾受过任何委屈的弟弟什么时候泪腺这么发达了?只听了一句话,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 而今天,俊表出院前特意找自己的主治医生开条子,就只是为了向金先生证明自己已经痊愈,可以滑雪。她见了,已经从奇怪变成了感觉诡异,俊表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金先生的看法?就像是一个孩子惧怕自己的家长一样,甚至刚刚还因为金先生不愉的脸色而惴惴不安。可是她很清楚,真正的大家长姜熙淑,他们的母亲,俊表可是一点都不怕的,从小到大没少做忤逆的事! 她一直都以为俊表和金先生的关系是不算融洽的,因为每次她看到的都是自家弟弟好像要拆了对方的骨头一样的暴躁表情,而金先生明显也是坏心眼地以欺负俊表为乐,按俊表直来直去的性格,他不可能会对金先生有什么好感,可是他却偏又为金先生丢了半条命,事后不仅没半句怨言,还隐瞒着,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伤的原因从而去责怪金先生,这可不像是狂妄自大任性妄为的神话集团继承人一贯的做事风格! 这些具俊熙以为具俊表不可能做的事,全都因金先生而变成了可能。 具俊熙的心跳骤然快了几拍,一种荒唐的猜测缓缓浮现,让她脸色发白,俊表该不会…… “……金先生跟易正…走得很近,是吗?”具俊熙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虽然宋宇彬几人都没提,但光看苏易正来到这里却又不自己开房间而是住在金敏宇的房间,再联系以前俊表与智厚因为金丝草而闹翻的那段时间,苏易正与金敏宇在她家的相处情形,具俊熙就能猜到一二,恐怕这两人的关系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流枫尽管有些意外为什么问题会突然拐到这里,但看具俊熙炯炯的双眼,就知道对方委婉问话中所隐含的意思,于是他也干脆地点了点头,他同样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或需要隐瞒的事。 具俊熙眼神一闪,为对方坦然的态度。 “那……金先生,觉得自己是个专情的人吗?”具俊熙又问。 流枫先是一愣,继而为自己在一天当中听到了两个同样的问题而失笑,“这是怎么了,先是宋宇彬,接着是你,难道我专不专情就这么重要?” 流枫说的无意,而具俊熙却因流枫话中提到的宋宇彬而有一瞬间的大脑短路。 她问流枫专不专情,自然是出于她自己的考量,但宋宇彬又是为什么问?难道他也看出了什么?还是说…… 想到那种可能性,具俊熙柳眉又皱得紧了几分,但还是问:“那金先生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 流枫琥珀色的眸子里,快速闪过犹豫和挣扎,最后略一沉吟后道:“顺其自然吧!”语气却是颇为无力。 具俊熙看着面前一直云淡风轻却又自信从容的男人,良久,嘴角终于浮上一抹笑,“我弟弟,就拜托金先生照顾了!” 流枫刚想说不客气,但下一秒就将这三个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原以为具俊熙指的是让他在滑雪的时候多照看一看具俊表,可看到她严肃中还隐含审视和警告的眼神,他突然间就明白了具俊熙所指的真正意思。 “等等!”流枫叫住想转身离开的具俊熙。 “不能等!”没留意到流枫其实是在跟具俊熙说话的具俊表,以为流枫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忙几步跨到了流枫面前,“我现在就要去滑雪,不能等!” 瞄到具俊熙耸肩的动作,流枫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暗叹了口气,在具俊表的卷毛上狠狠揉了一把,“天都黑了,去什么去!” 具俊表看向窗外,果然天空已经呈现了一种灰色,代表着夜晚即将来临。 他撇撇嘴,高涨的热情顿时消弭了下去。 流枫眨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耷拉着耳朵失望不已的大型牧羊犬,不由软下了语气,道:“明天带你去,今天就好好休息,把精神养足了,嗯?” 具俊表悻悻地点点头,走了几步,将自己摔在了床上了,拉过一旁的枕头盖到了脑袋上。 “叫你给我装忧郁!”宋宇彬看不过去,一脚踹在了具俊表的屁股上。 具俊表嗷叫一声,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个旋身就朝宋宇彬扑了过去。 然后,可想而知,就是两只小狗崽毫无意义的打闹! 流枫看着床上蹦跳的两人,心里却在想着具俊熙说的话,表情倒不如往常那样轻松写意。 “怎么了,老师?”从头到尾没怎么讲过话的尹智厚,不由上前问。 流枫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了声源处,如玉无瑕的脸,精致的五官,樱红的唇,利索的短发虽然精神却也掩不住周身散发的静雅气息,那双眼睛干干净净,倒映着他的影子,专注而纯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精灵! “老师,智厚现在可不是5岁哦~~~”宋宇彬突然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句。 流枫猛然回神,却发现自己手指上正绕着尹智厚的一缕金发轻轻摩挲,指背若有若无地蹭过尹智厚的脸,动作暧昧至极,而尹智厚清澈的眼睛浮着惊讶,却并没有躲开他的手。 一时间,流枫的手就僵在了那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颇为尴尬。 他竟然有一瞬间将尹智厚看成了那个会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的小智厚! 尹智厚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淡淡地说:“我能向老师讨一样生日礼物吗?” 流枫挑挑眉,顺势收回手,“生日快到了吗?” “嗯。” “老师只是个贫穷的作家,太贵的可买不起哦!” “不花钱。” 流枫看了尹智厚一眼,不花钱的生日礼物?“……你,什么时候生日?” “还有一个礼拜。” “我知道了。” 而站在一旁的具俊表则悄悄凑到了具俊熙身边,道:“姐,离我生日还有多久?” 具俊熙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说:“智厚之后是宇彬,接着是易正,你的生日啊,排在最末!” 具俊表虎目一瞪,不满了,“为什么我要是最后?!” “那有本事你回妈妈的肚子里再出生一次好了!” 具俊表脸顿时鼓成了包子。 宋宇彬先是无声地看着几人之间的互动,最后将视线停在了具俊熙身上,一双桃花眼越发清亮。 他虽然不知道之前具俊熙与老师都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出戏会越来越精彩! 显然,此刻的某人已经忘了自己也已经是戏中人的事实,并且还是他自己主动跳进去的,就在几个小时前的咖啡吧里! 50、彻底分了吧 第二天,与具俊表一同去亚力滑雪场的除了宋宇彬、尹智厚外,自然还有被推选为具俊表的临时监护人的流枫。 而苏易正因为个展的原因与具俊熙一起留在了桑其酒店。 令流枫有些意外的是,在亚力滑雪场,他还遇上了两位近段时间并无怎么联系的人——金丝草和秋佳乙。 两帮人会遇上,纯属巧合,原因是秋佳乙抽中了亚力滑雪场的免费券,于是就强拉着金丝草来了。 亚力滑雪场有一个观望台,虽说是观望台,但毕竟是在冰天雪地之中,所以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露天的,它与主体建筑相连,只是朝外的一面墙全部用落地玻璃窗代替了,好让坐在这里的人能看到外面众人滑雪的热闹精致。 而此时,流枫就坐于观望台内。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不似以往活波开朗的女孩,露出一个亲和的笑,“最近过得好吗?” 金丝草扯出一个笑,同样的傻气十足,“挺好的,老师也还好吗?” 流枫点点头,神色宁静,一会儿之后才又问:“具俊表的妈妈还有没有为难你们家?” “没有了,自俊表受伤住院后,她就没再为难我们了,大概是已经忘了我了吧……”说到最后,金丝草也有些不确定,因为那天姜会长明明在医院看到了前去探望具俊表的她,而当时姜会长阴沉的脸色让她之后的几天都惴惴不安,生怕再有什么麻烦找上门。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之后却是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还是那棵籍籍无名的杂草,而具俊表也还是那个无法无天,骄傲自大的天之骄子。 而事实上,自具俊表受伤住院后,他确实也没再联系过她,如果不是秋佳乙偶尔还会向她问起她与具俊表的事,她甚至还会以为那段时间的交往只是自己的一场有关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梦而已! 听了金丝草的话,流枫一时间倒也摸不准姜熙淑的心思,但心里却隐隐觉得姜熙淑的沉默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她不再紧迫地盯着金丝草,说明在她看来金丝草已经够不上威胁,而能有这种想法,就表示她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要拆散一对鸳鸯,最快的办法莫过于让其中的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接受另一段感情。 这姜熙淑,该不会是计划着让具俊表订婚吧…… 想到这里,流枫低垂的眸中多了一抹深思,果然,这段像童话故事般的感情的走向还是得看具俊表的态度!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放弃具俊表吗?”流枫问。 “我……”金丝草吞吐着,良久才酝酿出一句,“我不知道。” 流枫挑挑眉,原来不止是具俊表,连金丝草本人也对这段感情抱着游移不定的态度啊!他原先还打算着如果这两人态度都坚定,那他出手帮个忙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看来是没有他出场的必要了。 “你们还是彻底断干净吧!”流枫道。 金丝草神色陡然一变,原本脸上还掺着的红润这会儿却是退得干干净净,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老师,是不是也不看好我和具俊表?” “不看好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流枫端起面前的咖啡,却发现已经空了,只得悻悻地放下,继续道,“我刚刚问你是不是要放弃具俊表,你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吗?还是说,具俊表的什么反应让你不确定了?” 金丝草放于膝上的手猛然一紧,眼底的挣扎显而易见,良久才露出一个苦笑道:“我,只是感觉具俊表没那么喜欢我而已!” 流枫微微拧了拧眉,他原以为是金丝草还喜欢着尹智厚,所以对具俊表的感情有所迟疑,毕竟那时具俊表和尹智厚为了金丝草闹得挺厉害的,连他都遭了殃。 没想到问题却在具俊表身上么? “就像老师说的,我自己也觉得我跟具俊表没有未来,一个从一开始心就不在我身上的人,我又怎么敢幻想与他的未来!” 金丝草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像融入了生命力一样,声声钻入了流枫的耳中。 一个一开始心就不在我身上的人,我又怎么敢幻想与他的未来! 金丝草竟然比他更早的就感觉到了具俊表的无心?! 无心,并不是说具俊表无情,而是指他对金丝草并没有真的如众人所见的那样投进去了诸多感情。 流枫就是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最初的时候问具俊表之所以反抗他的母亲,是因为喜欢金丝草,还是纯粹想反抗而反抗。他就是想让具俊表早点发现这个事实,放金丝草自由,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具俊表谈及这个话题,甚至拒绝了宋宇彬提出的让他假扮坏男人的主意,只可惜具俊表天生缺根筋,再多的提示也没用。 “既然你一开始就发现了,又为什么还要跟具俊表在一起?” “人总是会变的嘛,我一开始也不喜欢具俊表啊,后来不也慢慢地觉得他不错吗?所以我想着,即使具俊表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但两人相处得久了,总会产生感情吧……我真的这么想着。只是,越是跟具俊表相处,我就越是发现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多么的一厢情愿。”金丝草有些落寞地轻轻说着,然后抬头看向流枫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感伤,“他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他对我的喜欢远远及不上他心里的那个人!” 此刻,流枫无比庆幸自己是个一项情绪淡薄的人,不然大概会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吧! 具俊表这个单细胞竟然还能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种三心二意的事儿。流枫一直觉得以具俊表的死脑筋是个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就绝对会死心塌地的类型,真是没想到他还能做这般前卫的事! 嘭! 观望台的门被大力地踹开了! 首先入眼的是一条还保持着前踢姿势的长腿,接着就是一张隐含怒气的脸和一头醒目的乌黑卷发,最后才是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一红,一白,一雅痞,一娴静。 三人俱是姿容无双的好男儿,一时间引得观望台内除流枫和金丝草外的其他众人纷纷投去惊艳的目光。 但显然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更习惯他人的注视,均是目不斜视地直直朝流枫与金丝草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金丝草在见到具俊表的那一刻,双眼骤然迸发出惊喜,她之前就在想老师明明讨厌冬天,又怎么会来滑雪场,没想到竟是陪着具俊表他们来的。然而下一秒,金丝草的惊喜就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具俊表出院了,却完全没有跟她说,如果不是今天的巧遇,那她岂不是一直都不会知道! 难怪具俊表的妈妈不再为难她们家,她之前还觉得是她忘了她们,但现在她才知道不是她忘了她,而是具俊表忘了她!既然身为当事人的具俊表都已经忘了,那她身上又怎么可能还有能让具俊表的妈妈为难她的东西呢! 一时间,金丝草心里五味杂陈,复杂不已。 而具俊表却从始至终眼里都只有那个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的银发男人,直到身旁的宋宇彬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注意到流枫对面还有一个人,正是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女朋友金丝草。 具俊表看到金丝草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自从他受伤住院,一开始的几天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别说是联系金丝草,就是拿个手机都提不起劲儿;而之后,他又积极配合医院的治疗,只为了能早点出院,也没有时间联系外人,除了中间金丝草来探望过他一次外,他竟然一次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直到此刻看到,具俊表才猛然意识到,他还没有告诉金丝草他出院的消息! 金丝草一看具俊表毫无掩饰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把自己给忘了,但好在她自跟具俊表在一起的那一天起就有心里准备,才使得心里的苦涩没将她整个人淹没。 “你,出院啦?”金丝草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嗯……”具俊表眼神游移的应了一句,十足的尴尬。 流枫视线在两人间来回一圈,缓缓拿起面前那杯空了的咖啡杯,递给正巧站在他旁边的宋宇彬,笑道:“帮老师续、杯、咖、啡。” “呵,老师你还要待在这里啊?”宋宇彬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接过了流枫递过来的咖啡杯,走到了观望台的吧台处,那里有专人在为顾客泡咖啡。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杯,是他自己的。 “老师,这里的咖啡真的很……一般!”宋宇彬本来想说很难喝,他只小抿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了,但看流枫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后,神色无异,不由就将临到口的话硬生生改成了一般。 “我知道。”这里的咖啡只是速溶的,自然不可能会符合宋宇彬养刁了的胃口,但流枫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咖啡的温度,所以口味粗糙什么的,都先搁到一旁吧! 宋宇彬将那杯被自己嫌弃了的咖啡捧在手心全当暖手的,然后直接在流枫旁边坐了下来。观望台摆放的沙发是双人沙发,他这一坐,倒也不会挤。 然后下一秒,尹智厚也坐了下来,不过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沙发扶手上,正挨着流枫的那一侧。 流枫顺手将自己手中的咖啡杯递给尹智厚,他只小喝了一口,里面还盛着一大半,“暖暖手吧!” 尹智厚先是望着流枫手中的咖啡出了下神,然后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动作优雅,神色宁静,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平民场所,看到的人还以为自己正在欣赏一场华丽的宫廷礼仪! 尹智厚一派坦然,而流枫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把咖啡端给尹智厚的本意是让尹智厚像宋宇彬一样捧着暖手,可不是让他喝的,也亏得他能把一杯涩嘴的速溶咖啡喝出蓝山的高贵来! 听到流枫的笑声,尹智厚微微垂下了头,氤氲的眸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窘。 流枫收敛了笑意,温和道:“你们三个不是去滑雪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还不是俊表,没在滑雪场见到老师,就一定要来找!”宋宇彬一副无奈的模样,末了还慢悠悠地加上了四个字,顿时就将具俊表点爆了。 具俊表听着宋宇彬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恋师情节,脸通红一片,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恼的。“你才有恋师情节!!” “别喊别喊,”宋宇彬捂着咖啡杯,一脸狡黠,“你一喊,这里所有人不都知道你有恋师情节了吗?!” 具俊表立马环顾四周,果然看到周围人的视线全都若有若无地集中在他身上,有些人更是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瞧,顿时具俊表怒了,一脚踹翻旁边的沙发椅,发出一阵让人牙痛的闷响,“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们……唔唔!” “好了!”流枫一把捂住具俊表的嘴,嘴里说着责备的话,但面上却是柔和的,“小孩子家家的,别把威胁当饭吃!宋宇彬在逗你,你听不出来吗?还有,老师我有这么差,不值得人喜欢?” 最后一句话,流枫是凑到具俊表耳边说的,声音很轻,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具俊表耳上,顿时将那只耳朵染上了浅浅的绯色。 “不逗你了!”流枫轻笑一声,收回手,站直了身体,“走吧,不是想滑雪吗?” “老师不就是因为不会滑雪,才坐在这里的么?”宋宇彬也站了起来,同时将手中一直捧着的咖啡杯放回了桌上。 “因为某只小霸王,我们都成万众瞩目的对象了,哪还能再留在这里!”说到这里,流枫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具俊表来之后,就只说了一句话的某人,“金丝草,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不了,”金丝草忙摆手,“我不太擅长滑雪,就留在这里,老师你们去玩就好!” “那让——”话音戛然而止,流枫诧异地看向具俊表,只见他双眉紧锁,阳光帅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然而那双抓着他的指尖越收越紧的手,却能让流枫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抗拒。他原本是想说那让具俊表陪你吧,当然,他指的是留个空间给这两人好让他们把话说明白,但是具俊表这反应却是明显不愿留下来。 具俊表这副孩子般的依赖模样,倒是真让流枫升起几分监护人的自觉来。 流枫再看看金丝草,那双大大的杏眼里有苦涩,有挣扎,但更多的却是理解和释然。 流枫暗暗叹了口气,也罢,也不是所有的分手都必须言明的,时间自然会冲淡一切!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记得早点跟秋佳乙回去,太晚了不安全!”流枫最后嘱咐道。 金丝草点了点头,站起来朝流枫轻轻鞠了个躬,庄重而虔诚。 流枫抽回被具俊表抓住的手,改为揽在他腰后,推着他出去,“走吧!” 这时的流枫正为解决了金丝草和具俊表的事而心情轻松,却不知他自从遇上这四个小子之后就开始的霉运始终都在缠绕着他,一刻都松懈不得! 51、滑雪场事件(一) “这冷气流来得也太诡异了吧,这都快四月了,竟然还会下暴雪!”宋宇彬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表情却是惬意得很,好似外面砸下来的鹅毛大雪都只是拂在他脸上的清爽凉风一样。 “你怎么还能这么轻松啊,我们可是要被困在这里了耶!”具俊表虽然很想将一脸轻松地某人揍一顿,但他有点累了,提不起劲儿,只能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嚎了一声。 “这都要怪谁啊!”宋宇彬撇撇嘴,明亮的桃花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揶揄,“也不知是谁,明明喊着要滑雪,却非要赌气跑到这种地方来,还连累了我们!” 宋宇彬环顾四周,这间小屋不能说破败,还是能遮点风挡点雪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暖气就不肖想了,连开个灯都是奢侈,除了一张沙发,一个壁炉,一张立柜以及地上散乱着的一些零碎东西,再无其他。虽然现在天色还留有些许亮色,不至于让他们完全处于摸黑的状态,但是看外面的情况也能猜到,不消半小时,天就能完全黑透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宋宇彬,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哟,在医院待了一阵子,连俗语都会用了,有进步有进步!” “……”具俊表哼哼了两声,却只是恹恹地靠着那张旧沙发坐着。 宋宇彬脸色变了一变,他们几个生长在那样的豪门家族里,多多少少都有点洁癖,连尹智厚这半个面瘫在进到这间小破屋的时候都明显皱了皱眉头,可见这间小破屋的洁净程度绝对是负值,别说是坐,光是站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是平时,具俊表可能扭头就走了,以他的性格,是宁愿被冻死不也不愿被脏死的,可是现在他却不管不顾地直接坐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喂,俊表,你怎么了?”宋宇彬急忙在具俊表面前蹲下来,拍着他的肩,“你还好吗?” “干嘛——”具俊表挥开宋宇彬不停骚扰他的手,但明显让人感觉有气无力。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宇彬想起具俊表在昨天之前还是个需住院观察的病人,心里的焦急又加剧了几分,该不会他压根就不能出院,那张证明条真的是他威胁来的吧?!! “我想睡觉。”具俊表闭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句。 “你想死吗?在这种地方睡觉!”宋宇彬这下是真的确定具俊表不对劲儿了,忙唤来尹智厚,“智厚,快帮忙把俊表扶起来,他会被冻死的!” 手忙脚乱地将具俊表扶上那张长沙发,脏不脏就先抛到一边了,总比让他直接坐在地上强。 “现在该怎么办?”宋宇彬看着沙发上已经半睡了过去的人,真的是没有头绪了。他和尹智厚是跟在具俊表后面来的,而具俊表则明显是毫无目的地在瞎走,最后在暴雪飘起来后,才慌不择路地跑进了这间屋子,他根本不知道这间屋子的具体方位。 宋宇彬又看了看外面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覆盖成白色的雪,顿时就打消了冒雪回去的念头,只怕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就已经被雪埋在下面了,再加上具俊表现在的状况,也根本不适合动。 最重要的是——宋宇彬掏出手机,在看到某个平时总是满满的格子此刻空无一物时,大大的叹了口气——这里根本收不到信号! 这世上竟然还会有收不到信号的地方,他们三个究竟是到了哪个旮旯里啊!!! “我之前有发简讯给老师。”尹智厚淡淡地说。 “什么时候?”宋宇彬忙问。 “在雪下起来之前。我看俊表一个劲乱走,担心他出状况,就发了一条简讯给老师,说了我们的位置。但是下雪之后,信号消失,我也不知道老师后来有没有给我回简讯!” “这里离我们下雪之前所在的位置虽然不算远,但也不近,也不知老师能不能找到!” “你觉得老师会来找我们?”尹智厚问。 宋宇彬一愣,看了尹智厚一眼,“会吧。” 尹智厚转头看向了窗外,虽然风没有灌进来,但是光看外面的情景他都觉得自己脊背发寒,“外面的雪很大!” 宋宇彬知道尹智厚指的是什么,这么大的雪,光看就让人退缩了,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大雪里找人,那无疑是在挑战奇迹。 “如果老师不来,那我们就只能祈祷上帝能厚待我们了!”宋宇彬耸耸肩,一脸随意。 “我们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就是在医院休养几天,但是——”尹智厚瞄了眼陷在沙发里的具俊表,“俊表的话——” 尹智厚没有往下说,但宋宇彬心里却很清楚他想说的是什么。具俊表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后遗症,不然身体一向比他们两个都健朗的人,怎么可能因为短时间的跋涉而说自己累。他们不知道这样拖下去,具俊表会不会出什么事?! “如果老师不找来,那俊表……” 嘭! 这是小屋的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我说,你们几个整天就只会给我制造麻烦,能不能哪天给我消停会儿!!” 流枫一进门,就脱下了那顶对他来说相当碍事的防水棉帽,抖落一地雪白。 流枫似乎并不是非常喜欢黑色,他往日里的衣服都偏向灰色系,浅灰、深灰、银灰或者直接是白色。但今天,他却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黑色里,黑帽、黑衣、黑裤、黑靴,手上还拎着一只大大的黑色袋子,如果没有那头在摘下帽子后倾泻而下的银色长发,他几乎要与这间黑漆漆的屋子融为一体。 与流枫怨怼的表情不同,尹智厚和宋宇彬可说是惊喜已极。 宋宇彬连表情都还没摆正,调侃的话就已先出口了:“我们刚刚还在谈论,如果老师肯来救我们,那我们就集体以身相许好了!” “你们,想折我的寿吗?!”流枫抛给宋宇彬一个不屑的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老师,别这么说嘛!”宋宇彬迈着猫步款款走过来,一手搭上流枫的肩,凑到流枫耳边呵气如兰,“整个韩国估计也找不出比我们四个更尊贵的人了,老师真的不考虑一下?” 对于宋宇彬突然的靠近,流枫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身体,但他也没有推开宋宇彬,只是伸手在那颗靠在自己耳旁的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好了,正经点!” 头上温柔的抚摸让宋宇彬笑了,原先还安分地垂于自己身体两侧的手下一秒就环上了流枫的腰,下巴也毫无顾忌地抵在了流枫肩上,“我在很正经地向老师推销自己啊,老师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流枫嘴角一抽,果然不能对这小子好,一给点颜色立马就开起了染坊,这顺杆爬的本事是天生的吧! 流枫在宋宇彬看不到的角度阴阴一笑,既然如此爱闹,那他不掺一脚岂不是太对不起某人倾情的表演! 而站在流枫正对面的尹智厚,看到流枫的这个笑,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投向宋宇彬的目光里顿时多了一些同情。 “好啊,那老师就好、好考虑考虑!” 流枫的声音很和顺,还带着一点点笑意,如春风一样,让听到的人遍体暖洋洋的,正如宋宇彬此刻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只手,从他短款的红色羽绒服下摆处钻进了他的里衣内,冰凉的指尖贴住他温热的皮肤,让他本能地打了一个哆嗦。 “老师!!”宋宇彬大叫,腰逃避一般地扭过来扭过去,但是横在他肩上的一条手臂却硬是将他固定在了某人的胸前,无论他怎么躲,都躲不开那只如影随形地黏在他腰间的手。宋宇彬在惊讶于流枫的力气之大时,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恐怕是没那么轻易逃开了! “啊!”指尖像弹钢琴一般,轻轻滑过腰腹,如一只猫爪挠在了心上,让宋宇彬像条红鲤鱼一样跳了起来。 流枫似乎爱上了指尖的触感,温润的,滑腻的,还带着20岁男孩子特有的柔韧,他微微弯曲手指,在宋宇彬腰上掐了一把,立马就引来了某人的惊呼。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宋宇彬在流枫的臂弯里一跳又一跳的,却怎么也跳不出对方的禁锢,不由讨饶。 “哪里错了,不是要以身相许吗?这很正确!老师刚从外面回来,冷得很,抱着你跟抱着个暖炉一样,都舍不得放手了!”流枫眯着眼睛,脸上还露出了一副享受的表情。 “老师,你这哪里是在抱着我取暖,分明是在捉弄我!!” “这就算捉弄了?真正的捉弄你还没见识到呢!”说着,流枫指尖下滑,沿着宋宇彬后背微微凹陷进去的脊梁骨,一路来到了腰带外缘,然后在宋宇彬陡然变色的表情中,灵蛇一样地钻了进去。 “不——”这一回,宋宇彬是真的心慌了,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流枫是在生气了,更何况他本就聪明绝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不会了!!” 流枫指尖骤然停在了尾椎上,没有再前进,微微放松了禁锢在宋宇彬肩上的力道,看着宋宇彬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脸色,笑眯眯道:“哪里错了?” 宋宇彬深吸口气,尽力忽略那贴在自己臀上的大掌,搭在流枫双肩上的双手,一会儿握拳一会儿又放松,反复来回了好几次后,才气息不太稳地开口道:“我、我不该拿以身相许开玩笑!” 流枫轻笑一声,缓缓抽回了手,然后像教训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在宋宇彬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记,“你错的不是不该拿以身相许开玩笑,而是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 在稍稍适应了小屋内幽暗的光线后,流枫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却斜着身子的具俊表,平时总是咋咋呼呼的人这会儿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这已经让流枫心里升起警报了。而偏偏宋宇彬还在这种时候开这种不大不小的玩笑,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听了流枫的话,宋宇彬才想起具俊表的不对劲,顿时懊恼不已。 “俊表从进了这间屋子避雪开始,就没什么精神,然后刚刚说自己很累,就这样睡着了。”尹智厚开口道。 流风一听,心咯噔了一下,连忙走到具俊表面前,半蹲下,伸手去拍具俊表的脸,然而在手指触到具俊表脸上的皮肤时,他整个人都颤了颤,然后二话不说地坐到了具俊表身边,开始动手脱他硬邦邦的外套。 “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具俊表情况不太对,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我刚拎过来的袋子里,有食物和水,还有三条压缩毛毯,先拿出来。这屋子里有升火的东西吗?不升火取暖的话,这一夜可就难熬了!” 宋宇彬和尹智厚同时环顾四周,终于在那个壁炉旁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堆暗色的东西,离得近的尹智厚先一步跑过去看,是一捆木头,拜干燥的气候所赐,倒是没有受潮,但是数量却不多。 “这一点不够。我来的时候,看到这附近有不少只剩光秃秃枝干的灌木,宋宇彬你去折一些树枝回来!” “好!”宋宇彬没有异议的拎起被清空了的黑袋子就走。 “等等!”眼看宋宇彬就要打开门,流枫突然出声,然后站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宋宇彬身上,“下雪之后,温度就开始下降了,披上这件外套能好一些。”流枫自顾自地替宋宇彬整理衣帽,没注意到对方有些怪异的神色,“你只要在附近捡些树枝回来就好,别去太远的地方,现在天已经暗下来了,你要是跑太远,很可能找不到回来的路,明白吗?” 宋宇彬按了按头上那顶防水棉帽,笑得灿烂,“老师你也太罗嗦了,我又不是幼稚园的小朋友!” “呵,我也就只有在你们几个面前,才会唠叨得像个老妈子。你们要是嫌我拢蔷桶卜值阕鋈耍鸲欢腿锹榉常 “这一回可完全是俊表的错,等他醒了,老师你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在宋宇彬无辜的表情下,流枫转头看了看沙发上某只安静至极的小霸王,眉头不由轻轻皱了起来,如果只是因体质欠佳而在这种冷天气里发烧倒也罢了,可他却偏偏不是发烧,反而是体温降得厉害,这又是怎么回事? 52、滑雪场事件(二) 在宋宇彬出去了后,流枫在那堆木头前蹲了下来,挑挑拣拣之后,对尹智厚道:“尹智厚,你帮具俊表把身上冷冰冰的外衣外裤脱下来,用毛毯将他裹好,我来升火!” 尹智厚点点头,然而手刚向具俊表的大衣伸过去,就被抓住了,力道软绵绵的,正是具俊表本人。但具俊表却不是真的清醒了,平时总是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却是灰蒙蒙一片,眨眼睛的动作非常慢,好似下一秒又会重新闭上。 他只是下意识地在抗拒别人对他动手动脚。 尹智厚轻轻转动手腕,就抽回了手,但当他再次将手伸向具俊表的衣襟时,却再次被抓住了,重复了几次都是这样,让尹智厚又好气又好笑,平时霸道也就算了,现在人都没清醒,却还这样缠人! “俊表,我是在帮你!”尹智厚不知第几次抽回手,无奈地说着,也不管具俊表能不能听得见。 “怎么了?”升好火的流枫,转头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僵持的画面,不由啧了一声,“我来!” 流枫拍掉手上的木屑,居高临下地盯着具俊表看了一会,然后弯腰,一手掌住沙发扶手,将沙发连同具俊表一起拖到了已经燃起了火堆的壁炉跟前。 沙发的震动以及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刺耳呲啦声,让沙发上的具俊表稍微清醒了一些,当视线终于形成焦距的时候,入眼的便是那头在红色火焰的映衬下稍稍染上了些许暖色的银发,而银发的主人此刻正在脱他的衣服。 脱衣服……具俊表的思考回路慢了半拍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么个事实。 不知哪来的力气,他骤然抓住了流枫正要掀开他衣襟的手,“你,要做什么?” 流枫一下就扯开了具俊表的手,继续自己的动作,“你紧张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但是具俊表可是个急脾气,就算他此刻精神不佳,也丝毫不影响他火爆的性格,再次抓住了流枫的手,而且力气还比之前更大。 “不准你碰我!” 流枫脸一沉,他的脾气可不比具俊表好多少,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那是因为还没人触到他的底线,如果一旦有人越了界,那他翻脸的速度可比翻书快多了! 流枫手蓦然一松,任具俊表摔进脏兮兮的沙发里,站起身,姿态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粘到的灰尘,“好吧,我不碰你,你随意!”就算具俊表之前为他受了伤,那也不代表他就得事事顺着他,他现在已经够任性够无法无天的了,如果他还事事顺着他,那他岂不是要把天也捅出一个窟窿来。 具俊表接触到流枫冷冰冰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就着趴倒在沙发上的姿势将头埋进了双臂间,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鼻间萦绕的霉味熏的,只觉得鼻子一阵阵发酸,心口也一阵又一阵紧着的疼,不由暗骂医院的庸医,还说他可以出院了,这心脏不是还没好嘛,不然怎么会难受得让他眼眶都发热了! “老师!”尹智厚自然也看到了流枫突然间就冰冷了的表情,他虽然不清楚流枫心里产生了怎样的变化,但他却知道此刻最受不得刺激的人是具俊表,而最能刺激到他的就是流枫。 “怎么?我按照他的意思不碰他,敢情还是我错了?” “老师,你在生什么气?”尹智厚能感觉到流枫在生气,可他却猜不透他为什么而生气?是为了他们几个乱跑折腾得他只能帮他们善后?还是因为具俊表的闹别扭?尹智厚心里偏向于后者,因为他们之前也没少给流枫添麻烦,不可能因为多了这一次而突然发飙。但是如果是后者,那他又知不知道具俊表闹别扭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竟然想让他留下来陪金丝草呢? 他原本也不知道具俊表为什么不去滑雪,却要气囊囊地跑到这种鬼地方来,甚至最后还倒霉地遇上了冷气流被困在这里,但看具俊表现在的样子,他就算再不明白,也该猜到具俊表闹情绪的原因是在老师身上。再联想到今早遇到的金丝草,也就可想而知了。 流枫其实也没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就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邪火,不发不快,而偏偏具俊表还在这里给他添堵! “老师,俊表是个病人!”尹智厚道。 流枫大大地呼出一口气,他知道具俊表是个病人,他不该跟个孩子气的病人计较什么;他也知道具俊表现在之所以会这样,大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受伤留下的毛病,罪魁祸首还是他;他更知道具俊表可能还会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觉得委屈。 但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更气闷,明明知道自己大病初愈,刚够上出院的及格线,就乱来,自己乱来不说,还非要搭上两个朋友,如果没有事先的准备,流枫都不敢想象这后果! 说到底,流枫就是犯了奶爸爱操心的毛病而已,所以,他气得不仅具俊表一行人,更是他自己,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见流枫迟迟没说话,尹智厚不由自己上前准备扶起具俊表,他这样趴着,只怕会更难受。他还惦记着具俊表是个做过心脏手术的人,虽然现在应该是痊愈了,但总是潜意识地提醒自己不能让具俊表压到心脏,就像一种根深蒂固的惯性思维一样。 但是尹智厚的手刚碰上具俊表的身体,就被具俊表挥开了,挥开的力道不大,甚至还有些力不从心,但尹智厚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不愿。 “俊表,你的衣服都湿了,脱了能暖和一些!”尹智厚蹲下身,好言相劝道。 尹智厚跟宋宇彬穿的是羽绒服,还能防点雪,但具俊表穿的却是呢大衣,雪一落上去就因为体温的关系化成了水渗进衣服里,但随着具俊表自身体温的下降,再加上这屋内并没有暖气,使得打湿了的大衣因为其中的水分凝结而变得硬梆梆的,不仅失了保暖的功效,反而还会带走具俊表体表的温度。 但具俊表却意外的执拗,听不进去,一点反应也不给。 尹智厚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眼前银色一闪,具俊表已经被某人一把捞起了。 流枫脸色不好看,但动作却并不显粗鲁,他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将具俊表的外套扯了下来,递给尹智厚。 尹智厚会意地接过外套,晾在了沙发靠背上,用火烘烤的话,应该能干得快。 具俊表这一回没有再反抗,乖乖地任流枫摆布,伸手、弯肘、侧身,一点都不含糊,甚至在流枫扒他裤子的时候,也只是身体僵硬着,却没有拒绝。 而流枫在看到眼前光溜溜的大腿时,突然就被气笑了,“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具俊表,你根本就不怕冷!”在滑雪场这种气温下,竟然只穿了一条皮裤,连件贴身的保暖裤都没穿,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怕冷! 但具俊表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怕冷,他现在其实已经冷得大脑回路都僵掉了。他忘了当时他为什么出门没套上保暖裤,也忘了当时他为什么没去滑雪,反而要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更忘了他原先其实是不想理这个打算把自己推给别人的男人的…… 流枫望着那只小心翼翼地抓着他衣角的手,以及手的主人一副随时都会昏过去的虚弱模样,那股直冲脑门的怒火就如来时那般,瞬间就消失得毫无踪迹,徒留下浓的让他无措的怜惜。 他大大地叹了口气,将身体冰冷得跟个雪人一样的具俊表拥进怀里,他究竟该拿这只任性又不听话的小霸王怎么办才好?! 尹智厚低垂着眼眸,转身,动作自然地从压缩袋中拿出厚实的毛毯,与流枫一起将具俊表裹了个严实,尤其是那双光溜溜的大腿,更是被裹得密不透风。 具俊表软软地靠在流枫怀里,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狠狠打了个战栗,眼泪也像逢火的雪一样,融化在了眶中。 “怎么又哭了?”流枫伸手揩去某人脸上滑落的透明液体,有了第一次在医院看具俊表哭的经验,这一次流枫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没……没哭…”具俊表略带鼻音地吐出一句,声音哆哆嗦嗦的,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恼的。 “是,你没哭,你只是吧嗒吧嗒不停掉眼泪而已!”流枫一手贴着具俊表冰冷的后颈给他取暖,一手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他算是有点知道了,具俊表只要人不舒服,似乎泪腺就比较发达,平时看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看出来竟然是这种体质。 具俊表突然想起在他住院的时候,他也哭过一次,而那次流枫也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那一次,具俊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而这一次,他同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不,他才没哭,他只是眼泪流个不停而已,才没哭! “嘶——好冷好冷!”随着开门声,宋宇彬的声音伴着疯涌而进的冷风骤然响起在安静的小屋内,他拍掸着身上的雪,在看到流枫搂着具俊表坐在沙发上时,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就调侃道:“俊表,你这样黏着老师,易正会吃醋的!” 流枫看了一贯没个正经的宋宇彬一眼,没什么表示,倒是具俊表不乐意了,从流枫臂弯里探出头,越过流枫的肩膀看向宋宇彬,“我没有黏他!”声音带着一股子无力的绵软,不似往常那样生龙活虎,很明显是精神不足。 “你没有黏老师,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宋宇彬嘿嘿一笑,尽管知道具俊表现在情况不对,但还是忍不住想逗他。 这回没等具俊表说什么,流枫已经率先开了口,自然他是对着具俊表说的,“宋宇彬闲得发慌,就想找人打发时间,你不用理他!” 宋宇彬撇撇嘴,“老师,你偏心哦!” 流枫没再理他,只是替具俊表理了理松垮下来的毛毯后,站了起来,将宋宇彬拎回来的袋子提到了壁炉前,倒出里面满满的树枝,铺陈开来,落了雪的树枝总归是潮的,烘干一些,也方便当柴火。 尹智厚也蹲下帮流枫一起整理,而宋宇彬没有急着脱外套,而是问:“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弄!” “天已经晚了,你别去了,先取取暖,不够我会想办法。”流枫一边说,一边挡开尹智厚欲往枝杈横生的木堆里伸的手,“你这小提琴家的手可不能在这里伤着了,去沙发上坐着吧!” “你的手不也是弹钢琴的嘛!”尹智厚道。 “因为我弹不弹钢琴都无所谓,你也能无所谓?” 尹智厚静默不语,然后缩回手,站起身,却没有如流枫所说的那样去坐着,而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拿了把拉满了蜘蛛网的扫帚,开始扫地。但光看他拿那脏兮兮的差不多就剩个光杆的扫帚的姿势就知道,他绝对没做过扫地这种事。 流枫站在一旁,抿着嘴笑,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反倒是脱了外衣、帽子,坐在沙发上取暖的宋宇彬看不下去地插嘴道:“智厚,别忙活了,你只会越扫越脏!” 尹智厚动作一僵,然后站立不动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扫帚的柄,明显是有些无措。 流枫不客气地赏了宋宇彬一个暴栗,这小子也不给自己留点口德,然后又看了看尹智厚穿着白色羽绒服干干净净的模样,再看看他手里让人嫌恶的扫帚,也真亏他下得去手拿! “算了,别扫了,我们将就一晚,明天就走。”流枫目测了一下那张已经窝了两人的长沙发,应该能再加上一个尹智厚,反正他身材比较纤细,“你们三个今晚就睡沙发!” “那你呢?”具俊表有些萎靡的睁着眼睛,视线凝在流枫身上,却意外地让人感觉不到存在感。 “呵,我们的小霸王也开始会关心人了,长大了哦~~~”流枫故作欣慰地点点头,然后转回具俊表面前,双手一伸,连人带被将具俊表从沙发上抱了起来,跟着自己往沙发上一坐,让裹得跟个蚕蛹一样的具俊表侧坐在他腿上,脸上一派轻松,“老师我,暂时只能这么将就了!” 具俊表苍白的脸上蓦然腾起一片红晕,这姿势,这姿势,“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这姿势分明就是抱小孩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弱势。 具俊表挣了挣,却没有挣脱,反而使得流枫环在他腰间和背后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这跟猫挠一样的力道,让流枫失笑,“你如果是小孩子,老师哪可能只是抱着,至少也要亲亲啊,像这样——”说着,就在具俊表的脸颊上大大地香了一口,还发出了“啵”的声音。 这种玩闹式的亲亲,确实只适用于小孩子,但对付具俊表这种光有漂亮的体格,却没有成熟的内在的人,却再适合不过了。 只见在流枫香完后,具俊表就傻住了。 他觉得流枫不管是在他住院的时候,又或是现在,能搂搂他,抱抱他,或像哄小孩一样哄哄他,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做梦也没想过流枫还会这样亲他。 “老师,你吓到俊表了!”宋宇彬食指弯曲抵在鼻下,似笑非笑,桃花眼里流光幽转,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里面隐含的情绪。 流枫朝宋宇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扶着依旧傻呆呆的具俊表,将他的头轻轻按到了自己肩上,最后拉高毛毯,直到具俊表耳际。 小屋内很安静,宋宇彬自流枫示意后,就没再出声,只是间或转头看看流枫与具俊表,然后又转回去,表情微妙。 尹智厚靠在沙发背上,气息轻盈,火光打在脸上,于眼睫处投下一片阴影,更衬得肤白如雪,不知是睡是醒。 而夹坐在两人中间的流枫在这无言的气氛中,却并无尴尬的感觉,再次低头时,具俊表已经睡着了,苍白的脸上因体温回升的关系,有了淡淡的薄红,分外安详。 55、尹智厚的生日礼物 滑雪场之后的几天,苏易正忙着个展的事,与流枫见面的时间更少了,但流枫却开始不嫌麻烦的每天一个电话,风雨无阻。 有时只是简单的问候一句,比如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有时则是问苏易正一些有关个展的事;有时则仅仅只是说句晚安。 苏易正自然不可能嫌流枫烦,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其实每天都在期待那一个固定电话的到来。他隐约觉得流枫突然的积极,是与他在书迷见面会时杳无音讯的那几天有关。 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听什么音乐,喜欢看什么电影,最喜欢哪个国家……诸如此类的问题,流枫都会在聊天时无意间提及,而更让苏易正觉得意外的是,每当他聊到与陶艺有关的话题时,流枫竟然也能与他讨论几句。他是知道的,流枫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陶艺,对陶艺的认知估计也就同普通人一样只停留在知道有这么样东西的程度上。 流枫的这种转变,让苏易正倍感欣喜,更乐见其成。 这说明,流枫是真的在慢慢地用他自己的方式来了解他这个人,了解他的整个生活。 “明天是智厚的生日,枫你要不要也来帮他庆生?”苏易正在电话里道。 流风微微愣了一下,生日? 我能向老师讨一样生日礼物吗? 生日快到了吗? 嗯。 老师只是个贫穷的作家,太贵的可买不起哦! 不花钱! …… “枫,你还在听吗?”电话那头的沉默,让苏易正微微迷惑。 “我在,只是突然响起了一件事而已。你们都是怎么帮尹智厚过生日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智厚不喜欢张扬,也不喜欢热闹,从来不会请人过来,而且他也就我们几个朋友,所以他的生日一般也就跟平时我们四人的聚会差不多……” 听苏易正讲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流枫不由问:“怎么了?” “……闵瑞贤每年也会来帮智厚庆生,再加上她自智厚出车祸起就留在了国内,今年她肯定也会来凑个热闹!”苏易正正是想到了闵瑞贤对流枫的敌意,才有些后悔邀流枫来庆祝会的决定,也不知到时候那个女人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怎么,她还没回法国?你们不是说,她就是为了去法国独立创业才离开尹智厚的吗?!” “我想,她之所以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厚着脸皮留下来,枫你肯定占了一半以上的原因。” “我?” “就是你,谁让枫你跟智厚走得那么近,她自然会担心智厚会被你抢走啊!虽然一开始的确是她主动抛下了智厚,但女人嘛,不都这样,尤其是像闵瑞贤这种自打出生起就顺风顺水,众星拱月的女人,自尊心从来都比良知重要,哪里能容得曾经视她为一切的男人从此对她不理不睬啊,虚荣心而已!” 听着苏易正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讲述这番有些耳熟的话,流枫有一瞬间的恍惚,曾经是不是有谁同他讲过类似的话? 稍稍甩开那些烦乱的思绪,流枫问:“我跟尹智厚走得近是在他失忆的时候,现在尹智厚已经恢复了记忆,她还担心什么!” “大概是因为——智厚变了吧!” “变了?”流枫回想了前几天在滑雪场见到的尹智厚,依旧安静优雅,精致漂亮得如一尊瓷娃娃,没什么不一样。如果非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大概就是身上的气息有些变了。那股总是笼罩着他的压抑感似乎少了一些,开始真真正正的像一颗温润华丽,闪着高贵光芒的珍珠了。 苏易正没有在尹智厚变了这个问题上多说,而是问了一个流枫之前提及的问题,“枫,你刚才说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是什么事啊?” “哦,”流枫淡淡地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由高级铜版纸印刷装订而成的摄影集上滑过,然后缓缓翻过一页,“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起了前几天尹智厚向我讨生日礼物的事而已。” “智厚向你讨生日礼物?”苏易正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或者说是很惊讶。尹智厚这个一向不在意这些礼节,连他们送的礼物都爱答不理地随手甩到角落里的小子,竟然会主动向流枫讨生日礼物,怎么想怎么惊悚!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苏易正收敛了一下情绪,问道,“智厚有说他想要什么吗?我们可以帮枫先准备好!”反正他们送的礼物,智厚也不会认真看,还不如送他一件他自己想要的呢! “他只说是件不花钱的礼物。” 听流枫懒懒散散的声音就知道,他对这件事也是云里雾里的,而且还不上心,但苏易正却上心了。 不花钱,对象还是流枫,这还真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 苏易正若有所思,他要不要通知宇彬和俊表明天智厚生日的时候不要去打扰他啊! 当夜,恰恰在午夜12点钟声响起的时候,流枫搁于床头的手机边缘浮起一圈银蓝色的光,将整部手机包裹在其中,漂亮非常,这是有来电显示时的表现。 彼时还没入睡的流枫嘴角不由一抽。虽然这部手机也已经跟在他身边有些时间了,但流枫依旧受不了它这骚包的反应,他不得不怀疑布拉德那家伙绝对是想故意整他才给他挑了个这么罗曼蒂克的款式。 无语归无语,流枫还是拿起了手机。 只是一通简讯,但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流枫不由挑了挑眉,尹智厚大半夜不睡觉,该不会就是为了在他生日的第一秒给他发信息吧?! 简讯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话,但这句话却让流枫出神了很久。 我想要再当一天的小智厚。 流枫明白,这大概就是尹智厚想向他讨要的生日礼物,而且也确实是个不需要花钱的礼物。但流枫不明白的是,尹智厚怎么会提这个要求,完全出乎流枫的意料之外,难道他是想通过这个来试图想起他失忆那段时间的事? 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为什么现在才想要唤回记忆?不,或许该说为什么现在还想唤回记忆?!只是半个月时间的记忆而已,真的不是很长,还是说,他至今依旧觉得那段记忆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流枫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小智厚啊…… 流枫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段愉快的时光,身后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体格成熟的“小”智厚,性格安静乖巧,会用清朗的嗓音软糯地喊他哥哥,连着他的心也会在这一声声奇异却又意外和谐的叫唤中一点一点地柔软下来。 即便是在尹智厚恢复了记忆的现在,偶尔在面对窗外漫天灿烂的阳光时,流枫也还是会想起那个顶着金色的发丝一脸依赖地对他笑的孩子。 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流枫有些迟疑。 尹智厚想要的这份生日礼物,他想给,却不知道该怎么给! 尹智厚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是个心智正常的20岁大男孩,难道他还能将这样的尹智厚抱到自己腿上,再亲亲他的脸,安慰他吗?流枫能像亲孩子一样亲具俊表,是因为具俊表本身性格中就有非常孩子气的一面,当孩子来哄也完全没有问题,但尹智厚不一样,总是清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想法,说他心思重得不像个20岁的人,一点也不为过。 光是想想这样的尹智厚像小智厚那样跨坐在他腿上,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 流枫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很清楚,这是他必须要面对的事! 当流枫站到尹智厚家门外时,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怀念之感,明明他横算竖算都只能勉强算是在尹智厚家待了两晚,明明他才第二次来到这里。 流枫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尹智厚家的时候,恰好赶上李惠茜要跟他商量s.w.公司要选用他的《奥斯卡·博格》作为新电影剧本的事,所以他并不是第一时间跟随众人到尹智厚家的。而当他被苏易正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尹智厚坐在门口等他回来的画面,精致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却在见到他的时候,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而这一次——流枫看着站在门口身材高挑却纤瘦的青年——他也依旧在相同的地方等着他。 “老师!”尹智厚双手插兜,看到流枫下车,唤了一声。 “等很久了吗?”流枫问。 “没有,我也是刚出来!” 流枫视线在尹智厚冻得通红的鼻尖和脸颊上停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进屋后的步伐。 尹智厚默默跟在流枫身后,眼角滑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屋内的摆设与上一次流枫离开时一模一样,一样的精致,一样的清新,也一样的冷清。 “佣人呢?好歹今天也是你生日,怎么一个佣人都没看到?”流枫上次来的时候,还能看到管家,今天则是连管家都看不到了。 “易正他们一般都是晚上过来,所以我让佣人也晚上来。” 流枫了然地点点头,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提那个生日礼物的事,一杯香气弥漫的热咖啡已经递到了面前。 流枫看着那只端着杯碟的细腻漂亮的手,挑了挑眉,唇边浮上一抹好看的笑,伸手接过了咖啡,同时心里也为自己的扭捏之态汗颜。尹智厚都能如此坦然地表达对他的欢迎,那他现在这样不干脆的样子又算什么?! 小智厚……他以前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都是怎么对小智厚的? 尹智厚自刚才见到流枫起,他心里的忐忑就没停过,或者说从半夜十二点给流枫发完简讯后,他的心就在打鼓。 他知道,以流枫的心软以及言出必行的原则,他一定不会拒绝。但就因为如此,所以尹智厚反而不确定流枫不拒绝是因为他性格本就如此,还是因为提这个要求的人是他! 尹智厚渴望是后者,因为渴望,所以害怕。 他看着流枫转身进屋,笑着端过他为他亲手泡的咖啡,然后轻抿咖啡,让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仅仅只是看着,他就已经感觉他内心的空白正在一点一点被填充完整,那种充实感,让他几乎热泪盈眶。 而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额上已经被极轻极轻地印上了一个无关风月的吻,还伴随着一声赞叹: “我的智厚还是这样乖巧又体贴!” 尹智厚猛然抬起头,只见面前的男人也正看着他,唇边的笑还在,琥珀色的眸子宁静柔和,如一湾夕阳映照下泛着粼粼金波的湖水,有着足以包容一切的宽厚和博大。 尹智厚记得的,他记得这双眼睛,每每都会出现在他午夜的梦里,抚慰他在黑暗中颤栗的灵魂。他记得的,这是专属于小智厚的温柔。 尹智厚心里很清楚,虽然他借着生日的便利提了这个要求,但几乎却是不抱期望的,因为即便是流枫愿意,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天真,一切以流枫为中心的他又哪里还能心无旁骛地享受这份温柔。可是当这双只会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睛真实的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喜极而泣,也才明白理智与情感,从来都不在同一条神经线上—— 就算是骗他也没有关系,就算只有今天也没有关系,就算对方没把他当成真正的小智厚也没有关系,他愿意受骗上当,愿意只着眼于眼前,愿意当个只活在谎言中的傻瓜! 流枫伸手拭去尹智厚眼角滑下的泪,心里不止一次的叹息,为什么这几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在他面前都仿佛像是水做的呢?!苏易正是这样,具俊表是这样,现在这个尹智厚也是这样,他又不是催泪瓦斯! 流枫轻叹了口气,原本温柔的表情也渐渐染上了无奈,“别哭了,我印象里的小智厚可从来不曾哭过,一直都是开心快乐的笑着!” 尹智厚突然伸手抱住流枫,下巴抵在流枫肩上,声音略带喑哑,“可是智厚能开心快乐的笑着,是因为有哥哥一直在身边呀!” 流枫浑身一震,连因为尹智厚突如其来的动作而不得不半举着咖啡杯的手都僵硬在了空中。 不是印象中的小智厚软糯的奶音。 但也不是一贯淡薄的尹智厚会用的音调。 这种带着点依赖,又揉杂着娇气的…… “尹智厚,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56、喜欢,没有错 尹智厚的沉默证实了流枫的猜测。 他左手维持着端咖啡杯的姿势,右手缓缓扶住了尹智厚,将他推离了一点点,“什么时候的事?” 尹智厚深吸口气,稳了稳情绪道:“在我拼完那幅拼图的时候。” 拼图? 流枫微微拧了拧眉,在他印象里,关于拼图的记忆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车祸住院时他托具俊表买来给小智厚解闷的那幅拼图。 这么看来,那幅拼图是真的有问题了?不然怎么能让尹智厚突然恢复记忆?! 似乎是明白流枫的疑惑,尹智厚将流枫带到了自己房间,指着墙上一幅巨大的“壁画”道:“就是这个!” 其实不用尹智厚特意指,流枫也知道哪个是刺激尹智厚记忆的东西,因为实在是太醒目了,不说这占了整面墙的大小,单凭这幅拼图中的其中一人就是他自己,就让他震惊非常了。 与其说它是一幅拼图,倒不如说它是一幅被做成了拼图样子的巨幅照片——尹智厚倒在流枫怀里,笑容明媚,纯然而天真;而流枫则是点着怀中人的鼻尖,一脸宠溺,两人感情之好,一目了然。 流枫的额上还缠着纱布,两人的视线也没有对准镜头,想来也是偷拍的,而偷拍者肯定是给尹智厚这幅拼图的具俊表无疑。难怪有一回具俊表在提到这幅拼图的时候,一脸不怀好意,原来他真的在上面动了手脚,还是个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恶作剧! 但是流枫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照片拍得非常好,但同时流枫也敢肯定这张照片经过了特殊处理,不然哪里会有像这种漫画般的唯美效果,如果有不认识流枫和尹智厚的人看到,大概绝不会认为他们两人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吧! 看到这幅拼图,流枫算是明白尹智厚在他生日时会提这个有些突兀的要求的原因了,之前他以为尹智厚是想让自己想起那段时间的事,但现在想来,明显不是,而是想借机告诉他他已经恢复了记忆这个事实。 只是为什么要告诉他? 其实,尹智厚恢不恢复记忆,真的不重要,尤其是对流枫来说。因为在他眼里,只存在半个月的小智厚才是虚幻的小插曲,而尹智厚本人才是真实的那个,所以流枫同样不理解尹智厚对那段记忆如此执着的行为。 还是说,尹智厚重视的并非是那段记忆,而是那段记忆中的哪个人…… 流枫一直抚在下巴处的手指轻颤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问:“尹智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已经恢复记忆了,为什么还要叫我尹智厚?”尹智厚疑惑地问。 然而,流枫的表情比他更疑惑,“你本来就是尹智厚,不叫你尹智厚,那还能叫你什么?” “你叫小智厚都是直接叫名字的,从来不会连名带姓一起叫!” 瞬间,流枫就感觉到了两人年龄间巨大的鸿沟,沟通不能! “尹智厚,你难道是觉得只要你恢复了记忆,我就可以再把你当小智厚对待了吗?” “不行吗?” 流枫在房间内来回踱了一圈,脚步很缓,可以看出他是在考虑该怎么说才好,最后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带了点难得的认真,不似往常那样随意,“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事,所以我不会说一定不行,但是——” 流枫停了一停,视线对准了尹智厚水墨般迤逦的眸子,缓缓道,“但是这种事是相对的。小智厚在见到我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扑到我怀里,甜甜地喊我哥哥;在他得了我的称赞的时候,会让我亲亲他作为奖赏;晚上的时候,会缠着我让我给他讲故事,直到他睡着;不管他开心不开心,他最常做的姿势就是坐在我腿上,完全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 “他的整个世界,只有我这么高,只有我这么大,他睁开眼睛,希望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他闭上眼睛,希望最后一眼看到的人也是我!” “尹智厚,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如果你觉得你能做到,那我也不会对你说不行!” 流枫的话并非多么义正言辞,也并非多么铿锵有力,语速也是一贯的轻缓,带着一点天然的慵懒,可是却吓得尹智厚本能地后退了数步,脸色惨白。 流枫环在手臂上的五指紧了紧,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做这种欺负小孩的事,他又不是虐待狂。可是早点把尹智厚从过去的影子里拉出来,对谁都好,一个总是沉湎于过去的人,哪里会有未来可言。 “是不是只要我做到了,就可以?”尹智厚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你这样勉强自己有什么意义,”流枫双手扣住尹智厚的双肩,微微俯下身与他对视,力道很轻,但是却很坚定,“你心里很清楚,你做不到!小智厚能做到,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只有5岁,5岁的小孩子无论做什么都能得到周围大人的宽容对待,因为他还不懂事,他还会长大。可是你不一样,你已经20了,论心理年龄的话,都快赶上我了,这样的你你觉得能装成5岁的孩子?就算你可以,那你能装多久,一天?一个月?亦或是一年?也许到时候第一个受不了的就会是你自己!” “不是小智厚又有什么关系,小智厚只是你的一部分,他消失了,你也还是你,他回来了,你更加完整,仅此而已啊!” 流枫的语重心长,换来的却是尹智厚近乎歇斯底里的反抗,“不是小智厚不行的,不行的——” “什么不行!!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小智厚的话,你根本不会理我!!!”吼完这一句,尹智厚终于安静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眼中雾气缭绕,而后又低低地再重复了一遍,“我如果不是小智厚,你根本就不会理我,对不对?” 流枫一吓,反射性地松开了扣在尹智厚肩上的手,后退了一步。 尹智厚一心想找回那半个月的记忆,而流枫私心里却是希望尹智厚别想起来的。 流枫确实觉得尹智厚恢不恢复记忆都一样,因为他不觉得他对尹智厚的态度会因为这个而有所改变,可是尹智厚恢复记忆却是会给他带来一定困扰的。 当初他之所以会急着帮小智厚恢复成为尹智厚,是因为他怕了小智厚那样盲目的依赖和信任。也许别人在身边出现像小智厚这样全心全意以自己为天,以自己为地的人时,会虚荣心得到满足,会感慨老天待他不薄,会感激老天赐给了他一个完全不会背叛他的人,可流枫不会。 他活这一世,就只想清清静静的,不想与人有太多牵扯,所以他低调再低调,在初来的一年里,只在学校与家里两点一线间来回。以他迥异于东方人的容貌,在哪里都会成为焦点,可是在神话高中,却硬是让他做到了闻人不识的程度。如果不是意外地遇上了那四个小子,流枫相信除了校长和校医院的其他同事,依旧不会有人认识他。 所以,面对小智厚带来的强力的羁绊,流枫倍感压力,被束缚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 所以,他退缩了! 所以,他怕恢复了那半个月记忆的尹智厚除了继承记忆外,也会继承小智厚的那份执着。 现在,他担心的事出现了,他怎么能不受惊吓! “尹智厚,如果你只是想有个哥哥,那我并不介意多一个弟弟,但如果你……” “但如果我想要的是别的呢?”尹智厚截断流枫的话,接口道。 流枫一噎。 “如果我想要的是别的,你是不是从此要跟划清界限,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尹智厚第一次在流枫面前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情绪,与之前近乎歇斯底里的反抗不同,现在的他是冷静的,因为冷静,所以他能瞬间明白流枫未完的话中隐含的意思,因为冷静,所以竟然让流枫有一瞬间的无措。 劝他说这只是他一时的迷恋吗?但明显尹智厚现在人非常清醒,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根本不用他来帮他下判断、做选择。 那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被动地任由时间来冲淡一些吗?答案明显是no。流枫虽然讨厌麻烦,对于自认为是麻烦的事都是能不碰就不碰,但是对于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流枫却从来都不会选择用逃避来面对。而现在,尹智厚的问题在他心里与必须划上了等号。 “老师,我要求得不多,我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说你对我一点别的想法也没有,那不用你跟我划清界限,我就自己从老师的生活里主动消失!”尹智厚上前两步,缩短了与流枫之间的距离,抬头看向流枫的眸子,漆黑中闪着灼灼光芒,因决绝而格外动人! 流枫看进这双眸子里,一时间竟是万般思绪皆缠绕于心头—— 原来尹智厚也会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 原来尹智厚骨架真的很纤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原来尹智厚生气的时候,樱色的唇会变成瑰丽的玫色。 原来尹智厚并不总是温润淡薄的,他也有脾气,只是他的情绪藏得很深,一般情况下无缘得见,只有被触碰到底限时,才会砰然而发,让人惊讶,甚至,惊艳。 原来尹智厚对他存得都是这样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从他还是小智厚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萌芽了,流枫正是隐隐有所觉,所以才懦弱地选择了逃避,只是现在这种不够痛快、不够干脆的结果,却只是进一步向他证明了逃避绝非良策的道理。 …… 无数个原来从脑海里冒出来,却只让流枫更头疼,因为这些里头没有一个是他真正想要的答案,因为他自己或许比尹智厚更希望得到答案。 他喜欢尹智厚吗?流枫不知道,至少不是真那么无动于衷! 流枫悲哀的发现,即便是他有了苏易正的现在,他也依旧不懂爱。 “你……给我点,时间。”流枫迟疑着道。 “老师,你别这么敷衍我!” “我就是不想敷衍你,才让你给我点时间!”流枫颇有些烦躁地吼道。 面对流枫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尹智厚反倒冷静了。本来就是他强求了,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打入无底深渊,就已经是对他的仁慈,他还在这里无理取闹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时间,老师你要好好考虑,我们约定!”尹智厚悄声说着,然后倾身上前,仰头在流枫唇角轻轻吻了一下,轻颤的玫色唇瓣带着无尽的虔诚。 流枫眼神微闪,却终是没有推开他。 “智厚,你大白天的躲在房间里干什么,我们出去玩……”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破门而入后,戛然而止。 具俊表打开尹智厚的房门看到的就是尹智厚仰头亲吻流枫的画面,他呆呆地看着,甚至忘了反应。 然而,下一秒,具俊表就一个箭步窜上前,眼看拳头就要结结实实地揍上尹智厚的脸了,却不期然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具俊表瞪向阻止他的人,眼里是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为什么阻止我,他该打!” “为什么该打?”流枫看着目光炯炯,好像浑身都透着火的精魂的具俊表,刚才烦闷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也有了几分调侃的心情。 “你是易正的,他怎么可以亲你?!”具俊表理所当然道,在他的观念里,流枫是属于苏易正的,尹智厚怎么能碰!他碰了,就等于是背叛了苏易正,他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流枫嘴角勾起一抹笑,带了一点点戏谑,手指点在了具俊表气鼓鼓的脸颊上,轻轻一戳,“我是易正的,但我也亲了你,你怎么没打我?!” “哼!”具俊表抽回被流枫抓住的手,活动了一下手腕,嘴唇嘟了起来,“你亲我,不过是我把当小孩子哄,我知道的!” 流枫挑了挑眉,他没想到在他眼里一直都少根筋一样的人,这颗心却是如水晶般剔透的。 流枫揉了揉具俊表的头发,笑容渐渐柔和,最后竟是暖如春风,“尹智厚没有错,不要责怪他!” 具俊表眼一横,“你干嘛替他说话,难道……你真的喜欢智厚?” 流枫收回手,眼波一转,却并非迷茫,而是坦然,他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57、西泽·斯图亚特 尹智厚生日,具俊表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苏易正、宋宇彬也都在,其中还少不了那个一直对他带着敌意的闵瑞贤。 在房间内发生的事,具俊表一个字也没提,也不知是不想提还是不知道怎么提,一直都沉默着坐在大厅内,意外的安静。 而尹智厚对于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事,也是保持缄默,这让流枫更加确定他对那段记忆的执着,并非是出于在乎,而是想挽留那段记忆里的他。 流枫没有在尹智厚家逗留很久,虽说尹智厚想要的生日礼物是当一天的小智厚,但在流枫已经知晓他恢复了记忆的情况下,这个礼物自然也就没那个必要了。再加上之前才刚发生宋宇彬的告白事件,现在马上又面临尹智厚的执着,就算是没心没肺如流枫,一时间也是身心俱疲。 回到家,流枫一脱外套,直接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大大地叹了口气,熬几个晚上都没这么累过。 突然,流枫眉一拧,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而后表情一敛,毫无预兆地开口:“出来!” 流枫的声音并不洪亮,但是却有些严肃,然后这一点点严肃在空旷的客厅内无形地给人以压迫感。 客厅静悄悄的,除了微微回响的余音,再无其他声息。 “怎么,还需要我亲自去请你出来?” 流枫的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很轻,气息也很稳,似乎一步步都透着小心谨慎。 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脚步声的主人就站到了流枫跟前,距离流枫五步远,中间隔了一张单人沙发,绝对安全的距离。 流枫之所以会知道屋子里有人,当然不是他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源于正对着他摆放在茶几上的那个水晶饰品。这个水晶饰品是苏易正嫌他客厅太冷清而特意买来放这里当摆设的,在灯光的折射下恰好映出了流枫身后的情形,而其中就有一抹让流枫惊讶的银色。 其实,这个人隐藏得很好,如果流枫不是因为自己拥有一头银发而对银色有点敏感的话,可能还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这抹银色,如流枫所料,是头发的颜色。不过与流枫纯粹清透的银色不同的是,对方的发色是暗银,带着一抹厚重感。 除了与他类似的银色,流枫更惊讶的是,对方是个外国人,这就让流枫排除了几分对于头发是挑染的怀疑,还是个年龄与苏易正4人不相上下的大男孩,眉目间有点眼熟。 眼熟,还真的是“眼”熟,流枫挑了挑眉,那双与自己十足相像的眼形,只不过他的眼睛是琥珀色,而对方的眼睛是浅棕色。 “我倒不知道现在的贼都如此好姿色!”流枫抿唇一笑,在外人听来是嘲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生生带了点赞叹的味道。 而流枫也确实是赞叹,这个“小贼”长相很是俊美,虽然不如同是外国人的布拉德来得精致邪美,却带着20岁的年轻男孩独有的朝气,有着独一无二的阳光美,只是……那双浅棕色眼眸中蕴含的狂肆比起布拉德的银眸却是分毫不差,硬生生在阳光的气质中糅杂了一抹阴暗。 在流枫打量的同时,西泽·斯图亚特也在静静打量了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流枫。 之前只是在杂志上看过照片,现在看到真人,西泽的震撼更大。 自他出生起,他就没在家族内看到过银发了,虽然他自己的暗银发色也跟银色沾上了点儿边儿,但却远不如眼前这一瓢纯粹的银色来得美丽动人。 此刻,他深刻的认识到,什么是赝品,什么才是真品! 西泽觉得不可思议,他不可思议的不是对方能发现自己的存在这一点,斯图亚特家的人总是或多或少有点区别于常人的能力,尤其是银发拥有者。他真正惊讶的是,在斯图尔特家族人丁稀少且对族人分外珍视的情况下,竟然还会有家族子嗣流失在外,还长达25年!! 如果不是他翘家逃到了韩国,又在无意中从杂志上看到这个男人的银发,进而好奇地前来确认,他估计斯图亚特家族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子嗣流失在外,还是个纯粹的银发继承人! 西泽手指摩挲着手中的铭牌,这是从这个男人的房间内找到的,如果不是他心细,他估计也找不到这枚夹杂在层层衣物间的铭牌。 同样的铭牌他也有一块,是斯图亚特家族直系血脉身份的象征,正面是斯图亚特家族的族徽,背面则是铭牌持有者的名字。 斯图亚特家族的铭牌会在持有者逝世时收回并销毁,然后在直系血脉出生时重新打造,绝不可能会重复。 而他手中这块铭牌的背面刻着埃利斯·斯图亚特,是西泽因常听自己爷爷提起而熟烂于心的名字,一个自他出生前就消失于斯图亚特家的人,他的二爷爷。 这样看来,这个银发的男人应该就是…… “我也想不到我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我的叔叔!” 叔叔?! 流枫被这个称谓雷到了! 自打看到这个“小贼”的发色和眼睛的时候,流枫对对方的身份就有了几分猜测。布拉德曾经提到过,斯图亚特家族的人,最显著地特征就是拥有一头银发,那这名拥有暗银色头发以及与自己相似眉眼的大男孩肯定就与那个家族脱不了关系。 而流枫对于他的到来也没有太多的意外,迟早的事而已。只是他能接受同一家族出来的这个男孩的出现,却相当不能接受被一个只小自己几岁的人叫叔叔的事实,他以为这男孩最多就是堂表弟! 如果是叔叔,那也就是说流枫的父亲是这个男孩的爷爷的亲弟弟?! 这两人得差多少岁数啊! “你叫什么名字?”流枫收起被雷到的心情,问。 “西泽·斯图亚特。”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在一般情况下,家族内的人来寻找流失在外的族人,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让流失在外的人认祖归宗;一是因利益牵扯而将流失在外的人赶尽杀绝。 而流枫之所以还有此一问,却是觉得这个叫西泽的男孩并不属于这两者之中的任何一者。如果他属于前一者,那不管真假,他必定是要先摆出友好的姿态的,即便是态度高高在上,也不会如现在这样一见到他就张开了身上的刺儿,选择最安全的距离相视而立,而且身上散发出邪肆气息的他并不是个和平商谈的好人选。 如果他属于后者,那他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单独前来,布拉德曾说有传言斯图亚特家族的人都拥有独特的能力,虽然流枫确定自己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但斯特尔图家族的人却是不确定的,要让不知底细的流枫从世界上消失,光他一人也未免太不保险! “没什么啊,就是来看看叔叔!”似乎确定流枫没有危险性,西泽大方地坐在了沙发上,上下抛着手中的铭牌,一点儿都没觉得这是自己翻箱倒柜偷拿到的别人的东西,眼角还若有若无地观察流枫的反应。 铭牌,对斯图亚特家族的人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只有直系血脉才能拥有,所以它是地位的象征,也是继承者候选人的象征,如果铭牌丢失,就代表着这个人失去了继承斯图亚特家族的资格。斯图亚特家族的人,生来便以身为斯图亚特家族人为荣耀,更是自小就以成为斯图亚特家族的继承者而拼搏奋斗,所以丢失铭牌这种事,是不容饶恕的! 所以,在西泽周围拥有铭牌的继承者里,每一个人都将这枚小小的铭牌视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即便是对继承者的身份嗤之以鼻的他,也不会随意将它摆在明处,承担任何丢失的风险。 所以,当在衣柜里搜到这枚铭牌的时候,西泽就在幻想着当这个男人看到这枚铭牌出现在别人手中时会是什么反应,是惊讶,是愤怒,是惶恐,又或者是哀求呢? 然而,西泽注定要失望,谁让他选的对象是流枫呢,尤其这铭牌还不是属于他自己的。 流枫就像没看到这枚铭牌一样,连斜靠在沙发上的姿势都没变一下,完全的无动于衷,甚至还很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眼皮都松垮了下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现在你看到了,有感想吗?” 西泽微微一愣后,表情又恢复了正常,他在斯图亚特这个大家族里生存20年,虽然亲爷爷是一家之主,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而被娇宠,所经历的大家族必有的竞争倾轧分毫不少,早已懂得如何从一个人的微妙表情去判断他言行的真假性,所以他知道,眼前这个一脸兴趣缺缺的男人并非上演什么以退为进的戏码,而是真的不在乎。 但就因为如此,西泽才更加好奇。 他们斯图亚特家真的是家大业大,虽然并不会频频出现在公众眼中,但凡是欧洲上流社会的人,就没有不知道斯图亚特这个名字的。 那这个男人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无动于衷,是因为他没听说过斯图亚特家族,不知道其影响力,还是因为知道,却依旧不感兴趣呢? “叔叔对斯图亚特家族了解多少?” “没什么了解,只听说是个了不得的隐世家族,还传闻他们家族里的人各个都拥有稀世的能力。” “那叔叔怎么看?” “跟我有关系吗?” “叔叔既然听过那些传闻,那应该也听过斯图亚特家族有关银发的传言。实际上,那并非传言,斯图亚特家族确实是以银发为尊!”说完,西泽看着流枫那一头在灯光下异常美丽的银发,眼中异光一闪而过,斯图亚特家族里的人天生就对银发存在一种憧憬,连他都不能免俗。然而家族内却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银发拥有者了,就连身为一家之主的他的爷爷也不是,而流枫的父亲,他的二爷爷也不是。 他的爷爷欣喜于他的暗银发色,于是自他懂事起就以准继承人的标准训练他,而家族内的其他人也都对他会成为下一任斯图亚特家族的大家长而确信无疑,但直到此刻看到对面这个论辈分该是他堂叔叔的男人,他才知道,他的暗银发色跟真正的纯银比起来,不可谓不是云泥之别! “斯图亚特家族古来就有让银发者继承家业的宗规,叔叔这一头罕见的银发,可是斯图亚特家族的荣耀啊!” 说完,西泽不再开口,只是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流枫脸上,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中探索出任何蛛丝马迹。 西泽觉得,就算别人再不了解斯图亚特家族,但一听到自己能免费得到家族继承人的位子,即便是没什么实权的,也该偷着乐了,更何况斯图亚特家族古来以银发为尊,万不能出现架空他的现象。只要他回归本家,登上那个位子,在欧洲就可谓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般人又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可西泽没想到的是,流枫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个对大家族有着本能的厌倦只想胸无大志地平静度日的人,所以面对西泽别有用心的试探,他只回了一句话: “跟我有关系吗?” 58、流枫的懂与不懂 西泽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原本的那些小心思在这两句跟我有关系吗中支离破碎,徒留一地难堪。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而对面的男人依旧一副随意的态度,让人摸不透想法,直到门铃响起,西泽才一个激灵跳起来,扔下一句“我去开门”就匆忙逃离了这个让他差点喘不过气的地方。 流枫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心想这小子喧宾夺主地去开门,敢情是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了?!他突然出现,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虽然一个劲儿地鼓吹斯图亚特家族中银发的尊贵地位,听着就像是在劝流枫认祖归宗一样,但光看西泽那双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眼睛流枫就知道,这小子可没那么良善! 那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只是因为好奇才来看看他这20多年不见的叔叔? 想到“叔叔”两字,流枫嘴角又抽了抽。 一片阴影,带着厚重的冷气挡住了流枫身前的光源,迫使思考中的流枫不得不抬起头。结果,只这一抬头,他就惊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站在他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惨白着一张脸,嘴唇泛着青紫,连呼出的气都带着森森的寒意的具俊表。 他不是应该在尹智厚家跟苏易正他们一起帮尹智厚庆祝生日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领具俊表进来的西泽站在一旁,眼底滑过一丝惊诧,这个男人连见到他这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自个儿家时表情都没变过,现在居然这么失态!! 不由的,西泽看向具俊表的目光多了一抹好奇和兴味,眼中邪肆的光芒更甚。 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大男孩儿到底是谁?跟他这个叔叔究竟是什么关系? 流枫眉皱得死紧,如果是以前的具俊表,大晚上跑到他这里来,他顶多就是奇怪一下,然后逗逗他,打发他回去。可是现在他却不能这么做,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做不到。 “你难道忘了医生给你的忠告了吗?气温低的时候别出门,尤其是晚上!” 当初在滑雪场的那间废弃小屋内,具俊表明明身体要比宋宇彬和尹智厚好,结果却是唯一一个冻得几近昏迷的人,那时,流枫就在猜具俊表的身体是不是因为那次意外受伤而出了什么问题。结果,与宋宇彬一起逮到医院,一轮繁复的检查下来,医院就支吾着说具俊表以后大概都会畏寒,一旦气温下降,他的体温也会跟着降,天冷的时候一直待在室内的话还无所谓,室外的话就得考虑时间问题,过长绝对不行。 所以不要怪流枫大惊小怪,体温降低会影响全身的血液循环,后果可没想象得那么轻松! 具俊表浑身发冷,明明气温已经开始回升,但他还是觉得冷得不得了。他没忘医生的告诫,也知道任性的后果,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跟他说,他必须来,他非来不可! “我,生病了。”具俊表的声音跟他冻僵的身体一样硬邦邦的,他生病了,不知道是什么病,但他很不舒服,自看见尹智厚亲了流枫后就开始不舒服,胸口闷得慌,看什么都不顺眼。他憋着这一口气,一路连闯红灯,被巡警追了好几条路,把车停在这片小区的路口,就不管不顾地跑过来了。 流枫挑挑眉,“什么病?” 具俊表俊挺的眉轻轻一拧,“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具俊表动了动微微有些缓过来的僵硬的手指,一把拉过站在自己对面,比自己略高一筹的男人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口,“这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具俊表的手是冰冷的,手指贴着流枫的手背就像贴上了一块寒冰,让流枫狠狠地颤了一下,但是让他心颤的却不是那低到极点的温度,而是手指下那一下又一下温热的跳动,独属于某只小霸王的心脏的律动! 流枫没有抽回手,任由具俊表抓着,好一会儿后才将视线从他的胸口移到了他的脸上,而此刻某人总是嚣张又任性还无法无天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疑惑以及委屈。 他迷茫什么? 他疑惑什么? 他又委屈什么? 流枫觉得自己有点懂,但细想之下却又什么都没懂,最后,只能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句:“去洗个澡,你身体都僵硬了!” 具俊表抓住流枫的手一下子收紧,表情还多了一丝恼怒,他都说了他不舒服,为什么不听?! “我不洗!” “听话!” “我不听!” “具俊表!!” 流枫脸一沉,出口的声音顿时变了调,又沉又强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无法无天爱跟人唱反调的脾气到底是跟谁学的,他心情已经够乱够烦的了,还在这边给他添堵,他什么时候给人好好先生的印象了?!! 具俊表身体一颤,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整个人像站不稳一样,后退了一步,顺势也松开了流枫的手。 流枫一见,莫名地就涌上了一股不忍,刺激得他心软如泥。 沉沉地叹了口气,流枫上前一步,揽了具俊表的肩,再出口时口气已经缓了下来,“先去洗个澡,暖暖身体,医生的话不能不听。” 这一回,具俊表没有再反抗,似乎是还没缓过来,在被流枫领去二楼浴室的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好似失了魂,直到站在了暖暖的雾气缭绕的浴室内,也依旧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俊表。”流枫轻轻地唤了一声。 像机器人按开了启动开关一样,具俊表整个人一个激灵,看向流枫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安和慌乱。 流枫习惯性地想揉揉具俊表的头发,却在手掌触上具俊表头顶的发旋时,感觉到手底下的人一阵轻颤,然后就是僵硬。 流枫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还是抚了上去,揉了一下。 “我心情不太好,吓着你了!” 具俊表没有说话,但流枫却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 “快去泡着,还是说——”流枫搭在具俊表发上的手一路下滑,停在了领口的位置,修长的手指轻挑着外衣的扣子,颇有些挑逗的味道,“你连衣服都要我帮你脱?” 具俊表后退一步,离开了流枫触手可及的范围,这一回他可是完全变回原来趾高气扬的小霸王了,不知是被浴室的热气熏的,还是羞恼的,脸上浮起两抹好看的红晕,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暴跳:“出去出去,你个死男人!” 浴室就在流枫自个儿的房间内,流枫慢悠悠地踱出浴室,在衣柜里取出一件干净的白色绒睡袍,放到了床上,不轻不重地朝被重重关上门的浴室喊了一句:“换洗衣服放这里了,自己拿去穿,知道了吗?” 然后不等具俊表回答,就径自下了楼。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显然是某人自作主张去泡的,真真是比在自个儿家还悠闲几分。 “你还没走?”流枫走到吧台前,随口问。 “别忙了,叔叔,我已经帮你泡好了。”西泽几步跨过来,将手上的另一杯热咖啡递给了流枫,笑容满面。 流枫瞧了眼西泽,脑中的某根神经抽了一下,这小子发什么毛病,笑得这么狗腿!! 流枫接过咖啡,也没离开的意思,就这么站在吧台前。 而西泽也不急着离开,斜斜地靠着吧台,时不时轻抿一口咖啡,表情惬意。 两人,一人英俊儒雅,一人朝气蓬勃,站在一块儿倒是为这简单的客厅增添了两抹亮丽。 “你似乎还没说,你来我这里是要干什么?”流枫问。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只是来看看叔叔而已。” “这理由你自己信了几分?” “十分。” “那好,大门在那边,不送。”流枫放下咖啡,咖啡杯触碰吧台,发出轻轻的碰撞声,宣布这番谈话的结束。 “叔叔,你真不懂幽默!”西泽嬉笑着,明显是不想就这么结束对话。 “愿意说了?” “只有我说的话,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你想让我说什么?” “叔叔跟刚才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虽然西泽尽量想让自己问的很不经意,但是极大地好奇心依旧让他的问话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一个人好奇心过重,会害死自己,尤其是生活在大家族中的人,能做到不听、不看、不想最好,做不到也要让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烂在肚子里直到挥发殆尽。所以西泽其实是个没多大好奇心的人,他喜欢将疑问留在心底,然后自己去寻找答案,而不是堂而皇之地问出口。 但是这一刻,他却不想自己去揣测,去琢磨了,他想从对面男人的口中直接得到答案,他觉得这比慢慢摸索来得更刺激,更能让他热血沸腾! “你,这是在向本人打听私事?”流枫缓缓地飘出一句,不咸不淡,没有恼怒,但也听不出其他的什么情绪。 “叔叔问我来这里的理由,不也是在向我打听我的私事吗?” “现在,我下第二次逐客令,门在那边!” 西泽一噎,“叔叔你也太霸道了吧!” 流枫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直接迈步准备上楼。 “叔叔,你很在意楼上那个男生!” 流枫脚步一顿,缓缓收回了正要迈上台阶的步子,转身的动作透着一股骨子里的慵懒,连抬眸都显得漫不经心,但是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蕴满了冷冽,他侧了侧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把你的歪心思收起来!” 西泽握着咖啡杯的手不由地一紧,表情瞬间有些僵硬,而后在眨眼间又恢复了之前的轻佻调调,“叔叔,这么简单就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好吗?” 流枫冷笑一声,具俊表会是他的弱点?他可不这么认为。不管是具俊表,还是其他三个,也就只在他面前装乖,如果真把他们当成吃素的hello kitty,到时候老虎发威吃亏的也不知会是谁! “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扔下这句,流枫就直接上了楼,将某人的存在抛在了脑后,反正这家里,除了那块已经被他握在手里的铭牌,也没其他能让他看上的东西! 房间里,看着那只已经霸占了他的床呼呼大睡的小霸王,流枫心里一阵好笑,还说自己不舒服,他这样子哪里像不舒服,分明就是来免费蹭睡的! 无奈地替他盖好被子,视线触及床上人半敞着的胸口时,动作一顿,被子就这么落了下去,带着一丝颓然与无力。 洁白的睡袍衬着蜜色的肌肤,干净而温暖。 流枫不是第一次看具俊表赤裸的上半身,早在失忆的尹智厚家把他踹下浴室并逗着他撕了他的衬衣时,他就知道,在这蜜色的肌肤下包裹的是一层与他高大挺拔的身形相得益彰的肌理,紧实而漂亮。 然而,此时再一次看到,人还是那个人,可那层漂亮的肌理却不见了,只剩下让人揪心的孱弱以及那道横在左胸口的刺痛流枫双眼的伤疤。 那道疤并不长,能为韩国神话集团的准继承人开刀的医生自然不可能是平庸之辈,缝合伤口时就做了特殊处理,因此伤疤很隐晦。但是再隐晦,在心中埋着无尽懊悔的流枫眼里,都得放大个数十百倍,在平滑的胸口上,他第一眼看到的就只有这道疤。 而同样的疤,在床上人的背后还有三道。 伸手合拢具俊表的睡袍,重新将被子拉上去后,流枫就这样坐在床沿,半响都没有动静。 一桩接一桩的事,在他还来不及思考前就已经摆在了他面前,逼迫着他不得不做出回复,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理头绪。 宋宇彬说喜欢他,他怒他的不自爱,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但他知道这事根本没完;尹智厚执着得让他害怕,但他却也不得不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因为他说了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还有具俊表——具俊表为什么在明知道体温下降会有危险的情况,还大晚上跑来找他,一脸委屈地嚷着不舒服? 具俊表不是矫情的人,所以流枫没有怀疑他说的话,他说不舒服,就一定是真的不舒服,只是流枫不知道他不舒服的是身体,还是……心,又或者连具俊表自己也没有搞清楚,所以他才露出那么茫然的表情。 流枫的手掌隔着被褥贴在具俊表的胸口,对心脏鼓动的触感变得微弱,然而依旧能带给他一点安心。 不期然想起具俊熙在桑其酒店对他说的话。 我把弟弟交给你了! 他懂具俊熙的意思,也懂他并非真的无动于衷。如果说他一开始不懂,那么在他搂着具俊表,毫无心理障碍地亲他的时候,他也该懂了,包括宋宇彬和尹智厚。 可是他却也更不懂了。 一个人是可以同时爱上多人的吗? 一颗心是可以分成很多份的吗? 不完整的爱是能带给人幸福的吗? 他是想随心所欲,是想不顾他人的眼光走自己想走的路,他是想牵着他们的手潇潇洒洒地一路相伴到底。 可如果事关自己在乎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随心所欲得理所当然呢? 四个天之骄子,那么骄傲,那么美好,他们又能容得下彼此吗? 流枫第一次没有自信了! 59、这个科幻的世界 具俊表睡后,流枫就用具俊表的手机拨通了具俊熙的号码,让她来接具俊表回去,所以第二天一早,流枫就在客厅里迎来了这位大美女。 “老师怎么看着精神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具俊熙看着头靠着沙发背,手肘拄着沙发扶手,整个人歪斜于沙发上,虽然没什么形象,但却浑身透着一股让人望尘莫及的高贵的人,笑问。 流枫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个夹杂着调侃的苦笑,“把床拱手让给了你的宝贝弟弟,我哪里还能睡得好!”与其说睡不好,倒不如说他压根就没合上眼,各种思绪填充在心头,让他心神不宁。 具俊熙巧笑一番,“昨天是智厚生日,俊表彻夜没回,我原以为他是跟以往一样直接在智厚家过夜了,直到老师你打电话过来,我才知道,竟然是跑到老师你这里来了!” 流枫也是一笑,“我倒是也想知道……”不期然想起具俊表执起他的手贴在他胸口嘴巴说着不舒服时那张委屈的俊脸,接下来想出口的他为什么会来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卡在了喉咙里,让流枫一阵气闷。 具俊熙美眸中流光一闪,似是已经知道了流枫未出口的话是什么,却也不急着说破,反而是开始打量起客厅来。 客厅真的是简单极了,除了一组浅杏色的绒布沙发,一张茶几,墙上一排镶嵌式的格子书柜,以及几步开外的一张小吧台外,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物,倒是眼前的那张茶几上倒是摆着几样或精致或小巧的东西,为这简洁的客厅增添了几分明媚。 “这个——”具俊熙拿起茶几上的那款水晶音乐盒,随手摆弄了几下,“这个看着倒是别致得很!” 具俊熙虽然口中含赞,但言语间却明显表露出一丝疑惑。光看这客厅的装饰就知道,眼前这男人偏好简约大气的物什,这水晶音乐盒确实是别致,但就因为太过精致易碎,反而不该在他的审美范围内。 “是易正嫌客厅太单调,特意拿过来摆这里的。”想起苏易正拿这个过来时的情形,流枫嘴角不由牵起了一抹笑。 那时他也问怎么非要挑音乐盒,简直跟客厅的风格格格不入。 苏易正却什么也不说,只是一意孤行就要放在客厅。 难得见他任性一回,流枫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看到他开心满足的笑容,流枫倒是希望他能再多任性几回。 具俊熙将水晶音乐盒轻轻放回原处,脸上的笑容别有深意,“老师倒是真的很在意易正这小子呢!”任苏易正将他喜欢却不符合自己审美的东西放进自己家里,又岂止是在意这么简单,简直就是一种接纳苏易正融入自己的世界的变相地表现方式。 流枫不置可否,他在意苏易正是不容置疑的,只是不明白具俊熙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还不待他问些什么,就又听具俊熙说: “老师还记得在桑其酒店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流枫挑挑眉,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亚于遭遇五雷轰顶啊,而昨晚也是因为那句话而让自己陷入困惑不解的状态,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曾对老师说,我把俊表交给你,不知老师对这话理解了几分?” “我倒是情愿自己一无所知。” “那就是说,老师理解了。” “只理解了表面意思,却完全不能理解你说这话时是出于哪种想法!”这是实话,流枫就是不理解具俊熙的想法,所以才对这话的真正意思存有疑虑。 有哪个姐姐会主动把自己的亲弟弟往歪路上推的吗? 如果不是知道具俊熙是真的疼惜具俊表,他都要怀疑她的居心不良! “我得不到的幸福,至少要让俊表得到!”良久之后,具俊熙才轻轻吐出一句,言语很是轻描淡写,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其中隐藏了她多大的辛酸和无奈。而这句话也解释了具俊熙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弟弟推给一个男人的原因。 她当初为了家族的利益,被母亲逼着舍弃了爱和幸福,日日在悔恨中度过,她不希望她唯一的弟弟走上跟她相同的路。她得不到的幸福,至少要让俊表得到,即使是把他推给一个男人! “我自己都没自信,你又凭的什么认为我能给他幸福?他身上扛着一个硕大的神话集团,如果闹出同性恋的绯闻,还不知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又哪里来的幸福?!更何况……”更何况什么,流枫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背后的潜台词具俊熙以及他却都心知肚明,这世上同性恋不少,但真正能修成正果的,却绝对不多,这其中的原因就属子嗣问题首当其冲。 不止是具俊表,还有宋宇彬和尹智厚,他们四人,除了苏易正还有一个哥哥外,其他三人全都是独子,光是考虑以后继承人的问题就已经足够让流枫举步不前了! 难道还能让他们为了他抛弃家族吗?答案当然是不,就算他们愿意,流枫也不愿意。 流枫确实是个自私的人,可他的自私却是有底线的! 不管家族多么肮脏,多么龌龊,那总归是一个人唯一的根,失了根的人是不完整的,得到的幸福必定是存有缺憾的,这就是前世的流枫尽管在家族内几乎抑郁成疾,却也依旧不肯舍弃自己的姓的原因。 所以流枫,也从来没打算让他们背负弃家的罪名! 这个问题确实棘手至极,任何人听了都得费一番思量,但具俊熙的表情却一直很淡,似乎压根就没把这放在心上一样。 “老师是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客厅在静默了一会儿后,就响起了具俊熙的声音,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 “算是吧。”流枫淡淡道,对于具俊熙能一语中的地说出他跟斯图亚特家族的关系,流枫是一点都不吃惊。 既然布拉德能通过他的银发联想到斯图亚特家族,那同样身为上流社会拔尖儿人物的具俊熙又怎么可能联想不到呢,更何况出嫁后的她活动圈子更是围绕在欧洲,没理由没听过斯图亚特家族的相关传闻。再加上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宝贝弟弟身边,是个人都会调查一番,更不用说比常人更加爱护弟弟的具俊熙了! 所以,流枫听了具俊熙的话,仅仅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说话的调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那老师又知不知道,斯图亚特家族的男人是可以让男人怀孕的?” “……” 流枫平时总是习惯在早上喝一杯咖啡,但他今天难得的没有心情喝,同时他也有点庆幸自己没喝,不然嘴里的那口咖啡该喷出来了! “你在跟我说笑?”尽管流枫知道具俊熙不可能在这种时刻说笑,但流枫依旧忍不住问了。 重生于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流枫自以为自己的接受能力会超强,因为重生本就就是件玄幻的事。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还有待进一步加强,至少他接受不了具俊熙话里所表达的现实。如果连男人都能怀孕生子,那已经不仅仅是玄幻两字可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科幻,外加梦幻! 对于流枫的嘲弄,具俊熙完全不介意,然后就听她语气平淡地说:“当初我在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也只拿它当个笑话来听。”但是现在,她宁愿相信这就是事实。 流枫看着这样的具俊熙,算是彻底明白了她的想法。 如果这件事真的可信,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传闻呢! 如果斯图亚特家族真拥有这样逆天的能力,老天肯定第一个收拾他们,哪还能容他们源远流长地发展下去,成为欧洲上流社会的一个传说呢! 可是对于这种明显不可信的传闻,具俊熙却选择了相信,这就是她的态度。 具俊表会怀孕,具家不会无后。 她只有将希望寄托于这渺茫的传闻上,期盼这个传闻无限接近于事实,才能让自己亲手将弟弟推进一个男人怀里的行为显得理直气壮! 一时间,流枫不知该说具俊熙可怜,还是可敬。 拖鞋踩着地板的拖沓声打破了客厅里的凝重气氛。 具俊表就这么穿着睡袍,顶着一头凌乱的乌黑卷发,从楼梯上一步一步地走下来,浓眉皱起,手掌揉着太阳穴,一副没清醒的迷糊模样。 具俊熙一扫刚才的严肃,嘴角扬起一个笑,“哟,终于醒了,睡得可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具俊表动作一顿,睁开半闭着的虎目,环顾一圈,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那道与声音相符的熟悉身影时,顿时清醒了,“姐,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具俊熙挑挑眉,逗趣道。 具俊表撇撇嘴,无可辩驳,只能悻悻地在流枫旁边坐下。 具俊熙对于具俊表非常自然地选择在流枫身边坐下,而不是在身为亲人的她的身边的动作不置可否,只是眼中的兴味更甚,在别人家里还能如此随性地穿着睡袍晃荡,他到底是有多安心啊! “你在这里打扰老师一整个晚上,是不是该回了?”具俊熙问得随意,眼睛似有若无地打量具俊表的神色。 果然,只见具俊表的表情顿时不自然起来,然后脸一拉,嚷道:“我不回去!” “为什么不回去?” “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你不回去也得给我回去,妈妈昨晚可是问了,问你人怎么不在家,难道你想让她亲自来找你回去?” 想起他家的那个老巫婆,具俊表的脸拉得更长了,自从他出了意外,老巫婆管他管得更严了,要么不让他出门,要出门身边也有人24小时盯梢。因为知道昨晚他要去给智厚过生日,老巫婆才特意放了他一码,撤消了她的监视行动,不然他就是长了翅膀也溜不出智厚家! 如果老巫婆亲自来逮人,也许就会直接把他五花大绑绑回去了! 想到这里,具俊表纠结了,他心里堵得慌,一点都不想回去,他还没弄清楚昨晚自己为什么心里不舒服呢,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可老巫婆的气场太强大,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老巫婆真来了,他肯定会被带回去,怎么办…… 流枫看着具俊表一会儿抿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咬牙切齿的丰富的面部表情,心里的那股子烦闷突然就淡了几分,他伸手在具俊表后背轻拍了几下,柔声道:“回去吧!” 具俊表猛然转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浮起的神色让流枫蓦然一惊,辩解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回去,就有更多人能照顾你,你的身体才能好得更快!” 具俊表本能地喘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在流枫说出让他回去的话时竟然停住了呼吸。 心脏不安的鼓噪让他的额际渗出了零星的冷汗,开始下降的体温,使他指尖泛白。 流枫没再说话,就怕自己的声音惊吓到了眼前的人,然而心底却远不如脸上的表情来得那般平静。 为什么他总觉得具俊表这次受伤后,神经变得特别敏感?好似一只惊弓之鸟,一有点风吹草就会竖起全身的毛戒备着。 是身体未痊愈的关系吗? 眼看具俊表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一点一点变得青白,流枫来不及细想就拉过沙发角落里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条毛毯,展开,裹到了具俊表身上。 因为流枫经常会坐在客厅写小说,所以沙发上都备着毛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在真的用上了,只不过用的人不是他而已。 “很冷吗?”将具俊表严严实实地裹好后,流枫不无担忧地问。 具俊表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直接身体前倾,偎进了流枫怀里。他没想过自己的动作在外人看来会有多暧昧,只是想着靠着流枫就能暖和一些,就像在滑雪场的那间小屋里一样,他冻得几乎失去只觉,而流枫就这样抱着他直到他的体温一点一点回升。 虽然有点惊讶具俊表无视他姐姐的存在而如此坦然地钻进他怀里,但此时流枫自然也不可能推开他,反而是伸出双手环住身前的人,微微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即使隔着一条厚度不小的毛毯,流枫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具俊表身体的轻颤,因为体温下降而引起的本能的颤抖。 流枫没想到他的一句回去竟然会给具俊表带来这么大的影响,那句匆忙补上去的话,显然还是迟了。 脑中不停闪现在他说出回去后,具俊表猛然转头看他时眼中的震惊和委屈,流枫的心脏也跟着狠狠抽搐了几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复杂的…… 具俊熙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面前相依相偎的两人,心中竟是有些欣慰的。 她看着俊表长大,自然明白她的弟弟是有多要强,要强到天塌下来都不会掉一滴眼泪,可是现在,他以这样弱势的姿态出现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却不会让人感觉有丝毫的不和谐。 自她发现俊表的变化后,她就不曾后悔将他推给眼前这个男人的决定,而此刻的情景也只是更加证实了她的选择的正确而已。 她的俊表长大了,理应得到幸福,谁都没有资格阻拦,就算是他们的母亲也一样。 只是,母亲这一关,确实也是不好过罢了! 只不知,眼前这个男人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60、宇彬要去相亲了 具俊表最终还是被具俊熙带回去了,原因就如流枫所说,只有回了家,他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也才能尽快恢复如初,尽管谁都知道具俊表的身体已经不可能真正恢复如初了! “枫,听说智厚生日那天俊表晚上跑到你那里去了?”苏易正在洗手台上洗净手上的陶土,语气有些随意,但低垂的眼眸中却是一派认真。 在智厚生日那天,他能感觉到所有人都不正常,包括了流枫。 他不知道一向最是没心没肺的宋宇彬为什么言行举止僵硬得跟个木偶似的,但他知道自从宋宇彬从滑雪场的小屋带着一脸伤回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苏易正不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曾悄悄问过当时在场的尹智厚,但尹智厚三缄其口,他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是尹智厚的态度却几乎让他肯定这件事跟流枫脱不开关系,因为能让宋宇彬受伤并且还能让他保持沉默的,除了流枫他不做第二人想。 除了宋宇彬外,还有一个人表现得比宋宇彬还不正常,那就是具俊表。 具俊表原本是兴高采烈地主动去尹智厚的房间叫人的,但回来的时候脸色颓然得就跟吃了一大场败仗一样。而随着他出来的流枫跟尹智厚表情也是不太自然,尹智厚还好一些,原本他表情就欠缺,就是再不自然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流枫的话,苏易正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情绪外泄的样子。 苏易正当下就肯定,他们三人一定发生了什么,而流枫突然出人意料地出现在智厚家,也表示这件事同样跟他有关。 苏易正隐约能猜到一些,可他却不能明着问,因为他几乎知道即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这感觉很不好。 直到事情过去了好几天的今天,他才开口提及,希望能从身为关键人的流枫身上知道点什么。 “嗯!”流枫淡淡应了一声,语气比苏易正还随意。 此刻,他就坐在苏易正陶艺室的一张小办公桌前,桌上开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有节奏的舞动,手旁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散发着袅袅的浓郁香味。 这张办公桌是苏易正特意为流枫安置的,为的就是在流枫陪着他的时候也能有事可做,虽然流枫对他说他写不写小说都一样,敲键盘的滴滴答答声反而会影响他工作,但苏易正还是不想让他觉得无聊。 然后,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置办了这张办公桌后,流枫在他的陶艺室里滞留的时间明显延长了,而他似乎也习惯了在制作陶艺的时候耳边伴随着键盘的嗒嗒声,意外地让他有些安心。 “俊表的身体一向很好,连感冒发烧都很少,但这一次受伤却是伤到根本了。前两天约他出来的时候,天气明明已经转暖,他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却还是喊冷!”具俊表当时样子很好笑,但苏易正却笑不出来,他知道,具俊表以后可能一直都会这样了。 听着苏易正的话,流枫敲键盘的动作缓了下来,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具俊表会这样,罪魁祸首就是他,他打心眼儿里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畏冷,这对好动的具俊表来说,太沉重了! “你们出去了?”流枫收拾起低落的情绪,问。 “嗯,不过一开始我们是打算去他家的,毕竟他那个情况能少出去还是少出去的好,但是他能在俊表妈妈的监视下好几天不出门已经是极限了,一听我们约他,立马就应了,还否定了我们准备去他家的决定,硬要选在外头!”具俊表当时那个猴急的样子,想起来苏易正就觉得既好笑又可怜。 流枫也料想是这样的原因,他们四人当中,唯独具俊表最是没心眼儿,也最没分寸,一做起事来就不管不顾,绝对是先行动后思考的类型。 流枫轻轻叹了口气,双手终于从键盘上收了回来,靠着椅背,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流枫的脖颈,耳边多了一道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清新味道。 “枫,你会不会很愧疚?” 流枫握着那双上下交叠搁于自己眼前的手,即使每天都与陶土打交道,这双手也依旧细腻柔滑,不见一丝粗糙,可见上天真的是非常厚爱他。 贴到唇边,轻轻一吻,流枫叹道:“说不愧疚,那一定是假的,如果我知道后果会那么严重,我一定不会……”说到这里,流枫顿了一下,收敛了一下微微有些失控的情绪后才继续道,“具俊表躺在床上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我当时真是被他吓到了!之后有好些天我做梦都会梦到他扑到我身前为我挡那块嵌着钉子的木板,然后一次次被惊醒,直到具俊表真的脱离危险,我才算是真的安了心!” 听着流枫平静地讲述这段在外人听来实在有些难受的话,苏易正下意识地回握住流枫的手,紧紧的,只希望可以传达给他力量。 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用心痛的口吻谈论着另一个男人,他应该是要生气的,因为他知道对方心的天平已经开始出现了摇摆,然而他却兴不起半丝类似的情绪。 尽管他在下定决心要站在流枫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不是唯一的心理准备,而他同时也觉得自己没那么快就能做到,毕竟人性都是自私的,他想霸占着流枫的温柔,想成为他独一无二的存在,这种想法在与他相处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里与日俱增。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那种他自以为会有的排斥没有出现,在不知不觉中,或者说是这种心理思想的潜移默化中,他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流枫不知道苏易正心里的想法,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苏易正的手背,微微侧头道:“所以,你以后可不能像具俊表那样,知道吗?在遇到危险时,我宁愿你拿我当挡箭牌,都不希望看见你成为第二个具俊表!” 流枫说话的语调还是一贯的慵懒,但是里面蕴含的认真却是一分不少,让苏易正动容。苏易正虽然很想做出信誓旦旦的样子,但他心里却很清楚,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只怕他的反应会跟具俊表一样。所以,苏易正没表态,只是拿脸颊贴着流枫的脸颊,亲昵不已。 “枫,宇彬脸上的伤是不是你造成的?” 对于苏易正转换话题的行为,流枫只挑了挑眉,“你知道了?” “当时小屋里也就你们四个人,除了你,俊表和智厚都不可能单方面地给宇彬造成那样的伤。”而且,宋宇彬脸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是医生却说,仅仅只是皮肉伤,完全没伤到筋肌,养几天消了肿就好,当时医生还对下手之人在力量掌握方面的惊人造诣惊叹不已。如果换做别人,这样的伤指不定都能打落一排牙,可如果出手的是流枫,苏易正却是相信他可以做到的,或者说也只有他能做到。 “他欠收拾罢了。”流枫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并不太想提起这件事。 如果换做平时,一看流枫这样的态度,一向知情识趣的苏易正一定不再提,可是这一次,他却非提不可,因为今天他确认了一个消息,而到底要不要对流枫说这个消息,则要看流枫的态度。 “枫你为什么要打宇彬?”苏易正问。 流枫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牵着苏易正的手,让苏易正顺着力道站到了他面前,略一思索后才抬眸缓缓道:“你同宋宇彬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有没有觉得他哪里跟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 苏易正一愣,眼中浮现一抹疑惑,“宇彬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不只是他,就是我们几个也跟别人不一样吧!” 流枫失笑,这理所当然的口气要是被别人听到,指不定就要被说狂妄自大了,但偏偏他说的又是事实,四大家族的继承人,光是身份,就已经跟别人不一样了,更别说气质与能力等其他方面。只能说,他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失败。 流枫一拉,就将苏易正环坐在了自己腿上,在他的轻呼声中,一手扶住他背后,一手扣在他腰间,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身体,脸上笑意不减,却又添了一抹深意,“我指的是其他方面,比如性格!” 稳住了身形后,苏易正倒是没有排斥侧坐在流枫腿上的姿势,或者说他其实是已经习惯了。自从流枫常在陶艺室陪他后,每当他工作时间过长,流枫都会就着这样的姿势让他休息睡觉,而流枫本身体格就比他健硕,这样的姿势做起来,倒是没有一丝别扭。 “枫,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宋宇彬什么都好,理智、聪慧、俊秀,男人该有的他一样不少,但是这样的他,却偏偏没有一般人都会有的‘自爱’。” 听着流枫的话,苏易正突然就有点明白了,“你是说,宇彬不爱惜自己?” 可这话一出口,苏易正就又觉得自己糊涂了,如果风流恣意如宇彬都算不爱惜自己,那还有哪个人算呢?在他看来,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从来不勉强自己,至情至性的宇彬,是他们四人中最懂怎么对自己好的了!怎么到了流枫的眼里,反而成了最不自爱的一个了呢?还是说,流枫觉得宇彬过于风流,伤身?? 光看苏易正的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但流枫也没急着纠正,只是按着他自己的调调缓缓说道:“宋宇彬很懂享受是没错,但这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他今后走的会是一条充满压抑和无奈的路,所以他也比谁都放纵自己,绝不肯就此委屈了自己,这跟他爱不爱惜自己,没有什么本质的关系。” “真正惜命的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去躲避,或者说只要这人还正常,都会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但宋宇彬却不是这样,在我意外昏迷而被布拉德留在他的别墅时,宋宇彬情愿冒着被布拉德捏断喉骨的生命危险,只为了近距离接触布拉德从而拿到他手腕上缠着的项链,那时我就知道,宋宇彬虽然表面上看着冷冷静静的,但骨子里恐怕比谁都疯狂。” “每个人确确实实都会有不在乎的东西,比如名、比如利、比如权,然而宋宇彬不在乎的却是命!” “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人,看着怎么能不让人心里直打颤!” 苏易正一阵沉默,明明流枫跟宋宇彬认识的时间比他们短得多,却比他们更了解宋宇彬,这该说是流枫心细如发,还是该说他们太过粗枝大叶呢?!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苏易正才开口道:“虽然宇彬确实是喜欢在打架时冲在最前头,”他跟宇彬相识这么多年,这一点还是了解的,只不过不像流枫想得那么深入,那么多,“但是情况应该没有枫你说得这么严重,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懂分寸的,毕竟能像布拉德那样逼他到那种地步的人物实在少!” 良久,流枫才幽幽道:“真正在乎他的人,赌不起那少数时候!” 苏易正心一窒,一句话脱口而出:“那枫你在乎宇彬吗?” 流枫微微一愣,琥珀色的眸子转到苏易正脸上,看到他表情无异后,才调侃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宇彬要去相亲了!” 61、宋宇彬的相亲宴 还是那间酒吧,因为宋宇彬要相亲的事,四人再次重聚一堂。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空间,各式玩物应有尽有,但是此刻他们四人却没有一人去把玩,气氛更是难得一见的有些凝重。 “我要相亲,你们各个摆出一副死人脸,太晦气了吧!”唯一神色自若的宋宇彬,看着身边的三人哭丧一样的晚娘脸,笑着开口调侃道。 “你为什么要去相亲啊?”具俊表纳闷不已,他很不明白,宋宇彬怎么会去相亲呢,在他眼里,谁都有可能去相亲,惟独宋宇彬不可能,他身边的女人都堆成山了,桃花压都能把他给压死,还需要去相亲?!! “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宋宇彬靠在沙发上,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右手半举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风流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探究,似乎在尝试能否从摇晃的红酒中看出朵花来,“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你们不也一样吗?” “可是,这也太早了,过了今年的生日你也才21,有必要这么急吗?”尹智厚同样不解,在听到宋宇彬要去相亲的消息时,他可是惊讶得半天回不过神的。 相亲这种事,怎么着也轮不到宇彬,至少他之前还有一个俊表。因为俊表和金丝草的事,姜会长如果要拆散这两人,最捷径的办法就是替俊表安排相亲对象,即使现在俊表已经跟金丝草分开了,但姜会长心底恐怕也已经早早地为俊表打上了联姻的主意。 论起急功近利,他们三人的大家长加起来都比不上姜会长一人! “是不是你老爸逼你去相亲呢?”想到这个可能,具俊表连忙瞪着大眼睛向宋宇彬求证。 “有差别吗,不都是相亲?”宋宇彬喝光高脚杯中的红酒,倾身向前,拿过几上的红酒瓶又倒了一杯。 宋宇彬过于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一干人,尤其是尹智厚。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尹智厚却是非常清楚,宋宇彬可是前段时间才在滑雪场的小屋内向老师表了白,怎么会转眼就要去相亲呢?!还是说,他被老师的那一巴掌刺激到了?开始自暴自弃?! 在具俊表和尹智厚连声表达自己的疑问的时候,苏易正却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昨天向流枫提起了宋宇彬相亲的事,其实是期待流枫能劝劝宇彬的。 虽然像他们这般的家族,家族与家族之间的联姻本就是家常便饭,但自从跟流枫在一起后,他早早就抛弃了这个念头。而在知道宋宇彬的心思后,他又怎么能熟视无睹。 但他万万没想到,流枫听了后,竟然表情都没变的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让他去!” 流枫这种态度把他弄懵了,难道他是觉得宇彬的相亲一定不会成功,所以才这样气定神闲?还是说他是真的觉得宇彬有了婚约对象比较好? 难道他是不在乎宇彬的?可是看他对宇彬的态度根本就不是不在乎的态度啊!如果不在乎,又怎么可能会气恼宇彬的不自爱?早任其自生自灭了! “易正,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具俊表见苏易正从头到尾都只是沉默,不由奇怪地问。 苏易正捏了捏眉心,他心里已经没主意了,只能转头看向宋宇彬,问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宋宇彬连眸子都没转动一下,好看的唇瓣开启,刚要吐出一个“是”,就被苏易正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你应该知道,只要你有了未婚妻,枫他是绝对不会……” 苏易正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宋宇彬却听懂了,也成功地让他将那句即将出口的“是”顺着滑入喉间的酒精一同咽进了肚子里。 他知道苏易正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如果他有了未婚妻,他是死是活,流枫绝对不会再管。自己的人,流枫会疼得如珠如宝,可如果是别人的人,他估计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就是这种性格的男人! “这样,你还要去相亲吗?”苏易正语带深意地再问。 宋宇彬端着酒杯的手一紧,将杯中的酒一灌而下,脸上笑意盎然,“要,为什么不要,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别搞得我要上断头台一样那么严肃!” 说着,宋宇彬抓过几上的红酒瓶,却发现空了,正待起身去酒柜拿酒时,却被一人一把拉住,正是离他最近的苏易正。 苏易正神色有些严肃,“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事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但是这酒你却不能再喝了,你已经喝了整整一瓶了,你想酒精中毒吗?” 宋宇彬挣开苏易正的手,站了起来,轻松地笑笑,“才一瓶而已,中什么毒!” 宋宇彬要去酒柜拿酒,必然要先越过尹智厚,于是同样看不过去的尹智厚也伸手拉住了宋宇彬,“你这几天喝的酒还少吗?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喝酒的!” 基本上,不止是宋宇彬,他们三人也同样不嗜酒,遇到新品种,也只是浅尝辄止,绝不会多喝。但这几天,宋宇彬喝得酒都快赶上他往年20年的总量了,酒量再好,这么个喝法,也是会死人的! “以前不喜欢喝,现在喜欢咯!”宋宇彬笑笑,抽回手,慢悠悠地踱到了酒柜前,背影是一贯的不羁和散漫。 尹智厚也站了起来,跟在宋宇彬背后走到了酒柜前,手按上了堪堪被宋宇彬从酒柜中提出来的酒,“你要是觉得不甘心,就去跟他说啊,在这里喝酒算什么,你就算把自己喝死了,他也不会知道!” 尹智厚按住酒瓶的力道并不大,所以宋宇彬很轻松地就摆脱了,动作利索地启了瓶塞,脸色掩在灯光的阴影中,看不出表情,“不知道你说什么!” “等等!等等!”一旁的具俊表头大地抓抓自己的卷发,一脸莫名其妙,“你们说了半天,究竟是在说什么?!宇彬相亲跟那个死男人有什么关系?你们说的‘他’又是谁?宇彬有喜欢的人了吗?!!” 苏易正看了云里雾里的具俊表一眼,心里果断地竖起了大拇指,这小子的直觉果然是野兽级别的,明明就对他们说的事毫无头绪,却偏偏一猜就猜中了最关键的部分! “喂,你们别装死,快给我解释解释!”见他们三人没一人愿意搭腔,具俊表急了。 然后身为主角的宋宇彬开口了,但是却不是为了给具俊表解惑,他大大地咽下一口酒,极高的酒精浓度刺激着喉咙,让他的双颊浮上了红晕,但唇瓣却是苍白得厉害: “半个月后,盛世名都,我包了场,你们三个也都来吧,顺便帮我参谋参谋,看看哪个女人比较适合做我的结婚对象!” 苏易正、尹智厚、具俊表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盛世名都,算是首尔数一数二的大酒店,当然,神话集团旗下的酒店自然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盛世名都有一个其他酒店不具备的特点,那就是它有一个仿真设计的超大园林会场,能举办逾千人的盛大party。 而此刻,盛世名都就在举办party。 不动产和建筑业龙头企业的继承人宋宇彬发出的邀请,谁人敢不给面子?几乎全首尔的上流社会精英及豪门巨子都聚集在了这里,其中尤以女性居多。 宋宇彬开办的party,f4其他三人不可能不到场。所以这些个金枝玉叶打扮得花枝招展,并不仅仅是为了宋宇彬,同时也是为了总是与宋宇彬同进同出的具俊表、尹智厚和苏易正。 f4四人均是人中龙凤,又正是风华正茂,如果能得他们的青睐,即使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对自己来说也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在场的所有女性,无不抱着这样的想法,施展自己的魅力,绽放姿容。当然,她们事先并不知道这个party其实是场特意为宋宇彬举办的变相地相亲宴,如果她们知道,只怕出席的就不仅仅是这个人数了,而当天的各大媒体头版头条也绝对非此次party莫属。 而男士们,则积极地经营着自己的交际圈,更关心名利的双丰收。 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人是例外,那就是流枫。 流枫其实是被苏易正诓骗过来的,其实说“骗”有些言过其实,苏易正只是挑了无关紧要的说,而该说的话一句都没说而已。 苏易正只说在盛世名都有一场party,希望他能来参加。 流枫原先并不想来,因为头天晚上他没有睡好,导致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精神很是萎顿。但是苏易正素来知他不喜欢出席party,而这一次却特意来邀请他,想来是因为这个party有些不一样的名堂,所以流枫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来了之后,他才发现,这party确实有些非同一般的名堂,因为主办方是宋宇彬,而最近与宋宇彬有关的,也就只有他要去相亲的事了,也就是说这场party是宋宇彬的相亲宴。 知道了后,流枫也没有离开,比起花力气回去,他现在更想安静地睡一觉。 流枫原本想着,既然是仿园林设计,那亭子是少不了的,这会场够大,他只要寻个僻静点的亭子,休息着就好。但找了一会儿,流枫没见着亭子,倒是看到了个类似休息区的小洋房。其实说小洋房,并不准确,它的造型更像是玻璃花房,而里面也确实是种植了不少花,光是站在外面看,就能透过四周的玻璃看到好几种花品。 到了这里,几乎已经听不到远处觥筹交错的喧闹声了,流枫毫不客气地推开玻璃花房的门走了进去。 虽然是个花房,但地上非常干净,连丝泥土都没沾上,空气中还流动着花草的芬芳。在一侧,花丛掩映处,两张单人软椅相对摆放,将一张小小的圆桌夹在中间。 流枫在其中一张软椅上坐下,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松了松衣领,太阳穴一阵一阵抽痛,让流枫只想把西泽斯图亚特抓起来狠狠揍一顿。 没错,害他完全没睡好的,就是他那个所谓的便宜侄子西泽斯图亚特。 西泽斯图亚特会再次来找他,流枫并不觉得意外,但他白天不来,却非要挑个三更半夜的时间爬墙进来,惹得流枫开始考虑要不要在庭院里养几只狗防防贼。 西泽溜进来的时候,是半夜2点钟,正是人类睡眠最深的时候。他几乎是直奔流枫的房间的,而流枫在感觉到床前有人的时候,活生生被惊醒了。 如果西泽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他,那流枫也就忍了,可他三更半夜擅闯民宅,跟只鬼一样出现在他房间内吓人,却仅仅只是为了跟他说一句他要回国了,而偏偏这一句话还是在他耽误了流枫2小时的睡觉时间后,离开的最后一分钟说的。 想起来,流枫就觉得自己的牙直痒痒,恨不得抓着某人啃几口! 西泽最好把他要说给斯图亚特家族当家人的话给传达到了,不然流枫少不得要半夜冲到荷兰斯图亚特的大本营跟他讨教讨教人生! 想着想着想着,流枫的气息就一点一点沉静了下来,呼吸变得绵长…… 62、明了 “易正,你不是说那个死男人来了吗?” 具俊表之前一听苏易正将流枫也请到了party上,他就开始留意了,身边男男女女一个接一个地来搭讪,要不是他身上放出的不悦气场太过强烈,估计他已经被人潮淹没了。他一边打发这些黏上来的苍蝇,一边在人群里搜索,但半天时间,连周围的花花草草都被他数了一边了,还是没看到那个他想看到的身影。 苏易正同样是在party刚开始时视线就在四处瞄了,不过也同样的,没找到他心中的那人。 “枫说他会来,那就肯定会来,只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其实一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 “该死的,没事建这么大的场地干什么!!”具俊表暗咒一声。 身旁的尹智厚凉凉地搭上一句,“俊表,这是你家的酒店,你在骂你自己吗?” 具俊表白了尹智厚一眼,很不满某人多嘴! 尹智厚直接无视具俊表的x射线攻击,对苏易正道:“打电话试试?” “我打了,但是没人接,枫总喜欢把手机调成振动!” “死男人性格差,坏习惯也多!”具俊表撇撇嘴,一双浓眉皱的死紧,对某人的不满程度再次飙升。 “那现在怎么办?”尹智厚问,他心里有点明白苏易正特意将流枫叫到这里来的用意,无非就是希望流枫的出现,能让宋宇彬改变主意,毕竟这场party宋宇彬并没有对外言明是为了挑选未婚妻,如果要反悔,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关键时刻,关键人物却不见了,这怎么能不叫人一筹莫展! 看着不远处被一群男女围在中间的宋宇彬,苏易正叹了口气,伸出食指指了指蔚蓝的天,“听天由命吧!” 而此刻话题中心的流枫却正在某个不知名角落的花房内兀自睡得深沉。 宋宇彬摆脱众人的围堵,一路晃悠到了洗手间,啪嗒一声反锁上了洗手间的门,脸上的笑容几乎在落锁的同时就消失了,瞬间惨白,扑到洗脸台上大吐特吐起来,好一会儿都没有止住,胃一阵又一阵抽痛,让他几乎呕出胃酸来!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带走了脸上的燥热,让他清醒了一些,却也让他的唇色愈加苍白了。宋宇彬一手捂在胃部,一手扶着墙慢慢直起身体,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是万分艰难。 一个反身,背部无力地靠在墙上,宋宇彬眸色暗沉沉的,连胃都起来反抗了,看来这几天他确实是有点喝多了! 等胃部的抽痛缓过去后,宋宇彬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脸色好看一些,才如来时一样,堆着游刃有余的笑走了出去。 在宋宇彬走出来的同时,对面的女士洗手间里也走出一个人来,看到宋宇彬时,明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宇彬?” 宋宇彬漂亮的桃花眼一抬,在看到对面气质如兰,巧笑倩兮的女子时,脑中立即浮现了该女子的信息:金贤珠,明荣企业总裁金振的掌上明珠,是上流社会难得一见的真正的乖乖牌小姐。 宋宇彬对她印象这么深,倒不是说他对金贤珠多有好感,而是她是唯一让宋宇彬兴不起欲望的女人。在宋宇彬眼里,金贤珠是属于那种玩不起的类型,一旦黏上了就绝对甩不掉。这种女人,是一向秉持好聚好散的宋宇彬敬谢不敏的。 但是光从金贤珠直呼宋宇彬名字这种略显亲昵的叫法里就能看出,金贤珠对宋宇彬却绝对不止是有好感这么简单。 宋宇彬扬起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不羁中又夹杂着一抹邪气,绝对有资本让任何看到的女人尖叫,“是金贤珠小姐吧?” 金贤珠的笑容更灿烂的,显然对宋宇彬还能记得她的名字高兴不已,“是我是我,呵呵!” “金贤珠小姐,对这次的party还满意吗?” “我很高兴能收到邀请,盛世名都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也挺奇怪的,宇彬你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开party呢?虽然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但是还是不够暖和,很多花都还没开呢!” 宋宇彬双手插进兜里,率先一步走了开来,两人站在洗手间门口说话,总是不那么合时宜。 “没那么多为什么,想开就开咯!”宋宇彬微微侧头,看着身旁亦步亦趋跟上来的金贤珠,笑道,“金贤珠小姐喜欢花?” “喜欢啊,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吧!” “我记得盛世名都有个温室花房吧,那里应该有不少花,需要我带金贤珠小姐去那里看看嘛?”虽然金贤珠这种单纯的小女生与他喜欢的成熟类型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宋宇彬也并不介意花点小时间来搏一个绅士的美名,他还可以顺便借这个空档醒醒酒。 “啊,那个花房啊,我刚刚才从那里回来,不过我看金老师在里面似乎睡着了,我就只看了一眼就出来了,没敢多打扰!”金贤珠粉粉的脸颊上挂着可爱的笑,粉色的小貂外套衬得她更加娇俏明媚。 “金老师?”宋宇彬对她口中提到的金老师完全不感兴趣,只是下意识的问了,纯粹就是没话找话说,“哪个金老师?” 金贤珠杏眼圆溜溜的,有些惊讶,“宇彬你自己邀请的,你都不知道吗?金老师就是我们神话高中原来校医院的那个老师啊,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银色头发的那个,他还是s.w公司新拍的电影《奥斯卡博格》的总编剧呢,我听说金老师前段时间还办过一个书迷见面会呢,可惜那时我人不在韩国,不然我也去了……” 后面金贤珠说了什么,宋宇彬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见去,他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放着她口中的神话高中原来校医院的那个老师啊,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银色头发,脚步倏然就停在了原地。 他来了,他竟然来了! “……宇彬,你怎么了?”金贤珠看着突然不动了的宋宇彬,奇怪的问。 宋宇彬狠狠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你刚刚说你是在哪里看到金老师的?” 虽然奇怪宋宇彬的态度,但生性单纯的金贤珠也没多想,只是依言回答道:“盛世名都不就只有一个花房吗?我就是在那里看到的,金老师就坐在花房内的一张椅子上,虽然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但他的头发太醒目,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睡着了一样。” 此时,边走边说的两人已经重新回到了party会场,但是宋宇彬没再往前一步,只是在一旁的桌席上拿了两个空酒杯,同时向专司倒酒的服务生要了一瓶已经开启的红酒,转身对金贤珠道:“我去找金老师喝一杯,他来到现在,我都还没见过他呢!” 然后不待金贤珠回答,就径自离开了。 金贤珠看着宋宇彬越走越远的身影,小脸上的愕然顿时变成了失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宋宇彬这般急切的模样呢…… 然而宋宇彬的急切并没有维持很久,在他站在那间花房外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而冷静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茫然,他甚至迈不开脚步去推开眼前的那扇玻璃门。 里面的那个男人在半个多月前还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他完全没想过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表白会迎来这样的对待,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而在那之后,他没有一丝解释,更不用说关心,就像是他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他承认,尹智厚说对了,他不甘心,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拒绝,叫他怎么甘心! 可是他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他已经被拒绝了,他有他的骄傲,他不允许自己死缠烂打,更不允许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巴巴地找上门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可是,他现在这样一听到对方的消息就不管不顾地跑过来,又算什么? 宋宇彬心里的茫然更甚,而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了那个让他怨极了的男人面前。 彼时流枫靠在软椅上,一手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成拳抵着下颚,一手搭于大腿上,双腿交叠,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有好些都垂落到了胸前,而那根总是不离身的银色发带则是被他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嘴角的弧度很惬意,整个人洋溢着一种让人宁静的安详。 宋宇彬俯视着这个连他走到近前都没有醒来的人,不知为何,原本翻涌的心情突然莫名地就平静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与红酒,解下外套,展开,轻轻披在了流枫身上。 正待收回手时,却毫无预兆地被人一把抓住。 流枫其实在有人开门进来的时候就醒了,但他不知道进来的人会是宋宇彬,气息并不带恶意,但脚步却很小心翼翼,显然是知道他在这里才过来的。流枫只是想知道这个明显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人究竟要做什么,所以才没有在一开始就睁开眼。 当身上多了一件带着暖意以及某种独特香气的东西时,流枫想也没想就伸手抓住了对方,只是没想到这一抓竟然就抓住了宋宇彬。 宋宇彬凝视着流枫交织着惊疑与探究的琥珀色眸子,没有一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只是平静地说:“我只是怕你冷而已。” 流枫听了,视线从宋宇彬的脸上转移到了自己抓着的手上,挑了挑眉,“到底是谁比较冷?”他抓着的这只手,几乎完全抵消了他掌心的温度,简直可以跟在露天里站了一天的畏冷的具俊表相媲美。 宋宇彬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之前在门外时的迷茫在进门后就不知被他压缩到了哪个角落里,他抽回手,陈述着一个事实,“是我比较冷。” 瞄了眼宋宇彬脱了外套后更显单薄的衣着,流枫果断地将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递了过去,“穿回去吧!”虽然这西装,不见得能保暖,但穿上总是比不穿好。 宋宇彬默默接过外套,却没有马上穿上,只是静静地站着,低垂着眸子,不知想些什么。 “不是要相亲?中途离席可以吗?”见宋宇彬没离开,流枫问。 宋宇彬的手臂上挂着他自己的外套,所以没人知道在听到这句语气平淡至极的话时,他掩在西装下手蓦然握成了拳,掌心隐隐渗出血丝都不自知,心脏像破了一个大洞一般,呼呼地刮着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疼痛的血腥。 宋宇彬抿了抿更加惨白了几分的薄唇,良久,才牵动着脸部肌肉,扯出了一个略显单薄的笑:“只,只是听人说老师你来了,所以就过来跟老师喝杯酒。” 说着,宋宇彬将外套随手放在了另一张软椅的椅背上,拿起那支红酒,动作利索地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流枫。 流枫接过酒,视线却停留在宋宇彬脸上,自然是将他的僵硬看了个一清二楚,然而淡漠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他其实并不是故意要摆出这副冷漠的态度,而是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宋宇彬。他希望宋宇彬能明白他当初那一巴掌的用心,希望他能更加珍惜爱护自己,但是在宋宇彬真正明白之前,他却就要去相亲了。这样的结果并不是流枫想要的,所以现在的他已经不确定当初选择这样的解决方式究竟是对,还是错! “老师今天能来参加我的party,我很高兴,敬老师一杯!” 说着,宋宇彬头一仰,半大杯的红酒就这样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 看着宋宇彬豪放的喝酒模样,流枫眉一拧,又很快松开,然后动作随意地让手中的酒滑入了喉咙,他明显忘了其实他根本不能随便沾酒的事实。 见流枫也爽快地一口喝干,宋宇彬随即又满上了一杯,这一杯比前一杯量更多,几乎是占了酒杯的三分之二。 “这是第二杯,算是感谢老师这半年来的照顾!”作势,又要一口干掉。 “够了!”流枫一把抓住宋宇彬端着酒杯的那只手的手腕,杯中的红酒因这一动作而洒出了大半,几乎全都渗进了宋宇彬的白色衬衫里,在胸前晕染出大片大片的红色。 流枫眉头再次皱紧,然后这一皱就再也没松开过。酒是用来品的,但这小子这架势哪里是在品酒,分明就是在灌酒,跟喝白开水似的,真当酒精跟水分子一样毫无副作用吗?! 流枫手指一个用力,宋宇彬手腕吃疼,手一松,酒杯就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溅起一片红色的水花。 “你在干什么,想死也别在我面前!!” 说着,流枫手一甩,将宋宇彬甩了出去,力道并不大,在平时的话,宋宇彬最多就是踉跄几步,但是现在却出人意料的,他整个人都在往后退,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毫无着力点。 流枫也是一惊,眼看着对面的人就要摔进花圃里,他想也没想就抓住了那只无力地悬在半空中的手,往回一拉,手的主人就以不可逆转的速度撞进了他怀里。 满怀的温软! 然而这份温软却只让流枫的脸色更阴沉了。 “你究竟喝了多少,连站都站不稳!!” 宋宇彬软软地靠着,双腿都有些发虚,如果不是被流枫揽着,估计这会儿他已经出尽洋相了。 喝了多少? 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他只是来者不拒而已! 幸好来之前已经吐过了一遍,不然在这么激烈的动作下,他估计早就晕得不省人事了,哪里还能看清对方脸上焦急的神色。 焦急?他竟然还会为了他焦急? 是他眼花了吗? 宋宇彬自嘲地笑笑,半眯着一双朦胧的桃花眼,微微抬头就啃上了眼前那人单薄却又好看至极的唇,喉咙间发出满足的呻吟。 流枫浑身一震,几乎揽不住怀里的人。 唇上被人又舔又啃,就像小孩子在吃一颗美味的糖果一样,毫无章法,但是那种濡湿的温热感觉,却让流枫感觉该死的好,好似一片羽毛轻柔地划过心间,让人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可是,对着一个根本就神志不清的人,他能做什么?! 理智告诉他,他该推开眼前的人,然后送他回去休息,可是情感上…… 等流枫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手扶住对方的后脑勺,灵活的舌狠狠地扫进了对方的檀口内,汲取着那充斥着淡淡酒香的甘甜蜜汁。 宋宇彬浑身一个哆嗦,抓在流枫襟前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只感觉那游走在自己口中的火热到处点火,让他疯狂,敏感的腰上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自尾椎之上蹿起的酥软,几乎让他站立不住,不断吞咽而下的对方的蜜汁根本掩不住喉间溢出的呻吟,甚至更有一线银丝自唇角蜿蜒而下,滑过洁白细腻的脖颈,钻入领口消失不见。 流枫骤然收回与对方纠缠不清的舌,唇贴着唇,鼻尖对着鼻尖,气息交融,慢慢地平复周身的狂躁。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之前那个宁愿出手伤宋宇彬也想要让他懂得自珍自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即便宋宇彬真的是有自残倾向,只要他够宠他、爱他、护他,让宋宇彬没有那个心思和时间去伤害自己,不就好了吗? 他们有足够漫长的时间,让他慢慢学习如果去在乎自己,不是吗? 他们的时间多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自以为是和一厢情愿上,不对吗? 流枫缓缓站直身体,低头看着闭着眼睛,不停喘息的宋宇彬,抬手拂去他嘴角的银丝,在他已然变得殷红如血的唇上轻轻一啄,释然道: “我送你回去!” 63、酒醒之后 流枫现在很痛苦,意识一清醒,太阳穴就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虽然并非多么剧烈,但是这种延绵不断的感觉才让人倍加烦躁。 两只手臂似有千斤重,完全举不起来。 流枫皱紧了眉头,他这样子百分百是喝了酒的关系,但还不至于会出现使不出劲儿的后遗症吧,怎么回事? 流枫不得不睁开眼,刚醒,眼睛有些酸涩,但完全不妨碍他将眼前的状况尽收眼底——他的左手臂被苏易正枕着,右手则被宋宇彬压着,能举得起来才怪! 与流枫的不适不同,这两人明显睡得极好,瓷白细腻的脸上两抹健康的红晕漂浮其上,毫不怀疑主人此刻好梦正酣。 流枫顿时清醒了大半,或者说是被吓醒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易正会在他床上,流枫没什么疑问,反正只要他们两人共处,基本上都是同床,但为什么现在连宋宇彬都在?难道他昨天是跟宋宇彬喝的酒? 流枫也没打算叫醒这两人,只是开始催动脑细胞,试图让记忆倒流。 他记得他昨天是在盛世名都的那间花房内睡着了,然后见到了宋宇彬,宋宇彬以为他还睡着,就给他盖了他自己的外套,接着是向他敬酒……记忆的片段在他口中尝到酒精的苦涩滋味时,戛然而止。 没想到,他还真的就这么给喝下去了! 流枫无力地呻吟一声。 视线所及之处,毫无熟悉感,看装潢应该是酒店客房。他虽然头痛,但反应不激烈,应该喝得很少,那为什么会在酒店客房过夜?还是说这间客房是给喝多了的宋宇彬准备的?如果是给宋宇彬准备的,那他跟苏易正又怎么会在这里?在他不记得的那段记忆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一堆的疑问在流枫脑中一一闪现,还没想出适当的解决办法,就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盛世名都的每一间客房都会在床头柜上配置一个上锁与解锁的控制器,只要按下控制器上的解锁键,房门就能自动打开,为的就是方便客人,免了他们亲自起身开门的麻烦。 在“左拥右抱”的情况下,流枫连翻个身都困难,暗叹这“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轻轻抽出被两人枕着的手臂,流枫按下床头柜上的解锁键,只听“哒”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苏易正因原本头下枕着的东西突然没了,而有些不适应,光洁的额头在柔软的床褥上蹭了蹭,手无意识地往旁边摸去,在触到一个温热的物体时,整个人都抱了上去,鼻尖熟悉的味道让他再次安心地睡了过去。 流枫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抱着他的腰不放的苏易正,醒着的时候老成得跟个什么似的,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显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流枫笑笑,将因他乱动而滑下去被子重新拉上来,在颈处压了压。 而另一侧的宋宇彬则恰恰相反,他几乎是在流枫抽回手的瞬间就醒了,警觉得都不像个喝了那么多酒的人。而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流枫微笑的侧脸,无奈中却又带着十分的宠溺,让人无法怀疑那能让他露出这种笑容的人对他有多么重要,可是宋宇彬却又清楚,这笑容不是给他的! 柔软的银发随着流枫的动作在他的掌心处划出圈圈涟漪,宋宇彬一把握住,带着不满和不甘,往下一扯,成功引起了某人的注意力。 头发被扯,让流枫将视线从左边移到了右边,果然看到宋宇彬已经醒了,正抓着他的一把头发“作恶”! “你也醒了?”流枫道。 宋宇彬没说话,只是缓缓眨巴了几下眼睛,算是附和了流枫的话。 “这里是你的客房?”流枫问。 宋宇彬没说话,也没眨眼睛,他昨天也是被流枫扶回来的,整个人都不是很清醒,他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到的床上都不知道,又哪里会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房间! 其实流枫还想问“为什么我和易正会在你的客房”、或者“你为什么也会出现在我的客房”之类的问题,但见宋宇彬也是一副莫宰羊的模样,流枫也就放弃了再往下问的打算。 等具俊表和尹智厚进入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流枫左手贴在苏易正脑后,一副小心翼翼的守护姿态,同时跟宋宇彬大眼瞪小眼。 这画面着实有点诡异,具俊表与尹智厚面面相觑,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房间是给宋宇彬准备的,但昨天喝醉的宋宇彬却拉着送他回来的流枫不让他走,而流枫最后就拉了苏易正一起留下来。 当时宋宇彬神志不清胡闹的时候,具俊表和尹智厚自然都在,两人都看得出宋宇彬和流枫之间流动的气息变得和谐自然了,那一个巴掌引发的冷战想来应该已经已经结束了。 具俊表虽然不了解前因,对经过也是颇多疑惑,但对这结果却是满意的。 而敏锐如尹智厚却又有另一番深思,他是清楚事情的始末的,如果这两人和好,是不是代表着流枫接受了宋宇彬的告白? 尹智厚默默垂下头,胸口有些发闷,发疼,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扼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虽然流枫之前对他说会好好给他回复,但就现在这状况,怕是不可能了吧! 深深地呼吸,压下心头的酸涩,再抬头时已经又是那个万事皆泰然,云淡风轻的尹智厚了。 “你们都醒了?” 流枫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眼中的疑惑却丝毫未减,虽然醒是醒了,但不明白的地方却也更多了,看尹智厚和具俊表毫不惊讶的样子,大概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那么现在不了解状况的就只有他了? 正待流枫想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紧接着唇上就贴上了一片温热与芬芳。 流枫琥珀色的瞳孔蓦地收缩! 毫无预兆地吻上流枫的,正是宋宇彬。 与流枫的惊讶不同,宋宇彬的表情可称平静至极。昨天,他让流枫喝了酒,当时他自己也忘了流枫一喝酒就忘事的毛病,就在刚才看到流枫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时,他才想起了这件事。但是他不想从流枫嘴里听到“抱歉,我忘了!”这样的话,也不准! 两人唇贴着唇,不沾染一丝情欲。 可是在外人眼里,可就刺激大了! 具俊表虎目圆瞪,表情在惊疑、迷惑、愤懑之间来回交替,可谓精彩至极,“你,你们……” 昨天流枫亲自送宋宇彬回来,还在宋宇彬任性地胡闹下选择留下来陪他,具俊表只以为他们和好了,却从来没想过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究竟,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先是在尹智厚的房间看到尹智厚吻流枫,现在又在这里看到宋宇彬吻流枫,怎么每一次他都要看到这样的画面,他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啊?!! 具俊表看向身旁的尹智厚,发现他的表情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具俊表顿时有些混乱了,整个大脑都成了一团浆糊! 他不明白为什么尹智厚会无动于衷,他不是喜欢流枫吗?也不明白流枫为什么在有了苏易正后,还要招惹尹智厚,现在又加上一个宋宇彬! 他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具俊表抱住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而后闪电般飞奔出了房间,连流枫想出声阻止都来不及。 流枫一把推开宋宇彬,脸上有些愠怒,“你干什么?!” “我才想问你要干什么,你该不会忘了昨天发生的事了吧?”被推开的宋宇彬也没生气,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流枫,虽然他自己其实也记不太清昨天发生的事,但有一件事他却想忘也忘不了,那就是流枫吻了他。所以,他知道,在那时流枫心里一定起了某种变化,不然他不会这种不明不白地碰他! 不管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他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让事情往他想要的那个方向发展,反正当时花房里除了他跟流枫外,没有其他人,流枫既然都不记得了,那是非黑白就全都由他说了算! 流枫一愣,难不成他忘了的那段时间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决定性的事情?!! 没给流枫多余的思考时间,宋宇彬又接着道:“昨天我虽然喝了不少,但是还没到醉到记忆混乱搞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地步。你昨天明明已经接受了我,还那样……那样吻我!” 想起那个激烈到让他浑身无力的吻,饶是脸皮厚如宋宇彬,也不由脸上一阵发烫,直视流枫的目光稍稍有些不自在地闪躲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总是闪耀着不羁与洒脱的桃花眼。 这种对身为大众情人的宋宇彬来说千年难得一见的“娇羞”模样,让流枫如遭雷击:宋宇彬没有说谎,他该不会真的吻下去了吧!! 然而比起震惊,流枫更多的却是一种连假装轻松都已经办不到了的无尽的疲惫感,在已经背负上了具俊表和尹智厚的情债,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后,又要马上再添上一个宋宇彬吗? “你不能因为你忘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对我不公平!”宋宇彬一把钳住流枫的手臂,力道之大竟然让流枫都觉得有些疼。 流枫露出一个笑,有点无奈,有点苦涩。 诚然,他已经不记得昨天在喝了那杯酒后,他对宋宇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承诺了什么,但是就如宋宇彬说的,事情不能因为他的遗忘就当没发生过,这对宋宇彬来说不公平!可是要给宋宇彬公平,这对现在的流枫来说却非常勉强。 最后,流枫轻轻按住宋宇彬因用力而指关节都泛了白的手背上,沉默。 他不得不沉默,他怕他一开口,那种为难与疲惫就会出卖了他。 尹智厚无声地走上前,拉开了宋宇彬,示意宋宇彬同他一起出去,将空间留给流枫。 宋宇彬没有反对,默默地起身。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他们想要跟流枫在一起,问题从来都不在苏易正身上,而在流枫自己! “枫。” 待关门声响起,苏易正才睁开了眼睛。其实,早在具俊表和尹智厚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醒来的契机,才一直装着睡。 苏易正的声音换回了流枫神游的思绪,笑道:“醒了?” 苏易正从床上坐起来,迟疑了一下后才问:“枫,你不愿意接受他们?” 他们指的是谁,流枫心知肚明,只是惊讶于苏易正竟能如此直白地问出口,“你不介意?” 苏易正嗤笑一声,微微有些落寞,“说不介意,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只是我总是想着,如果你第一个接受的不是我,而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我又是否真的能做到彻底放手,看着你一点一点的脱离我的世界,最后变成别人的人?!答案当然是不能。所以,我可以理解他们的感受!”因为理解,同时也是因为他们四人是彼此无可取代的青梅竹马,所以他选择接受。 与其让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的人来抢走流枫,还不如让彼此熟悉如手足的他们四人一起霸占着! 苏易正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这样的心思的。 流枫沉默了良久,最后握住了苏易正莹白的手,淡淡道:“易正,我要暂时离开韩国!” 64、流枫要去英国 流枫去英国,虽是临时决定的,但也是事出有因。 在宋宇彬开party的前两天,张哲秀给流枫打过电话,电话中说《奥斯卡·伯格》因特殊取景需要,必须要在英国摄制一个月,于是邀身为总编剧的流枫同往。 其实,自电影开拍以来,流枫就没再去过s.w.公司,他也跟张哲秀明确表示过,他不会再插手电影的事,不需要事事都顾虑他。然而,张哲秀明显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仅给他安了个总编剧的头衔,竟然还隔三差五一个电话向他报备电影的摄制情况,好似他才是s.w.公司的决策人一样! 现在更是邀他这个顶着硕大的头衔,却完全不干实事的人去英国! 虽然流枫是这部电影的原著者,但是用这种态度对他,流枫总觉得有些过了。 流枫原先因尹智厚和具俊表的事,并没有心情去英国,但是现在,流枫却是有些庆幸当初自己只是对张哲秀说要考虑,而非彻底的拒绝。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因为苏易正四人的事,郁结于心,他想试试当他这个当局者暂时远离这个迷局时,他是否能看得更清,包括他自己的心。 这去英国的邀请,这会儿倒显得来得正是时候。 在出发去英国的前一天,让流枫有些意外的是,具俊熙竟然来找了他。 con amore咖啡馆内,一男一女的组合并不稀奇,但如果这两人中,男的英俊成熟,女的美丽大方,光静静坐着就让人产生高不可攀的心理的话,那就足以成为所有人偷偷关注的焦点! 而好在,具俊熙来的时间是下午,不是常来咖啡馆的人闲话家常打发时间的时候,所以咖啡馆内除了店长崔林,就只有流枫和具俊熙两人,幸运地给了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这里的咖啡还挺香的!”具俊熙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惬意的表情恰如其分的表达了她的愉悦。 流枫也笑了笑,如果咖啡不香,他又怎么可能把con amore设为自己的休息着呢呢! “具俊表又出什么事了吗?”流枫问。 具俊熙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而能让具俊熙亲自出马的,非她疼爱的亲弟弟具俊表莫属,流枫不用想也知道具俊熙的来意,但是具俊熙神色又很轻松,具俊表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流枫问的也很轻松随意。 具俊熙放下瓷白的咖啡杯,背靠软椅,双手交叠放于膝上,笑问:“听说金先生要去英国?” “你去找过易正了?”要去英国的事,流枫只跟苏易正提过,具俊熙能知道,无非就是易正告诉她的。 “这事,除了我家那个头脑简单的弟弟,宇彬和智厚应该都知道吧!” 流枫想了想,觉得也是,事关他,易正不可能瞒得住宋宇彬和尹智厚,而且这事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聪明如他们,想来也是知道他离开韩国的用意,所以近段时间都没来找他。而不告诉具俊表,大概就是怕他知道后,一冲动就闹上了,毕竟具俊表的脑细胞向来都不太够用! “我确实要离开韩国,参考时间一个月,具体时间不定。”也就是说,流枫可能早回,也可能晚回,视具体情况而定。 “为了他们几个?” 流枫挑了挑眉,抬眸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心里赞叹她的聪慧。“你看出来了?” 具俊熙轻笑一声,“我好歹也是看着他们四个长大的,怎么可能连他们这么大的变化都看不出来。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话用在圣人身上也照样合适,更何况他们再成熟,也不过是20岁的半大小子!” “你就不介意?”尽管流枫能猜到具俊熙的答案,但他依旧忍不住想问,她将自己的亲弟弟推给一个男人也就算了,可如果这个男人还是个三心二意的,她难道也没有任何意见? “如果你迟迟不肯表明态度的原因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三心二意不能给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人带来幸福,我想,这怕是你多想了!” 具俊熙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你问我介不介意,我怎么可能不介意!!俊表虽然任性,爱胡闹,又是小孩子脾气,但他心思单纯,学不来别人的那些花花肠子,本性比任何人都真诚良善。这样的他,值得任何人一心一意的对待!可是,我再介意又有什么用,难道俊表还能因为我的介意而忘了你吗?!” “我能看得出来,除开易正不说,金先生对俊表他们三个人也并非多么无动于衷,不然你也不会苦恼到必须跑到英国去。可能为情所困的人,智商真的都会变成零吧,金先生与其在这里问我,倒不如直接去问他们四个介不介意,毕竟以后要跟你过日子的就是他们四个,没有别人。如果他们不介意,金先生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刚说完,具俊熙突然柳眉一皱,迟疑着缓缓开口:“该不会,真正介意的是金先生自己吧?” 流枫缓缓扯出一抹苦笑,算是默认了具俊熙的说法。 他知道,他们不介意,至少已经向他表明了态度的苏易正、宋宇彬和尹智厚是不介意,至于具俊表,看他那天逃命似的跑出客房,倒是介意得很。 但是,真正让流枫止步不前,无法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态度的,却是他自己。 不是说他有多么的专情,而是他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没有那个自信能同时给他们四个人同等的幸福! 拥有一个爱人时,幸福尚且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四个! 随心所欲这种话,在事到临头时,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具俊熙没想到真的被自己猜中了,心里也开始犯难。 做别人的思想工作,是容易的,不外乎坑、蒙、拐、骗四种手段,可是如果是做自己的思想工作,这四种却是一个都派不上用场,因为这世上最难的就是自欺欺人。即使你成功地欺骗了自己,结果也不会理想,因为在潜意识里,你非常清楚你的所思所想,全都是假的,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种逃避! 如果问题真的出在流枫自己身上,那除了他自己外,谁也帮不上他! 见具俊熙沉默不语,流枫耸了耸肩,索性岔开了话题,“你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向我确认我去英国的事吧,我既然能跟易正提出来,自然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不需要多此一举地特意跑一趟!” 具俊熙呼出口气,将情绪压到一个角落,开口道:“确认只是顺便的事,我原先是打算问问金先生那天在盛世名都是不是有发生什么事,俊表回来后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流枫挑了挑眉,“不正常?”如果硬要说在盛世名都发生了什么让具俊表在意的事,大概就是宋宇彬吻了他的事了,具俊表就是再看了那个之后才跑出房间的。 “俊表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这对天生好动的他来说不是不正常又是什么!一开始我还想着不正常也无所谓,俊表住院期间,身体亏空得厉害,能这样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好歹也能让他把身体补回来,但是就目前看来,这想法完全是我的一厢情愿!” “什么意思?那天在盛世名都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精神头可是很足的!”至少逃跑的速度无人能及啊,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就已经跑没影了! “金先生是在装傻吗?去盛世名都之前跟之后,这其中的差别金先生难道就一点也不清楚?在那之前,可能是因为金先生跟俊表说了让他好好休息的关系,他心宽体胖的,吃好睡好,身体养回来了大半,所以你在盛世名都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状况自然很不错。但是之后却是截然相反,虽然不至于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但实际上也差不多了,我有时候半夜都会看到他一个人呆在娱乐室里,一边开着电视一边转悠。俊表虽然身体底子很好,但说到底也是个大病初愈的,现在又得了个畏寒的后遗症,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也不知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怎么会这样……”流枫的眉微微拧了起来,琥珀色的眸中流动着不解的流光,以具俊表的单细胞,他的情商应该还没有高到可以玩忧郁的地步,前一秒暴跳如雷,后一秒又风平浪静,才符合他丰富的性格特征。还是说,那一幕真的对他的刺激那么大? “我以为金先生应该会很清楚俊表为什么会这样才对!” 具俊熙略带不满地盯着流枫!她虽然不知道在盛世名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近几个月来,俊表身上发生的事,几乎都与他有关,她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些天俊表的不正常同样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俊表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见他对哪个人产生过如此多的情绪。而流枫这个当事人竟然比她这个外人还糊涂!! 流枫呼出口气,“然后呢,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可不认为具俊熙特意来找他,就是为了在他这里讨一个说法,这不符合她干脆果断的行事风格,她的目的应该更实际一些才对。 “我想,你去英国的话,可以带上俊表!” 具俊熙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直接让流枫的表情泛起了苦意。 说不愿意,他也确实不愿意,毕竟他去英国为的就是在没有他们四个人的地方,让自己更客观地审视自己,如果带上具俊表,那他特意离开韩国还有什么意义。 另外还有一点,流枫不得不考虑,他有预感,如果他带上具俊表去了英国,估计要不了几天,那三个同样也会跑到英国来。 流枫迟疑的态度太明显,具俊熙不得不又接着说:“俊表不像易正、宇彬和智厚那三个小子那样有一副灵活的心思,他们能理解金先生行为背后的意义,但俊表不见得也能。如果俊表知道金先生不声不响地跑到了英国,依他冲动的个性,指不定就会不甘心地直接跑到英国去找你。如果是以前,他爱去哪里去哪里,我们根本不用担什么心,反正他们四个年年都是到处跑,英国也不是第一次去。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金先生该不会忘了你是那个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吧?!” 听到那个对他来说有些晦气的特殊字眼,流枫眼神顿时一凛,不说他都快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个这么大的包袱呢,这可比那四个人相加的n次方还麻烦。 上次在他家,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侄子西泽·斯图亚特跟具俊表正好打了个照面,虽然流枫当时就警告过西泽别打具俊表的主意,但事后流枫却是越想越不安,西泽那双跟布拉德相似的眼神,摆明了就是个跟布拉德一样不安分的主,况且西泽还问过他具俊表的事,明显是对具俊表很好奇,被那双像蛇一样冰冷无机质的眼睛盯上,光是想象都让人脊背发凉。 所以流枫才打了电话让具俊熙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接具俊表回去,好歹具家也是韩国数一数二的大户,安全措施怎么说都比他这里强。 而直到西泽半夜闯到他房间跟他来个让人咬牙切齿的道别,西泽也没有动具俊表,这一点倒是让流枫放了不少心。但是他在韩国不动,却不代表他在国外也不会动,毕竟韩国不是他的地盘,出了事不容易善了,但国外就不同了,天高皇帝远,谁管得着谁啊! 活了两辈子,流枫自认自己识人的本事高人一筹,他有理由相信,西泽那绝对就是个爱玩的疯子,为了“好玩”两个字,他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具俊表还是呆在韩国比较好!”想到西泽,流枫就更不愿意带具俊表去英国了,具俊表呆在韩国,如果别人真要做什么,也要先掂量掂量神话集团在韩国的地位以及得罪神话集团的后果。但如果到了国外,就算具俊表24小时都紧跟在他身边,也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候! “俊表如果是个理性到会考虑自身安全问题的孩子,当初也就不会因为那场闹剧一样的绑架而受伤了!”说着,具俊熙美眸一转,脸上浮现几丝笑意道,“要不,就由金先生直接跟他说吧,也许金先生说的话,他能听进去几分!” 虽然具俊熙这么说,但流枫却并不觉得这一次自己的劝说能奏效。具俊表那么介意他跟宋宇彬的事,估计现在都还在闹情绪,听到他的劝说,指不定还非得跟他对着干不可!这种火上浇油的事,明显成功率不高。 而事实也确实如流枫所预料的,在具俊熙向具俊表简单地转达了一下流枫的意思后,具俊表倒是没找流枫说什么,却是第二天直接提着行李去了首尔机场,守株待兔,等着流枫。 流枫看着一脸不耐烦地坐在候机大厅的某人,一时间哭笑不得。 具俊表原本已经圆润起来的脸,这会儿已经削尖了不少,使得五官的轮廓愈加立体,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苍白。 “怎么几天时间,你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自虐?” 流枫原本是想说“我不能带着你”、“你还是留在韩国吧”之类的话,但是看着具俊表浑身都像长了刺一样戒备的模样,这话到了嘴里就不自觉地变了个样子。 “你才是鬼,你才自虐!!”具俊表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原本有些朦胧的虎目顿时因为这一个动作而生动了起来。 流枫轻笑,还能顶嘴,说明精神还是不错的。 “你笑什么,好恶心!”具俊表双手插在兜里,有些生气,他就是见不得对面这个男人露出像狐狸一样的笑,总觉得他是在算计自己! 流枫没搭理具俊表,只是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上机吧,小霸王!” “别碰我头发,都乱了!”要知道,打理好他的卷发,可是件困难的事! 面对具俊表的不满,流枫的回应就是又揉了揉掌下的卷毛,还比前一次更用力,直接把具俊表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喂!!!你个死人,想死吗?!!!” 65、飞机上的闹事 s.w.公司也算大手笔,整个剧组,再加上一些工作人员,零零总总数十号人,二话不说全都打包去英国,一眼望过去,浩浩荡荡,让人不禁有种s.w.公司其实是牛逼的包机去旅行的幻觉。 流枫跟s.w.公司的人,一点都不熟,跟那群可爱的小演员也只有当初的那一个照面,年龄层不一样,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工作人员的话更是连眼熟都算不上了,了解这一点的张哲秀也很体贴地订了自己邻座的位子给他,好让他一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伴儿。 “s.w.公司这一回是真破费了,这一趟去英国的人可不少啊!”流枫调侃道。 他跟具俊表来的比较晚,登机的时候,机舱内基本上已经满员了。 虽然流枫确实是跟s.w.公司的人不熟,但是跟这部电影的导演及编剧们却是见过几次的,但是他一眼望过去,却没见到这几张面孔,猜测着是做了其他安排。 “是不少,没办法在同一个航班上订到全部的票,还特意分成了两批去呢,我们这一班只有演员和其他一些编外人员,剧组的其他人坐另外一个航班上!”张哲秀扶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在说到“编外人员”的时候语气中只剩下无奈了。 “剧组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编外人员的职位?”流枫一听张哲秀的语气,就知道这趟英国之行其中还藏着颇多猫腻,而这猫腻大概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编外人员,只是能让张哲秀明显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的编外人员,流枫倒是有些兴趣听一听。 “金先生如果想看我笑话,就尽管看吧,对于这件事,我自己也是郁闷得很!”张哲秀摊摊手,表达了自己的无力感。 流枫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明显是拿张哲秀的烦恼当自己的乐趣了,“说来听听看!” “这一个月的英国拍摄之行,原本不会有这么多人。但是就在剧组拟好计划,定下路线,连人数都已经敲定了后,突然上头的人就说要往里面添人。如果添加的是相关工作人员,我们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是公司出资金,多几个工作人员帮忙何乐而不为。但是偏偏他们不是,而是一群平均年龄不满20的少男少女,别说帮忙,能不添乱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虽然上头的人说,我们只需要带上他们,不需要对他们负责,但谁都知道这些都是场面话,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责任指不定还要谁来背呢!” “呵,看来这一群编外人员来头还不小啊!” “是不小,全都是董事会成员的孩子亲戚,人数还不少,一共16个,一点马虎都不行!好好一个正经八百的工作,弄得跟小学生校外郊游一样,真不知道那些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流枫啧啧舌,暗叹一声特权阶级的伟大,问道:“那么,剧组在工作的时候,这些编外人员要做什么?请个导游让他们来个英国一月游?” “我倒是真这么想的,至少要让他们离拍摄场地远远的,免得耽误工作!” “只怕他们不是那么听话的人!”流枫冷不防的就泼下一桶冷水。他在神话高中这个白金级贵族学院呆了一年,还真没见过几个乖巧懂事的,全都是一群眼睛长在头顶上,鼻孔朝天喷气儿的主,这16个编外人员里,指不定就有好几个是神话高中的学生,这脾性能好到哪里去,不理不睬都能算是好脾气了。 “金老师能说点安慰的话吗?有时候说实话是种罪,没看到我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吗?” “安慰的话啊……”流枫食指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后道,“你带了16个附件,我也带了1个,但你这16个附件加起来都没我那1个附件来得麻烦大!” 流枫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他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具有安慰性的话了! “附件?就是跟你一同上飞机的那个男孩子?”张哲秀有些恍然。 在流枫上飞机的时候,他确实有看到流枫身边还跟了一个个字很高的男孩子,因为气质太出众,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只不过当时流枫跟那个男孩子并没有说话,而那个男孩子又自顾自地坐进了前面的头等舱,张哲秀还以为他们两人彼此不认识,没想到竟然是认识的! “那个男孩子倒是长得不是一般的帅气,比s.w.公司推出的那些偶像歌手、演员还要有存在感!” 张哲秀指的自然就是具俊表。 具俊表所代表的神话集团明明是韩国豪门贵族中最具象征性的,但他人却偏偏是f4四人中最低调的。他不像苏易正和尹智厚那样是公众人物,一个陶艺家,一个音乐家,受万人瞩目;也不像宋宇彬,花名在外,顶着大众情人的皇冠招摇。 除开一些与神话集团频频有往来的政客商贾知道具俊表就是神话集团名副其实的太子爷外,具俊表的名头似乎就只在神话学院内流传,这应该也算是变相的一种保护措施,毕竟有时候低调代表的就是安全。 所以,张哲秀不知道具俊表的身份,也不算太稀奇。 听着张哲秀毫不掩饰的赞叹,流枫微微一笑,“确实长得好!” “听金老师这口气,倒像是家长称赞自己的孩子一样,难道他真跟金老师有关系?”张哲秀也不指明是血缘或亲戚关系,因为流枫是个混血儿,与那个黑发黑眸的男孩子,一个英俊成熟,一个俊朗阳光,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而且他曾经听流枫的编辑李慧茜说过,流枫已经没有亲人了。 “我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想拉他进s.w.公司的?”流枫直接撇开了关于关系的问题,反问道。 “那金老师愿意牵线?” “恐怕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 琢磨了一下流枫的语气,张哲秀试探着问:“很有来头?” “大有来头,那几个编外人员里也许会有认识他的人!”流枫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从睡梦中挤出话来一样,慵懒而漫不经心。 而还没等张哲秀琢磨透流枫话里的意思,头等舱里就跑出了一个人来,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打扮得很新潮,带着点宋宇彬式的雅痞味道,五官虽算不上多么帅气,但也颇为端正,应该也是个受女孩子欢迎的人。只是此刻,他整个人却显得有些狼狈,倒不是说他衣冠不整,而是表情非常狼狈,像是遭到了羞辱,却又敢怒不敢言一样! 张哲秀看到冲出来的人,咦了一声,带着惊奇与不解,“他是s.w.公司金载荣社长的小儿子金志元,一向嚣张跋扈,嫌经济舱寒酸,我们还特意给他订了一个头等舱的座位。怎么这会儿又跑出来了,还这副表情?” 金志元似乎并不是临时有事才从头等舱出来的,倒更像是被赶出来了,因为他出来后就一直左顾右盼,似乎在找空座。 但是,飞机上不可能还有空座留给他,不然张哲秀也不会因购不到票而将这次去英国的人分成前后两批了。 金志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表情一点一点地臭下来,站在那里接受各种扎人的视线,尴尬得恨不得从飞机上跳下去。 “这小子,之前嫌弃经济舱,非要坐头等舱不可。现在给他头等舱的位子,他却又来挤经济舱,脑抽了吧!”张哲秀的座位已经靠近机尾,为的就是能更好的看顾坐在前面的那群还是孩子的演员及同样还是孩子的编外人员,这会儿倒是方便了他爆粗口,反正正主金志元离他这个位子远得很。 而他嘴里那个脑抽的人此刻已经恢复了他的嚣张,指着一个离他很近的另一个男生道:“你去坐里面,我坐你的位子。” 被指的那个男生,这机舱内凡是s.w.公司的人都认识,就是电影《奥斯卡博格》的主演白俊贤。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道理金志元自然是知道的。他不能指使那些跟他一样是编外人员的人,但他可以使唤这些演员,反正他们一个个无权无势,即使有再多不满,也告不了状。再说了,即使他们能告状又如何,他爸爸是s.w.公司的社长,他们这些演员的前途都捏在他爸爸手里,只要这些演员惹他不高兴了,他就能让他爸爸直接雪藏了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被指的白俊贤当然不愿意。 就算他之前没接触过金志元,但关于金志元的传言却是听了不少,他的嚣张可是出了名的,连s.w.旗下老牌的一线明星都能给气受,更别说他们这些初出茅庐,还没在娱乐圈里冒出泡的小演员了。 但是就在刚才,这样无法无天的金志元却灰头土脸地从头等舱出来了,蹊跷得让人心里直发憷。 乍一看到金志元的这副模样,他们心里都有同一个猜测:头等舱里坐着一个比金志元更难伺候的人! 如果仅仅只是难伺候,那还好说,他们这些演员在学会演戏前,首先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想的不想,不该说的不说,只要保持缄默,就算对方再难伺候,还能对一个透明人发飙吗? 但是很明显,里面那个人不仅仅是难伺候这么简单,能完全不给金志元这个后台这么硬的人面子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比金志元更有权,更有势。 他们连金志元都得罪不起,又怎么可能得罪得起里面的那位。 如果他真的代替这个得罪了他而被赶出来的金志元进去,又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 但是,即使白俊贤再不愿意,也没办法拒绝金志元,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正当白俊贤准备吞下这杯苦水,站起来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金志元,你还要不要你的大脸了!之前你嫌经济舱寒酸,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坐,非要头等舱的位子,我们都没说什么了,现在你自己惹了麻烦,就想让俊贤给你擦屁股,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你当自己是哪根葱,哪根蒜啊?!!” 这道女声清脆温婉,如百灵啼鸣,光听就是一种听觉享受,但偏偏用这温婉的声线说出来的话却是豪放至极,这种极端的差别,让人忍不住好奇这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是s.w.公司董事会会长邢正民的女儿邢幼林,也是一朵不好惹的花,不过跟金志元的骄纵跋扈恰恰相反,她的性格遗传了她的爸爸邢正民,偏刚正,不喜欢以权势弄人,见不得像金正元这种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人,平时也总是跟金正元对着干,人缘倒是极好。” 张哲秀适时地为流枫解惑,言语间不掩饰对他们父女俩的赞赏,“这下子,有趣了!如果是别人,可能还镇不住金志元,但是如果是跟金志元家是世交的邢幼林的话,倒还真有可能把金志元扒下一层皮来,这丫头嘴巴利得很,金志元从来没在口头上赢过她!” 张哲秀虽然现在的身份就是领着一群孩子玩过家家的小学老师,但在这件事上他明显没有插手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哲秀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看着是一副仪表堂堂的精英模样,但内里就是个喜欢看热闹的闷骚。 而流枫的性格比张哲秀还恶劣几分,看到别人自杀都得上前踹一脚,助他早点见阎王的类型。 所以两人坐在后面,一个双眼冒光,恨不得拿包瓜子嗑着,边看边叫好;而另一个则明显兴趣缺缺,连抬眼皮都嫌累。 “邢幼林,你说什么呢,有本事你代替白俊贤进去啊,光在这边嚷嚷算什么!”金志元也毫不示弱得瞪回去,他不发威,这臭女人还真把他当病猫了! “哼,我为什么要代替俊贤进去,那个头等舱的座位可是特意为你这位嫌经济舱的座位扎屁股的贵宾准备的,我们可没那个福分,你自己不好好在里面享受着,非要来跟我们挤,怎么这会儿就不嫌屁股扎得慌了?!” “邢幼林,你就非要跟我作对不可?” “姑奶奶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搭理你,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邢幼林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赏给金志元一颗卫生球。 “你!”金志元气极,转而瞪向白俊贤,“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你电影也别想再拍了!” “去什么去,要去你自己去!”邢幼林一把按住白俊贤的肩,眼睛却是盯着金志元,满脸不屑,“金社长砸了大把大把的钱进这部电影里,连原先不在计划之中的去英国取景的方案都大笔一挥同意了,而你竟然还想动这部电影的演员,也不看他老人家答不答应。就你这满脑塞粪的猪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精明能干的金社长从大马路上捡回来的!” 其实,也不能怪邢幼林有这样的怀疑,准确的说,有这番怀疑的还不止她一个。 金载荣社长与董事会会长邢正民既是同学,又是几十年的好友,所谓物以类聚,两人在性格上多多少少有些相似,邢正民为人正派,行事光明磊落,而金载荣为人精明,雷厉风行,都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人,不然s.w.公司也不会有现在的光景。 邢幼林身上有邢正民的影子,为人公平公正。 而金志元不仅没遗传到金载荣的精明能干,反而做足了各种纨绔子弟会做的事,跟他的高材生哥哥是截然相反的存在,十足十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啊! 金志元脸涨得通红,明显是被气得不轻,如果不是他双手死死扶住了座椅靠背,别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还能站得住。 然而,还没等金志元喘出一口气,就又听邢幼林振臂高呼:“在这里的所有演员都听好了,谁都不需要受金志元的胁迫跟他换位子,当初是他自己硬要头等舱的位子,有什么后果自然是他自己承担,没道理要我们帮他善后。他如果拿你们的前途做要挟,别怕,我给你们撑腰,看看到时候金社长是教训他,还是教训我们!!” 被邢幼林这样一吼,原本还有些坐立不安的一干小演员顿时安定了。 虽然金志元是金社长的儿子,但凭金社长的为人确实不会盲目的偏帮金志元,这从以前那些受了金志元的威胁,却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的演员身上就看得出来。而且这件事上,确实是金志元不对,不,更正确的说,应该是只要是跟金志元起冲突的,那从来都是金志元不对在先,金志元就是那种有事找事,没事也要找点茬的类型,惹人烦! 而跟小演员们的安定不同,金志元几乎是当场没一口气憋死过去! 他瞪着一双被怒火染红的双眼,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邢幼林,“你,你……” “你他妈吵死了!!” 头等舱的帘子唰的一下被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形颀长的人,接上了金志元的话。他五官立体,面容俊朗至极,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针织帽,紧身的皮裤衬得双腿更加修长,黑衣黑裤,站在那里存在感十足。只是这人脾气明显不太好,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不耐烦。 等众人回过神的时候,金志元已经趴在了地上,屁股上是一个大大的脚印! 66、具俊表发飙 从头等舱里出来,并且毫不客气地踹了金志元一脚的,自然就是具俊表。 他沉着脸,眼里的火气,恨不得将眼前这些制造噪音的家伙全都烧成灰! 而如流枫所料,这群编外人员里确实有神话高中的学生,他们在看到具俊表后,慌不忙地站了起来,齐齐惊呼,不,也许说是惊叫更恰当一些。 具俊表瞪向那几个“惨叫”的男生女生,带着警告的意味,他好不容易才踹走了一个看不顺眼的,这一会儿更不能容忍聒噪的! 那被具俊表归为“惨叫”人群中的几个女生蠢蠢欲动地想上前搭话,对她们来说,仅仅只是跟具俊表打个招呼,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但碍于某人身上不悦的气息太过浓厚,让人不禁有种只要自己上前一步就会狠狠踩上地雷,被炸得连灰都不剩的感觉。 于是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不动,也不出声,只拿渴望又憧憬的眼神大胆地瞄着面前的人,同时心里无比期待有谁能出来当个炮灰,先让他把气出完了,然后她们再上去。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邢幼林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盯着具俊表。她就是神话学院的学生之一,自然是认识具俊表的,一个连在学院内都难得碰到的人,竟然在同一架飞机上遇到了,怎么能不让她意外,! 具俊表只瞥了邢幼林一眼,这女人怎么搞得认识他一样,他可不认识她。 “你谁啊?” 邢幼林收起惊讶的表情,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要是具俊表真的说认识她,那才真的叫不正常! “你的同级生而已。” 具俊表连应声都省了,他的同级生多了去了,但他记得的只有苏易正、宋宇彬和尹智厚三个人,其他人全都是天上的浮云,略过不留痕! 因为邢幼林的突然插话,原本因具俊表一上来就踹翻金志元的出场方式而呆住了的众人,顿时都有种终于可以正常的呼吸了的感觉,但是感觉良好的人众多,却并不包括金志元,或者说他的感觉是糟透了! 金志元虽然不是神话学院的学生,但是却是见过具俊表的,知道他是神话集团的继承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人,所以具俊表赶他出头等舱的时候,他即使觉得很没面子也没有办法,只能灰溜溜的出来了,而他能这么爽快的出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头等舱里几乎没什么人,他出糗的模样根本没人看见,损不了他的颜面。 但是现在不同,具俊表竟然当着经济舱百来号人的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让他摔了个狗吃屎。这百来号人,有好些是他的同学、朋友,以及像邢幼林这样的死对头,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他看不起的、刚刚还颐指气使过的演员,如今具俊表这一踹,踹掉的不仅仅是他的面子,还有他的威严,以后还怎么让他在这些人面前耍威风啊?! 越想越气的金志元,盯着具俊表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样。 金志元的视线立体感太强烈,拥有野兽般直觉的具俊表几乎是立刻就将注意力移向了源头,看到金志元那愤恨到泛红光的眼睛,浓眉一拧,“你有意见?” 金志元冷哼一声,没回答具俊表,却是将头转向了一旁的邢幼林。 而邢幼林心里顿时响起了警报,直觉接下来金志元的行为会带来灾难,然而在她还来不及喊“shut up”时,就听金志元操着他独有的流里流气的调调说: “你不是看不惯像我这样只会坐吃等死的纨绔子弟,每次看到我都露出像吃了屎一样的嫌恶表情吗?现在在你面前的,神话集团的太子爷具俊表,可是纨绔子弟的祖宗,我的那些个让你看不惯的臭毛病估计还不及他的万分之一呢,你怎么又不冷嘲热讽一番了?还以为你有多高风亮节,不过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婊子!” 这话一说完,整个机舱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紧接着就是众人此起彼伏地狠狠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神话集团的太子爷具俊表?? 竟然会是他!! 神话集团在韩国多有名,只怕是除了不记事的婴儿,连三岁的小孩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而现在这真的宛如神话般崛起的家族的准继承人竟然就在他们面前!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金志元在知道具俊表身份的情况下,竟然还敢这样说。他的话虽然是对邢幼林说的,但是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他针对的到底是谁! 而恰恰具俊表就是个耳朵特别灵光的,所以在金志元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的腿就飞踢了出去,正中金志元的腹部,直接将金志元踢了个四脚朝天,半天没爬起来! 如果金志元够聪明,那他就绝对不会选择跟具俊表对着干,而敢跟具俊表对着干的,都是比较有骨气的,比如金丝草,而偏偏金志元也不是这类人,他敢拐着弯儿骂具俊表,绝对只是虚荣心作祟,无法忍受具俊表在这么多人面前折损了他的面子。 当然,流枫要排除在外,他的实力以及那能气死具俊表不偿命的性格,让他成为了万中无一的例外,没有唯二! 所以,金志元被踢飞,纯粹就像是邢幼林说的,脑子塞了粪,活该! 机舱内上演的闹剧,完全没有影响到某个角落的两人。 张哲秀在金志元喊出神话集团的时候,嘴巴就没合过,直到具俊表踢出那一脚,只把金志元踢得直哼哼,引得周围一片喧闹时,才合上了下巴,讷讷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金老师会说你的一个附件会比我这边的16个加起来还麻烦了!”张哲秀无比敬佩地看着流枫,“亏金老师你还敢带着他到处走,他要是哪儿磕着碰着了,姜会长还不得跟你急啊!而且他的性格,应该是没有最嚣张,只有更嚣张吧,整就是一个会移动的麻烦制造机啊!” “金老师认识布拉德·萨兰登先生,又跟目心建设的继承人宋宇彬很熟识,现在还跟神话集团的太子爷具俊表一起去英国,似乎金老师身边围绕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我真好奇,金老师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对于张哲秀的直言不讳,流枫只是笑笑,他能有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还是挂名加曾经的;再就是一个作家,还属于不太认真的。如果硬说有什么值得侧目的,那也就是斯图亚特家族的银发拥有者,不过这层身份,他目前倒是没什么想法。 “你与其在这边探究我是谁,倒不如快去阻止这场闹剧,不然那个叫金志元的,可就真的危险了,具俊表发起狠来,那可是只真老虎!” “如果真有谁能阻止具俊表,这人一定不是我!”张哲秀看着流枫的眼神充满赤裸裸的控诉。这件事,不是他不想管,毕竟这一大班子平均年龄还不到20的小朋友们是他带出来的,出了什么事,责任自然在他,但是他却他管不了,或者说是他没能力管。 具俊表连金志元都能毫不犹豫的一脚踢飞,身为金志元这群人的临时看护人的他,又能顶什么用,指不定刚站出来,就沦落为第二个金志元了。而眼前这个看样子应该算是具俊表的临时看护人的男人,则跟他恰恰相反,他管得了,却是不想管。 张哲秀在这边寻思着怎么给流枫做思想工作,好让他有意愿出手平息这件事,而那边却是时间不等人。 具俊表给金志元的那一脚,可能真是有些重,金志元蜷缩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更是抖得厉害,让一直不出声在旁围观的人都一阵脊背发凉,纷纷撇开了视线,不忍再看。就算金志元这人再惹人厌,嘴巴再贱,脑子再蠢,那也是活生生地生活在他们身边的人,得到这样的结果,虽然是他活该,但也难免会引人同情。 见具俊表抬腿又要向金志元走过去,邢幼林忙伸手挡在了具俊表身前。 “够了吧,你这一脚已经够他受的了,要是再踢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出事!” 具俊表面无表情地瞥了邢幼林一眼,这女人也够奇怪的,之前骂金志元骂得最狠的是她,现在替他求情的也是她,是不是女人的想法都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捉摸不透的事,具俊表从来不会花心思去琢磨,于是他没理会邢幼林,视拦在他身前的手臂如无物,径直走了过去。 邢幼林不甘心地跟上具俊表,却没有再劝,只准备在具俊表出手的时候替金志元挡一挡。 具俊表不是金志元这种虚荣心旺盛,喜欢招摇过市的人,但没人敢否认如果具俊表招摇起来,那绝对无人能及。因为就如金志元所说,具俊表是所有纨绔子弟的祖宗,他的身份注定即使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放火,也只会有人指着受害者骂他活该,而不会说他半句不是。 所以,邢幼林有理由相信,即使具俊表在这里真的整死了金志元,这件事也只会是石沉大海,泛不起丝毫涟漪。 但是,邢幼林却不能让具俊表这么做。 s.w.公司的社长金载荣是邢幼林父亲的至交好友,论辈分邢幼林还得管金载荣叫一声叔叔,而且金载荣对她也像对亲生女儿一般宠爱。金志元虽然没用,但到底还是金载荣的亲生儿子,金志元出了事,金载荣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可是,一个s.w.公司,即使人脉再广,还能广得过神话集团?到头来,吃亏的还不照样是金载荣! 所以,邢幼林不能让金志元出事,就算是报答金载荣对她多年来的好! 具俊表脚步不停,最后停在了离躺在地上的金志元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微微眯起眼睛,俯视着。 其实在踢出那一脚后,他就没打算再补上一脚,虽然他的脾气确实不怎么好,但每每也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教训也就是那气头上时的几分钟里的事。 可是,有时也会遇到不长眼的,非要挑战他原本就少得可怜的耐性,那时候他才会下狠手,谁求情也没用。而基本上这种不长眼的人很少,谁会没脑子到原本挨上几拳都能解决的事,却非要蠢得搭上命呢?! 但是,现在具俊表就遇到了这样一个不长眼的。 只听蜷缩在地上,喘息都不匀的金志元道:“别拦他,他不是想踢死我吗?让他踢好了!如果我死了,这整个机舱里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他就是个杀人凶手!”说完,嘴角还露出一个难看的笑,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他不敢! “你他妈快给我闭嘴!!” 一声怒吼响彻整个机舱,让金志元血气都翻涌起来。 而吼出这一句的邢幼林,喘着粗气,心里把金志元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祖宗才能生出像金志元这种比猪还蠢的子孙来! 在别人好心替他求情的时候,竟然还会不知死活的上门挑衅!竟然还会以为具俊表不敢真的动他!竟然还会觉得这个飞机上的人会为他讨公道! 她说他满脑塞粪,还真是侮辱了粪! 他到底知不知道,具俊表就是那老虎,虎须撩不得,尤其他还是只脾气火爆的霸王虎! 所以,可以预见的,具俊表的直接反应就是踹出了一脚,目标还是金志元的腹部,挨了之前那一脚的地方。 金志元卡在并不宽松的过道上,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硬生生地抗下这一脚,而在抗下这一脚后,他差不多就只剩下出气的份了。 旁边有胆小的女生,已经尖叫起来。 而周围一些看不过去的男士,也有一小部分站了起来,准备随时上前出手阻止,就算知道阻止没什么用,但也总比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强。 一时间,整个机舱,有些混乱。 “唉……” 一声慢悠悠地叹息,在有些喧闹的机舱内响起,带着主人的一点无奈以及更多的漫不经心。 机舱内要么是女生刺耳的尖叫声,要么就是乘务员安抚的声音,要么就是稍有好心的围观者的劝解的声音,这些声音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畏惧,就算是那大胆一些直接上前劝阻具俊表的人,也是带着十分的小心翼翼的。 而这声慵懒的叹息在这些个声音里却是过于轻松了,因为轻松而显得格外突兀,竟然硬生生地穿透这片喧闹的空间,直达众人的耳际。 机舱,在混乱之后,又意外地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而这沉寂还带着点诡异。 67、强势不一定好 具俊表在听到这声叹息的时候,眼神一闪,原本冰冷的脸顿时有了一丝松动。 这丝松动恰好让一直注意着具俊表的一举一动的邢幼林收进了眼底,不由好奇这声叹息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影响到习惯于高高在上的具俊表。 邢幼林跟着众人一起,将视线循着声音,移到了声源处。 只见在靠近机尾的位置,坐着一个手肘支在座椅扶手上,手掌成拳状抵着下巴的男人。他面容英俊,五官既有东方人的圆润,也有西方人的深刻,明显是个混血儿。虽然是坐着,却不难想象他身量的颀长,更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是,他有一头非常醒目且漂亮的银发,高高地束成了马尾,带着西方人独有的蓬松和柔软,不羁中隐含着高贵。 男人嘴角噙着清浅的笑,让他看起来亲和力十足。 这个男人,自然就是流枫。 就如张哲秀所想的,流枫确实不太想管这事。虽然事情可能是具俊表无理取闹地将金志元从头等舱里赶了出来才引起的,但这金志元的嘴巴确实太臭,脑子又不太好用,没聪明到在得罪了具俊表后好好地给自己善后,才致使事情闹到了现在这地步。 流枫不是爱管闲事的老好人,自然不愿意给愚蠢的人擦屁股,但他可以不为金志元解围,却不能不为具俊表多考虑一些。 原本,这只是件小事,完全可以当成同龄人之间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的意气之争,下了飞机这事也就了了。但是因为金志元的蠢,以及具俊表的狂,这件小事却意外地扩大了,成了现在这种僵局,就这气氛,说是不死不休也不为过。 但如果具俊表真这么做了,却是过了。 具俊表是神话集团的继承人,是神话集团未来的掌舵者,更多时候,他代表的是神话集团,而非他自己。 如果在这件事上做过了头,对他来说,在形象以及口碑上,多多少少就是个不好的影响,得不偿失! 所以,流枫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顺着心意站了出来,他不想具俊表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而为他的将来招惹麻烦。 在这飞机上,认识流枫的人不少。s.w.公司的人,包括那些编外人员及演员认识他,是因为他是《奥斯卡·博格》这部魔幻书的原作者以及这部改编电影的总编剧,而一些除s.w.公司人员外的其他人认识他,则是因为当初s.w.公司为宣传这部电影时开的那个新闻发布会,以及之后各大媒体上对此的报道,毕竟如此醒目的一个人,想让人轻易忘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流枫的出现,让机舱内正不知所措的一干人心里产生了隐隐的期待,也许这个当初在新闻发布会上几句巧言就化解了名嘴南相美的刁难的男人,也有办法平息这场闹剧吧! 而被众人灼热的视线注视着的流枫,似是毫无所觉一样,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与他还相距着不算短的距离的具俊表,缓缓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众人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心里的期待又扩大了几分。 听他的口气,好像还跟具俊表很熟呢,那平息这件事就更有望了! 具俊表离得远,看不清流枫的表情,但是光听他说话的那种调调,就能想象得到这男人此刻是笑着的,于是具俊表原本烦躁不悦的心情莫名的就舒缓了几分。 “你也要替他求情?” 流枫没正面回答求不求情的问题,只是说:“他们这群人是去英国拍电影的,而这部电影宋宇彬也投资了。”虽然他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让韩家绝了收回原先提供给s.w.公司作为拍摄之用的场地,但鉴于这些场地原本就是目心建设的,所以也算是宋宇彬间接的投资了。至于这间接到底是有多间接,流枫可不管,在这种时候,能利用上的都得好好利用,不是吗? 于是,流枫站了起来,边走边道:“如果这金志元出了事,他的父亲也就是s.w.公司的社长指不定就要怪罪到与这件事相关的s.w.这些人身上,也就是参与了电影拍摄的这些演员,到时候要是卡了这部电影,宋宇彬的投资岂不是打了水漂,那他还不得找你闹啊!” 说完,流枫人已经站在了具俊表面前,看着他静静地笑着。 面对流枫的这番话,具俊表狐疑了,喃喃着:“宇彬还干这种事?他都没跟我说过……”然后,抬头,盯着流枫,“你没骗我?”这男人最会骗他了,尤其是笑着的时候,虽然他笑起来挺帅,但每每总是在算计人的时候才笑得特别好看。 而流枫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不信的话,自己打电话过去问问?” 看着那部递道自己面前的蓝色手机,具俊表迟疑着伸手接过,却是没有打电话。 他不是不想给宋宇彬打电话确认,而是不能打,万一要是让宋宇彬知道他瞒着他们偷偷地跟流枫跑到了英国,指不定后果比坏了他的电影投资计划还严重。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打! 具俊表为什么不打电话,流枫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流枫真想让具俊表打电话给宋宇彬确认,直接让具俊表用他自己的电话就好,何必还特意把他的手机递给具俊表呢。如果具俊表用他的手机给宋宇彬打电话了,明摆着就是告诉宋宇彬他跟自己在一块儿,那就不止宋宇彬了,苏易正以及尹智厚也同样得跟他急! 关于这一点,现在已然知晓了他们几个人的心思的流枫倒是可以肯定的。 最后,流枫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具俊表的头发,虽然摸到的是一顶针织帽,但也并不妨碍他做这个动作。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既然不喜欢这金志元跟你一起坐头等舱,那就让他去坐我的位子,我跟你坐头等舱,怎么样?” 然后,不等具俊表回答,就揽过他的肩将他推进了头等舱,“先坐着,我给你泡杯热饮!” 待具俊表回到头等舱后,流枫就在各种视线的包围中,径直走到了机尾的储物间,里面摆放着提供给乘客的各种饮品及食物,他很轻易就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 自流枫开口后,就一直坐在机尾自己的位置上的张哲秀见流枫进去了,也就跟着走了进去。 由于刚才这一闹,机上的乘务员都集中到了外面,这储物间反倒只有他们两人。 看流枫有条不紊地冲泡着热饮,张哲秀不禁调侃道:“金老师可真会唬人,莫须有的事也能说的煞有其事,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宋宇彬投资了这部电影呢!” “让他们这么以为不是挺好的吗?宋宇彬在上流社会的人脉广,影响力也不小。”虽然都是在女人堆里的影响力,但这世上最喜欢凑热闹,也最会来事儿的就是女人,不是吗?尤其是当一群女人聚在一起的时候! “这可等于是免费给这部电影提前做宣传了!” “那金老师你到时候可得担起这口头宣传的责任啊,要是宋宇彬真追究起来,要给我喝一壶,我可是会被撑死的!” “宋宇彬不是跟你们s.w.公司旗下的女艺人打得火热吗?到时候派几个气质美女去当说客,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我可是在跟金老师说正经事,金老师可别用这种话来敷衍我。我虽然没接触过宋宇彬,但他能在女人堆里自由来去,而从未给自己招惹出什么麻烦,就足以证明他很有手段。要知道,女人的问题是最难解决的一种,一个不当,就有被人背后捅刀子的危险。所以,宋宇彬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因为女人而迷了眼,你说是吗,金老师?” “没想到张总监对女人问题,也这么有研究,想来也是深谙其道啊,真让人佩服!” 流枫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突然出现敬佩不已的表情,恍然大悟的样子让张哲秀嘴角狠狠一抽,他怎么不知道对面这男人除了能写一本好书之外,还有影帝级的表演天赋!! 张哲秀叹出一口气,算是得了一个教训,那就是谁也别想在流枫不愿意的情况下从他身上占到便宜,即使是口头上的也不行,他有足够的本事能把你的话曲解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绕都能绕死你! “那金志元怎么样了?”没理会张哲秀莫名其妙就大彻大悟了的模样,流枫问。 “刚刚已经被人扶到你原先的座位上了,应该是没有大碍,但是样子就凄惨了一些,估计是要疼上一阵子了。”张哲秀的声音放轻了一些,毕竟他们临近机尾的位子离这间储物间还是蛮近的。 见流枫表情没什么变化,张哲秀露出一个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接着道:“我没想到金老师竟会用这种哄孩子一样的方式平息这件事,还以为金老师会更强势一些呢!” 以具俊表的身份,能理所当然地对他用强势态度的人,没有几个。而张哲秀之所以会觉得流枫有强势这一个选择,是因为他注意到了在流枫出声后,具俊表周身的气息突然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尖锐到有些灼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变得柔和了,像是一只收起了全身的尖刺的小刺猬,表达出了想要亲近的意愿,莫名的让人感觉有些可爱。 所以,张哲秀也莫名地就有了一种感觉:流枫不止是能说得上话那么简单,而是在具俊表面前还具有相当的威严。 这种感觉在外人看来很匪夷所思,但张哲秀却是越想越觉得它接近事实。 面对张哲秀的疑问,流枫只笑不答。 其实,张哲秀不知道,流枫确实可以选择用强势的态度对待具俊表来解决这件事。 具俊表性格简单,但是却非常倔强,他以前也没少用强势的态度来让具俊表妥协。但在几次之后,流枫就发现,态度强势确实可以让事情更快地得到解决,但是却会产生一个后遗症,那就是具俊表越来越怕他了! 还记得尹智厚生日那天,具俊表大晚上地跑来他家,整个身体都冻僵了。流枫让他去洗澡暖暖身体,他不听,倔强得像一只小牛犊,流枫一时气急,就语气略重地喊了一声具俊表的名字,而具俊表却脸色顿时煞白,瑟缩着后退了。 瑟缩!后退! 这是不可能会出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具俊表的人生字典里的词,可他却偏偏就这样做了。 那时,流枫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具俊表不该是这样的,他可以对他存有任何情绪,生气的、埋怨的、不甘的、冷漠的,却惟独不能有畏惧。 他就该像一团火,张扬而霸道,带着灼人的热度,任性地燃烧掉所有阴霾和灰暗,这才是具俊表原本的样子,也是流枫想一直看到的。 所以,在今天的这件事上,流枫下意识地选择了用非强势的方式去解决,也许过程会麻烦很多,但至少结果是美好的,这就够了。 流枫端着热饮回到头等舱的时候,具俊表正坐在位置上,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游戏,当然是流枫的手机。 四下环顾,流枫才发现,头等舱竟然是空荡荡的,除了具俊表和他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跟外面坐得满满当当的经济舱截然相反。 联想到具俊表的性格,流枫暗自扶额,这小子该不会是把整个头等舱都包了,然后在发现竟然还有个金志元擅自留在里面后,才不爽地把人赶出去的吧?!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航班起飞的前一天,竟然还能做到清空头等舱这种事,纨绔子弟的祖宗这种说法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流枫抽走具俊表手中的手机,将热饮放到了他手上,“别玩了,先喝下这个!” “把手机还给我!” “这手机是我的,你的在你自己兜里。” “你个小气的男人,本少爷看上你的手机了!”具俊表虎目一抬,仰视着站在他面前的流枫,那口气分明就是在说:本少爷能看上你的东西,那是你的荣幸,快点感恩戴德吧! 而将具俊表的神情尽收眼底的流枫,完全不以为意,脸上的笑意不减,道:“然后呢?你想要做什么?” 具俊表心里一乐,一句你的手机,我要了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刚到嗓子眼儿时,就又咽了回去,然后满脸狐疑地盯着流枫看,似乎想要从流枫身上看出点什么,比如身后的狐狸尾巴之类的。 这个死男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如果是平时的话,肯定是损人不带脏字儿,非把他气得想掀了飞机顶盖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具俊表盯着流枫半响后,生硬地吐出一句。 流枫一声轻笑溢出嘴角,果然他平时对具俊表不太好,今天一和颜悦色,竟然就让他疑神疑鬼成这样! 流枫缓缓半蹲下来,视线与具俊表持平,伸出一只手轻轻附上具俊表端着热饮的手。 飞机上室温明明不低,可具俊表的手却是凉的,流枫在经济舱里靠近具俊表的时候就发现了,隐藏在他身体内的寒气,让他的唇色都有些泛紫,所以他才会给具俊表泡热饮,希望多多少少可以让他暖和一些。 手掌贴着具俊表的手背不动,流枫道:“我确实,有阴谋。” 具俊表视线在两只相贴的手上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将视线移向了流枫,在看到流枫眼底缓缓流动的金色时,立马又将头低了下去,一双眼睛左右游移了一会儿,最后就凝在了手中的热饮上,再不肯移开半分,心脏跟打鼓似的,让他浑身的血液直往脸上涌。 果然还是平时那个总跟他作对的死男人好一些,今天这个和和气气的,还用这种他只在死男人面对苏易正时才看到的应该是温柔的眼神看他,总让他觉得怪怪的,甚至比他凶巴巴地对着他时更让他感觉……危险! 具俊表低着头,流枫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光是感觉他手下对方僵硬到一定程度的身体,就让流枫止不住叹息。 之前流枫说具俊表是洪水猛兽,将金志元赶了出去后,外面的一个个人全都彼此推脱着,不敢代替金志元进头等舱,但现在看来,真正的洪水猛兽应该是他才对,不然具俊表这只小霸王怎么会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受了虐待的小媳妇呢! 最后,流枫轻轻拍了拍具俊表的手,站了起来,坐在了跟具俊表所坐的位置隔着一个过道的另一个位置上,侧着头笑道:“快喝吧,不然就凉了。” 68、再见布拉德 从韩国首尔到英国伦敦,差不多要11个小时的时间,从早上临近11点出发,算上时差,到英国时,也是下午4点了。 流枫看了看手表,时间显示是下午三点半,经济舱内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时不时就有一些声音漏进头等舱内,流枫这才准备将具俊表叫醒。 具俊表睡得很熟,头枕着流枫的肩,身上盖着毛毯,露在毯外的手紧握着流枫的手机,最终这手机还是到了他的手里,当然不是送出,而是被具俊表玩了一路的游戏,也不知已经随身带了一个顶级游戏机的某人,为啥就只对这手机情有独钟! 至于原本坐在过道另一边的流枫为什么又会坐到了具俊表身边,还当了具俊表的靠枕,那还是因为流枫看不过坐在座椅上,歪头歪脑外加左右摇摆的打着瞌睡的某人,而自荐枕席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具俊表根本不知道流枫就坐在自己身边。 还没等流枫出声叫醒具俊表,就听具俊表嘟囔了一句,很轻很模糊,但流枫离得这么近,自然听到了那句话,“李管家,好吵啊!” 流枫不由失笑,还真是睡糊涂了,连自己身在哪里都不知道。 而外面因飞机即将着陆而兴奋的喧闹声并没有因为具俊表的不满而削弱半分,反而还有逐渐加大分贝的趋势。 睡梦中的具俊表皱紧了眉头,心里暗骂李管家果然是年纪大了,到了要退休的时候了,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等他正想再开口训斥的时候,脸上就糊上了一帖热滚滚的东西,顿时让具俊表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具俊表思维有些迟钝,半响之后,才看清面前的人是流枫,而他脸上那热滚滚的东西则是一条热毛巾。 流枫正拿着那条毛巾给他擦脸。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具俊表顿时清醒了,但脸上那扑面而来的蒸汽以及那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力道,又让他舒服得不想动弹。 如果是平时,具俊表一定会理直气壮地坐着不动,接受这样的伺候。但如果对象不是家里的佣人,而换成了流枫的话,具俊表就没办法如此坦然了,即使再舒服,他也不自在得很。 “别动,先乖乖坐着。”出声制止突然间动作就大了起来的具俊表,流枫手上不停,用热毛巾一点一点地擦着具俊表的脸,从额头,到脸颊,到下巴,再到脖颈,毫无遗漏,表情认真,力道轻柔得好似手中的不是别人的脸,而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自具俊表睡着后,他的体温就上升了,所以流枫原本还想在提具俊表擦脸的时候拿掉他的帽子,看看是否有出汗,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要下机,流枫就打消了这念头,出汗再吹风的话,指不定会感冒。 具俊表果然听话地不再动,或者说他是有些被流枫吓到了。 具俊表心里打了个突,这死男人又是给他泡热饮,又是把手机无条件让给他,这会儿还细心地给他擦脸,他怎么想怎么惊悚! 死男人之前说他是有阴谋的,他该不会真的要对他做什么吧? 但是他能对他做什么?他人都已经到英国了,难道他还能打包再将他塞回韩国吗? 具俊表脑子里纠结不断,然而视线却是一瞬也没有离开过流枫,眼睛一点一点地描绘着流枫认真的表情,带着一点点好奇,一点点小心,以及更多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道的爱恋。 虽然流枫的行为让具俊表费解得很,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流枫这样对他,非常喜欢! 等他从自己的思维世界里回过神的时候,一句话已经不受他大脑控制地脱口而出: “你平时是不是就是这么对易正的?” “你是指擦脸吗?不止是易正,我也替尹智厚擦过。”跟他认真的表情比起来,流枫的语气就显得太过于漫不经心。不过,事实也确实就如流枫所说的,每次在苏易正睡醒后,他都会用热毛巾先帮他擦擦脸,让他舒服一些;而至于尹智厚,那就是尹智厚失忆那段时间的事了。所以,在流枫眼里,替对方擦脸这种在他人看来颇为暧昧的举动,还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哼!”具俊表听了,一扫之前欢喜的心情,嘴唇撅得老高,想起之前在盛世名都看到的画面,心头的不悦又加重了几分,这死男人果然是个没用的花心大萝卜! 没理会具俊表的变化,流枫在擦完了他的脸后,又将目标移向了他的手。 具俊表的手跟流枫自己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不同,他的手带着一点点的婴儿肥,不管是看着、摸着还是捏着,都带着十足的肉感,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腻味和柔弱,让流枫十分疑惑性格火爆又凛烈的具俊表怎么就有这么一双手。 虽然这双手出拳揍人时会让人恨得牙痒痒,但这样看着,着实,很是,有些可爱啊! 也许是流枫打量的视线太露骨,具俊表几乎是本能地就缩回了被流枫握在手心擦着的手,看向流枫的眼神带着一点戒备。 流枫顺势站了起来,将毛巾递还给从旁经过的乘务员,道:“起来吧,我们已经到了。” 一下飞机,最兴奋的要数那群小演员,他们大部分都没离开过韩国,更不用说是到远在欧洲的英国了,所以一看到比比皆是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以及那漂亮而独特的建筑,都叽叽喳喳围在一起,不能自己,就连总是装得跟个小大人一样的白俊贤,也能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波动。 而那群编外人员的反应就平淡的多了。他们有些已经到过英国,所以表现得有些平静,而其中那些没到过英国的,也尽量装得平静,在他们看来,他们不可以跟那群小演员一样,表现得跟个刚进城的乡巴佬! 而具俊表,则是属于真正没什么感觉的类型,他来过英国,还不止一次。 而流枫来的次数也不少,当然是在前世的时候。虽然这个世界跟他原先所在的世界有很大不同,但就算是历史民情变了,这该有的建筑、风俗却是不变的,这一点流枫已经在韩国证实过了。所以,比起对眼前所见事物的兴趣,他现在倒是挺想好好睡一觉的,要知道坐11个小时的飞机而没有合眼,可是很累的。 为期一个月的拍摄,s.w.公司自然是为他们解决好了住宿问题,是s.w.公司内部高层在英国拥有的一栋别墅。别墅并不在市区中心,而是在郊区,但他们事先协议好的拍摄场地也同样是在郊区,所以再适合不过。 但是这栋别墅,是早在决定要去英国拍摄的时候就已经定下的,当时还没有所谓编外人员这么个群体。而在这个群体意外加入后,问题也就出现了——人太多! 那栋别墅,本就是自用的,虽也能招待外宾,但如果这外宾人数多达数十人,那就很为难了。即便是按原定的人数,也需要挤挤凑凑,更不用说再加16个人了,何况这16个人还必定都是不愿意与他人共享一个房间的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 “让他们自己去住酒店!”在知道了张哲秀的为难之处后,流枫一句话拍板。 张哲秀听了,却是摇摇头。他在飞机上时,就考虑过这个提议了,虽然让这16人住酒店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他事先就查过,那栋别墅所在的区域并没有酒店,如果要住就一定要在市区。但是市区离郊外那栋别墅的距离却不短,如果让这16个根本没自我照顾能力的少男少女独自住在酒店,张哲秀就是有好几个分身也没办法在保证工作顺利进行的同时,还能顾及到他们! 张哲秀一时间,真是后悔没在出发前多向公司讨几个专门带小孩的助理,不然也不至于让他在这边左右为难。 “如果住酒店不行,那就在那栋别墅的周围多租用几栋,s.w.公司应该不至于花不起这几个钱吧!”流枫道。 张哲秀听了,不由苦笑:“还真是花不起这几个钱!” 流枫看向张哲秀,面露不解,s.w.作为韩国顶尖的娱乐公司,走的也是国际化路线,怎么可能花不起这个钱,还是说s.w.公司遇到了财政问题? “金老师别误会,s.w.公司并没有财政困难,而是我们s.w.自开创以来就有一个行事原则,那就是每一个项目的拨款都是固定的,一旦在预算下来后,不到万不得已,这预算都不能更改,期间如果出现一些困难,就需要该项目的负责人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也算是变相的在考验负责人的能力。” 张哲秀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公司给《奥斯卡·博格》这部电影的预算同样是固定的,但是我们毕竟也是第一次拍摄以西方魔幻为题材的作品,韩国之前也没有这方面的前例可以作参考,所以它的资金投入还是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算。” “金老师在飞机上应该也听到邢幼林说的话了吧,她说s.w.公司在这部电影上投入了大把大把的资金,金载荣社长不会容许金志元动剧组内的人。其实她说的一点都没错,金社长太看好这部电影了,甚至不惜打破公司的惯例,为它再次融资。因为他知道如果这部电影成功了,那s.w.公司就算是开了韩国西方魔幻类电影的先河,足以让s.w.公司的名声再涨上一层楼。” “但是再次融入的资金毕竟是有限的,这一次是英国,下一次就有可能是别的国家,毕竟电影的制作过程总是伴随着各种意外,谁能保证就只需要在西方国家取一次景呢!需要的资金太庞大,所以我们不得不将拍摄之外的其他经费进行削减。在出发之前的各种预算统计中,是将这16个人一同划进了剧组内,自然是同吃同住。如果现在另外为他们安排住宿的话……”剧组可没有那个闲钱! 张哲秀是将流枫拉到了一边后才说了这段话,不然如果让这群编外人员知道没为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还不知道会怎么个闹法。 而张哲秀的潜台词流枫也听懂了,住酒店是不行的,因为张哲秀没办法两头顾,而租别墅也不行,因为没有那个多余的经费。而如果让这群编外人员自己掏腰包租别墅的话,先不说这群娇生惯养的编外人员愿不愿意舍弃市区的豪华酒店,而改去住郊区的别墅,就是郊区的这些别墅的主人愿不愿意租给你也是个问题。 这就是住酒店跟住别人家的区别,酒店的话,只要你有钱,只要酒店有房间,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但如果是租住别人家,你也得先看看对方的意愿,这世上见钱眼开的人是挺多,但也并不全是就对了,而且就算对方愿意,这事无巨细的一路谈下来,指不定黄花菜都凉了,还住什么,直接收拾包袱回韩国就好了! “那你自己慢慢想办法,我帮不了!”最后,流枫直接甩甩手,很不负责任地将烫手山芋扔回给了张哲秀。 没想到张哲秀却一掌按住流枫的肩,不然他离开,“金老师,你必须得帮帮忙!”说着,还将视线朝某处瞄了瞄。 流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某只小霸王正黑着一张俊脸,朝他这边直瞪眼,似乎是在埋怨他动作太慢,跟张哲秀说话没玩没了。 流风顿时嘴角一抽,收回视线,看向张哲秀,“你该不会是……”是把主意打到具俊表身上了吧? 张哲秀双手合十,表情严肃,那虔诚的模样,好像流枫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救苦救难的神! 流枫叹出一口气,他如果不帮忙解决这件事,是不是就甭想睡觉了?? 流枫伸出手,朝不远处的具俊表招了招,就见具俊表不满地鼓着一张包子脸,很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干嘛?” “我想知道,你家在英国有别墅吗?"流枫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具俊表回答得更干脆。 “真没有?” 具俊表顿时不高兴了,没有就是没有,为什么要怀疑他说的话?! 于是,具俊表撇开了头,不说话了。 看到具俊表这反应,流枫就知道自己踩到地雷了,于是也软下了说话的口气,缓缓道:“不是怀疑你,只是你家家大业大,你又是个不管事儿的,怕你家即使在英国有物业,你也记不得而已。这些s.w.公司的小朋友们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住的地方,所以我就来问问你,看看能否帮上他们。”虽然归根到底,他只是想为自己找个有床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具俊表一时也挑不出毛病,因为他确实不太熟悉家里的事,更没插手管过,于是刚刚兴起的怒意顿时消去了不少,“如果是在法国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上忙。我姐夫是法国人,生意多,别墅也多。但是在英国的话,我帮不上,我家在英国只有酒店,没有别墅。” 听到具俊表家在英国有酒店,张哲秀眼睛亮了,如果能把这一帮子人,包括编外人员和演员都安排进酒店的话,那就省事多了,以金老师跟具俊表的关系,不知道可以拿到几折的折扣! 张哲秀在一旁打着如意算盘,然而具俊表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幻想破灭了。 “但是我家的酒店不能住。我是瞒着我家的老巫婆出来的,要是以我的名义住我家的酒店,她肯定就会知道了,绝对不能住!” 流枫不由一哂,敢情具俊表以为他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姜会长会不知道?那种豪门到底是怎么养出具俊表这单纯到令人望尘莫及的性格的?指不定这会儿他们身后就跟着姜会长派出来的人呢,之所以没直接现身,也许是听了具俊熙瞎编出的什么理由! 没留意到流枫的表情,具俊表想了想又说:“如果一定要是别墅的话,智厚倒是有的,以前我们四个来英国的时候,都是住在智厚的别墅里。” “尹智厚?”对于意外出现在这里的这个名字,流枫一时间心思倒是有些复杂。 “嗯,智厚家在欧洲有足球队啊,他当然也就有别墅,住下这些人应该没问题!”具俊表理所当然地说,但是他一说完就后悔了,如果死男人真的打电话找尹智厚帮忙了,那尹智厚会不会也跑到英国来啊? 其实具俊表多虑了,即使尹智厚真的在英国有别墅,流枫也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找尹智厚帮忙。如果他跟尹智厚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又或者是……情人关系,那流枫都会毫不犹豫地跟他开口,但是现在,他跟尹智厚的关系却是不上不下,尴尬得很,他总觉得如果他现在开了口,那就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变得更加暧昧不明了,而这种暧昧会妨碍他做出客观的判断。 所以,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流枫果断地放弃了这个提议,转而对具俊表道:“去住你家的酒……” 还没说完,就有一个人声横空插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要找住的地方?” 这韩语蹩脚得很,一听就知道对方不是韩国人,而这种明明发音僵硬怪异得厉害,却在配上对方的嗓音后,又意外地有些动听的,流枫只在一个人身上听到过。 流枫转过身,在看到那抹料想中的身影时,琥珀色的眸中划过一道流光,他牵起唇角,露出一个纯粹的浅笑,道: “好久不见,布拉德·萨兰登!” 69、相看两厌的两人 布拉德萨兰登斜斜地靠在一辆红色法拉利敞篷跑车上,虽然颜色骚包得很,但配着他那头张扬的火红长发,倒是异常协调。 修长的双腿前后交叠,双手交叉环于胸前,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勾人,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邪气纵横,轻易就收获了周围男男女女的视线,连流枫身后的一干小演员以及编外人员也不能幸免。 一如流枫常在他身上看到的,从上到下一袭黑,跟具俊表的穿着有些类似,但他们俩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具俊表的黑色能彰显他霸道的性格及凛冽的气势,为他增添几分成熟,而布拉德的黑色,却是带着危险气息的,好似一朵在黑暗中怒放的罂粟,带着引人飞蛾扑火的魅惑,浑身都是毒。 而流枫同样也觉得,比起黑色,布拉德更适合罂粟的红色,就如他身后的那辆骚包的法拉利的颜色,如果哪天布拉德穿着一身红站在他面前,那流枫还有可能朝他竖个大拇指。 布拉德伸出右手,竖起拇指、食指和中指,懒散地左右摆动了一下,算是对流枫打过了招呼,“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流枫问的自然是布拉德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机场外。 “没看出来吗?当然是来接你的咯!”布拉德无辜地摊摊手。 流枫冷笑一声,能让布拉德亲自来接的人可不多,但是流枫偏偏不稀罕。比起荣幸这个词,他现在倒是真的想知道布拉德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是什么时候在他身边安排了眼线?还是……流枫的视线在具俊表手中还握着的银蓝色手机上停顿了一下,想着也许他该去买一只新手机了。 流枫的动作没有逃过一直注意着他的布拉德的视线,惹得布拉德脸顿时拉了下来,“喂,你什么意思,我可没在手机里动手脚!” “我知道!”流枫盯着手机看,可不是因为怀疑布拉德在里面动了手脚。虽然流枫在收到手机的时候就表示出了怀疑,但是都只是说笑性质的,如果布拉德真的想监视他,必然不会选手机这种过于明显的东西,而且还是他亲自送出去的;再则,他跟布拉德既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流枫也不觉得布拉德有监视他的必要,他只是非常好奇为什么布拉德总能准确地知道他的行踪而已,第一次是在书迷见面会那次,布拉德直接找到了他下榻的酒店,而这是第二次。 “那你老盯着手机看,干嘛?” “那你又老盯着我看干嘛?”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盯着你看了?” “你没盯着我看,怎么知道我盯着手机看?” “你!”布拉德气结,他真是疯了才会在这里跟流枫拌嘴,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流枫可不管布拉德心里的郁闷,他看了看布拉德,再看了看张哲秀,对张哲秀道:“你跟他说的?”流枫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布拉德的时候,就是在张哲秀的办公室里,应该是布拉德跟s.w.公司之间有什么利益存在。如果真是如此,那张哲秀告诉布拉德英国之行,倒是也合情合理。 “也不是特意去告诉布拉德先生。”张哲秀应得也爽快,“这一次在英国所取用的古堡中,有一座就是在布拉德先生名下的,所以布拉德先生是我们重要的赞助商,自然是知道这次的英国之行的。” 布拉德在英国有古堡? 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流枫的意料。他记得布拉德是意大利人,来往最频繁的国家是德国和美国,倒是没想到他跟英国也有一腿,而且在英国的这一脚,似乎还踩得挺深的。 “我在你的电影里,投了这么大一笔赞助,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布拉德盯着流枫,银眸流转,端的是狡黠漂亮。 “停!你别说的自己是义务赞助一样,你这性格还能让自己吃了亏不成?” “就因为是你的电影,我还真就吃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亏!” 流枫挑了挑眉,看向张哲秀求证。 而张哲秀却是真的点了点头。 这回,流枫笑了,“你香车美人样样不缺,却还非得从一穷二白的人身上割肉,你怎么下的去手?!” “对着你,我还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 “……”流枫觉得布拉德这话异常熟悉,总觉得似乎是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的话。 流枫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右手衣袖却蓦地被人一扯,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顺着那只略带婴儿肥的手看上去,就见具俊表一双黑色的眼睛压抑着怒火,视线在布拉德和他之间来回巡视,一脸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也不知是生谁的气。 流枫瞬间想起了正经事,现在可不是跟布拉德抬杠的时候! 流枫回握住具俊表扯着他衣袖的手,直接将他拉上了眼前那辆骚包的车,对布拉德道:“先去你那里吧!” 布拉德挑了挑眉,“你还真是不客气!” “我为什么要跟你客气,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解决我们的住宿问题吗?” 布拉德咬牙,对某人过于发达的头脑很是不满,但最后还是对呆立在机场广场上的众人扔下一句“你们自己打车跟上!”就径自坐上了驾驶座,也不管身后的一干人能不能跟上他的飙车速度。 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流枫强拉上车的具俊表,脸黑得都能滴出墨来,他不明白这个叫布拉德的男人明明在那个时候打伤了宋宇彬,为什么死男人还会用这种态度对他,就好像两人是多年的朋友一样,那种亲昵的样子,自然又和谐,让他越看越火大。 对于具俊表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的火热视线,布拉德自是了然于心,双手驾轻就熟地打着方向盘,嘴角笑意盎然地开口道:“才一段时间不见而已,你身边就换了一个人了?” 这话自然是对流枫说的。布拉德还记得在他准备回国的时候,他约了流枫出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袭,流枫出手帮了他一把。回程的时候,流枫在他车上想着他那个小情人露出让布拉德觉得恶心的笑,还埋怨布拉德不该摔了他手机。那个时候,明明就能看出流枫对他那个小情人很上心。 还是说,现在这一个,其实是并列的第二个? 对于布拉德的不正经,流枫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只是伸手将具俊表的衣领拉高,唤了一下某人的名字:“布拉德!” “知道了,知道了!”布拉德按下手边一排控制键中的某个按键,在一阵轻微的启动声中,车顶盖缓缓升起,然后在头顶上方稳稳闭合,不留一丝缝隙。 车内整个暗了下来,但没了风的肆意,温度也上来了不少。 “身娇肉贵!”布拉德眼角瞥过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的具俊表,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他当然知道流枫让他开启车篷,是为了谁! 布拉德虽然韩语的发音十分让人鄙视,但却不妨碍具俊表听懂他的话,于是具俊表的反应就是直接抡起手中流枫的那款手机,就要砸过去。 “你敢砸试试!”布拉德脸蓦地一沉,这小子是什么暴脾气,说动手就动手!那手机可是特殊材料做的,坚固的程度就是从楼上掉下来,都不会留下一条划痕。这真要砸过来的话,出事的绝对不会是那部手机。 但是,具俊表真的就砸过去了,还是毫不留情的那种,那狠劲就像是不把某人的脑袋砸出几滴西瓜汁来就誓不罢休! 布拉德一个侧头,勘勘避过那从后头直逼他头部的“凶器”,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凌厉的银蓝色光线,“哐”的一声巨响砸在了前面的车窗上,那凌厉的力道几乎要将这经过特殊处理的车玻璃震成渣,而后在反弹力的冲击下,手机又直直地往车后座射去,最后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截在了半空中。 流枫抓着手机,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布拉德不对盘呢,宋宇彬在第一次见布拉德的时候,两人就拳脚相加,谁都没讨到半点好处,宋宇彬还差点废了声带;现在具俊表更是一言不发直接朝布拉德砸手机,幸好布拉德在开车,不然具俊表根本不可能在布拉德身上占到便宜。 布拉德握着方向盘的手蓦然收紧,银眸如一汪含毒的水银,闪着诡异的光,薄唇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可是却没有说话。 流枫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怒意,只是碍于他的面子,深深压抑着,也是,这恐怕是布拉德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对待,或者说竟然还有人敢这么对他! 而跟布拉德一样,同样让流枫感觉到怒意的,还有坐在他身边的具俊表,只是布拉德的怒气是隐藏在波涛汹涌下的,而具俊表的怒气则是完全表露在外的,那双恨不得能喷出滔天烈火将某人焚成渣的虎目,在这一刻格外生动,但也格外让人操心。 流枫伸手遮住具俊表的眼睛,无奈道:“别捣蛋!”他要是再用这种眼神盯着布拉德,他可不保证布拉德会不会中途停车,先来跟他讨教讨教何为真正的虎须撩不得! 听了流枫的话,具俊表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而布拉德却是狠狠抽了抽嘴角! 这男人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种程度是捣蛋的话,那杀人放火是不是就是恶作剧?! 护短得太过明显,反而让布拉德满腔的怒气像被不轻不重地扎了一针一样,顿时泄了,只剩下满满的无力感。 “就他这脾气,你也能受得了?” “我什么脾气,不需要你管!!!”具俊表抓下流枫挡在他眼前的手,重新瞪向布拉德,吼出来的声音在整个车厢内回想,震得人耳朵发麻! 这一回,布拉德不怒反笑,“你,看我不顺眼?” “没错!” “我也看你不顺眼!” “本少爷不稀罕!” “既然,我们相互都看不顺眼,那你就下车吧!” 布拉德无比自然地下着逐客令,可是他踩油门的脚却是更狠了,车窗外的景物以一种肉眼难以追上的速度往后倒退,让人有种自己在坐时空穿梭机的头晕目眩感。 布拉德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有本事朝他吼,那你他妈的就该有本事跳车!! 然后,他如愿地看到具俊表迅速伸手抓上车门上的把手,手背上青筋一棱一棱的,诉说着主人的决意。 过快的车速让车门受外界的压力大了不少,具俊表用了比往常大数倍的力气才推开了一条缝,猛烈的风从缝隙中汹涌而进,刮得他脸颊生疼。具俊表推车门的力气又加大了一些,他跳下去,最多就是没了半条命,可是如果让他继续呆在车上,看着那张没来由地让他讨厌的脸,他会疯掉! 但是,这条缝却没有机会再加大,因为一只手已经挨着具俊表落在了门把上。 那只手肤质洁白,并非后天保养得宜,而是天生的白皮肤,虽然不是那种顶细腻的,但是却非常干净,指节匀称漂亮,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透着健康的粉红,光是看着便能让人产生好感。 然而,具俊表却在看到这只手的时候,那抓着门把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具俊表耳畔响起,带着点慵懒,好似在说“需要给你泡杯咖啡吗”一样随意,在冬日的午后,这声音绝对是能让人陷入好眠的优质声线。 但是,此刻听在具俊表耳里,却是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颤栗。 具俊表猛然抬起头,在看到声音主人那双琥珀色的眼底浮动的暗流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又没有错!! 流枫毫不费力地关上被推开的车门,然后落锁,坐回了座位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其实,连流枫自己也不太清楚此刻自己究竟是怎么个心情。 他生气,气具俊表的任性妄为; 他后悔,悔当初为什么要心软让具俊表跟到英国来; 他惊惧,惧具俊表如果在自己来不及阻止之前真的跳下去怎么办; 他懊恼,恼自己的情绪竟然如此不受控制; 他恨,恨自己明明放不下,却又没办法坦然地接受! 流枫缓缓抬眸,驾驶座前的后视镜里恰好倒映着他身旁人的身影。 具俊表的手还搭在门把上,但是明显地感觉不到力道,就这么松松地挂着,似是忘了收回来,又似是想给自己找一个依托,多一些安全感。 他从来都是简单的,藏不住任何东西,内心所有的情绪都能从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以及帅气俊朗的脸上找到。 他很生气,很难过,很委屈,很害怕,流枫都知道。 流枫也知道,他生气,他难过,他委屈,他害怕,都是因为他。 而流枫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生气,让他难过,让他委屈,让他害怕。 流枫不想的,却又偏偏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流枫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思考。 如果怀疑自己不能给他们幸福,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拒绝,反而要拖到现在呢? 也许,他很早就接受了,只是自私地想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地同时接受他们四个的理由罢了! “具俊表!”流枫开了口,停了一会儿后,才继续道:“你姐姐把你交给我,希望我能一直照顾你,你怎么想?” 70、具俊熙的开导 布拉德的别墅是由三栋独立的白色洋房呈三角矗立之势组成,一栋在前,两栋在后,三栋之间由硕大的一片草坪间隔而成,草坪上小径、喷泉一样不落。与其说它是别墅,倒不如说是一片私家园林更恰当一些。 在前的那栋,只有两层,较后面的两栋略矮一些,规模也小得多,建筑形状整体呈圆形,与后面一看就是住宅区的两栋有所不同,很显然功能也不同。 此刻,这栋圆形建筑灯火通明,里面偶有人影晃过,却没有人声,可见主人的训练有素。二楼被划分成了数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它特有的功能,包括会议、健身、娱乐等,其中还有一间被布拉德称为他的书房,可是里面的布置却更像是他的私人休息室,床、沙发、衣柜、浴室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个酒柜,里面陈列的酒,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却惟独没有最该在书房里出现的东西——书。 流枫就静静地站在这间房间的落地窗前,他其实更愿意在阳台上吹吹风,可惜这间所谓的书房并没有阳台,他只能打开落地窗的小窗格,接受风的洗礼。 他内心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寻常,自他跟那四个麻烦的小子莫名其妙地纠缠在一块儿之后,他已经很少有这么平静的时候了,这种平静有点像他认识他们之前时惬意享受平凡生活的状态,但又绝对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时的无知。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舍下了执念之后的轻松,带着一点点意料之中的因无所顾忌而升起的豪情。 布拉德端着两杯咖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流枫静立在窗前的画面。在进来的瞬间,那从窗格中穿过的风拂过他的脸,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房间的时间停滞了,连呼吸都变得清浅,而眼前那人正处于他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布拉德突然想起这男人的确不是真正的金敏宇,他原本就来自另一个世界,只是因了一种他人所不能理解的奇妙际遇,才会偶然出现在这里罢了!那他会不会在某一天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了呢,一如他来时那般毫无预兆? 这个想法让布拉德不快,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在面对他时还能毫无顾忌地损他,跟他在一起时宛如呼吸一般自然的朋友,怎们可以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消失!! “喝杯咖啡吧!”布拉德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地挤进那个无形中让人产生排外感的空间,将手中的咖啡递了出去。 流枫也不客气,接过,却没喝,只是就这么端着,任咖啡浓郁的香气带着怡人的温度钻入鼻尖,琥珀色的眼睛流连在咖啡色的液体上。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端上两杯红酒呢!” “比起酒,你更喜欢咖啡吧!” “你倒是清楚我的喜好!” 布拉德但笑不语,也学着流枫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在韩国时,因为好奇,他调查过流枫,知道他除了神话高中及家里,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那家名叫con amore的咖啡馆,而在滑雪场的那家咖啡店里,布拉德也亲身感受到了流枫对咖啡的喜爱,端着咖啡的流枫,是宁静的。 他是个适合悠闲度日的人,当时布拉德就这么觉得。 “你从下了车后,就有点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吗?” 从流枫在车上问了那一句话之后,他就没再开过口,连那暴躁的小子被管家带去休息,他也没嘱咐什么,这对流枫来说很不正常,因为布拉德能看的出来,他对那个暴躁小子也很上心,如果不上心,是不可能带他来英国的,所以他不可能对他像这样不闻不问。而那个暴躁的小子在听了流枫的话之后,就更不正常了,完全忘了之前他还在对他怒目相向一样,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跟个透明人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迷茫和无措。 布拉德直觉,在他理解不了的地方,一定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那句你姐姐把你交给了我,希望我能一直照顾你,你怎么想?又是什么意思? 而跟布拉德一样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身为当事人的具俊表。 具俊表遇到不明白的事情,第一反应不是一个人瞎琢磨,而是找人问。 所以,他直接打电话找了具俊熙,因为流枫话里提到了姐姐。 电话那头的具俊熙听了具俊表毫无逻辑思维地一通表达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他,真的这么问你?” 具俊表不爽了,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怎么还能是一副这么轻巧的态度,“什么真的假的,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熟了?!” 听着具俊表连珠带炮似的发问,具俊熙柳眉一竖,毫不客气地吼道:“你小子是皮痒了吗?敢这么跟姐姐我说话!!!” 具俊熙积威甚重,具俊表一贯是敬畏她的,可是这会儿心里的焦急却迫使具俊表将那份敬畏狠狠甩到了一边,回吼道:“呀!你到底说不说!!” 具俊表中气十足地怒吼并没有让具俊熙生气,反而让她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一直都在担心,所以在具俊表跟着去了英国之后,她并没有马上回法国,一是为了留在韩国给具俊表圆场,尽量遮掩具俊表与流枫的事,为他们争取时间,同时也是为了随时掌握母亲的动向,好做出相应的对策。她的母亲,神华集团的女主人是什么样的人,身为女儿的她再清楚不过,在那个男人未明确表态前,她不希望她母亲的任何行为影响到事情发展的方向。 而现在,她总算是可以把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那个男人既然这么对俊表说,显然就是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他选择了接受俊表。虽然最后的问题里,貌似是将选择权交给了俊表,但是却又没有给他回绝的余地。他故意在话里提到她,显然是算准了想不明白的俊表一定会找她,而她就会帮俊表弄清他自己的心意,引导他做出选择。 如果是平时,具俊熙百分百不会这么配合流枫,想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她弟弟,还想让她这个亲姐姐推波助澜,这世上哪来那么美的事!但是现在,具俊熙却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跟流枫都很清楚,他们之后还会面临更大的刁难,姜会长可不是吃素的,在她儿子的问题上,她只怕真的是会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具俊熙不能让他们的精力浪费在这里。 想到那个男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利用她,具俊熙就有些牙痒痒,但同时又很欣慰,如果他没有这种头脑,怕也是护不了俊表的,更何况他要护的也从来都不止是俊表。 “俊表,你喜欢金先生吗?”知道自己弟弟脑筋直得很,太过于拐弯抹角的话,他根本理解不了,具俊熙只能用最直白的方法问。 具俊表顿时懵了,张了张嘴巴,有些结巴:“喜,喜欢?我怎,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死男人!他性格烂,脾气又坏,每天除了跟我作对,就是用可怕的表情恐吓我,一点都不会让着我,还完全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他一点都不老实,有了易正那就好好对他一个人嘛,却还要牵扯上宇彬和智厚,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还有,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明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却还跟他称兄道弟,跟认识了几百辈子一样,看着就让人不爽!我怎么可能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我眼睛瞎了才会去喜欢他……” “……”具俊熙猛翻了翻白眼,一阵无语之后才好笑的开口,“我说弟弟啊,你别这么激动,你一激动话我就更听不懂你想说什么了,你现在讲话比刚才还没有逻辑,你知道吗?” “呀!!”听着具俊熙那调调,无端地就让具俊表想起了流枫平时说话时那一副没有骨头的模样,那十足十漫不经心的样子总是让他恨得牙痒痒,“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金先生,那你就从英国回来吧!你偷偷地从家里溜出来,都没有跟妈妈交代一声,她差点以为你又被绑架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跟她说你去了英国,她估计又会像你小时候那样出动武力去找你!妈妈疑心病很重,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你去英国的原因了,如果让她知道你去英国其实是追着金先生去的,她肯定会派人找你回来,到时候也不知道她会对金先生做什么!如果你现在回来,她自然来不及怀疑,而我也就能安心地回法国了,怎么样?快回来吧,反正你讨厌金先生,看不到他应该总比每天看到他开心吧……” “我不回去!!!”具俊表大吼一声,比刚才更高了几倍的分贝,抡起一脚将被他掀到地上的枕头一脚踢飞,抓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只有再用力一分,那只手机就能以粉身碎骨的形式宣告寿终正寝。 “为什么不回来?你讨厌金先生吧,以你的身份,有必要跟在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身边吗?而且金先生也不会觉得每天都有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在眼前晃是件好事!”具俊熙完全能想象此刻自家的弟弟是怎样一副暴怒的表情,大概是恨不得摔了眼前所有看不顺眼的东西吧,只是他又为什么没有摔最顺手的手机呢?其实,这个答案,具俊熙心里比具俊表更加清楚,那个男人在自家弟弟心里的位置很重,重到他下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只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有关于他的答案。 “我,我没有讨厌他!”对着枕头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具俊表懊恼地对着电话说,只是说话的底气颇为不足。 “那你喜欢他吗?” “我……”这一次,具俊表却无法像刚开始那样迅速又大声地喊自己不喜欢了,他抿了抿唇,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不说话。 他喜欢那个死男人吗? 他不知道。 他不喜欢他三心二意,在明明有了易正后,还要去招惹宇彬和智厚,那简直就是男人的耻辱,也不喜欢他总是钻他话里的漏洞,挤兑他,还时不时拿冰冷的表情吓唬他,更不喜欢他连对那个红头发的男人都比对他亲切! 但是他却又喜欢他对他好,喜欢他在飞机上那样为刚睡醒的他擦脸、擦手,也喜欢他在他体温下降,觉得冷的时候,抱着他,还喜欢他笑起来时嘴角牵起的弧度,那让他觉得他很温柔,也让他觉得能让他露出这种笑容的自己很了不起! 这样,算是喜欢吗? 具俊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床单,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吵得他脸都开始发烫起来。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具俊熙轻轻叹出了一口气,那个男人真是高看她了,其实在某些方面她跟自己的弟弟像得很,都是有话直说的类型,这种拐着弯儿引导俊表来发现自己的感情的工作真是不适合她,单刀直入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打定了主意之后,具俊熙便缓缓说道:“俊表,姐姐知道你从小就对感情这种事很迟钝,所以在金先生的这件事上,你搞不清楚也很正常,尤其金先生已经有了易正,现在又有宇彬和智厚掺和着,你在心理上就又多了一层阻碍。而他们两个人……今天金先生这样问你,就表示他已经有心准备接受你们,包括他们两个,也包括你,如果你也接受金先生,就表示你也要同时接受他们。” “你弄不懂自己的感情归属,但姐姐在一边却是看得很清楚,你喜欢金先生,很喜欢,那种喜欢跟你与易正他们三人称兄道弟的喜欢不一样。如果现在的你是还能干干净净的、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的状况,姐姐一定不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些,我的弟弟自然值得更好的!可是,现在晚了不是吗?我刚刚让你回英国,断了跟金先生的关系,你不肯,这就是你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姐姐却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才会对金先生说,要把你交给他,希望他可以好好照顾你。现在,你应该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了吧!” 这一次,具俊表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而具俊熙却一点也不急,稳稳地拿着电话,没表现出一丝不耐。 良久之后,电话那头才支吾地飘出来一句:“那,老巫婆…会不会……” 想象着具俊表扭扭捏捏的样子,具俊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同时也宣告了这一次谈话的成功。 “你这臭小子,还想得到妈妈吗?!之前整颗心都扑在了金先生身上,一听他要去英国,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地直接跑去机场找他,哪里还想得到要是被妈妈发现会怎么样啊!现在好了,事情弄清楚了,就开始担心了?” “姐姐……” 具俊表难得服软的态度取悦了具俊熙,但是想到他们之后要面对的事,她心里不禁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母亲的手段,她真是太清楚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她那时候也不会跟所爱的人分开。 “俊表,你要有心理准备,一旦妈妈知道了你跟金先生的事,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只是拿当初对付金丝草的那一套来对付流枫,那还无所谓,流枫本就无牵无挂,即使她揪着流枫作家的身份不放,估计也没什么用处,那个男人总是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作家对他来说,大概也就是个消遣,没了也就没了。但是如果还出别的手段……那也挺麻烦的! “我才不怕老巫婆,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她还能杀了我吗?只是,只是,死男人他……” “呵,你还没进他家的门,就已经开始为他操心了?”具俊熙讪笑着调侃了一句,然后在具俊表发飙前急忙说道,“放心吧,你的死男人可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么无害,在姐姐我眼里,他比你所说的那个红头发的男人还要难相与,如果他有心,妈妈也奈何不了他!所以,比起他,我反倒更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让人担心的?” “妈妈对付不了金先生,但她却能对付你,你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能不知道怎么拿捏你的小辫子?!她最有可能做的事就是把你禁足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也联系不上别人,然后尽快安排你的婚事,让你成家。对她来说,再也没有比以结婚来拆散一对情人更好的办法了。姐姐只希望,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别意气用事地跟她硬碰硬,更别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你只需要等,安心地等,然后相信你的死男人会为你摆平这一切就好!” 这是具俊熙要给具俊表打的预防针,但同时也是她的真心话。具俊表是什么脾气,她身为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亲姐姐能不知道?那就是头小倔驴,一旦她母亲的手段过激了,他只怕会采用更过激的法子来应对,完完全全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一点都不会转弯的类型。她有时候真是不明白,明明这四个臭小子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怎么那三个花花肠子那么多,就他一点儿没学会,反而性子越来越直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很掳。 本呖”聿荒头车卮蚨暇呖∥酢 “臭小子,我这么拢共皇俏四愫茫 “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以后脾气收敛一点,不然小心哪天金先生受不了了,不要你!” “能让本少爷看上,是他的荣幸,他怎么会不要我!” “……” 71、具俊表惹麻烦 具俊表与具俊熙的谈话,以及具俊表的变化,流枫是半点不知。 他此刻还在书房内想着怎么回答布拉德的话,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确实是发生了事,只不过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罢了,这件事,这个决定,他早就该做出来了,只是各种隐忧,各种仿徨将他困在了一个幻境中,兜兜转转,直到此时此刻才走出来。 流枫将前因后果,几句话表述了一下,没有意外地引来了布拉德赤裸裸的鄙视:“你竟然就为了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折腾这么久,说你优柔寡断,都是对这个词的污辱!” 流枫苦笑,“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是我也是真的很乱,我以前从未动过情,而现在一动情却又是四个,你让我怎么游刃有余地起来!” “我看,是你自己想得太多,把原本简单的事搞复杂了,真不愧是写小说的,正经事没做一件,光心理活动都能支撑整个故事脉络了!你那几个小情人想法可比你简单多了,他们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即使明知你不会专属于他们任何一人,他们也不在乎!” “呵,你的话倒是越来越精辟了!” “这不都是被你逼出来的吗?” “……我不想给自己的优柔寡断找什么借口,只想说,感情这种事真的就像是一场迷局,不是迷了别人,就是迷了自己,而我显然属于后者。以前我没有牵绊,所以我可以活得无拘无束,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现在我有了牵绊,我开始在意他们是否都快乐,在意他们每一晚是否都能安然入睡,在意他们是否心灵宁静并满足,在意他们能否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辈子太过于漫长,要负担一个人的幸福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是四个,我是真的很害怕,不是害怕未知的将来,而是害怕将来的自己给不了他们想要的!” “你因为在乎他们而举棋不定,那现在呢,你下了决心,难道是对他们的在乎减少了?” “不是减少了,也不是不害怕了,只是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罢了!”流枫举起咖啡,轻轻碰了一下布拉德手中的咖啡,做了个“cheers ”的动作,“就像你所认识的我一样,我并不真的是一个甘愿裹足不前的人,一直往前走,我才能得到更多我想要的!” 布拉德静静地看着对方流光溢彩的琥珀色眸子好一会儿,才低笑出声:“你还真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啊!” 流枫回以一个自嘲的笑:“你以为我做出这个决定是累积在多少勇气上的?之前那么久的犹豫不决,可不都是为了迎来这一刻嘛!” 布拉德笑意不减,无机质的银眸泛着金属的冷光,却难得的并不具备往日的危险。 直到这一刻,他心里才有了满意这种情愫。 之前在机场见到流枫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见到的只是一个有着流枫皮相的陌生人,迷茫,彷徨,甚至于颓废,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无趣的味道,让布拉德失望不已。 他所认识的流枫,该是自信的,莫测的,游刃有余的,总是以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如此时此刻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端着咖啡,斜靠在窗边,连拂过他发梢的风都沾染着他的慵懒。 布拉德收回视线,心情莫名的轻松,慢慢踱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闻着晕染开来的酒香,道:“你刚刚提到说斯图亚特家族的人找上你了,你有什么打算?据我所知,那个家族的人可没一个是简单的。虽然没什么人知道那个家族的具体情形,但是空穴不来风,那些传闻估计离真相也差不了多远了!” 想起西泽·斯图亚特,流枫一笑,“上次来的小子,自称是我侄子,也就20左右的年纪,给人的感觉倒是跟你有点像。” “哦?那我倒是有兴趣见一见!” “你会有机会见到的。” 布拉德摇晃红酒的动作一顿,他在流枫的话里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那种隐藏在深底处的企图心跟他平时懒懒散散的说话调调完全不一样,“你想做什么?” “之前因为这四个小子的事,让我无暇他顾,现在这事解决了,接下来自然是要处理这边的关系。斯图亚特家族,一个带着隐世味道,却比出世的家族更具话题性的家族,总是有些耐人寻味!” “你,是想回斯图亚特家族?” “我如果不回去,拿什么来护他们!你在韩国呆过一段时间,对他们也调查过不少,应该很清楚他们四大家族在韩国的地位,我要做其中一家的‘女婿’就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还同时是四家,这其中的麻烦可不比斯图亚特家族小。” “他们能力不弱,不见得就需要你护!” “他们能力是强还是弱,跟我想护他们,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们是鹰,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鹰就该尽情翱翔,所以他们是自由的,我也会给他们足够的自由。他们也许不需要我的保驾护航,但我却是必然要有保护他们的力量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的胸襟应该还没有宽泛到能容忍在他们不如意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你想怎么回斯图亚特家族?”布拉德静默了一会儿后,问。 流枫轻抿了一口已经有些凉掉了的咖啡,只不咸不淡地抛给布拉德一个字,“等!” 斯图亚特家族本家在荷兰,这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但大家不知道的是他具体位置在荷兰的哪儿。斯图亚特家族,在欧洲的影响这么深远,又拥有比大多数家族都悠久的历史,它所延伸出的枝脉必定不会只局限在荷兰,大概欧洲的大部分国家都有他们的驻扎地吧,只是大家同样一无所知。 所以,除了等,流枫也不想白费力气,当然,他也不是枯坐着干等,如果不做点什么,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有一个本家中人来了英国呢? 现在,流枫有点在意的是,那个便宜侄子西泽·斯图亚特究竟有没有跟族内的人提起他的存在,如果提到了,那他就比较省事了,据西泽说,斯图亚特家族以银发为尊,连西泽自己都只是暗银发色,没道理他这个纯银发色的继承人出现,他们不找来! 但如果他没提,那流枫就又多了些事需要思量,西泽主动来找他,却又不向族内人提起他,居心何在? 布拉德何等聪明,仅仅一个字,他就已经猜到了流枫的想法,当下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按他的性格,本就属于他的东西自然是要全部握在手里的,只是流枫怕麻烦的个性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乍一听到流枫的决定时,才有些诧异。 不,或许该说是非常诧异吧! 一直以来,布拉德都觉得感情对人来说就是个累赘,人一旦拥有了感情就等于是拥有了弱点,而他绝不允许自己有弱点,所以他也不会让感情存在。 布拉德活了近30年,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反而一直以来的无往而不利证明了他的做法的正确性。 可是现在,布拉德却稍稍有了些迷惑。 流枫跟他是同一种人,这一点布拉德从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确认了。虽然流枫表面上看起来又随和又散漫,好说话得很,但骨子里却跟他一样冷血,一样无情,不管是否出于同样的原因,但最终他们两人却都是不愿被感情这种东西所束缚的。 然而,他原以为跟他是同类人的人,现在却走上了跟他不同的路,宁愿跟别人有牵扯,心甘情愿被别人所束缚。 感情真的就这么让人情不自禁吗? 他原本是那么讨厌麻烦,并为了远离麻烦而甘愿过平凡人的生活,而现在却愿意为了他的那几个小情人而主动背上最大的麻烦,他究竟是有多在乎他们?! 布拉德是真的迷惑了。 “啊,我都忘了问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英国?”流枫问。 虽然张哲秀说,布拉德来英国是因为作为《奥斯卡·博格》这部电影的外景的其中一座城堡是他名下的,但在流枫听来,这理由等于没有。他这个电影的总编剧,来英国尚且都不是为了电影,布拉德这个跟这部电影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是为了这部电影来英国!基本上,电影对他跟布拉德来说,就是个空气,根本无法倒映在视线内! 布拉德冷峻的表情松动了一下,张了张口,正想调侃几句,就听一阵敲门声。 布拉德微微拧了拧眉,有些不快被打断了说话的兴致,但还是开口让人进来。 进来的人,30出头,棕发棕眸,理着干净利索的短发,面容严正,从上到下一身黑,表情收敛得一丝不苟,看不出一丝情绪。 流枫见过这个人,就是他在他们下车后领了具俊表去后一栋别墅内休息,流枫对他的评价就是——干着管家的工作,活得像个黑道分子。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啊! “boss,金先生带来的那位小少爷跟弗兰先生打起来了,我来请示一下,要怎么处理。” 黑管家一板一眼地说。 流枫听了,挑了挑眉,这小霸王刚来第一天,竟然就给他惹麻烦! 布拉德听了,却是看了看流枫,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由问道:“你不快去看看?要是他被伤到了,到时候心疼的可是你!” “看是要去看的,只是也不急,这是你的别墅,你还能允许发生超出你掌控的事儿?而且,让他的爪子多磨磨,也是件好事!”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有些凌乱,流枫索性解下发带,让头发直接披散在身后,关上了窗格,一边慢悠悠地往门口走,一边说,“倒是那个跟他打起来的弗兰,又是谁,你情人?” 布拉德放下手中的红酒,也起了身,站起来时还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跟流枫一同出了房间,“算是吧,刚带在身边一个月。” “一个月?”流枫哂笑,他记得在刚收到布拉德寄过来的手机时,他给布拉德打了一个电话,布拉德说他正在办事儿,而他也确实从电话里听到了呻吟,不同于布拉德的声线的男人的呻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流枫才知道原来布拉德是男女通吃。如果他没记错,那应该是3月的事了,距离现在可不止一个月。 “呵,看来你换衣服的速度也不慢!” “你身边有四个,就不能允许我多备几个?” “当然允许,你就是多备40个,只要不怕肾亏,再在后面加个零也是无所谓的!” “……” 黑管家在前面为两人领路,走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侃的两人自然没看到他狠抽的嘴角,以及狠跳的眉梢,原来他们嗜血冷酷的boss,在这位金先生面前竟然是这副样子,而且看boss那司空见惯及理所当然的表情,貌似在斗嘴上还一次都没赢过金先生,竟然连落败都养成了习惯!! 72、弗兰·斯托恩 黑管家带流枫和布拉德去的地方,是他们刚刚所在的圆形建筑左后方的一栋建筑,因为后面两栋建筑,规格以及外形基本一样,在流枫眼里就只剩下左右两个方位的区别。 虽然具俊表一来就被带进了这里,但流枫却在一下车后就直接跟布拉德去了他那间书房,并没有进来过这栋别墅。所以他在看到正对着大门的一幅壁画时,很是咋舌,“我说,这种东西,你也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 那幅壁画是一幅人物的上半身肖像画,主角是一名伟岸的中年男人,中世纪的打扮,有一头跟布拉德一样张扬的红发,半长卷曲着缠在颈后,想来是跟布拉德渊源不浅。但是让流枫侧目的,却不是这一头罕见的红发,而是画中男人头上所戴的那顶中世纪的绅士帽。帽子是寻常款式,黑色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不寻常的就是它前额正中央的地方在灯光下反射出的一抹红光。 不是画上去的,而是镶嵌上去的货真价实的红宝石。 从流枫所站的位置看过去,红宝石占整幅壁画的比例非常非常小,但是这幅壁画本身却极大,因此这块宝石如果取下来,估计不会比一名成年女子的手掌小。 而这也正是流枫惊诧的地方,如果只是一般的宝石,他顶多就是看一眼,赞一句,但是切割这么完美,块头这么大的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而布拉德却就这么让它摆在谁都能看到的地方,也不怕人惦记上? 流枫的想法,是大多数人在看到这块红宝石的第一眼时都会产生的疑惑,布拉德自然也知道流枫话里的意思,但他只是笑笑道:“我就算是把它放在这栋别墅的大门口,也不会有人愿意碰它!” “怎么说?” “据说它受过诅咒,凡是碰过它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久而久之自然没人敢再打它主意。”布拉德的语气轻慢得很,好似这受过诅咒的压根就不是他的东西一样,但事实就是这红宝石就在他家里,还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流枫看了看那块红宝石,又看了看布拉德火一样张扬的红发,视线来回几趟,然后煞有其事地点头道:“这受诅咒的东西,倒是跟你挺相配的。” “你什么意思?”布拉德不满地挑眉,难道他就这么晦气? “跟你头发一样的颜色,看着倒是喜庆得很!”流枫手指摸索着下巴,好似没发现布拉德语气不对一样,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黑管家在流枫话音刚落的瞬间,整个人都震了一震,然后迅速看向旁边的boss,在看到boss并无太大反应后,悄悄地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更大的震惊涌上心头。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不能被人提及的死穴,一旦踩上,不亚于一脚踩上地雷,不死也伤。他跟在他们boss身边多年,不说对他们boss的了解是100分,但80分还是有的,所以他很清楚他们boss的死穴就是他那头张扬的红发。但凡有人拿他的红发说事儿的,即使不是当场毙命,也活不过24小时,后果严重到一有新人来boss身边,他都不得不提前给他们警告。 然而,现在他居然看到有人狠狠踩上了禁地后,还能全身而退! 这怎能不惊悚! 布拉德可不知黑管家怎么想,他听了流枫的话,只是冷冷一笑,“你可别乐得太早!” “什么?” “哼,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送给金敏宇一条项链?就是小豹子非要从我手上抢走,还割伤了我的手腕的那条?” “不是他割伤了你的手,而是你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条项链流枫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一次宋宇彬连着好长一段时间都发不出声音,就是为了从布拉德手上拿回它,是流枫喜欢不起来的红色……红色?流枫猛然看向高高镶嵌于墙壁内的那抹妖异的红,脊背骤然窜上一股凉意。 “就是你想的那样!”布拉德欣赏着流枫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精致邪美的脸上竟然浮现兴奋的笑意,“你好像一直都把那条项链看成是红玛瑙,但它根本不是红玛瑙,而是红宝石,跟墙壁上那块受诅咒的东西一样,据说它们是从同一块原石上采集下来的,估计连受诅咒这一点也是相同的吧!” 盯着布拉德那双因莫名的兴奋而更加冰冷的银眸半响,流枫突然一笑,笑里是莫大的自嘲,他现在算不算是关心则乱? 当初布拉德在日本与金敏宇相遇,并送金敏宇那条项链的时候,那条项链必定是被布拉德随身带着的。就算布拉德再怎么不相信诅咒这种事,他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将一个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厄运的东西随身带着,所以刚刚他所说的那条项链同样受诅咒的说法不可信,受诅咒的是墙壁上那块红宝石,可不是那块原石,况且诅咒这种事,怎么听都太过于匪夷所思,正常人在听到时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假的! 而流枫他却在听到的瞬间对布拉德升起一股怨怼的情绪,只因那条项链现在是在尹智厚手里。 果然感情这种东西,会让人变白痴! 流枫心里轻轻叹着。 “打架的两人在哪里?带我们过去!”流枫不想再在红宝石、项链、受诅咒这种似真似假的事上纠结,这只会让他对自己更无语,转而问黑管家。 黑管家忙带着两人转了一个方向,往别墅后面走去,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位金先生当第二位boss对待了,他有直觉,伺候不好这位金先生,他们boss会直接削他脖子! 同时,心里也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boss会说我曾经送给金敏宇一条项链呢,眼前的这位金先生不就是金敏宇吗?怎么听他们boss的意思他们像是不同的两个人呢? 布拉德撇撇嘴,对流枫不受挑衅的行为很不满,他其实蛮想看对方发飙,然后跟他打一场的,他直觉流枫手脚上的功夫绝对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斯文。 虽然他提起那条项链,确实是存了别的心思,但那条项链却也真的是有些问题的,他不信并不代表问题就不存在。 “你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比较好,”布拉德道,“我跟那个精致乖巧的小子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你最好还是别让他多接触那条项链!” “嗯,我收下这忠告了!”流枫颇为正经地应着。 他虽然觉得诅咒什么的,很让人嗤之以鼻,但扯上他在乎的人,他也做不到百分百信奉科学,更何况连他这个借尸还魂的人都出现了,这科学就更得打个折上折了。而且有一点布拉德说对了,他跟尹智厚有本质上的区别,一个纯黑,一个纯白。 纯黑之人,本身气场刚强坚硬,带着十足的压迫性,一般人不管好坏都会避而远之。 而纯白之人,正好相反! 黑管家带他们去的地方,是别墅后方一处露天设置的温泉。 温泉面积大概比正规篮球场的四分之一略大,呈不规则的圆形,流枫在看到这个温泉的第一眼,脑海里就蹦出了两个词:天然、朴素。 与别墅的豪华糜奢截然相反,看着极其顺眼舒适。 当然,如果没有温泉中上下翻腾的两道身影的话,就更顺眼了。 布拉德响亮地吹了声口哨,看向流枫的目光充满了调侃,“你的小情人身材很不错!” 这干架的两人应该是在泡温泉的时候一言不合才大打出手的,所以此刻两人全都是赤身裸体的,尽管温泉这里的灯光特意调暗了,但似乎对布拉德和流枫没什么影响,温泉内的两人举手抬足间白花花的皮肤尽收眼底。 流枫扯了扯嘴角,“你那情人也不差!” “他要是差了,我怎么可能带他在身边!”布拉德完全的不以为意,“不过,他们俩体格差不多,但似乎体力……差得有点多呢!” 体力确实是差很多。 这一点流枫也发现了,具俊表明显是力不从心,而流枫却也是知道原因的。 具俊表,不会游泳! 这个温泉有些深,具俊表180多公分的个子站进去,水也淹没到了胸口,他一边要拼命让自己保持重心,不能跌倒沉进水底,因为对他来说,一旦疏忽沉进了水底,不会游泳的他绝对只有输的份,然后一边还要分出注意力去应付那个叫弗兰的人,绝对的一心二用,不光是体力,连精神力都在呈双倍的消耗着,又哪里还是全无顾忌的弗兰的对手。 怪只怪他太鲁莽,要跟人打架,选什么地方不好,非要选在水里,能不挨打吗?! 弗兰·斯托恩一拳上去,在被对面的小子堪堪挡下后,没给对方站稳的机会,就直接抬腿踹了上去。 几番折腾下来,他算是发现了,这小子怕水! 他不敢站在温泉的中央,从始至终都贴着温泉的边缘,离得最远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三步,以保证自己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扒住边缘打磨的非常光滑的石头,而且每每在接下他一招后,他就得花上几秒钟的时间来稳住自己的身体,而这几秒的时间足够弗兰再一次发动攻击。 所以自开打之后,除了在一开始的毫无防备之下吃了他一拳后,弗兰就没再让他碰到过自己。 水很深,弗兰踢腿的动作是在水下,外人很难察觉到,但具俊表天生的直觉却比一般人敏锐上数倍,尽管他在水里根本施展不开,但他还是凭借这种直觉避过弗兰的很多次攻击,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具俊表一个侧身避过,然后抬起右腿迅速狠扫了过去,他本以为趁弗兰收脚还未站稳的时候,这一脚能得逞,然而弗兰脸上泛起的阴笑却让具俊表心里响起了不好的警报。 弗兰似乎早就在等着具俊表的这一踢一样,他身体没动,却是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具俊表的脚踝,非常轻易,脸上的冷笑大得刺眼。刚交手时他就发现了,这小子力气不小,如果是平时他绝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抓住他,但是现在却是在水里,怕水的他即使是有十分的力气也只能发挥出七分,更何况之前的打闹还消耗了他那么多的力气,现在这一脚几乎只有五分的力道,他如果还抓不住,那他的健身教练该哭了! 弗兰抓着具俊表的脚踝,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拉,失去平衡的具俊表几乎是连惊呼都来不及出口就直接沉进了水底,水面上翻腾起的水花显示着水下人挣扎得激烈。 弗兰在具俊表沉下去后,并没有立即松开具俊表的脚,如果他松开了,凭那小子的身高,他必定能再浮出水面,而如果他一直抓着对方的脚不放,弗兰就不相信在他已经摔倒的情况下他还能单脚再站起来! 弗兰伸出手指碰了碰脸颊,那里一阵刺痛,狭长的凤眸不禁更暗了几分,抓着具俊表脚踝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踝骨。 任何敢伤他的人他都不会让对方好过,尤其伤的还是他的脸! 突然,刚刚还被自己轻碰的脸颊上传来一个大力,力道大到直接让弗兰旋转了180°,胸口撞上了温泉边缘光滑的石头,痛得他脑子一阵滚烫,差点没晕过去! 弗兰毫不怀疑,如果这会儿不是在水里,没有水的阻力卸去了部分力道,他这一撞,估计能把胸骨撞碎! 扶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的弗兰,愤恨地转身,他倒是想看看在这栋别墅内,敢这样直接打他巴掌的究竟是谁?! 入眼处,一个男人站在水里,怀里搂着一个赤裸的身体,正是那个被他拉进水里的小子,长长的银发漫漫地铺在水面上,与水面上跳跃的月光融为一体,让人顿时有种漫天银芒的幻觉。 而这幻觉对弗兰来说,却并不是美好的。 他几乎是被那银色灼伤了眼,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脸上交错着惊慌和惊恐,好似看到了什么绝世的妖物一样,再也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愤恨! 73、原来有渊源 流枫一手搂着伏在他肩上咳得撕心裂肺的具俊表,一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啃噬着他的理智,让他几乎控制不住甩向弗兰的力道。 直到具俊表的气息一点一点平缓了下来后,流枫才轻轻开口:“好点了没有?” 具俊表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双手环住流枫的脖子不放,力气是回来了一些,但双腿却有些发软,他还是没办法克服对沉进水底的恐惧感,一入水,身体都有些不听使唤的痉挛! 发现怀里的人环着他脖子的力道越发大,流枫不由收紧了手臂,犹如实质般射向弗兰的冰冷视线,却在接触到弗兰的双眼时,微微泛过了一丝金色流光,一闪即逝。 流枫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落在具俊表的耳际,缠绕着一缕因湿透而显得稍稍顺直了一些的乌黑发丝,缓缓道:“出去!” 弗兰几乎是百分百肯定这话是对他说的,虽然说话的人并没有看他。 说实话,流枫说话很少疾言厉色,最多也就是在被身边的四个小子真的气到的时候,会说话大声一些外,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种没有骨头一样的懒散状态,此刻也一样。 这“出去”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用的大概就跟“吃饭”是一样的语气。 可是,却硬是让弗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是弗兰本就是贴着温泉边缘的,所以他是退无可退。 见弗兰没有动作,流枫眉微微拧了一拧,琥珀色的眸子一下子就暗下去了几分,“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次!” 缓过了劲儿的具俊表,一回神就听到了流枫的这句话,立马叫了起来:“为什么让他出去,我们还没打完呢!!” 冰冷的目光在移到怀里的具俊表身上时,瞬间又添上了暖意,柔柔的,亮亮的,如一轮金日,让人恨不得就此溺死在这份温柔里。 流枫浅笑着说了一句让具俊表跳脚的话:“你都输了,还打什么!” “谁说本少爷输了?!!” “你都被人家打得沉进水底起不来了,还不是输了?” 具俊表顿时炸毛了,一个动作跳离流枫身边,双眼冒火地瞪着流枫,“你为什么替他说话,你应该站在我这边的!!” 流枫耸了耸肩,“我为什么应该站在你这边?” 具俊表一愣,“因为…因为……”因为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因为出个所以然来。 流枫一步一步走过去,在几乎已经贴上了具俊表的距离下停住,大手抚上具俊表的后颈,温暖着他略有些凉的皮肤,微微低头,与具俊表额头相抵,声音喑哑,带着并不明显的笑意,“说给我听听,嗯?” 具俊表垂着眸子,流枫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如果这温泉没有了缭绕的雾气的话,那必定能在水面上倒映出一双闪烁着粼粼水光的黑眸,那是羞意与恼意糅杂而成的决意。 突然,具俊表猛地抬头,揪着眼前人淡薄的唇就撞了上去,然后下一秒就极快地缩了回来,一双虎目睁得大大的,执着而坚定,似乎是想将某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流枫摸上刺痛的下唇,收回手时指尖沾着一点猩红,这让流枫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流枫双眼盯着具俊表同样缀着一丝猩红的唇瓣,以及那双倒映着月光泛着一层银雾的黑眸,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那是一个寂静无声的笑,没有慵懒,不是嘲讽,很安静,很安静,可是却让一直揣着不安的心注视着他的具俊表刹那间红了眼眶。 他看过流枫太多的笑了,或者说流枫一直都是笑着的,他不笑的时间太少了,可是他却是第一次看到流枫这样的笑容,就像是头顶的那轮银月,是黑夜中最亮的那道光芒,温柔的,包容的,宽广的,让人忍不住想偎进他怀里让他一直抱着。 而具俊表也这样做了。 他双手环着流枫的腰,将头枕在了他肩上,合上了眼睛,好像全然不知在双眼合上的瞬间,他哭了。 流枫轻轻地回抱,手掌贴在了对方光裸的背上,他没想到他坏心眼地戏弄会得到对方这样认真的回应。 怀里的,是一具年轻的、温热的、赤裸的、散发着蓬勃朝气的身体,是他所在乎的、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爱护、好好珍惜的人,可是此刻流枫心里却没有一丝暧昧,更兴不起半点情欲。 他现在拥抱着的是一份最纯粹的情感,一如刚刚那个不是吻的吻,莽撞的,倔强的,勇敢的,好似天塌下来也要义无反顾地前进,将流枫空洞的心塞得满满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布拉德说得对,他的小情人们从来都比他勇敢,比他坚强,比他更懂自己所追寻的到底是什么!他的优柔寡断,他的瞻前顾后,他的举棋不定,不过是只会增加伤害的懦弱的借口。 爱情,本就是简单的,考虑得太多,就失去了它的初衷。 他所需要做的,不过就是陪着他们,直到彼此不再需要,或再也要不起为止! 布拉德靠在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沙发扶手,发出非常轻微地指甲与真皮的碰撞声。 他闭着眼睛,精致邪美的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所以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神全然不在这里。 “boss,弗兰先生来了。” 房间内很静,除了布拉德那一下又一下无目的的敲击声外,再无其他声响。黑管家,伯恩·劳伦斯直觉自己此刻不宜出声,但又不得不通报,所以他将自己的声音压到了最低,只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让他进来。” 布拉德的声音也很低,就像是从喉咙深处压缩出来的一般。不知是不是伯恩的错觉,总感觉那声音透着一股无力。 无力? 伯恩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们的boss连亲手解决了上任当家,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下一秒,都能拖着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冷心冷情到了一个极致,怎么可能会出现无力这种软弱的情绪! 错觉,绝对的错觉!伯恩几乎是在瞬间就打消了这个让自己惊悚的猜测。 布拉德看着已经换好衣服的弗兰·斯托恩在自己右手边坐下,银眸微微眯了起来。 弗兰是个模特,虽然在视议员、总理也形同白菜的布拉德眼里就是个小模特,但弗兰确实是个红得发紫的超级名模,这从他能将一件简单至极的白衬衫穿出无人能及的时尚感就能一窥一二。 所以弗兰是骄傲的,在业内,他的冷傲同他的名声一样响亮。 不可否认,布拉德之所以看上他,就是因为他那份让人望而怯步的高傲,对他来说,征服一个自尊心比天高的人,是件极有成就感的事。而他也确实做到了,让一只骄傲的鸟中之王低下他的头颅,温顺地雌伏在他身下! 弗兰在布拉德心里,就只是一个满足他的征服欲的存在,但此刻,布拉德看着弗兰的目光却多了丝别的意味。 不是因为突然发现了弗兰的魅力,而是因为在1小时前他们几人一起离开温泉的时候,流枫说了一句这个人,我有话问他。 布拉德知道流枫话里的这个人指的就是弗兰,但他从流枫说话的语气里也没听出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那流枫要问弗兰什么?弗兰身上又是哪里引起了流枫的注意? 而同样的,弗兰奇怪的反应也是布拉德疑惑的原因之一。 他的脸颊一侧肿了,很明显的淤肿,在他的白皮肤上看着非常吓人,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是消不了肿的,正是流枫的那一巴掌造成的。 弗兰是个模特,脸就是他的生存工具,伤了脸会有什么后果,布拉德很清楚,他也相信弗兰会比他更清楚。 然而,遭了这种罪的弗兰却是不吵也不闹,半侧淤肿却依旧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愤恨,这很不正常,尤其弗兰本身还是个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睚眦必报的人。 在布拉德盯着弗兰看的时候,弗兰也抬起了头,看着那双望过来的浅棕色眸子,布拉德银眸微微一亮,莫非…… 布拉德心底的猜测刚冒了个头,流枫就进来了,巧合的是他跟弗兰一样,都穿了一件白衬衫。 弗兰身为超级名模,为什么会穿毫无特色又无美感的白衬衫,没人知道原因,但流枫会穿白衬衫却绝对是因为他懒,懒得压根不会去考虑什么是时尚,什么是美感。 两个同穿白衬衫的人,分坐在布拉德两侧,相对而坐,一人时尚味十足,气质清冷,而另一人斜斜地靠着沙发,恨不得整个人都躺倒在沙发上,方圆两米内全被一股懒散的气息笼罩着。 “你的小情人呢?”布拉德问。 “睡了。”流枫随口应着,眼睛却是看着对面的弗兰,琥珀色的眸子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懂其中的意味。 而弗兰在流枫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发僵,但他表情一贯冷清惯了,一时间也没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但是一直将视线停在弗兰身上想看他反应的布拉德却还是留意到了他一瞬间不自然抽动的手指。 “你认识弗兰?”布拉德收回视线,问向流枫。 “不,不是我认识他,而是他认识我。”说着,流枫手指勾起一缕银发,视线在银发与弗兰之间一个来回,充满了试探,“或者说是认识这一头银发。你说是吗,弗兰先生?” 弗兰搭于膝盖上的双手蓦然握紧,眼睛死死地盯着流枫,不,是流枫的银发,眼里有震惊,有不置信,有怀疑,有慌乱,最终化为一抹释然以及敬意。 将弗兰的变化尽收眼底,流枫心里升起一丝感慨:这斯图亚特家族究竟是对银发有多崇拜啊,这弗兰一看就是个高傲的主,这会儿竟然对他这个陌生人心怀敬意,就因为他有一头银发! “我一直以为是西泽在胡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银发者!”弗兰喃喃道。 “呵,看来西泽跟你提过我的事啊!”流枫笑笑,“你没有怀疑?” 虽然银发确实稀少,但谁也没有规定说就只有斯图亚特家族的人能拥有银发,世界这么大,在不知名的角落出现一两个与斯图亚特家族无关的银发者,这种情况也是极有可能的。但是这个弗兰刚刚这句话,却是明显的已经肯定了他与斯图亚特家族的关系,认定了他是斯图亚特家族的人,这也挺让人费解的! “西泽不是在您家搜到斯图亚特家族的专属铭牌了吗,还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 对于弗兰的敬称,流枫哂笑,西泽这个只比他小几岁的管他叫叔叔不说,连弗兰这个年纪不比他小,也对他用敬称,似乎在不经意间他的辈分被抬上去了好几个台阶啊。 “除了你,西泽还跟谁提过我的事?”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跟西泽虽然相较其他人关系好一些,但是也就很偶尔才会碰个面,能说的话也有限。但是我猜,除了我以外,西泽肯定没跟其他人说过,不然时间过去这么久,本家不可能还这么平静!” “等等!”见面前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已经被忽视个彻底的布拉德终于逮到个空当出声,转向弗兰问:“你,真的是斯图亚特家族的人?” “我并不是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只是我母亲是斯图亚特家族的旁系,所以我跟斯图亚特家族也算是有了点渊源。”弗兰实话实说道。 布拉德又转向流枫,“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猜到了几分,他有跟我那个便宜侄子非常相像的眼睛。”都是浅棕色的,尤其是眼形,几乎一模一样。 布拉德了然,他也是在看到弗兰的眼睛的时候,忽然惊觉那双眼睛跟流枫非常相像,只是一个琥珀色,一个浅棕色,才想到弗兰可能是流枫想找的斯图亚特家族的人,以此引起了他的兴趣。 “是不是斯图亚特家族的人,眼睛都挺像?”布拉德打趣道,刚刚流枫说弗兰的眼睛跟他的那个侄子很像,但弗兰同时也跟流枫很像,也就是说这三个人的眼形同出一辙,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只是布拉德没想到,他打趣的话,竟然得到了弗兰认真的回答。 “斯图亚特家族的人,眼形确实或多或少都有些相像,但眼睛的颜色大多不同,像我跟西泽这样的浅棕色的不多,而像先生您这样接近于金色的琥珀色,则更少!”说到金色,弗兰看向流枫的目光更多了一丝敬畏,只是已经将视线从弗兰身上移开的流枫没看见。 但是,布拉德却看见了,“这眼睛的颜色还有什么说法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么说法,但是我就是因为眼睛的颜色是浅棕色,擦到了金色的边缘,才有机会同本家的西泽相识的。”弗兰道。 金色吗? 布拉德看了流枫一眼,而后垂下了眼眸,不经意地问:“听说,斯图亚特家族的人都有异能?” “……” 这一次,弗兰没有再有问必答,之前提及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所以即使让布拉德知道了也没关系,但这个问题却涉及到斯图亚特家族的隐秘,如果让外人知道,还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虽然布拉德现在是他情人,但是布拉德对他究竟有几分认真,他也心知肚明,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向布拉德提任何关于斯图亚特家族的事。 虽然他并非斯图亚特家族的人,但身上终究流着一丝它的血脉,尽管稀薄至极,但他依旧为此自豪。 “他不是外人,你说吧,没关系。”流枫淡淡地说。 布拉德搁于沙发扶手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一弹,冰冷无机质的银眸一道流光一闪而没。他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想暂时性岔开金眸这个话题,并没指望能得到回答,同样出生于大家族的他比谁都清楚每个家族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辛秘,而他们萨兰登家族同样也有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更何况是历史悠久且一直活动于暗处的斯图亚特家族。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听到流枫这句话,他很高兴,连带的对弗兰戒备于他的不愉也冲淡了不少! 弗兰视线在布拉德与流枫之间来回游移了一圈,道:“其实,就算是让我说,我能说的也不多,毕竟我不是真正的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对他们来说,我算是半个外人,这类家族内部的事,他们也不会向我透露。斯图亚特家族的人是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异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西泽是有的,只是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施展过,所以我也不了解他的异能是什么!” “还真有异能啊……”布拉德喃喃道,薄唇扯起一个满是兴味的弧度,看向流枫,“你呢?” 流枫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成拳抵在下颚处,“你看我像是那么科幻的样子吗?” 布拉德认真地将流枫上下打量了一番,煞有其事地道:“你出现的方式本来就科幻,再长个三头六臂的也不稀奇!” “啧,我说,你现在的个性怎么跟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相差那么多?”明明头一次见他的时候,这人浑身上下就一个词——冷酷,可现在却满嘴不正经,一出口就是损话,流枫真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只留着一具外壳,内里其实早已经被掉包了! 流枫不再跟布拉德胡扯,直接向弗兰开口道:“你能不能联系到斯图亚特家族的人,最好是能做主的,我要见他们。” “西泽是我能最快联系到的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弗兰应道。 流枫一阵头疼,西泽知道他的存在却不向斯图亚特家族的人提及,这诡异的心思让他不安,忙挥了挥手道:“换个人!” “先生您……对西泽有意见?” “有很大的意见,”流枫一阵皮笑肉不笑,“我怕他会让我第二次领教三更半夜爬墙进别人房间折腾半天只为了说一句他要离开这种纯粹热衷于恶作剧的脾性!” 流枫对于西泽,怨念很深,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第一个接触到的斯图亚特家族的人是他,这可是会让他对斯图亚特家族产生不好印象的啊。但是,事与愿违,偏偏第一个找到他的人就是西泽,因此他现在只期盼这第二个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是个正常人! 然而,抱着这种愿望的流枫注定是要失望了,西泽不但第二次出现在了他面前,而且还给了他一个相当大的见面礼,只是这见面礼不仅不得流枫的意,还给他自己招来了一顿皮肉之苦! 74、西泽挨打 具俊表幽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内,入目所及的一切无不精致奢华,但没有一样是他所熟悉的,不是布拉德的别墅内他自己的房间,更不是流枫的。 房内灯光昏暗,厚重的窗帘将窗户挡得密不透风,让他辨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不甚清晰的视线内倒映着挂在半空中的一瓶液体,淡淡的黄色,间或有气泡缓缓从瓶内升腾而起,一条充斥着淡黄色液体的透明细管从颠倒向下的瓶口中延伸而出,直至他的手背,引导液体顺着青色的静脉流进他的体内。 在具俊表住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跟这种液体瓶打交道,以至于他乍一看到这瓶子,竟有一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厌恶感,恨不得一挥手砸烂了它。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可惜没有成功,因为就在他刚想撑起上半身的瞬间,他又无力地重重地倒了回去,铺天盖地的晕眩感恶心得他想吐,好一会儿,才勘勘止住了胃里泛滥的酸水。 他到底饿了多久? 又睡了多久?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又是哪里? 疑问一个接一个闪现在他已经一团浆糊的脑子里。 他记得他是在接了家里老巫婆的一个电话后,说是派了郑室长来英国见他,想了解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拒绝不掉,就只好应了。 他约了郑室长,在离布拉德的别墅相当远的一家市中心的咖啡厅内,他见到了人,见到了之后呢? 具俊表有些苦恼的发现,他竟然想不起来。 难道这里是酒店?是郑室长将他带到这里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家里的老巫婆发现了什么吗?才派郑室长来抓他回去?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具俊表抓住那条输液的细管,一扯,尖细的针头从青色的静脉中脱离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光,细细的血线从手背上蜿蜒而下,却没能引起具俊表的丝毫关注。 他不能被抓回去,如果被抓回去了,老巫婆一定会把他关起来的,不可以,不可以…… “别乱动哦,受伤了我可不管!”一个轻佻的男声随着开门声响起。 具俊表循声望去,看见来人,虎目闪过一丝惊讶:“是你?” 这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人,他见过,在流枫家里,智厚生日那晚他跑去找流枫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场。流枫没有跟他说过这个人是谁,但毫无疑问他应该是流枫认识的人。 只是,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带他来这里的人是他?那郑室长呢? “你最好乖一点!”西泽慢慢踱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挣扎着想爬起来的人,“我可不想你摔着哪儿,磕着哪儿了,好让我那个叔叔有理由找我算账!” “叔叔?本少爷可不认识你叔叔!”具俊表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艰难至极。他觉得他的身体很奇怪,手脚完全不听使唤,无力到甚至让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是与身体相连的,连双手撑在床上想支起身体都做不到,只能由着重力将他重新砸进床铺,呈现一个背部朝天的姿势。 “啧啧啧,怎么这么倔强,幸好我事先用了药,不然还不知道你要怎么闹腾呢!” 西泽双手环胸,无畏地吐出一个让具俊表吃惊的事实。 “药?你竟然敢对本少爷用药?”吃惊过后,就是震怒,具俊表从来没想过竟然还会有人敢对他用药,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不是流枫的熟人吗?为什么要对他做这种事? “别这么大惊小怪,我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给你打了一管麻醉针而已。”西泽伸出拇指和食指,两指相抵比了一下,“只有一点点,但我没想到你看着人高马大的,体质却连我都不如,这么一点点药就让你睡了两天,没办法,我只能给你吊着营养液!” 话到这里,饶是具俊表头脑再单纯,也知道对方不安好心了。 有谁会在正常情况下对别人用麻醉剂? 刚才他还想着对方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现在想来,不是带,而是绑,还是别有用心的! “你把我抓来,究竟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想看看在你无缘无故失踪后,我那个叔叔会有什么反应而已!” “本少爷说了,根本不认识你叔叔!” “啊,是我的错,都没跟你自我介绍。我是西泽·斯图亚特,你枕边人的侄子!” 具俊表一愣,枕边人?他什么时候跟人同床共枕了?他堂堂神话集团继承人,还需要跟人同床……同床? 具俊表突然伸手一把扯住了西泽的衣服,因为无力,他的手颤抖得厉害,“你,你想对他做什么?” 是流枫,一定是他!虽然他成语很烂,但是他还是知道枕边人这个词是用在恋人间的,西泽在流枫家见过他,想必那时就理所当然地认定了他们的关系,所以才会用这个词。 西泽将自己被扯住的衣服轻轻一拉,轻松地就挣脱了具俊表的手,随后掸了掸褶皱,道:“他是我叔叔,我能对他做什么。还有,比起他,你不觉得你更应该关心我能对你做什么吗?” 具俊表因为刚刚那一惊吓,虽然身体依旧不能动弹,但精神却好了不少,一双虎目泛着清澈的光,炯炯地看着西泽,或者说瞪更合适一些,因为那里面隐含的怒火是恨不得将西泽生吞活剥了的! “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会让我更兴奋的~~~”西泽颇为无辜地耸耸肩,一副我是一等良民的姿态,移近两步,坐到了床沿,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床上的人,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兴味,好似具俊表就是一只待宰的小羔羊,而他这个猎人正磨着刀,考虑着从何处开始下手。 具俊表身体本能的一个瑟缩,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不安。 他发现了,对方有一双跟流枫非常相像的眼睛,可以确定他们的确有血缘关系无疑,但是这两人眼中所流动的光彩却截然不同。 流枫生气时,虽然也时常用让他害怕的眼神看他,但他并不会觉得危险,因为他很清楚流枫不会真的伤害他,尤其他还总惦记着流枫心情好时对他露出好看的笑时那流动在眼中的金色的温柔,所以在面对流枫时,他其实心底是真的有些有恃无恐。 但面前这人不一样,即使有一双那么像流枫的眼睛,但那眼中却没有任何波动,跟他脸上那满是兴味的表情如此不协调,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机器…… 正当具俊表猜测着西泽会怎么对付他的时候,他突然身体一阵反射性地紧缩,如果不是碍于麻醉剂药效未散,他相信他此刻一定已经在床上鲤鱼打挺般跳起来了。 “你干什么!!!”具俊表有些力不从心地回头瞪向西泽,依旧保持着背部朝上的姿势,不是他不想翻身,而是…… 西泽手掌贴在具俊表的臀上,用力一抓—— 具俊表穿的是单薄的丝质睡衣,他这一抓,几乎是抓了满手,饱满的触感顿时由掌下传来,让西泽不由吹了声口哨:“手感不错啊!” 臀上的温热及对方的动作,让具俊表先前已经消下去的胃酸又开始泛滥起来,脸色又青又白,但他该死的连个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谈去阻止并狠揍对方了! 好恶心…… “呵,怎么这副脸色?”西泽自然是看到了具俊表的反应,应该说他一直都在观察具俊表,他这么捉弄他,为的不就是以他的反应为乐,好打发一下等待那人亲自上门的时间吗?“难道被我那叔叔碰的时候,也这种反应?” 具俊表恶心的表情一僵,想到碰自己的可能是流枫,俊脸没来由的一红,漂亮的蜜色肌肤晕染出淡淡的红,冲淡了青白之色,煞是好看。可是,下一秒,他脸上又浮现出羞恼的神色,连带的清澈的眼睛也有些闪烁,丰满的唇瓣嘟了嘟,好似在埋怨着谁。 西泽在心里撇撇嘴,这小子也未免太好懂了吧,竟然什么都摆在脸上,亏他也是个大家族的继承人,竟连最起码的假面具都不会戴,还有他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吧?”西泽猜测地问。 “雏?”具俊表更不解,什么是雏? “就是——”西泽贴在某人臀上的手掌微微一移,不顾某人激烈的反抗,手指沿着那条诱人的曲线缓缓下滑,然后在某处轻轻一按,“这里,没被人碰过吗?” “别碰本少爷,你这个变态!!!” “呵,”具俊表的反应取悦了西泽,同时也验证了他心里那惊人的猜测,“他竟然真的没碰过你,这真是我今年遇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难道你哪里让他不满意了吗?” 脸?长得挺俊朗的,五官立体,比他在韩国所见的其他东方人都好看。 性情?虽然脾气不是一般的火爆,离善解人意相当远,但却是个难得的坦率的家伙,这一点他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已经领教到了。 身材?…… 西泽的视线宛如x射线一般将具俊表从头到脚检查了一番,还贴在对方臀上的手突然移到了腰部,一个用力,将浑身绵软,压根毫无反抗能力的具俊表整个翻了过来,与他面对面。 然后在具俊表还没来得及出口骂他之前,双手揪住具俊表前襟的睡衣,用力往两边一扯。 只听“呲啦”一声,本就没有扣齐的衣扣在这大力之下,整个土崩瓦解,甚至有一颗纽扣还弹到了具俊表脸上,刺痛感让正沉浸在震惊中的具俊表终于回过了神。 “你干什么!!混蛋……” 具俊表龇牙瞠目,第一反应就是朝匍匐在他身上的西泽挥出一拳,但是却被西泽轻易地就扣住了双手,反压到了头上,更加动弹不得。 一手扣住具俊表的双手,西泽伸出另一只手在具俊表大敞的胸前游移,感受指下光滑温热的肌肤以及紧致漂亮的肌理,一直以来都毫无波动的浅棕色眼睛里带着一丝连他都不曾察觉的痴迷,“这身材,难怪……呵,连我都有些动心了……” 西泽一边喃喃着,一边俯下身,嘴唇贴近具俊表耳边,似有若无地轻触着唇边细腻的肌肤,“怎么样?要不要跟了我?我可比我那个叔叔怜香惜玉多了,他身边不止你一个,而我现在可是单身呢!” 耳边若有若无的触感以及湿热的吐息,让具俊表头皮发麻,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好似从一个温暖的地方突然掉进了冰窟里一样,整个人都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排斥、拒绝以及厌恶! 西泽跟具俊表一样,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没人敢违背他的意思,性子激烈且霸道,而且他的情况比具俊表更严重,因为就如流枫所说的,西泽身上有跟布拉德类似的气息,这种气息名叫疯狂,具俊表所表达出的强烈的抗拒,只会刺激这种疯狂,助长它的狂暴。 所以,西泽瞬间冰冷了表情,一口咬在了具俊表的颈侧。 脖子上的剧痛让具俊表冷汗涔涔,鼻尖泛起的浓厚的血腥味让他知道这一口咬得有多重,可是这痛却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好像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想也没想屈起膝盖就是一顶,目标正是西泽的肚子。 但是西泽却比他反应更快的压下了他的腿,用的正是那只原本抚摸在具俊表赤裸的胸前的手。 西泽从具俊表颈间抬起头,苍白的皮肤,混杂着鲜血的红唇让他看起来如一个吸血鬼一样狰狞,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猩红的血,阴森森地笑道:“我跟你说过,让你乖一点!” 说着,便重新俯下身,占着血的唇沿着具俊表的脖颈一路向下,在具俊表胸口留下一个又一个散发着血腥味的斑驳红印。 “放开,放开,放开,放开,放开……放开!” 具俊表最初的声音很低,就像是无意识地呢喃而出一样,但是越到后面声音就越大,挣扎的动作也越激烈。他一直只重复着“放开”两个字,就像是除了这两个字,其余的就再也无法占据他的大脑一样,到最后,简直像陷入了魔障一样,整个人如一条离了水的鱼,只剩下为了博取仅剩的生存机会的不顾一切! 西泽早已停下了他疯狂的轻薄动作,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压制身下的人,内心的惊诧第一次清清楚楚地表现在脸上:麻醉药的药效消失了吗?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叩叩! “少爷,有人来找您!”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到声音,西泽忙顺着具俊表的力道松开了对他禁锢,起身退开几步,看到床上的人几次奋力想起身却没能成功后,西泽知道麻醉药效并没有消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气! 西泽压下心中的疑惑,勾起一抹冷笑,道:“你等的人来了,安分一些,指不定我一高兴,就让你去见他了!” 说着,就不再多看床上的人一眼,径直转身离开了房间。 而具俊表则完全没听到西泽后面的话,整个人都沉浸在听到你等的人来了后的喜悦当中。 他等的人,只有流枫,只有他! 他来接他回去了! 而被具俊表全身心念着的流枫,此刻就在与他隔着一层地板以及几百米距离的空间外,陪在他身边的有布拉德以及弗兰。 流枫的心情糟透了,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坐在他身边的两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火山下那即将喷薄而出的炽热岩浆。 布拉德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没有半丝影响,还有心情欣赏这栋宅子,虽然并非斯图亚特家族本家,但也稍稍能引起他微薄的好奇心了。 而弗兰却完全没有这份闲心,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发出赤红警报,让他恨不得拔腿就跑。在温泉那里第一次见到月下的这个银发男人时,他就知道对方绝对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无害,能跟布拉德这个黑暗中的帝王关系那么亲密的,又哪里会是简单角色,但是直到这一刻,弗兰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对这个男人的认识是多么的肤浅。 布拉德的危险是摆在明处的,被他盯上就跟被蛇盯上一样,是人都不会想跟他有进一步的接触。可这个男人恰恰相反,他的危险隐藏在温和无害的表象之下,如果你没触到他的底线,那他留给你的就永远都是那个随和温柔的好好先生印象,可你一旦犯了他的忌讳,那你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样的人,远比喜怒无常的布拉德更残忍,因为他在给了你希望的同时,还保留了摧毁的权利。 这一刻,弗兰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拼命让西泽打消要绑架具俊表的念头,虽然他跟流枫保证过具俊表一定不会有事,而西泽同时也跟他承诺过不会动具俊表,但弗兰心里的不安却一刻都没有消失过,他很清楚,西泽的个性,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说他是疯子也不为过。 希望西泽没有发疯,弗兰如此祈祷着。 可惜,他的祈祷注定要落空,西泽不仅发了疯,还将具俊表伤得不轻,几乎生生咬下了具俊表脖子上的一块肉。 西泽从宽近10米的台阶上一步一步缓缓走下来,很是从容不迫。 他的视线自看到坐于大厅中的某人时,就没移开过半分,苍白的嘴角牵起一抹兴致盎然的弧度,果然那头银发是与众不同的! 只是他的好兴致并没有维持多久。 在他移步至流枫面前,还未吐出只言片语,嘴角的笑也还没收起时,就见眼角视线所及之处飞快地闪过一道黑影,比他本能反应更快的,紧接着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力道之大,竟然让他整个人都扑在了沙发上。一口血不受控制地自口中喷出,血中混着两颗珍珠般的雪白,是牙齿。 “我说过,让你别打他主意,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 75、你是个混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众人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西泽趴倒在沙发上,面向众人的半边脸上清晰地烙印着五个指印,空气中飘散着的淡淡血腥味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布拉德也有些惊讶,他是想过流枫会教训这个叫西泽的小子,但他没想到流枫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而是直接出手,干净又狠戾。 而弗兰则是已经傻住了,脑子里只来回浮着一句话:他打了西泽,他打了西泽,他打了西泽…… 而身为当事人的西泽更是懵了,他,这是被打了吗? 无怪他会有这种傻气的念头,而是这个事实太过于让他难以接受,他长这么大,真的没被人这样打过,尤其是在他还拥有一头最接近银发的暗银发色的情况下,别人更是连碰他都得仔细斟酌! 这栋宅子是斯图亚特家族在英国的别邸,在西泽名下,算是西泽的私产。 西泽身为斯图亚特家族当家人的嫡孙,身边的护卫保镖必不会少,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大厅内已从各个角落闪现了十来个黑衣黑裤,皮革加身的男人,神情肃穆且戒备,全都死死盯着流枫,生怕他再有下一个动作。 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去擒住流枫呢? 因为他们的领头人阿尔瓦·拉佩斯暗地里朝他们做了一个只有他们护卫才懂的手势,意思是:安静。 阿尔瓦·拉佩斯,即之前上楼敲门通知西泽有客来访的管家,肌肉紧绷,一双惊诧的灰色眼睛紧紧地盯着流枫,不仅是为了想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也是迷惑于对方那头在斯图亚特家族内有着特殊象征意义的银发。 拉佩斯家族从斯图亚特家族诞生之日起,就以斯图亚特家族保卫者的身份存在,直至现在也依然如此。他们世世代代都在为斯图亚特家族训练家族护卫,并在家族内部挑选最优秀者为护卫长,直接进入斯图亚特家族内部,成为嫡系的守护者,与斯图亚特家族有着特殊的关系。 而40出头的阿尔瓦·拉佩斯,就是这一任拉佩斯家族挑选出来的护卫长。他原本是斯图亚特家族当家人嫡子,也就是西泽父亲的护卫,只是西泽的父亲早早病逝了,因此他就成了当时还非常小的西泽的护卫,可以说他是看着西泽长大的,对西泽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 因拉佩斯与斯图亚特家族的特殊关系,阿尔瓦是知道斯图亚特家族的一些辛秘的,就比如银发,也比如斯图亚特家族凌驾于其他众多家族的异能。 而眼前这个男人拥有一头如此纯粹耀眼的银发,以及一双与西泽少爷如出一辙的凤眼,阿尔瓦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 为什么只是怀疑,而不是确认呢?毕竟任谁在看过流枫与西泽之后,都会觉得这两人之间有血缘关系。 原因就是斯图亚特家族人丁稀薄,即便是在外的私生子也都会接回族内好生培养,而阿尔瓦在斯图亚特家这么多年,却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 但阿尔瓦心里深处却是已经有8分肯定了对方与斯图亚特家族的关系,仅剩的那2分的怀疑也只不过是天性中的谨慎在作祟。所以,即使西泽少爷在他眼前被打,他也无法轻举妄动,因为银发在斯图亚特家族内代表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西泽捂着脸,眼前金星直冒,耳朵嗡嗡嗡一直响,让他听不太清楚流枫的话。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疼,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即使是他接受身体强化训练,每天都鼻青脸肿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过! 西泽浅棕色的眸子滑过一丝阴狠。 他凭什么打他,他又有什么资格打他?! 西泽侧头瞪向沙发旁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男人,心里没来由地就飙升起一股邪火,越烧越旺,烧得他理智全消。 他缓缓从沙发上爬起来,染血的唇忽然扯出一个诡异到极点的笑:“叔叔,你眼光不错,他,确实比其他男人滋味更好!” 流枫瞳孔狠狠一缩,垂于身侧的右手猛然一个收紧,一道金色的光线在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快速地闪过,无人察觉。 布拉德原本在唇上摩挲的手指也是一个停顿,看向西泽的目光突然就多了一丝兴味。 这小子这么说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他上了那只小暴龙吗?在挑起了流枫的怒火,还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情况下,竟然还这么说,简直不知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直接说他是个疯子来得更合适些。 而阿尔瓦则是震惊地看着流枫,刚刚西泽少爷喊他什么? 叔叔? 竟然是叔叔! 现在斯图亚特家族的当家人道森·斯图亚特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西泽的父亲,西泽哪来的叔叔?虽然旁系倒是有不少与西泽父亲同辈的男丁,但他们并没有资格让西泽叫他们叔叔。 阿尔瓦直直地盯着流枫看,突然灰色的眼睛一亮。 他,难道是埃利斯先生的儿子? 而另一边的弗兰,则是已经整个人混乱掉了。 他判断不出来西泽说的这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西泽不喜欢男人,他身边来来去去全都是女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弗兰乍一听到西泽的话,直觉就是他在赌气,他想气那个名义上是他叔叔的男人,因为西泽之所以会绑架具俊表就是因为那个男人说对他意见很大,他不满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泽的性格很矛盾,他冷酷又成熟,但同时孩子气又很重,极容易失去理智,被情绪所操控。 也正因为西泽是这种性格,弗兰在否定的同时又肯定了他骨子里的疯狂是真的促使他对具俊表做了这种事。 混乱不已的弗兰,不经意间瞄到某人垂在身侧隐隐待发的手掌时,心跳骤然加快了几拍,想也没想就快步挡在了西泽面前。他当初在温泉被流枫打了一巴掌后,到现在脸上的伤都还未完全痊愈,而身体没有他好的西泽,在已经被打了一巴掌的情况下,如果再吃下一拳,可就不止是在医院躺个把月的问题了。 “先、先生,西泽是什么脾气您也应该有一点点了解,他现在就是在气您,他不可能真的做出这种事的!” “你走开!”西泽一把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弗兰,看着流枫的目光是赤裸裸的疯狂,“我到底有没有做,你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现在应该满身是血的躺在我的床上!” “西泽!!”被推开的弗兰,大吼一声,心里暗骂西泽是个大疯子。如果是别人,阿尔瓦这些护卫肯定早在对方第一次出手时就将他制服了,可对象偏偏是流枫,一个拥有银发的人,即使阿尔瓦现在并不确定流枫的身份,但光是他的外表就足够让他产生怀疑了,而怀疑一旦产生他就不会轻易对流枫出手。西泽这样豪不怕死的火上浇油,简直就是在生生地逼流枫动手,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流枫看着西泽那双明明该是晶亮的浅棕色,此刻却显得暗沉沉的眸子,绷紧了的拳头莫名地就有些松动。 以西泽的性格,真假的几率各占一半,可是刚刚流枫打了他一巴掌,他赌气的几率更大一些,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一拳流枫是挥不出去的。但理智归理智,流枫的气确实一点都没消,这小子就算真的什么都没做,但口头上拿它说事,流枫同样不允许! 正当流枫准备打消再给西泽一拳的念头时,流枫突然朝楼梯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这一眼,刚消下去了一些的怒火突然就飙升了十倍不止,他右手成爪,一把扣住西泽的脖子,用力,一双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琥珀色眸子爆发出让众人动弹不得的磅礴气势,“你,好大的胆子!”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众人都是惊慌诧异不已! 他们明明已经感觉到眼前这男人的气息有所松动,为什么突然间又暴涨得比之前更可怕? 众人纷纷将视线移向楼梯口,在看到趴在楼梯口的一道身影时,均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人气息很急促,但偏偏每一口呼吸都很弱,似乎是没有力气了,就这样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对着众人的那张脸俊朗无双,却泛着青白的死色。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众人还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真正令他们侧目的是他脖子上的那道伤,光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就让人感觉很疼,很疼! 这个人是谁,即使是没见过他的人,也猜到了,一定就是流枫亲自上门来的最终目的。 弗兰心底涌上一股寒气,冷得他牙齿都有些打颤,他没想到西泽竟然会这样对他,这情况比直接强暴了他又能好上多少?! “呜……”脖子被紧紧钳住的西泽,一张脸已经呈现缺氧的紫红色,他拼了命的想掰开那几乎陷进了他皮肤内的五指,指甲在那只手上抓住一道又一道血红的伤口,却没能撼动那只手半分。 阿尔瓦在流枫掐上西泽脖子的瞬间就有了动作,但他却没能成功靠近流枫,因为在那之前,有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一头张扬的火红长发披在身后,与一身黑衣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邪魅的脸上挂着肆意的笑,而眼神却冰冷,他姿态悠闲地站在那里,双手环胸,毫无攻击性,然而被他挡住了去路的阿尔瓦却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有动作,对方就能化身为魔,将他啃噬殆尽。 阿尔瓦对这个男人一点都不陌生,虽然他并没有见过真人,但关于他的情报却一直都是斯图亚特家族情报系统的重点,一个生于黑暗,长于黑暗,又以黑暗为食粮,生来就被赋予诅咒命运的不祥的男人,却有一头如同耀日般火红的头发,矛盾、冲突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人格。 阿尔瓦定了定神,全身的警戒又提高了几分,“布拉德先生,这是斯图亚特家族内部的事!” “哼!”布拉德冷哼一声,敢情当他很乐意管斯图亚特家族的闲事吗?“你如果不想你家的宝贝少爷真的出事,最好什么也别做!” “布拉德先生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一会儿就知道!” 就在布拉德话音刚落时,流枫松开了手,任由西泽滑落到地上,看也不多看一眼,脚步快速地往楼梯口的方向进发,边走边脱外套,冷到刺骨的眼眸已经换上了焦急。 流枫双手扶住具俊表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人托起后,一手固定住具俊表的后脑,免得他乱动脖子,触动脖子上的伤,一手展开自己的外套,视线在触及他胸口一个又一个带着深浅不一的血红的印记时,动作猛然一顿,然而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将身体冰冷的某人裹得紧紧的。 “俊表,醒醒!” “……我没有晕。” “也是,我们家的小霸王怎么会晕倒呢!” “你知道就好。”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的小霸王是哪里不舒服?”流枫话语轻柔,嘴角还挂着柔和的笑,视线一直停留在具俊表脸上,强迫自己不去看怀中人血迹斑斑的领口及颈侧血肉模糊的咬痕。他无比庆幸此刻具俊表是闭着眼睛的,看不见他眼底漫延的黑暗与杀意,不然他不能保证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吓到他,他从以前就已经很怕他了。 从房间一路爬到这里,花费了具俊表太多的力气,他现在是连一句话都提不起劲儿说,但除了说话,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确定他等的人是不是真的就在自己身边,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就此放心地睡过去……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样啊,那回去要不要洗个热水澡?你看你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流风低头,在具俊表光洁的额上轻吻了一下,“这里是冷的。”然后沿着立体的曲线,又在挺直的鼻尖吻了一下,“这里也是。”最后,温热的气息覆盖在了怀中人丰满的唇上,“这里更凉!” “你,你……”具俊表青白的脸上突然就涌上了一层绯红,一直紧闭的双眼也睁了开来,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眼前就投下了一片阴影,紧接着眼角就印上了一个轻吻,就像某人一直等的就是他睁眼的那一刻。 “我向你保证,以后不管在哪里,只要你睁开眼睛,你就不会找不到我!” 具俊表掩在衣下的手骤然收紧,低垂的眼眸闪烁着粼粼的波光,清澈,明媚。 良久,他伸出双手,有些吃力地环上流枫的脖颈。 “我要回去。” “好!”流枫收紧手臂,让具俊表更贴近自己,那绵软又带着不自觉的轻颤的身体让他心底的自责与疼惜泛滥成灾。 “我要洗澡。” “好!”流枫轻轻贴上具俊表冰冷的脸颊,蹭了蹭。 “我要找他报仇!” “好!” “……你是个混蛋!” “我是。” 流枫闭了闭眼,他真的,就是个混蛋! 78、又见西泽 流枫没想到,当天他并没有见到苏易正、宋宇彬和尹智厚三人,张哲秀说他们三人临时改了主意,去了机场附近的酒店。 流枫本想直接去那家酒店,却被张哲秀拉去了片场。 途中给苏易正打了一个电话,但苏易正并没有接,紧接着又打电话给尹智侯,同样没人接,宋宇彬也一样。 流枫皱皱眉,这三个又干什么好事去了? 流枫倒是不担心西泽·斯图亚特在继具俊表后,会这么快再对他身边的另三人出手。斯图亚特家族今天送来的邀请函,必定不是出自刚被他教训了的西泽之手,想来定下这次邀请的那个人肯定会告诫过西泽,让他收敛。 微微压下心头的郁闷,流枫问向驾驶座的张哲秀:“哲秀,片场是出现意外事故了?” “并不是意外事故,而是其中一个取景之地的合约出现了问题,有点棘手!” “什么意思?” “按预定行程,剧组在三天前就到了约克郡,一切准备工作都很顺利,只等着双方确认之后就开始拍摄。我也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因为我们跟约克郡那座古堡的拥有者之间是有协议的,出不了什么差错。” 张哲秀停了一下,似在调整情绪,才又接着说:“但是就在昨天,剧组却突然接到通知说,对方以赔偿所有违约金的方式要结束这次的合作。剧组当时就乱成了团,这次英国之行,本来就不容易,我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哪能说结束就结束。导演当时就跟对方的负责人洽谈了,他们态度很奇怪,像是他们也并不打算冒然结束合约,拿不出合理的理由,却偏又非常坚决,一点余地都不留,让人摸不着头脑。导演没法子,才联系了我,正巧那时我就在机场回来的路上。” “呵,这还真是流年不利,似乎每次出问题都是场地这一块儿。”流枫笑道。 “是啊,上次因为老师认识建筑业的龙头——宋家的太子,所以事情很顺利就解决了。这次,真希望老师也能认识约克郡古堡的主人,让我们的这趟英国之行少些阻碍!” 张哲秀白净斯文的脸上满是苦笑,那种憋屈的样子逗笑了流枫。 “那这回,我这座山大概是靠不住了,在英国我还真没有认识的人!”虽然有个布拉德,但布拉德本也不是英国人,至于斯图亚特家族那个只打过两次照面,毫无好感的小子,他全当不认识。 “如果布拉德先生愿意帮忙就好了。他人面广,根基又深厚,他出面的话,事情可能还会有转换的余地!”张哲秀叹道,眼神不着痕迹地留意着身边副驾驶座上坐着的男人。 他说这话,一半确实是出于无奈的有感而发,另一半却是带着某种希翼的暗示。 以他自己的能耐,当然是请不动布拉德的,但是如果是他们的老师,却是极有可能的,光看布拉德在他们一行来英国时,亲自来接他就知道,两人交情匪浅,而他们能顺势住进布拉德的别墅,百分之百也是占了他的光。 如果老师能开口请布拉德帮忙,想来布拉德应该不会拒绝! 张哲秀暗示性的话,流枫听懂了,但是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问:“约克郡那座古堡,有什么背景?” 能将赔付全部违约金说得跟吃饭一样简单的,没一点财力与魄力可做不到。 既然有财力,那就不能用钱来解决,可是说到权,布拉德在英国却是没有的,他的根基在意大利,英国仅仅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而且他的话,在黑道上的地位确实是举足轻重,可说到白道,他却并不占什么优势。 即便是他真的肯出面,讨的也只是人情。 而人情,却是世上最不好还的东西。 所以,私心里,流枫并不想让布拉德莫名其妙地去趟这趟浑水! “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 “没有?”流枫奇怪地问。 “嗯!”张哲秀肯定地答道,“我们是要跟对方签约的,怎么可能不先调查清楚对方的身家,这样才更有利于谈判,以最低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我敢肯定,对方只是普通人,没什么势力,之所以会拥有那座古堡,也只是祖先庇佑……这样说起来,有一件事倒是很奇怪!” “什么?” “就是那个,我接到导演的电话时,说我会跟对方联络,但是导演却跟我说,对方的负责人换了,不是我们原先签合约时的那个人了。” 流枫越听越觉得事情蹊跷,莫名的有种什么鸟事都凑一块儿的郁闷感! “对方新的负责人叫什么名字?”冥冥中,流枫觉得他很有必要要问这个问题。 “弗兰,弗兰·斯托恩,听导演说,是个长得跟模特一样的俊朗男人!” 流枫乍一听到弗兰·斯托恩这个名字,微微有些愣神,而后突然觉得手有些痒痒,那是极力抑制自己想把某人拖出来暴揍一顿的冲动而产生的自然生理反应。 “……他不是长得像模特,而是根本就是个模特!” 西泽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竟然一天都不到就又给他出幺蛾子! 原先还以为他昨晚刚得了教训能收敛点,而他确实也是收敛了,没打刚来英国的苏易正他们的注意,但却是把爪子伸到了那里! 听着流枫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张哲秀眼睛瞬间亮了,他刚刚还许愿说希望老师能认识对方,为他们这次的英国之行保驾护航,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们的老师也太神了! 张哲秀心里的小人疯狂的舞蹈,但面上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难道,老师你真的认识这个弗兰?” “认识是认识,不过……”流枫皱了皱眉,没有接下去说,像是想到了什么厌烦的事,眉目间闪过一丝不快,过了一会儿才道,“告诉剧组的人,拍摄照旧,这两天好好做准备,我会想办法!” “好!”张哲秀忙不迭的点头,将心里的各种猜测慢慢地压了下去,但是对流枫的好奇心却更加浓厚了。 他究竟是招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进他们s.w.呢! 因为突然知道了弗兰·斯托恩在这件事中的戏份,流枫倒是不急着去约克郡的片场了,而是让张哲秀开车去了他昨晚刚刚去过的地方——西泽的别邸。 片场的突发事件,找弗兰没用,要找就得找能指使得动弗兰的那个人——西泽·斯图亚特。 阿尔瓦·拉佩斯在看到毫无征兆地出现并像在自个儿家一样悠然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时,瞬间的怔愣后,便不紧不慢地上前道:“邀请函上的时间是明天下去,先生怎么今天来了?”语气不快不慢,虽没有多少恭敬,却也让人听不出有什么负面的情绪,宛如一个不带任何情感的训练有素的机器。 流枫没纠结于阿尔瓦的态度,轻抿了一口热腾腾的咖啡,将手感极佳的咖啡杯放于几上后,才淡淡道:“我想把见面时间提前,没问题吧?还是说,想见我的人,今天不在?” 阿尔瓦浓眉不着痕迹地一皱,有些吃不准面前这男人的意图,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把私自更改重要见面时间说得跟喝咖啡一样轻描淡写的男人,他究竟知不知道邀他来的是斯图亚特家族的现任当家人,而对方的身份是不允许别人这样忤逆他的呢?! 然而,流枫的身份同样不允许他放肆,所以阿尔瓦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所有情绪,规规矩矩地答道:“老先生不在。” “这样啊……”流枫沉吟了一下,继而笑道,“那你不介意我在这里住一晚吧?” “……这里是西泽少爷的别邸,阿尔瓦做不了主,全看西泽少爷的意思。” “那就带我去探望一下你们的西泽少爷吧,我想他,应该挺乐意见到我的!”流枫,意有所指道。 “……西泽少爷还在养伤!”阿尔瓦抬起眼皮,看了流枫一眼,像是在提醒对方昨晚发生的事一样。 流枫心里勾起一抹冷笑,面上却依旧淡淡的,“不过是断了几颗牙,就已经严重到需要静养,见不得人的地步了?”他对昨晚发生的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除了那一巴掌他用了点力气外,其他时候他还真没怎么认真过。 “总之,西泽少爷需要静养,今天恐怕是……” “带我去见他,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三次!”流枫打断他的话,慢悠悠地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样!”当然,前提是他别一而再地惹我! 随着他的起身,一头只被他松松地扎成一束垂在背后的银发,穆然闯入阿尔瓦的眼中,让他已经缠绕在舌尖上的拒绝的话,终是没有机会再吐出口。 见到西泽的时候,他正披着一件薄外套,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转身看见进来的流枫时,一点都不意外,好像根本就知道流枫会来找他。 而这也让流枫更加肯定了这次片场的事就是他在从中作梗。 然而流枫现在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这件事上了,应该说在看到西泽此刻的模样后,他是连找他算账的心思都没了。 面对着流枫的西泽,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明明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软趴趴的感觉,就如阿尔瓦所说的,精神十分太好,浓密适宜的眉尽管没有明显的皱痕,但任谁都看得出他不太舒服,尤其是他的左半边脸,整个肿了一圈,将那张俊俏的脸破坏了个七七八八,就连下手的流枫本人看着都有些惊心,更不用说他脖子上那巴掌宽的半圈淤痕。 流枫轻轻皱了皱眉,到底是西泽太过娇贵,经不起打,还是他确实没把握好力道? “少爷!”在流枫有反应前,阿尔瓦已经上前扶住了西泽,与面对流枫时那种无机质的机器表情不同,此刻的他像是被赐予了活力一样,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您的烧还没退,医生说,您需要在床上躺着!” 西泽拂开阿尔瓦的手,就算他现在连腿都是软的,他也不能在那个男人面前示弱。 西泽瞪着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流枫,倔强的模样像一头牛犊子,让流枫莫名地有些想笑。 而流枫确实也笑出来了,虽然没有出声,但弯起的嘴角却让人轻易地感受到他的愉悦。 而这却让西泽更为火大。 他原先就没期望流枫会因伤了他而来跟他道歉,但是他却也没料到这男人会这样光明正大地来嘲笑他! 流枫压根没理会西泽快要喷火的眼神,只是略带疑惑地道:“我挺好奇的,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需要你这样敌视我,嗯?” 流枫是真的很不解,他跟这个西泽加上这一次,也就见过三次,后两次间隔甚至还不超过24小时,他完全想不出自己是何时跟他结了怨。 难道是因为他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的准继承人位子出现了危机? 如果是这个的话,还真是得摊开来讲明白了,不然后患无穷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西泽冷笑着留给流枫一个侧脸,但离他极近的阿尔瓦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闪躲,顿时脸上泛起复杂的神色,看流枫的目光多了几分莫名的审视。 “我希望最好不是因为我的出现而碍了你的事这个原因!”流枫语气依旧柔和,脸上也依旧带着还未散去的笑意,但是态度却强硬。虽然没有明说,但流枫知道西泽能听懂他的意思。 “……”西泽丢给流枫一个白眼,那神情就像是在说他问了很白痴的问题。 “呵!”流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再次轻笑出声,“虽然已经知道了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听你亲口说出来。”边说边优雅地踱着步子,在阿尔瓦警惕地目光中站在了西泽面前,两人之前不过半步距离,“说吧!” 流枫虽然并不比西泽高出多少,但体格上却绝对占优势,他站在相对精瘦的西泽面前,无形中给了西泽压力,让西泽莫名的感觉站在自己前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高大巍峨,不可逾越。 西泽咬了咬唇,一直看着他长大的阿尔瓦知道这是只有在他不安时才会出现的无意识的动作,而能让他作出这种反应的情况一直少之又少,因为他的身份。 流枫又迈出一步,虽然步子极小,但在原本两人就只相隔不过半步的时候,这一小小的一步迈出,流枫几乎就已经是贴上西泽了。 “说!” 西泽一个抽气,向后踉跄了一步。他的身后就是床,这一退,就让他瘫坐在了床上,原本就很臭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狠狠地捶了下床,似在懊恼。 然后,不甘心地抬头恨恨地瞪着流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两个字。 “不!是!” 然后,流枫绽开一个笑,表扬一般在西泽暗银的头发上揉了几把,然后手下滑,停在了西泽红肿的左脸侧。 西泽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浅棕色的瞳孔猛地收缩,想来是刚经历过昨晚的事,对于流枫的触碰心里还留有不小的阴影。 流枫也不勉强,收回手,视线在对方红肿的侧脸及颈项上的淤痕上停留了一会儿才问:“医生怎么说?” 他问的自然是一直站在他们旁边的阿尔瓦,身为西泽的管家兼护卫,他应该比西泽更清楚。 “至少要两个月!”阿尔瓦又变回了无机质的机器人,中规中矩地回答,听不出喜怒。 “这么长?”流枫有些意外,他现在可以确定不是自己下手太重,而是西泽本身的问题了,毕竟一般人可不会因为被人打了一巴掌,掐了掐脖子这种不存在伤口感染问题的事而发烧。 “西泽少爷他……” “阿尔瓦,你太多嘴了!”西泽打断阿尔瓦,明显不希望他说太多,然后又抬头看向流枫,其实他是想站起来的,这种抬头看人的姿势太弱势了,他讨厌得很,但他很悲剧地发现他在坐下后,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他再一次痛恨自己不争气的体质。 “我会给弗兰打电话的,你可以走了!”急于对流枫下逐客令的西泽已经顾不得自己就是为了给流枫添堵才弄出了片场的事了,他现在马上就想让这个人消失在自己面前。 流枫耸耸肩,很是无辜,“我今天住下来,你不知道吗?” “哈?!!”西泽一急,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结果腿一软,再次瘫坐了下去,他恨恨地再次捶床,浅棕色的眸子射出无数的刀子,“这是我的地方,谁准你住下来?!” “我准!”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响彻响彻整个房间。 流枫与西泽同时看向门口。 80、觉醒,如斯心痛 流枫一回来,就见到了坐在别墅客厅内等他的苏易正和尹智厚,这对刚经历了一场十分令人郁闷的谈判的他来说,不得不说是个莫大的安慰。 “枫,你回来啦!” 苏易正站起来,给了流枫一个温润的笑容,多情且灵动的双眸洋溢着丝丝喜悦,令流枫不由心情大好,却又故作失望地对他摇摇头。 “怎么就没在你脸上看到丝毫想我的痕迹呢,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候,玩得乐不思蜀了?” 苏易正好笑地捶他一拳,“真正乐不思蜀的是谁啊!”他可是在到的那一刻,就去看具俊表了,他颈上以及锁骨上遮都遮不住的暧昧的粉色,完全就是某人不加节制的最好证明。 “吃醋了?” “当然吃醋,我们都到英国了,你也不来接,害得我和智厚还不得不把死活非要住酒店的宇彬拖回来,结果连我们俩的手机都报废了!” 流枫了然,难怪那时他打三人的电话没一个人接,原来是两人没了手机,而唯一有手机的那个,则是不想接。最后流枫讪讪地笑了声:“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们?” “呵,你想要怎么补偿?” “简单,你就跟我们说说,你怎么一下子就有了一个侄子就好!” “……”流枫挑了挑眉,“俊表跟你们说的?” “俊表还说,你那个侄子就是个疯子,他总有一天会找回场子的!” 流枫忍俊不禁,这话的确像是具俊表会说的,他现在伤好了,估计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找西泽算账! “这个侄子呢,我也是刚认不久,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至于……他为什么绑架俊表,理由我还没有弄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们一定要记住,以后要是遇到他,记得离他远点,那小子性格古怪,算得上是号危险人物!” “放心吧,俊表说,你的侄子是个阴阳怪气的外国人,如果我们回了国,应该就不太会有机会再遇上他……”正说着,苏易正话音一顿,从看到流枫后就一直笑意不减的脸上突然表情就淡了,闪现几分惊疑,“枫,你想要留在国外?” 流枫不置可否,伸手抚上苏易正后颈,缓缓拉近,与他前额相抵,“不要瞎猜,关于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们说,嗯?” “你总是把我们当什么都不能担当的孩子,擅作主张!你确定你会跟我们说?” “这一回一定说,我保证!” 安抚好苏易正,流枫转头看向另一旁,端端正正地坐着,像个小王子的尹智厚。 他很安静,连呼吸都十分清浅,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低垂的眼眸也断绝了与他人眼神接触的机会,仿佛是在竭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但偏偏他那如人偶娃娃一样精致的模样让他几乎没有被人忽略的可能性。 流枫走了过去,从上往下俯视,只能看到他柔软的金发,在金发下若隐若现的白皙精巧的耳朵,以及轻轻颤动的带着些许不安的浓密睫毛。 缓缓蹲下,流枫打量了几眼始终不曾抬眼的人,执起了他搭在膝盖上有些凉的手。 尹智厚像是有些被惊吓到,猛然回神,想抽回手,却没撼动流枫的手半分。 流枫装作不知尹智厚的无措,翻过他的手,一点点展开他的手心。他的手细腻温润,指腹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却并不坚硬,这是常年大小提琴形成的。掌心遍布着密密交错的纹路,如一张似要将人牢牢困住的蛛网。 人说,掌纹复杂的人,忧思重…… 忧思重吗? 流枫暗暗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复杂,轻声道:“怎么了?坐了10多个小时的飞机,还没缓过来吗?手心都有些出冷汗……” “…你……” “你现在,还执著着那个答案吗?”流枫接过他的话头问,然后他就看到与他相对而望的这个漂亮男孩乌黑的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在眼底泛起清澈的雾花,似是有些不确定,又似是有些胆怯。 流枫摊开自己的手,对上尹智厚的手掌,再松开时,尹智厚瓷白的掌心赫然多了一样东西,一枚流金质地的徽章。 徽章并不奢华,更没有镶金点钻,古朴的样式,带着一种难言的厚重感。正面绘着一副彩色的图案,似乎是家徽,背面则镌刻着两行英文,念着像是人名。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答案!”见面前的漂亮男孩越发疑惑,流枫浅浅一笑,“这是我父亲的遗物,是他留给我仅有的一样东西。” 流枫交给尹智厚的正是属于金敏宇父亲的斯图亚特家族铭牌,这枚铭牌原先是在西泽手中,今天临走的时候,道森,也就是金敏宇的大伯,重新交还给了流枫。 原本,只要铭牌持有人逝去,铭牌也必须要收回融掉,这是斯图亚特家族的族规。 但是,在流枫这里出现了特例,毕竟金敏宇打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枚铭牌真的是身为父亲的埃利斯·斯图亚特留给身为儿子的他的唯一的纪念品了。 尹智厚浓密的睫毛一颤,宛如一只优雅的蝴蝶轻扇着翅膀,扇起隐隐的欣喜。 “你的……父亲?”尹智厚的语气有些迟疑,连一旁的苏易正也好奇不已,他们还是第一次听流枫说起他自己的父亲。 “嗯,是父亲,只不过他已经去世很久了,我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这枚铭牌上,它是我父亲身份的象征!”流枫缓缓合拢尹智厚的手掌,将那枚小巧古朴的铭牌包得密不透风,“当初,他把这枚铭牌留给了还未出世的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愿意替我保管它,并发誓会好好珍惜它吗?” 流枫的话音刚落,怀里便跌入了一具温热的身体,淡淡的馨香一时间盈满了鼻间。 尹智厚环着流枫的脖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心绪大乱,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越发紧的收紧双臂,不断重复着“我会的……我会的”,生怕不能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对方。 流枫安抚性地轻拍他后背,心头的释然呈现在脸上,令他愈加温润如玉。 瞥见唇边那露在衣领外的一截细腻莹润的脖子上那条泛着银光的链子,流枫伸手挑起,将它解了下来。 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动静,尹智厚不由抬起头,就看到流枫修长的手指上正勾着那条自己从他那里“赖”过来的红玛瑙项链。 想伸手拿回来,哪知流枫手缓缓一缩,避开了他伸过去的手。 “这条项链,有些晦气,以后别戴了!”流枫可是牢牢地记得,布拉德曾说,项链上的那颗项坠可是用被诅咒过的红宝石雕琢而成的,打从布拉德嘴里听到这事开始,流枫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尹智厚摘掉它。 但是这条项链,于尹智厚来说,意义非凡,哪里能轻易听进去流枫的话。 刚想抢回来,就听一道极有穿透力,磁性且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说谁的东西晦气来着?” 流枫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漫不经心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压根不存在的灰,缓缓转身,看着从楼道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人,张扬的红发,如火般热烈,然而偏偏周身的气息却宛如极川内的水,冰冷刺骨。 流枫勾唇一笑,视对方的冰冷如无物,轻甩了下手指上的项链,而后将项链自然而然地收进了衣兜内。 布拉德自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嘴角隐隐地抽了抽,不由腹诽:这男人总是在没必要的地方斤斤计较,竟然还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看着流枫嘴角那抹惬意的笑,布拉德道:“你心情似乎不错!” “嗯,是还不错!” 布拉德挑了挑眉:“谈判很顺利?” “还只进行了一半。” “一半?” “另一半能否顺利进行,还要看对方的意思。”如果老头能早点想通,别一门心思想把西泽往他这里塞的话,一切都好说。 两人打哑谜一样的对话,让苏易正和尹智厚同时闪了闪眼神:枫似乎瞒着他们做了不少事…… “话说回来,”没注意苏易正和尹智厚的异样,流枫朝两人道,“怎么一直没看到宇彬?” “他的话,在我书房,被我撂趴下了!”布拉德活动了一下手腕,一脸不以为意,“有求于我,还敢那副脾气,简直欠教训!” 流枫无语地抚额,再次深深领教到了所谓八字不合的真谛。 苏易正和尹智厚还算正常,两人都是温雅的性子,跟布拉德也没多大交集;但宋宇彬与具俊表这两个性格刚烈的,却是跟布拉德真真是见一次就打一次,完全不晓得这三个人究竟是哪来的深仇大恨,才能每次见面都如此硝烟弥漫! “布拉德,你以后还是不要孩子比较好~~~”流枫深深地叹息,就他这样,教出来的孩子性格该有多扭曲啊。 “啧,有空说我,还不如去看看你那只小豹子,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对流枫的发言不屑一顾,布拉德启唇,勾勒出一个冰冷却富含深意的笑,直让流枫脊背发毛。 流枫不由看向苏易正和尹智厚。 在他出国的这段时间,他们三人一直在一起,宋宇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应该没有比他们两人更清楚的了。 苏易正和尹智厚面面相觑,最后苏易正道:“宇彬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但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即使问了他,他也什么都不肯说。” “也许……跟宋叔叔有关,”尹智厚迟疑着说,“宋叔叔曾经问过我一些有关宇彬的事。” “啊,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他也有来问过我。”苏易正恍然,而后又有些不解,“宋叔叔很少过问宇彬的事,怎么会突然向我们打听?” 从两人口中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称谓,流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明白那“宋叔叔”指的应该是宇彬的父亲。 “枫,你去看看宇彬吧!”尹智厚拉住了流枫的手,淡漠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担忧,“他情况,不太好!” …… 等流枫在布拉德的书房看到仰面瘫坐在沙发上的人时,才知道尹智厚形容的“情况不太好”还是保守的,宋宇彬的情况是相当不好。 虽然除了嘴角那块绝对是被布拉德故意打出来的淤青外,在他的身体表面上看不到其他伤,但看多了他平时健健康康的样子,乍一看到现在的他,流枫还是能轻易断定他身体状况的糟糕程度。 而真正让流枫浑身肌肉瞬间紧绷的,却是此刻萦绕在他周身的那对流枫来说熟悉无比,却也痛恨无比的气息。 不是遭受了打击的颓靡,也不是陷入了迷局的迷茫,更不是左右两难时的困扰。 他,很累,由身到心的累! 这种入骨的疲惫,冲淡了他的从容与自信,掩埋了他的睿智与理性。 流枫深吸口气,双手不由自主地压住头,那里在胀痛! 流枫曾经以为他们四人当中,跟他最相像的人是苏易正,他们同样是天之骄子,同样的天赋异禀,同样的获得了所有荣耀与关注,却也同样的填不满内心的空白,同样的为亲情所累。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发现,也许跟他最相像的并不是苏易正,而是宋宇彬。 那种如蛆附骨的疲惫,是曾经的流枫如噩梦般厌弃却又无可奈何地不得不接受成为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枷锁。 多么像! 又多么痛! “……枫…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枫…啊……” 耳边惊恐中又夹杂着痛吟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远时近,最后清晰地印在流枫的脑海里,一点一点将他游离在身体之外的意识扯回来。 视线开始清晰,然而紧接着映入眼眶的情景,却让流枫恨不得杀了自己。 宋宇彬的脸苍白而痛苦,冷汗沿着他漂亮光洁的额头滑下,顺着无一点血色的脸颊没入领口……有一双手紧紧地钳着他的双肩,拇指所在处正是他的锁骨,而那锁骨非正常的扭曲,向他昭示着…… 宋宇彬的锁骨……断了 那双手,属于他自己…… “不——!!!” 黑影一闪,不过瞬间,流枫已然出现在了离宋宇彬所在的沙发最远的角落,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冥冥之中昭示着什么。 然而巨大的悔恨如海啸般将流枫逐渐重组的理智再次淹没,使他来不及思考。 脑海中,似有一把倾天的锯齿,割据着他的神经,一下又一下。他清楚地听到了那锯齿撕裂他神经时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伴随着炽热沸腾的血液吞噬他的细胞,一颗颗,一片片,直至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灼热! 眼睛……要融化了…… “…枫……” 宋宇彬从沙发上滑了下来,站起,踉跄着向流枫走来。 他走得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带着巨大的痛楚,双臂不自然地垂着,鼻翼因时深时浅、时快时慢的呼吸而急促地扇动着,如一条快不能呼吸的鱼,挣扎着向发了狂的,却是自己所爱的人靠近。 宋宇彬每靠近一步,流枫就退向离他更远的角落,但是几次之后,他放弃了,因为无论他退向哪个角落,宋宇彬都会一步一步走过来。流枫毫不怀疑,即使他退出了这个房间,他也依旧会跟在他后面,拖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那无疑只会更加剧他的伤势! “宇彬…快停下……”流枫不敢再随意乱动,他闭着眼睛,却比睁开眼睛时更能清楚地“看”到宋宇彬的靠近,他朝宋宇彬喊,近乎哀求。 他感觉身体里那只炽焰化成的猛兽不断地冲撞着他的神经,一次比一次猛烈! 比起痛苦,比起面对这莫名发生的状况时的惊惶,害怕它挣脱束缚,伤害了眼前的人的恐怖更占上风! “宇彬!宇彬!!宇彬!!!” 别过来! 求求你,别来过! 当宋宇彬的身体挨上他,带着火焰的鼻息燎过他裸在衣外的皮肤时,流枫脑海中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轰——” 巨大的火焰炸开来,夹杂着凄厉哀伤的嘶吼,震得整栋别墅都在颤动! 坐在大厅内相对无言的三人,因这颤动而纷纷起立。 布拉德一手抓紧沙发,好让自己保持平衡不致摔倒。 苏易正和尹智厚则相互搀扶着,在听到那熟悉的声线发出凄厉的哀吼时,眼中同时闪过惊惧,下一秒便不顾一切地开始往楼上冲。 然而,有一个人比他们反应更快,抢在他们前头登上了通往楼上的楼梯。 苏易正和尹智厚看着前面宛如一头矫捷的黑豹急速奔跑的人,匆匆跟上,毕竟没有人会比这栋别墅的主人更熟悉别墅的结构了! 枪林弹雨中出身的布拉德,自然要比苏易正和尹智厚快上很多。 当两人再次看到那红发男人的身影时,他正站在一间射出通红火光的房间前,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双手死死地扣着一个挣扎着想要往里冲的人,这人正是具俊表! 毫不迟疑地跑过去,定睛看清楚房间内的情景时,他们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即便那就是事实。 82、黄金竖瞳 空气粘稠得有些难以呼吸。 布拉德一步步走进已经停住不动的流枫,抓过他的手,缓缓向上。 然后,流枫的指尖就摸到了,覆盖在他眼睛前的那层软软的,薄薄的眼睑。 他,确实没有睁开眼睛! “你确定,你真的能看到?”布拉德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流枫沉默了一下,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反手抓住了布拉德还停在他腕上的手,拇指在那只手的食指上轻轻滑过,“琥珀色的戒指是吗?挺漂亮的,平时没见你戴过。” 说这话的时候,流枫依旧闭着眼睛,他并不是真的对这只戒指好奇,他只是用实际行动向对方证明,他即使闭着眼睛也依旧看得见,尽管这很让人匪夷所思! “哦,上帝,真是够了!”布拉德狠狠地抽回手,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正常,最后他投降了,“就这样吧,我已经不知道该对这一系列非科学的现象做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了!” 说完,去往房间内的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伏特加,一口灌下! 流枫撇撇嘴,钻进浴室,决定不再理会这个已经被逼得抓狂的人! 火般浓烈的酒精割过喉咙,让布拉德颤动的神经逐渐平静下来。 他有多久没经历这种让他全然束手无策的事了? 自他20岁取代老头坐上这个位子,一切尽掌握在他手中,金钱、地位、玩物,甚至是别人的命。可自从他遇到这个男人,就一切都变了,各种意外层出不穷,各种麻烦接踵而至。 布拉德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可在这个男人的事情上,却是一次又一次地为他破了例。 免费贡献出自己名下的城堡,只因为那是他的电影;亲自去机场接他,并好心收容一大班子毫无相关的人,只因这些人是电影剧组的人;忍下他的小情人们各种幼稚的小挑衅,而不予以回击;不惜与斯图亚特家族为敌,也要成为他的后盾;在他毁了他的别墅后,还无怨无悔地替他善后,找理由安抚那四个小鬼…… 布拉德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成了他曾经最为不屑的圣人! 多令人作呕! 也,多么的令他着迷! 做自己从不曾做,也从不曾想要去做的事,这种新鲜感,让他沉醉。 布拉德觉得自己魔障了。 他的身边,要么是杀伐果决,阴狠毒辣不下于他的人,要么就是以他为马首是瞻,甘心俯首称臣的人,却是第一次出现像对方这种明明同他分属于黑白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却又能不作任何计较地同坐于一片太阳底下,安然地享受时光的宁静悠远。 他的多情让他不屑,但他的无情,同时又让他欣赏。 布拉德曾不止一次去思考为什么他能一次次忽略自己的身份冒险去帮对方,然而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同一个:因为他们是朋友。 而每次得出的这个答案,总能让他冰冷的心一点一点发烫! “嘭!!!” “哗啦——” 两声巨响先后从浴室内传出,让坐在吧台前略显得有些失神的红发男人如上了弦的箭般冲了进去。 浴室内热气缭绕,精致的花洒中,热水不断冲刷下来,无数或大或小的玻璃碎片,星光般点缀在漆黑的大理石地面上,渲染出如钻石般别样的美感。 在这反射着细碎光芒的“星光”中,站着一个男人,他光裸着上半身,只在腰胯上围了一条半长的浴巾,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上沾着星星血点。他面前的墙壁上,一面硕大的半身镜已经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镜面映照着男人无数的残影,以及一双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妖异到诡异的金瞳,仅仅只是看着镜中虚幻的影像,就让人从头冷到脚! 布拉德倒抽口凉气。 因为流枫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睁开眼睛,所以布拉德都没注意到。 他一直以为这双妖异的眼睛肯定已经随着那场火的消失而消失了,为什么它还在?!! 良久,就在布拉德做好了对方会即刻再次发疯的准备时,流枫却闭上了眼睛,转身背对着门,默默站在了花洒下。 热水穿过他的银发,蜿蜒淌过他矫健宽厚的背,钻入胯上的浴巾,滑下修长的双腿,最后在地面上汇集成流,争先恐后地冲入下水道,在室内蒸腾出缭绕的雾气。 布拉德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视线快速地在对方始终没有松开的拳头上掠过。 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猜不到对方现在的想法,对方的沉默让他极度不安。 然而,不安的又岂止是布拉德一人。 流枫任热水冲刷他全身,企图让他因心底涌现的巨大寒气而不住颤栗的身体平静下来。 他真的想不通,这脱离了人生轨迹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异能、火焰、闭目而能视物,甚至是现在这双……眼睛,一切的一切,只让他觉得荒唐! 荒唐!! 荒唐!!! “不!不!不——”布拉德看着眨眼间就凝聚在流枫身边的那团团熟悉的红,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你冷静点!冷静点!快冷静下来,你个混蛋——”但是不管喊得多大声,他内心多焦急,他的理智却时时刻刻阻止他靠近,那看着一点都不像火的红团可是真正的遇什么烧什么,几日前别墅的凄惨还历历在目。 血液翻涌得厉害,似乎是急切地想在流枫体内寻找一个突破口。 流枫狠狠咬住了下唇,本有些模糊的意识因为这一刺痛,逐渐清醒起来。 瞧着围绕在自己身边不像火焰的火焰,红得诡异,热水还没来得及落到自己身上,就已经化为雾气蒸发殆尽,流枫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火焰与空气所接触的那一丝空间所发生的扭曲! “流枫!流枫,你冷静点,你刚毁了我一栋别墅,如果连这栋都给我毁了,我绝对会让你给它陪葬!!”布拉德眼看着那红越来越明媚,越来越妖艳,不计后果地随手从洗脸台上操起一瓶男士香水,狠狠朝流枫砸过去,“快他妈地让它给我消失!!!” 盛着香水的玻璃瓶在接触到流枫周身那层红雾的时候就消失了。 其实,就算没有布拉德这不入流的威胁,流枫也知道他必须让这火消失。 但知道归知道,最大的问题是,他究竟该怎么让它消失? 流枫虽然人是清醒的,也自认此刻的自己是冷静的,但他依旧对这他自己亲手弄出来的东西束手无策! “那四个小鬼还在这栋别墅里,同一层,隔不了几个房间,你难道想连他们也一起毁了?!!”相较于前面的几句话,这句话布拉德是含在齿缝里说的,最轻,但他知道那男人绝对听得见,并且绝对管用! 果然! 流枫已然睁开的金色竖瞳骤然闪过红芒,如流星的光晕在眼底滑过,不留痕迹,但是围绕在他身边的火焰却像失去了魔法的支撑一样,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流枫脱力般地顺着光滑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在热水的冲刷下,他竟然还能惊出一身冷汗,真是了不得的体验。 妖异的竖瞳转向浴室门口,那里站着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的布拉德,流枫缓缓开口:“你怎么没提我眼睛的事?”如果布拉德一开始跟他描述昨晚的事时也顺带跟他说了眼睛的事的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他,兴许没那么容易失控,流枫想。 布拉德沉默,他能怎么说,难道要坦白说他压根一点儿都不想提起那双眼睛,他只要想起来就寒毛直竖吗? 打死他都说不出口! 也没真的想从布拉德那里得到什么答案,流枫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脚步略显虚浮,但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平静而恢复正常。 听着身后稀稀疏疏的摩擦声,布拉德不由转身,却看到流枫已经披上了浴袍,“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宇彬。” “就你现在这副样子?你也不怕吓到他们!” “呵,你当他们是温室里的花吗?就算真是温室里的花儿,那也会是最坚韧的花中之王。” 布拉德不语,一双冰冷的银眸忽明忽暗,“倒确实不是娇花,要不然也不会把你折腾得独自逃到英国来了!” “……我说,布拉德……” “干嘛这副表情,我这是在夸他们哪,你看这世上除了他们四个,又还有谁有那个本事能折腾你啊!” “……” 流枫决定不再说话,直接开了房门,但房门刚开了一条缝,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三个人,为首的那个来不及止步直接撞进了流枫怀里。 流枫在发现撞进自己怀里的人是谁时,反射性地闭上眼睛,遮住那抹无法令人欣喜的妖异金色。 撞进流枫怀里的是具俊表,紧跟其后的是苏易正和尹智厚。 流枫下意识地伸手,手掌在触到对方温热的身体时,颤了一颤。 迟钝的具俊表没发觉流枫的异样,反而拉着流枫上上下下地打量,“没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没事了,没事了!”流枫抽回被具俊表拉着的手,极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别紧张,我不是已经醒过来,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了吗?” 看流枫真的没事,具俊表大大地松了口气,紧接着一拳捶在流枫胸口,丰满的唇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拿一双大眼睛颇为哀怨地瞪他。 流枫叹了口气,终是没忍住,抱了抱他。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没事就好!”苏易正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三天来,他们几个没少担惊受怕。流枫身上无伤,却一直昏迷不醒,呼吸也时强时弱,就跟生命垂危的重患一样,情况反倒比浑身是伤的宋宇彬还严重。 他们几个除了每天轮流看着他,完全束手无策。 期间,布拉德对他们的解释只有一句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即便过去了三天,他们依旧还有些消化不良,什么斯图亚特家族,什么异能,这种他们认为只可能出现在玄幻小说中的情节真实地发生在他们身边,尤其是那一晚他们所看到的那一对流光溢彩的金色竖瞳。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依旧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当时的感受,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面对未知事物时的悸动,以及知道拥有这双眼睛的是他们所熟知的流枫的惊奇更多一些。 但是对流枫的异瞳,最是了解情况的布拉德却给不了他们任何有用的信息,或者说布拉德也正在等着流枫的解释。 想到这里,苏易正不由再次看向流枫紧闭的双眼,正想问,却听流枫说:“宇彬呢?” “他早就生龙活虎得不行了,比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你可好得多!”具俊表抬高自己的下巴,把下巴处那块淤青指给流枫看,“你看,他下手这么重!” 苏易正嗤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下巴挨了他一拳,他不也接了你一腿,人都站不稳了,可比你糟糕多了!” “嗤,我哪里知道他那么不经打。” “宇彬他是身上有伤,不然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易正,你为什么老帮宇彬说话?” “因为你趁人之危!” “我哪里趁人之危?!我打他之前都跟他说了,不知道有多光明正大!” “……你知道什么叫趁人之危吗?” “你小看我……” 听着两人像孩子般吵吵嚷嚷,流枫心底的阴霾犹如拨云见日一般,悄悄地散开了。他拉过一旁安静站着的尹智厚退到角落,免得被已经开始“动手动脚”的两人波及到。 尹智厚就着被流枫抓在手心的手回握,让流枫看着他。 “真的没事了吗?”跟苏易正一样,心细如发的尹智厚也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如果真的没事,流枫为什么…… “你的眼睛……” 流枫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尹智厚樱红色的唇上,制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这样的动作,让尹智厚心都凉了一截,他抓下流枫抵在他唇上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任由流枫环着他轻轻拍抚他的背。 可是这样无声的安慰,却没让他安心半分。 流枫进去宋宇彬房间的时候,宋宇彬是醒着的,靠坐在床上,眼眸半闭,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衬得他的脸色有些易碎的苍白。 不知道是想什么太入神,还是纯粹只是在发呆,流枫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反应,直到流枫在他床沿坐下,他才抬起眼眸,嘴角牵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来了?” 流枫挑挑眉,“还在生气?” “你说呢?” “因为喝酒而忘了那天在你的party上发生的事;事先没有向你们提任何有关自己与斯图亚家族的事;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出手伤了你……不管是哪一件事,我都很抱歉!” 流枫很坦白,他注视着宋宇彬,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试图从那细微的变化中找出点什么。 别怪流枫面对宋宇彬时如此谨慎,因为就如以前流枫对布拉德说的,宋宇彬一点都不好哄,或者更准确的说,“哄”这个字用在宋宇彬身上,并不那么合适。 在四人当中,宋宇彬无疑是心智最成熟的一个,也是最能让流枫用平常心来对待的人。 面对性格有些孩子气的具俊表时,用哄是理所当然的,流枫也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来逗他开心。但如果对象是各方面都与自己相差不远的宋宇彬,温言软语的诱哄反而会让流枫觉得违和。 “你可真坦白!” “那坦白能不能从宽?” “欠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可以吗?就不怕我会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比如让你离开易正、智厚和俊表什么的!”宋宇彬微微眯起桃花眼,上下眼睫的距离拉近,在乌黑的瞳孔前交织成一片迷人的风情。 流枫一笑,“既然你都知道是过分的,又何必要提。” “啧,你真无趣!” 宋宇彬嘴里说着无趣,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派兴致盎然,“跟我仔细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拉德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 “你以为那家伙对着我们会有多少耐心,他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解释‘枫是斯图亚特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当然会有异能’,把我们全当白痴!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绝对连这句话都会省掉!” 看着宋宇彬脸上与具俊表如出一辙的愤恨表情,流枫除了再次感慨他们与布拉德八字不合外,只能轻叹:还真是布拉德会做的事! “所以,你的这个异能是怎么回事?突然有的,还是你以前就有却又一直瞒着我们?”宋宇彬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微妙起来。 “别乱猜,这能力是突然觉醒的,就在你们来的那一天。”而且导火线就是你。 “那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但在易正、智厚和俊表三人绘声绘色的表述中他可是比亲眼见到还印象深刻。 黄金竖瞳! 想想就让他心血澎湃! 而促使宋宇彬不得不提眼睛问题的,就是……“你一直闭着眼睛,难道是眼睛还没变回来?” 流枫点点头。 宋宇彬俊美的脸上顿时闪现兴味,猛地凑近流枫,盯着那双眼睛,“快睁开让我看看!” “你是要拿刚才的那个要求来换吗?”流枫没有避开宋宇彬的凑近,反而更迎上去几分,两人几乎是额头对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 宋宇彬脸上的兴味更浓烈了几分,“真小气……”呼出的气全数喷吐在流枫淡色的唇上,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完了唇还轻轻蹭过流枫的唇角,令房间内的气温顿时升了几个跨度。 流枫缓缓抬手,修长骨感的手指在宋宇彬腹部轻轻一按,耳边顿时响起了某人凉凉的抽气声。 “有伤,就安分点儿。” 宋宇彬咬牙,略有不甘地睨着还将手掌贴在自己腹部的男人,“你性冷淡!” 流枫眉梢一抽,手下的力道一重,满意地看到某人龇牙咧嘴的表情,“我是不是性冷淡,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不再说其他,移动手指微微挑开了掌下的睡衣,赫然入眼的便是一片淤青,这淤青颜色已经开始慢慢变浅,但是蔓延开来却更加触目惊心,“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宋宇彬放下睡衣,拂开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笑说:“俊表没向你告状?” “告了,没想到以你的身手如今竟也只能碰青他下巴。” “嘁,如果我下手重了,他鼻青脸肿地站在你面前你岂不是要心疼死!” “不要以为你扯开话题,我就不会再问。”流枫直面宋宇彬,在他试图转开头的时候,伸手轻捏对方下巴,将他的脸摆正,“虽然我闭着眼,但我‘看’得很清楚,俊表估计只有发了狠才会给你造成这样的伤,你觉得他会对你发狠?” 宋宇彬对流枫闭着眼睛还能视物的事没表示出任何惊讶,或者说他对发生在流枫身上的事无条件的接受,好一会儿才说:“……只不过是跟我老爸打了一架而已。” 流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道:“是因为我?” 疑问句却蕴含着肯定。 如果说两父子关系不好,那也用不着到现在才大打出手,所以这其中必定有一个致命的导火线,而这个导火线除了他,流枫基本不作第二人选。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跟他关系就这样,我躺医院,他只会比我躺更久!”宋宇彬把玩着睡衣上的一颗扣子,足够漫不经心,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宋宇彬扬唇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有些孩子气地眨了眨眼,“你是不是很感动?” 流枫无语,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下头。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宋宇彬身体后仰靠在柔软的靠枕上,还特意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就等着看看那双被俊表他们形容得过于形象而让他的梦里也呈现一片耀人的金色的眼睛。 流枫轻笑一声,这一回没再拒绝。 流光溢彩的金色,不掺丝毫杂质,中间那条短短的竖线并非黑色,而是棕色,也许是因为面对的是自己所爱,这双黄金竖瞳并没有外人眼中的冰冷邪肆,反而蕴着丝丝温柔,以及妖娆。 这份异样的温柔蛊惑了宋宇彬。 83、再次失手伤人 道森·斯图亚特并不知道在布拉德的别墅所发生的事。 这三天来,他一直在思考着流枫那天临走前所提的提议,以及流枫这个人本身。 仅凭着那一丝猜测,就逆转了谈判立场,让自己处于相对有利的位置,这让道森不得不再次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子刮目相看。 有勇,有谋,且犀利睿智,确实是担任斯图亚特家族下任当家的不二人选。 道森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让自己如此欣赏的年轻人了,虽然流枫所提的那个提议也很让他心动,但是流枫的才干却又让他开始犹豫,毕竟在血缘关系淡漠的大家族里,婚姻上的合法关系,总是比叔侄关系更有保障。 在道森细细琢磨,还没来得及下决心的时候,他再次见到了流枫。 道森原以为以前几天流枫的态度,他应该会等他先找上门,这场特殊的谈判,被动的一方更能掌握主动权。 然而,现在流枫却主动上门了,给人一种他急需答案的焦急之感。 这种焦急感,会让他自己的立场变得微妙,而且这微妙往往偏向于不利。 道森相信,这一点流枫不可能会不知道。 那他现在冒着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的危险上门,又是为什么? 道森抱着这个疑惑去见了流枫,彼时他正坐在大厅米色的真皮沙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深褐色的□□镜,遮掩了他的表情,但从他微微蹙起的眉,道森还是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没有他先前所以为的焦急,反倒是有些无奈。 而这无奈的来源,估计就是坐在他身旁的那位——他唯一的孙子,西泽。 道森完全相信,绝对是他这个孙子在单方面地找茬。 西泽喜欢胡闹是事实,但能入了他的眼,让他主动去挑衅,甚至是单方面去挑衅的,却不多。 道森心里再次响起了算盘拨拉的声音,西泽该不会是看上他这位叔叔了吧?! 如果流枫此刻知道道森的想法,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身旁的西泽一掌掀飞,天知道他的耐性是多么受煎熬。 “你说了这么久,口渴不渴?”在西泽的瞪视中,流枫端过手边的咖啡递过去。 西泽狐疑地瞄了瞄咖啡,又瞅了瞅流枫,“凭什么让我喝你喝过的咖啡!” “我还没喝。”有你在旁边,我喝得下去才怪,流枫腹诽。 “你有这么好心?” “如果能让你停止你的聒噪,让我再好心十倍也行!” “你——!!”西泽手一扬,就想扫掉流枫端着的杯碟上那杯还热腾腾的咖啡。 “你敢!”流枫声音不大,却让西泽的手在堪堪碰到咖啡的时候顿住,然后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手无意识的就要往自己颈上拂去,却在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时,再次生生顿住。 看到西泽本能一般自我保护的动作,流枫面上虽没有表露什么,心里却想着他那时出于怒意而做出的行为,似乎真的吓到了他。不过流枫倒没什么悔意,这小子也确实欠收拾。 但再出口时,声音也还是柔和了不少。 “喝吧。” 西泽接过,咖啡的温度晕暖着手心,让人爱不释手。 “你是很难消肿的体质?”流枫随口问道。他三天前看西泽的时候,他脸肿得不成样子,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下手过重,但三天后再看他,这脸上的淤肿却依旧没消下去,虽然他颈上绕了一条围巾掩了脖子,但流枫猜那里的淤痕估计也依然触目惊心。 流枫想起那天他来时,管家阿尔瓦说的话,他说西泽需要静养。当时他不以为然,只觉得这是阿尔瓦不想让他见西泽的推托之词,但现在想来,也许阿尔瓦并没有敷衍他,这西泽的身体似乎确实不太好。 这种瘀伤要是搁别人身上,多多少少也消下去了些,但是西泽却一点消肿的迹象都没有,或者更进一步说,如果是别人,可能一开始就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瘀伤。 “什么?”西泽一下子没明白流枫突然冒出来的话。 流枫点了点自己的脸。 然后就见西泽穆然瞪大了眼睛,“什么很难消肿的体质,明明是你下手太重!” 流枫冷笑一声,“如果我真的下重手,你觉得你还有命坐在这里喝咖啡?” 闻言,西泽一顿,然后将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搁在了沙发旁的玻璃茶几上,像泄愤一样。 “你的异能是什么?”西泽直勾勾地盯着流枫。 流枫一哂,他来这里原本就是想向那个老头问有关于异能的事,他还正苦恼着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自己觉醒了那诡异的异能的情况下,从老头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没想到西泽就给自己送上了个好契机。 流枫不动声色,答道:“你的异能又是什么?” “是我先问的。” “人在询问别人的名字前,就要先报上自己的姓名,这个道理也不懂?” “你想套我的话?” “你不也同样想套我的话吗?” “……”西泽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才不情愿地说,“我是防御。” 流枫眉一挑,“怎么个防御法?” “就是——”话一顿,西泽咬牙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流枫耸耸肩,“我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西泽“噌”的一声站起来,“你说谎!” “你也在说谎!” 西泽向前跨一步,站在了流枫正前方,居高临下地睨着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我才不屑说谎!” “你说你的特殊能力是防御,那你现在脸上和脖子上的伤是哪儿来的?它们可不就在指控你说谎么!” “那,那是因为你动作太快了!” “真的?”流枫看着西泽惨兮兮的脸,觉得自己真是堕落了,竟然沦落到欺负小孩的地步,但是他现在却不能允许自己反省,因为从西泽嘴里套话肯定比在老头那里容易得多。 “哼!”西泽假装没听见流枫的质疑,与流枫极相似的浅棕色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流枫身上转悠了几圈道,“你的能力是速度?”除了这个,西泽想不到其他。如果不是对方在速度上占绝对优势,他不可能没做任何反应就被对方伤了。 “我说了,我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在三天之前,流枫确实没觉着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而在三天后的今天,他也依旧对布拉德嘴里描述的那种诡异的火焰没有任何实感,即便几小时之前他已经在浴室内见识过了。 而西泽完全对流枫的说辞不屑一顾,反而自顾自地说:“不仅是速度,你的力气也很大!”西泽一把抓过流枫搭在膝盖上的手,反复查看,但是除了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比常人好看一些外,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这真是太稀奇了,我们斯图亚特家族内还没有谁会在力量上占优势呢,我们这些拥有异能的人,体质都不如常人!” 流枫在西泽抓起自己的手的时候,本能地就想抽回来,但是考虑到反应过大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只得生生压下这种本能,尽可能让自己的情绪平静无波。 流枫虽然不太喜欢西泽,但对他还没有到厌恶的程度,之所以想抽回手,却是因为不想让西泽无辜受伤。 他现在惧怕跟人接触,因为他不知道那种他不熟悉,更无法掌控的火究竟什么时候会出现! 收起紧张,见西泽看得差不多了,流枫才不着痕迹地收回手,问:“斯图亚特家族的人身体都不太好?像你这样?” “你这是什么口气,别以为你身体好就可以瞧不起人,就算你速度再快,力气再大,遇上我的防御还不是一样没辙!” “呵,你还是先把你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养好了,再来跟我说这话比较有说服力!” “你——!!”西泽身为斯图亚特家族当家人的独孙,从小养尊处优,被众人捧着、宠着长大,谁敢在他面前跟他呛声,一时间除了“你”之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压住这个气焰比他还嚣张的人,顿时眼睛充血地脱口而出,“你少得意,上次有弗兰给你通风报信,你才能及时赶到救了那个嚣张的臭小子,下一次我一定会利索地解决了他,让他连呼救的机会都没……啊!!” 话没说完,整个人天旋地转,等视线重新聚焦时,西泽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压在了沙发上,一只铁一般刚强的手紧紧地扣着他的脖子,让他除了那声惊呼,连一丝喊痛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任他怎么抓挠那只手,那只手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纹丝不动! “快放开少爷!!”阿尔瓦惶恐地喊。 道森也有些紧张,他本与阿尔瓦一直隐在角落里,就是想看看流枫与西泽之间会有怎样的互动,借此来决定是否赞成流枫的提议。 然后,他确实是看出了一些东西,但是他却没料到流枫说出手就出手,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西泽听到阿尔瓦的呼喊,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颈部再次被掐住时带起的翻倍的痛楚让他模糊了视线。 喘不上气的感觉确实让他惊恐,但让他更害怕的却是眼前这个第二次掐住他脖子的人。 深褐色的□□镜依旧好端端地架在鼻梁上,英俊的脸宛如大师手下最完美的雕塑,冰冷得让人心里直打颤。 他只手掐着他的脖子,身姿却依旧挺直,那种不可撼动的轻松在西泽眼里却是危险的催命符。 西泽是狠,但他再狠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养尊处优没经历过大灾大难的大少爷的事实,这一回流枫是真真正正吓到他了。西泽总觉得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有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种冰冷感让他再次开始挣扎,甚至挣扎得比之前更厉害,就像是在拼命摆脱身后不知名的勾魂索一样! 但是,流枫此刻的状态却完全不如西泽想象得那么轻松。 他能感受到自己是有意识的,但是这意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仿佛自己身体内部还存在着另一个不知名的存在将他本人的意识挤出了体外。 他轻易地捕捉到了手下人的惊恐,却收不回手,反而手下的力道竟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掌心滚烫…… 手腕上的刺痛,骤然拉回了流枫几近黯淡的神志,他本能地缩回手,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骇人情景。 西泽双目紧闭倒在沙发上,脸色煞白如纸,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众人不会以为他还活着。 原本就淤痕未消的颈上此刻已经不单只是淤痕而已,五条血与肉交杂的骇人指痕横亘其上,与煞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味以及焦糊味。 一股寒意从脊背蹿上脑门,让流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那钻进鼻间的焦糊味意味着什么! 也从来没有哪一刻,他会觉得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得多! 阿尔瓦在重重击中流枫的手腕,迫使其收手后,就将昏迷的西泽扶了起来,却牵动了流枫的左手。 原来西泽在挣扎的时候,无意识地揪住了流枫左手的袖子,即使人昏了过去,也没有放手。 “我来吧!” 流枫伸出右手,想将西泽捞起来,却被阿尔瓦重重地挥开。 “你还嫌伤害得小少爷不够吗?!” “住口,阿尔瓦!”这一声出自道森之口,虽然冷静,但其中隐含的急切与惶恐流枫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着急他的孙子,却更不想旁人再用任何言语刺激他有可能再度失控的脆弱神经。 流枫知道这老头一定已经看出了什么,如果之前他还想隐瞒他异能的事,那此刻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这想法。 他需要这老头的帮助,让他尽快摆脱这种连他自己都害怕的状况! 从阿尔瓦手中揽过昏过去的西泽,被揪住左袖的手多有不便,索性扯下外套裹在了西泽身上。 克制住浑身的颤抖,将左手覆在了西泽惨不忍睹的伤口上。 在道森出口制止的时候,阿尔瓦就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有可能刺激到眼前的男人,能担任斯图亚特家族护卫长的人,又岂会是庸人。 但是看到流枫再次将手碰上小少爷的脖子,尽管不是掐,尽管他知道这男人应该不会再出手伤人,但心脏依旧忍不住一阵紧缩,“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做个实验而已,也许……能管用。”流枫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仿佛刚才打了一场硬仗。 而他也确实是打了一场仗,跟他自己。 就像灵魂被抽离了一半,对身体的支配权也只剩下一半一样,他在夺回身体的支配权,颤抖的,不安的,愤恨的。 “实验?”阿尔瓦再次瞪眼,他的少爷现在气若游丝,而这男人竟然还要拿这样的少爷做什么鬼实验,他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小少爷可是您亲侄子!” 这句满含愤怒和指控的话,让流枫的手再次颤了颤,视线也不由自主地朝人事不知地倒在他怀里的人看去。 流枫对西方人的辨识能力很低,如果不是印象深刻或是长期相处,他基本上辨不出谁是谁,所以他也同样无法评判西泽的长相是否属于西方美男子一列,只是觉得他长得还算顺眼,当然是在摒除了他那令人发指的偏执性格后。 他跟流枫长得并不像,除了那双仿佛象征着同为斯图亚特家族子孙的如出一辙的眼睛。但是就算再不像,也改变不了西泽与他是血亲的事实。 西泽是他亲侄子,在人丁稀薄的斯图亚特家族里,这种关系代表着另一种意义上的守护。 阿尔瓦的指责,流枫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西泽估计从小到大都没被人伤过,而他现在的伤痕累累,全都是他一人带来的。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西泽总是不断地在触流枫的逆鳞外,也因为流枫并没有正视他是他亲侄子这个现实。 流枫叹出一口气,满是疲惫,缓缓收回左手。 阿尔瓦见状,一招手,一群人一拥而上,不一会儿,空气里便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道森看着沙发上脸色并不比西泽好看到哪里去的人,锐利的眼闪烁不定。他看不透这个年轻人,却更不愿意去触怒他,尤其是此刻,方才显现在他眼中的波动,几乎要刺瞎他的双眼,直到现在都止不住颤栗。 良久,道森确定流枫的情绪已稍稍平复下来后,才道:“还有搭飞机的力气吗?” “……有事?” “跟我去荷兰,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84、前去荷兰 流枫并没有当晚就跟道森去荷兰,而是第二天才去的,他不能确定会在荷兰耽误几天,所以必须要先安顿好布拉德别墅内的苏易正四人,至少要交代他的去向,才不至于让他们瞎担心。 但是尽管如此,依旧还是出现了一点意外。 流枫沉默地看着肩膀上搭着的那颗乌黑黑的脑袋,而脑袋的主人兀自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管自己的任性给流枫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可流枫却发现在面对他的任性时,除了帮他盖好薄毯,一次又一次摸摸他的手,试探他的体温是否有降低外,完全生不起气。 多么典型的愿打与愿挨! 流枫微微侧头,就能看到他安静的睡颜,与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太子爷形象判若两人。 这是第二次。 类似的情景,一个月内出现了两次。 那一次,他随张哲秀来英国,这人也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得尾随他上了飞机,如果不是头等舱内他看人不爽将对方一脚踹出机舱引起了骚动,估计直到下机流枫都不会发现。 那时,这只小暴龙也是靠着他的肩睡得直冒热汗。 流枫恍恍惚惚地想着,思维意外地有些混乱。 不过是发生还不到一个月的事,他却觉得仿佛已经经历了若干个世纪一样,他以前从来都不觉得,回忆是件如此困难的事! 肩膀上的乌黑脑袋乖张地蹭了蹭,丰满的唇无意识地溢出几声呢喃,听那微微不耐烦的语气像是在抱怨什么。 流枫哂笑,犹豫毫无作用,最终还是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不过2小时,流枫就已经站在了斯图亚特家族位于荷兰阿姆斯特丹的本家前。 在此之前,流枫倒真是想象过,欧洲最隐秘的家族的根据地是何种模样,但是当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才发现想象与现实之间的误差究竟有多大。 这里是一处庄园,离市中心也就一小时的车程,占地面积极大,一眼望过去,除了近在眼前的一座欧式花园别墅,以及与别墅并排而立的密得连阳光都穿不透的树林,他几乎看不到别墅后面的其他建筑。 要问流枫为什么能断定这栋别墅后面还有其他建筑,只因为庄园内进进出出的游人真的是太多了!! 他很难相信一栋可让游人随意参观的建筑能让斯图亚特家族维持什么神秘感! “怎么这么多郁金香?”具俊表看着眼前的情景,随口说了句。 这栋欧式花园别墅前硕大的一片空地上,漫漫地种植着各种颜色的郁金香。 时值花期,各色郁金香争奇斗艳,视野所及之处几乎容不下其他任何杂物,相当震撼。 估计正是这一大片对外开放的郁金香花田,才会吸引了如此多的游人纷至沓来。 “郁金香是荷兰的国花,白痴!”一旁的西泽在下机看到具俊表的时候就上火了,在西泽看来,具俊表就是颗货真价实的灾星,他两次受伤都是因为他!尤其是现在看他还安然无兼活力四射地在他面前蹦q的时候,更是看他不顺眼。 如果他没得老年痴呆症,他记得他咬得那一口可是毫不留情的,这小子现在活蹦乱跳的是闹哪样?怪物吗? 具俊表一听这不阴不阳的声音,立马火了,“你说谁呢?!!” “原来不仅是个白痴,还是个耳背!” “别以为你现在是个病秧子,我就不敢揍你,上次的帐我还没找你算!” “找我算账?哼,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我看到时候是谁找谁算账……嘶!”结果说得太大声,扯到颈部的肌肉,让西泽瞬间白了脸,变了调的尾音让这句原本底气十足的话狠狠地打了个折扣。 瞧着西泽那堪比吸血鬼的惨白肌肤,具俊表一笑,慢慢竖起大拇指,然后在西泽吃人的眼神中,狠狠往下一倒。 西泽胸口一窒,差点喘不上气,脸更是被气得如同调色盘一样,看得跟在他身边的人神经紧绷不已。 道森看着几步之遥与西泽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人,那神气的小模样哪里像是有伤在身,分明比西泽健康百倍,而且那露在外边的脖子上也找不到任何伤口。 “……阿尔瓦曾经跟我报告说,西泽在这孩子的脖子上咬了个血淋淋的伤口,可是……” 道森从不怀疑阿尔瓦说的话,他所想的是为什么伤口会不见? 道森将视线转向流枫,那孩子是他的人,发生在那孩子身上的事应该没人会比他更清楚。 流枫知道道森疑惑的是什么,但是……“我比你更想知道为什么。”流枫淡淡道。 具俊表为什么会在一夜间伤口愈合,这至今是个谜。 “是你的原因?”道森问。 能让伤口短时间内快速愈合的,道森只能联想到斯图亚特家族独有的异能,毕竟家族内也曾出现过拥有这种异能的族人。 “你的能力是治愈方面的?” “不知道。”流枫实话实说,他确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的能力绝对不是治愈,或者说不止是治愈,如果只是治愈,如一根刺一样狠扎在心头不拔不快的那场无名火又是什么。 “所以我昨天才想在西泽身上做个实验。” 道森挑眉,“把左手放在伤口上?” 翻看了下自己的左手,流枫嬉笑:“我记得俊表受伤那天我……” 话音未落,流枫的笑容就浅了几分,凌厉又略带柔和的眉微微蹙起,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有些凝滞,一会儿后才不着痕迹地收敛了表情道,“这个等弄清楚了在说吧,先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 道森虽疑惑,却依然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重新上了车,具俊表坐在流枫左手边,西泽则坐在右手边,幸好车内空间够宽敞,三人并排坐也并不嫌挤。但是这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人之间充斥地十万分特差点没把夹在中间的流枫烤焦。 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等下了车,你们爱吵就吵,爱打就打,现在先休战,行不行?” 西泽冷笑:“叔叔你说这话不觉得太偏心了吗?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是吵得过他,还是打得过他?” “嘁,自己活该要怪谁!”具俊表呛声道。关于西泽脖子上的新伤旧伤,流枫跟他提过,他当时听了,可是乐了好半天,虽然他没有亲自赏这疯子几拳,但流枫出手肯定比他厉害。不期然想起流枫的个性,具俊表忙拉住流枫,瞪着漂亮的大眼睛,警告道:“是他先绑架了我,还像狗一样咬我,是他活该受伤,你不能因为愧疚而同情他,知道吗?” 流枫一愣,他虽然确实因失控而伤得西泽过重而心中有愧,但还不至于到同情他的地步,再说以西泽的自尊心,恐怕也不需要他的同情。 本就不存在的事,被具俊表这么煞有其事地说出来,这感觉还真是……怪可爱的! “你听到了没有?”具俊表看着流枫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虎目不由又瞪大了几分,让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平添了几分孩子气的俏皮。 “听到了,”流枫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手心温热的触感让他着迷。 具俊表顿时安静了,视线游移,耳根晕染上点点薄红,却没有拍开流枫的手,流枫掌心很热,氲得他脸颊发烫。 西泽看着刚才还跟自己大小声的人,这会儿竟扭捏得跟个小媳妇一样,顿时不爽,刚想张嘴喷毒,就见他那所谓的叔叔在那只小暴龙看不到的角度伸指在他腿上点了点。 他霎时噤声了。 抬头看到坐在他对面的爷爷正看着他,头一撇,扭向窗外,心里的小人不停地画圈圈诅咒:老子为什么要怕他,老子为什么要怕他…… 道森看着亲孙子这小模样,眼里闪过不知名的笑意,视线不由移向正跟那男孩子“调情”的男人。 流枫可不管西泽和道森什么想法,他只是看着具俊表问:“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在飞机上刚睡过。” “不够,一天24小时我恨不得你睡16个小时。”睡觉是最好的疗养方式。 “那剩下的8个小时呢?” “陪我睡。” “你当我是智厚那只睡猪吗?!” “别拿自己跟智厚比,智厚可不会像你这样偷偷跑出来跟踪我。” “我哪里有偷跑,我哪里有跟踪你,我不知道有多光明正大!” “你跑出来的时候,易正他们知道吗?” “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 “那他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样也算光明正大?” “……” 西泽贴着车窗,听身旁的两人用着他并不十分精通的语言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有些他能听懂,有些他听不懂,男人心情显然还不错,声音低沉,语调在转折处会弹拨出一种独特的磁性,听了让人不由有些昏昏欲睡。西泽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才发现,那只小暴龙已经靠在男人的肩窝处睡着了,神态安详,嘴角还微微上扬着,似乎做了什么美好的梦。 没来由的,西泽低下了头,漫不经心地抠起了手指。 流枫一手搂着熟睡的具俊表,一手替他紧了紧外套,然后将他露在衣外的双手捂在手心。流枫很清楚,如果他不握着这双手,这双手没过一会儿就会变得冰凉。 具俊表身体底子很好,但是自从落□□寒的病根,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彻底调养好的缘故,身体状况一直不太理想,透着一股子病弱的颓靡,再加上这次西泽的这一闹……流枫心里叹了口气,他不该一时心软,他应该在飞机上发现他的时候就该坚定地把他打包送回去,就算把他送回他那强势的母亲那里,也好过留在现在的他身边。 流枫不自觉地抬手扶了扶眼镜,他的眼睛还有斯图亚特家族独特的血统,就像安装在他身上的不□□,让他坐立难安…… 一直在注意着流枫的道森自然没有错过流枫扶眼镜的动作,沧桑却锐利不减的眼闪过淡淡的疑惑,“在车里还戴着眼镜?” 一直低头不知想些什么的西泽,猛然听到自己爷爷的话,也不由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这男人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戴着眼镜,他记得他以前虽然也戴眼镜,但戴的应该是近视眼镜,而不是这种连眼睛轮廓都看不见的深色墨镜。 他眼睛受伤了? “出了一点问题。”流枫淡淡道。 “我们斯图亚特家族族规的第一条,一切以自己身体为重。”道森说完,又盯着流枫那副将眼睛围得密不透风的眼镜,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因此而消失,“问题大吗?” 车内有五个人,除去流枫、具俊表、西泽和道森外,还有一个开车的司机,而这司机并不是别人,正是阿尔瓦,可说这辆车内,没有一个外人。 流枫环顾了一圈,然后,摘下了眼镜。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吱——!!” 粗糙刺耳的刹车声响彻整个山间。 阿尔瓦急转方向盘,车子在宽敞的山道上旋转了180°才堪堪避开护栏,停在了路中央。 一滴冷汗,顺着额际倏然滑下。 车一停,阿尔瓦就急忙向道森告罪,“十分抱歉,老先生!” 道森摆摆手,“有西泽在,不碍事!” 虽说不碍事,但是道森的手却按着心脏,他没有心脏病,但是就在刚才他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把心脏紧缩的窒息感。 道森在西泽的搀扶下,坐正身体,视线再次凝聚在对面的银发男人身上,原本空间还算可以的车厢一时间竟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阿尔瓦率先下了车,对车后疾步赶来的护卫人员比了“安好”个手势,他们一直坐在另一辆车内尾随着。 流枫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捂上了具俊表的耳朵,不致于惊醒他,但刹车引起的的巨大惯性还是让他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声音带着睡醒后特有的喑哑,具俊表整个人都有些迷糊。 “没事。”流枫放开他,抚了抚他的背,“一只猫跳到了路中间而已。” 不疑有他,伸了个懒腰,提了提腿后,某人才发现车厢内的气氛有些不对,“怎么了,一只猫就把你们吓住了?” 这一次,西泽难得的没有对具俊表的粗神经发挥他的毒舌本性,只是定定地盯着流枫,那眼神,那表情,就跟要把面前的人一块一块的剖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一样! 具俊表身上的危险雷达顿时嘀嘀嘀响个不停,倾身下意识地挡在流枫面前。“你想干什么?!” 具俊表不是第一次在西泽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第一次时,他绑架了他,给他注射麻醉剂,还像条发情的狗一样给他身上啃咬,那种感觉他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头皮发麻。 疯狂。 偏执。 一个疯子。 流枫接过具俊表倾斜的身体,将他扶正,“他什么都做不了,别担心!” 不是不会做,而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蔑视,而是在阐述事实。 对象是流枫,西泽又能做什么,难道还能把对付具俊表的那套用在他身上? 他没有那个胆子。 同样的,也没有那个能力! 果然,西泽听了流枫的话,眼神就变了,火辣辣得几乎刺目的高昂兴致顿时阴沉下来,中间几乎不需要什么过渡。 西泽是有股病态的疯狂,但这不代表他蠢,如果接连两次毫无反抗能力地栽在流枫手里还不能让他安分的话,那他的下场只会比笨死的熊更可怜! 车,重新启动了。 这一次,阿尔瓦开得更小心翼翼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不自然地痉挛着,就像是害怕再有一只“猫”突然跑到路中间一样,尽管流枫用来安抚具俊表的那只大胆的“猫”根本不存在。 车厢内很安静,但气氛却有些诡异。 流枫在具俊表醒来的时候,就重新戴上了眼镜,他依旧身姿慵懒地靠着,偶尔看看窗外,偶尔看看具俊表并跟他说说话,他大大方方地接受对面的道森以及西泽审视的目光,以及阿尔瓦透过后视镜时不时关注的视线,神色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 西泽看着无知无觉,依旧跟流枫谈笑风生的具俊表,差点没咬碎自己的一口银牙。 他差点就想冲上去抓着他肩膀狠狠摇晃: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变成了怎样一个让人震惊的模样! 86、斯图亚特家族的后辈 流枫一夜没睡,但他依旧在床上闭着眼睛躺着,直到9点时,才准备起身。 具俊表枕着他的半边肩膀,睡得很沉,连他翻身起床也只是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昨晚异常上升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流枫将他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里,压了压被角,确保他足够暖和之后,才轻轻带上房门离开。 走廊上铺着厚重的地毯,花色繁复,如同这栋建筑,沉淀着历史。 廊内光线略显昏暗,绕了一会儿,流枫才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连接的是一个客厅,昨天跟道森交谈前,他就是被带到这里休息的。一整面的落地窗,一眼就能看到那座水流汩汩的喷泉,而客厅另一边的那扇门,就是通往屋外的。 流枫普一打开门,就略显意外的挑了挑眉,只是那双紧闭的眼遮掩了大半的表情,众人看到的只是他的平静和淡漠。 众人,就是众人,也是流枫意外的地方。 从流枫在昨天进入斯图亚特本家时,他就非常明显的感受到了这里的冷清,除了道森、除了西泽以及佣人和守卫,他几乎没看见过其他人。所以流枫当时就断定,斯图亚特本家的存在应该更多的是一种地位的象征,而非居住地。斯图亚特家族的人,除了嫡系,旁系应该只有在情况比较特殊,或受到召集时才会聚集在本家。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个客厅无疑是奢华的,但并不会显得浮夸,就与整栋建筑以及走廊上层层铺就的厚重地毯一样,低调的奢华。流枫昨天进客厅休息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这斯图亚特家族确实比一般的贵族更有底蕴。 现在,这客厅内或坐或站或蹲或躺,足足有六七个人,年纪与西泽相差不大,其中有一个外表看上去比其他人成熟,看年龄应该与流枫差不多,但论辈分,流枫绝对称大。 流枫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那个唯一一个躺在贵妃椅上的人。 几乎是在流枫眼神过去的时候,西泽就睁开了眼睛,简直就跟条件反射一样,虽然流枫闭着眼睛,但西泽就是很清楚的知道,他是在看他,甚至在叫他过去。 西泽下意识的就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但下一秒他就无比的唾弃自己,他凭什么要怕这个男人,凭什么要觉得这个男人站着而他躺着是件不可原谅的事,凭什么他要乖乖的走过去,凭什么他要那么听话!! 西泽看着自己将热腾腾的咖啡递出去的手,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流枫无比自然地接过咖啡,轻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稍稍缓解了大脑的抽痛,也让他开始有心情认真打量这群孩子。 包括西泽在内,一共七个人,四男三女。 流枫不得不承认,斯图亚特家族的基因格外优良,西泽、布拉德的模特情人弗兰,以及这六个孩子,清丽的,妖娆的,漂亮的,俊美的,冷然的,温和的,各有各的风姿。饶是对西方人的外貌缺乏辨别能力的流枫,估计也能将他们记个七七八八。 在流枫打量客厅内这群意外之客时,他们也在似有若无的打量流枫。 他们之所以会聚集在这里,就是因为得到消息说本家来了个流落在外的子孙,辈分高不说,还是个罕见至极的银发。他们的父亲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带着他们赶到了本家,虽然心里也奇怪为什么父亲要带他们过来,但是想一想那人是银发,莫大的好奇心就如滚滚潮水直接将那一点迟疑拍死了。 几乎在那人进来的时候,他们就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没起身的也都挺直了腰板。 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一道道隐秘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进来的男人身上。 他还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袍,站立的姿势有些随意,显然是刚起床的缘故,让他们惊艳的那头银发没有打理地披散在身后,长长地直垂到腰际,一点点的凌乱彰显的只有他的慵懒,宛如一只披着华贵皮毛的兽,在他们面前张嘴打了个懒懒的哈欠,长长的尾巴优雅的扫过,又闭着眼睛睡了下去! 他,有点不一样。 这不一样,不是指那头尊贵的银发,而是其他,但让他们说具体是什么,他们却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很隐晦的感觉。 流枫收回视线,道:“你的伤好了?” 在西泽从贵妃椅上坐起身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他脖颈上缠绕的厚厚的绷带已经不见了,一并消失的还有绷带下的伤。 “艾菲的功劳!”西泽侧了侧身,朝一个有一点拘谨地站在沙发边上的女孩努了努嘴。 那女孩有一头长长的漂亮棕发,见大家都看向她,更加紧张了,头垂得低低的,手指不停地摆弄着腰间的蝴蝶结,一抖,蝴蝶结就被她扯了下来。 眼看她紧张的身体都抖了起来,她身边另一个有着利索短发的女生看不下去,拍着她的肩,安抚道:“西泽伤得那么重,如果不是你那么努力,他也没那么快好,你做得很好!” 听了自己好友的话,棕发的女孩终于抬起了头,朝短发女生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而直到那女孩抬起头,流枫才注意到她的脸色不是一般的憔悴,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干裂,眼底更是布着血丝,仿佛上一秒刚被人榨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流枫眉微微一皱,道森说的是真的,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动用异能的代价果然就是消耗生命。本就偏弱的体质,再加上时不时动用异能,怎么可能长寿,估计很多人还没来得及留下子嗣就早早离开人世了,也不怪乎斯图亚特家族人丁稀薄。西泽的父亲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道森能活到这个年纪亲眼看着自己孙子成年,也算是个奇迹! 流枫往前缓缓走了几步,行动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和尊贵。 “西泽,介绍一下大家!” 西泽撇撇嘴,满脸不情愿,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站在了流枫与众人之间,担当起中间人的工作。 他首先指着那个紧张得快要窒息的女孩子道:“这是艾菲,刚刚说过了。然后这是米莎,”西泽又指着刚刚那个短发俏丽的姑娘,然后按顺时针开始一一报名,“西蒙,雷亚斯,玛丽亚,夏尔。” 在西泽指到夏尔时,流枫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个夏尔有一头跟具俊表非常相似的卷发,只不过是浅棕色,在阳光下泛着一层金黄,蓬松柔软,很让人有摸上去试试手感的欲望,一对猫眼圆溜溜的,还带着少见的天真,见流枫看他,那双眼睛就更闪亮了。 流枫看夏尔的目光被西泽捕捉到,刚想发挥毒舌本性,却见流枫睡袍毫无预兆地一滑,松松系在腰间的睡袍带瞬间瓦解,睡袍下精壮的上身一览无余。 西泽看着那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八块腹肌,心里直冒酸水,他每天都坚持锻炼也没能练出来的腹肌,凭什么这个懒得要死的男人轻轻松松就拥有了?! 流枫直接无视西泽那冒酸水的视线,扭头往下一看。 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豆丁正死死抓着他的睡袍,坐在地上! 流枫一转头,银发就随之浮动,小豆丁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随着银发的浮动而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将流枫的睡袍揪得更紧了。 这小豆丁估计是想抓流枫的头发,奈何他的身高实在有限又站不稳,蹦q到最高也够不到腰间的发梢,只能揪住流枫大腿部的睡袍,滑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卡缪尔,你怎么跑到了那里!”叫西蒙的男孩惊呼一声,急急跑了过来,抱起坐在地上的小豆丁后退了好几步,小豆丁抓着流枫的睡袍不放,他这一退,直接让睡袍从流枫身上滑了下来,流枫手快,才堪堪扯住了一只袖子。 看到这情景,西蒙慌忙道歉:“对不起……”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男人,刚刚西泽没有向他们介绍这个男人,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但是他们却都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在来时父亲就已经跟他们说了。他是西泽的堂叔叔,但是他也仅仅是西泽一个人的叔叔,他们这些旁系的孩子并没有叫他叔叔的资格。斯图亚特家族虽然对旁系也非常重视,但嫡系与旁系之间的界限却容不得任何人忽视,就像他父亲辈分比西泽大,但见到西泽的时候也还是得恭恭敬敬地称呼西泽一声少爷。这种根深蒂固的尊卑观念,自斯图亚特家族现世以来就存在了,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性。 照理来说,流枫其实也是旁系,毕竟现任当家只是流枫的大伯,而不是流枫的亲生父亲,但是流枫的那一头银发却让他的地位比嫡系的西泽还要高上几分,如果没有意外,流枫必定会是斯图亚特家族下一任当家。 这样的身份让这群少年更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流枫似乎明白少年的顾虑,环视一圈后道:“你们跟西泽同辈?” “嗯!”众人点头。 “那就跟着西泽一块儿叫叔叔吧。”虽然这群人对25岁的流枫来说年龄都不小,但辈分摆在那里,就算让他们直呼他名字,他们估计也不敢,以西泽满脸不情愿却依旧会乖乖叫他叔叔这一点来看,斯图亚特家族对礼仪孝义方面的要求之高可见一斑。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后,一时间却不确定是否真的可以跟着西泽叫叔叔。 “怎么?”流枫问。 抱着卡缪尔小豆丁的西蒙看了没什么表示的西泽一眼,然后才摇摇了头道:“没什么……叔…叔!”这一声叔叔叫得实在别扭,但出口后,男孩脸上却不自觉地浮现了笑意,下一句叔叔就变得格外顺口,“叔叔,这是我弟弟卡缪尔!”介绍完毕才发现自家弟弟的小爪子还抓着人家的睡袍不放,连忙去扯,却没扯出来,小豆丁抓得太紧,扯得急了,还小嘴一瘪,作势就要哭。 “卡缪尔,不准哭!!!”男孩见小豆丁要哭,脸上竟浮现一丝惊恐,立马想哄住他,可惜他一紧张,声音太大,反倒推波助澜地真把小豆丁吓哭了。 在小豆丁小嘴瘪下来的时候,流枫就发现客厅内的那群少年像见到天敌一样迅速散开,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西泽一把甩掉流枫手中还抓着的睡袍袖子,扯着流枫的手臂疾步后退。 流枫一时不察,被西泽扯着退开了几步,正奇怪他们的反应的同时,堪比超声波的尖锐声音瞬间席卷整个客厅。 小豆丁张嘴就哭,明明哭得没多大声,但那音波却刺耳非常,直直钻入耳鼓,带着一股搅碎脑浆的气势冲进大脑。 “砰——” “砰——” “砰——” 玻璃爆裂的声音接二连三的想起。 事先退开远远地躲在角落的几人捂着耳朵,表情有些微扭曲,但还在承受范围内,毕竟小豆丁还小,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发挥出来的能力也有限。 但仅仅只退开了两三步,直面着小豆丁的流枫和西泽就没那么好受了。 流枫甩甩晕眩的头,耳朵鼓噪得像要炸开一样,他毫不怀疑下一刻他的耳朵就会流出血来,眼角瞄到旁边几乎要晕倒的西泽,心里将万千个“操”挨个骂了个遍。 一边躲避飞溅的玻璃,一边迅速扯下厚重的窗帘将西泽从头到脚裹个严实,然后疾步跨前,在众人反应过来前直接一手捂住了那张破坏力极强的小嘴巴,大掌几乎糊住了小豆丁的整张小脸,催命的噪音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众人有瞬间的恍惚,当看到流枫的动作时,脸上的表情似惊疑又似惊诧,看起来个个都有些傻。 流枫没看到他身后那群人的傻帽表情,见罪魁祸首已经收声,便缓缓收回了手。 小豆丁猫儿一样的大眼睛闪着泪花,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流枫看,小嘴一瘪一瘪的,看起来委屈得不得了。 西泽在声音停止的同时就伸手扯开了裹在身上的窗帘,动作粗鲁,可见他现在心情糟透了。 “手没事吧?”西泽阴沉着脸,问流枫。 “有点麻。”流枫甩甩手,五指并拢握拳再松开,来回了几次,看着小豆丁的表情又惊又奇又喜,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这小家伙真不简单!” 真正不简单的是你吧!!!! 客厅内表情呆傻的一群人几乎忍不住要捶胸顿足,朝天狂吼一番! 西泽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好几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个敢捂卡缪尔嘴巴的人还没靠近卡缪尔就直接被那音波废掉了一条手臂,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而他竟然只是手麻了一下! 他妈的,他果然是只怪物! 流枫环顾了一下已经完全面目全非,就跟垃圾回收站一样的客厅,再看看自己已经完全解体的睡袍,淡定的转身,他得去换衣服然后哄醒具俊表吃点东西才行。 只是他手还没触到门把,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阿尔瓦,后面跟着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道森,他身后还站着数个中年人,步履匆忙,显然是听到了这里的大动静赶过来的。 看到光膀子的流枫,阿尔瓦眼神闪了闪,退到一边给身后的人让出了道。 道森拄着拐杖缓步上前,先是看了看流枫,接着扫视了一圈如狂风过境只剩下残骸的客厅以及客厅内有些狼狈的人,最后定格在小豆丁泪湿的小脸蛋上,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道森身后的数个中年人看到流枫时,眼中闪过数道意味不明的光。其中一个中年人回神后,立马抱起小豆丁,在他的屁股蛋儿上拍了一下,“你又捣蛋!”虽是生气的话,却掩不住言语间的宠溺,小豆丁的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神似,该是小豆丁的父亲,只是年纪比流枫想象中大一些,照他这年纪,孩子至少也该有西泽那么大了,但他的两个孩子,西蒙也就13、14岁上下,那小豆丁更不用说了,估计也就满个周岁。 道森身后跟着的其他几个中年人也纷纷走向自己的孩子,嘘寒问暖,脸上有掩不住的担忧。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年龄都比他们该有的岁数大,如果按照中国的标准就是晚生晚育的好榜样。 但流枫知道,他们并非晚生晚育,而是极难得到子嗣,而这也是斯图亚特家族人丁稀薄的另一个原因,好比道森,他位高权重,年轻时身边的女人肯定不会少,却依旧只有西泽的父亲这一个孩子。所以一旦有了孩子就格外的珍视,就像小豆丁的父亲,那拍在屁股上的一巴掌估计也就跟挠痒痒一样,指不定小豆丁还觉得他父亲在跟他玩呢! “这几个孩子你都认识了?他们都是为了你特意赶过来的!”道森没有在小豆丁的事上多作追究,而是凑近流枫身边说道。 斯图亚特家族虽是异能者的集结营,但由于人丁稀薄,所以每一代觉醒的异能者并不多,而这几个孩子就是小一辈中的佼佼者,也是斯图亚特家族未来的希望。道森的意图很明显,他希望流枫可以拉拢这些孩子,得到他们的忠诚。 而流枫也明白道森的意思,从昨天一场谈话下来,道森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希望他继承斯图亚特家族,而且立场坚定。但对现在的流枫来说,继不继承斯图亚特家族已经是次要的了,在此之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87、代价 布拉德走进自己的私人书房,看到三更半夜出现在书房内的人,没有半点意外,反而有一股火气没来由的一点一点暴涨开来。半杯威士忌,不添加任何冰块,顺着喉咙一路燃烧到胃,在胃内翻滚发烫。 流枫在的时候还不明显,他一离开,问题就凸显出来了。那三个绝对跟他八字犯冲的附件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想杀人,地下射击场的靶子都被他打烂了。幸好流枫已经带走了那个问题最大的,不然他还真会忍不住让他们吃吃苦头。 布拉德就纳闷了,他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竟然没把他们统统扫地出门! “别这么喝,伤身!”看着莫名其妙地处于即将爆发边缘的阴沉男人,流枫开口道。 布拉德放下酒杯,厚厚的玻璃杯底与冰冷的大理石桌面发生碰撞,在寂静的午夜略显刺耳。也许是酒精发挥了它的作用,布拉德再出口时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 “白天不回来,非得搭晚上的班机,三更半夜干坐着不睡觉,你不累?” 流枫轻扯嘴角,本想露出个笑来,但肌肉僵硬地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布拉德见状,没说什么,只在他旁边坐下,将一个银色的盒子递了过去,“重新给你配了副眼镜!” 流枫接过,拇指在那精致得犹如艺术品的盒面上轻轻摩挲着,却没有打开。 流枫闭着眼,布拉德无法从他的眼神中读取什么,但以他的观察力也能从他微妙的表情变化中知道他的情绪,似缅怀,似无奈。 “以后……我大概都用不上这东西了。”流枫淡淡道。 “什么意思?” 流枫睁开眼睛,两湾金色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冰冷光泽,沉重、压抑、低落,竟让人莫名的感伤。修长的手指在眼角轻轻抚摸,动作迟疑,却又不乏呵护。 “这双眼睛,会跟着我一辈子!” 布拉德眉头一跳,却什么都没说,或者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辈子都没安慰过人,更不可能突然变得巧舌如簧,更何况他也没从流枫的话里听出他需要任何安慰的意思,这双眼睛带给他的也仅仅只是一时的困扰,而绝不是心理障碍。 流枫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微微侧头看着旁边的人,这个人即使此刻没有戾气缠身,那张脸依旧冰冷如霜,让人不敢直视。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流枫不期然问。 “你忘了?” “我想听你说说看。” “我跟金敏宇是在日本认识的,但跟你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张秀哲的办公室,我以珠宝投资为由向他们提要求说要见你。我当时就感觉,怎么同是一个人,前后差别这么大,原来,真的不是一个人。”明明才几个月而已,但现在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我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乱来的人,两个大男人竟然跑去坐摩天轮,我真觉得自己当时走火入魔了才会跟着去。” “就是因为那次坐摩天轮你昏迷不醒,那只小豹子才有机会伤了我,不过他该庆幸你那时正好醒了,不然……你怕我找小豹子麻烦,竟然还在我面前演戏敷衍我!”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怎么就跟你这种人绑在一块儿了,简直莫名其妙,” …… 布拉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等到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才佩服自己竟然心平气和地说了这么多话,转头,旁边的人闭目仰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呼吸平稳。 但布拉德一眼就断定他醒着,那周身外放的压抑情绪都快凝结成实质了。 布拉德眼神闪了闪,随即垂下眼,他之所以说这么多话,又说得这么细致,无非就是为了验证心里的那一丝猜测,但是当这猜测得到证实时,他却无法高兴。他想他大概知道流枫为什么会突然让他说他们的相识,也知道他情绪压抑的原因了! “为什么会这样?”布拉德问。 就像吃了苦胆,苦涩的滋味在流枫口中蔓延。 明明几天前还好好的,他的生活轨迹规矩稳定得不得了,即便遇上火星撞地球的灾难也无法动摇,可现在呢?他的生活被打乱得面目全非,连一点先前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才刚刚确定了自己的感情,还没来得及跟他们好好享受生活的美好,为什么又要出这种幺蛾子?为什么这种幺蛾子还非要出在他身上! “……我们斯图亚特家族的异能者,生来体弱,这是我们付出的代价,亘古不变……你的情况特殊,我也无法断定……不要心存侥幸,那不现实,在你异能觉醒的那一刻就已是身不由己……慢慢的你应该会发现,发生在你身上的变化……” 道森那天下午对他说的话,陆陆续续地浮现在脑海。 是的,变化,流枫已经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是什么了,而这也是他刚才对布拉德问出那个问题的原因。 前两天在荷兰斯图亚特家族的郁金香庄园前,道森问他把手放在西泽的伤口处是否是为了治疗时,他什么都答不上来。当时他虽然也纳闷,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导致的精神不济,大脑紊乱罢了。 但是当现在布拉德将他们的认识经过从头到尾细细讲述时,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恐怕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他的记忆在消失! 布拉德的讲述中,许许多多的细节都不在他的记忆里。 不是想不起来,也不是记忆力衰退导致记忆模糊,而是以前的记忆突然间没有了,就像是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以他的记忆为食粮,一口一口地吞掉了它们。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曾经萌发过的情感,好像从来都不存在一样,是对他过去的残忍抹杀,跟遗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也许就在明天,他就会对熟睡在他身边的人问:“你是谁”。 流枫无法想象当这种情形真的发生时,他们该有多么不能接受,多么痛心疾首! 这“代价”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见流枫久久都不说话,布拉德也沉默,许久之后才问:“只要异能存在,你就会持续的遗忘?” “天知道!我没有问过斯图亚特家族的其他人他们身上的异能是什么样的,但是我身上这个绝对够特别。” 布拉德突然来了兴趣,“怎么个特别法?” 流枫想了想,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道:“现在我的身体,容纳了两部分,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就是它。它就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识,能操控它自己的行为,也许你听来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 “然后呢?它会在什么情况下跑出来?” “在我情绪不稳的时候,它就会出来,这一点我已经确认了。”想起前两天对西泽颈部造成的灼伤,流枫现在都对那烧灼皮肤产生的刺鼻味道深深皱眉,“我们站在同一个天平上,当我意识不清时,稳居上风的就是它,它无时无刻不想把我拉下马,吞噬我的意识,控制我!” “等等,等等!”布拉德难得地脸上浮现莫名其妙的表情,“为什么我听你的口气,像是在形容一个人,而不是一团火?” “它是一团火,但同时也跟人一样,拥有自己的意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布拉德,那玩意在我身体里,我能不清楚?那火在侵蚀我的记忆,不是干扰,而是真正的吞食,它就像一块巨大的橡皮擦,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记忆上翻滚,我不知道哪天我一觉醒来关于自己的一切就被他擦掉了!” “不能控制?斯图亚特家族异能者不少,应该能给你提供帮助,那老头既然想让你一肩担起整个斯图亚特家族,那他就不会放着你不管,至少也会教教你怎么控制身上的异能!” “他们帮不了我。” “理由?” “斯图亚特家族的异能大多数属于辅助类型,比如防御、治愈、预见之类,这导致他们对异能不需要特意去控制,因为那不伤人,他们只需要平时加强训练,在用到时能顺利发动就行。即使有攻击型……”流枫想起那个小豆丁,他的音波攻击对普通人来讲确实破坏力极大,但跟……流枫摇头,跟他比起来,小豆丁简直就是温柔。 “那你岂不是只能靠自己?”布拉德问。 流枫默然,是只能靠自己,可是要怎么靠?至今为止,他的异能只发动了两次,而且还都是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被动的,他掌握不了它出现的规律,更遑论操控它。在荷兰本家与道森谈话那次,他除了告诉道森他的异能是攻击型外,甚至无法展示给道森看,那异能别说受他控制,能不随便跑出来杀人放火就是万幸了! 而更糟糕的是,流枫还发现不管那异能有没有暴走,他的记忆都在消失,而且不受时间限制,消失的有可能是一年前的记忆,也有可能就是昨天的记忆。也许道森说的是对的,自他异能觉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身不由己! “你打算怎么安置那四个小子?”布拉德问得干脆。 不管是遗忘,还是不受控制的异能,都是流枫身上的两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哪时会爆发,但带来的绝对是巨大的伤害。以流枫对那四个小子的在乎程度,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任由情况恶化。 “你别做啥事!”布拉德不知道流枫究竟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能让他情绪如此外露的,又能是什么好事。 “我不会做傻事。”我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88、无法改变的决定 布拉德不知道流枫具体要做什么,在接下来的几天,流枫都表现得很平常,他哪里都没去,推了电影编剧的工作,也不再写小说,就在别墅内陪着那四个小鬼,弹琴,唱歌,看着他们玩闹,偶尔与他们一起逛一逛伦敦,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男人,四个锦衣玉食伺候着长大的大男孩,甚至还会一起在厨房里倒腾,弄得整个一楼用餐区鸡飞狗跳。 一切都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十成十的和睦快乐。 但是正因为太正常才不正常! 看着流枫对那四个小鬼露出毫无破绽的笑容,布拉德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其实什么都没发生,流枫的妖瞳、他的异能都只是一场无机的梦,乃至整个斯图亚特家族都只是一个虚构的情节。 但是流枫日益憔悴的脸,日益颓靡的精神却提醒着他,那男人只是在演戏,扮演着一个正常人,营造一份温馨和乐,来让那四个小鬼安心,他甚至管张秀哲带来的剧组化妆师要来了粉底来遮掩眼下日益加重的青黑,布拉德知道他已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了,而他也知道他为什么不敢闭上眼休息,无非是怕那诡异的异能趁他无意识的时候跑出来伤人,尤其是他的四个枕边人。 但人怎么可能不用睡觉呢?睡眠不够会造成什么后果,大家心知肚明,暴躁、焦虑只会加剧情绪的起伏,让那异能更不受控制。有好几次布拉德半夜起身,都能看到他独自坐在书房内一杯接一杯的灌咖啡,在身上浮现那层层诡异的红雾时,直接掐碎咖啡杯,让碎片深深地嵌进掌心。他用□□刺激自己,用疼痛唤醒自己,而布拉德只能在书房门口看他几眼,而几乎每一天他走进书房都能闻到血液被瞬间蒸发后弥留下来的刺鼻味道,在布拉德的生活里,血腥是必不可少的,而他也以为自己对这种味道已经习以为常,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定力远远不够,他做不到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问他究竟要做什么,流枫什么都不说,隐隐的,布拉德感觉他在等,等一个契机的出现。 流枫本就不是个演员,他就算表演得再到位,也不可能真的天衣无缝。 最先感觉出不对劲的是尹智厚。 尹智厚之所以能最先发现,是因为他的视线总是时时刻刻缠绕在流枫身上,那一心一意的关注很像那段时间因车祸而智力退化的5岁小智厚。 在他恢复记忆向流枫索要生日礼物的那晚,他质问流枫为什么不能再把他当小智厚看待,当时流枫说:“他的整个世界,只有我这么高,只有我这么大,他睁开眼睛,希望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他闭上眼睛,希望最后一眼看到的人也是我!” 这句话,尹智厚一直深深地记在心底。当时的流枫说他做不到,他无力反驳,但现在他却可以大声地对流枫说:他已经做到了。他满心满眼都是他,恨不得让他装满自己的心,自己的眼,一生一世都不要消失! 所以他知道,自流枫从荷兰回来后,他的话就说得少了,他似乎想把所有的时间都省出来“看”他们。这种“看”的专注程度甚至超过了尹智厚,那么认真,那么平静,那么深,那么沉,那么重,好像是要把他们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抹微笑,每一副表情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再也不要忘记! 曾经,尹智厚是多么希望流枫的视线可以更多得停留在他们身上,可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他却没来由地害怕,心飘离了地面,高高地悬在半空中,没有着落。 所以尹智厚在无法压下心头升起的不安后,敲开了流枫的房门。 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流枫正站在窗前,窗户大开,稀释着空气中夹杂着血腥的刺鼻味道。他看了看右手,方才还端在手中的咖啡杯在那熟悉的红雾升起的时候就一点点地化为空气,而掌心淋漓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几秒就已经恢复如初,连条疤都没有。 这样的情景在短短几天内已不知道上演了多少遍,流枫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的麻木,接受得很坦然,甚至也自嘲那异能带来的也并非都是坏处,至少让他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这可怕的自愈能力为他的“无恙”做了最好的掩饰。 敲门进来的是尹智厚,流枫将窗户开得更大一些,然后迎向来人,还没开口便听来人问:“枫,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真直接! 比不会拐弯抹角的具俊表还开门见山! 流枫暗叹一声,表情却纹丝不动,引着来人在沙发上一同坐下后才说:“为什么这么问?” 尹智厚伸手抚上流枫的脸,眼中莹莹水光浮动,惹人爱怜,“你脸色好差,越来越差了!” 流枫握住那只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口,“这两天没睡好,所以精神差些!” “没睡好?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异能?” 流枫点点头,默认。 “那怎么办,只要那个异能存在,你都会睡不好吗?” “不会的,过段时间适应了,就会好了!” 这些明显是安慰的话,拿去哄具俊表那个单细胞还行,但对付尹智厚,还不够。 “你真的没有事瞒着我们?” “没有!”流枫信誓旦旦,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无比,可那双妖异的瞳再真诚也依旧冰冷。 尹智厚盯着那双妖美的眼,精神有些恍惚。他知道流枫一定有事瞒着他们,他也知道流枫肯定半个字都不会吐露,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即便是谎言,只要能从流枫这里得到回答,他也能自欺欺人地安心一段时间。 缓缓地偎进身前宽厚温暖的怀里,听着耳边强有力的心跳,直到一双手臂稳稳地圈住自己,尹智厚才道:“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流枫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人靠得更舒服一些,一只手在他后背极轻的拍着,“什么事?” “你先答应。”尹智厚往流枫怀里缩了缩,轻轻打了个哈欠,自他踏入这个房间开始,总有股似有若无的甜甜香味往他鼻子里钻,这味道很清新很好闻,让他昏昏欲睡。 “你不说我怎么答应。” 尹智厚眨眼睛的速度明显放缓了,越来越混沌的意识让他分不清流枫其实是在拿话绕他,只是断断续续地接着流枫的话,“我们快点回韩国好不好……我害怕…发生了好多事……我害怕失去你…答应我……” 尾音轻不可闻的落下,还没听到流枫的回答人便睡了过去。 流枫缓缓收紧手臂,侧脸贴着怀里人毛茸茸的发顶,良久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口叹息。 “我不能答应你。” “大半夜的来找我,你也不怕他想歪!” 在酒柜里取出一支酒,浅褐色的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布拉德将其中一杯推给吧台前的另一人,自己端起另一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的调笑清晰可见。 宋宇彬不客气地将酒一饮而尽,引来布拉德一声别有意味的口哨。 “酒量不错!” 宋宇彬勾唇一笑,“跟我拼酒?” 布拉德看着宋宇彬因喝了酒而有些泛红水润的唇,银眸闪过不明的光,手指捏住宋宇彬的下巴,抬高,“输了,陪我一夜怎么样?” 一掌挥开那只放肆的手,宋宇彬连眼皮都懒得抬,“不怎么样!” 布拉德悻悻地收回手,表情颇有些遗憾,“枫到底有哪里好,既迟钝又不懂浪漫,除了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跟木头,你跟我说说,你都看上他什么了?” “哼!”宋宇彬径自给自己倒了杯酒,表情散漫,但瞥向布拉德的眼角却透着犀利,“他哪里好,你会不知道?” 面对那双黑白分明,透着奚落的眼,布拉德下意识地撇开了视线,表情略略有些僵硬。 宋宇彬也不再揪着这问题不放,他来找这人本就不是为了这些小事。 “枫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宋宇彬问。 “你干嘛不直接去问他?” “我要是能从他嘴里撬出一个他不想说的字来,他就不是我认识的流枫!” “那你就确定你能从我嘴里撬出字来?” “你有什么要求?”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陪我一夜,怎么样?” 宋宇彬嗤笑一声,“你确定在我点头的下一秒,你不会直接掏枪在我心口赏我一颗子弹?” 布拉德同样冷冷一笑,“你倒是清楚!” 宋宇彬灌下今晚的第二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不是清楚布拉德会有什么举动,只是恰恰知道像布拉德这种孤狼,凶暴残忍,谁都不相信也谁都不相信他的人,一旦真的出现“朋友”这种意义上的存在时,会比任何人都珍惜,而布拉德本身的性格也决定了这种珍惜带着某种偏执。他可以为了流枫,而最大限度的容忍他们,也可以为了流枫,放弃一些即到手的利益,他不能容忍流枫的身边出现不忠于他、背叛他的人,即使那人是流枫最亲密的人也不行!这种偏执很可怕,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纯粹得可怕,因为他并不求回报,他想对流枫好,那就一心一意、各方各面地对他好,不像他们,一门心思地想要流枫回应他们的感情! 这一点,不止是他,易正他们三人也都清楚得很,所以尽管他们跟布拉德八字不合,但也从来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不可调和的冲突,布拉德容忍他们,而他们同样也在容忍他的存在! “我帮不了你!”布拉德耸耸肩,“他的眼睛永远没办法恢复,这一点你们也都知道,除此之外,我不会比你们知道得更多。” “那有关他的异能呢?他越来越憔悴,你一定也发现了,是不是那个异能的关系?”宋宇彬问得有些急切。 布拉德微微垂下眼眸,遮住眼内的嘲讽,那么多天不眠不休,只靠□□和疼痛刺激自己,脸色能好看吗?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保证流枫在被异能折腾死之前会先中□□毒而死!但是他能说什么,难道还能指着宋宇彬的鼻子骂:他之所以会把自己搞到这种田地全是为了你们吗?!当然不能! “他没说,但想来也脱不了关系。” “他真的没瞒着我们做什么?”宋宇彬不死心地问。 “哼,”缓缓咽下口中的液体,享受从喉咙一直燃烧到胃的刺激感,布拉德冷冷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不对你们说的事,就会对我说?” “就凭这段时间你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最久!”宋宇彬说得坚定,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是闪着笃定的光芒,异常明亮,“他做事总是想太多,常常会把他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我们身上,因为在他眼里,我们就是需要照顾的孩子,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但是我也知道他这毛病这辈子是没可能改过来了。但是你不一样,你是他可以平辈对待的人,你甚至还比他大上几岁,他相信你就像他相信他自己,不然他不会让我们住到你这儿来。你说他什么都不会对你说,你让我怎么相信?” “……你这样说,可真让我受宠若惊,但是我也确实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布拉德无奈地叹口气,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连说真话都没人相信,想起流枫那天的表情,他忍了忍,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布拉德不清楚之后宋宇彬究竟有没有从流枫那里问到他想要的,但是当他的手下领着两个人到他面前说要找流枫的时候,布拉德就知道不管宋宇彬有没有得到答案,结果都不会改变。 89、离开 “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已经决定了!” “你的决定不一定是对的。” “但绝对是最好的。” “……” 布拉德视线滑过来找流枫的一男一女。 这女的,他知道,当初他调查流枫身边与他关系密切的人时资料里有这个人,是具俊表的姐姐,叫具俊熙;而另外那个男的,或者说男孩,布拉德原先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叫夏尔,斯图亚特家族的人,他的特殊能力是…… 篡改记忆。 当这个叫夏尔的男孩这么自我介绍的时候,布拉德就已经猜出了流枫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惊讶,甚至不能相信流枫竟然会这样决绝,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此理所当然。 以流枫如今的情况,他们继续留在流枫身边除了被遗忘被不受控制的异能伤害,毫无益处。流枫不想遗忘,更不想伤害他们,但是他无能为力,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们送离自己身边,然后在自己遗忘他们之前先设法让他们遗忘了他,这是最能减轻对他们的伤害的办法。 流枫选了一条对他自己而言最难走的路,没有什么会比亲手斩断与自己所爱的人之间的关系更痛苦。 夏尔是在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的情况下被流枫叫来的,甚至他还受流枫之托去机场接具俊熙,而具俊熙除了接到流枫的电话赶过来外,一无所知。 当她看到躺在king size床上,沉沉睡着的四人时,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们怎么了?” “点了安神香,睡着了。”流枫回道。 空气里确实弥漫一股甜丝丝的香味,具俊熙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种香味不黏不腻,闻着很舒服,这种舒服会让人精神放松,而放松的结果是犯困。 流枫不会无缘无故去点香薰,这安神香是斯图亚特家族的特产,由一种特殊的植物提炼而成,除了让人睡得更深更沉外,也是更好地发挥夏尔的能力的辅助工具。 具俊表躺在床的最左侧,具俊熙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脸,发现体温正常,脸上甚至还多长了几两肉后,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你这是……”当看到流枫的模样时,声音突然就断在了喉咙里。 流枫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迥异于人类的妖异瞳眸第一次展现在具俊熙面前,彻底惊吓到了她。 搜肠刮肚也形容不出那种感觉,直到手掌下传来轻微的动作,具俊熙才知道自己还贴在自家弟弟脸上的手过于用力了。她悄然收回手,不过几个呼吸便已镇定了下来。 “你的眼睛……”具俊熙本能地觉得,这一趟流枫叫她来,跟他的这双眼睛脱不了关系。 “我是斯图亚特家族的人。”流枫道。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足够聪慧的具俊熙联想到很多。她长年活动在欧洲,自然听过这个宛如传说的家族,但她也跟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只当这个家族是人们口头间的存在,却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个家族的人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 斯图亚特家族是异能家族。 不期然的,具俊熙的脑海里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而流枫下一秒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我的能力不稳定!” 因为不稳定,所以我要送他们走。 具俊熙明明白白地接收到了这句潜台词,而同时她也微微皱紧了眉头,“你确定?”刚才跟她一起来的那个男孩儿的自我介绍她也听到了,自然知道流枫是要用什么方式让他们离开。 流枫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就怕吵醒了床上熟睡的人。他在另一侧床沿坐下,轻轻拨开苏易正的额发,露出他姣好的睡颜。苏易正似是感觉到身边有让他安心的气息,挪动着身体靠近,只是碍于身体无力,挪动的弧度极小,最后仅是贴着流枫的手掌蹭了蹭,又安静了下去,惹得流枫眼底的温柔更甚。 “如果他们以后想起来,会恨你!”具俊熙不死心地加上一句。 “那就让他们恨!” 所有的劝解都在这句简短而铿锵有力的话中烟消云散,具俊熙深深地看着对面表情温柔的男人,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流枫并不是无情地枉顾他们的意愿,他只是心里存着希望。他希望在他能够控制自己身上的异能后,可以一点一点地找回失去的过往,即使真的找不回来,他也给自己留下了足够充足的东西让失忆后的自己能够确认他们的存在。 所以,恨他也没关系,他以后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求得他们的原谅! 夏尔傻呆呆地站在一旁,在他看到流枫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大脑空白了。 他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跟他提起过这个即将登上斯图亚特家族当家人位子的男人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金色,金色,金色,竖,竖,竖…… 夏尔觉得自己脑袋要飞了。 床上的四人,夏尔只见过最左边一头卷发的那个,他是那天被男人一路抱着上飞机的,而这期间他一直都没醒,夏尔从来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让他印象深刻。其他三人夏尔没见过,但是来之前西泽有跟他提起,他叔叔有四个情人,所以夏尔猜这三人连同那个特别能睡的应该就是西泽叔叔的四个情人。 夏尔偷偷打量床上的四人,心里感慨了一句“长得真不错”,就没再多看,而是认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流枫不清楚夏尔是怎么具体操作的,在那之前,他就被布拉德拖走了,连带具俊熙,因为布拉德说他们该给夏尔一个足够安静的环境,这么多人在场会影响到他。 还是那个书房,自从流枫来了之后,这书房的使用率每秒都在飙升,堪称客厅第二,只是没有哪一次的气氛会比这次更让人窒息。 布拉德一直在偷偷观察流枫的神色,但流枫的伪装太好,饶是观察力如他也几乎看不出什么,那一天外放的宛如实质的压抑情绪只是昙花一现,这男人不下决心则已,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再有任何迷茫。 再看具俊熙,她的表情也算平静,但是依旧掩不住眼底的复杂,这种复杂更多的是一种矛盾的表现,她理解又不理解流枫的做法,她担忧又不担忧他们之间的未来,一时之间,各种念头充斥在大脑,令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清思路。 “那个叫夏尔的孩子,我是说,你真的要抹掉俊表他们的记忆吗?有关于你的一切?”具俊熙五指穿过发丝将前额两侧的头发全都撸到后面,这动作对于出生豪门继承绝好教养的她来说无疑是粗鲁的,可见她此刻的心情实在不算好,“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哪怕还有任何一个其他选择,我都不会这么做,可是我没有!” “你那个所谓的异能真的危险到不得不送他们离开的地步吗?你应该知道,他们不想离开你,更离开不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枫,冷静点,你该知道你一激动会有什么后果!”见流枫的平静有碎裂的迹象,布拉德忙出声提醒,现在的流枫就像是个进入倒计时的□□,哪怕是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时间加速度。 如果是平时,流枫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这回他仅仅只是做了一个深呼吸,就将手搭在了身旁的沙发背上。 全黑色的真皮沙发,造型简约大方,价格更是不菲,皮质在灯光下散发优雅的冷光,任谁都不会怀疑它的质量。但也只是一瞬间,这真皮沙发就在流枫的手下变形,变软,变小,直至化为一团泡沫消失在空气中,连一丝能证明它的存在及遭遇的焦味都没有留下。 具俊熙失态地后退了两步,这两步足以证明她所受的惊吓比之前看到流枫的异瞳时更甚。那从流枫掌心流淌出来的红雾般的粘稠物,宛如死神。 “这能力,我控制不好。”流枫收回手,无视还漫漫地包裹着手臂的红雾,那副样子好似刚才毁掉的不过是张废纸,而不是两个大男人也不见得能轻易抬起的重量级沙发,“我希望你能理解,照顾好他们。当然我知道,即使我不说,你也会照顾好他们,他们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 叩叩! 敲门声截断了具俊熙欲将出口的话。 “流枫先生,您带来的那位小先生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布拉德的助理杰米·贝尔进门报告道。 “他人呢?” “似乎很累,已经安排了房间让他休息。” “让他好好休息,西泽会来接他。” “好的,先生!” “备车,送他们去机场。” 杰米·贝尔颔首,转身走了出去,那一丝不苟的态度让人不由怀疑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老板。 但布拉德显然没那个心思去在意这个,他现在想得最多的是刚才流枫说的话。 “现在就送他们回韩国?” 这么仓促,是不是意味着…… 他已经撑到极限了? 流枫没回布拉德的话,因为他知道布拉德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转头看向具俊熙,“麻烦你了!” 具俊熙压下心头的烦乱,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任何的质疑与劝解都是多余,她除了接受,没有第二种选择。 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流枫,“我曾经坚信你可以让俊表幸福,所以即便知道他不会是你的唯一,还是一手将他带到了你身边,而现在我也依然没有后悔这个决定。”虽然具俊熙没有将流枫执意要消除具俊表他们四人的记忆的原因问清楚,但是光凭他不愿伤害他们而宁愿面对他们看陌生人般看他的目光,她就知道,流枫是真的将他们放在心尖上珍惜着。面对这样的人,具俊熙升不起怨怼,这男人够理智,理智到做任何事都会有一个必然原因。 “我母亲是个多么强势的人,你也清楚,只要是对神话集团有益的事她都不会拒绝,包括拿俊表的婚姻当筹码。所以,两年时间,两年之内你必须回来找他们,这两年之内我会帮你挡着,但是一旦过了这个期限,我也无能为力,哪怕俊表再不喜欢联姻,我母亲也多的是办法让他妥协。而且,你也说,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我同样也不可能让他们无休止地等着一个回不来的人!” 具俊熙撂下这话就走了。 书房隔音效果很好,流枫站在那里听不到别墅内的动静,但他知道具俊熙已经带着依旧昏睡的他们准备离开了。 窗户就在他身后,只要他转身,掀开窗帘,就能再看他们一眼,但是流枫没有。 他站着,纹丝不动,宛如一座雕塑,了无生气。 “不看看他们?”布拉德道,“下次见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者说,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让那两年的约定见鬼去吧,看流枫那不乐观的表情,在后面再加个0都有可能。 流枫依旧没有任何行动,他只是笑了,那笑说不出的寂寥和沧桑,再细看时,又发现那笑其实什么都没有,空洞而苍白。 “看了,就舍不得了。” 布拉德动了动唇,对面男人嘴角那弧度揪得他心一下一下地疼,他知道任何一种能够宣泄出来的痛都不够痛。他想安慰他,哪怕一句,可是他本不擅长,这一刻更是格外笨拙。 “你,有什么打算?” 布拉德问了,但他没指望现在的流枫能回答他,他就是想发出点声音来打破这一室几乎停止流动的空气。 流枫没回答,只是他在第二天得到了流枫以实际行动做出的回应。 空空如也的房间,干净整洁,所有物品井然有序,衣柜内的衣物一件不落,全在。 但布拉德知道,这些物品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布拉德静静地在这已然没有了人气的房间内站了一会儿,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最后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一抹银蓝上。 他连手机都没有带走。 布拉德拿起那部熟悉的手机,是他送的,背面刻着一块枫叶浮雕,当时他还不知道他真实名字叫流枫,只是不知为何偏要在这手机后面让人刻上“枫”的浮雕,最后却歪打正着。用了这么久,手机表面却几乎没有任何刮痕,可见主人平时很珍惜地用着。 布拉德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淡而又嘲讽的笑,宋宇彬说的没错,这男人究竟哪里好,他很清楚。 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块浮雕,泛起片片留恋。 “这么喜欢,你应该会回来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