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一生》 第一章让人咬牙切齿的竹马君 酷暑未消的九月,大学新生报到。徐爸和我爸开车送我和徐子睿来学校。 徐子睿本来十分反对他们来,但他们执意要来,又有我在一旁猛敲边鼓,徐子睿只能臭着脸妥协。 我爸一边开车,一边和坐在前排的徐爸谈笑风生,两老头兴味盎然地回忆他们的大学岁月。 我撑着腮帮煞有介事地听着两位老头致青春,兴致缺缺。 而徐子睿几乎与我们零交流,全程一脸傲娇地微侧了头看窗外风景。我手肘支着窗棱,目光在徐子睿棱角分明的脸上停驻半刻后,开始回味这两个月我们之间的好时光。夏日的风夹杂着暑气,吹得我头脑渐渐发热。大脑一热,我便忘了以往的教训,拿手指轻轻戳了戳徐子睿的胳膊肘,笑嘻嘻地活跃气氛:“徐子睿你看,s大还挺美的哦。” 徐子睿回头瞥我一眼:“废话。” 我翻了个白眼,聊天终结者。暑假一过,徐子睿又变回以往那个毒舌、冷漠、难相处的大冰山。 心中有些失落,我不禁隐隐怀念起暑假那个和善可亲的徐子睿来。 这前后,徐子睿简直判若两人。 暑假,大冰山是被夺舍了么? 高考考砸了,我把自己关在家里,谁都不见。我难受,不仅因为一场感冒,全部努力付之东流。更因为与徐子睿的赌约,我输得惨不忍睹。 徐子睿自小就聪明,一直是年纪第一。高考对他而言,就像任何一桩他能轻松搞定的事情一样,没有什么难度可言。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一定会去清华,而我,就是所有人之中的一个。由小到大,他就是我们一群发小中的楷模,父母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更丧尽病狂的是,这家伙不仅是个学霸,而且皮相十分之好,是诸多少女心仪垂涎的对象。当然,这些少女中并不包括我。 徐子睿一贯的行事作风以及他从小到大对我的毒舌和打压,让我对他好感欠奉的同时,也对他退避三舍。 我打小就知道自己成绩不如他,也没想过自己能去北京读书。可是,在初入高三那一年,徐子睿却同我打赌,赌我考不上北京的一类重点大学。 徐子睿从小虽然高傲又毒舌,一向爱骂我笨。但是,这种正儿八经地瞧不起,还是第一次。当时,我就怒了。士可杀,不可辱。我的自尊心决不容许大冰山轻易践踏,于是,我气呼呼地跟徐子睿立下赌约:“如果我能考上师大,你怎样?” “随你怎样。” 我永远都记得,徐子睿眉毛轻扬嘴角微扯答应我的赌约时的嚣张样子。 跟他打赌后的整个高三一年,我都卯足了力气学习。我疯狂学习的势头,连我老妈都吓了一跳。不止我,连班主任和我爸妈,都觉得以我这样的冲劲,能上师大无疑。 可是,偏偏高考前一晚,我感冒了。 我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坚持考完了四门考试。出考场的那一刻,看着徐子睿自信满满地向我走来,我当即嚎啕一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考砸了……从出考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绝不让人小瞧的倔强,最后成了大笑话,我自然伤心无比,于是把自己关在房中,日日顾影自怜。 我心情那么差,徐子睿来找我,自然吃了闭门羹。我当时满脑子想的是,徐子睿的录取通知书应该马上快到了吧。跟他一比,我简直是个loser。所以,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偏偏这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不仅如此,还强行要拉着我去吃一众发小的谢师宴。 我死扒着房门,不去。他见我眼眶渐渐发红,才松了手。随后,目光一沉,像是内心挣扎了半刻,然后声线低沉地告诉我,他理综最后一大题审题失误,高考志愿掉档了,不能去清华了。 我当下就懵了。 艰难地消化掉这个事实后,我仍然有些反应不能。 他依旧很冷静,只是脸上隐隐遗憾。我心有戚戚地看着他,那一刻,心里甚至比得知自己考砸的那一刻还要难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过了好半天,我才伸手戳戳他的胳膊,闷闷道:“……我跟你出去。” 化悲愤为食欲。 一帮老同学轮流请客,我拉着徐子睿,敞开肚皮,胡吃海喝。有时,连同学的同学的同学,八竿子打不着的霸王餐我也去蹭。而徐子睿,更是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一改往日毒舌冷漠霸道的坏毛病,对我十分迁就。如同一个革命战友般,伴我左右。他不仅陪我胡吃海喝,连一向不屑的霸王餐也跟我一起蹭。更不用说,他在饭桌上表现出来的绅士风度,斟茶倒水,添饭夹菜,不一而足。 好像心照不宣似的,我们俩似乎都想让对方尽快走出阴霾。 徐子睿的转变太大,起初我有些消化不良,但后来想想,同是天涯沦落人,也就释然了。 那段日子,成了我们俩自出生以来最美好最和谐的时光。 让我最意外的,是徐子睿最后跟我一起来了s大。我念法律,而他选了s大最牛的计算机专业。 我撑着脑袋,看着徐子睿完美的侧脸,直到现在我都没想通,虽然s大以理工科见长,但以他的分数,他明明可以选择北京其他更厉害的名校。 “看够了没?” 我正想得出神,徐子睿忽然转过头来,神情冷冷地问我。 我微微一愣:“什么?” 徐子睿无语地看我一眼,一副嫌弃的样子,随后便不愿再搭理我,转过头,继续看风景。 我奇怪地瞅了瞅他微微发僵的面部线条,不知自己哪里碍着他了。 s大人山人海,车子走到大学路,就寸步难行了。我爸只好把车停在大学路边学校安排的临时停车处,一行四人下车步行。徐子睿行李简单,我老妈却大包小包给我整出好几个箱子。三个男人杠了大部分行李,我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走进校园。 远远看到新生报到处,队伍排得九曲回肠,我立马蔫了。九月初的天气,依旧奥热难耐,想到排在长队里要饱受肉夹馍般的煎熬,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徐爸和我爸看到我蔫黄瓜般的脸,相视一笑,徐爸体贴地把小山一样的行李搁在长龙不远处的法国梧桐树下,叫上徐子睿后,低头和蔼地嘱咐我:“小微,你在这看着行李,我们先去排队。” “嗯。”我长吁一口气。 我一屁股坐在徐子睿的行李上,一边纳凉,一边喝水,除了偶尔瞅下老爸,看他们排到哪了,我的眼睛也没闲着。 红红绿绿的遮阳伞下,学生干部正热情地给家长们讲解新生入学须知。大家或站或蹲或坐,咨询交谈,翻阅图册,满脸的新奇和喜悦。 对大学的新奇,多少消散了一些我高考失利的惆怅。 “同学,需要帮忙吗?”一个悦耳好听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我抬头,一张妖孽的脸映入眼帘。虽然从小到大,我见过的帅哥不在少数,但此刻我依然呆了一呆,来人身高不逊于徐子睿,但不同于徐子睿的硬朗英气,他长了一双桃花眼,褐色的瞳孔闪着一丝狡黠,双眉斜飞入鬓,此刻嘴角擒着一丝笑意,对我温声相问。 这美貌,随便搁海报里,都能秒杀一众花美男。难得的是,他虽长得好看,气质却极正,没有半分娘气。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比徐子睿有亲和力太多。 这算是搭讪么?电影里都这么演的,新生报到,高年级学长抓紧机会泡小学妹。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脸上闪过一丝羞涩的同时,尽量让自己显得淑女地捏着嗓子回道:“学长,谢谢。今天可能不需要了。我爸爸和叔叔他们在那边排队呢,我等他们。” 我朝长龙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花美男我爸他们就在不远处。 “学长?”妖孽帅哥嘴角上扯,估计是想笑。我意识到自己没搞清楚情况,于是站起身,狐疑看他:“难道你不是想泡我的高年级学长?” “什么?”听了我的话,妖孽帅哥唇边笑意四溢开来,一时看得我心中碧波荡漾。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笑得这么好看。 妖孽帅哥足足笑了一分钟,才停下来,然后弯着好看的眉眼,带着几分痞意,调侃我道,“同学,首先,我不是高年级学长。其次,我和你一样也是新生,只是比你早一点报到而已。因为现在很闲,所以来客串一下雷锋。” 我顿时窘了,心里暗骂自己自作多情。 看我几欲咬舌,十分懊恼,为缓解我的尴尬,妖孽帅哥敛住笑意,转而郑重地向我伸出手,给我台阶下:“但我的目的的确是想认识你。我叫古政,计算机学院大一新生。” 我抬头一怔,随即喜不自禁,呵呵笑着伸出手,高兴地自我介绍:“我叫谷微,政法学院的……” “新朋友?”我还未来得及说血型星座兴趣爱好,徐子睿冷淡的声音便悠悠传来。顿时,背后冷风直蹿,我吓得急忙抽出了与古政相握的手。 他不是在排队么? 我怎么还是这么挫!每次认识有好感的男生,只要徐子睿一出现,我就一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我恨恨咬牙,他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这么怕他呀。 “你好,我是古政。”古政颇有涵养地向徐子睿伸出手,打招呼。 徐子睿冷冷看了古政一眼,居然没伸手,这……这也太没礼貌了吧,我干笑一声,连忙打圆场:“这是我发小——徐子睿,他也是你们计算机学院的诶。” 两个身高同样183的大男生站在一起,十分养眼。但气氛嘛,呃……好像就不怎么和谐。 我心若擂鼓,这大冰山平日虽然对人冷淡,但基本的待人之道还是懂的。他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居然对一个这样主动示好的花美男如此不友善? 古政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自然地收回手,随后调转目光,朝徐子睿微微一笑:“徐子睿……几班的?说不定我们同班。” 这妖孽帅哥情商好高,徐子睿一脸生人勿近的气势,他竟不以为意。 徐子睿依旧不发一言,我仰头偷偷瞧他,见他脸色不善,一副让人立马滚蛋的不耐神情,有些悻悻然地顺手轻轻推了一下古政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古政,以后我有需要的地方再找你哈,今天谢谢啦。” 古政掀眉一笑,点点头,转身离开的同时,抬起胳膊朝背后的我们潇洒地挥了挥手。 目送古政离家,我讪讪回身,见徐子睿依旧一脸生人勿进鬼畜散场的森冷架势,到底有些害怕,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呀。思忖半刻,我才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徐子睿,你怎么回来了?我爸和徐爸他们呢?” 问他的同时,我扭身看了看远处的长龙。没见到老爸和徐爸的身影,应该是排到队伍前头去了。 我等了半天,徐子睿依旧没回答我。我见他满脸是汗,猜他是热狠了,心情不好,想到他暑假对我的那些好,于是继续伏低做小,我抽出纸巾,关切地问他:“是不是热到了?我帮你擦擦汗?” 我踮起脚尖,手还没碰到徐子睿的脸,就被他一把挥开:“不用!” 我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好在我身手敏捷,及时稳住了。徐子睿看我踉跄了几步,也微微怔了一下,显然也没料到他推我这一把力度过了,随即见我立马顿住,立即又恢复成冰山骇客。我隐隐有些怒了,但念及暑假的患难见真情,我压下心中不爽,继续耐心好脾气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徐子睿黑亮幽深的眸子终于扫了我一眼,嘴角一扯,说出的话却是难听至极:“怎么?嫌我打扰你和男人搭讪了?” 可不就是么?我捏起小拳头,敢怒不敢言,嘴上却笑着打哈哈:“什么搭讪啊?人家古政只是看我行李多,好心想帮忙而已。对了,你刚才干嘛不跟别人握手啊,你这样搞的别人好尴尬,还好古政脾气好。” 徐子睿眯起眼睛,盯着古政的背影好一会儿,转过脸,冷笑道:“是么?” 他明明只是说了两个字,我的身体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你觉得我没他有风度?”他一字一顿,笑得像要杀人,“很好。” 见徐子睿脸色冷得瘆人,我心中那个悔啊。任何一个男生都讨厌别人说自己比其他男生差。我刚才虽然没明说,但聪明如徐子睿,瞬间就听出我对他的指责对古政的褒扬。 我看着徐子睿,与他对视了十秒,终于败下阵来,有些无力地解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是见我低头沮丧,一副想要解释却又无力解释的样子,沉默了半响,徐子睿终于有些不忍,他拿过了我手里的纸巾,脸色慢慢缓和了一些。 他擦完汗,又古怪的盯了我的左手半响,忽然抓起我的手,擦了擦。 “不生气啦?”看他终于收起了冰块脸,还帮我擦手上的汗,我的心情顿时明朗。 徐子睿不回答我,低头仔仔细细地擦拭我的手心,半响,缓缓吐出三个字:“脏。” 我夸张地吐了吐舌头,只是有点汗而已,哪里脏了?龟毛。 又等了半个小时,老爸和徐爸才办好了我和徐子睿的入学手续折返。看到他们大汗淋漓,我心疼起老爸和徐爸,于是抽了纸巾,递给徐爸一张,自己再拿一张掂起脚给老爸擦汗。 “瞧瞧,女儿就是贴心,难怪你徐妈说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徐爸喟然长叹,笑呵呵地夸我。 “老徐,你说我们家微微?!”老爸嘴成o形,明晃晃的疑问表达强烈的否定。老爹你也太伤我自尊了吧。我扭头看徐子睿,他亦是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我恨恨地朝徐子睿挥了挥小拳头,以示抗议。徐子睿冷冷的眼风扫过来,我立马讪讪。 缴了报名费,又拿报名单子领了被褥床单,领了寝室钥匙,便连同行李一起往分到的寝室搬运。 s大硬件设施不错。厕所阳台配备、四人一间的寝室和每个楼层的共用浴室都很赞。 我分到的寝室,背山而居,坐北朝南,十分凉爽。我瞧了瞧这一堆杂乱的行李物什,想这细软一下也收拾不完,于是干脆把被褥往横亘在书桌衣柜上的木板床上一掀,挽了老爸的胳膊去沁园广场找徐爸他们。 我住的宿舍地处沁苑,是被东苑、南苑、西苑和北苑环绕的一处风景优美的宿舍群。12栋7层高楼以3乘4的队列横陈,因为s大所在的y城多山,所以这些依序排列的宿舍楼,随着数字的变小,海拔依次渐低。依坡而建的宿舍楼群,三面环山,层次分明。楼群间是井字形的小路连接,小路旁花木扶苏,绿草茵茵。 几条东西走向的小路向西延伸到沁苑广场,广场南面是写着“沁苑”二字的大食堂。 与徐爸他们汇合后,本来我们准备去吃饭,逛校园只是走马观花随便看看。可老爸他们逛着逛着就忘了时间,他们三人体力好,逛得兴致盎然,这可苦了我,在后面可怜兮兮亦步亦趋地跟着,累得气喘如牛,两腿打颤。 我哭丧着脸,几欲假装昏厥。可我这玉环式的浑圆体形,要是因劳累而晕倒好像太假了。 在逛完了东南西北苑后,搞清了s大的各大楼群后,我们来到西苑的小吃街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菜一上,我便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我老爸和徐爸也吃得津津有味,唯一让我暗暗不爽的,就是徐子睿。我们三人吃得多爽快,大冰山可好,吃得慢条斯里,不缓不急。这一对比,显得我更像个铁血真汉子。 估计是对比太强烈了,我老爸连连给我使眼色。见我没反应,终于忍不住提醒我:“微微,吃饭斯文点。” “嘎?”我用看鬼一样的表情看我老爸,这老头生性豪放不拘小节,对我的教育也是放任自流的开放式教育,我如此率性粗线条,绝对是女承父性。 我眼光顺着老爸努嘴的方向扫去,见徐子睿依旧吃相文雅至极。我还没说话呢,徐子睿这个补刀狂魔却悠悠哉哉甩出一句:“她几时斯文过?” 含着满嘴的食物,我气地牙痒痒。我正要发作,徐爸朗笑一声,道:“现在像小微这样率真的姑娘可不多了。” 我嘴角一翘,还是徐爸有眼光,能从我的不拘小节的吃相上窥得我美丽的内在。 我正暗爽,徐爸下一句话,让我差点被一嘴的饭菜给噎死:“小微,你徐妈就想找个像你这样的姑娘作儿媳妇。” 此言一出,徐子睿刚喝的一杯水全部喷口而出。而我好死不死,刚好坐他对面,喷得我一脸一身。 老爸赶紧拿纸巾给我擦徐子睿的唾沫星子和茶水混合物,徐爸瞪了徐子睿一眼,责备道,“小睿,你怎么搞的?” 我一脸寒霜,眼神在徐子睿身上扎飞镖。 我再怂,再忌惮徐子睿,有老爸徐爸在场,况且还是他理亏,也忍不住怒了。 我是女孩子,受了惊吓,没米田共涌,他倒好,因为徐爸的一句话,糟蹋粮食,可怜了一桌的好饭菜。 “不好意思,嘴抖。”徐子睿薄唇轻掀,虽然是在道歉,可眼里哪里有半分的歉意? 抖你妹啊。见过手抖的,没见过嘴抖的。 此刻,他冷然的眼神对上我犀利的怒视,不仅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要是换做平时,这样的对阵,我半刻便能败下阵来。但现在,有徐爸给我撑腰,我不由硬气起来。 不过,也没硬气多久。瞪了他足足十秒后,我慢慢收敛杀气。虽然我不打算原谅他,可在大人面前,还是要有点风度。于是,我违心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假装大度道,“没事,擦干净就好了。” 我爸见我们剑拔弩张,本来有些担忧,见状,顿时眉开眼笑。 徐爸赞许地看我一眼。 本来以为一切到此为止,谁知,接下来徐子睿漫不经心一句:“这么粗鲁,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简直奇耻大辱。 我嘴角抽搐,内心五味杂陈。此刻,内心不仅仅是怒,还有微微的酸涩翻涌倒腾。 他绝对是故意的! 桌下,我五指张开,再逆时针抓紧,指关节被我捏得泛白。 “这是‘豪放’,懂不懂你?学理科的就是文学造诣低,不会用词。”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回击,“况且,我以后又不嫁你,嫁不嫁得出去用不着你操心。” 徐子睿闻言,眉峰一蹙,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像是被我噎到,破天荒地无言以对。 我扬扬下巴,耀武扬威地鸣鼓收兵。 其实,我说这些话其实底气不足。他一直品学兼优,当然知道怎样遣词造句。 “这小子没有眼光,小微你听听就过了。”徐爸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尴尬,我老爸又在一旁打哈哈,我笑笑此事翻篇,心中却是打定决心,以后少跟徐子睿打交道,这人毒舌,冷漠,性格阴晴不定,忽冷忽热,是天字第一号“难相处”。 第二章借宿,很纯很暧昧 吃完饭送走老爸他们,已近晚上九点。 回沁苑的路上,徐子睿因为外型出众,引来侧目无数。我怅然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有些失神。回忆起暑假那段好时光,我想徐子睿一定是中邪了,才会变得那么不正常。那时候的他,不会嫌弃我粗鲁,虽然也是冷冰冰的,可对我是实实在在的好。 徐子睿见我走得磨磨蹭蹭,终于停住脚步,不耐转身:“谷微,你是属蜗牛的吗?走这么慢?” 我回过神,气恼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腹诽,你腿长走得快,我这小短腿能跟得上?虽然心中抗议,但看着越来越浓的夜色,怕黑的我也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就在我快要追上徐子睿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我惊呼一声,身体踉跄着向前扑去。 眼见要摔个狗吃屎,徐子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我堪堪扑倒在他怀里。 徐子睿身上好闻的清冽气息扑鼻而来,我还没来得懊恼,脚下的痛感就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呃——” 徐子睿抱住我,稍稍侧了侧身体,看了看我的脚,万年冰山脸似有裂痕碎开,脸色难看地问我:“脚扭了?” 我抽气点头,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脚痛得我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徐子睿扶住我慢慢蹲下,让我坐马路牙子上,低头抬起我的腿,仔细检查后,冷静果断地对我说:“脚肿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徐子睿背着我去了校医院,值班的医生检查了一下我的脚,说没有大碍,给了涂了消肿的药膏,嘱咐我这一周少动多休息。 s大本来极大,校医院又地处离沁苑最远的西苑,等到我们看完医生,徐子睿背着我往会走回沁苑的时候,已经过了11点了。 s大的寝室门禁时间是晚上11点。 趴在徐子睿背上,望着女生宿舍紧闭的铁门,脚伤涂了药膏后渐渐恢复生机地我,不由懊恼:“shit!” 徐子睿闻声,侧头蹙眉:“女孩子不要老说脏话。” 我闻言嘟嘴收声,你又不喜欢我,你管我。 腹诽了一阵,我趴在徐子睿身上,歪头问他:“徐子睿,宿舍都门关了,我们今晚睡哪里啊?” 从医院出来,考虑到时间太晚宿舍可能关门了,我们打算去学校附近找个地方暂时凑合一晚,可惜时值开学高峰,不仅学校附近的酒店宾馆被学生家长抢占一空,就连学校的招待所也人满为患。 酒店旅馆招待所无一不客满,所以我们才悻悻回宿舍。 此刻,喧闹了一天的校园安静下来,徐子睿在浓浓的夜色中,沉默了半响,似乎是考量了很久,才有些迟疑地提议:“要不,去男生宿舍?” “嘎?”我震惊地盯着徐子睿的后脑勺,有些不能相信。虽然s大女生可以随意出入男生宿舍,可这是大晚上诶。 “我们寝室是一楼,在楼的最东边,阳台靠山,从后边的小山坡可以翻进去。”见我迟疑,徐子睿稍显不自然地解释。 由于徐子睿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我明显感觉到徐子睿的耳根有些微微发热了。 我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盯着徐子睿的耳朵看了一会,脸也红了。 夜黑风高,我一个女生夜宿男生寝室,他们寝室要有其他人在多尴尬啊。可是不去,今晚貌似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见我不说话,徐子睿扭头幽幽道:“你不去,那我回去了。” 徐子睿说着就要放下我走人,我大惊,连忙一把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双腿紧紧勾住他的腰,气呼呼道:“你一个大男生,好意思扔下我一个弱女子?” “……”徐子睿像听到一个天大的大笑话似的,嘴角抽了抽,回头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做作地咳了两声,厚着脸皮,有些心虚地解释:“虽然我平时是个神勇女金刚,可好歹是个女的好嘛。” 而且我还有34c。 徐子睿肩膀耸动,好似极力憋住胸腔里的阵阵笑意。我气恼不过,趴在徐子睿肩头,状若凶狠地轻轻咬了他的肩膀一口,“让你笑话我!” 徐子睿终于朗笑出声,双臂托着我的腿弯,把我往上面颠了颠,不让我的牙齿再作恶,继续刚才的话题:“去,还是不去?” 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去!当然去!你别指望把我扔掉!” 我感到徐子睿的身子震了一震,耳朵根儿更红了。啊哈,原来徐子睿怕别人对着他的耳朵说话呀,我一对着他耳朵呼吸说话,他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如一张被拉满的弓。以后他要是再对我毒舌,我就用这招治他。 摸着夜色,我们转到了正对着徐子睿宿舍的小山坡。徐子睿的寝室黑乎乎的,室友应该都还没来报到。我长吁一口气,他室友不在,我就放心了。徐子睿放下我,他腿长脚长,抓住阳台上的扶栏,纵身一跳,就跃进了宿舍。 我暗暗赞叹一声,不愧是高中校篮球队队长,这矫健的身姿! “你先上一只脚,我接住你。”徐子睿进屋,将灯打开,回过身来接我。 看着徐子睿展开双臂,做出一个要抱我的姿势,我不自然得扭了扭身子。虽说跟徐子睿熟得不能再熟,但这样的亲密接触,还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脚扭了,我虽趴在他身上,但我的胸前与他的后背好歹隔着一把太阳伞。 要是换做平时,我可以有样学样,学徐子睿纵身潇洒一跃。可惜,今天脚崴了。 算了,徐子睿有洁癖都不介意跟我身体接触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矫情个毛? 做好心理建设后,我双手抓住阳台的低矮扶栏,先将受伤的左脚送到阳台上。徐子睿接应我,一手从我的腋下穿过,稳住我的上身,一手抄起我的腿弯,我另外一只脚在小山坡上借力一蹬,将自己送进徐子睿怀里,徐子睿双手使力,将我从阳台外抱了进来。 我从来没被男生这样打横抱过,这样被徐子睿抱进屋,等到他把我放在床上,我一阵面红耳热。 徐子睿把我放下,去衣柜里找东西。现在回到屋里,借着灯光,我才看到他的后背中心晕湿了一片。他背了我一路,之前因为一直有太阳伞挡着,我没发现……我呆了一呆,心中滋味错杂,一丝感动,从心中油然窜起。 我深吸一口气,快速平复自己的心情。 徐子睿找出一套干净的篮球服递给我,脸上是极为少见的别扭:“今晚你就凑合一晚……我衣服都比较大,就这套篮球服你能穿。” “奥——”我低头接过衣服,一瞬间,心头变得无比柔软。这个时候的徐子睿,别扭又温柔,让我不禁想起暑假时候的他。 虽然也是不冷不热的,可是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照顾和关心。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寝室里忽然变得落针可闻。 过了半响,徐子睿走到阳台,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两条崭新的毛巾:“这些都是新的。你先去洗一洗,水温调好了。” 我摸了摸质地柔软的毛巾,点头:“嗯。” 我刚准备起身,徐子睿忽然按住我的肩膀:“先别动。”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我的脚后,转身在抽屉里翻找出一个塑料袋,然后像绑绷带一般,手指轻柔地将我的脚缠了个结结实实。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徐子睿无比认真地做完一切,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了。去洗吧,你的脚涂了药膏,不要沾水。” 徐子睿将我这个铁拐李扶进阳台旁边的浴室。我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随即我拿着徐子睿给我的新毛巾,低头用鼻尖嗅了嗅,心情忽然大好,一时之间,连新生报到的疲惫和脚扭伤的懊恼都转瞬消散无踪。 等我清清爽爽洗完出来,徐子睿看着我,怔了一怔。发觉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我条件反射般的低头检查了一下我自己,以为自己脸上又有啥不干净的东西。发现没什么不妥,我才笑呵呵地催他去洗澡:“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徐子睿点了点头,移开了胶在我身上的目光。 等到徐子睿进了浴室,我脱掉了缠在脚上的塑料袋,四仰八叉地躺在徐子睿的床上,无比惬意地哼起了小调。我舒展舒展筋骨,低头抓住身上的篮球服闻了闻,纳闷上面居然没有惯常男生的汗味。徐子睿的衣服和他的人一样,都透露着一股清爽劲和阳光味儿。此情此景,实在适合发花痴。我不禁懒懒地想:要是徐子睿多笑笑,和今天白天那个妖孽帅哥古政一样和蔼可亲,肯定是个少女杀手。不过,就算他不笑,从小到大,也是校草,喜欢他的女生数不胜数。 想起高中时校花托自己给徐子睿送情书,徐子睿那一脸郁闷无比要吃人的表情,我就无比纳闷,他怎么从小到大就没对任何女生感冒过呢。不喜欢就罢了,还那么绝情,回复校花的表白情书,只用笔刷刷化了两条平行线,意即两人永无交集,绝无可能。 “发什么呆?”神智一被唤回,就看到一张熟稔至极的脸,徐子睿的脸正悬在我的脸上方。我一惊,霍地坐起,“嘭!”徐子睿躲闪不及,我们两人的额头不出意外地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呃——”我坐起哀嚎一声,徐子睿身子后退,见我呼痛,连忙伸手拨开我额头的碎发,检查我的额头。 “永远这么冒失。”徐子睿无语地瞪了我一眼,我吐吐舌头,心道,谁叫你忽然靠我那么近,“这样,有没好点?” 见我痛得呲牙咧嘴,徐子睿轻轻吹了一下我的额头,给我缓痛。他温热的气息吹到我的额上,我的心“咚咚咚”急跳起来,身体每个细胞仿佛都都生出一股不自在来。此刻,他英挺的五官与我靠得极近,他菲薄的唇近在咫尺,我吞了吞口水,耳朵都开始发烫。实在太过难耐,于是我口干舌燥地推开他:“没事,神勇铁金刚好嘛!” 徐子睿今天有些奇怪。他这不同往日若有似无的亲密,让我有些消化不能。 推开徐子睿,我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毛巾,就是我刚才用的那个。我的脸又不自然地涌起一丝潮红。 我刚才居然对徐子睿有了一丝绮念?孤男寡女,果然容易出事故。我今天怎么越看徐子睿越觉得顺眼了呢。我摆了摆头,使劲甩出脑中的不健康思想。 看着徐子睿一脸纳闷地看着我做古怪的举动,为了掩饰心虚,我假装轻松地提议道:“徐子睿,我们玩游戏吧?” 徐子睿盯着我湿哒哒的头发看了半响,没有反对:“等你头发干了再说。” 我夏天一向懒得吹头发,都让它自然风干。 徐子睿起身拿过吹风机递给我,我看着吹风机,忽然灵机一动:“徐子睿,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徐子睿眸色深深地看我一眼,说道:“你确定要玩?” “嗯!我们十五二十,猜拳定输赢。”我耸耸肩,心里乐开了花,成功转移话题。今天说不定能套出徐子睿的小八卦。他一向酷酷的,要听到他一句真心话,打听他一个小隐私,可是比登天还难。 徐子睿嘴角一弯,算是答应了。 我和徐子睿对坐在床上,开始猜拳。 “十五!二十!”悲催,第一把,我就输了。 “真心话!”还没等徐子睿问我,我就急忙出声。我听子聪说过,他哥哥徐子睿大冒险喜欢出奇招,整蛊人的时候,简直令人发指。我几乎不能想象,一向如此高冷的徐子睿居然还是个整蛊大王。 徐子睿眉目一扬,默许了我的真心话,问出的话,却也有打听我隐私之嫌:“从小都大,有没有喜欢过谁?” 看来,大冰山也有八卦的一面嘛。 我微微一笑,坦荡摇头:“没有。” 徐子睿期待的眼神中一丝失望一闪而过,我得意地咧嘴而笑,还好我的感情史单纯,让他八卦不出什么来。 “十五,二十!”我咋这么背,我哭丧着脸,认命道:“好吧,大冒险。” 连玩了好几把了,都是徐子睿赢,他一连问了我好几个问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比如他的生日是哪一天,他最喜欢吃什么菜,我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之类的。前面几个,以我和他从小玩到大的交情,说出答案是分分钟的事!最后一个,他是什么样的人,却让我小小的纠结了一把。我本来想说,他毒舌,冷漠,捉摸不定,还难相处。可是考虑到暑假那段时光和今天我的脚扭伤后他的所作所为,我犯难了。为了不得罪他,又不说谎,我很中庸机智地评价他:“你是一个具有天蝎座典型特质的人。” 连输几把后,徐子睿不准我再回答真心话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大冒险。 又输了一把后,我双眼炯炯有神地瞅着大冰山,视死如归般的认命:“说吧,要我干嘛?” 徐子睿看了我一眼,气定神闲地说道:“帮我吹头。” “嘎?”我差点惊掉下巴,他就这点短发,玩了这么一会,早干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我还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他整蛊他弟的奇招呢。 “怎么?想反悔?”徐子睿见我迟疑,眉尖一蹙,柔和了一整晚的脸,倏然一冷。 我背后凉风直窜,最怕他的冰山骇客脸了。我赶紧拿起吹风,狗腿地凑到他跟前:“愿意!小的,十万分个愿意!” 徐子睿脸色缓和下来,我看着即使坐着依然比我高出大半个头的某尊神,犯难了:“你太高了,我够不到你的头。” 闻言,徐子睿薄唇一抿,像是笑了一下。而后,微微低下头,迁就我的高度。我坐在床上给他吹,仍然觉得吃力。身高不够是硬伤啊。我哀叹一声,干脆跪对着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打开吹风,呼呼地给他吹开了。 我伸手拨拉着徐子睿的短发,徐子睿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不以为意继续吹,起先丝毫没觉着自己和他的姿势太过暧昧。他低头,正对着我的胸口,而我穿着他如同背心的篮球服。 徐子睿连续不自然地低着头身体后倾了好几次,我关掉吹风,不耐烦地瞪他:“徐子睿你是多动儿童啊,吹个头发,还动来动去?” 我看见徐子睿的喉头动了一下,他的目光奇怪地盯着某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口的地方。 呆了半响,在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胸口走光之后,失声大叫:“啊——” 篮球服太大了,我又低头给徐子睿吹头发,前面的领子低到不能再低,文胸都露出来了。 我刚尖叫出声,下一刻徐子睿就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徐子睿想干什么?我惊恐地瞪大眼睛,扭着身子想摆脱他的手,与他拉扯间,我失去重心重重向后倒去,由于惯性徐子睿跟着我扑倒。 “噗通——” “呃……” 首先是陡然摔倒后,我背磕着床板的痛感,接着是徐子睿身体的重量带给我的压迫感,然后是胸口的一阵奇异柔软的温热触感。 我后脑勺撞到床板,眼前金星飞溅,大脑一阵眩晕,我正呲牙咧嘴间,只觉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覆在了我的胸口。 徐子睿的身体蓦然紧绷。 我咝咝抽气,好痛,好重。 只是过了片刻,却仿佛过了很久,我转动眼珠,微微欠身,映入眼帘的就是徐子睿乌黑利索的短发。 呃—— 徐子睿扑倒在我身上,与我身体相叠,他身上温热的触感让我意识回笼,悚然一惊! “啊——” 由于刚才的拉扯,我的篮球背心的肩带耷滑到手臂上方,胸前裸露出一大片雪白,而徐子睿的唇好死不死正贴在我露出的这大片肌肤上! 他吻到了我的…… 我忽然想死的心都有了! 片刻后,徐子睿终于也意识到发了什么,他动作僵硬地缓缓抬起头,幽深的眸子对上我惊恐的眼神。 我们大眼瞪小眼,周遭的场景忽然幻化成了无声默片。 仿佛过了很久,徐子睿才反应过来。他一手支起身子,一手轻捂我的唇,双耳通红,声线低沉暗哑,隐隐有些不稳地说道:“别叫,周围寝室有人。” 看到他眼底闪过的那丝生平难为人所见的慌张,我立马噤若寒蝉,只是僵硬地动了动眼珠,惊恐地望着他。男生寝室不能留宿女生的,我要是被人发现了,说不定就被记过处分了,我来大学第一天,可不想这么悲剧。 我轻喘着安静下来,徐子睿松开了手。 徐子睿修长的手指从我嘴上缓缓撤离,感受着他手指的余温,我犹自回不过神来。我的脸很热,估计早就红成了小番茄,刚才走光的尴尬和错吻已经让我们的游戏无以为继。 静默了半响,徐子睿起身。将我拉起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帮我理顺了篮球服后,才神色极不自在地将吹风机递到我手上:“你自己把头发吹吹,吹干了睡觉。” 我默默接过吹风机,一声不吭地看着徐子睿又拿了一床被子,在对面的空床上铺好,躺下。 接下来,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空调的风声和吹风机呼呼地风声,似乎掩盖了空气中浮荡躁动的尴尬。 徐子睿阖上眼睛,我忍不住偷看他,看他睡着了没有。我发现他虽然闭着眼睛,眼珠却偶尔微动一下,想来经过刚才的惊心动魄,他也有些心有余悸。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为了避嫌,他又侧过身子,将脸面向墙壁,给了我一个安静宽阔的背影。 我一声不吭的吹完头发,然后迅速躺下,闭上眼睛。 关灯后,我装出睡熟的样子,一边均匀地呼吸,一边一遍一遍地暗暗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小意外,只是个小意外,对,就是个意外。 好在徐子睿侧过身子后很快就睡熟了,听到他的轻鼾声,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数羊数到一千只后,也渐渐入眠。 第三章我可能不会爱你 站在炎炎的烈日下军训,我盯着对面方阵的领队,高大、挺拔、硬朗、帅气……徐子睿除了冷点、毒舌点、难相处点外,可是他好像对其他人又不那么毒舌,其他堪称完美。此刻,穿上军装的他,用身旁室友吴离和顾小西她们夸张的说法,简直就是帅到没有朋友。 那天在徐子睿寝室留宿后,第二天早晨,我的脚好了很多。前一晚和徐子睿的表现,让我有些心猿意马。 沐浴着夏日的晨光,徐子睿低头轻柔而仔细地给我按揉脚踝,阳光照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一幅完美的画面。这样美的画面在那一瞬间蛊惑了我。徐子睿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呆呆地看着徐子睿,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那一刻,我忽然很想探寻这个问题的背后答案。于是我假装镇定,闲闲问了他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徐子睿,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暑假的陪伴和昨晚的照顾,他的好,让我免不了一阵心动神摇。 徐子睿当时头也没抬,再自然不过地回道:“我答应的事情,自然要做到。” 原来他只是在履行对老爸他们的承诺,在学校好好照顾我而已。 当时,我只是轻轻“奥”了一声,后来回到寝室,才发现自己有一点点儿失落。 望着徐子睿,我使劲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愚蠢。我肯定是空虚寂寞了,才脑子抽风问他这样的问题。大学真是个让人内心躁动的地儿。 从小到大,爸妈都教育我,不要早恋。除了徐子睿徐子聪两兄弟,异性我只和几个发小走得近,和班上男生的关系也就只是止于同学友谊而已。徐子睿一向冷漠毒舌,我对他又喜欢不起来。于是直接导致,一直长到18岁,我都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从很小我就知道,我和徐子睿个性不合。现在想来,暑假和昨晚,徐子睿每次都是在我无助或者受伤的时候,才会对我特别好,这或许都是缘于两家父母的交情和与我一起青梅竹马的情分,没有其他。 昨天真是昏了头了,只因为徐子睿对我好了那么一点,我居然就胡思乱想了。 抬头望天,刺目的阳光晃得人眼疼。 我使劲眨眨眼睛,微微有些发晕。 “谷微,发什么呆?”站在我旁边的好友钟寰侧过头看我,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状。 这女人的眼睛,任何时候都亮晶晶的,仿佛里面有光。而我,总是容易被像她这样光芒四射的人所吸引。 钟寰同吴离、顾小西一样,是我的大学室友。我俩第一天见面就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几天相处下来,彼此已经视对方为好友和死党。 钟寰见我发呆,循着我的目光看去,然后一脸了悟地揶揄我:“原来是看你家徐子睿。” 我回过神,佯瞪她一眼,矢口否认:“哪有?我喜欢有亲和力的男人。再说,他也不是我家的。” “哦——,是么?”钟寰意味深长地笑,明显不相信。自我跟她讲述了我和徐子睿之间长达19年的奇葩往事后,她总认为我们两人有一腿。于是每每捕捉到我投向徐子睿的目光,都是一脸“我们有jq”式的洞若观火。 我晃晃渐渐有些沉重的脑袋,有些无奈。我要是能跟徐子睿有一腿,还用等到今时今日? “哎,别说他了,军训出了这么多帅哥,你喜欢哪一个?”烈日当空,风有胜于无,全校近十多个学院的新兵,排着绿油油的人形方阵,像涂了绿漆的豆腐块。军训淹没美女,但是却能让帅哥显山露水。 “我喜欢成熟一点的,这些略幼稚。”钟寰莞尔,这女人怎么能笑得这么好看呢。这女人长得美,品味还奇特。 我哈哈一笑,免不了吐槽她:“重口味!” 钟寰得意耸肩,不置可否。 我仰头看着毒辣辣地太阳,心想,这么个性的钟寰,以后谁能把她拿下呢? 骄阳似火,下午两三点钟的太阳格外毒辣,体育场红色的橡胶跑道被毒日晒得滚烫,而热传递性能极佳的塑胶底解放鞋,将一波一波的热浪迅速传遍我的脚底,小腿,直至全身。 站军姿站了半小时,我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偶尔远眺对面方阵前身姿挺拔气定神闲的徐子睿,我心里暗暗叫苦。这人怎么跟没事人似的呢。身边钟寰同我一样,因为站得时间久了,也微微打着颤。我俩眼神交流,都显露出即将撑不下的颓势。 教官让我们站军姿三十分钟,锻炼耐力。时间仿佛过得极其漫长,脚心滚烫,头皮发麻,我缓慢地喘气,微微仰头,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西移,眼前一阵阵发黑。明明身体应该很热的,现在起了微风,轻轻一吹,我竟然感觉身子阵阵发冷。 我侧目看旁边的钟寰,她的身影居然开始幻影重重,呜呜,我这么年轻,居然就老眼昏花了? 我费劲地把眼睛往大了睁,冷汗顺着我的额头、鼻尖缓缓流下。我的脑中一片迷蒙,嗓子发干,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跟钟寰说:我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 像被浪花拍到岸上快要渴死的鱼儿,我徒劳地张了张干枯失水的唇,还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就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向身侧的钟寰倒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刹那,我听到钟寰的失声惊呼。 我做了个梦……我梦见自己软绵绵地躺在一张舒服的移动大床上。那床竟然还是有温度的,床头挂的闹钟还很有节奏的“滴答滴答”直响。而且,床背居然还有浮雕装饰。我心里又惊喜又好奇,眼睛睁不开,我便伸出爪子去摸。呵,有鼻子有眼睛还有嘴巴,这床做的也太逼真了吧!可是,怎么一会就没有了?像是被夺走了心爱糖果的小孩,我执拗的脾气上来,气急败坏地到处乱抓,最后却堪堪只抓住了一小戳短而硬的杂草。怎么会有杂草?一阵凉风吹来,我下意识的缩缩身子,双手环住一棵小树干,紧紧抱住。仿佛有了倚靠,我舔舔嘴巴,终于安心地沉沉睡去。 似乎睡了很久……等我睁开双眼,恍惚间竟有些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倒是徐子睿一张悬在我视线上方的的俊脸,吓了我一跳。 我应该是晕了,好像有点丢脸啊。我僵直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咧着嘴对着他讪讪笑了一下。 徐子睿与我对视了几秒,确定我神智清醒过来后,才声线紧绷地问我:“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我下意识地摇头。 梦里好像流了一身的汗,滚烫的身子也恢复成了常温。因为睡了很久,我现在头脑清醒。 一脸冷峻的徐子睿又伸手探了探我的脑袋后,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柔和下来。见我没有大碍,他刚才还略露担忧神色的脸,此刻,又恢复成酷酷的肃容。随后,他转过身子,拿起旁边桌上的苹果,慢条斯理地削了起来:“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是神勇铁金么?!怎么今天会这么丢脸昏倒?” 明明很担心我,嘴上却是一句好话都没有。 我现在没力气,也懒得反击。于是,干脆忽略掉他的毒舌。我环顾四周,终于弄清楚此刻自己正躺在校医院的病号床上吊盐水。 我晃了晃脑袋,想起那个有些绮丽的梦。 “又发什么呆?”徐子睿削好苹果,将苹果塞到我手上。 我接过苹果,望了望窗外,此刻夜色降临,我貌似晕了很久:“徐子睿,天都黑了。我晕了很久么?” 徐子睿不发一言,扶我坐起吃东西。他将枕头竖立垫在我背后,然后将手腕递到我面前让我看时间,手表上显示晚上七点,我居然晕了将近四个钟头。 嘎嘣一咬苹果,才发现肚子饿了。 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徐子睿耳尖,听到我肚子叫,眼底一丝促狭一闪而过。我眼尖,立即发现他似乎想笑,但又碍于自己高冷的形象,硬生生忍住了。 我满不在乎地继续啃苹果,反正我多挫的样子都被他看见过,肚子咕咕叫已经不算丢脸了:“徐子睿,你想笑就笑出来吧。” 徐子睿看了我一眼,扭过头部看我,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虽然他背对着我,但我还是看到他两颊的肌肉抽了抽。 等他再转过头,嘴角一丝笑意若有似无。 想笑就笑呗,忍得这么辛苦。我在心里将他鄙视了一回,才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求他:“徐子睿,你去帮我买点好吃的吧,我好饿。” 水果对于我果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将苹果啃了一大半,我还是饿。 徐子睿点头,看我调整躺姿扭来扭去,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下命令:“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我笑嘻嘻点头,徐子睿确定我乖乖躺好后,才转身离开。 等到徐子睿走了,我才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我一向身体强壮,今天怎么会昏倒?脑子转了转,我突然想起了早晨的一路狂奔。今早起迟了,为了在教官点名之前赶到,我拼了命地往操场奔。当时,跑得大汗淋漓,恰巧今天早晨风大,一身热汗,再加小凉风一吹,估计就着凉了。 我脑子正在马不停蹄,查房护士推门进来。 小护士扬了扬手中的病历,给我做检查。 小护士奇怪地环顾了病房一周,纳闷地问我:“同学,你那帅哥男朋友回去了?” 帅哥男朋友? 我被她问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护士见我发蒙,无奈地摇摇头,用极其八卦的口吻提点我:“就是火急火燎抱你过来,送你来医院的那个大帅哥。” 我这才弄清楚了她说的人是徐子睿,于是,连忙摆手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 “还说不是?他抱你进医院的时候,你们那个亲密劲,傻子都看出来了。”等等,什么,是徐子睿抱我来的,难道不是酷帅有型的严教官背我来的?!但凡方阵里有人昏倒了,都是教官扛到医院来的啊。我还以为自己占了严教官的便宜呢。 至于,亲密?有吗? 我大脑终于转了过来。那个梦,那个有雕塑靠背的移动床,原来是真身人肉垫。 细细思来,恐怖至极。 “真有那么亲密?”我面如土色,声音低若蚊蝇。这么多人看着,人家都是教官救人,我这一晕倒,却是其他学院隔壁方阵里的领队送我来。我心里一阵哀嚎……我以后的桃花啊。大庭广众之下,徐子睿这个大冰山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折了我的桃花! 关注点只在徐子睿身上的小护士,完全不care我的坏心情,继续自顾自地描述当时的情景:“大帅哥抱着你一脸的着急,而你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一个劲儿地往他脖子上蹭啊蹭哦……” 我抚额无语,小脑瓜子开始飞速倒带:雕塑,徐子睿的脸;小树,徐子睿的脖子;闹钟,徐子睿的心跳。 所以……我蹭了他的胸,搂了他的脖子,还……在昏厥中,我到底还做了多少丢脸的事?! 我哀嚎,名节尽失。闹这么一出急速绯闻,我以后还怎么有脸泡帅哥,帅哥又怎么会想来泡我? 小护士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沉浸在被徐子睿折了桃花的巨大悲痛中不能自拔。 徐子睿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我脸色难看,目光呆滞地陈尸床上一动不动,脸色霍然变了。 “怎么了?”徐子睿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少有的显露了一丝慌张。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我跟前,将买来的清粥往桌子上一搁,下一刻,温凉的大手就覆住了我的额头。 我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漫溢出一种“独怆然而涕下”的忧伤。 确定了我没在发烧,他又火速检查了我的周身,确保我正常后,才陡然松了一口气。 我呆呆地看着他,先前的悲怆和愤愤,在他担忧的眼神中消散无踪。 徐子睿看着呆若木鸡地我,缓缓低下身子,认真地望住我,以极少有的耐心询问:“哪里不舒服了?” 那柔柔的腔调,好像又在不经意间击中了我的心房。 不能迷失!他是超级大冰山大毒舌徐子睿!他今天断了我的桃花! 我转转眼珠,调整心绪,对着他咧嘴一笑:“我没事,刚刚只是在发呆。” 徐子睿见我恢复正常,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见他是真的紧张我,我心中一软。 其实,还是感动了。 不过,这次我不会再雷人地问他为什么要对我好了。 徐爸的话时刻警醒着我:小睿,你给我好好照顾小微啊。 我拿着勺子,一面轻轻拨了拨面前这碗温热适当的清粥,一边装作无意地问:“徐子睿,我晕倒了,你送我过来,我们教官没问说什么吗?” 比如问你,为什么你会跑过来送我去医院之类的。 徐子睿的唇微抿成一条线,皱眉想了想,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居然带了一点戏谑地对我说道:“勉为其难,我说你是我妹。” 他少有的戏谑,惊得我虎躯一震。 片刻后,我缓过神来,“奥”了一声后,朝他竖起大拇指,称赞他:“简直机智!” 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这样的理由堪称完美。原来,徐子睿没有折我的桃花。 “医生说这瓶盐水输完,就没事了。” “嗯——” “待会我送你回去。” “奥——” 吃好喝足睡饱,我本来应该十足惬意,可却莫名的有些心烦意乱。跟着徐子睿回沁园,一路无话。 徐子睿以为我病没好全,平时那么高冷的人,也禁不住多看了我好几眼。最后他似乎真的放心不下,问我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我蔫耷耷地搪塞说:累了。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在电扇呜呜地风声中,我懊恼地想,我居然有点受不住徐子睿对我太好。 冰山一旦消融,会淹死人的啊。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溺毙。 于是,我在心中暗暗祈祷:徐子睿,你还是继续毒舌继续冰山吧。 刚一祈祷,我就惊地弹了起来,我列个擦擦擦,我是个受虐狂么我? 人性本贱啊,钟寰诚不欺我。 第四章别扭的大冰山 因为中暑,我在寝室里休养了好几天,逃过几日军训,感觉人生不能再圆满。等到我完全康复,军训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一两天,教官也就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再对我们严加特训,于是同学们各种拉歌耍宝,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军训留影,拍完全班大合照。我拿出找师兄借的数码相机,拉着我们寝室的吉祥三宝——钟寰、顾小西和吴离,在操场上一顿狂拍。为了应景,我们cosy起港剧里的飞虎队,往左右脸颊上用红绿蓝三色彩笔各画了三条粗粗的迷彩条纹,加上一身戎装,我们自我感觉狂拽酷炫到爆。 顾小西撺掇着吴离在不远处各种凹造型,钟寰一边摆弄相机,调焦距,一边问我:“没想到徐子睿真说你们是兄妹?他到底怎么想的?” 我盯着不远处被他们班女生拉着拍合影的徐子睿,本想装作没看见,但不知怎么的,渐渐地不那么淡定了。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么?现在怎么就这么亲民了?那群女生,一口一口亲热地叫着“班长”“班长,你笑一下”,一个一个对着他灿然而笑,眉眼弯弯翘翘,眼里放射出狼一样的目光。 爱慕他的人还真不少呢。难怪上次说我是他妹呢,原来是怕我折了他的桃花。 见我不搭腔,钟寰咔嚓一下,示意顾小西和吴离再换个造型,一边调侃道:“还说没一腿?我看你这眼神都能把徐子睿他们班女生生吞活剥了。” 这女人毒舌起来,跟徐子睿相比都不遑多让。 我回过神,心情错杂,完全没了刚才的好兴致。我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答非所问:“顾小西和吴离还真相信我们是表兄妹。你说我们哪里长得像了?这世上,哪有长得如此南辕北辙的兄妹?!他整天一张冰山骇客脸,让人看着就难受。” 钟寰见我连珠炮似地埋汰徐子睿,忍不住笑弯了腰:“那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皱着鼻子反驳:“我哪有激动?” 钟寰笑而不语,转过镜头,对着我“咔嚓”一声,然后把相机凑到我面前,对我努嘴示意:“你看,你现在的脸有多臭。” 镜头里,我皱着鼻子,圆睁双眼,小眼神里隐隐窜动着不忿的小火苗。 这时候,顾小西和吴离走过来。 吴离一向心细,见我一脸郁结,扭头看了看我目光不自觉瞟向的方向,微微一笑,似乎是漫不经心但却意有所指道:“大冰山表哥倒是名副其实。你看他人虽站在那里,但脸上的表情……估计他也只是碍于班长情面,才没有立即暴走。” 听了吴离的话,我再定睛一看,可不是,大冰山的脸,要多臭有多臭。那微微紧绷的唇角,彻底出卖了他。刚才,我光顾用眼神凌迟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了,没注意到细节。 莫名地,我的心情居然变好了一点儿。 随后,我捏住自己两颊的苹果肌,朝吉祥三宝扯出一个向上飞扬的弧度。 “我们拍够了,换你们俩去拍吧。”顾小西笑嘻嘻将数码相机递给我们。 钟寰在镜头前笑起来特别灿烂,受她影响,我的心情完全恢复。 对着镜头,我们大比“茄子”。 拍够了单人照、双人合影和三人合影,顾小西提议找人帮我们拍寝室集体照。 顾小西扫视全场,刚好看到走出人群的徐子睿。她想着我和徐子睿的关系,没等我出声阻拦,就毫不犹豫走过去拦住了大冰山,笑眯眯套近乎:“谷微表哥,能帮我们拍几张大合影么?” 她动静太大,引来徐子睿身后女生的一阵惊呼。 敢劳烦超级大冰山拍照?胆子真肥。 我扶额,徐子睿最讨厌麻烦,一定一口回绝。就算他鬼使神差答应了,他那技术,绝对能把我们拍得其丑无比。 当年,谷徐两家一起过中秋,我妹兴致勃勃让他给我们姐妹俩拍合照,他把我们拍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网上晒的那些把女朋友拍得丑的男友,跟他一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人家至少把女朋友拍得是正常的人,他拍的,我们人都变形了。 徐子睿顿住,遥遥看了我一眼,薄唇一掀,刚要说话,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夺过了顾小西手上的相机,末了还对着徐子睿露出大门牙,挤出一个大大的笑:“没看到我哥有事吗?还是不劳烦我哥了。” 我飞给徐子睿一个“打扰了”的眼神,还是不劳您大驾了。 徐子睿皱眉,抿着唇,冷着脸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他渐渐走远,顾小西才醒过神来,有些后怕地拍拍胸脯,对我说道:“你哥好冷啊,跟你的性格简直南辕北辙。” 刚才徐子睿转瞬冰到极致的脸,让吴离也若有所思:“谷微,你确定他是你哥,我总觉得他对你比对我们还冷。” 钟寰接过相机,将镜头瞄向远处,笑:“你们俩还真相信他们是‘所谓’的兄妹?” 当然不信。吴离微微一笑,显然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倒是顾小西真信了,此刻这女人似乎要在我脸上看出花来,不可思议地问:“难道不是?” 我用手指头戳戳顾小西的头,笑她太傻太天真:“除了是幼儿园、小学、初中同学加高中校友,我们完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还有,你们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他这个人出了名难搞。” 顾小西点头如捣蒜,一脸见识过他难相处的了然。 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顾小西翻了会相机里的照片,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拍头道:“啧啧,‘s大三帅’之一的徐子睿居然说谎。” “s大三帅”? 我微微一怔。 “是哪‘三帅’?”钟寰暂停摆弄相机,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的叫法。 顾小西撸起袖子,拿出新闻百事通的架势,给我们科普:“据江湖传言,s大本来只有‘一帅’,那就是我们大二土木工程系的学长——蒙天,他是当仁不让的s大校草,一枝独秀。但今年因为新生的到来,s大校草榜格局发生了变化。新来的计算机系的徐子睿和古政声名鹊起,与学长蒙天一起并称‘s大三帅’。” 还有古政?我脑中闪过古政那张既妖孽又亲和的美人脸,不禁轻扯唇角。 原来,“三帅”我已见过俩。 “钟寰,听说蒙天是学生会的主席,你见过他吧。人怎样?”蒙天的名字如雷贯耳,我虽然没见过,但对于他还是有很好奇的。 钟寰在入学之初,竞选班长败北后,说了一句“失败是成功的妈妈”,就干劲十足地去竞选学生会干部去了。现在,她任职宣传部干事,跟蒙天算是熟识。 钟寰敛了敛漫不经心的神色,歪着头想了想,十分中肯地评价道:“挺man的,最主要是很有才华。” 吴离虽文静矜持,但此刻也眨着星星眼,关心起另外“一帅”来:“那古政呢?据说是个花美男,他人气是最高的。蒙天学长遥不可及,徐子睿冷若冰山,就他最贴地气,最有亲和力。” “是么?”一个好听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人与我靠得极近。我心中一喜,脑中电光火石,还没转头,就已经迟疑着叫出声:“古政?” 我听见顾小西和吴离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侧身抬头,古政的一张妖孽脸映入眼帘。 此刻,古政一身迷彩服,身姿挺拔,双手插兜,笑而不语地瞧着我们,目光一一扫过吉祥三宝,顾小西和吴离很没出息地遁了,贯彻她们一贯的宗旨“帅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久仰古草大名。”钟寰微微一笑,伸出手,大方跟古政打招呼。古草,即古大校草之意。 古政掀眉一笑,风度翩翩地和钟寰握手:“彼此,彼此。” 这两人在校园有过照面,对彼此都早有耳闻。 打过招呼,钟寰见我俩似乎早就认识,我又是一副对古政很有兴趣的样子,凑巧此刻学生会又有人打电话找她,于是,她一边微笑地接起电话,一边朝我们挥挥手转身离开,留下我愣在原地,和古政大眼瞪小眼。 “好久不见。”我们两人想起初次见面,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们都想起了我那个“你是要泡我”的梗。 笑够了,我才想起来问他:“你不是和徐子睿一个系么?你们班方阵在哪?” “我们的方阵在大学路上。”古政眨了眨他的桃花眼,“计算机学院就我们班被分配到那边。” 我虎躯一震,古大帅哥很擅长放电啊。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吐槽道:“学校也太坑了,我们政法在这边,都快热成狗了。” 虽然跟古政才见第二面,可他如同我认识很久的老友一般,让人自在。 “谷微,你说话真有趣。”古政哈哈一笑,低头注意到我脸上的迷彩条纹,抽出兜里的手,手指在我脸畔一寸前顿住,啧啧称道:“你这个太酷了!” “嘿嘿,有创意吧。”我嘚瑟地耸肩,笑出八颗牙。 古政低头又仔细看了看我的脸,眼里有找到同道中人一般的兴奋:“我们以前玩真人cs,也这么画。” 我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真的?那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啊。” 古政笑着与我击掌:“一言为定。” 天色渐暗,我们一路往沁苑走,一路聊天。原来古政是本市人,y市山明水秀,水土养人,难怪他生得这么好看。他在计算机学院2班,徐子睿在1班,两人虽然不同班,但却碰巧分在同一个混合寝室。古政说,跟徐子睿熟了,他并非初次相见的冷冰冰。两人现在同寝室,又一起进了校篮球队,已成好友。一听到他们俩住同一个寝室,我心里咯噔一下。幸好那晚,古政不在。估计因为离家近,又没正式开学,所以回家住了。 与古政分开后,想起徐子睿开学第一天对古政的不客气,古政居然能不计前嫌,与之成为好友,可见性格的确好,不由得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回到寝室,我趴在洗脸池边,哗啦啦洗脸,可不知是不是迷彩纹画得太久,印子很难去掉。我把脸都搓红了,脸上依旧糟糕,迷彩妆被水晕出更大的一片,不仅红一片,黄一片,蓝一片,而且红黄绿交互侵染,糊成一团……活脱脱一个调色盘。 我哭丧着脸,问呆在寝室看剧的顾小西和吴离:“你们怎么洗得这么干净?为什么就我的洗不了啊。” 这两个没人性的,看着我的脸,不仅不来帮忙,还笑得几乎岔了气。 我把大家的洗面奶都试了一个遍,脸上的油彩依然还在。 正在我懊恼间,徐子睿的电话来了。 “喂——”我闷闷地接起电话,有些有气无力。 徐子睿好听低沉响起:“怎么了?” 大冰山这个人虽然讨厌,但还算比较了解我,加上他观察力又敏锐,所以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我情绪不对。即使看不见我的人,也能从我的说话的腔调语速,判断出我的情绪和心情。 我头痛,咬着唇懊恼:“脸上的油彩去不掉了。” 听了我的话,徐子睿那边好半天没出声。 我心里纳闷,电话没挂,他那边又没了动静,我捏住话筒,尝试性地喊了两声:“徐子睿?” 那边终于“嗯”了一声。 奇奇怪怪。 我手指绞着电话线,问:“你找我有事?” “请你吃饭。”徐子睿漫不经心地吐出四个字。 “为啥呀?”忽然请我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是我貌似没什么可以让他好图谋的。 “废话多。吃,还是不吃?”见我磨磨唧唧,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的徐子睿,语调立刻冷了八度。 “吃!吃!吃!”我连忙狗腿的点头如捣蒜,明知他看不见,我却露出一脸的谄媚。 有好吃的送上门,不吃白不吃。 徐子睿报了时间地点,便“哐当”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我心里暗啐:“这么没耐心,看以后哪个女人受得了你。” 转念一想,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他都已经冷成冰山骇客了,还有那么多女的趋之若鹜,人家根本不用担心这个。 徐子睿约我一小时后去沁园后山的“雅苑”餐厅吃饭,虽然一路路灯昏暗,但我这脸还真是见不了人。 对着镜子,皱着眉头端详了半天自己的脸,我终于想出怎样武装自己。 我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才翻出了前不久买的一条丝巾,七围八缠,把自己包成了阿拉伯妇女。等到武装好自己,一看表,离徐子睿约定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虽然“雅苑”很近,但也有些来不及了。我气沉丹田,撒起脚丫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寝室。 徐子睿非常有时间观念,最讨厌别人迟到。 我围着丝质围巾,在夜色中一路狂奔,等到跑到雅苑徐子睿定的包间门口,差点歇菜。 我扶住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半天,才顺过了气。 拢了拢头上的围巾,理了理衣服,我推门进去。 徐子睿听见推门声,抬起头看到一个阿拉伯妇女走进来,当即神色一冷,便欲张嘴责问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还没等他问出声,我反手“啪”的关上门,下一刻箭速蹿到他身边,机智地扒开围巾,露出一张调色盘似的大圆脸,十二分机灵地朝他眨了眨眼,道:“是我。” 徐子睿的眉眼狠狠地抽了两抽,认出了我。 徐子睿看神经病一样端详了我半刻后,露出一副“我怎么会认识你”的嫌弃表情。 想到脸上糊弄成一团的油彩,我尴尬地笑了一下,解开围巾,在他对面坐下。 环顾了一下雅苑地装潢,我不由暗暗咂舌。 雅苑消费不低,我们两人,他还订了一个带有洗手间的小包间,真是有够奢侈的。 等到徐子睿看到我完全曝光的脸,他定力再强,嘴角也再次抽了抽,这次却是带了一丝隐秘的笑意。 善变的男人。刚刚还嫌弃我呢,这会子又觉得我有趣了。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椒盐排骨,一边往嘴里送,一边破罐子破摔:“徐子睿,你要笑,就尽情地笑吧。我的脸就这样了。” 徐子睿盯着我又看了半响,终于忍不住破功,唇边笑意荡漾开来。 笑笑笑,笑你大头鬼。 就许你常年cosy大冰山,就不让我cosy一下飞虎队霸王花啊。 “cosy,拙劣。你这是cosy中华田园猫?”徐子睿又瞧了我好几眼,似乎觉得我实在“惨不忍睹”,于是,恢复他的毒舌本色,说起风凉话来。 擦咧,会不会用词啊,言情里的男主再毒舌,也应该用可爱的“小花猫”形容女主啊。这块冰山居然用“土猫”来形容我?! 真煞风景! 懒得理他,我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毒舌完,徐子睿倾过身子,又用手背触了触我油彩斑驳的脸,试着用力擦了擦。 “咝——疼!”我咧着嘴呼痛,其实徐子睿力道不大,是我自己刚才在寝室油彩一直洗不掉,便拼了命的用手指刮擦,将脸皮都刮红了。 徐子睿凝眉想了想,立即猜到我用了什么笨方法,他盯着我的脸左右瞧了瞧,随后手上力道放轻,嘴里却依旧没什么好话:“笨!” 他离这么近盯着我看,让我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几分。我不自在的侧了侧脸,与他的手指撤开了一点距离,低头闷头扒饭。 感觉徐子睿又盯着我看了半响,才从我脸上移开了目光。 接着,我听到他拉开座椅,起身走开。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大冰山进了洗手间。 徐子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洁面乳和一片洗面巾。我瞧着他手里的两样东西,当即虎躯一震,这是要送我的咩? 见到我眼中得大问号,徐子睿转过目光,促咳一声,难得的有些不自在地说道:“网上说这东西能去油彩。” 我嘴巴张得老大,错愕地看着徐子睿,一个大男生拿着这两样女生用的东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徐子睿明显自己也感觉十分不自在,被我奇怪的眼神盯着看了半天,他的耳根儿渐渐泛红。 见我半天不给反应,徐子睿终于不耐地问我:“磨磨唧唧,到底要不要?!” “当然要了!”我终于反应过来,一手接过洁面乳和洗面巾,“哈哈哈哈”几乎笑出了眼泪。 我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像徐子睿这么高冷的人,抓住商场的导购员,去到自己从来不去的化妆品专区,难为情地问:“请问,你们这里有xx牌子的洁面乳和洗面巾吗?” 徐子睿被我笑得脸微微发僵,梗着脖子教训我:“还笑?还不赶紧去洗干净了。影响食欲。” 我戏谑地看了一眼徐子睿,高冷骇客害羞起来,也蛮可爱的嘛。 我心情大好地踱进洗手间,将洁面巾用温水打湿,然后将洁面乳挤在洗面巾上,再用水打湿脸颊,将洗面巾覆在脸上,轻揉地擦拭。徐子睿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仔细地瞧着我一系列的动作。 “哈哈,徐子睿,真的有效诶。”看到脸上油彩一点一点消失,我欣喜若狂。 我雀跃地望着徐子睿,徐子睿点点头,嘴角溢出一丝颇有成就感的笑意。那笑带着一点孩子气的满足,如同小时候考到了好成绩,受到了父母老师的奖励表扬。 “你们女生平时都这样?”徐子睿见我将洁面乳在脸上抹匀后,又“啪啪”轻轻拍脸,洗脸洗得有模有样,居然对女生的门门道道感起了兴趣。 “嗯。洁面这是最简单的,后面还有很多繁琐的化妆程序。不过,我不会弄。我平时只用洗面奶洁面。” 徐子睿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细瞧了半天,莫名其妙地说道:“这样就挺好。” “……?” “没什么。” 等我擦干净脸颊,重新回到餐桌前,我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道:“徐子睿,谢谢你。” 这么短的时间,这个对化妆品一窍不通的人,居然能在一小时之内帮我找到去油彩的洁面乳?想到此处,我心里莫名涌出一丝感动,几许欢喜。 徐子睿听到我说谢谢,明显地怔了一下,当下脸色微变。随后他微蹙起眉,似是闹情绪般地冷冷说道:“不用跟我谢谢!” 见他脸色转瞬冰冷,我着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好好的,我这又是哪里罪他了? “为什么呀?我是真心诚意想谢谢你。”我挠挠后脑勺,小心翼翼字斟酌句地问。这位大爷真是难侍候,对他态度稍差,他不爽;对他客气,他又不领情。 “你是傻瓜么?”见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徐子睿终于无语地吐出五个字。 我脑子一转,恍然大悟,莫非他觉得我说谢谢显得我们两人生分了?于是我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俩是自己人,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客气话?” 徐子睿一副看笨蛋的眼神看我,不置可否。 那就是默认咯,我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心中一阵窃喜。徐子睿这人一向这么高冷,与生俱来就给人一种距离感,虽然我们从小也算青梅竹马,但他自初二后对我一向也不是特别热络,我哪里知道我是不是他心中的自己人啊。 “为什么不让我拍照?”就在我以为我们即将和谐地吃完这顿愉快的晚餐时,徐子睿忽然想起白天那茬,开始兴师问罪。 “我不是怕你有事么?怕麻烦你。” “你麻烦我的事还少?”徐子睿搁下筷子,身子靠向椅背,不以为然地望着我,显然不信。 在他犀利的眼神下,我吐吐舌头,乖乖交代:“你知道的,你的拍照技术不是那么的好……” 徐子睿这次倒是没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好像终于记起了自己惨不忍睹的拍照技术。 十分融洽地吃完了晚餐,徐子睿送我到楼下,我才迟钝地想起来问他:“对了徐子睿,我好像忘记问你一件事了。” 徐子睿低头望着我的眼睛,难得的好脾气:“说。” 此刻,徐子睿背光站着,他的整个轮廓被昏黄的路灯镀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金边,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了钟寰提及她高中时写的一句诗——“今晚的月亮长了毛”。此刻,徐子睿的周身也长了一圈毛,噗嗤,想着就很有喜感。徐子睿的脸隐在黑暗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是我知道他此刻的嘴角一定也是同我一样,微微上扬。 我仰着头,认真地问:“你还没说你今天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 徐子睿目光移向别处,双手插兜,用脚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有些不太自在,又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之前给一个公司写了个小程序。” 又大赚一笔?要不要这么厉害。 我伸出大拇指,用小粉丝看自家偶像的崇拜眼神看他:“徐子睿,你真厉害!” 徐子睿高中就自学计算机,这几年写出好几个牛掰哄哄的程序。这也是他为什么选计算机专业的原因,他聪明且有天分。我这个计算机白痴,是真心的佩服。 徐子睿看着我花痴的样子,揉了揉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傻不拉几的。” 我知道他虽然在鄙视我,对我的真心实意地称赞却是无比受用,因为他骂我傻时,是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的。 其实,徐子睿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第五章梁子,他不是我的那杯茶 军训结束后,正式开课。我们在师兄师姐的指导下进行网上选课,哪些是必修的,哪些是选修的即可以翘的,一个学期修多少学分,都一一弄清楚搞明白了。 上课,到附近的食堂吃饭,去图书馆看八卦杂志,排长龙往校园卡里充银子,拿着刷遍校园无敌手的一卡通上网、消费,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把学校摸得老熟。 日子新鲜又快乐。 偶尔拿出军训前后的照片一比对,我们四人会笑到肚子痛。白与黑的瞬间转换,比对出让人捧腹的效果。 照片导进电脑后,我居然发现有一张我的大脸单人照,徐子睿远远地做了人肉背景。徐子睿不爱照相,从小到大,我们俩除了小学初中毕业照,甚至连一张单独的合影都没有。军训结束当天他们班女生拉着他拍合照时,他的眉头都是微微皱起的。但这张我笑得咧出八颗白晃晃小米牙的照片里,他虽然离得极远,但眼睛却是看向镜头的。 照片里,他的眉头微微舒展,脸部线条柔合,唇边隐隐似有笑意。他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亲切而温暖。 好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要是把我p掉,整个就是一张纯情系海报。 喧宾夺主,抢镜成功,看得我牙痒痒,恨不得删之而后快。后来想了想,这也算是我们第一张单独的合影了,于是咬牙切齿留了下来。 大一的课多,我们法学系的课更是安排的紧凑,五六门专业课,中间还穿插全校学生必修的公共大课:马哲,思政,大学语文,高等数学,计算机初级,体育,音乐…… 公共必修课是全校通选的,遇到徐子睿机会很多。 军训时徐子睿的鹤立鸡群,让一早垂涎他美色并再次有机会见到他的女人们开始蠢蠢欲动。 因为军训的小意外——被徐子睿承认的“兄妹关系”,让我被不明真相的群众视为攻破冰山的敲门砖。 于是,政法学院但凡跟我熟一点的女生,都过来跟我打听徐子睿的性格、喜好。 我被弄的不胜其烦,无奈之下,一声断喝:“其实,徐子睿是个背背山!” 本来七嘴八舌围在我身边的姑娘们,个个都傻了眼。 大家迟疑而惊恐地望着我,一旁的政法美女颤抖着兰花指问:“谷微,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心下内疚一闪而过,但是马上拿出深得我老妈真传神乎其技的演技,为了以后清净,拼了!于是,我一手扶额,做出沉痛扼腕的表情:“我真没乱说,你们是自己人,我才跟你们爆料的,你们千万别跟别人说啊。其他院的女生,我才懒得跟她们说,毕竟这事关我哥的名誉。我跟你们讲,我哥他整个人就一南极大冰山,对女生除了应有的客套外,绝不多说半句话。从小到大,追他的女生也不少,高中时我们学校校花拜托我给他递情书,你知道他怎么回复人家的么?” 我打住,稍微卖了下关子,大家连忙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回复的?” 我浮夸地咂咂舌:“他居然回复给人家‘两道平行线’,知道意思吧?意思是‘两人永无交集’。校花呢,美得跟天仙似的,他看都不看一眼。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跟他走的近的都是男人。” 徐子睿是不是玻璃有待考证,但他的确很难搞。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让人胆寒啊。 吴离见识过徐子睿的冷,在一旁频频点点头,扼腕哀悼:“十男九基……可惜了。” 钟寰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面前桌上的《民法》书,看着我浮夸的表演,腮帮子虽鼓了一嘴的笑,却是极力忍住了。 “真的吗?谷微,我们读书少,你可别骗我们啊。” “珍珠都没这么‘真’,我要骗你们,就让我胖到肥肿难分!”我竖起两指,对天发誓。我一边发誓,一边腹诽,招蜂引蝶的大冰山,害我发这么毒的誓。 “唉——”睿饭们纷纷扼腕,哭丧着脸回座。 看着大家心有不甘地四散而去,我长长吁出一口气。 钟寰竖起《民法》书,遮住蓬勃而出的笑意,对我竖大拇指:“扫雷成功!不过,你这演技也太浮夸了点儿。” 吴离刚才虽然极力配合我,可此刻却一脸怀疑地看着我,我肃了肃脸,认真对她们说道:“其实,刚才我也不全是胡诌。我真的没看见过徐子睿和哪个女生亲近过。其实,从内心来说,我还是有点怀疑他的。” 吴离明显还有点不愿相信:“徐子睿那么man,怎么可能是玻璃呢?” 我苦口婆心地说服多疑吴离:“泥巴,玻璃不一定都是女里女气撒,以徐子睿的强势性格,他极有可能是个霸王‘攻’。” 熟悉之后,我们亲切地称呼吴离“泥巴”。 钟寰以一种“孺子不可教”的无语表情看了我半响,才苦口婆心道:“别看太多网文,腐。” 我坏笑着瞅了钟寰一眼:“我现在就腐给你看”,说着就去挠钟寰的痒痒。 钟寰被我咯吱得花枝乱颤,躲闪不及,撞到了右边座位上的泥巴,泥巴身子向右倒去,连锁反应撞进了一旁发呆的顾小西怀里。 等大家笑够了,直起身子,顾小西还是没吱声。我终于发现今天的顾小西有点异样。平时叽叽喳喳的她,听了八卦都是兴奋不已,今天有点反常啊。我坐直身体,拉起钟寰她们,伸长胳膊,拍了拍顾小西的肩膀,好笑地调侃她:“顾小西,你怎么了?今天cosy林妹妹么?” 吴离撞了撞我的胳膊,我心领神会,收起一脸的嬉皮笑脸,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向来明媚开朗的顾小西此刻悠悠地叹了口气,眼里竟露出大片少有的迷茫和忧伤。 不止吴离,一旁的钟寰似乎也知道内情,她理了理耳边的乱发,拍了拍顾小西的肩膀,劝道:“顾小西,你别担心,我们一起认wc作结拜大哥。这样你以后就不会尴尬了。” 神马……拜靶子,认wc作大哥? 我虎躯一震,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能。 在我看来:认哥哥,认妹妹,无血缘关系的异性结拜,都是打着“亲情”的幌子干着“爱情”的勾当。 所以……顾小西是对wc有意思? 等我想转其中曲折,我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尽数喷了出来。顾小西同学居然看中了我们班那位脸上写着“我憨厚,我老实,我好泡”的班长——王潮。因为他名字的拼音首字母分别为“w”和“c”,所以我们都叫他“wc”。难怪军训留影时,顾小西硬拉着我们三人跟wc一起合影。结拜兄妹……原来是有jq! 我风中凌乱了。 看到我一脸震惊,钟寰解释道:“本来我们以为wc很容易搞定的,没想到顾小西邀请他出来打台球,竟然被他婉拒了。大家都是同学,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顾小西下不来台。我想了想,咱们四个干脆跟他拜把子算了。以后见到他,揶揄下他我们约他打球都不来,这事就不尴尬了。这么一来,一是保全了顾小西的面子,二是方便以后顾小西近水楼台。” “顾小西,你的意思怎样?!”泥巴趁热打铁。 “我听你们的。唉……伤自尊了。”顾小西沮丧地扭着衣角,依旧怅然。 “这么容易就放弃?真要喜欢,一次婉拒算个毛啊?”wc是老实人,估计是被吓到了,据我对他综合素质的评估,他应该不难搞定。 “你真的喜欢他?”钟寰拉过顾小西,很认真地问。 “对,你得认真考虑后再回答这个问题,你是因为对那个人绝望了才想要赶快找个人代替的吧!”吴离想起那个顾小西高中时代单恋了三年的荣。那人据说长得很妖孽,可惜德性不怎样。高中跟顾小西暧昧了三年,毕业时竟然说对顾小西没感觉。 “唉,我也不知道。看到他,我就觉得很安心,很踏实。”顾小西对我们十分坦白。 我一锤定音:“那就好办。待会上完《民法》课,我们就跟他拜靶子。” 跟wc结拜后,我有些唏嘘。晚上躺在床上,想起小时候那会,徐子睿逼着我硬让我叫他哥哥的趣事来。 那时候,我脾气倔,任他怎么强迫,恁是没屈服。当然,那时候还在上大班的徐子睿没那么早熟,不适用“勾当定律”。小男生要别人叫他哥哥,大多是一种懵懂的“个人英雄主义情结”在作祟。其实小时候的徐子睿个性活泼,甚至有些皮。他其实只比我大几个月,却倚老卖老,扯着我的小辫子让我叫他哥。我小时候吃软不吃硬,他要是拿颗糖来贿赂我,我说不定就心甘情愿叫他“哥”了。可徐子睿偏偏来硬的,那我当然誓死不从了。 小屁孩不知轻重,徐子睿拉住我的小辫,想让我屈服,我却偏不让他得逞,于是使劲挣脱,想逃脱他的禁锢。一拉一扯间,我一撮头发被他生生扯了下来。我头皮发麻,看到他扯掉我们这么多头发,当即吓哭,以为自己变成光头,于是“噗通”一下滚到地上,嚎啕大哭。 我疯了一样地在地上打滚,一边哭,一边控诉徐子睿:“坏蛋!坏蛋!徐子睿,你害我变光头了。呜呜——坏蛋——呜呜——” 而徐子睿全身僵硬地紧紧拽着我的一缕头发,呆若木鸡。 事情的结局是,徐子睿的屁股被徐爸打开了花。他被胖揍一顿后,还吸着鼻涕,被徐爸徐妈牵来我们家跟我道歉。 当时,徐爸严肃地对徐子睿说:“小睿,小微是妹妹,以后不准再欺负她。男孩子应该保护女孩子,知道吗?” 我当时已经被老爸老妈哄好了,见徐子睿因为我被徐爸徐妈胖揍,看着可怜兮兮的徐子睿,我心里倒生出一丝同情来,于是帮他说话:“徐爸,我没事啦。以后我们俩会好好的,子聪和妹妹也会好好的。” 徐子聪和我妹谷诗亲眼见到了徐子睿受到的教训,在一旁吓得噤若寒蝉,听了我的话,小鸡啄米似地不停点头。 这件事后,徐子睿虽然依旧调皮捣蛋,但再也没强迫我叫他哥哥,也不像以前那样恶作剧似的欺负我,如拿小虫子吓我,使坏扯我头发等。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一,我们一直同班,他是班长,我是语文科代表,两人相处倒还算融洽。小时候,除了调皮一点外,徐子睿的性格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徐子睿真正性格大变是在初二,徐爸被冤枉入狱的那半年。 从那以后,徐子睿就不来找我玩了。同时,也和所有人开始保持距离。 那时候,爸妈在安慰完憔悴的徐妈后,总是嘱咐我,多关心关心徐子睿。当时徐子聪年纪还小,徐妈骗他爸爸出差,要很久才回来,年少无知的他依旧过得无忧无虑。可是徐子睿不同,他已经懂得很多了。面对亲戚们的有意疏远,同学们的指指点点,一向自尊心极强的徐子睿变得越来越沉默。骄傲敏感的少年,仿佛在一瞬间看清人性——跟红顶白,一沉百踩。于是后来,我每次主动去找他玩时,都被他冷言冷语轰走。 他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连一群发小去找他,都被他拒之门外。 徐子睿讨厌别人同情他。 那时候我总是担心他会做什么傻事。于是,每次放学回家,我都远远跟着他,跟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任他怎么凶我,骂我跟屁虫,我都一声不吭涎着脸不离不弃。现在,我在徐子睿面前,那收也收不住的“奴性”,就是在那时候慢慢养成的。 就这样过了半年,直到案件查清后,徐爸被释放。徐爸回家那一天,徐子睿看着弟弟和妈妈飞奔到爸爸怀里,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冷静地远远看着,看着他们欢呼,哭成一团。那一刻,徐子睿的背挺得特别直,眼底的那团骄傲的火焰仿佛重新被点燃。 徐爸一直是他的骄傲。我知道,不管旁人如何指摘,他心里一直相信父亲是正直而清廉的好官。 站在他旁边,觉察到他的身体微不可查地直抖,我知道其实他心里也很高兴,可是长久的压抑让他不能像弟弟一样孩子气地表达情感。那一刻,我默默地伸出手,想给他一点力量,于是牵住了徐子睿的手,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嘴角上扬对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次,破天荒地,徐子睿没有像往常一样嫌弃地甩开我的手。 从那以后,徐子睿不再排斥和我相处,但冷漠毒舌的习性却是改不过来了。 整个少女时代,他毒舌冷漠的个性和铁血的监督手段,成了扼杀我对其春心萌动的两大利器。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与你擦肩而过。按照我俩的渊源,加上我在s大和徐子睿碰到的几率,我估计自己上辈子应该是扭断了脖子。 全校新生那么多,我的思政、马哲却都跟他选了同一个老师同一个班。 我上辈子估计是让徐子睿成了哈姆雷特,所以这辈子才如此折磨我。高中毕业后,我以为我已经摆脱了他的魔掌。可是大学进同一所学校,选了同一个班的公选课后,噩梦又昨日重现了。 唯一和小时候不一样的是,我一走神、睡觉或开小差他不再动手了,但那冰冷凌厉的眼神凉飕飕似飞刀往我身上招呼,比从前更让人胆寒。 有他在,我上课总是如坐针毡。 长大后,他慑人的气场更让我后怕。 徐子睿除了冷漠、毒舌,还有最讨厌的一点,就是过度执着,或者说死心眼。 我老妈独具慧眼,从幼儿园时就看出我性格跳脱,精神难以集中,喜欢发呆,爱神游天外,而徐子睿却恰恰相反。于是不仅找关系让我早上一年学,安排我和徐子睿同班,打小叮嘱徐子睿监督我的学习,而且令人发指地跟上小学和初中每任班主任交代:让我和徐子睿坐一起。如果不是同桌,那必然就是前后座。徐子睿执着地将我老妈的叮嘱奉为圣旨,于是,每每上课,但凡我打瞌睡或开小差,必会遭到徐子睿的胳膊肘和二指禅的摧残。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戳我后背的呢。 好像……是初二那次难言的尴尬之后。 我记得那是个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外的梧桐树点点洒落下来,似明亮细碎的碎金子,在我的胳膊、脸上移过来,又退回去。听着外面悠悠地蝉鸣,我眯了眯眼,阳光打在我脸上,暖暖的。 政治老师枯燥的授课声,在耳边嗡嗡地响,聒噪而无聊。大好的夏光,这样的声音简直是焚琴煮鹤,于是我拿出三毛的散文集《梦里花落知多少》看:“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春困秋乏夏打盹,倚着窗沐浴着和风暖阳,我的头脑渐渐迷糊起来。 风在树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做了一个美美的梦…… 我是被脊椎骨细微的刺痛感惊醒的。 扰人美梦!当我意识到是后座的徐子睿在猛戳我后背时,我蓦地就怒了。 我狠狠地侧过身子,刚要破口大骂,却见徐子睿耳根红透,发怔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后背看。 等我陡然反应过来,意识到徐子睿刚才手指戳的地方后,脸瞬间也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我天,我今天第一次穿文胸。看他那个表情,他一定是手指戳到了我背后的文胸带! 我呆呆地盯着他,不知所措。这种尴尬的状况,连发飙都显得难为情。 最后吭哧了半天,我红着苹果脸,讪讪说了句:“你……以后……别戳……呃……我后背。” 徐子睿侧着脸点头,他没有看我,压低嗓音不自在地说道:“你……上课认真听讲。” 他的耳根通红。 我红着脸点头,与他达成君子之交。 当然后来,我依旧常开小差,徐子睿倒是不戳我敏感的背了,但是他会用脚轻踢我的凳子,时不时提醒我认真听课。这样的监督,在徐家发生变故后都未曾断过,一直持续到高中文理分班。他读了理科,我选了文科。 我打小成绩还不错,有一半的功劳是他的。我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但这样如影随形的监督,着实让我从心底里讨厌。高中潇洒了两年,没想到大学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记得当时得知我选了文科班后,徐子睿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无比鄙夷地毒舌道:“只有笨蛋才读文科。” 我心中虽不爽,但依旧做出个外强中干的样子,满不在乎地嘻嘻一笑,回击他:“要你管!” 其实我心里知道学理比较有前途,但是物理和化学我真的学不来。初中物理勉强还能及格,但是化学试卷上那些红通通的以三开头的分数,真的让我信心崩溃。就算徐子睿给我补课,我也搞不懂那些复杂的化学公式。 今天进教室时,我故意踏着上课铃声的点进来。四下张望,没见到徐子睿的影儿,于是大喇喇在钟寰旁边坐下。 这堂是公选思政课,因为戚教授声名远播,所以能容纳一百二十人的阶梯教室,几乎座无虚席。 鹤发童颜的戚教授,讲话声如洪钟:“同学们,大学生要抓紧谈恋爱!” 戚老的先锋言论,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谈恋爱是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影响学习,如果只忙着谈情说爱,耽误了学习就不值当了。另外,谈恋爱也要讲究公共道德,不要在公共场合影响别人,这就是我们《思政》要学的内容了,大家请翻开课本第三十页第一章……” 接下来,戚老银发竖立,先将在公共场所浑然忘我、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小情侣们猛批了一顿。 随后,才侃侃而谈:“……大学里男女选择的过程,就好比为自己选一双适脚鞋子的过程。没有哪一个地方能像大学校园一样,有那么多款式各异、尺码适当的鞋子供你挑选。所以,同学们啦,如果缘分来了,你们千万要擦亮双眼,认真挑选一双合脚又舒服的鞋子。当然,挑不挑得到合脚的鞋子,那要看个人的缘分了。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所以呢,同学们也不要眼羡别人挑到了好鞋子,不甘自己赤脚就随便穿一双鞋。一双磕脚又不合适自己的鞋子其实还不如赤脚来的舒服。” 教室里掌声雷动,我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鞋子理论’真经典。钟寰,你会选什么样的鞋子?”我兴奋地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钟寰。此刻,她正用胳膊支着头,一副低头专心研究思政理论的好好学生样。 咦……没反应。我歪歪脖子,脸贴着桌面,从她胳膊圈起的空隙瞄去。 这女人双眼低垂,竟似睡着了。 我正踌躇着要不要叫醒钟寰,忽然感觉几十道目自四面八方向我这边聚焦而来。 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静得变得落针可闻。 我抬起头遥望讲台,正好与精神矍铄的戚老四目相对:“倒数第二排一组右一穿红色上衣的女同学,麻烦你叫一下你旁边那位穿浅绿色衣服的同学。” 我虎躯一震,看了看我的衣服,再瞅了瞅钟寰的衣服,脑子有些发蒙。 等我反应过来,暗叫不妙,用胳膊肘连着捅了钟寰几下,这女人睡得极死,居然纹丝不动。 我急得汗都出来了,忽然背后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掐。” 对哦,我生平有一绝学。 说时迟那时快,精神矍铄的戚老已经飘了过来。 瞅准钟寰的大腿,我使命的一揪,一拧,效果立竿见影。 “噌!”钟寰猛地蹿起,“谁暗算……”看到来人,她后面的“老娘”二字声声梗在了喉间。 “同学,你云游四海游到哪里去了?”戚教授笑眯眯地看着钟寰。 “我梦见谷微同学嫁人了。”钟寰大脑还没清醒,被老头的笑容蛊惑了,一时口快,于是…… 我抚额无语问苍天。 “哈哈哈哈……”教室里发出一阵哄笑,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钟寰微晃脑袋恢复清明,意识到情况不妙。眼眸一转灵机一动,与戚继老对视半刻,急中生智道:“老师……对不起!我昨天感冒了,今天早晨吃了两片感冒药,所以才睡着了。老师,我不是有意要在您的课堂上打瞌睡的。” 钟寰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末了还不忘做戏做全套,耷拉下看似沉重的脑袋,向戚老呈现自己一脸感冒发烧的痛苦与难受。 戚老转头看我,我连忙一脸真诚地点头如捣蒜。 老头看着钟寰因趴着睡觉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的小脸,当即就信了她的一番说辞。他拍了拍钟寰的肩膀,一面示意她坐下,一面和蔼地对她说道:“生病了可以跟我请假,不用硬撑着来上课。坐下吧。” “嗯,谢谢老师关心。”钟寰吸吸鼻子,咬咬下唇,演得跟真感冒发烧了一样。 我瘪着笑,腮帮子鼓动如青蛙,都快憋出内伤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等戚老走远了,我才消化了这一嘴的笑:“说说,你梦到我嫁给谁了?” 此刻,劫后余生的钟寰完全清醒了,她朝我暧昧一笑,卖着关子说道:“我梦见你嫁给了……” 却是欲言又止。 “是不是跟比尔盖茨似的,戴着一副金框眼镜,左眼镜片上写着智慧,右眼镜片上刻着财富,四字金光闪闪,发出万丈光芒的人民币男神啊?”我开始憧憬傻笑。 “不是。”钟寰一点也不给我面子,“我梦见你嫁给了大冰山。” 噗—— “我跟徐子睿打小性格不合,他根本不是我的那杯茶好吗?” 钟寰戳戳我的脑袋:“你别只把人家当作一根草,我看他是块金光闪闪的大元宝。在这鞋子这么多的地方,他怎么着也是一阿迪达斯。现在的女生可都如狼似虎,你看着点,小心他被那群狂蜂浪蝶给截糊了。” 不是睡死了么?居然没漏过“鞋子理论”。 我连连摇头,竖起食指在她眼前摇了摇,故意拖长音调道:“nonono……我喜欢白古(白皮肤时期的古仔)。徐子睿是你喜欢的“黑古”类型,你要是喜欢你上。” “谷微——”钟寰忽然变了腔调,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她迟疑地叫了我一声,目光移向我身后。 听完这句话,我就发现周遭的空气似乎瞬间冷凝。一道凛冽的寒气,从头顶扑空而至。背后传来细微的抽气声,我警觉地回头,辅一对上徐子睿冰冷萧杀的眼,我几乎叫出声来。 我一手捂唇,急忙屏息,吓得大气不敢再出。 他不是翘课了么?他什么时候坐到我后面的?刚才的那个“掐”字是他说的? 徐子睿冷冷地看了我半响,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很好。” 然后“霍”地站起,撩开大长腿,留给我一个“你死定了”的冷硬背影。 过了很久,我的眼珠才动了动,意识到自己得罪了大冰山。 徐子睿好歹也是风靡s大的校草级人物啊,我居然“啪啪啪”当面打他脸。 “youcanyouup。”我呆滞的转过目光,看到左后方一脸幸灾乐祸的古政。这家伙自从跟徐子睿称兄道弟,搞清楚了徐子睿对我的态度后,整个人就完全变了样,对我不仅完全没了之前的风度和尊重,而且还口不留情地跟着徐子睿对我时加贬损。唯一和大冰山不同的是,他对我的损法,是带着玩笑式的善意。 显然,在向来不太对盘的我和徐子睿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徐子睿。我一直在想,这家伙获得大冰山的友谊,是不是以跟他站在同一阵营为代价的。 说来,这么妖孽的一号人物,居然拜倒在徐子睿的篮球服下,大冰山到底有什么魔力?这花美男也是,居然荤素不忌,男女通吃。 我瞪一眼古政。本来对这家伙还有点旖旎心思的,谁知他几次三番的幸灾乐祸和为虎作伥,干脆利落地将我对美色的垂涎和对他的遐想打得七零八散。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钟寰先是无比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才想起来问古政。 古政眨了眨桃花眼,戏谑地看着我:“第二堂课,上课后10分钟……” 我傻啊,知道我生平绝学——“追魂夺命掐”的人,在s大就徐子睿一人,我居然这么迟钝,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呆呆看着徐子睿的背影消失不见,想到他咬牙切齿的“很好”,我一阵毛骨悚然。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必是气极。 又呆呆坐了半响,钟寰和古政又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想到惹怒徐子睿的后果,我霍然站起,一阵风似地追了出去。 连花美男古政叫我的那声长长的“喂——”,都被我远远甩在了身后。 第六章煎熬,得罪某人的下场 小短腿未敌过大长腿,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徐子睿早就不见了踪影。 得罪了徐子睿,我小心脏整天七上八下的,都快得心肌梗塞了。 去寝室找他,吃了闭门羹。给他打电话,电话显示无法接通。给他发的短信,更是如泥流入海杳无回复。而他的qq头像也一直是暗的。要知道,我们两人的qq,因为大冰山的半强迫,中学时代,就彼此设置为“隐身对其可见”。种种迹象表面,大冰山这是要360度无死角告诉我,“得罪了他,后果很严重啊。” 上帝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刚开始,我吓得半死,因为以往得罪了他,隔不了几天他就会来找我算账。可这次,好像不一样。我等了几日,一切风平浪静。俗话说的好,事物反常即为妖,我又暗暗心惊了一周多,可依旧没嗅到大冰山要对我进行打击报复的蛛丝马迹。如此半个月过去,大冰山继续按兵不动,于是我一面暗暗猜测大冰山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的同时,也稍稍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在我担惊受怕的这些日子,泥巴却恋爱了。在她和顾小西选的《计算机初级》全校公选大课上,她遇到土木工程系的陈小生。 泥巴风风光光领着陈小生来请我们吃饭。 在陈小生面前,本来就很文静的泥巴,变得更加的乖顺温柔和小女人。 陈小生是北方人,长得高高大大,人挺靠谱,对泥巴也好,就是嘴巴贱贱的。我和钟寰觉得他是个谐星,泥巴却觉得他幽默风趣,每每看他,眼睛里都闪着爱慕的小星星。 开开心心吃完饭,钟寰去了学生会忙辩论赛的事,我和顾小西去图书馆看了一会书,觉得无趣,便打算自己一个人先回寝室。 好多天没见到徐子睿了,刚开始是庆幸,日子久了,我心底却诡异地翻涌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来。 我将这种不好的感觉压下,只当自己受虐成习惯了。 已经是深秋了,天渐渐凉了,夏季生机勃勃地树木花草,渐次露出颓势来。 沿着通往沁苑的求索溪慢慢地走,秋风吹来,我不由地双手抱住胳膊,一阵瑟缩。 徐子睿一个月没理我了。上次看到徐子睿脸这么臭,还是高一寒假那场意外…… 那时刚过完年,人人忙着走亲访友,我爸妈带着我老妹去给外公外婆拜年了,丢给我三个九五后小表弟和小侄女,让我看家。 我老妈吩咐我呆家里,让我给彼时还在上小学的三个小屁孩指导寒假作业。当然,还有给他们做饭,解决三人的温饱问题。 我本来哭丧着脸,想表露一点拒绝的意思,但我老妈一记凌厉地眼锋扫过来,于是,我立马狗腿地弯腰点头如捣蒜:“喳!” 迫于我妈的淫威,我寒暑假给他们补习已经成了惯例。 当时,我刚刚拿出家姐的威严,教育完横在沙发上,将自己团成销魂的一团在沙发上吃饭的帅小胖——徐小地同学。小侄女婉婉提议,大家吃晚饭后玩诗词接龙。此举得到了她的两个叔叔——徐小地和皮皮的热烈响应。 看到三个小屁孩这么兴致勃勃,于是,我勉为其难,当起儿童诗社的临时社长。 徐子睿来我家之前,皮皮拿起我家橱柜里一瓶红酒,小胖手一边往酒瓶身上滑溜拂过,一边念念有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接下句。” 接着徐小地对出:“欲饮琵琶马上催。” 对上之后,还有模有样地虚拟骑马,做了几个“驾驾驾”的鬼把式。 而我,一边飞身扑过去夺皮皮手中的酒,一边大喝:“小心酒,别摔了!” 这红酒很贵的,要是摔了,我老妈回来一定抽我。 在我稳稳夺过酒的同时,我家的门也被人推开了。 “咦,是子睿哥哥。”皮皮蹭蹭蹭跑过去,将不速之客迎了进来。我回头看过去,正好对上徐子睿星光熠熠的眼。大冰山教过他们功课,这几个小家伙都挺喜欢他的。 我一直纳闷,徐子睿怎么一搁小屁孩面前,就跟个向日葵似的,完全收敛了大冰山的冷酷气质,变身萌萌哒的亲善大使?净让我唱黑脸,小屁孩一不听话,我就得河东狮吼。一来二去,正反对比,反倒弄得他人气指数比我还高。我这正规编制还赢不过他编外人员了我。我心里憋屈,一气之下,让他以后别再来掺合我传道授业解惑。 都让他不来了,还来。 “好哦!子睿叔叔,你好久不来,我们可想你啦。”婉婉一个猴子上树,哧溜一下蹿到徐子睿身上去了。 我扶额,懂不懂矜持啊。 “你是来给我们上课的吗?”徐小地对这个同姓哥哥极有好感。小胖子抓住徐子睿的胳膊,一阵穷摇奶奶附体似地摇晃。 “子睿哥哥不是来上课的,他是来找姐姐的。”我一把拉开过分热情的表弟侄女,利索一句断了他们的念想,然后对着徐子睿使眼色,“是吧?” 徐子睿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将婉婉抱起搁在腿上坐好,柔声对小屁孩们说道:“哥哥不是来上课的,哥哥是来看你们的。” 我一脸黑线,又拆我台。 婉婉、皮皮和徐小地拍着小手欢呼:“哦耶!” 我看了徐子睿一眼,忍不住鄙视他:“你真闲。” 徐小地见我们又多了一个人,溜圆的小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姐姐,我们换个游戏,来玩‘做动作猜词语’的游戏?” 徐子睿看了一眼徐小地,明显很赞同,这种益智类的小游戏他在行得很。 看三个小家伙兴致这么好,大冰山此刻又很亲和,我想了想,小家伙们做了半天的功课了,此刻放松一下也好,于是同意了提议。 “好,那男生一组,女生一组。” 我分配好人员之后,宣布游戏开始。我和婉婉先猜,徐子睿他们男生组表演。 徐子睿他们一行三人侧着身子平行排列,只见站在最后面的徐小地缓缓抬手运气,然后一个铁砂掌朝皮皮背上拍过去。皮皮受击,重心不稳朝他前面的徐子睿撞过去,徐子睿身体受力,很自然地往前冲了几步。这三人表演一气呵成,还挺是那回事的:“猜一成语。姐姐,婉婉,请问我们表演的是什么成语?” 婉婉抓头挠脑,不得要领,我略一沉吟,随后答道:“隔山打牛!” “哇!姐姐你真聪明。”三个小屁孩用特崇拜的眼神看我,徐子睿嘴角也溢出一丝若有似乎的笑意。 “该我们了。婉婉,上!”我揪过婉婉,对她一番耳语后,推她出去表演。只见婉婉跑到门口,先是倚着门框,给我们来了一个婀娜背影,紧接着一个慢镜头似的回首,同时眨巴眨巴她那双灵动的大眼,莞尔一笑。 不错,还真抓住成语的精髓了。 “回眸一笑。”动作刚做完,下一秒徐子睿就不紧不慢地说出了答案。 “我刚刚也猜出来了的,就是说慢了一拍,让子睿哥哥先说了。”徐小地作狒狒状捶胸顿足。 “该我们了,这回由我来表演,姐姐你们看好了。”徐小地说完,右手置于背后,左手捏成螳螂拳,“咻咻咻”几声,提起腿撒开脚丫子,就在客厅里来回蹦跶起来。小家伙的脖子,一前一后,又缩又伸。 螳螂?!不像啊!螳螂脖子哪是这样的? “哈哈,猜不到吧。”皮皮嘿嘿直笑。婉婉紧皱着小脸,明显也猜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动物?难道是眼睛蛇?可如果是蛇的话,应该是在地面匍匐前进的啊。 “是鸵鸟!”徐子睿一公布答案我就要哭了,有这么胖的鸵鸟吗?我终于明白徐小地为什么要自动请缨来表演了。 “哦耶!现在是接受惩罚的时刻!小孩惩罚小孩,大人惩罚大人。嘿嘿嘿嘿!” 要不要笑得这么奸诈啊。 徐小地他们屁颠抓过婉婉,就是几记弹指神通,痛得婉婉哇哇大叫,直看得我毛骨悚然。 惩罚完了婉婉,接着就是我了。看着徐子睿一脸叵测地朝我走来,我惊恐地一步步往后退。 就在我避无可避之时,说是迟,那时快,徐子睿忽然抡起胳膊,带起一阵风。我闭上眼睛大叫一声“不要啊”,右手本能地操起身后桌上的物件,一咬牙就朝徐子睿挥了过去。 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徐子睿的手轻轻拂过我的额,竟然一点都不痛。接着我听到三个小屁孩齐刷刷惊恐的大叫“啊!”。 我慢慢睁开眼睛一瞅,哇靠!面前活脱脱一个七星瓢虫! 画面一下子定格,我完全呆掉了。 我刚刚随手操起的,竟然是徐小地的文具盒。好死不死,里面钢笔里的墨水尽数被我甩了出来,喷了徐子睿一脸一身。 徐子睿黑着一张脸,寒风瑟瑟地盯着我。那跟太阳黑子似的小墨点,遍布他的脸、脖子、上身。这样的景象,真是又滑稽,又恐怖。 我死惨了我,我这么随手一甩,居然把徐子睿整成七星瓢虫了!让他直接从人类退化成非人类,冠昆虫籍了。 我哪知道他会虚幻一招啊。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徐子睿一言不发,我两腿打了半天颤后,才小眼瑟瑟地瞅瞅徐子睿,看着他几乎报废的浅灰色毛衣,递过纸巾,吞吞吐吐地跟他道歉:“对……不起啊,你打我吧。” “子睿哥哥(叔叔)!”三个小屁孩齐齐惊呼,显然害怕我真的被k。 徐子睿脸色稍缓,接过纸巾,一面擦拭,一面安抚三个小屁孩,用眼神示意他们,他是绅士不会对女人动手,一边将紧抿薄唇,道:“要我原谅你可以。毛衣洗干净,另外补课期间,请我吃饭。” “嘎?” “怎么,不愿意?”徐子睿神色一冷,徐小地他们连忙打圆场,小大人似地说道,“姐姐愿意!不过子睿哥哥,首先要说好哦,姐姐做什么,你就要吃什么,你不能挑食。” 徐子睿转头脸,对着徐小地微微一笑:“哥哥从不挑食。” 要命,即使被整成了七星瓢虫,徐子睿的笑依然让人挪不开眼啊。 “哦耶!”婉婉他们欢呼雀跃,我惆怅地拿着徐子睿的毛衣,欲哭无泪。 见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徐子睿面色终于多云转晴。 可等他清理完身上的墨汁,脱下毛衣交给我清洗时,我却陷入了无尽的忧伤。 请他吃饭很简单,但是这毛衣这么多墨水怎么洗啊。 在洗手间,我拿着毛衣暗自惆怅,徐子睿却慢条斯理地啃着苹果,倚在门边,大爷般地对我指手画脚:“你可以先用洗衣粉浸泡半小时,再拿84清洗。不过提醒你一下,84很烈,刺激性强,你最好戴上手套。不过,84能祛除污渍,但也会让毛衣褪成不正常的暗白色。” “啊——”他对衣服型款要求一向甚高,毛衣褪色那不就报废了?我还不如赔他一件呢,“徐子睿,要不我赔你一件吧。” “不用,我不介意。洗完毛衣,捶背补偿。” “虾米?” 我靠,你黄世仁啊。 “十分钟。” “嘎?” “半小时。” “啊?”股票都不带这么涨的!我捏紧拳头,愤慨地望着他。 “不同意?”徐子睿脸上露出冷冷的神色,接下来说的话简直不是人话,“不同意就把毛衣恢复原状。” “同意!同意!”我狗腿地对着徐子睿笑,他才满意地看了一眼我,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洗干净毛衣后,我准备将毛衣晾晒在我家阳台上。整个过程,徐子睿亦步亦趋,全程监督。这人怎么这么闲?像是唯恐我对他的毛衣有丝毫懈怠。 刚洗的毛衣不能挂衣架,会变形,于是我想把徐子睿的毛衣晾到晾晒网兜上去。 可是,晾晒网兜太高我无法晾晒,于是我搬来凳子,可是依旧够不着。我扶额,平时我老妈都是用撑衣杆先把晾晒网兜取下来,把毛衣摊平晒好了,再挂到晾衣绳上去的。可今天,我在家里里里外外找了半天,恁是没找到撑衣杆。 徐子睿见我伸长了胳膊,也只能够到晾晒网兜边缘,嘴角居然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来。 “笑个毛线?还不过来帮我一下?”我瞪他。 徐子睿肃了肃脸,依旧没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淡淡笑意。 这丝笑意,恍惚让我觉得他的脸色柔和了许多,连带着说话都带了一抹温柔。 “下来。” 看我狼狈了半天,徐子睿终于不再袖手旁观,决定让我下来,他上。 徐子睿个高,站上凳子,头高出晾晒网兜许多。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毛衣,长臂一伸,轻轻松松把毛衣展平晾好。 轻轻松松搞定,徐子睿拍拍手,跳下凳子,视线下移,目测了一眼我和他的身高差距,然后,悠悠然甩出一句:“矮得要死。” 在他视线投过来的时候,我就隐约感到不妙。他183我160,我堪堪只到他的肩膀。果然,他一出口,就没好话。 损完我之后,此人身形一转,才施施然回客厅。 靠,我气得牙痒痒,对着他嚣张的背影,挥舞小拳头。 这人,怎么这么欠扁。 徐子睿却像是背后都长了眼睛似的,忽然回过头来,看我。我动作一时没收住,于是立即对他谄媚一笑,歪头扭脖子,生生将抡起的胳膊做成了伸展运动。 见我动作滑稽,双手插兜的某人,看了我一眼,闲闲道:“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赶紧过来捶背。” 你大爷的! 于是,我一边腹诽,一边跟个小媳妇似的,忍辱负重地给他垂背。 徐小地他们同情地看了我好几眼,终究觉得这画面太美不敢再看,片刻后,便全部哧溜跑到书房去做寒假作业了,留着我任人蹂躏欺负。 我万分不情愿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徐子睿捶背,将他侍候地心旷神怡,想到以后给小家伙们补课的日子,日日要对着他,我真是欲哭无泪。 徐子睿恶整我的时候,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特别皮时的他。 后来想想,徐子睿经过初中家中的变故,虽然变得冷漠无比,但隐藏在内心的邪恶因子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至少,对我,他一直这样。 回忆从前被徐子睿的恶整,再想想这次徐子睿的臭脸,我不寒而栗。 心中的失落瞬间又被害怕驱散。 今天陈小生说他跟古政、徐子睿凑巧分在同一个混合寝室。于是,吃饭的时候,我跟陈小生旁敲侧击地打听,才知道古政和徐子睿他们最近一个月都在准备专业课考试。原来是在忙正事,我心中大舒一口气,原来他不是故意不理我的。心宽了一会,随之想到他忙完正事,说不定哪天就来找我麻烦了,又不禁暗暗叫苦。 我就这样心情错杂地从图书馆,一路往寝室走。 心中有事,连带我走路都不太专心,在路上我还差点撞到求索溪旁的一颗樱花树。 等到我走到寝室楼下,在昏黄的路灯上,见到徐子睿熟悉的身影时,虽然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吓了一跳。 在昏黄的路灯下,徐子睿逆光站着,远远看到他,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我心中一颤,转过身子,准备拔腿开溜。 我才撩开腿,徐子睿就发现了我的动机。见我打算逃窜,长腿一迈,两三步就追上了我。 徐子睿拽住我后,完全不理我的挣扎,一声不吭地将我往寝室楼靠山的墙角拖。 “徐子睿……你……想干嘛?”我哆嗦着被他拖着走,强力镇定心神,叫苦不迭。 忍耐了这么久,终于……要出招了么? 徐子睿一声不吭地拉着趔趄的我走到墙角,等到我们两人隐在幽暗无人的角落后,才松开了钳住我胳膊的手。 徐子睿站定,低头冷冷盯着我,继续cosy沉默冰山。 我与他对视半刻,见他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冷冷睥着我,一颗心几乎要从喉间蹿出来。 不作就不会死,我为什么要得罪他? 夜黑风高,杀人越货。我小眼颤颤地环顾四周,靠山背墙的幽暗角落,徐子睿这是要弄死我的节奏么? 我捏了捏捏手心的汗,脚底蹭了蹭,对着徐子睿嘻嘻一笑:“嘿嘿,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哈。回头再联系,拜白。” 未等我有所动作,徐子睿冰冷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怎么,又想脚底抹油?你属泥鳅的?” 你才属泥鳅呢,你全家都属泥鳅。 我定住身形,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我不就是说了个事实么?虽然是折了他的面子,可是我也没犯什么大错啊。我为什么要这么怂,这么怕他? “嘿嘿,哪有想逃。我是看这里空气新鲜,想走动走动,呼吸下新鲜空气。”我无厘头地跟徐子睿打起太极。 “你觉得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呼吸下新鲜空气?”徐子睿眼神更加凌厉,他的耐心显然已经被我消磨殆尽。他平时极讨厌我说些有的没的,遇到正事不说重点。 我嗫嚅:“呃……那个,那个,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不是我的那杯茶,让你没有面子。我其实应该说我不是你的那杯茶。” 这话乍听起来有点绕口,但以大冰山的智商,应该很容易理解吧。 男人都爱面子,徐子睿更是。我顺着他的意说,为了消消他的气,开始自毁。 不过,好像没说到点子上……眼见着徐子睿的脸越来越冷凝,我的小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 他一步步靠近我,几乎咬牙切齿:“你是笨蛋么?” 见他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我一边连连后退,一边集中全部神智,搜肠刮肚,拼命找问题的症结:“我不该把你推销给钟寰!” 我暗暗叫苦,这也算亏待你徐子睿了么?钟寰是我的死党,又是我们法学系的系花,不仅人长得漂亮有气质,而且聪明又有才气,政法学院和学生会喜欢她的人如果呈体操队形散开,可以排满四分之一个沁园广场。 眼见徐子睿的身体离我越来越近,嗷,被他逼到了墙角。我下意识的掖紧衣服,双臂惊恐地护在胸前。 我们的脸现在的直线距离只有传说中的0.01公分,要不是宿舍楼下灯光昏暗,我们隐在靠山的墙角,路人肯定以为我们在那个啥了。在这样任人鱼肉的状态下,我居然还能走神。哎哟,简直要死! 我不确定,四分之一柱香之后,自己会不会被大冰山直接ko。 不过,这个回答好像让徐子睿满意一点了,他双手撑住我背靠的墙壁,脸上的怒意慢慢退却:“还有呢?” “虾米?”我缓过气来,心有余悸。还有什么啊?我统共就说了几句话,还有哪里错了?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还有哪句话得罪他了。 见我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徐子睿无语地看了我一眼,一扯嘴角:“道歉我接受了,可是我的精神损失你打算怎么赔偿?!” 擦咧,我就说了几句话,还让你这个冷面骇客强大的心灵受创了?从小到大,你对我的摧残呢。 就许你州官放火,就不许我百姓点灯啊。 可是,跟徐子睿硬碰硬没好处,识时务着为俊杰。 难道要给精神损失费?我舌头开始打结:“精神赔偿,这个,呃……我现在没钱……” 徐子睿一头黑线,听了我的话,似乎是被我雷到了,适才的一点点余怒渐渐消散无踪。 他无语地扫了我一眼,无奈地戳了戳我的脑袋:“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 见他情绪转好,我立马腆着脸说:“你想我干嘛?难不成你想让我以身相许,以作赔偿。哈哈哈哈……” 我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跟这个大冰山开这种玩笑,找死的节奏啊。我果然是一人家给点鲜花就灿烂给点颜料就欲开染坊的货。 我的话,确实让大冰山微微一怔。 这话在他听来不知是好是坏。见他神色古怪半天没说话,我心一横,暗想自贱抬人肯定没错,于是补救:“嘿嘿,我瞎说的,我记得你说过你看不上我。” 徐子睿脸色复杂的看了我半响,显然也想到了他当初当着他爸和我爸的面嫌弃我粗鲁。 徐子睿见我有些讷讷,脸色虽是缓和了,却一脸嫌弃地对我说道:“以身相许,你想得美!” 虽然是毒舌,但会和我说笑了,就是代表不生气了。 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见他心情转好,我大着胆子矮了矮身子,“哧溜”闪出他的包围圈。我自毁是一回事,可他即使是玩笑着说嫌弃我,我心底却还是有点儿不舒服的。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将那点难受的情绪压下,我深吸一口气:“这回是我不对,你说吧,要我怎么补偿?!” “篮球社集训……” “为下学期的校篮球赛蝉联三年冠做准备?”我上次听古政提过。 “你要我负责你的后勤?”我暗叫不妙。 一个联赛要打几个星期,我难道又要面对我无比憎恨又看不懂的篮球像个傻冒一样,在一旁给他端茶倒水,递纸擦汗!做他的全职专属老妈子?! 自高二起,我就开始讨厌篮球。 我本来不讨厌篮球的,相反初中时,我还爱去篮球场看男生打篮球。爱打篮球的男生一般都很阳光,而且高帅。可自从高二的某次全校篮球联赛,徐子睿在篮球场上看到我为我们班的班草摇旗呐喊后,就找到了我,以请我吃十顿大餐的优渥条件诱惑我,让我以后全权负责他的后勤工作。他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校内和高中校际联赛打了半年啊,我就跟个专属老妈子似的,给他端茶送水递纸擦汗,马前卒一般,随他到处奔波。 出卖苦力不说,每场比赛,我还要忍受他的众多爱慕者眼神的凌迟和羞辱。 而且,他们校队的同学,一见到我跟其他队的男生说话,就恶作剧地大声叫我“大嫂”,辣手折了我篮球场上所有可能有的灿烂桃花。 每次当我叉着腰恶狠狠地让徐子睿教育教育他们时,徐子睿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说,“清者自清。” 清,清,清你妹啊! 这简直就是我的噩梦,说多了,都是眼泪。 从此后,我就讨厌上篮球了。 “嗯。”徐子睿见我对他们篮球队还有关注,心情似乎大好,接着眉目一展,“下学期校内篮球赛打两个月。” 我垂下头,就差暗自抹泪了。 “怎样?!”徐子睿淡淡看着我。 我咬牙,谁叫我授人以柄?! 现在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兄妹,所以不用担心做后勤会断了我的桃花了。但是出卖苦力,想想也够郁闷的了。 我只能强颜欢笑,于是,我抬起头对着徐子睿咧出一个大大的笑:“那有什么难的,小意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能言而无信,可是心底却是不情愿的,于是心中开始期待计算机学院在下学期的篮球赛中在第一轮的淘汰赛中就出局。 可是,这好像不可能啊。二连冠呢,这回还加了徐子睿、古政这样的生力军。 真是欲哭无泪。此刻,我真想双手捶胸,状若狒狒,仰天长嚎。 “对了,快期末了,不要再翘课。”徐子睿走之前,严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向我转达我老妈的叮嘱:“谷妈说了,你要是挂科了,她可要打断你的腿。” 我暗泪,老妈,你合着外人来对付你姑娘啊。 这话徐子睿虽然说得和颜悦色,但里面的威胁警告意味十分明显,让我不由得虎躯一震。 这一个多月来,我也没见他来上选修课。 我虽点了点头,但却皱皱鼻子,心中暗自不爽。谁知这人却跟脑子后面长了眼睛似的,明明走远了,却扔过来一句话,噎得我哑口无言:“不用不服气,你的智商不能跟我比。” 我对着他可恶的背影,挥了拳头。 回到寝室,我苦着脸哀叹,才解决了和徐子睿的积怨,期末考试又来摧残人了。 没消停多久的神经又紧张起来,大家都开始认真的备考复习。 没人想挂科。补考,费钱且伤神。 第七章不知道某人喜欢你哪点 最后几堂课,老师开始频繁点名查考勤。每门功课的最后成绩,一般是由平时出勤分数和考试成绩取一定比例的综合相加。公共选修课,任课老师开始给大家划重点,让学生复习时事半功倍。这样我们就不用在公选课上耗费太多精力,能够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复习专业课上。 我咬着笔头,拿着绝少翻阅的书,认真听着老师的提点在书本上画重点:圈圈,横线,波浪线,重点,次重点,次次重点。徐子睿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几乎将书本划得沟壑纵横,不动声色。等到我终于划完了重点,才神色淡淡地拿过了我的书,细看之后,眉头随即拧成一个川字:“划那么多,你背得完?” 我皱着眉头,一脸苦相:“我平时没怎么听课,老师点这些,我就全划上了。” 徐子睿目光再次扫我画的“重点”,然后有些怒其不争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鄙视我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 钟寰坐我前面,看着我被徐子睿敲头,神秘地看了我一眼,拿出一踏打印纸,扬了扬:“看看,这是什么?” 备考秘籍哇,这东西立马让我像打了鸡血一般活了过来。 我抢过秘籍,兴奋地翻了几页,原来是师兄师姐往年的复习专题。每每临考,这些备考秘笈就被大家不断拷贝,复制,传阅,流传于各大学院。我乐呵呵地冲钟寰竖大拇指:“哇塞,哪来的啊?” 钟寰得意地笑开:“蒙天学长私家珍藏。” 见状,坐在徐子睿左手边的古政,越过徐子睿,长臂一伸,欲将我手中的备考秘籍拽过去。 “喂——”我瘪嘴抗议。 古政桃花眼一转,笑眯眯道:“就看看,这么小气?!” 我瞪古政一眼,松开了手:“你古帅要复习专题,随便吆喝一声,还愁没人给?有多少女生眼巴巴地想给你呢。” 古政一面翻阅习题集,一边笑得恣意:“牙尖嘴利。真不知道某人喜欢你哪点?” 我刚要反击,钟寰立马抓住古政话中的重点,望了一眼专心翻阅篮球杂志的徐子睿,狡黠着眨了眨眼,故作不知地问道:“‘某人’是谁?” 这个女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哗啦——”徐子睿翻了一页我的书,脸上神色不变,身子微微动了动。 然后,我就看到古政俊脸忽然皱成一团。妖孽的五官,极度扭曲,显然受到了某人的袭击。微微抽了一口气后,他迅速恢复正常,尔后带着一脸揶揄,促狭地对我笑:“‘某人’当然是指哥了,除了哥,还会有谁明知你这么牙尖嘴利,还喜欢……跟你一起玩。” 他故意将“喜欢”二字拖的老长,想造成一种“喜欢”后面是“你”的幽默暧昧。 我睨他一眼,对着这花样美男嗤道:“切——得了吧。你这套甜言蜜语对我没用,留着对那些迷恋你的小女生用去。” 一直专心看书的徐子睿,见我这样埋汰古政,万年冰山脸终于动容。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好像看到他的嘴角溢出一丝一闪即逝的笑意。 古政抗议地瞪我一眼,捂住胸口浮夸道:“真心被践踏,我的心好痛……”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要靠演技。 钟寰和我气定神闲地笑看花美男表演。 徐子睿看着古政浮夸的演技,淡定吐槽:“演技负分。” 古政哀怨地看徐子睿一眼,我和钟寰笑得更欢畅。 如果徐子睿是玻璃,那他和古政……哈哈,大冰山和花美男,一黑一白,一静一动,倒真是一对国民好cp。 我看看徐子睿,又看看古政,这性格差异这么大的俩人,怎么就成了好兄弟?我记得徐子睿第一次见古政对他是有些敌意的,连握手都不愿意。现在居然走得这么近!显然,我之前的猜想不太靠谱,那个投营站队的想法太过简单。 我曾好几次问古政是怎么打动徐子睿这座大冰山的,他只是神秘一笑,很是得意地说:“凭哥的魅力。” 我嗤之以鼻,这人自恋成瘾了。 不过话说回来,古政做朋友还是不错的,但做男朋友,就算了。刚认识古政那会,觉得他幽默又绅士,我对他还颇有几分好感,甚至还想过和他或许有点可能。可后来他成了徐子睿的好兄弟之后,对我完全变了一副腔调,总是带点不正经地逗我,我对他的好感便大打折扣。很多女生可能喜欢这种痞痞坏坏的豪门公子哥,但对我而言,这却是我找男友的雷区。再加上后来每每见他,他跑车里总是坐着不同类型的姑娘,又多了个“花花公子”的标签,我心中对他的那点旖旎和念想就都没了。 s大“三帅”,最容易接近的是他,但是最容易让女生伤心的也是他。他换女友的速度,跟徐子睿变脸的速度一样。 下课后,钟寰赶着去学生开会先走。 我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徐子睿坐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古政将课本拧起夹在腋下,对着我俩看一眼,心领神会,先走一步:“子睿,我去趟洗手间。教三门口等。” 徐子睿点头。 收好书本,我起身侧过头看徐子睿:“怎么还不走?” 徐子睿看了我一眼,将自己的思政书推到我面前:“这是我画的重点,比你画的简略点,你好好看看。” 我呆若木鸡地看了他一眼,瞬间想起小时候,他总是借笔记我抄的往事来。 徐子睿自小逻辑思维强悍,善于总结和分析,归纳综合知识点和疑难问题很有一套。于是,每每他的笔记就成为班级其他同学争相抄写的范本。 在徐爸出事之前,我常常也是厚着脸皮,找他借笔记抄写。但之后,他性格大变,不爱理我。于是,我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让他主动找我的好方法。每每到考试复习阶段,我就在他面前做出抓耳挠腮焦虑不已为考试愁苦的样子。这个时候,他总会忍不住酷酷地走到我面前,将笔记本扔到我桌上,骂我一句:“笨!” 然后我窃笑一番后,好好抄好笔记,有看不懂的地方再去向他请教。 虽然他一向没什么耐心,但是跟我讲题的时候,却出奇的好脾气。我要是听不懂,他会不厌其烦地跟我讲好几遍。 我一时思绪万千,其实从小到大徐子睿对我还是很好的。我默默接过他的书本,看到清晰的重点标记和提纲挈领的注释小楷,心中感动,眸光闪闪地看了他一眼。徐子睿写字很好看,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棱角分明,刚气十足。 见我不说话,只是感激涕零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徐子睿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起身别扭地说道:“走了。你好好看。” 他说完,撩开长腿就要走。 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角:“那我什么时候还你书?” 徐子睿无语地看我一眼,说道:“周五有马哲课……” 奥——,我真是秀逗了。我有些讷讷地松开他的衣角,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徐子睿,泥巴他们有马哲往年的真题,我给你打印一份,下次带给你。” 徐子睿步子微微一顿,稍后点头:“嗯。” 他虽然只“嗯”了一声,但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愉悦。 说完,徐子睿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教室,看着他的背影,我又失了一会神。我真是受不得徐子睿对我好,他对我好一分,我就想对他好十分。 一旦他对我和颜悦色,我的心就会变得无比柔软。 我果然是钟寰所说,我是那种人家对我好一分,我就对人家好十倍的人。 泥巴、顾小西和我们公选课选了不同的老师,回去我们将各自弄到的资料,互相分享了一下,就开始商量怎么去图书馆占座复习。 选修课好办,背背重点,一般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但专业课,就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备考了。 特别是我们法学专业,要记要背的内容太多,不找个安静的地方复习,根本静不下心来。 临近考试,图书馆人满为患。早起占座的队伍,十分壮大。 每天早起太痛苦,于是我们寝室四人达成战略合作,轮流早起占座,一周一三五,钟寰和我;二四六,泥巴和顾小西。周日,就缓缓,休息一下。 分工合作后,接下来就是苦战了。 我每天六点起床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自我鞭挞:“爱上学习!拼命学习!疯狂学习!” 然后抹把脸,背起书包,和钟寰在校园里飞奔。 图书馆八点开门,去的早就跑到图书馆前的草坪上,拿着英语单词书背背。等到图书馆门一开,就跟疯了一般涌进图书馆进去圈地占座。 活到十九岁,我从未见过比去图书馆占座更惨烈的战斗。人几乎是被推着走的,脚跟靠着脚尖,人被压扁又变圆的状态,想想都惊悚。 通常,图书馆门卫一放行,我和钟寰就凭借两人个头娇小的先天优势,在一众牛高马大的虎躯中披荆斩棘左突右冲,拼了老命往里挤,见缝伸腿,巧挤狂奔。等挤到旋转护栏前,将卡往门卡机上一刷,然后身子闪过旋转栏杆,哧溜闪身进去,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三楼法学专区,扔包占座。 呼哧半天气喘顺了,才默泪一番。恐怖的占座形势,生生将我们逼成了勇猛女汉。 每当背那些生涩难懂的法条背得想吐的时候,我都想当初为什么要选法学专业呢? 但凡我数学好一点,我都会选其他专业的。选法学,应对一个《高等数学四》我尚且吃力,每每还要找徐子睿请教。人和人的差距真大,他们学的《高数二》,他轻轻松松毫不费力,我却连想都不敢想。 难怪他常骂我笨,我真的比较笨。而今,我更是沦落为“背本机器”。 女汉子般占座半个月之后,在某位保安在维持秩序光荣负伤后,学校领导终于看不下去了,当心这群勇猛彪悍的抢位一族再造流血事件,于是开源分流。等全校的课程全部结束后,学校开放了教学楼的j楼供学生复习。于是我们转移了阵地,集体去有暖气的j楼自习。 j楼有三栋楼,分别是就j1、j2、j3,座位充足,而且开楼时间早关楼时间迟,不用早起占座。但在j楼复习,有一点不好,就是教室不及图书馆空旷,人多暖气开得又足的时候,像我和钟寰这样贪睡的人,很容易昏昏欲睡。 时间越来越紧了,却常常打瞌睡,这让我无比的惆怅。 “要不,找徐子睿在后面给你督阵吧。只要他在场,你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肯定不会瞌睡了。”钟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建议,她积极想出来的应对之策就是这个。 这女人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水浸脑子? 显然,两者都没有。这女人是在身体力行,向我展示什么叫做“神助攻”。 可是,我一点让她神助攻的意思都无。 这女人平日里并不是很八卦,唯有涉及到我和大冰山的事,才会如此上心。 我嗤之以鼻:“徐子睿在场,我的确是精神抖擞,但是我更多的是如坐针毡,紧张得要死好么?” 虽然自从我答应做徐子睿的后勤后,我们的关系的确朝着和谐的方向发展。但对他铁血的监督手段,我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钟寰探过头来盯着我的脸看,似笑非笑的样子:“那你为什么会紧张?” 看着钟寰促狭的眼神,我有些心虚地推了她一下:“条件反射啊,从小被凌虐成惯性了。他只要在我后面,我就紧张。” 心虚过后,我忽然想到我为什么要心虚啊?虽然钟寰一直以为我们有一腿,但我们之间的确清清白白啊,除了……除了……那个意外的胸吻。 答案仿佛让钟寰不太满意,她撑着头看着我,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我挺了挺胸,本来我们就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好嘛。 钟寰的主意欠奉,我脑中灵光一闪:“要不我们买两圆规去?如果打瞌睡就互刺对方大腿。” 钟寰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明显是要否决我这个提议的意思:“谷微,你疯了吧。自残?准备个期末考,用的着这样?!” 我眉眼一垮,叹气:“那你说,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么?” 钟寰皱眉,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只能扶额:“貌似没有。虽然这个主意挺馊,勉强凑合着用吧。” 虽然现在用“锥刺股”这招有些过时,但按照我俩现在这种状况不下猛药是不行了。 好在冬天我们衣服穿得厚实,腿上有毛裤加持,就算是对方下手重一点,也不至于把俩腿给废了。 圆规买来之后,我和钟寰呵呵笑了。 这招效果不错。以锥刺股,既不会伤害身体,又能让我俩因大腿吃痛,立即清醒。后来,我俩还把这招分享给了在别的自习室复习的泥巴和顾小西。 某天自习,在我钟忙于互刺提神的时候,我忽然瞄到了墙角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揉揉眼睛再看,他旁边对着我和钟寰咧出一口白牙笑得妖孽十足的人不是古政又是谁? 这两人一黑一白,像黑白双煞坐在自习室最后一排靠墙角的座位。 呆了半响,我才回过神来。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这里复习的? 看到我惊悚的表情,徐子睿只是对我投来淡淡的一瞥,一副我“大惊小怪”的表情。 古政朝我们挥了挥手,我眉眼一抖,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假笑,回之以“嘿嘿”。 徐子睿坐的地方,可以将教室的一切尽收眼底。那我侧着头大流口水和拿圆规与钟寰互刺的样子,不是都被他和古政给瞧见了?! 太窘了。 我暗暗叫苦。 等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我脚底抹油,准备蹿进电梯,逃之夭夭。却不料,下一刻就被徐子睿提住衣领,给逮了。我哭丧着脸,哀怨,腿短,真是伤自尊。我加足马力逃窜,还是被他三步并两脚给赶上了。 大冰山神色冷峻:“又要溜到哪去?……赶去投胎?” 你还没挂,我哪舍得翘辫子。 这大冰山的脸,如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前段日子,教我如何复习时,还和善得很。今天,一见面,却没好话。 “我是属加菲猫的,又不是属米老鼠的,我干嘛要溜?!我就是觉得外面空气很新鲜,想早点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不行啊!” 徐子睿眉头一蹙,显然是厌恶我又开始扯这些有的没的。 见他神色不善,我立马闭嘴,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谷微,你们俩那招锥刺股,效果怎么样?”目睹我偃旗息鼓全过程的古政,哈哈一笑,哪壶不开提哪壶。 钟寰的目光在徐子睿和我之间逡巡一轮,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硬气点。 对于我对大冰山如老鼠见到猫一般的忌惮,她一直不能理解。即使,我已经跟她讲过我从小到大的血泪史。 她始终觉得,大冰山再骇人,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还能吃了我不成?所以,不足为惧。 见古政问我,为了缓解徐子睿和我之间的低气压,她微微一笑,带点调侃地回道:“还行。效果不错。” 钟寰说的是实话。而我,则仰头,很想无语问苍天。钟寰睡相好,这女人不像我,她睡觉不流口水。 我担心古政继续提壶盖,于是眼珠一转,转移话题:“你们什么时候来这个自习室的啊?怎么这么多天了都没见着你们?” 这两人躲在那鬼角落里,隐得跟黑白无常似的。 沉默了半刻,大冰山淡淡答道:“很早。” 我虎躯一震,抓住他的衣角,急急追问:“很早是多早?” “猜猜看?”古政笑得极为夸张,很明显是对我囧神面目***的幸灾乐祸。 猜,猜个毛线。 见我完全没有猜的欲望,古政嘴角一扯,倾过身来,在我耳边痞痞笑道,“在某人维持教室秩序时就来了。” 说完,这家伙居然还做了一个“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的表情。 我目瞪口呆。所以……只是我眼拙,而他们每次来的晚走得早,我们没发现而已。 泪啊,正在我懊恼不已时,没想到,接下来古政话锋一转,却是将我的精气神给吹回来了。 他围着我打量了一圈,啧啧叹:“就你这小身板,那天居然有胆量跟那个彪悍男叫板?不错嘛。” 糖衣炮弹,受用。我呵呵一笑,拍拍胸脯,炫耀:“学法的嘛,正义的使者,群众的喉舌。” 徐子睿见我洋洋自得,脸色越来越冷,说出的话,自然也不怎么好听:“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怕人真跟你斗气耍狠。” 我吐吐舌头。那个男生在教室里讲话吃东西,影响到大家复习。我忍了他很久,终于忍无可忍之后,才来了一声“河东狮吼”。我也是情非得已。 对上大冰山幽深晦暗的眸子,我脑子转了一大圈,才迟钝地想到:大冰山这是……在担心我? 当时,钟寰没来得及阻止我,在我与彪悍男拔弩张之际,表面上虽做出与我同仇敌忾的气势威慑对方,实则暗暗为我捏了一把汗。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其实也是强制镇定:“嗯,我开始也担心那男生跟我们撒泼,不过还好这里是大学校园,他还不敢乱来。” 其实,那声“河东狮吼”之后,我也有过害怕的。我从小没被人揍过,如果因为这个被个男生揍了,也挺背的:“放心啦。仅此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冲动。” 见我还算可教,大冰山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随后,他酷酷地侧了侧脸,示意古政该走了。 钟寰在他转身的一刻,叫住他们:“一起吃饭?” 古政笑应,转过身,跟上徐子睿。 “诶,你们等等我们啊。” 我拉着钟寰,一路小跑,大喊着去追两个大长腿。 吃饭期间,在我向古政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要抽筋之后,古政才施施然跟大冰山提议,下次换个教室复习。 而一向难搞的大冰山,此刻依旧难搞。 听了古政的提议,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慢条斯理、不动声色地用他的餐。 我有些气,但最后还是不敢叫板大冰山,于是另辟蹊径,曲线救国。 将手机藏在餐桌底下,我偷偷给他发短信:“从小学习受你监督,跟你在一起复习,我神经容易紧张。要不,你们换一个教室?” 点完发送,我觉得不够,于是又加了一把火,继续敲字:“你们换教室,考完请你吃饭。” 两条短信过去,大冰山才神色淡淡地同意了古政的提议。 第八章差点被你电到了 苦哈难捱的期末考最后一科考完,我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钟寰之前恶补英语,通宵达旦地看书,把自己熬成了熊猫眼。她本来眼睛就大,现在眼下两条卧蚕更加明显,人看着特别有喜感。我们其他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我酸软地躺在床上,尽量让自己的四肢舒展。英语虽不是我的难题,但几门法学专业课的备考也累得我够呛。 顾小西咂摸着自己发青的眼角,对着镜子左右细瞧:“我初中那会就觉得我们是考试制度下的牺牲品了。过了高考,我以为我们终于解放了,要高兴地跟考试saygoodbye了,可谁知大学还是逃不开考试的命运。” 泥巴也有些幽怨:“谁说不是呢。哎,我和陈小生都半个月没见了。” 钟寰一把揭开敷着的面膜,扭过头看泥巴,纳闷:“半个月没见,你们也太不正常了。” 两人的相处方式,着实有点诡异。 我同样诧异,电视里热恋中的小情侣,不都是整天粘一起还嫌不够。 “可能我们属于细水常流那种感情吧。陈小生之前就跟我讲过,他不喜欢两人太黏乎。”泥巴眉头微微蹙起,隐隐惆怅,似要极力说服我们或者她自己相信他们是正常的情侣。 难道北方的男生粗犷到不喜欢和女朋友朝夕相对?实在不能理解,就算备考期间怕两人在一起影响学习,复习分开,但吃饭见个面的时间总是有的。 我还在想陈小生是个什么样的心理,钟寰的手机响了。 “滴滴”两声,她手机有短信进来。 钟寰洗完脸,打开手机看了下短信,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她拍了拍有些沮丧的泥巴,嘱咐她开诚布公好好和陈小生沟通一次后,才告诉我们她手机里的好消息:“有人请看演出,看完聚餐。” 古政邀请我们去参加计算机学院的迎新晚会,据说他今晚要登台表演。之前同徐子睿他们吃饭,古政就提过这事。我估计以古政以往爱现的作风,才艺表演的话,肯定是谈个吉他什么的。这年头,男生们个个学吉他当做泡妞之用。他古草,肯定深谙此道。 在s大,古政花名在外,即使女朋友走马灯似地换,可还是有女人前仆后继地扑向他。 除了他家境好,人长得帅外,不能不说,他在哄女人方面,的确很有几把刷子。至于才艺什么的,对他而言,只是锦山添花而已。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他的女朋友保鲜期那么短? 几次问他,他都不正经地笑言:“谈恋爱就像打怪升级,需要积累经验值。” 我明显不相信,他频繁换女友原因这么简单。 有哪个男生会像他,只要被徐子睿一呼,就抛下女友不管? 之前瞧着开学自现在他跟徐子睿呆的时间最多,两人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我还跟钟寰八卦,猜测他同他的“女朋友们”会不会是“形恋”。钟寰当时哭笑不得,给我一个爆栗,说哪有“形恋”,只有“形婚”。 可“形婚”和“形恋”,只有一步之遥。 指不定,大冰山就是他的真爱……想到这种可能,我不觉脑补出多场大冰山和古政的耽美大戏,不禁笑喷。 大礼堂人满为患,刚到门口,我们就见古政站在一旁的宣传板前,和一个美女谈笑风生。 为了迁就美女的身高,他微微低着头。这时,他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逗趣话,逗得那美女笑得花枝乱颤。我凝神一看,看这美女形貌,完全不像是他之前的女友。 像s大这样的理工科院校,男女比例为7:1,这货却一人占尽好资源,对s大的其他男同胞来说,绝对是一个人人嫌的祸害,难怪陈小生都埋汰他是“全民公敌”。 我们站在不远处,静静看他泡妞。 随知,没等我们偷窥他多久,他目光一转,就瞧见了我们。随后,他潇洒地跟美女打了声招呼,就朝我们走过来。 这家伙一脸的意气风发,眉眼隐隐飞扬,看来心情极好:“你们来了!” 古政一改往日的休闲风格,今天一身熨帖的白色西装,十分之有型。他一直是帅的,我从来不否认,可今天这家伙丰神俊朗的有点过头,让我第一眼就惊艳不已,此刻又情不自禁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忍不住多瞅了他好几眼。 “喂——谷微,哥知道自己很帅,可你也用不着一脸痴汉的盯着哥看半天吧?”古政倾过身子,故意靠近我,眨眨他的挑花眼,笑得一脸春风,朝我大放电。 钟寰睨古政一眼,眼里虽有欣赏美男之色,却不想这家伙太过自我膨胀,于是吐槽:“古草,你这自恋的病,药不能停。” 她和古政的熟稔程度,不亚于我。 顾小西在一旁呵呵笑。 至于刚才还一脸忧容的泥巴,此刻已经欢腾地依偎在陈小生身旁了。在我们出发之前,她接到陈小生的电话,先我们一步,已经进场。 钟寰的话让古政微微仰眉,我嘻嘻一笑,反常地没有打击他:“是啊,简直帅得掉渣。美色嘛,谁不喜欢。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消受,我就是没福气的那种。” 古政听了我的话,先是微微一怔,想了一会,随即笑问:“怎么讲?” 我努努嘴,示意他看周遭无数女生嫉妒的眼神,我可不想变箭猪。大众情人,欣赏可以,还是少惹为妙。 古政扫视四周,受用地朝他的粉丝们抛出几个媚眼,随后拊掌大笑。 妖孽! 我瞪他一眼,转过身一手拉着钟寰,一手拉着顾小西,去前排占座。 坐定之后,我扫视全场,居然没瞧见大冰山。这种聒噪的场合,徐子睿从来不屑来的。可今天是古政表演,他应该会过来吧。 表演开始,我一边看演出,一边不觉百度四周,还想看看徐子睿来没来现场。 表演很精彩,潮范儿十足的帅哥组合将贝斯、吉他、架子鼓鼓捣得震天动地,主唱台风很正,唱作俱佳,唱歌的空档,一边踩着音乐节拍迈着太空步,一边将话筒对准观众大喊“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引得台下的女生尖叫连连。 “第五维,我们爱你!” “太帅了!” “……” 找了半天,没见徐子睿踪影,想想他一贯的作风,压下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我放弃了搜索,专心看演出。 耳畔声浪起伏,喝彩声高亢。 “理工科的男生,居然有这么一号歌神似的人物。”台上边唱边跳的斯文帅哥将我的注意力拉回,他的声线很美,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台风很正,好像是计算机学院请的外援。”钟寰似乎听说过他,眼里难得露出些许欣赏的神色。 顾小西目不转睛地的盯着第五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跟着第五维的节拍哼唱了一段后,才咂舌道:“貌似是中文系的系草哦,叫第五维,这个姓真高大上。这么帅,居然没入s大‘三帅’?” 钟寰笑道:“据说,他来学校晚,要是早,估计能评上。” 顾小西眨着星星眼,明显很遗憾第五维的落选:“可惜了,本来的s大f4啊。” 我和钟寰都被顾小西逗笑。 此刻,正好,第五维一个帅气地转身,唱跳到我们前面。他的目光从我们脸上一一扫过,随后对着我们灿然一笑,然后潇洒旋身,回到舞台中心,继续唱下一首歌。 第五维的眼睛和徐子睿一样如黑曜石般黑亮,让人一望之下,忍不住沉沦其中。 不同的是,第五维是个阳光少年,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笑着的,所以黑亮的眼睛里时时都是带着明晃的笑意,让人感觉热烈灼然。其实,徐子睿心情好的时候,偶尔笑起来也很好看,但是由于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是冷冷的,所以连带着笑都少了几分温暖,更不用说那种热烈的灼然。 古政也是经常笑,可由于他的人长得太妖孽,他的瞳孔又偏棕色,一双桃花眼总让我闪神笑场,不能好好观察他眼睛里的笑意。现在想想,古政的笑却是带着点懒散的痞气的,如同他的人一样不羁,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带着点不甚在意的慵懒和漫不经心。他眼睛里笑意的温暖介于第五维和徐子睿之间。 第五维连着唱了三首歌,第一首就引爆了全场。 三首歌风格不同。前两首风格轻快,最后一首则轻柔缠绵。 钟寰看了第五维许久,末了才撑着额头,啧啧叹:“帅出一脸血。” 这评价高,我低头嘿嘿笑,笑声近乎奸诈。 钟寰目光一直追随台上星光闪烁的第五维。我抬起头,眨了眨狡黠的眼,笑嘻嘻地问钟寰:“能入得你法眼真不容易。有没有兴趣,我帮你去打听一下?” 钟寰听我插科打诨,笑着啐我一口:“事多。” 也是,钟寰要是自己看中的,哪用得着我出马。 古政要出场的时候,刚才还一片喧嚣的礼堂忽然一片寂静。 先是两个人抬了一架白色的钢琴出来,背对着观众的那个挺拔的身影,隐隐约约让我觉得有些熟悉,我揉揉眼睛再看,果然是徐子睿。 原来是负责后勤,难怪在台下不见踪影。 “某人心心念念的人出来了。”钟寰一脸揶揄地笑我。 顾小西哈哈一笑,跟着钟寰一唱一和:“是哦,谷微你找半天,原来徐子睿负责晚会后勤。” 我耳根微微发烫,居然被她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她们面前一向口舌伶俐,见她们逗我,暗想万万不能落了下风,于是死鸭子嘴硬道:“我哪有找他?我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刚才完全是在搜索计算机学院的帅哥好么?” 钟寰和顾小西一脸“我们才不相信”的表情。 我抚额。与徐子睿相处久了,我居然习惯他出现在我视线之内了。 徐子睿同另一个男生将钢琴放置好,从舞台侧面退场。在走入幕后的一瞬,他微微侧了下头,目光朝我们这边扫过来。 我朝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跟他打招呼,他看到我,微微点了下头,随后神色恢复如常,转身消失在幕后。 “古政出场了!”顾小西惊呼,随后我听到台下一片抽气声。 全场的灯光渐渐暗下来,只有最亮的一束追光随着古政的步伐缓缓移动,直到他在钢琴前坐下,光束才静静地停驻。周围都是暗的,只有古政头顶的一束追光,将他整个人照得熠熠生辉。 此时的古政完全收敛了往日那抹漫不经心的散漫,整个人显得极其专心而认真。我一时看得呆了,这样的古政我从未见过。难怪人家说,专心起来的男人最有魅力。 古政抬起修长的手指,接着是一曲舒缓轻柔的曲子缓缓流出,是最经典的世界名曲——《卡侬》。 曲音如泉水叮咚,缓缓流淌。 我屏气敛声,闭上眼睛,忍不住暗叹:收敛了那抹妖气和放荡不羁,古政简直就是个白马王子啊。 “钟寰,你把古政收了吧。要不然,他真是“形恋”的话,继续让他玻璃下去,这不是让徐子睿暴殄天物吗?” “谷微,你刚才让我拿下第五维,这会又让我收古政,我的爱好不是集邮,ok?”钟寰敲敲我的头,对我很无语。 “嘿嘿,你不上,我上啦!”我故意桀桀奸笑,逗她。我也就口头满足满足,对男女关系,我就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我老妈自小就教育我,女孩子家要懂得矜持!我什么都可以任性,就这条家规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行哟,谷微你已经有徐大神了。”顾小西凑过头,笑嘻嘻调戏我。 我捏捏顾小西的手,忍不住再次澄清:“我跟徐子睿什么关系都没有好吗?” 顾小西摇头,食指在我眼前左右晃荡:“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 钟寰高深莫测地看我一眼,对我盖棺定论:“她还没开窍。” 我对着她俩吹鼻子瞪眼抗议,这两个女人,居然说我驽钝。 我心中不服,望望不远处微倾身子听陈小生说笑的泥巴,再想到顾小西高中对荣的那段以及对wc的感情,想了一会,终于承认自己的确比较驽钝了。 从小到大,我居然从来没有喜欢过人。此前,大冒险我还因为没被大冰山八卦出情史来,而沾沾自喜。此刻,却因为这个,觉得自己有点丢脸。 好像,似乎,真的,有点悲惨啊。 等到晚会结束了,古政换好衣服和徐子睿一道过来,我还在哀叹,如果我在感情上真的驽钝,那一定是我老妈害的。 “看路。”徐子睿看着我差点撞到一颗小树,眼明手快地抓住我。见我又在发呆,忍不住微微皱眉,敲了我的脑门一记。 痛! “你这人怎么老爱打小女生啊?”“小女生”一说出来,我自己都一阵恶寒。 “噗——” 众人哄笑,徐子睿却淡定地越过我,走到前面,接着悠悠朝我甩一句:“不是金刚么?” 古政笑得极为骚情,把我刚才对他重生的一点好感瞬间笑得无影无踪。 “我虽说是一金刚,可我好歹也是一姑娘,怜香惜玉点好不好?”我对着徐子睿的背影挥舞小拳头,吹胡子瞪眼。 大冰山像是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 徐子睿的后脑勺怎么看着那么讨厌。 “别斗嘴了。对了,今天哥第一次在s大登台献艺,表现如何?”古政一把隔开我和徐子睿,嘴角一抹明晃晃的笑意。 钟寰和顾小西竖起大拇指。想起刚才的音乐享受,我心情变好,也忍不住大赞:“简直棒呆!你刚才谈钢琴那会,我差点被你电到了。” 徐子睿微微侧了侧脸,我瞄到他的脸微微抽了抽。 估计他又该骂我花痴了。 “哦?为什么是‘差点’?”古政俊眉舒展,大笑。 “因为我怕死啊。不是说了么,你粉丝太多。”我缩了缩肩膀,做出我好怕怕的样子。 古政又是一阵朗笑,直笑得路人纷纷侧目。 本来大家在想谁笑得这么张狂,回头侧目,一见是古政,又纷纷露出花痴的表情来。 走出西苑,陈小生的电话就来了,告诉了我们包间定好了。 演出快要结束前,他受古政之托,领着泥巴先出来订位。 “古政,我们大家请你吃饭吧?是给你庆祝演出成功,怎么能让你请客呢?”大家入座,钟寰抬起头认真地对古政说。 钟寰从不喜欢随便让别人请自己吃饭,倒不是见外,就是她的一种个人习惯而已。虽然此刻对象是古政,与我们关系极好,钟寰也知道他家境殷实,但还是想坚持下原则。 我跟钟寰呆在一起久了,也受了她的影响:“是啊。应该我们请你才对。” 我虽然喜欢占小便宜,但却从不占别的男生这种吃饭的便宜,因为总觉得是欠了别人人情似的。当然,徐子睿不算别人。他是徐爸特意交代过好好照顾我,所以我无所顾忌。 “小事情,你们别这么别扭,ok?”古政拿起餐本,大手一挥,对着侍立在旁边的服务员,霸气点菜:“这个,这个,这个……” 潇洒点完,又将本子递给我们,让我们点自己想吃的。 我一拿过餐本,看了一眼菜价,忍不住暗暗咋舌,真贵。 我抬眼瞧瞧古政,又看看徐子睿,这两人在请人吃饭方面,还真是大方得异曲同工啊。 可虽然古政从不差钱,可吃人最短啊。 “古政,你也别坚持了。我们来猜拳决定谁请谁吃饭?” 古政想请客,看起来情谊拳拳,让大家不忍回绝。于是,我想起和徐子睿在幼儿园玩过的那套搞笑拳法解决问题。 “谷微,你真别扭,受不鸟。”古政翻了翻桃花眼,表示自己很受打击。 “什么拳法?好玩不?”顾小西瞬间被我转移注意力。 “古政,可以试试,说不定你运气好,能输。”陈小生坏笑着朝古政眨眨眼,泥巴靠在他身旁,看样子,是十二分地赞成。泥巴,永远都是夫唱妇随的温柔样子。 “幼稚。”徐子睿却有些不屑。 我瞪他一眼,幼稚怎么了,欢乐就行了。我直接将大冰山的话当屁处理了。幼稚,你还不是跟我一起从鼻涕邋遢屎尿横流的孩提时代走过来的?! 大家都赞成,好不。 钟寰一手撑着头问我,显然也饶有兴致:“怎么玩?” 古政见除了徐子睿吐槽了一句“幼稚”,无人反对,只好妥协:“好,就按照你的来。” 我神秘兮兮地对大家咧出一个笑,一字一句念道:“金苹果,金苹果,金金金!银苹果,银苹果,银银银!猪八戒,十八岁,参加了美国的啦啦队,咪西咪西宝贝,咪西咪西宝贝,看谁是个倒霉鬼?!” 我一边念,一边一连串的拍手抖肩,最后悠悠然甩出来一个石头剪刀布。 “哈哈哈——” 看着我活灵活现地演绎幼儿园猜拳法,陈小生哈哈哈哈笑倒在泥巴肩上。 顾小西和泥巴也笑出了声,钟寰和古政脸上一脸的忍俊不禁。 徐子睿的嘴角抽了两抽。 古政捧腹,哈哈大笑:“新鲜!谷微,你真是一朵奇葩。不愧为大家的开心果。” 我得意洋洋地耸耸肩,挑眉:“不要这样赞美我,我怕我会忍不住骄傲。” 大家哄笑。 笑声中,我偷偷瞄一眼大冰山,果然,听了我的话,他的眼角抽了抽。于是,我更加自得。 我的拳法激起了大家的兴趣,因为动作实在搞笑,最后除了大冰山,大家纷纷抢着跟我学动作。 最后猜拳,还是古政输了,他得偿所愿,我们也吃得心安理得。 大家一边开心聊天,一边大快朵颐。 徐子睿除了开头不配合玩猜拳,后面倒是一直和颜悦色。虽然话依旧少,但基本上对于其他人的问话,还是有问必答。 气氛很愉悦,吃到开心处,我神秘兮兮地说道:“其实这也不算最厉害的,因为它比较适合两个人玩。我还有个更好玩的,下次聚会再教你们。” 陈小生扶头,生性不拘小节的人,最受不了别人的欲言又止:“生平最恨别人吊胃口。” “谷微,你说嘛。”虽然不明显,但我还是听出泥巴在朝我撒娇。以前没发现,这女人还会撒娇。看来是恋爱了,新技能get。 “……” 除了徐子睿,大家都饶有兴趣地望着我,我就偏偏喜欢来个欲言又止,给他们留点悬念。 本来好端端一顿饭,因为大家对我的威逼利诱,最后打闹成一团。 顾小西和泥巴齐齐上手,挠我痒痒,我小时候的倔劲上来,任搓任揉任挠,硬是打死不说。 最后大家都笑得岔不过气来,连笑点一向奇高的徐子睿都被我们逗得露出一丝笑意来。 而古政更是把白马王子形象都笑没了。 第九章旖旎,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用用? 期末考后,学校放了寒假。我提着大包小包,鸵鸟伊人般步履维艰地去下楼与徐子睿汇合,准备一起坐车回家。 从楼梯口就看到徐子睿双手插兜,斜挎一个简易的运动休闲包,戴着耳机,在晨曦里像谈判专家一般干净利落。一米八三的大帅哥,神清气爽、玉树临风地立在女生楼下等人。 这画面看着实在旖旎,下楼的女生纷纷侧目,有人认出他来,忍不住与同伴窃窃私语。 “哇,这不是传说中计算机学院的徐子睿么?” “他这是在等女朋友?” “估计是吧,要不然在女生楼下干嘛?” “不要啊……我的心好痛,为什么男神都有女朋友了?” “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啊?” “……想起来了,他妹妹好像是住我们楼,我以前见过他送他妹回来。” “他妹妹不是说他是玻璃么?” “不是吧,他看着完全不像啊。” “她的鬼话你们也信?”最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嘲讽,似乎是很不屑同伴的分析。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一点儿耳熟? 我顿住脚步,躲在墙角,侧耳细听。 冷冰冰的女声继续道:“听过没?是不是玻璃,看二点:第一,看喜欢的运动,如果是篮球足球这样的运动那肯定是直男,如果是羽毛球排球那有可能是弯的;第二,看穿的裤子紧不紧,越紧越玻璃。所以,徐子睿绝对不是玻璃。”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极有女王范儿。我忍不住暗暗咋舌,这女人厉害啊。分析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如果我开始对徐子睿是否为直男,还有一丢丢怀疑的话,那此刻已经确定大冰山是直男无疑。其实,当时我情急之下抛出玻璃论,也只是因为多年来对爱慕大冰山的那些女人烦不胜烦。 我忍不住探过头,去看是谁。 一瞄之下,正好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一张漂亮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而这张漂亮脸蛋的主人,是我们行管的系花——卢丝。 行政管理专业的卢丝,据说家里十分有钱。我和她只打过几个照面,钟寰跟她见面的机会多,两人都在学生会。钟寰不喜欢她。我不止一次听人说她极有心计,嫉妒心又强,自负美貌,各种使唤男生,却只将人当做备胎。 看到是我卢丝先是一怔,随后马上恢复如常。在与我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随后挺直了背,优雅的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扭身走了。 后面两个生面孔跟班,略觉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咚咚咚”地追着她上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仿佛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友善。 我有些莫名其妙,回头一想,她与钟寰两人一个是行政管理专业的系花,一个是法学专业的系花,外貌上不分伯仲,又同在学生会工作,工作能力不相上下,难免被拿来做比较。而且两人价值观相差甚远,气场又不合,钟寰讨厌她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她不喜欢钟寰亲切有礼左右逢源,两人向来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我与钟寰是死党,她看我不爽也正常。 我向来对不关注的人不甚在意。甩了一下头,马上就将她的冷脸忘在了脑后。 徐子睿远远看我拖着大包小包狼狈地下楼,扯下耳机,撩开长腿走过来,将我的几个大包都接了过去。 我将拉箱立好,揉揉被包包带子勒出红印的手,一阵呲牙咧嘴。 徐子睿淡淡看了我一眼,毒舌道:“你带这么多东西,准备逃难么?” 我看了自己一身难民般的行头,想到我老妈电话里的话:“你这么懒,估计积累了一大堆衣服了吧。寒假归来把换洗的脏衣物都带回来洗了。” 我说,带回来太重了妈,学校里就有干洗店呢。 我老妈直接鄙视道:“你那些棉袄还不值得拿到干洗店洗,浪费钱。” 我苦着脸,叹气:“我家母后的懿旨,我有什么办法。” 不回家不知道离家近的好,一屁股坐上回家的汽车,我才开始感叹高考那会老爸指导我填志愿时的英明。从学校回家,汽车三小时直达,避免了挤火车的狼奔豕突和长夜漫漫。 “对了,一直想问你,迎新晚会你怎么跑去当打杂的啦?”坐定后,我开始开始跟徐子睿套近乎,这一路上离不开这个免费苦力,我得跟他搞好关系。 “打杂的?!”徐子睿淡淡看我一眼,显然不赞成我的措辞。 我咧出一个笑,还没说“苦力”呢。 徐子睿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一本汽车杂志,一边翻阅一边鄙视我:“你作为团支书,在你们学院或班上有大型活动的时候,难道都在一旁做甩手掌柜?” “额……” 我懊恼地想起来,徐子睿是他们班班长。 我扶额,我脑子长了霉了吧。为了巴结他,竟问了个这么秀逗的问题!太侮辱我的智慧了。 我决定扳回一成。瞅瞅徐子睿手上的汽车杂志。啧啧,全是名车:奔驰,宝马,保时捷,法拉利都在,连美国总统就职专用的凯迪拉克和汽车王者劳斯莱斯都赫然其中。我和钟寰一向有在学校和大马路上认名车的喜好。虽然有些车我只在电视里看过,但是我还是决定在徐子睿面前卖弄一下。于是,我指着在街上常见的玛莎拉蒂,说道:“那不就是粪叉子吗?” 徐子睿侧过头,问:“什么?” 我眉飞色舞,邀功似地又戳了戳玛莎拉蒂的logo标:“我说这款车是粪叉子,我认识。” 徐子睿嘴角抽了抽,用看愚蠢的土拨鼠一样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良久,才状若恍悟地说道:“照你这么说,好车都来自农民兄弟了?” 我“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原来高冷的徐子睿,也有幽默的一面。 我笑了半天,徐子睿却是不再理我,继续高冷地翻他的杂志。寻找话题,失败。我有些讪讪,只得闭眼假寐,缓解尴尬。不一会儿,睡意袭来。我打了两个哈欠,意识渐渐模糊。 随着汽车的颠簸,我打瞌睡打得脑袋左右摇摆。随着汽车的一个急刹车,我的脑袋“砰”地一下撞到汽车玻璃窗,痛得我一阵龇牙咧嘴。 “这个给你。”看我差点被撞成了脑震荡,徐子睿有些看不过眼了,合上了那本让我英明丧尽的汽车杂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u型枕,递给我。 我一边揉脑袋,一边疑惑地看着充了气的小巧u型枕:“哪里来的啊?” 徐子睿扭头看向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漫不经心地说道:“买的。” 冬天了,外面一片萧条,高速公路旁的枯树老藤有什么好看的? 我一脸惊喜:“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徐子睿高冷地回我:“前不久。” 我眨眨狡黠的眼,徐子睿坐车很少睡觉,难不成…… “你特意买给我的?” 徐子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明显被我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得不耐烦了:“废话怎么这么多?” 看着徐子睿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俊朗的侧脸,我嘻嘻而笑,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继续穷追猛打:“是不是嘛?” “……要不要?不要算了。”徐子睿不耐地想撤回手,我赶紧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夺过了他手里的u型枕。 我抓住徐子睿的手腕时,徐子睿明显身体微微一顿,我们虽然很熟,但像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却是极少。徐子睿手腕上温暖的触感让我不禁微微失了失神。 心思旖旎了一瞬,我旋即回过神来。 徐子睿盯着我一直未从他手腕上撤离的爪子,神色变得古怪至极。我心中陡然一惊,他不会以为我故意卡他油吧。他生平最讨厌别人碰他,他一直有身体和精神双重洁癖。所以,我有时候想,他一个天蝎座,说不定上升星座是处女座,所以才会如此龟毛。 下一刻,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撤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化解刚才的冒失行为。 徐子睿眸色森森地看了看被我抓过的手腕,再看看我,居然没有发作,也没有毒舌。 他只是有些受不了我感激的小眼神,酷酷地说了一句:“不用感激,我只是不想拖一脑震荡回家。” 说是特意送给我的会死啊?真是傲娇。还装作看风景,这大冬天的,外面一片萧条,有毛的风景可看? 我喜滋滋地将u型枕套在了脖子上,我闭着眼体验了一会,这样睡觉真的舒服多了。可是,还是没有依靠点。 什么叫做得寸进尺?像我这样。 眯开眼,我有些犹豫地叫了大冰山一声:“徐子睿?” 徐子睿洞察力何其之强,立即听出了我话里的犹豫,转头看我:“嗯?” 我用手指虚空戳了戳他的肩膀,腆着脸问:“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给我用一用?” 徐子睿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此刻,他眼里似乎有一丝我看不太懂的异样情绪闪过,但转瞬即逝。 见他不表态,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立马心虚地补充道:“我隔着这个u型枕呢,不会吃你豆腐的。” 徐子睿今天心情貌似不错,所以我才有勇气向他借肩膀。虽然有了u醒枕,但是我也担心我睡着了,头一歪再次磕到车窗玻璃。 半刻后,徐子睿颔首:“嗯。” 我大喜,咧着嘴笑:“你同意了?” 徐子睿无语地回视我,虽然神情不耐,但话语里明显带了一丝纵容:“嗯。” 这偶然透露的一丝纵容,让我顿时心花怒放。 我喜滋滋地将套着u型枕的头,慢慢靠上徐子睿宽阔的肩膀,心中暗想,这是多少女生的梦想啊。 我眉目舒展,暗爽了小会儿,睡意袭来,开始梦会周公。我一边砸吧砸吧嘴角,一边迷迷糊糊地叹:大冰山的u型枕和肩膀,都好舒服。 中途偶尔颠簸醒来,微眯双眼,偷窥一下徐子睿。 徐子睿的五官如雕塑般立体挺拔,侧脸望去十分赏心悦目。太帅了。这样的距离,不能细看,多看一眼都会让我的小心脏“砰砰砰”跳出胸腔。 我努力定了定神,顺着窗外斜进来的阳光,目光转向他耳边毛茸茸的鬓角。冬日的暖阳,将徐子睿脸上的毛孔照得清晰可见。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一比对,发现这家伙的毛孔居然比我的还细! “唉……”我边窥边叹气,为我的毛孔哀悼,完全忘了自己正处在鬼祟状态。 “怎么了?”我的天,我居然无意叹出了声,徐子睿俯首看我,正迎上我偷窥的目光。这这这,又是传说中的0.01公分?!我们大眼瞪小眼,我一时忘记了如何反应。 这叫被抓了个正着么? 我的脸颊发热,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脸怎么这么红?!”撞见我偷窥,徐子睿没有兴师问罪,反而眼神一黯,淡淡问我。 我“噌”地一下以箭速后退,“砰”地一声又撞到汽车玻璃,自然悲催地哀嚎出声。 “……”我又窘又痛,一时被他问住,好不尴尬,只能手指泛白地抓住座椅扶手,梗着脖子,装鸵鸟。 徐子睿轻轻晃了晃肩,整理好被我睡皱的衣服,然后看了一眼呲牙咧嘴的我,嘴角微微向上扯出一个弧度,好整以暇地吐出一个字:“笨!” 我窘态百出,又撞到了头,他居然还心情很好的样子。 绝对是幸灾乐祸! “都是你,害得我差点犯罪!”话一出口,我悲催地发现今天简直是“说多错多”。可刚才的确是我没出息啊,竟然对着他心猿意马了好一会。 闻言,大冰山语调一扬:“犯罪?” 这算赤果果的调戏么?大冰山今天怎么了,逗我很好玩么? 这人什么时候,沾染了古政那一套习气? 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我扭头假装看风景,顾左右而言他:“看!外面的天气,好象要下雪了。不知道回家后会不会下雪?” 大冰山半天没接我的茬,我忍不住回头看他,却撞见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万年冰山的脸上露出的这一抹笑容,简直可以称之为“促狭”。 我的脸“刷”地又红了。 心中默泪……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接下来的全程,我都假寐,没再敢睁开眼。等到到站,才觉得我和大冰山之间那丝难言的尴尬烟消云散。 第十章吃饭暧昧定律 终于到家,一进门,就看见我的雀圣老妈又在家里垒长城,中间的牌搭子徐妈也在其中。难怪,徐妈刚刚打电话,让徐子睿先送我回家。 “小睿,微微,桌上有给你们热好的菜,先去吃饭哈。”我老妈一边摸牌,一边还抽空关心了一下我们的温饱,“小睿,真是辛苦你了。我们家微微连个衣服都洗不干净,所以你谷妈就一定得让她把衣服带回来。大包小包的,很重吧?” 我无语抚额,老妈你能不能不要当着徐子睿的面,揭我的短? “谷妈,没事,我是男生力气大。”徐子睿微微一笑,一改往日的高冷傲娇,在大人面前,水仙不开花——装起蒜来。每每看到他变脸,我都有几分不爽。于是,我皱着鼻子暗哼,唾弃了他一把。 这人怎么每次在我家人和亲戚面前都装得这么温良无害呢? 这演技,能给他颁个奥斯卡小金人了。 “对了,小睿啊,你爸同你谷爸这两天都出差去了,我看你弟弟和你谷诗妹妹他们学校还没放寒假,一个人懒得做饭,今天这吃饭的事就在你谷妈他们家解决了。哎,你们大学就是舒服,连放假都比高中放得早。” 徐妈在牌桌上挥斥方遒,刚说完,一声惊呼:“糊了!” 徐妈一脸的神采飞扬,而我老妈似乎有些不信,侧过身子,去看老友的牌。 等看清的确是个大糊,一阵长吁短叹。 “啊?!怎么这么快?”其他二人紧跟着哀叹,怏怏不乐地掏包给钱。 徐子睿看到他老妈吧嗒吧嗒数钱的得意样子,露出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瞬间让我乐了。 徐妈是书香门第出身,未出嫁时是个羞答答的大家闺秀,嫁给徐爸后也是一个端庄的贵妇人。可是自从多年前徐爸出事又化险为夷后,她的性情就变了,变得越来越像我妈。 那次意外后,徐妈和徐爸都变得豁达了很多。 徐妈和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早跟我诠释“生命的同类,精神的姐妹”这八字完美内涵的人。 我还真饿了。走近餐桌,我不由咽了咽口水。 有鱼糕,我们j市的特产,是h省其他市都没有的好东西。是将鱼肉剔刺后,用绞肉机绞碎成肉沫,再做成的长方形米黄色薄片。通常与木耳和黄花菜一起烹制,是我们这边宴客的必备菜式。当然,我们家最喜欢用它来下火锅吃。 鱼糕兼有肉的酥软口感和鱼的鲜美味道,大冰山最爱吃这道菜。 有腊肠。不同于广州一带的甜腻,我们家乡的腊肠咸辣适当,十分美味,是我的最爱。j市一直将逢年关腌制鸡鸭鱼肉的腊货传统沿袭得很好,其中尤以腊肠味道最佳。 有红烧猪脚。这道菜肯定是徐妈做的,这是她的拿手绝学。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她一菜封喉。如果不是因为徐子睿那么讨厌,我想我小时候的梦想,应该是长大后做徐妈的儿媳。 除此之外,还有数样我和徐子睿爱吃的小菜。 虽说在s大伙食不差,但是小半年没吃到家常菜了,倒是真的想念。 大快朵颐。 我挟了一块腊肠,吃得舌口生津,十分满足。 “吃慢点。”徐子睿吃得斯文,见我吃相不雅,忍不住皱眉。 又来了。 我瘪瘪嘴,心想他又嫌弃我粗鲁了。我又不是他的那杯茶,这也要管,未免管得太宽:“放心,我不会噎死的。” 徐子睿忽然正了正脸色,严肃地斥道:“别动不动提‘死’字。” 我有点被他的脸色吓到,今天回家一路他心情都不错,怎么这会我提个“死”字就炸毛了? 我吐了吐舌头,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想起徐妈说过,徐子睿高中有个同学的奶奶就是吃腊肠噎死的。所以他一向忌讳“噎死”两个字。 我把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原来他是关心我。 想通了其中缘由,我放缓吃饭的速度,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跟他道歉:“呸呸呸!童言无忌!” 徐子睿见我知错能改,脸色微微好转。 为了缓和气氛,我戳了戳碗里的腊肠,笑眯眯挪到大冰山身边:“徐子睿,我听我小姨说,广东沿海那边的人做的腊肠跟我们这边做得不一样。” 大冰山递给我一杯水,点头:“他们吃甜腊肠。” “嗯。小姨说完全吃不下去,还是家里的咸腊肠好吃。以后等父辈们都老了,我们又都不会做,不知道这项技艺会不会失传?” “杞人忧天。自然会人传承。” “可是,别人做的不干净吧。” “所以……?” 我讨好地看一眼徐子睿,嘴角翘起来:“我超级爱吃,你不是也爱吃吗?以后我跟着我妈学怎么做腊肠,以后做给你吃?” 徐子睿看我一眼,眼神倏尔一暖。他幽深如古潭的眸子似乎有异样的情绪泛起,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追问道:“好不好啊?” 徐子睿沉默了半响,眸光陡然一亮:“说话算话。”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豪迈地一挥手,对大冰山做出珍重承诺。 “你不是‘君子’。”徐子睿不紧不慢说道,居然咬文嚼字起来。 为了让他信我,我竖起两指,认真发誓:“那如果我失信,就咒我嫁不出去。” 徐子睿认真地望住我,嘴角一扯,终于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来。 话说出口后,我又有点后悔,未来怎样还真不好说。我怎么每次徐子睿对我稍微好点儿,我就想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呢。 今天就一个u型枕,一个肩膀,一句关心的话,就让我做出了这么长远的承诺,发这么毒的誓。 好吧,我只好祈祷徐子睿以后千万别娶北方和广东沿海一带的媳妇儿了。 “你确定你学的会?”徐子睿似乎在确定了我主观上绝不会失信后,又开始在客观能力上确保我能掌握此项技艺。 我翻了个白眼,谁最爱在假期我给表弟们补课的时候来我家蹭饭了?我做菜很有天分的,好么?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看我妈腌制过。就是每年入冬的时候,先买肥瘦相间的猪肉和猪肠作原材料,然后将猪肉用绞肉机绞碎,放盐、葱、酱油、辣椒沫等调料搅拌均匀,再将葱香四溢的肉沫碎子灌进洗净的猪肠里。最后,用细绳将肠尾系紧,将它们一条一条挂在太阳底下风干晒好,直到他们由软绵绵的一条条变成硬邦邦的一串串就行了呗。” 见我说得真像那么一回事儿,大冰山才放过了我:“真有研究?” 我得意挑眉:“当然了,请叫我谷长今。” 徐子睿轻笑,高冷神居然破功。 我爱吃,当然就有研究。腊肠晒好后,冬天还要放在家里通风的位置晾置,等天气暖了后,要放在冰箱的冷冻层,这样就能放很久。我们家每年做的多,能从冬天吃到夏天。 我老妈有闲情的时候,会将腊肠切成薄片与其他菜蔬一起煎炒,做青椒炒腊肠或者大蒜炒腊肠。犯懒的时候,她就直接将腊肠切成一小段一小段,丢在电饭锅里同米饭一起煮。当然,我更偏爱后者,因为那样,腊肠里的肉汁会浸透到米饭中,让米饭肉香四溢。米香和肉香的混合味道,想想就流口水。 接下来,徐子睿的心情似乎变得非常愉悦。 我和他聊天,也显得格外顺畅融洽,不再是以往干瘪的一问一答。 这个平时笑点奇高不苟言笑的大冰山,今天在我面前,笑得如向日葵般温暖。 而我,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越看他就越觉得他顺眼。 盯着他微微上扬的唇角,我微微失神,鬼使神差般地,就想起某次和钟寰吃饭,她跟我讲的“吃饭暧昧定律”。 她总有那么多听起来奇怪但却让人无可反驳的理论。 她说,吃饭是一件很私人的行为。在异性双方都心无所属的前提下,一方单独受邀另一方吃饭时需慎重,如果对对方没意思,为避免暧昧,最好的方式是回绝。如果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明智的做法是叫上另外的朋友一起,避免尴尬。因为通常一个女人单独跟一个男人吃饭,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入到了十分亲密的阶段。 我当时不以为然,问:“如果两人只是好朋友呢?” 钟寰没问答我,反倒笑着问我:“谷微,你不会觉得这世界上有单纯的男女关系吧?” 她是从来不信的。 而我,却是相信的。比如,我和徐子睿。 我记得当时,我使劲点了点头说:“当然。” 钟寰后来看我一眼,敲了敲我的头,摇摇头笑我:“女人,你太过天真。” 我一直不相信她的话,我和徐子睿从小到大,单独吃过多少次饭,怎么就没有感觉暧昧过呢。 现在看来,钟寰的话还有些道理。当徐子睿不毒舌,不冷脸,我们不斗嘴的时候,当他黑亮幽深的眸子盯着我不说话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那丝若有似无的暧昧。 我眨眨眼,晃晃脑袋,转念想到以前跟老同学刘文叙还单独吃过饭呢,都正常的很。哪有什么亲密暧昧之说?我今天和徐子睿吃饭之所以感觉有点别扭,肯定是因为大冰山今天笑了好多次,我被美色蛊惑了。想通了其中关节,我不由莞尔,随之释然。 第十一章两个人的烟火 除夕,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沙发上看鸡肋一样的春晚,厨房的煲汤砂锅里有我老妈自己制作的卤煮,过年腌制的腊货在汤水中咕咕而鸣,阵阵肉香,丝丝缕缕,从厨房飘到客厅来。 “妈,好了吗?”我妹吞了吞口水,如同一只小馋猫。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妈嗔了我妹一眼,放下手上在织的毛衣,起身去厨房。 不一会儿,我妈回来,茶几上便摆上了色香味俱全的卤鸡腿、卤腊肠、卤蛋和卤腊鱼。 我拿起一个鸡腿刚刚开啃,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老妈看了我一眼,努努嘴,示意我去接电话。 我踩着绒绒猫咪鞋蹦跶过去,心想肯定又是哪个老同学打电话来送新年祝福,于是勾起电话问:“喂?” “新年快乐!谷微姐!”是徐子聪。 “新年快乐!你找谷诗吧?我要她来接电话啊。” 有时候,我还挺羡慕我妹的,徐子聪阳光开朗,相处起来很舒服,不像徐子睿那么难相处。 “不用。谷微姐你接一样。我和我哥正在我家天台烧烤呢,我还买了好多烟花,你们快过来,我们一起跨年。”徐子聪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有的吃,有的玩,何乐不往? 我挂了电话,回身跟我爸妈商量:“爸妈,徐子睿他们兄弟俩叫我和妹妹去他们家天台吃烧烤放烟花。” 爸妈点了点头。我叫上我妹,换好衣服,包起在炭火上已经烤得全身鼓鼓胀胀的糍粑,换鞋,准备出门。 “等会儿,给你徐妈他们也带点鸡腿和鸭脖子过去。”我老妈风风火火旋身进了厨房,一会儿出来,将一个沉甸甸的保温盒往我手里一塞。 “老妈,徐妈自己也会做。”老妹瘪瘪嘴,觉得麻烦。 我妈戳了戳我妹的额头,教育道:“小丫头懂什么,你徐妈会做是一回事,这是你妈我的心意。” 我妹调皮一笑,吐了吐舌头。 我们“咚咚咚”下了楼。寒风料峭的晚上,街上行人极少,风吹在脸上有如刀割。南方的冬夜阴冷湿凉,还好我和我妹穿得够厚实。徐子睿家离我们家不远,在另一个小区,走路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我边走边想着手中保温盒里的鸡腿鸭脖,再瞅一眼身旁兴奋的老妹,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我妹要是缩小个几倍变成个胖娃娃,往我背上一趴,我左右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哈哈,我可以哼首老歌——《回娘家》了。 一进徐家门,徐妈和徐爸就热情地迎了过来。 徐妈接过我的保温盒,摸摸我的头,嗔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徐爸和蔼地着问我:“小微,徐子睿在学校有没有欺负你?” 徐子睿微微皱了皱眉,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我望着徐爸徐妈笑呵呵地回道:“没有,相反他对我挺照顾的。” 徐爸闲闲饮一口茶,细细品了一会,有些不信道:“这小子转性了?” 徐子睿无语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爸,随后目光又回到我身上。 此刻,徐子睿目光虽古井无波,但我还是接受到了一丝威胁的讯息。 于是,我赶紧跑到徐爸身边,由衷地说道:“他真的挺照顾我的。我生病了,脚扭了,都是他送我去医院的。” “你这孩子以后要多注意,医院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好。”徐妈站在我身边,听着我说那些磕磕碰碰,微微蹙起秀眉,关心地嘱咐我。 “知道啦,徐妈。”我朝徐妈俏皮地眨眨眼。 徐妈转过头,看着一旁玉树临风的儿子,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你们两个人要好好相处,互相照顾。” “嗯。” 我一边点头,一边想,徐子睿有时候对我还挺好,可有时候真的很可恶。 想到下学期,要做他一个多月的后勤工作,我的内心就忍不住蹿起郁闷的小火苗。 目光转向徐子睿,对上他幽深难懂的眸子,我有些委屈地想,家长面前我俩就算是两蛤蟆,也要趴大马路上充充迷彩小吉普,想起来就觉得辛酸。 “谷微姐,你们赶紧上来!天台上还在烧烤呢,待会肉都烤焦了。”在我咕咚喝完徐妈端给我的一碗红枣银耳羹时,徐子聪“咚咚咚”跑下楼,催我们快点去楼顶。 伴随着他来的,还有阵阵烤肉的香味。 我妹这个馋猫,不觉咽了咽口水。 徐妈见状,笑盈盈催我们赶紧上楼。 美食的诱惑太大,早把我们的心思勾跑了。得了徐妈的指令,我们一溜烟儿跑上楼。一上天台,我就听见牛肉串和羊肉串正在“哧哧哧”欢腾销魂地响。 我深吸一口气,啧啧叹:“好香。” 我爱极了徐子睿家的天台,这里不仅可以bbq,是大快朵颐的好地方,而且楼层够高,在上面几乎可以俯瞰j市全景。徐妈是一个很懂生活情趣的女人,凭她一双巧手,将这里布置得极其温馨。小时候,我们一群发小常常在这里玩,我最喜欢坐在我此刻正坐着的木质藤椅上晃荡。 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就晃过了春花,秋月,夏蝉,冬雪,晃过了我和徐子睿那些并不是十分融洽和谐的青梅竹马时光。 时间过得真快。 此刻,天台的四周,被徐子睿和徐子聪围上了一圈闪烁的五彩小灯泡,喜庆十足。 我拢拢围巾,看看徐子睿低头专心烧烤。旁边的桌子上应该是事前徐妈帮忙串好的肉串,放了满满一桌。徐爸徐妈不爱吃烧烤,却迁就我们这些孩子,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多食材。 徐子睿专业范十足的翻烤肉串,等到肉串“嗞嗞”烤出了油,便抽出一只手去拿调料盒子,一气呵成地将油、盐、孜然、辣椒粉均匀地喷撒在肉串上。 徐子睿的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我瞠目结舌。 以前来这里bbq,都是徐妈和徐爸在忙活,徐子睿一向只负责吃,在旁边安心坐甩手掌柜。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徐子睿修长的手指,这是弹钢琴的手,也是打篮球的手,它可以写出潇洒的蝇头小楷,也能烤出芳香四溢的美味烤串…… 今天,我好像又看到了不一样的徐子睿。以前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手绝活。我望着徐子睿被炭火照得有些晕黄的侧脸,微微失神。 “好了。”徐子睿转过头,将烤好的羊肉串递给我。 我回过神,微微一笑,脑子一抽说道:“徐子睿,你要不要这么十项全能啊?你这么优秀,以后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你呢?” 我忽然想到以后他若找了女朋友,也要为她做现在为我做过的事,心里居然有些闷闷的不爽。我这是怎么了?我摇摇脑袋,我想什么呢。 某本书上好像说过,人不仅在爱情上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在友情上也如是。对,一定是这样。 徐子睿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腾出一只手,破天荒地将我被风吹乱的额发,拨至耳后:“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有些受宠若惊,这个动作他只在我高考失利后安慰我时做过。我拿着羊肉串依旧有些不死心:“徐子睿,你以后有了媳妇儿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一句戏言而已,我没打算徐子睿会理睬。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理睬,只是微敛了眉,眸色森森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后便调转目光,低下头,拿起孜然盒,专心地将孜然均匀地喷撒在炭火上的烤串上。我咬了一口羊肉串,唇齿之间,芳香四溢,这样的美味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在炭火的明明灭灭中,我隐隐看到徐子睿的唇动了动:“我……” “噗嗤”炭火里蹿起一声炸响,火星飞溅。徐子睿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于是问他:“徐子睿,你刚刚说什么?” 徐子睿抬起头,对上我的目光,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沉默了半响后,从唇里吐出两个字来:“不会。” 中间有美味捣乱,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啥。 我想了十秒钟,才明白过来他这两个字里的意思。 徐子睿说以后就算有了媳妇儿也不会忘了我,哈哈,我的心情忽然变得无比明朗。 吃饱喝足,徐子聪和我妹开始倒腾烟花,而零点的钟声也即将响起。 远处钟楼上的大钟,开始倒计时。 簇拥在那里跨年的人们,开始兴奋地喊:“五、四、三、二……一!” 即使隔了那么远,我都能听到这份喜庆。 “新年快乐!” 徐子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 我看到远处的烟花开始在天空炸放,仰起头,也开心地祝福他:“新年快乐!” 而我妹他们倒腾的烟花,也“嗖”得蹿上天空,“砰砰砰”四散开来,天女散花一般,放出一空的流光溢彩。 看着徐子聪和我妹在烟花下兴奋地手舞足蹈,我也乐呵得眉毛弯弯翘翘起来。我舒服地伸展手臂,回到藤椅上坐下,膝盖微微使力,轻轻地摇晃起来。 徐子睿没动,他依旧静静得立在不远处五彩的天幕下。此刻的徐子睿,比平日更多了一分俊朗。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器宇轩昂,玉树临风,帅得如同从偶像剧海报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我呆呆地看了他半天,再瞧瞧我自己,顿时自惭形秽了。 因为气温低,我又极其怕冷,所以今天我穿得特别多。此刻,我的造型,堪比粽子。除此之外,我头上还戴了一顶从我妹那里顺来的堪堪包住我耳朵的大红色线帽,它给我肿胀的造型,又平添了几分幼稚。 懊恼了半刻,我想起钟寰她们曾说过,我胜在笑容,一笑显得特别甜、特别可爱。 想到此处,我脸上随即咧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觉得自己轻松驾驭了甜美风之后,我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于是,我又开始乐呵呵地遐想,要是现在我和徐子睿站一起的话,那画面应该很唯美。如果忽略掉旁边叽叽喳喳的两个小鬼,天上再飘点飞雪,在这璀璨缤纷的烟火下,我们俩要是来张合影,绝对美翻。 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我呵呵笑出了声。 “发什么呆?下雪了。”不知大冰山什么时候走到我身旁坐下的,也不知他到底看着我傻笑了多久,才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我的思绪拉回来。 我欣喜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随后扬起头,静静地张开手臂,任雪花纷扬而下。任它们落在鼻尖、唇边、眼睫毛上……冰凉清新的触感,让人精神为之一震,也让人的头脑瞬间清明。 烟火夹杂着雪花纷纷而落,远处的树上和屋顶上渐渐泛白,似裹了一层雪白的素衣。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在厚厚的积雪里堆雪人打雪战,那时候徐子睿还是个调皮的小孩,每次都将目标锁定我,而我总是跑不过他,被他追上,即使鼻尖冻得通红,仍不忘垂死挣扎。 一群发小看着他扑倒我,只顾着起哄,在一旁幸灾乐祸。而我皱着鼻子,在他身下,梗着脖子,死不认输。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反正我不会认输,于是盯着他黑亮的瞳仁看,还时不时朝他做鬼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一边明目张胆地看,一边叹,徐子睿的瞳仁怎么能这么黑这么亮,让人偶尔一瞥,都忍不住弥足深陷。 最后徐子睿无奈,看到我头发都跑乱,会拨拨我额前的乱发,再拉我起来,放我一马。 刘文叙每每取笑我,说我最善于对徐子睿使美人计。 其实,那哪算美人计。那只不过是耍赖而已。 后来,雪越来越弥足珍贵。人渐渐长大,很多东西都变了,身边的人也轮番替换。 我回望徐子睿,还好,他一直都在。 雪簌簌而落,我妹青春校园小说看多了,一边在雪中跟徐子聪追逐,一边淘气地问我们:“这是真的下雪了吗?”“这下的是真雪吗?”“这下雪了是真的吗?” 我咧着嘴按捺住吐槽的冲动,这是什么烂幽默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徐子聪却很吃她那一套,听了她做作的模仿,笑得跟个向日葵似的,爽朗的笑声在夜幕下久久回响。 看着他们玩闹,徐子睿的嘴角也扯出一抹开怀的笑意来。 我深深地看徐子睿一眼,再将目光转向嬉笑追闹的妹妹和徐子聪,心头忽然有些失落。 其实,我心底是很羡慕我妹和子聪的。 青梅竹马,好像就应该是他们这个样子。 第十二章牵着你的手,旋转 过完元宵节,我和徐子睿返校。 老爸他们想送我们返校的提议,被我和徐子睿异口同声地否决了。 回程因为有徐子睿,我轻松不少。离家前,我老妈将我的箱子里塞满腊肠腊鱼,全是家里过年腌制的腊货,而且这些腊货都是浓缩的精华,重量惊人。我老妈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她的心灵手巧,再加上她是一个热心肠又慷慨大方的人,于是不管不顾我越来越垮的脸,硬是将我的包里塞了个满满当当。最后,还千叮万嘱,让我在跟同学们分享美食的时候记得称赞她,说这些美味是我家里一个四十多岁而依旧美丽的女人做的。 我看了我老妈眼角微微漾开的鱼尾纹,强按捺住了想要吐槽的冲动。我真佩服我老爸,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好不容易摆脱我老妈的魔爪魔音,蹿上汽车,我长舒一口气。看看旁边的徐子睿,心中佩服不已。大冰山真是勇猛无比,拧那么多东西,居然跟没事人似的,不露半点疲惫之色。 这东西肯定很重,好好的男神变身挑夫,我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不由问他:“重不重?” 徐子睿摇了摇头,不以为意:“没事。” 看到徐子睿微微泛红的手掌,我心中微微一拧,抓起他的手,皱眉道:“都红了,还说没事?” 明明就很重,要不要这样逞能? 鬼使神差般地竟有些心疼,我望住他的眼睛,坚定提议:“待会下车了,那个包我自己拧。” 徐子睿看了我一眼,下一刻就抽回自己的手掌,将头扭向窗外,淡淡说道:“说了没事。” 我的手保持一个僵硬空落的姿势,心想,你是多有洁癖啊,我又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担心你的手疼而已。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讪讪地收回手,枕着u型枕,干脆闭了眼假寐。眼睛虽不看徐子睿了,但我心里想的却是等待会到寝室了,给徐子睿送一盒清凉油下来。 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大冰山肯定又去看窗外的风景了。 我一直没想明白,冬季大地一片萧瑟,外面有什么风景可看?他一直乐此不疲。 睡了一会儿,没睡着。天气太冷,昨天刚下了大雪,今天天气虽然放晴,可化雪时气温是极低的。我虽已经将自己裹成了粽子,手和脚却还是冰凉的。这么冷的天,羊毛手套和毛茸茸的靴子都不起作用。 不同于北方的干冷,中部地区冬季的湿冷是透心彻骨的,加上又没有北方的暖气供应,其实,是最考验人的耐寒力的。随着“呜呜”的北风声,我忍不住腿脚轻跺,以期运动取暖。我的小动作惊动了一旁的徐子睿,他的目光终于舍得从外面的一片萧瑟上挪开,侧过头问我:“很冷?” “嗯。”我睁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一边哆嗦一边跺脚,“手冷脚冷。” 徐子睿站起身,将行李架上的背包拿了下来。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嘛。 徐子睿从背包里缓缓掏出一个小熊模样的暖水袋,表情忽然变得极其别扭。轻咳一声,他扭过头,目光看向窗外,将小熊暖水袋塞到怀里:“拿着。” 酷酷的大冰山,红扑扑的小熊暖水袋,对比出让人捧腹的效果。 我仰着头,指着小熊热水袋,哈哈大笑:“徐子睿,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个可爱的暖水袋?” “我妈硬塞的,让我带给你。”大冰山少有的无奈,说完目光迅速从暖水袋上撤离。 热乎乎的……这只小熊肯定是出门前才冲好的电。我心下悦然,胸腔腾腾升起一股暖流。 我抱住暖水袋,一边感受着它的温暖,一盯着徐子睿的俊脸咯咯直笑。这么man的人,包里竟然被自己老妈硬塞进这么一个咔哇伊的暖水袋。我可以想象出他当时是怎样的一副无语表情。 笑够了,我又把脸枕在暖水袋上,微眯了眼,满足地叹:“回头我要打电话给徐妈,谢谢她。这个暖水袋很可爱,配我。” 徐子睿看我喜滋滋的,本来有些别扭,现在也微微弯了弯唇角。虽然他侧着脸,但是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捧着暖水袋,我全身都热乎了很多,全身暖了,睡意自然而然袭来。 在恍惚的瞬间,我拼命地把自己的头往车窗那边靠,心里想着,这回就算是被磕成脑震荡,我也绝不借徐子睿的肩膀用了。杜绝一切该死的暧昧!即使那个肩膀又宽厚又舒服,高度枕上去也刚刚好。 我在诱惑与抵制诱惑的挣扎中沉沉睡去,一枕酣眠。 等我睡醒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又被他的肩膀诱惑了。又借了他的肩膀。不过,还好这次我们没有尴尬对视,此刻,徐子睿正拿着一张体坛周报看得专心。 我悄悄地撤离自己的脑袋,不动声色。不管我如何不动声息,徐子睿还是发现我醒了,他合上报纸,侧过头:“醒了?” 我还有点意识不清醒,眼神发愣地点点头。 “你刚才睡觉流口水了。”徐子睿一脸的认真严肃地说道。 “啊!”我惊呼一声,条件反射性的拿手去抹嘴角。一摸,才发现中计。再看看早被我一系列的滑稽动作弄得忍俊不禁的始作俑者时,我“喝哈喝哈”的前奏都省了,一记轻拳擂了过去,让你整蛊我! 拳头送过去,就被徐子睿条件反射性地抓住了。然后极为诡异暧昧的一幕出现了,大手包住小拳头,大冰山小麦色的肤色衬上我白皙的皮肤……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居然条件反射、鬼使神差地敢用拳头去招呼大冰山?要知道,这一招,是我常用来对付古政的,因为他喜欢捉弄我。 而大冰山除了平时爱毒舌我,却从来没有对我恶作剧过,那今天是……我风中凌乱了。嗷呜,大冰山一定是跟古政在一起久了,被那家伙带坏了。 面对我的攻击,不同于古政灵敏的闪躲,大冰山直接接招。此刻,感受着大冰山干燥手掌里传递过来的阵阵温暖,我石化了。 时间仿佛一下子停止了……我木呆呆地看着徐子睿,徐子睿深不见底的眸子定定望住我。 哧哧——,哧哧——,似乎有电流从手中蹿过,我的身体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某一瞬间,我居然恍惚感觉到徐子睿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 这一定是幻觉,大冰山一直讨厌和别人身体接触的。 “野蛮。”徐子睿看了我一会,先回神,卸掉了我手中的力,放开了我。 “谁叫你恶作剧?”知道你不喜欢我,不用一再提醒。我醒过神来,还记得反击。 我摸了摸手背,有些恍然,那上面似乎还留有徐子睿掌心的余温。 “……”徐子睿被我噎住了,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正过身子坐好。 我以为大冰山偃旗息鼓了。没想到过了许久,大冰山又缓缓开口:“真能睡。” “知道你想说我是猪。”我有些不爽地回击,“你没听过一句诗吗?‘吃了睡,睡了吃,死之前还能洗个热水澡,做猪有什么不好?’” 徐子睿看着我臭着的脸,微微皱眉:“想多了。” 我嘟嘴:“谁让你平时都爱损我,我这是条件性反射。” 徐子睿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没那个意思。” 我侧过头看了看他的脸,终于相信了他的话,不再跟他置气。 徐子睿在我的坚持下,最终收下了我塞给他的那盒清凉油。 我千叮万嘱,让他回宿舍后务必涂一些在手上。 目送他离开后,我回到寝室,谨遵我老妈的二字箴言——“分享”,抱着从家里带来的腊货开始左右窜门,纷洒甘泉雨露。不仅钟寰她们,周围的寝室都有份。最后,还给我们的结拜大哥wc预留了一份。自从我们和wc结拜后,他后来虽没和顾小西发展,但对我们却是极好,平时上课在考勤上对我们照顾有加不说,这回过年回家还给我们带了一大堆家乡特产来。 窜门回来,钟寰一边啃着一截熟腊肠,一边上下左右打量我。 “干嘛?”我疑惑地看她,不知这女人什么意思。 这女人还没回答我,一旁的顾小西却凑过头来说道:“谷微,你好像变了一点点。” 什么?才一个寒假而已。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我没变什么呀。我还是我,谜一样的我,变幻莫测的我啊。” 此刻,钟寰这女人说话了,她擦净手指,然后双手往我肩膀上郑重一放,十分严肃地对我说道:“终于发现你哪里不对劲了。一月不见,你变纯圆了。” “……” 我手指抖了抖,不能吧。有这么明显么?随后,目光落到泥巴身上。 这女人一向务实,说话不会夸张。 面对我希冀的眼神,泥巴沉痛地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事实。 “嗷呜——不要。”我抓过镜子,对自己的脸左右端详。 “在家过得舒坦嘛,变圆点正常。”钟寰在一旁笑。 我确证又确证,终于承认了这个悲催的事实。 每逢佳节胖几斤,我摸着肉肉的脸,欲哭无泪。 沉痛的哀悼了几个晚上之后,在学校选课系统上看到“交际舞”那一项后,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曙光。 于是,我便拉了钟寰一起,在这学期的体育选修课那一栏的下拉菜单中,利落干脆地点了个勾。 本来,我是想把吉祥三宝都怂恿过来的。但陈小生不愿意陪泥巴来,顾小西虽说对舞蹈比较喜欢,但受了wc的打击,最近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所以最后来上课的只有我和钟寰。 本来跳舞要和不熟悉的男生牵手,我有些心理障碍。但在减肥面前,这一切小别扭都成了浮云。 走进舞蹈室,舞蹈老师的英俊就差点闪瞎了我们的眼。 对,是英俊,不是简单的帅气,是成熟优雅的男人才能衬得起的词。钟寰说,“帅”和“英俊”是男孩和男人的分水岭。“帅”中是带点男孩子气的,所以是帅气,多形容男孩;但“英俊”不同,它是英气、俊朗还富有涵养,这其中多了岁月的沉淀,是修辞男人的专属名词。前者代表青春活力,后者则是成熟魅力的象征。 见识了体育老师风度翩翩式的英俊,再想想徐子睿和古政,我认同了钟寰的又一奇言妙论。 “帅”与“英俊”,的确是男性不同年龄阶段呈现出的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 跳交际舞必须着正装,所以老师穿了一套得体熨帖的西装,再加上他挺拔的身姿,示范起舞蹈动作来,带着一种英伦绅士似的优雅。 我花痴地看着授课考试,兴奋地遐想:体育老师都这么英俊,那来上课的男生应该也不会太差。 交际舞课,一向是人数按一比一,文理搭配。这学期,跟我们政法学院一起上课的,据说是理学院的男生。学理的男生……嘿嘿,我心里笑开了花。说不定学个交际舞,我走个桃花运,能顺便把男友也搞定了。 可事实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我满心的期待,在全体集合的瞬间,被眼前的一群男生击得支离破碎。 我和钟寰并非外貌协会的人,但面前的舞伴,实在惨不忍睹。 就算撇去外貌不谈,气质也太差了些。 我从来没见过跳起舞来姿势这么奇怪的人。最不能忍的,是有人将优雅的交际舞,跳得妖气十足,娘炮得瘆人。 我的舞伴不仅娘泡,而且不爱干净,头发油腻得蚊子都能在上面劈叉了。 我暗暗叫苦,一个摆头,苦嗲嗲地望向脸上同样愁云惨淡的钟寰,真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但凡阳光帅气的男生,估计都去了篮球场。 一堂课下来,钟寰甩甩被舞伴捏得汗渍渍的手,和我相对苦笑:“这课还可以退么?”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手,十分内疚拖了她来:“不行,选课已经结束了。” “那只能翘课了。这课上不下去。” “舞蹈课上总共才四十人,而且是一对一的,你不来老师立马就发现了。如果被老师点到名,这科肯定挂了。”我苦恼地挠挠后脑勺,翘课肯定不行。 “找徐子睿和古政来江湖救急吧。如果他们不行,我再另找人。” 他们两人这个时间点应该没课,古政肯定没问题,但徐子睿……要他来学跳舞,这几率基本为零。 大冰山最讨厌别人碰他,要他来做我的舞伴,跟我手牵手跳舞,无异于天方夜谭。 其实,我也不习惯不熟的男生牵我的手。今天上了一堂课,我对面前的人牵我手这点,简直反感到了极点。 我苦恼地望望天,哎,还是先试试去,不行,再让钟寰叫人。 不管吃不吃闭门羹,总要试一下。 到底是我拉了钟寰下水。 回到宿舍,我拿着手机,打开通讯录,拨徐子睿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没人接。我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他估计在沁苑篮球场打球。他专心打球的时候,手机是放在包里的,他接不到电话。于是,我拔腿又往篮球场奔。 傍晚,落日的余晖将篮球场染成了温暖的金黄。初春的风吹得人脸上微微发痒。我来到露天的篮球场,在一旁的看台上坐下后,开始搜索大冰山的身影。 徐子睿很容易找。女生尖叫最多的地方,肯定是他的地盘。只用了五分钟,我的双眼就牢牢锁住了那飞奔的身影。 徐子睿篮球飞身而起,刚刚完成一个漂亮的灌篮。 球“哐当”飞进篮框,然后高速旋转着落地,周围女生的尖叫声又高了几个分贝。 我微微一笑,徐子睿打篮球,的确赏心悦目。 他一直打得极好,而且动作又帅。从前,我也是很喜欢看他飞身灌篮的。小时候,总觉得他打起球来特别酷炫,就像《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只是后来被他奴役使唤,我才变得对篮球抵触了。 边上有女生在为徐子睿加油,脸上飞泄出仰慕的神采。徐子睿在哪里都是焦点,即使他气质冰冷,一样招人。我捏着手里的矿泉水,心里无比纠结,到底该不该开口向他求助呢?徐子睿要是拒绝我,我就让古政再帮我找个人算了。 “子睿!”古政一个漂亮的传球,徐子睿旋身精准地接住了球。在他旋身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我。 徐子睿目光微微一顿,下一刻目光从我身上撤离,迅速转身,在三分线外一个潇洒的远投,我的目光随着蓝球扬起的弧度而去。边场喊加油的啦啦队屏住了呼吸,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哐当”一声,精准无比的滚进篮框。 短短两分钟,又进一球。 “哦耶!”四周毫无例外地再次响起女生们的欢呼。 受到现场气氛的感染,我也不由起身为大冰山鼓起掌来。徐子睿侧着脸,微微扬起下巴,脸上飞泻出一抹自信的神采,光芒灼人。 “徐子睿!”我朝他挥挥手,让他看我这边。 徐子睿转过目光,我笑嘻嘻朝他竖起两个大拇指,脸上由衷地流露出一丝崇拜之色,给他刚才的表现大大点了两个赞。我来得时机不错,真好赶上他们中场休息。大冰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和古政一起向我走来。 “今天太阳西升东沉了?最讨厌篮球的人居然来看我们打球?”古政不问自取拿过我搁在身旁的矿泉水,咕咚之前还不忘调侃我。 “怎么,不欢迎呀?不欢迎,水还我。”我把另一瓶递给徐子睿,一只手佯装去抢古政手里的水。 “这么小气?”古政一侧身,躲过我的手,哈哈大笑,“这瓶水我刚刚已经喝过一口了,你现在要拿回去?难道你要吃哥的口水?” “你……”我朝古政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喜欢喝别人喝过的东西。” “……”古政被我噎得吹胡子瞪眼,徐子睿在一旁差点被一口水呛到,闷咳了好几声。 “有事?”徐子睿缓过劲来,在我旁边的看台坐下,懒懒问我。古政面对我们站着,对着我吹胡子瞪眼。 “古大帅哥,注意你的形象,旁边有你的粉丝呢。”我哈哈一笑,转过头清了清嗓子,遣词造句一番后,认真对大冰山说道:“想请你和古政帮我个忙。” “那你刚刚还挖苦我?”古政找到了反击的点,立马斗志昂扬。 “说。”徐子睿目视远方,淡淡开口。 “呃……这个对你可能有点为难,不过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不勉强……”我有些结巴,这跳舞的事,对大冰山来说,真的有点难以启齿。 大冰山还没说什么呢,古政看我吞吞吐吐,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率先炸毛:“……谷微,你不会是想让我们俩为你出卖色相吧?” 噗——,古草,你一会儿不自恋,会死么? 徐子睿侧过头皱眉看我,对上他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我立马心虚起来,“我和钟寰这学期的体育课选了……” 算了,老娘豁出去了。 “我们选了交际舞课。徐子睿,你能做我的舞伴吗?”大不了被残忍拒绝,我心一横,眼一闭,将心中的话大声说了出来,“这课九个礼拜就能上完。” 静默,长久的静默。连古政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我闭着眼,默泪,答不答应,你倒是给个话呀。 我缓缓睁开眼,古政看了我一连串的窘态,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就这事啊?” 我看看徐子睿,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我暗叫不妙,心想自己这趟来错了。撇去徐子睿一向有身体洁癖不说,但就“男生跳交际舞貌似很娘炮”这一点,就能让他果断拒了我。 我有些讪讪,想想,要不不勉强他了。可是,心有不甘啊。除了他,我还真没做好心理准备,和别的男生牵手跳舞一学期。于是,我伸出手指,轻轻扯了扯徐子睿的衣角,露出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以退为进:“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和钟寰可以另外找人。” 我尴尬地看向古政,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古政立马心领神会,关键时刻,仗义地帮我说服他的好兄弟:“子睿,要不,咱去?交际舞也是一项社交技能,学了没坏处。”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古政,古政回我一个让我不要担心的眼神。 古政出动,徐子睿终于抬头,他深深看我一眼,问:“几点?” 我虎躯一震:“嘎?” “你傻啊,子睿同意了!问你每周几点上课?”古政推了我的肩膀一把。看我的眼神,又带了“你的智商真让人捉急”的古式调侃意味。 徐子睿同意了!我有点不能相信,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后高兴地跳起:“每周五下午第一二堂课。” “下周五见!”古政潇洒地冲我挥手。 “不见不散!” 我眸光晶亮地望着徐子睿,朝古政狠狠点了点头,嘴角不知不觉轻轻扬起。 当徐子睿和古政玉树临风地出现在舞蹈室时,立刻引来了女生们的一阵惊呼。 这两人太显眼,体育老师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班上的同学。 舞蹈老师走过来,有些狐疑地问:“这两位同学是……?” 徐子睿朝老师点头,古政则笑容满面,发挥他在哪都吃得开的交际手腕:“是的,老师。我们是听说您教课教得特别好,所以慕名而来。希望老师不要敢我们走。” 这话说得。老师当即心花路放。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些女生,对古政没有丝毫招架能力了。这家伙,嘴巴太甜了。 这家伙轻轻松松就让体育老师接纳了他们,还引发了政法的一众美女的阵阵欢呼,也结结实实打击了一下理学院那些来学跳舞的男生的自信。大家排好队后,老师正式宣布上课:“好,今天我们还是学习最基本的步子。先从华尔兹中的慢三开始,众所周知,华尔兹是舞蹈之王……” 今天,因为我和钟寰叫了外援来,本来男女一比一的搭配,多出两个男生来,于是老师干脆让这人组成一队,互为舞伴。我和钟寰看着两人,笑了好一会儿。 老师在前面讲解步子,同班的代缠绵探过头问我:“厉害呀,把你这么高冷的表哥都叫来了。计算机系两大帅哥一出场,立马艳压群雄。” 噗——,艳压群雄。不过,用“艳”来形容古政这个妖孽倒十分形象。我侧过头,瞥一眼徐子睿和古政,他俩正专心听老师讲解男步怎么跳,交际舞主要是男生要会带人,男生学会了,女伴上手就容易了。 “同学,你过来。”代缠绵被叫到前面,做老师的临时舞伴,给大家作示范,“好,现在大家跟各自的舞伴摆好姿势!” 老师一手虚扶代缠绵的背,一手轻握她的手,胳膊架起,抬到肩膀同高,迈开步子:“咚咚哒,咚咚哒!” 其他人都摆好了姿势,我也将手交到徐子睿手里。 徐子睿的手和之前的一样温暖干燥,他的手扶住我的背时,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不知怎的,我竟鬼使神差想起当年那个夏日午后他无意戳到我文胸带的尴尬瞬间来。 还好现在是初春,衣服穿得厚,可是舞蹈课要跳到夏天啊。夏天我也要和徐子睿牵手搭背么? 徐子睿也感受到了我身子的轻颤,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明显嫌我不专心。他做什么事,都专心,所以看不惯我做事每每三心二意。念及夏天可能遇到的尴尬,我打退堂鼓了:“徐子睿,你要不愿意,下次不来了也没事的。” 徐子睿不理会我的话,扶住我的背,握紧我的手,突然将我一把拉近:“站这么远,怎么跳?” 我穿着高跟鞋,被他猝不及防这么一拉,“哎哟”一声惊呼,一个趔趄,直直朝他扑去。 “嘭!”一声闷响,我的头撞到他肩膀的同时,又听到他娓娓说道:“答应了,自然要上到最后一堂课。” 这一撞,我几乎撞进大冰山怀里。想到这姿势暧昧,我马上起身,可偏偏在我身体使力的瞬间,我脚脖子一歪,再次扑进了大冰山怀里。 徐子睿终于看不过眼,扶住我。慌乱之间,我隐约感受到大冰山胸腹颤动,他这是在笑? “笨!” 果然在笑。而且,是很明显的幸灾乐祸。 我抓住他的手臂,歪歪扭扭地站稳,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拽我?” 我和徐子睿再次摆好姿势时,已经错过了体育老师的示范。 “完了,刚才你拉我,我没看到老师教的女步。”我扭身去找钟寰,可身旁哪里还有她的身影?她在古政的带领下,已经跳到了教室的另一边。 “跟着我。”徐子睿却不以为意,他大致看了一下旁边人的步子,牵着我的手道:“退,退,退。前,前,前!” 后,后,后,前,前,前,一步,两部,三步……我低着头,认真地跟着徐子睿的步子走,居然没有跳错。 掌握了要领,我身体也不那么僵硬了。在徐子睿的带领下,开始翩翩起舞。跳到尽兴处,旋身跟钟寰和古政打照面的时候,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我看出自己跳得不赖。 古政跳得极好,钟寰与他配合的天衣无缝,两人外形又十分登对,如金童玉女般养眼,因此他们这组时常被老师拉到前面去做示范。 徐子睿不喜欢太人多的地方,于是将我带到舞蹈室的一隅,伴随着轻柔的音乐,轻轻旋转。对于徐子睿今天的配合,我十分吃惊。这个只在球场上出现的风云人物,答应来做我的舞伴已经让我意外了,今天他的表现居然还这么好。看着班上其他女生投过来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我心里冒出几个喜滋滋的泡泡来。 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何种场合,带着徐子睿都很长面子。 不理会其他女人的眼神,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我仰着头问徐子睿:“徐子睿,你不是一向有洁癖么?这次为什么愿意陪我跳舞啊?” 问完,我努努嘴,示意他看我们此刻交握的手。 徐子睿带着我转了个身,低头看我一眼:“不是说找不到舞伴?” 我抬抬我们交握的手,呵呵笑:“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这回徐子睿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薄唇一扯,吐出四字:“提前操练。” 操练?意思是拿我来操练,以期让他适应未来和女朋友身体接触? 我原来就是一陪练……想转其中缘由,我本来雀跃的心一下子跌至谷底。我真是找抽啊,每次都自讨没趣。 心中闷闷的,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眼角发涩,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对他挤出一个假笑后,默默低下了头。 “别老低头。”我知道徐子睿在说我本来就矮,低头更是显得矮了。 我心中愈加烦躁,嫌弃我,什么意思啊。我又没打算做你女朋友。 可是我又不好发作,他说的是事实,即使穿着高跟鞋,我也只能到他的肩…… 于是,我只能口是心非地逞强:“我看步子好么?我可不想把你踩伤了,又要出卖劳力补偿你。” “嗯?补偿?”徐子睿看到我一脸的不忿,眼中居然闪出一丝促狭。这抹戏谑,稍纵即逝。我眨眨眼,定睛再看去,却是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不知这人是不是诚心让我跳舞都不得安生,随后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提醒我:“篮球赛快开始了——” 补偿,补偿,补偿你妹! 在我们跳完慢三、慢四,快三,伦巴,恰恰后,钟寰的辩论赛进行到了尾声,徐子睿他们的篮球赛也开幕了。 至于那个夏天衣服少,跳舞身体接触会产生得尴尬,因为徐子睿的那番“操练论”,而让我坚挺地越过了一切心理障碍。 第十三章第五维 舞蹈课结束后,钟寰忙碌起来。上学期,她对学生会的工作逐渐上手后,很多时间都跟着学生会主席蒙天拉赞助,搞宣传,举办各种讲座。今年,除了忙社团工作,她参加的校辩论赛也进入了决赛阶段。 这个女人,忙着工作,甚至于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我偶尔调侃她:“你天生就适合吃律师这碗饭。其实,用不着这么拼。” 这个时候,这女人会戳戳我的额头,神秘莫测地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才恍悟:原来她做这些,并不如一般人一样,只是无奈交际或锻炼口才。这一切,只在于她喜欢。因此,乐此不彼。 在辩论赛场上,我本来和钟寰是队友,无奈我技不如人,在院内选拔赛中被淘汰了。当时,我还兴致勃勃邀请徐子睿和古政来观赛。现在一想到他们眼睁睁看着我被其他同学ko,辩论中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我就恨不得拍死自己。 太丢人了。 我连一向少言寡语的徐子睿都辩不过,想想,还是实力不够。 我自小口齿伶俐,但只是限于在亲近的人面前,算得上能说会道。但一旦到了隆重正式的场合,我就容易紧张,这样一看,其实我的口才并不算好。高考后,我报s大的法学专业,也只是因为s大文科类专业录取分数线比其他同级别的高校要低。 当时,在学校和专业之间,我选了学校。 这半年多的学习中,我慢慢让自己变得厉害一点儿。可惜,事与愿违。 我不至于伤心,但却有点儿沮丧。然后,我迷茫了……学法律口才不好,以后如何做律师? 心情不好,我便拉着大冰山,让他请我吃大餐。 饭桌上我狼吞虎咽,大冰山只是沉默给我递水,不发一言。 其实,我也不需要他说话,他就这样静静陪着我就好。 吃完饭,我腆着肚子,打着饱嗝,笑嘻嘻问大冰山:“你说,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这么牛掰,像你,像钟寰……我跟你们一比,怎么就这么逊呢?” 大冰山扶着歪歪斜斜的我,很是无语,见我一个劲凑到他身边,重重复复地问个不停,终于忍无可忍,才声音紧绷着说道:“学法,不是只有律师这一条路可走。” 我歪着头脑子混沌地想了想,也对,我还可以考检察机关和司法机关。做不成律师,我可以做法院和检察院的庭长啊。 如果这些都考不上,只要我专业素养好,最不济去企业,也能做个法务专员,给公司审审合同,做做法律顾问什么的。 给自己安利了阿q大法后,我呵呵一笑,随之释然。 后来,跟钟寰说起我得这些小失落。这个女人弹了弹我的脑门,完全不同情我:“你现在才大几,就这么着急?你呀,真是杞人忧天。再说了,来日方长。” 然后,她有空就会和我交流一些辩论技巧。 和钟寰的交流,加上我之前的模拟法庭辩论和实战演习,我慢慢悟出了一些辩论的门道。 再去观战,我带了学习的心态去。 虽然我马前失蹄,但也因参与其中频繁观战受益匪浅:辩论的技巧,逻辑的梳理,赛前资料的筛选,一张一弛的攻防之道,有破有立的逻辑论证,都很有技术含量。而且知道了在辩论中最忌讳诡辩、循环论证和自摆乌龙。 政法学院一向笑傲全校辩论赛,可惜去年被实力相当的文学院扳回一局,心中窝囊,因此今年举全院之力海选种子选手。高年级的辩手已经有三位确定,最后一个席位,在大一新生中选出。钟寰最后拔得头筹,脱颖而出。 决赛定在今晚,在此之前,钟寰已经跟师兄师姐们集中强化培训演习多日。 政法学院向来将全校一年一度的辩论赛看得慎重,每逢辩论盛事,便要求大一新生必须出席,届时班长会点名记考勤。因为有钟寰,又是全校的盛事,所以徐子睿和古政也过来观战。 而我最关注的就是即将和钟寰正面对决的文学院院草——第五维。之前在预赛中看过他和别院的比赛,他思路清晰,逻辑严密,实力出众。自上次计算机学院迎新晚会的惊艳亮相后,第五维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辩论赛决赛的议题,本就模棱两可,没什么定论。政法学院和文学院分别为正方和反方,双方实力都不容小觑。 夜幕下的文科楼,双方对抗激烈,一攻一防之间,难分伯仲。观众席里时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啧啧,辩论赛的议题居然这么模棱两可?”用桃花眼扫视完全场,最后古政的目光定在黑板上的黑体白字上,“男女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谊?” 徐子睿高冷地坐在我旁边,沉默地看比赛。 周围不时有倾慕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回转,我悄悄看着,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腹诽。 都对外爆料他是玻璃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狂蜂浪蝶对他虎视眈眈? 看来,如卢丝所想者,不在少数。 全校女生最多的三个学院,政法、文学和外国语,今天就来了俩。邀请他来,绝对是失策。 我有点心烦意乱,怕待会结束后,又被大冰山的粉丝堵着帮送情书。 先想想,待会怎么溜才好。 我微微侧了侧身,想了想,我好像离后面比较近。 “小微微,你四处看什么呢?”我刚微微回头,大致测量了一下逃走路线,就被不明就里的古政拍了拍后脑勺。 我瞪他一眼,正欲骂他,却见他旁边的空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面生的漂亮姑娘。这姑娘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为了不拂他的面子,我改弦易张装作对议题兴致勃勃的样子,接他的话问:“古草,莫非你觉得没有?” 古政眉峰一掀,痞痞笑道:“在哥这里没有,但凡和哥走的近的女人,都动机不纯。” 此话一出,那姑娘漂亮的脸蛋上立即爬上一抹红晕。 这家伙不仅自恋,说起话来,还荤素不忌。 我对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旁边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呢。 我眨得眼睛都快抽筋了,这家伙却只是凑过头来,明知故问:“小微微,你右眼跳了。” 我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却是变本加厉,闲闲笑:“听过没?左眼跳,桃花开。右眼跳,菊花开。” 这下,可把他旁边的姑娘逗乐了。那姑娘,笑得是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我脑门垂下三根黑线,这一刻,恨不得找个502胶水把古政那张讨厌的嘴巴给封上。 见我对他吹胡子瞪眼,古政忽然压低声音,以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问我:“小微微,你敢说你第一眼见到哥,对哥没想法?” 我虎躯一震,余光瞥见徐子睿似乎朝我们这边微不可察地侧了侧头,于是,立马条件反射般地否认道:“绝对没有。” 我们这边动静太大,我现在确定徐子睿确实微微调转了目光,瞥了我们一眼。 这一眼很淡,一如以往任何大部分时候,不带半点情绪。可我与他视线交错的那一瞬,从他眼里,好像看到了一丝不悦。 当初徐子睿对于我和古政的第一次搭讪,好像就不怎么喜欢。 现在虽然时过境迁了,但我还是有点儿忌惮他。 我没来得及追究他那丝不悦是嫌弃我们太吵,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已经同样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回击:“有人记性不太好,完全忘了当初是谁先搭的讪。” “斤斤计较的女人。” 古政唇角一歪,吐槽完我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身边的美女太久,于是不再纠结于和我的口舌之争,转头又和旁边的大美女聊起天来。 等我聚精会神开始听双方辩论了,这家伙又懒懒丢过来一句:“你们女人就是天真。什么友情,撑死不过是一个假装不知,另一个打死不说罢了。” “……” 我微微一怔,怎么没有?我和大冰山,不就是。 不过,好像也不那么纯粹。因为,只要大冰山一对我好,我好像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似乎又无可辩驳。 我默了默,没再吱声。 再次将我的思绪拉回的是阶梯教室里雷鸣般的掌声。 男女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谊? 正方举例,现实生活中的蓝颜知己、红颜知己。反方立马拿出“男性本色”来反驳,称男女间所谓知己只是曲线救国。 最逗的是一个文学院的男生,辩论时声情并貌,一字一顿,张嘴感叹号,闭口语气词,动辄唐诗宋词李白苏轼。大家被这个诗人弄得哈哈大笑。第五维却是神色不动,处之泰然。 钟寰抓住对方的漏洞,全力回击:“对方辩友所举例子友谊都谈不上,何来评判两人之间的友谊真正与否。对方辩友举例的大前提都错,我方更是不敢设想其论证的可靠性到底有几分了!”钟寰放珠炮般一说完,台下的我立马带头狠命鼓掌,她总能抓住对方痛脚,随后打蛇随棍上。 这女人,明明曾跟说过,不相信这世上有纯洁的男女关系,现在却因为是政法是正方,于是将自己的一套思维和说辞全部推翻。 第五维沉着耐心听完钟寰发言,等她落座后朝她投去一记欣赏的目光。 钟寰很有风度地回之一笑。 自由辩论的铃声响起,主席宣布:“自由辩论结束,请双方四号辩手总结陈词。” 我们政法的大师兄起身,侃侃而谈。 发言结束,我们纷纷带头鼓掌,以壮主场声势。 轮到第五维,他翩然起身,向主席台、政法辩友和观众席微微鞠躬后,不疾不徐地总结陈词:“主席好,对方辩友好,同学们好:众所周知,真正的友谊是人们在交往中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亲密情谊。它有两个重要特征,一是超物质性,不得有一星半点的物质玷污;二是超功利性,其间不能夹杂任何的利用的卑鄙目的。” “既然如此,无论男人和女人,无论素质与修养高低与否,都存在着兽性。既然存在兽性,就别期望男女之间存在真正的友谊。同性的友谊可以无限制发展,但异性之间则太难,因受到性别限制,不可能无限地深入和发展。” “男人喜欢漂亮温柔的女人是有原因的,是缘于这种漂亮与温柔从遗传学上对人类进化有利。女人喜欢粗犷健壮的男人,也是从遗传学找到了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证据……” 我微微讶异,学文出身的第五维,居然从遗传学的角度来切入论题。 “如果期望在人类的友谊工程中能按照理论的友谊观来要求异性之间的友谊显然是不现实的……” “有一点是可以证明的,同性之间只要不是同性恋,我们为友谊可以彻夜触膝相谈,同床共寝。这样无功利的友谊才可以真正的深入与发展。谁能保证异性之间的友谊也可以过夜?即使可以过夜,那也仅仅代表着有人为了虚假的友谊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为了保全自己已远离兽性而忍受折磨,为了在兽性与道德之间的选择而忍受痛苦,竭力地维护自己道貌岸然的君子形象。仅此而已。因此可以断言,异性之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友谊。如果谁执著的强调有,那就是说此友谊只是初级的低等的,还没有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友谊,还不是真正的友谊。” “在这场辩论赛中,对方辩友一直在列举身边和名人的例子,来佐证男女之间所谓的‘友谊’存在。但是对方辩友并不是当事人,他们所谓的友谊,在他们内心深处,是否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情感和秘密?我们不得而知。你称对方为好友,怎么就能武断的确定对方对你的友谊不包含一点杂质?‘你’不是‘他’,你无法代替他发言。所以,论据没有信服力,不足以支撑你们的论点。” “综上所述,作为男人,我不得不揭开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男女生之间没有所谓的真正友谊。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哗啦——”全场掌声雷动。 作为对手,钟寰也忍不住为他拍手叫好。 “真厉害,他一个大一新生,居然能成为辩论赛的核心人物,能做第四辩手。”坐我另一边一直认真听辩论的顾小西完全被第五维的口才和风采折服了,忍不住啧啧称赞。 我心中也是佩服不已,一个辩论队的第四辩手,如同战争中的将帅,是运筹帷幄统领全局的关键人物。 第五维的思维和口才,实在令人佩服。 接下来是评委打分的阶段。 几个评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商讨比赛结果,场上的气氛一时变得极为凝重。 虽然大赛的口号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任何一方都想拿到冠军。双方实力相当,各自辩手发挥都很好,整个辩论赛下来,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我微微握紧了拳头,像跟自己参加了比赛一样,紧张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 等到评委拿起比赛结果,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本届的‘最佳辩手’是……文学院的第五维同学。” 全体欢呼,第五维微微一怔,随后马上调整情绪,恢复平静,下一刻露出得体的笑容,风度翩翩地上台领奖。 一般“最佳辩手”都是输的一方获得。但我还是放不下心来,怕出现冠军和最佳辩手都被一队摘得的局面发生。 “现在我们宣布本届辩论赛的决赛结果:本届辩论赛的冠军是——是——” 我们在底下都捏了一把汗,主席却在上面故弄玄虚。 “本届辩论赛的冠军是——政法学院。” “哦!”大家纷纷起立欢呼。 我对钟寰竖起大拇指,她灿然一笑,眼底飞扬出一抹骄傲的神采。我抬头再看第五维,他极有风度的起身鼓掌,祝贺政法学院获得冠军。 钟寰与他相视一笑,有惺惺相惜之感。 冠军哇,我兴奋地一把转身,一把抱住身边的人欢呼:“哦耶!” “谷微——,你……”顾小西震惊地看着我,当我意识到我抱着徐子睿的时候,立马石化了。 “谷微,有你的呀,趁机吃豆腐!”古政伸长脖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一脸的揶揄。 我整个人僵住,徐子睿也是。看着徐子睿冷淡冰冷的脸,我回过神来,下一刻惊悚弹开:“徐子睿,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徐子睿敛起眼眸,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响,我满脸通地红低下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尴尬漫天席地。 仿佛过了很久,我的耳畔终于想起徐子睿清冷的声音:“后天的训练,别忘了。” 徐子睿居然没有发作,看了我片刻后,起身离开。 “奥——”我木讷点头。 我目呆呆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离去,尤自发懵。他是因为篮球训练赛开始了需要我做后勤,所以忍住没发作么?想起刚才他那个冷漠的表情,我忍不住抖了一下,想想就觉得后怕。 刚刚我真的吃了徐子睿的豆腐?看着刚刚抱过徐子睿的胳膊,莫名其妙的,我耳畔响起了一句特狗血的台词:“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还在发什么呆?走了。”古政敲了我额头一记,将晃神的我拉回现实。 古政跟我们打过招呼,又倾过身子附在旁边姑娘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逗趣话,乐得姑娘花枝乱颤。 “回见。”古政跟刚才聊得火热的姑娘挥了挥手,妖孽一笑,拔开长腿去追徐子睿。 古政又为了大冰山,抛下了人家姑娘。 而我看了看四周,那些撞见了我熊抱徐子睿的女人们,神色各异地看着我。她们的目光里,情绪太多,有一丝震惊、有几许不解,更多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嫉妒和不忿。恍惚间,我似乎看到她们磨刀霍霍,龇着獠牙,向着我这个染指了她们男神的女淫贼举刀而来。在她们刀子一样的目光中,我身体抖了抖,跟顾小西说了声“先闪”后,抱头鼠窜。 逃过了徐子睿粉丝们的目光追杀,离文科类距离很远了,我才喘顺了气。俄而,想到天杀的篮球赛,我又忍不住哀嚎一声,只觉得命运实在悲惨。到时候,又不知要树敌多少。 很明显,即使大冰山对外宣传我是他妹妹,大家也不绝不允许我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第十四章莫名其妙,怕他误会 一场辩论赛,让第五维和钟寰熟稔起来。因为钟寰,我也和第五维成了朋友。 第五维的性格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阳光,每次在校园碰到他,他会一脸阳光地跟我打招呼。我对文学艺术感兴趣,他们文学院有什么名家来讲座或者话剧演出,他总能自然而然地送票给我,邀请我们寝室去观看。 一来二去,我便将第五维的心思咂摸了个七七八八。 “第五维,你是对我们家钟寰有意思吧。”在第n次被第五维请去听文学讲座后,我寻了个钟寰不在的空档笑嘻嘻问他。 “……我是喜欢她。”第五维倒是坦荡,微微耸了耸肩,笑着承认。 “少年,不错嘛。”我老气横秋地拍了拍第五维的肩膀,吸了一口果汁后,笑眯眯问他,“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我跟钟寰暗示了几次,她都巧妙地含糊过去了。我现在猜不透她的想法。”第五维无可奈何地笑笑,虽是微微蹙起眉尖,但眼底的自信却是一览无余。 “你想让我帮你问问她对你有没有意思?”我咬着吸管,笑意盈盈地望着第五维。 “旁敲侧击即可。”第五维看到我没有拒绝的意思,收敛起微微受挫的表情,嘴角轻扬。 我若有所悟地点头,敲边鼓这种事我最在行了:“没问题。” 见我爽快答应,第五维俊眉一掀,豪气地说道:“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 我笑嘻嘻朝第五维立起手掌:“一言为定。” 第五维一边跟我击掌为约,一边朗笑道:“必须的。” 和第五维在奶茶店分开后,我步履欢快地往寝室走。刚走到寝室楼前,就被一个黑黢高大的身影吓了一跳。 现在已经很晚了,寝室楼下的人已经很少了,徐子睿沉默的立在灯下,像一尊孤独的雕塑。 “徐子睿?你怎么来了?”我扬起头,惊讶看他。 “……”徐子睿看我一眼,不发一言,他的脸隐在背光的阴影里,我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沉默的徐子睿,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见他不说话,我心里微微有些发虚。初春的中部地区,夜晚气温不高,徐子睿只穿了一件薄外套,不知道他在冷风里站了多久。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冻着了?”说完,我伸手摸了摸徐子睿的衣角。拔凉拔凉,我心中暗感不妙。 “谷微!我等了你一个小时。”果然,半响后徐子睿侧过头,神情冷峻。 路灯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他脸上冰冷的表情吓得我不自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我缩缩脖子:“啊?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呀。” 徐子睿嘴角抽了一下,才深吸一口气,似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半刻后沉声道:“我打了!” 啊,打了?我慌忙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黑屏,完了没电,手机自动关机了。 “关机了……”我满脸愧疚,怯怯把手机递给徐子睿看。 “怎么这么晚回?”徐子睿见我愧疚,不似故意,稍稍收了收冷冷的表情。 我凝眉暗忖,我和第五维喝茶的事情,要不要如实告诉徐子睿呢。这涉及到第五维和钟寰的隐私,我说了好像不太好。可是,要是骗徐子睿,他之前如果又看到过我们在一起,我再说谎的话,那绝对是找死。他一向最讨厌别人对他撒谎。算了,还是坦白得了。 “第五维请我去听一个讲座,讲座结束后我们顺便去附近的奶茶店坐了一会儿。”我一边斟字酌句,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徐子睿的表情。 听了我的解释,徐子睿眸色深深地问我:“你们最近走得很近?”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千万不要误会,他喜欢钟寰,想让我帮他。”我连忙挥手否认,急急解释。 徐子睿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嗯?” “真的!”我斩钉截铁地点完头后,忽然就纳闷了,徐子睿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这么怕他误会啊。 见我急咄咄地跟他解释,徐子睿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他这是在笑? “我没误会。”徐子睿低沉的声音在黑夜里忽然变得极为悦耳动听,仿佛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感觉他情绪变好,我神经放松下来,问:“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徐子睿看了我一眼,拿出一张打印表,施施然递给我:“篮球赛训练和比赛时间表。” 我接过这么烫手山芋,本来明媚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与我的沮丧相反,徐子睿面上表情几乎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从明天开始,每周三、五晚七点,体育馆。” 即使内心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我依然假装很嗨皮地朝大冰山点了点头。 徐子睿看着我微微走神的样子,临走之前,又提醒了我一次:“别忘了。” 大冰山转身离开,我朝着他的后脑勺挥了挥不甘的小拳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蔫头耷脑地拿着表,回到寝室。吴离不在,钟寰正躺在床上,一边敷面膜,一边听音乐。顾小西开着电脑,电脑前摆了七八瓶花花绿绿的指甲油,一边放着偶像剧,一边涂指甲。 见我进来后一生不吭,钟寰发现我了的不对劲:“怎么了?” 我仰天长叹一声道:“校篮球赛要开始了。” “哇塞,好期待。看帅哥的好时机啊。”顾小西暂停涂指甲,花痴地凑过来。这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性心。我佯作生气地嗔她一眼,她笑呵呵凑过脸来,作势要给我捶背求原谅。眼看着她涂抹的五光十色未完全干好的指甲油就要染上我的衣服,我灵敏地侧身闪过。 我挥开小花痴顾小西,沮丧地爬上床,四仰八叉躺下。 见我一副赴死的模样,钟寰安慰我:“辩论赛结束了,我闲些了。比赛的时候,我和顾小西、泥巴去陪你。” “泥巴现在谈恋爱谈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能去么?”看着泥巴空荡荡的床铺,我有些怅然。这女人自从谈了恋爱后,跟我们相处的时间真的是少了许多。 “陈小生也参赛了,她必须会去。”顾小西回到自己的偶像剧前,继续对她的指甲精雕细琢。 我盯着表格里密密麻麻地安排,转念一想,校篮球队,一定不乏阳光帅哥。徐子睿的那些队友,肯定不会像高中那帮人一样损了。毕竟我和他们不熟,说不定,这回能走桃花呢。想到此处,我呵呵笑了起来,心中一阵暗爽。 窸窸窣窣地洗漱完,顾小西已经睡着了,泥巴刚刚打电话来说,跟陈小生去包夜了。泥巴在电话里说,陈小生明天没课,他想和朋友们出去打游戏。泥巴想陪他,所以就一起去了。 钟寰和我的床挨着,我们头对头睡下。关了灯,我趴在床上,小声问:“钟寰?睡了没?” 钟寰噗嗤一声笑了,戳了戳我悬在她脸正上方的额头:“睡了还能回你话?” “嘿嘿,跟你说个事儿。”想起第五维的托付,我呵呵一笑,嘴巴附在钟寰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她,“你觉得第五维人怎么样?” 钟寰顿了片刻,歪着脑袋想了想,十分官方地回了一句,“还行。” 夜色里看不清钟寰的脸,不知她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但听语气,完全推断不出这女人对第五维是否有好感。 我再接在励,打蛇随棍上,继续:“还行,就是能入你的眼了。我觉得呢,他人很不错,长得又阳光帅气,文学造诣又高,歌还唱的好。” 钟寰点点头,表示赞同:“的确不错。” 我一听此话,顿觉有戏:“何止优秀,简直是出类拔萃。第五维对你有意思,你感觉到了吧?” 钟寰不置可否,她这么聪明,一个人对她怎样,必然有感觉。 我刚想问她对第五维有没有意思,她却率先开口:“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你呀,自己的事情还操心不来,管的事情还挺多。” 钟寰极少打断我,这样……不妙哇。我忽然想起,钟寰曾给我看过一个新加坡女作家书里的一句话,那上面说:“世上男人种种,无怪乎文人无耻,官人无义,商人无信,赌鬼无戒,酒鬼无醒!” 钟寰十分讨厌有些文科男身上的伪斯文气和流氓秉性。可虽然第五维是中文系的,但人是理科生出身,而且大学兼修了经济学,完全没有那种文科男惯有的陋习。 “好,你心里有数就行。第五维,真的很不错哦。”为了做好神助攻,我也是拼了。 “第五维给你吃了多少糖衣炮弹,你这么卖力为他说话?”钟寰好笑地睨我一眼。 “我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吗?他只不过借了我一本书,请我听了几个讲座,送了我们寝室几次话剧票而已。”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第五维曲线救国路线,找对人了。 “什么书?” “《麦田里的守望者》,图书馆都没有的好书。” “看完给我看看。” “嗯。”我点头答应后,忽然发觉我们的对话好像歪楼了:“怎么说嘛,给第五维一个机会不?” “看在第五维还是个世界藏书库的面子上,我考虑一下,等和他再熟些。”钟寰终于松口,这同她拒绝以往那些追求者的干净果决完全不一样,嘿嘿,有戏。我心中暗呼一声,还没来得及窃喜,钟寰话锋一转,却八卦起我来,“对了,之前追你的那个土木的男生呢?” 我嘻嘻一笑:“早就是老黄历了。” 钟寰看那男生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没戏。我开始还想着或许能给他一个机会,后来不知怎的,一想起徐子睿冷冷的脸,我就放弃了。我拒绝他,一方面是鬼使神差想到徐子睿,觉得不太好,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其实,我喜欢学计算机的男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徐子睿的影响,我打心底里觉得会编程、会写程序的男生特别牛掰。 可是不知怎的,计算机系的男生好像都对我不感冒。 这让我分外惆怅,又分外无奈。 第十五章你到底有没有大脑? 五月春花烂漫的时候,校篮球赛开始了。 我坐在西苑篮球场的看台上,歪歪脖子,舒展胳膊,神清气爽地深吸一口气。此前的集训,我跟在徐子睿屁股后端茶送水,累得够呛,好在没持续多久,徐子睿就放过了我。 记得第一次去篮球场,他们篮球队的人见到我,几个认得我的人就开始嬉笑着起哄:“徐子睿,‘你妹’来了!” 而其他班的队员,则表情各异地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古政在人群中不知道说了什么,其他人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其中一个还吹起一声带点揶揄意味的口哨。大家纷纷鼓掌欢迎我的到来。 我灿然一笑,满面春风,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篮球队的帅哥真多,又都是我喜欢的计算机系帅哥。我一见十来个帅哥亲切地朝我笑,本来垮掉的一张脸,立即朝气蓬勃。 我乐呵呵地走过去,笑地跟朵向日葵似的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徐子睿的‘表妹’,以后负责他的后勤工作,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古政走过来,拿过我手上的水,努努嘴,一边示意我看徐子睿,一边状似无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要招蜂引蝶。” 我无语地翻翻白眼,我又不是有主物,怎么就不能招蜂引蝶了?管得真宽,徐子睿还没说什么呢。 我抬眼看徐子睿,他站在远处,眼神清冷,一贯的冰山扑克脸。这事就算徐子睿,也管不了我吧。 于是,我在给徐子睿服务的空档,偶尔会去跟其他队员聊天。 泥巴有陈小生,钟寰有第五维,顾小西也有一个电子学院的男生在追求……现在就剩我自己,我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 对于我不一般的热情,徐子睿一直没有说什么。直到某一天训练结束后,徐子睿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我拿起他的背包递给他,问他:“我们等会去哪里吃饭?” 古政有事先走了,就剩下我们俩。徐子睿接过我的包,居高临下,瞥了我一眼,居然直接无视我的话,转身就走。 “喂——,徐子睿,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徐子睿继续当哑巴,不理会我,撩开长腿,居然越走越快。 “徐子睿……”我拔腿追他,这人又怎么了? 我脑中走马灯似地将今天的所作所为回忆了一遍。今天来训练之前他虽然是一如既往的扑克脸,但对我还算和颜悦色。他训练休息的空档,我也是殷切地鞍前马后。我今天好像没得罪他啊。 难道是刚才我和他们队的后卫顾朝交换联系方式,让他给瞧见了? 我心头莫名一跳,陡然想起古政提醒过我,让我不要招蜂引蝶。我最开始虽然不以为然,但到底也还是有些忌惮徐子睿,所以一直矜持,和他的队友保持距离,后来见徐子睿似乎一腔心思全部放在训练上,对我干什么根本不甚在意。我一想,大冰山对我本就没意思,我同别人亲密一点,他应该也不会在意。 于是,才渐渐同大家热络起来。事实证明,徐子睿对我和其他人的谈笑风生没有任何反应。那……大概也许应该不是这件事让他不爽。 我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堪堪追上他:“徐子睿,你等等我。” “哎哟!”徐子睿陡然顿住步子。我刹车不及,脑袋直直撞上了他的背。 “徐子睿,你干什么呀?”我摸着脑袋,龇牙咧嘴。 徐子睿淡淡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以后你不用来做我的后勤了。” “啊?”我震惊地看着他,还想问他原因,他却一副根本不想再和我多说一句的样子,下了解雇令后,转身就走。 我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过了好半天,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反应过来后,一阵狂喜。我冲着徐子睿的背影,兴奋地喊:“徐子睿,是你说的哦,不能反悔。那我从下周开始就不来了哈。” 徐子睿远去的背影没有任何停留。 见他没反悔,我雀跃地蹦回了寝室,在宿舍笑了半天。终于脱离苦海了,太开心了。至于徐子睿为什么忽然会中断和我的约定,我没问他原因,将其归结于他捉摸不定的性子使然。 春日的阳光金晃晃地洒下来,暖暖的,我眯着眼,十二分的惬意。今天的篮球场很热闹,尽管周围尽是嘈杂的人声,但我却并不觉得聒噪,我喜欢这样热闹欢腾的气氛。 阳光随着头顶槐树花枝的摇摆,移过来,又移过去。空气里有一种绿树和青草的香气,我仰着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你倒是会享受。”古政带着笑意的声音撞进我的耳膜,我微眯了眼,笑意盈盈地轻哼:“嗯哼。” 随后,便一眼看到了古政身后的徐子睿。 半月未见,他的头发又剪短了一些,此刻,他器宇轩昂地立在不远处,神情淡漠。 我对着他咧嘴一笑,抬头问:“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徐子睿神色冷峻地看我一眼,没有搭理我,随后转过头,视线投向台阶下的篮球场。我讨了个没趣,有些讪讪。自我检讨一番后,看来上次是真的得罪他了。 古政见我们别扭,妖孽一笑,自信地耸耸肩,接过我的话头:“必须是冠军,你就等着给我们庆功吧。”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到徐子睿身边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徐子睿,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冠军。” 徐子睿终于侧头看我,我露出崇拜相信的眼神,与徐子睿对视。我在徐子睿悠然深远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明媚的大圆脸。 徐子睿眸子里的淡漠冷然,在我诚意满满的眼神中,慢慢消融。 “拜托,比赛快开始了。你们俩别跟演偶像剧似的地深情对视了好么?哥受不了了。”古政见我们默默对视半响,十分别扭,佯作要吐打断了我和徐子睿的和解。 我回过头,朝古政做了一个“姐就这样看你能把姐怎么样”的鬼脸。 徐子睿点头看我,语气终于柔和:“先下去了。” 我乖顺地接过他的背包,再次接手他的后勤工作。不管上次是什么原因得罪了徐子睿,这次重修旧好,我得给他服务到位,免得再横生枝节。徐子睿我得罪不起,上次他炒了我后,当下我是十分欢喜,可后来想想,心中又有些莫名的歉然和愧疚,徐子睿那么讨厌跳舞又有洁癖的人,为了我还耐心地学了半个个学期的交际舞,我的后勤工作却在篮球赛没开始就掉链子了。怎么想来,都觉得自己失信于人,好像挺不道德的。可内心愧疚归愧疚,我却一只没勇气再去找徐子睿。今天篮球赛开赛,正好有这么一个好时机,跟他冰释前嫌。 “加油!”我捏紧拳头,对着他和古政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古政妖孽一笑,背对着我,举起右手,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我抱着徐子睿的包,笑着坐下来。 我的目光追随着徐子睿和古政而下,看着他们器宇轩昂地出场,徐子睿是队长,站在最前面,古政紧随其后。他们一出场,计算机学院的战鼓便虎虎生风地擂了起来。伴随着声势震天的锣鼓声,全场的女生开始欢呼尖叫。 “徐子睿,加油!”“古政,加油!”“计算机必胜!”“……” “这个看脸的世界……”不远处响起一个轻微的嘟囔声,我失笑,估计是有人看不惯这一边倒的加油声。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开球。穿着白色篮球服的徐子睿如同一头敏捷的豹子,随球迅猛而出。 下一秒,他便控住了球。 球场上一阵欢呼,我心头一喜。 对方是理学院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见徐子睿士气骇人,立马改变战术,几人围攻。 古政也不是吃素的,见徐子睿被包围,跑到中场,遥遥对徐子睿打了个手势。徐子睿会意,左闪右避,篮球在他腿间前后游走,在对方队员堪堪快要抢球成功的一瞬间,他身体急旋虚晃一招,在好几双手臂中单手擒球,远远一掷,将球抛出。 球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在对方队员的懊恼声中飞向古政。 他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我暗暗喝彩。 左青龙,右白虎;美周郎,锦马超。徐子睿和古政,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计算机学院的两员虎将。 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 我看不懂比赛规则和裁判的手势,只有看谁投得球多。 球在计算机学院队员之间辗转,最后又传到古政手里。他的速度奇快无比,当下,让我想起曾被人誉为“追风少年”的足球小子——欧文。 古政左突右击,将球控得死死的,往对方球门带。理学院的后卫纷纷一拥而上,试图断球。说是迟,那是快,古政虚晃一招,出其不意,将球传给早在三分线外蓄势待发的徐子睿。几乎只是转眼的工夫,徐子睿终身一跃,如同空中飞人一般大手一擎,接过篮球,于电光火石之间就丈量好了自己与篮框的距离,随即双手迅捷地一托一举,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对方篮框。 “哐当!” 进了! 徐子睿的一个三分线远投,先下一城。 “漂亮!”全场掌声雷动,女生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震耳欲聋的加油声此起彼伏,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子睿,发觉他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自信迷人。篮球精准无比的飞入篮框,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我坐的看台。见他朝我这边看来,我兴奋地朝他高高竖起大拇指,不由自主地加入他的疯狂粉丝团,鼓起腮帮大喊“徐子睿,加油!”因为距离太远,我看不太清徐子睿脸上的神情,但当他遥遥对着我坐的方位潇洒扬起手腕,与我分享喜悦时,我激动得心脏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他手腕上那个白色护腕,是我送给他的。那一抹白,在阳光下,显得极为亮眼。 脱去往日冷酷大冰山的外衣,在球场上飞扬奔跑的徐子睿,青春热血,身上仿佛会发光,让人目眩神迷。 我摆摆头,晕乎乎地想,难怪大家都说两种男生最吸引女生:一种是歌唱得好的,另一种就是会打球的。 古政和徐子睿击掌庆祝,我在看台这边心花怒放。 “这么兴奋,我错过了什么?”比赛进行到一半,钟寰才来。她一来,就见我跟打了鸡血似的在一旁声嘶力竭。 我兴奋地握住她的小臂,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徐子睿的战报:“刚刚徐子睿进了一个超厉害的三分球,抢了好几个篮板,简直帅呆了!” 钟寰好笑地看我一眼,远远看了看比分,计算机vs理学院:58vs36。 “遥遥领先。难怪满面含春。”钟寰这女人,真是何时何地都不忘打趣我。这女人笑眯眯揶揄完我,没看到其他人的影子,于是又问:“泥巴和顾小西呢?” “泥巴去看陈小生他们学院的比赛了,在那个场地。”我指了指相邻篮球场的比赛,她循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抱着陈小生外套为他摇旗呐喊的泥巴,“小西他们社团今天春游,去爬山了。” “你学生会的事情搞定了?” 钟寰点头,观察了篮球场上的战况,纳闷:“不是有‘经管的女生,土木的汉,计算机的流氓满天转’一说么?今天计算机系虽然打得生猛,倒是挺有风度。” “那当然。” 因为有正派的大冰山在嘛,我心中涌起一阵自豪。 “对方违规。” 在钟寰第n次对比赛进行评判时,我终于按耐不住了:“钟寰,要不你给我讲讲球?” 钟寰扬眉,点头,指着场上的裁判说道:“先从裁判的手势说起。你看,裁判刚刚左手出掌右手握拳,就是在示意十五号队员,现在他双掌前推,就表示十五号推人。刚刚理学院的十五号队员推了古政。如果裁判双手叉腰,则是说十五号‘阻挡’。在有人犯规之后,裁判出食指,指罚球一次;若食指中指呈“v”形,则是罚球两次。若裁判的右手五指伸直后并拢,左手成拳,以左手拳抵右手掌,是‘轻度犯规’;若是左手食指抵右手掌,那就是我们常用的‘暂停’手势了,这个你应该知道。” “要是比赛中球员有投篮动作,被对手打手,罚点球两次;若球员控球而不运球走三步以上,那就是‘走步’,这时,走步的球员得把球交给裁判,然后在观众席前的某一点再发球;有时候有人进球,裁判会用手指数告诉记分员是一分球二分球还是三分球;若球员在对方球飞进自家篮筐时,伸掌挡住球改变球的运行方向,那叫‘盖帽’;如对手将球扔向你方篮筐却未进,砸到你方篮板,你又抢到球的话,你就算是抢到一个‘篮板’……” 这中间,我只懂什么叫“抢篮板”。 钟寰娓娓道来,我按照她的讲解看比赛,果然觉得篮球赛好看了许多。 从前,我看不懂球的时候,大冰山也会偶尔跟我讲解几句。只是当时由于对徐子睿强迫我做他后勤十分反感,连带着对篮球也兴趣缺缺,对他偶尔耐心的讲解也带了抵触心理,他见我不情不愿,后来也就不跟我科普篮球知识了,任由我做篮球白痴。 几场篮球赛看下来,徐子睿他们的实战加上钟寰的解说,我俨然成了一个篮球通。门外汉看热闹,行内人看门道,多日的耳濡目染,让我愈发觉得篮球有意思起来。 在计算机学院pk掉理学院后,作为为数不多看得懂篮球的女生,在政法学院我也有了粉丝团。 因为我做了徐子睿的后勤,他的赛事我都跟着,政法的姑娘又多是他和古政的拥趸,所以我也乐得跟政法的姑娘科普篮球知识。 钟寰说自己这段时间会闲下来,谁知,她又被一些私事缠身,只是有空的时候陪我看一两场,泥巴大部分时间跟着陈小生在为土木学院的呐喊助威,之前信誓旦旦说陪我看球赛的顾小西自春游那日起,便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是随着政法的姑娘一起为徐子睿和古政摇旗呐喊。 大冰山打篮球真的很赞。我双手支颊,一边目光随着他恣意飞扬的身影游走,一边啧啧叹。 身为队长,徐子睿不仅个人球技出来拔萃,而且极重团体配合,在球场上指挥若定、运筹帷幄,不逞个人英雄,极有大将之风。与古政的配合,默契地如同姚明与麦蒂。这时候的徐子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攫人眼球:飞跃而起潇洒盖帽后脸上洋溢的骄傲,进球后兴奋跳起与队友击掌庆祝的喜悦,偶尔失手后蹙眉低呼的惋惜,都泄露出往日冷漠外表下不轻易示人的孩子气。 而打球时带点孩子气的徐子睿,仿佛走下神坛的偶像,褪掉往日的遥不可及,让人觉得倍感亲切。 越往后看,连徐子睿截球无意犯规后无奈举起双手和回位时侧视后方倒退着小跑的样子,我都觉得可爱了。 徐子睿又一个凶猛灌篮,只听“哐铛”一声,篮球生生被他拍入篮框! 全场掌声雷动。 其实,大冰山打球一直这么帅。 我不由想起和老爸看过的nba全明星赛来。大冰山要是cosy佐罗,带上黑礼帽,蒙上眼罩,披上斗篷,飞身灌篮,随着篮球“哐当”一声入筐,他再一个慢镜头的自由落体,抽出腰间长剑,“哗”的划出一个潇洒的大“z”字。那风采绝对不逊于大玩篮球戏法身披斗篷霸气灌篮的霍华德。 “你哥球打的不错。”当卢丝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我微微皱眉。被她打断美妙臆想,有些不爽。 我转过头,纳闷地看着她。我们平时没什么交集,因为钟寰的关系,她对我一向冷淡疏离。上次和她偶然的一个照面,她更是一副不屑理睬我的模样。今天忽然转性,拉下面子同我搭讪,不知她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 她一向目标明确,做事直接。钟寰曾跟我透露,卢丝在军训时对徐子睿就青睐有加,只是碍于自己女神的矜持一直端着架子。好几次对徐子睿暗送秋波,无奈徐子睿偏偏是个超级大冰山,对她熟视无睹,她一向在帅哥圈中吃得开,忽然遇到这么一个不拿她当回事的徐子睿,估计吊起了她的胃口。一直以来,虽然她追求者众多,但她态度暧昧不明,不拒绝也不答应,她心里肯定是有所打算的。 我虽然对徐子睿没什么想法,可是,一想到卢丝对他虎视眈眈,心里却有些吃味。 卢丝翘起青葱纤细的手指,撩起耳边一缕垂下的卷发,风情万种地对我露齿一笑。她尾指上零落点缀却匠心独具的几颗水钻在阳光下一晃,极为闪烁,瞬间折射出耀眼璀璨的光,晃得我有些眼花。她的指甲做得极美,不是艳俗的屎黄、腥红或者其他,是极莹润养眼的裸色,但看在我眼里,却无端觉得刺眼。我眯起眼,端详着众人眼中的女神,如果说钟寰是一缕和煦的清风,那她绝对是一瓶香醇的美酒,她异乎同龄人的成熟和妩媚,的确勾人心魂。 她有一种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美。 让人自叹弗如。 卢丝美目流转,歪了歪头,一脸求知若渴的真诚:“我听说你哥是计算机的大牛,我有几个计算机的问题想请教他。” 这一歪头,一眨眼间,风情尽现。 她真的是个很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貌的女生。 我本来对她没什么好感,但现在见她好声好气和我说话,我脑袋一热,竟然鬼使神差地回道:“我待会介绍你们认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一向不喜欢她,心中又十二分反感她觊觎徐子睿,我是疯了吗?居然答应介绍徐子睿给她认识。 卢丝眸光一闪,唇角上扬:“那就谢谢了。 我确切地看到了她眼中一抹得色一闪而过。 我肠子都悔青了,面上却只能强颜欢笑:“客气了。” 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答应她。 在我懊恼之间,徐子睿他们灭了机械学院。 看着他与队友挥手,朝我走过来。我收起沮丧,拿起矿泉水和毛巾,起身去迎他。 “徐子睿,你们太厉害了!你们杀进决赛了诶。”我一边将水和毛巾递给徐子睿,一边拍徐子睿马屁。想着刚才答应卢丝的浑事,各种想死。我还从未给徐子睿介绍过妹子,以他一向怕麻烦的脾性,我趟这趟浑水,只怕凶多吉少。当年,帮校花递送情书给他,他那眼神就跟要杀了我似的。 可是,卢丝是政法之花,论姿色和内涵,甩出高中时代的校花几条街。以我对徐子睿审美的估摸,卢丝应该能入他眼吧。 “意料之中,没什么可窃喜的。”徐子睿盖上瓶盖,淡淡看我一眼。 “我相信你们肯定能拿冠军。”我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徐子睿静静看我一眼,嘴角轻扬:“当然。” “徐子睿……” “嗯?” 感觉徐子睿心情不错,我侧身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卢丝,再抬头认真看着徐子睿的眼睛,壮着胆子道:“给你介绍一个美女认识。” 卢丝见我行动,心领神会,翩然走到我们身边,对着徐子睿倾城一笑。 徐子睿默不作声,转头看了一眼卢丝,下一刻抿起唇,微微眯起眼瞧我。我被他看得胆战心惊,每次徐子睿微微眯眼,抿唇,都是要发飙的前奏。我预感不妙,但是事已至此,我不能半途而废,于是我勉力挤出一丝谄媚的讪笑:“哥——,这是我们政法行管的系花——卢丝,是我朋友。她听说你计算机很牛,想私下请教你几个问题。” 叫出那声林志玲式嗲里嗲气的“哥”时,我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卢丝妩媚地眨眨眼,笑吟吟道:“请多多指教。” 我满含期待地望着徐子睿,心中无比地希望他横眉冷对,果断拒绝。 徐子睿冷冷看我一眼,我瑟缩了一下,慢慢低下了头。 仿佛过了很久,徐子睿才缓缓说道:“现在篮球赛比较忙,稍后再说?” 靠,居然不是果断拒绝的否定句,而是一个商量口吻的疑问句!稍后,稍后,意思是“要约”么!我一听此话,肺几乎要被气炸了。虽然是我介绍的,而且是个超级大美女,但徐子睿你也不用这么和善这么客气吧。 “嗯,好,等你忙完。”卢丝笑吟吟地立在徐子睿身边,170cm的身高,和183的徐子睿站在一起,男的俊美帅气,女的妩媚漂亮,一眼看去,无比登对。我傻呵呵地望着将我当做空气的两人,心中滋味难辨。眼前这画面太过唯美,竟刺得我的眼睛微微发疼。 “你打球很赞,我一直是你的粉丝。”徐子睿此刻一眼都没瞧我,卢丝与他并肩而立侃侃而谈,他微扯嘴角似乎心情不错地看着她。而我,呆瓜一样站在旁边,像个超级大灯泡。 我,居然被完全无视了。 我气血上涌,强忍住一口恶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 卢丝点头,徐子睿淡淡看我一眼,居然没有挽留我。平时,他比赛完,我们都一起吃晚饭的。 我的心中窒了一下,仿佛身体有个地方被细细的针刺了一个小洞,细密的痛楚慢慢传遍我的全身。 有异性没人性! 我逃也似地遁了,刚离开篮球场,天空居然下起了雨:“shit!” 绵绵细雨将我淋了个透彻,气温二十几度的天,寒意却从我的脚底直直向心底深处蹿去,直达四肢百骸。眼前模糊一片,我恨恨地抹了一把脸,不知何时,咸湿的眼泪混合着斜飞的雨水,竟糊了我满脸。我居然哭了……都是徐子睿那个大冰山害的,重色轻友!没人性! 我才不会因为徐子睿掉眼泪! 又抹了一把脸,我仰着头,将接踵而至的泪意硬生生逼了回去。 我气哼哼地回到寝室,洗了个热水澡,上网准备跟钟寰吐槽,她这会儿在学生会值班。 泥巴和陈小生吃晚餐去了,顾小西帮我带了外卖之后,去和朋友看电影了。 钟寰的头像是暗的,我颓丧地摊坐在椅子上,扒了一口饭,平日里好吃的鸡腿,今天吃在嘴里索然无味。 推开饭盒,我百无聊赖地浏览网站。浏览半天,觉得无趣,又登录了校园bbs。 刚打开论坛,首页的十大热门帖子,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女神有主了,求安慰!》,点开帖子,帖子的主角居然是徐子睿和卢丝。帖子是某个暗恋卢丝的宅男发的,大意是他一直默默关注女神,谁知道今天看到女神居然和s大冰山校草某某某在一起了。帖子里虽然没点名道姓,但稍微对号入座,就能猜到是徐子睿和卢丝二人。发帖人言之凿凿,说今天看到女神在篮球场上为校草加油呐喊,而后两人亲密地去西院小吃街共进晚餐,云云。 我默默看完这出急速绯闻,一页一页翻看完大家的回复。有支持的,说他们十分登对,如花眷侣看着就养眼。也有反对的,说两人不搭。说两人不搭的又被其他人一语道破说是心里不平衡。后面又有人跳出来,说某女神就是一个矫情婊,根本配不上自己的高冷男神。看到自己的女神被黑,铁杆粉丝立马不干了,双方一时言语不合,居然掐起架来。 最后看大家吵得不可开交,情感版的版主无奈之下,删帖平息此事。 我关掉网页,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矫情婊”那个帖子真是点评到位,简直深得我心,我在心中默默地给发帖人点了32个赞,干得漂亮! 刚刚帖子里有知情人爆料,说卢丝和徐子睿最后没一起吃晚餐,说他们在西苑门口分开了,徐子睿是和队友聚餐去了。 我戳戳米饭,闻了一下被我咬了一口的鸡腿,叹道:“我怎么刚才觉得你不好吃呢。” 我一边满足地啃香香的鸡腿,一边看综艺节目,看到搞笑的地方,笑得前仰后合。 等啃完鸡腿,才发现qq一直在闪。非好友,我点开对话框,是卢丝,她在政法学院的群里找到我,单独小窗问我徐子睿的qq号。 我看着她的头像,心中十二分的不愿意将徐子睿的qq号告诉她。 见我半响没动静,她又给我发了一个对话框震动。 我挣扎纠结了半天,我要是再不回她,她估计得登门造访骚扰我了。 想起傍晚徐子睿和她相谈甚欢的样子,估计给她,大冰山也是喜闻乐见吧。 罢了,给她吧。我缓缓将徐子睿的qq号输入,然后手指僵硬地点了鼠标,发送。 在看到她的那个“谢谢”时,心中五味杂陈。那感觉就像小时候,自己专属所有的一件心爱玩具,被人强行要走一般。我知道朋友之间也有占有欲,可是从未想过,拱手将徐子睿推向他人会让我如此难受。 郁闷了半响,我感觉头有些疼,便随手关了电脑爬上了床。 昏昏然睡了不知道有多久,却被一通电话吵醒。我睁开迷蒙的眼,钟寰她们还没回来。我想看看时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门边的座机依然叮铃铃响个不停,聒噪的铃声让我想继续挺尸装死都不行。 谁啊,这大半夜的。 我不耐烦地起身爬下床,看到来电显示,一看是徐子睿,心里咯噔一声,立马清醒了大半。 “喂——”我紧紧捏住话筒,心里想着要不要求证一下他后来和卢丝到底有没有共进晚餐。 “终于肯接电话了!”徐子睿听到我的声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问我,“谷微,是不是你把我的qq号告诉卢丝了?” “呃……”听徐子睿的语气,这是大动肝火啊。 我眼皮一跳,我是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呢。 我斟酌之间,忽然想起另一个我更加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于是不顾他的隐怒,不怕死地问道:“你加她为好友了?” 徐子睿深吸了一口气,不理会我刚才的问题,继续执着于最初的质问:“是不是你?” 不妙啊,这咬牙切齿的语气,似乎是将我生吞活剥挫骨扬灰都不足以解气。 “……是,不过不是我自愿的啊,是她硬要的,对不起啊……”我看情况不对,立马道歉。 “你到底有没有大脑?!”静默了半刻,徐子睿低吼出声。虽然隔了长长的电话线,我看不到徐子睿的脸,但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蓬勃的怒意。我吓得一个哆嗦,手指一颤,电话哐当掉下,刚好碰到了接话按键,电话嘟嘟嘟几声断了。 我本来想跟他好好道歉,没想到他居然骂我没有大脑,侮辱我的智商。此刻,我心惊之余,不由得也有些火大。 我气哼哼地扒拉一下将电话线扯了,这下清净了。 你自己不是跟人聊得挺欢么?还“稍后再说”要约呢?我透露一下qq号,又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至于么? 第十六章大冒险之吻 本来徐子睿拒绝卢丝的行为,让我心底十分开心,但是他兴师问罪的态度,却让我很不爽。我都跟他道歉了,他还不依不饶。 接下来的半决赛,我虽老老实实做他的后勤,但我们基本全程无交流。 我几次张嘴,想跟他和解,可他面若寒霜,全程无视我。 我也生气,眼见着徐子睿他们挺进决赛,我也兴奋不起来。计算机学院这一路杀过来,几乎是功无不克战无不胜,不仅秒杀化生、淘汰机械,而且醉打经管,痛扁医学院……势如破竹。要是换做平常,我肯定兴奋至极地为他欢呼呐喊。 钟寰见我们如此,只是暗暗捏了捏我的手掌,默默安慰我。 古政问了我原因,也不再调侃我们,几次想促成我们和解,都被徐子睿的眼锋给制止了。 决赛是计算机学院和电子学院对峙。土木学院因为在半决赛中被电子院pk掉,所以在决赛场,陈小生和泥巴也成了计算机院的后援团。 决赛没有悬念,计算机一举封王。 整个赛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小西在颁奖典礼上出现,见到我和徐子睿冷战,也忍不住小声劝我:“今晚是徐子睿他们的庆功宴,古政刚刚交代我们,特意为你们俩组的局,别再闹别扭了哈。” 我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的顾小西,钟寰拍了拍我的肩,我咬咬唇,没做声。我知道冷战最伤感情,可是,徐子睿这样的态度…… 钟寰见我没抗拒,和顾小西拉着我去徐子睿他们k歌的ktv。 徐子睿他们庆功的ktv位于s大西苑外面的一条小巷,我们仨走到ktv门口的时候,古政的电话就催来了。他提高音量,跟我们说他们已经唱了一个小时了,就等着我们了。 嘈杂的ktv乐声震耳欲聋,那边传来陈小生声嘶力竭的呐喊,居然敢挑战《死了都要爱》,我不禁失笑。 泥巴又接过了古政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快点过来,我点了e神的《k歌之王》,等着和你们一起唱呢。” 我们走到包厢门口,刚要敲门,房门就被古政打开了。 古政看到我们,将门大开,转头对包厢的人努嘴:“看,谁来了。” 泥巴看到我们进门,欢喜地过来拉我的手:“你们总算来了,我都快被陈小生的歌声虐死了。” 说完,泥巴回头娇嗔地横一眼陈小生,陈小生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小离,我还有拿手绝活没亮出来!” 看着他们小两口眉来眼去,顾小西大呼受不了:“哎呀,打情骂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众人大笑。我笑,一眼瞥见角落里的徐子睿。他目光淡然地看着我们嬉闹,不发一言,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森冷气息,在这样热闹融洽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 这种气息我太熟悉了。 我刚准备坐到古政身边去,他却朝我努努嘴,钟寰会意,将我拉着坐到徐子睿旁边。 难道又要我和他先说话?见众人花了大心思望我们和解,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想想算了,这事本来是我不对,拂了徐子睿的逆鳞。他一向极重隐私,我却泄露他的qq号给旁人。 我坐在徐子睿旁边,心里纠结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转头看他,但见他依旧视我如空气,目光淡然地看着大屏幕上的mv,完全没有要和我说话的意思,不觉又有些气馁。我默默叹了口气,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我酝酿了半天,讷讷道:“诶……” 徐子睿还是没反应,我窘着脸不知该如何继续,转眼看到古政刚好点了一首《狼的诱惑》,于是我逃也似地从徐子睿身边蹿起:“古政,这首歌我会,我跟你一起合唱。” 古政估计是想搞气氛,看我这样毛遂自荐,眉毛抖了抖,不可置信地笑道:“小微微,看不出啊,你口味这么重!” 我嗔他一眼,拿起话筒,耸肩笑道:“彼此彼此。再说,还没什么曲风是本小姐驾驭不了的。” “哦?那今天让哥见识见识。”古政意味深长地瞥了徐子睿一眼,随即倾身贴向我,似乎是想故意造成和我亲密的假象刺激徐子睿,可徐子睿坐在角落,完全不为所动,沉默得如同一座山神。 我默叹一声,这种吃醋的戏码,放在对我毫无想法的徐子睿面前,简直是扯淡。 宽大的电视液晶屏幕上出现了凤凰传奇的mv,销魂的前奏响了起来……钟寰、顾小西和泥巴拍着手笑,陈小生朝我投来敬佩的目光,以为我是故意丑化自己来化解现场的尴尬。我在心中默泪,老娘真的只是一时意气,想化解尴尬、缓解紧张才要唱这首歌的好么。 古政唱一声“娘子”,我下意识地“啊哈”了一声,整个包厢掌声雷动,而我“啊哈”完之后恨不得咬舌自尽。 我边唱边偷瞄徐子睿,发现他嘴角抽了两抽,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大冰山总算被我雷到,有点表情了。我实在受不了他面无表情巨人于千里的冷淡和疏离。 徐子睿不爱唱歌,我是知道的。但他却喜欢音乐爱听歌,不过他和我不一样,他喜欢的音乐都比较高端,纯音乐大部分时候他都听施特劳斯、舒伯特、巴赫、肖邦什么的,通俗歌曲的话就是约翰列侬、林肯花园、黑眼豆豆等。他的品味和他的气质一样,都高冷得不可思议。跟他一比,我常常觉得自己恶俗。但自从他初中家中变故性情大变后,有时候为了让他融入大家,我会故意活跃气氛逗他发笑。于是,逢同学k歌聚餐,我就作死地唱网络神曲引起他的注意。每每此时,他都会被我雷得外焦里嫩无语扶额,但同时嘴角也会泄露一丝若有若无的愉悦。 有好几次,他都皱着眉哭笑不得地对我说:“谷微,你的品味就不能稍微提升一点?”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心里乐开了花,却嘴硬死性不改道:“我觉得蛮好,很有趣呀。” 然后看着徐子睿无语的表情偷偷直乐,下次继续。 我硬着头皮唱完了女生部分,古政有模有样地唱着rap,整个包厢的气氛被炒得火热,大家全都迎着节奏拍手跺脚,还不时欢呼尖叫几声。我转过头,直勾勾地与徐子睿对视,他虽然表情微动,却还是极力忍住,一副稳如泰山高深莫测的样子。 大冰山就是矫情! 论冷战的持久性,我真扛不过大冰山,我弃械投降了。我暗暗给自己加了一连串的油,嘴角咧开,挤出一个超级明媚的大笑脸,屁股从点歌台一角的沙发,慢慢向徐子睿所在的位置挪。钟寰见我有所行动,了然一笑,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走到前面跟顾小西、泥巴去唱我们的室歌《k歌之王》。 “我以为要是唱得用心良苦,你总会对我多点在乎……”擦咧,要不要这么应景,简直是此刻我内心的真实写照。 屁股挪到徐子睿旁边,徐子睿终于侧了侧头,淡淡瞥了我一眼。他一定是老早就发现了我的举动,却一直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太窘了,不敢看他,我不安地对戳着食指,低头呐呐道:“徐子睿,上次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不那样了。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半响,徐子睿没说话,我等了一会,他依旧不发一言。 “期待你感动,真实的我们难相处……” 陈奕迅舒缓低沉的声音在包厢内婉转回旋,歌曲中的无奈和伤心瞬间击中了我的心房,简直感同身受。 我的委屈和难受一时蓬勃而出,我都如此低声下气了,他还…… 我抬头看徐子睿,眼中隐隐有泪意翻滚,我再等给他30秒,如果他再不理我,我就跟他……割袍断义!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徐子睿与我对视半响,皱眉端详了我半刻,蓦地转过脸去,视线投向大屏幕。估计是实在受不了我小狗一样的可怜表情,他最终缴械投降:“下不为例。” 见大冰山终于肯说话了,我转悲为喜,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原谅我了?” 徐子睿斜居高临下地看我一样,不咸不淡道:“废话。” 我心中一喜趁热打铁,立即狗腿地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讨好大冰山:“渴了吧,喝水。” 徐子睿接过水,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我心中长吁一口气,几乎泪如雨下。大冰山,太难搞了。 大家见我们终于冰释前嫌,都如释重负,再k起歌来更是无所顾忌,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嗨皮。 大家唱累了,ktv的自助餐也送上来了。 真是饿了。这家ktv的卤肉饭十分美味,但凡s大学生k歌聚餐,必然首选这里。 古政打开一罐啤酒,走到我身边,眨着桃花眼笑:“来,谷微,这段时间你做‘篮球女佣’辛苦了,这杯敬你,表示哥对你的感谢。” 我拿着啤酒,睨他一眼,啐道:“什么‘篮球女佣’啊,瞧我这身段,怎么着也该是一篮球宝贝吧。” 说完,心情大好的我还违背人体工学地扭出了一个超越芙蓉姐姐的s型身段。 “噗!”古政看到我的造型,差点没笑喷,“哈哈哈……谷微,你真是个奇女子!” “哈哈……”其他人也被我逗趣的造型逗笑了。而一旁刚和我冰释前嫌的大冰山,眉峰微抑,似乎将一丝笑意给硬忍了回去。 “别说,你们真该谢谢谷微,她最近真的辛苦。她一神勇铁金刚,搞得现在连上课都要戴两个懒人假眼珠睡觉忽悠老师。”嗷呜一声,我情深深雨濛濛地看一眼钟寰,大叹这个世世界上还是寰寰对我最好。 “的确,我们可都是见证人。”泥巴声援,顾小西一脸悲悯神情点头如小鸡啄米。 “真这么累?”坐我身边的大冰山终于动容,侧过头,徐徐问我。 “当然了。”我仰起下巴,脸往徐子睿面前一凑,“你看,我的双下巴都没有了。” 其实,端茶送水,递纸擦汗,撒脚丫子跑腿这种事倒真不累,精神施暴才痛苦好吗? 我心里腹诽,还不是因为你个大冰山不理我,让我不得好过,害我失眠。 徐子睿用看猪肉般的神情端详了一下我的脸,却对我的控诉置之不理,好整以暇道:“脸上肉还是很多。” 我泪,圆脸,还婴儿肥,怪我咯。 我委屈地看徐子睿,心中暗泪。 见我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看着徐子睿,古政看不过眼了,拿了瓷勺敲了敲碗壁,提醒大家歪了楼:“喂喂喂!谷微,哥敬你的酒你还没喝呢?” 什么?喝酒,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几乎不能沾酒。 高中毕业那会与一帮老同学拼酒,我三四杯酒水下肚后,就被徐子睿送进了医院。我对酒精过敏,喝不了几杯,全身就会起奇痒无比的红疹子。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跟“酒入豪肠,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李太白似的酒量汪涵。 “好!盛情难却,浮一大白。”我豪放一笑,反正一两杯,我还是受得住的。后面,如果还有车轮战,还有钟寰呢,她在学生会,早就练就了一身好酒力。 我一饮而尽,坐下来的时候,有点晕忽,眼光不经意瞟见大冰山,他目光幽暗,好看的唇线此刻微微抿成了一条线。 “豪气!谷微,你虽是个南方人,但有北方人的豪爽。来,我欣赏你,冲这份欣赏,咱们俩走一个?”陈小生搂着泥巴,见我豪气,也亢奋起来。 我苦逼地看了一眼泥巴,这女人也是一副劝酒的神情。 我暗暗叫苦,之前没跟这几个女人说过我对酒精过敏。 不能厚此薄彼,于是端起酒杯,准备再次豪饮。谁知,我的唇刚碰到杯壁,一只大手忽然从斜刺里伸来,从我手中拿走酒杯,我蓦然转头,徐子睿居然挺身而出:“她不能喝太多,这杯我帮她喝。” 不等众人反应,一饮而尽。 “我勒个去,徐子睿……”陈小生揶揄的目光扫过来,徐子睿将他的抗议置若罔闻。 “子睿,不像你的风格呀,居然这么维护谷微?”古政挑着眉看我们。 徐子睿瞥他一眼,与我划清界限:“我只是不想待会看到某人耍酒疯。” 我呸,你才耍酒疯呢,你全家都耍酒疯。 本来,对徐子睿的那点感激,被他的毒舌消弭得一干二净。 “哈哈,你还有这爱好啊。我还没见识过呢。我今天还想见识下呢。”钟寰坏坏一笑,凑到我耳边打趣。 顾小西也凑热闹:“我也好奇。” “你们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酒后乱性,侵犯你们?”我假装色女,还应景的跟电视剧里的变态**一样“嘿嘿嘿嘿”奸笑了几声。 “千万别这么说,说得哥都有点期待了。”古政笑得花枝乱撞,倾国身来调戏我。 “去你的!”我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坐下。 刚才喝的酒酒劲有点大,我现在头有点晕。 刚坐下,面前就推过来一碗番茄汤,我微微侧头,眯着眼看了一眼,是徐子睿。 番茄汤是醒酒的。 徐子睿虽然嘴上没好话,却不知何时帮我盛了一碗番茄汤,轻轻推到了我面前。 我对着他呵呵一笑。 估计是忍受不了我傻呵呵的样子,下一刻,他便转过了脸,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其他人聊篮球赛聊得热火朝天,也没注意我们这边的小插曲。 我撑着头,傻笑着又盯着他好看的侧脸看了半刻,心里一甜,将刚才对他的不满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啜了一口汤,汤汁顺着喉间,滑入肠胃,熨帖醒酒,我舒服地展眉,顿觉大脑清明了很多。 本来大家起哄是要专门同我喝酒的,现在见我不能喝酒,便直接跳过。 唯有陈小生好酒,于是自饮自酌。 第n口酒下肚,陈小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到复又生龙活虎的我道:“谷微,你上次说还有一个游戏要教我们,今天玩一下,如何?” 我啜了一口汤,学着周董的语气,故意口齿不清道:“哎哟,同学,记性不错哦。” 泥巴自豪道:“那是当然。” 古政身子抖了抖,说:“吴离,你今天的甜蜜炸弹,是誓要将单身狗们炸得人仰马翻啊。” 钟寰睨古政一眼,声援泥巴:“古草,你要是想脱离单身,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何苦取笑我们家泥巴。” 古政听完哈哈一笑,随后做作拭泪夸张地叹:“爱我的人我不爱搭理,我爱的人我高攀不起。” 我们笑着看他作,都将他的话当笑话来听。 喜欢他的人,他不搭理我们相信。但“高攀不起”这一说,绝对是扯淡。 他这样的家势和样貌,谁能让他古草高攀不起? 徐子睿看古政一眼,难得揶揄他道:“你几时有过喜欢的人?” 这言下之意,就是之前站在他旁边,以“女朋友”身份出现的莺莺燕燕非真爱? 我眼珠一转,等着看好戏,徐子瑞和古政看来是要互掐呀。 古政情深款款地朝我和徐子睿看一眼,仰天长叹:“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机敏的顾小西立刻扑捉到了古政看我们时的暧昧眼神,于是脱口而出:“原来古政最爱的人是徐子睿啊。欧,卖糕!” 我们其余几人,一听这结论,齐齐恍悟。 徐子睿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陈小生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明显不相信:“据说我所知,徐子睿性向正常啊。” 陈小生这小眼神,明摆着我和徐子睿有一腿。 我嘴里含着一大口食物,顾不上下咽,一个劲跟他摆头,继续卖力演绎刚才顾小西抛下来的梗。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夺古政所爱。 古政看着我古怪的动作和表情,眼中一时涌起万千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几乎只是转瞬,古政眼中云雾散尽,让我几乎以为刚才看到的万千情绪只是一时错觉。他晃了晃头,低低笑出声来:“逗你们玩呢,哥是货真价实的直男。” 我哈哈大笑,演技真赞,刚才他看着我,还真演出了那种忧伤怅然的感觉:“我们刚才也演的不错吧。” “真有聊。”徐子睿有点受不了我们无聊的演出。 都是演戏,古政恢复往常不正经的模样,歪了歪嘴角笑道:“别歪楼了,决定谁买单的另一种玩法,赶紧的。” 我点头,将装有糖果的盘子拿过来,微倾盘身将糖果倒出,然后将盘子反扣于茶几上。 众人都聚精会神看着我手上动作,我神秘一笑,从汤碗里拿出一个小汤勺,用餐巾纸擦净汤汁,搁在反扣的盘子上。 钟寰先一步看出我的动机:“在盘子上旋转汤勺,勺柄指向谁就由谁买单?” 我侧头大赞:“冰雪聪明。” 古政看了我大费周章,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不就跟大冒险转啤酒瓶一样。” 泥巴和顾小西却很给我面子:“不一样好吗?谷微这是就地取材,灵活应用。很机智!” 陈小生当然坚定跟着自家媳妇儿,于是也极力声援我:“必须给谷微怒点32个赞。” 古政看一眼陈小生,鄙视他没节操:“陈小生!从此节操是路人。” 众人哈哈大笑。 我得意耸肩,一副“姐就是拥趸众多”的嘚瑟模样。古政见我嚣张不已,用胳膊肘捅捅徐子睿:“子睿,还不管管她?” 徐子睿却是完全不给面子,道:“今天我请大家唱歌。” 大家一阵欢呼尖叫。 我笑吟吟地望了一眼徐子睿,这届篮球赛的mvp,果然够大方。随后我眨着眼看向众人:“接下来,我们就拿这个‘谷式罗盘’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大家含笑赞成。 我摩拳擦掌,十分亢奋:“我先来,勺柄指向谁,谁就要要么接受惩罚要么说真心话。” 我煞有介事的对着勺子吹了一口“仙气”,如来佛祖观音大士上帝耶稣真主安拉众神保佑我,不要让我像上次和徐子睿玩猜拳那样倒霉,勺柄不要指向我。随后,我手指微微使力,摆弄勺柄,汤勺受了我的指力,顿时逆时针飞速旋转起来。 众人屏息敛声,目不转睛看着勺子逐渐减速。 勺子越来越慢了。勺柄在泥巴眼前一晃而过,然后是陈小生,接下来是古政……眼看着马上要停了,却由于惯性,最后一个神龙摆尾,堪堪又朝左边偏了45度才停下来。众人目瞪口呆,勺柄直指徐子睿。 徐子睿微微一怔,估计也是没想到自己第一个“中奖”。 “哈哈,子睿,恭喜你!”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古政敢在徐子睿这座大冰山面前造次了。徐子睿一向不苟言笑生人勿近,我们寝室的姑娘,是绝不敢招惹他的。我虽然与他亲近,但刚刚与他冰释前嫌,也不敢马上就蹬鼻子上脸。那问真心话或者罚大冒险的事情,就只得由古政一手操办了。 陈小生也是喜不自禁,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挖到徐子睿的八卦了,嘴角一扯,坏笑道:“子睿,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此刻,徐子睿已经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眼睛里无不闪烁着八卦之光的众人,却偏偏不遂众人愿的说道:“大冒险。” 古政拊掌大笑,一副“就知道你要选这个”的幸灾乐祸表情:“就等你说这句话。” 其他众人起先有些失望,后来见古政眼中冒出的邪恶之火,不由得又有些期待起来。 我幸灾乐祸地看着徐子睿,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古政摩拳擦掌,邪魅一笑道:“子睿,请现场选一个人,表演mouth-to-mouth。哈哈哈哈……” 说完,古政对徐子睿挑眉奸诈一笑。 徐子睿眉头微微一皱,莫可奈何地看了古政一眼。古政故意撇过头,笑得肩膀抖动不停。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里的人,就我跟徐子睿熟一点,这古政明摆着是要整蛊我啊。 心里微微发毛,我忐忑地看向徐子睿。 “同意!”其他几人,当即鼓掌,表示没有异议。 不要选我!我的初吻是要留给初恋对象的。 徐子睿的目光在我身上微微一顿,我心虚地低下头,心里一个声音默默狂喊:“不要选我!不要选我!” 感觉徐子睿的目光慢慢移开,我缓缓抬起头,忽然心底又有些同情他,他一向有身体精神双重洁癖,今天无论选谁,对他而言,都很纠结。 看着徐子睿微微抿起的唇,紧绷的唇线,蹙起的眉峰,显示他一向少有的无奈和纠结。 可一言既出,就不得反悔。 看着他纠结迟疑,我的心也微微吊了起来。要不,我就牺牲一下,江湖救急一下算了。 心里这个念头一冒起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谷微,你一大姑娘,害臊不害臊!居然想主动献吻,你是疯了吧。心中对自己唾弃不已,我的脸颊也因为刚才那个害臊的念头微微发烫起来。 徐子睿的目光在我们每人身上逡巡一周,迟迟不选,陈小生煽风点火地催促:“子睿,赶紧的啊。” “谷微。” “嘎?”我蓦地抬头。 古政收敛了笑意,仿佛不确信般跟徐子睿确定:“子睿,你确定?” 徐子睿点头,古政确信后,眼里的幸灾乐祸却消弭于无形。他估计也觉得玩大了。 在他眼里,徐子睿一向不屑于此类游戏。 “哈哈,就知道你要选谷微!”陈小生拊掌大笑,一副“就知道你们有一腿”的表情。 顾小西和泥巴纷纷鼓掌。钟寰笑吟吟地看着我,那表情好似在说:“献吻吧,女人。” 哎,三人成虎,本来没奸情的,被这群好事之人,说也说得有了。今天,还被徐子睿自己毫不避嫌地加了一把火。 他一向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清者自清,可是我却很在乎的好吗?不过,今天也就我们几个好友,我懒得解释了。 古政目色复杂地看着我,有些担心地对着我说了一句:“谷微,你同意吗?不同意的话,我们可以放子睿一马。” 这家伙一向以捉弄我为趣,但尺度都拿捏得极好,现在看我被殃及,他显然是觉得过了。 “古政,游戏开始了就不能反悔,遵循游戏规则啊。”陈小生显然不同意放过我们。 “就是,就是!”其他人,立马一边倒的站在了陈小生那一边。 徐子睿看了古政一眼,微微皱眉,旋即又转头看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帮徐子睿了。还好刚才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不用真吻的解决方法。 我微垂着头,装作有些害怕又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哈哈!痛快!”众人击掌欢呼。 徐子睿转过身,眸色幽深地看我了我一眼,我抬起头,勇敢地跟他对视。 徐子睿的头慢慢地靠过来,我看见自己的面孔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的耳根渐渐泛红,我的脸也愈发的滚烫起来。明知道待会儿不会真的亲到,但看着他逐渐放大的英挺五官,我的心还是忍不住“咚咚咚”狂跳起来…… 食色性也。男色当前,我还是定力不足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动过速还是担心自己待会露出破绽,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我没机会跟徐子睿提前说好,待会他要是措手不及,但凡反应稍微慢一拍,我们就可能被抓包…… 我暗暗叫苦,额头微微沁出了汗。 徐子睿感受到了我的紧张,眼中竟是闪过一丝柔色。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也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然而,就在我们的鼻尖将要相触的前一秒,我看到徐子睿的唇微微动了三下,他似乎是在安抚我,因为,我听到他对我说:“不要怕”。 我心中略安,强制摄住心神。 在我和徐子睿即将鼻息相闻千钧一发之际,我反客为主,双手蓦地捧住徐子睿的脸。 这个貌似亲昵的接吻附加动作,如我所料地引起众人一声倒吸凉气的惊呼。其实,这只是掩人耳目。在我双手捧住徐子睿脸颊的刹那,我将众人看不到的左手拇指挡在了我和徐子睿的唇间。一秒不差,时机掌握得刚刚好,我们双双吻到了我的大拇指。 徐子睿贴在我大拇指处的唇,温热濡软,带着和我一样的清冽酒香。我眉目一展,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喝了酒带了一点醉意,忍不住心旌一荡,暗暗喟叹。徐子睿肯定是因为刚刚喝了酒,所以唇比往日更丰泽柔软,触感更好。虽然只是与大拇指简单相贴,但这感觉……好像也不错。我老脸一红,鬼使神差又想起新生入学那个仲夏的夜晚,他那个惊慌失措的错吻。 徐子睿整个人的气质虽然冷冰冰的,但身上却温暖异常。 我对徐子睿俏皮地眨眨眼,他起初是微微一怔,随即了然,下一刻便心领神会配合我演戏,和我一起假装真吻。 “哇哦!精彩!”众人狂呼。 见众人不疑有他,我暗暗舒了一口气,随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撤下拇指,和徐子睿分开。 还好综艺节目看得多,当时看《康熙来了》,就掌握了明星们分享借位拍吻戏的技巧。 “谷微,看不出,你这么主动啊。”陈小生搂着泥巴,哈哈大笑,还不忘揶揄我。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这叫早死早超生,我可不想被你们仔细观摩。” 徐子睿转头问古政:“可以了?” 古政微微一怔,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徐子睿是在问他的大冒险是否通过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徐子睿被抽到大冒险,他拍手称快,还自己想出了这么一个尴尬的大冒险,一脸期待的表情。可自徐子睿选了我之后,他的表现就很奇怪,起初他问我,我觉得他是在担心我吃亏。可现在看他的脸色,真的好像是在吃徐子睿的醋啊。难不成,我当初的胡诌,是对一半错一半?徐子睿是直男,不代表他是啊。那些保鲜期短的女朋友,说不定都是个幌子呢。 想到这个,我望了望钟寰。她也正所有所思的看着古政。说不定,她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好了,我们继续玩吧。”顾小西见大家一时静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催促大家。 “好,我还等着整蛊你们呢。嘿嘿。”我左手逆时针缓缓握紧成拳,浮夸地假装奸诈地笑了两声。 “ok,继续。” 后来大家又玩了好几把,陈小生被抽中,背着泥巴扮作鸵鸟在包厢里一路飞奔,大家纷纷笑得前仰后合。吸取徐子睿的教训,其他人都纷纷选择了真心话。顾小西被大家审问,最终红着脸说春游时认识了一个电子学院的男生,她篮球赛人间蒸发,就是因为要赴他的约。 轮到古政,我凑到他面前,声势浩大地审问他有没有真正喜欢的人。没想到一向纵横花丛的人,居然吞吞吐吐半天,说有。 他这一异常的表现,让大家一下子炸开了锅。连徐子睿都微微皱了眉,思考了半天,也没猜出是谁。 陈小生跑过去逼问是谁。 古政立即恢复成往常放荡不羁嘻嘻哈哈的样子说,想知道哥真正喜欢谁,勺子转到他再问。 可世上的事情偏偏就这么不如人愿,后来玩了好多把,勺子一下子都没指向古政。 好奇害死猫啊。 众人被这个八卦的猫爪挠得心里直痒痒,却不得解答。 等到大家散了,我们回了寝室,大家还记挂着这事。 我按耐不住雀跃,忍到寝室,终于偷偷拉过钟寰说古政喜欢的人或许真的徐子睿,如同我当初无心的猜想一样。 可钟寰只是笑着敲我的头,骂我想象力太丰富。 第十七章莫名奇妙的小伤感 晚上玩得太疯,回到寝室,我一挨着床,就睡着了。 我这一晚睡得极好。一向多梦的我,居然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晨醒来,神清气爽。 想到今天是周日,可以多睡会儿,觉得人生不能再圆满。我人生的两大乐事:一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二是睡觉睡到自然醒。 我又眯了一会儿。没了睡意了,但就是不想起床。我懒懒地躺在床上,打开音响,班得瑞的《childhoodmemory》的曲子在我耳边飘荡开来。在悠扬回旋的纯音乐中,我忍不住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大冒险之吻。 心中微微悸动,脑瓜子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我不想出那个方法,徐子睿会不会就真的吻了我? 如果真吻,那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徐子睿菲薄的唇和微红的耳根在我脑中闪现,我心中又是一阵荡漾。 “谷微!谷微!” “啊!”我蓦地回神,看见钟寰的鹅蛋脸悬在我上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女人,不知道盯着我看了多久了。 “终于回魂了?我叫了你不下五声。”钟寰挥着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了看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道:“想什么呢?一脸色眯眯的样子。” 我老脸一红,打开钟寰的手,心虚道:“哪里色眯眯了,听音乐好吗?你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看世界,所以看我也是色眯眯的。” “哈哈。小妮子,敢说我色眯眯,那我就色眯眯给你看。”钟寰大笑,手便向我的腋下袭来。我顺势一滚,躲开她的安禄山之爪。她再扑,床上空间逼仄,我再无处可逃,我们俩嬉闹着滚作一团。 “哎呀,少儿不宜……”顾小西在书桌边惊呼一声,她电脑上的韩剧正上演男主和女主滚床单的戏码。 “哈哈哈……”我和钟寰看看屏幕上的亲密镜头,又看看扭在一起麻花样的彼此,忍不住又笑倒在床上。 我的脑袋碰到了一本书,我好奇地抽出来一看,原来是司汤达的《红与黑》。我一拍脑袋,这是第五维要我转交给钟寰的,之前因为篮球赛,居然忘了这茬。 “对了,第五维要我把这本《红与黑》给你,他说你之前偶尔提到过这本书,当时他宿舍的兄弟在看,所以没能及时给你。前天他刚好碰到我,让我转交给你。”我将书递给钟寰,脑中闪现司汤达的墓志铭:“活过,爱过,写过。” 简单,深刻,就像他书里所写的爱情。 自知道第五维寝室的名著跟少林寺藏经阁里的经书一样丰富后,我和钟寰就很少往图书馆跑了。借他的书,不用像图书馆那样受本数和时间的限制,不怕忘还书逾期缴纳罚款。 钟寰接过书,翻开书的扉页:“其实,我以前高中看过这本书,不过那时侯学业紧,看得有些囫囵吞枣。之后,等到高中毕业后,有时间了,我又沉迷奇幻小说去了。” 我凑到钟寰旁边,嘻嘻笑:“阿汤叔的这本书告诉我们,颜值即正义,要想被包养,必须长得好。” 钟寰笑看我一眼:“你这么说司汤达会哭的。” 我嘿嘿一笑,打算正经点儿跟钟寰探讨下世界文学,谁知下一刻她的手机便欢快地叫了起来。 我眼尖,一眼瞄到电话上的来电显示——第五维。 我揶揄一笑,把空间让给钟寰,利索地爬下床去洗漱。 等我洗漱完,钟寰走到我身边,叫过顾小西,跟我们商量:“第五维他们学院举办了个趣味运动会,他们班报了跳绳比赛,但他们院的女生好像都不太好意思跳,只愿当观众。男女混搭的比赛,没女生游戏进行不下去。他请我们去做外援。你们俩今天有空吧,就上午一会儿。” 我一边抹保湿霜,一边笑:“我很有空。第五大帅哥邀约,必须得去啊。” 顾小西思忖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现在可以。要是下午就不行了……” “今天有约会?”钟寰问。 一向明朗大方甚至于有些重口味的顾小西,居然破天荒的羞涩了。她忸怩地扭了扭衣角,小媳妇一般地吐出几个字:“钱光约我去露营。” “意思是……你今晚不回来了?”我有些瞠目结舌。顾小西点头。乖乖,这胆子肥的,要是我老妈知道我夜不归宿,估计要把整个s大来个乾坤大挪移。 钟寰拉过顾小西,正了正神色道:“顾小西,出去可以,但别让人触了底线。” 意思是,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孤男寡女共处时,让顾小西保护好自己。 顾小西抱住钟寰的胳膊,乖乖点头。 我打趣钟寰:“钟寰,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钟寰笑:“提前打个预防针,没坏处。” 我“哦”了一声,也对。随即,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于是问顾小西:“他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泥巴当时跟陈小生确定了关系,就立马带他来让我们把关。现在,这钱光跟顾小西在一起也有些日子,据顾小西所言,他从来没透露过要来见我们的意思。即使她提起过这件事,也被他含糊其辞带过。 “他人挺好的。上次春游,我爬山的时候,鞋带松了,我自己都没发现,他竟然觉察到了,还蹲下身来帮我系鞋带。就是他的这个动作打动了我。”顾小西说到钱光,眼中闪现出异样的神采,一刹那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显然是对他极为上心。 为女生系鞋带,怎么想,都是男女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第一次见面,居然就做出这么体贴的动作来,不得不让人想歪,是故意为之。 这人还挺会泡妞的。我和钟寰对看一眼,表情一凛,忽然觉得这个男生不太简单。 我不记得在那本书上看到过,说但凡第一次见面就大献殷勤的人,大多动机不纯。 钱光,把你钱讹光,把你钱用光,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脑中竟会把顾小西口中那个体贴温柔男生的名字组合成这些短语。 我隐隐有些担心起顾小西来。顾小西这么单纯,怕是招架不住这么会来事儿的男生。 但或许是我想多了。可能别人就是体贴呢。 但愿是我想太多。 当我和钟寰气沉丹田,鼓起铁肺,对着寝室的后山cosy女高音,抛出几记销魂的小甩音,长“啊——”一声叫醒睡得正香的泥巴时,这女人彻底抓狂了。 她昨晚回来后,又看了一夜的台湾偶像剧,睡到九点多还没要醒的趋势。于是,我和钟寰只好放大招了。 销魂的甩音被后山震荡回来,回旋往复,以至无穷。泥巴再怎么捂住被子,也无济于事。 “谷微,钟寰,你们两个……你们不知道寝室室规吗?”泥巴哀叹一声,睁着血红的双眼跟我们抗议,平时再温柔,此刻也炸了。她那两大大的黑眼圈跟布满血丝的瞳孔,整一具象版的“红”与“黑”。 “这不是江湖救急事出无奈吗?”我和钟寰笑嘻嘻地看着泥巴不情不愿地下床。看到她幽怨哀伤的小眼神,我和钟寰下一刻如明教左右护法般蹿到她身旁,一个挽着她胳膊好言安抚,一个给她捶背求原谅。 一顿丰盛的早餐搞定了泥巴,我们跟着钟寰去沁苑体育场给第五维凑人数。 第五维转身看到我们,露出一个骄阳似我的笑来。 作为外援,我们不辱使命,帮第五维拿了冠军。 第五维一高兴,豪迈挥手,请我们吃大餐。 酒足饭饱之后,下午去图书馆,我还在回味这些趣味的小游戏。那些小时玩过的小游戏,其实有童趣的很。我好多年没玩过了。记得小时候,我特别爱玩这个游戏,于是,总是拉着徐子睿和徐子聪两兄弟给我们当木桩摇大绳。徐子睿每每不情不愿,但最后看着我露出小狗般可怜的表情恳求他,最后都会心软妥协。 其实,不止是跳绳,我还拉着徐子睿干过他好多不情愿的事儿:比如和我玩抓石子儿,跳房子,玩用小刀刻上花痕的柳棍牌……每每他遂了我的愿,我都会屁颠颠地拿着老妈给我的零花钱,买绿豆很多的绿豆冰棍或甜甜的棉花糖来犒赏他。 往事如同黑白画面一样快速在脑子里闪现。很多影像,竟然都是很温暖很快乐的黑白底片,我画描子般脏脏的小花脸;徐爸徐妈逗趣叫我“儿媳妇”徐子睿的别扭和傲娇…… 其实小时候的徐子睿,也蛮可爱的。 等到图书馆坐定,思绪还还没飞回过来。 上午一切都顺利,就是那些文学院的女生,着实让人有些恼。 看我们的眼神,简直像要吃人。与长得好看的人为伍,免不了受到一些不友善的眼神。钟寰这女人倒是丝毫不以为意,但是,她目光在那些女生身上,逡巡一轮,气定神闲地跟我们仨说:“回头,可以将我们的经历著书立说。你们说,《被帅哥环绕的儿子》和《s大的那些事儿》哪一个名字好点?” 心里素质,杠杆的。 吃完饭,泥巴被陈小生接走,顾小西去赴钱光的约,留下钟寰,我和第五维。 第五维将我们送到楼下,眼神示意我,他有话单独跟钟寰说。 于是我很知趣地遁了,留给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走之前,我不忘笑嘻嘻地对第五维偷偷握拳,给他一个加油的手势。 午睡了一觉醒来,钟寰还没回来。我想第五维肯定约她出去了,于是塞了一本专业书到包里,打算去图书馆呆会儿。 期末考临近,又到了我临时抱佛脚的时候。 等我终于回神,翻开书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找了一个对面是情侣的位置坐下。 我本来想认真看会儿书,但被两人的腻腻歪歪打扰得兴致全无。于是,干脆起身,去五楼杂志区看杂志。 不知为何,好心情转瞬消散无踪,一向没心没肺的我,此刻忽然觉得心里发闷,胸腔压抑。 寝室的三个妞儿,不是名花有主,就有人在追。貌似只有我,一直乏人问津。 我兴致缺缺地翻了翻面前的八卦杂志,里面不是爆料哪位国民男神结交了新女友,就是公布哪两位明星情侣要结婚了。 这样的春日,仿佛空气里都飘着恋爱的分子。 活活虐死单身狗。 越看,心里越酸。 合上八卦杂志,我抻着头,苦笑。我喜欢计算系的男生,篮球赛期间跟着徐子睿做后勤,那些男生对我也还算殷勤。有几个还要了我的联系方式,可后来居然没一个加我好友,联系我的。来大学之后,我的桃花指数居然连高中都不如。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这个型这么不受计算机系男生的待见? 等到晚上钟寰过来找我吃饭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怏怏不乐。 见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餐盘里的土豆丝,这个女人立刻觉察到我不太对劲,于是问:“怎么了?没胃口?” 我抬起头,很认真地看她:“钟寰,我是不是长得很丑?” 钟寰一听我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她凑过脸,近距离打量了我一轮,才正正经经回答我:“不仅不丑,而且很美。” 一听她这话,我立马喜笑颜开。 可转念一想到自己差得要命的桃花运,我又愁眉苦脸了:“那你说,为什么计算机的那些男生,一个二个,都对我不感冒呢?” 钟寰一听我这话,终于弄清楚了我在苦恼啥,忍不住笑了:“原来你在苦恼这个。” 我皱着鼻子,叹:“是啊。我在想,是不是自己魅力不够。” 见我这样说,钟寰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欢畅地笑起来。 这个女人足足笑了两分钟,才停下来劝我:“你不用自我怀疑,我们家的谷微,魅力无限。从徐子睿和古政对你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我预料到这个女人会提他们,于是皱着鼻子反驳:“大冰山嫌弃我粗鲁,他老早就说了。何况,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至于古政,他太花不提,我老觉得那些花花草草都是幌子,可能我当初对他的判断是对的。他可能真喜欢徐子睿。你看昨天我们玩大冒险,他看到徐子睿选了我,脸都绿了。” “说不定古政是吃你的醋呢?”钟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表情看得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这女人一直不认同我的猜想,从始至终都觉得古政是个如假包换的直男。 “那更不可能了,他要看上我,以他的性格早出手了。还用等到现在?”我记得他当初跟我讲过,说男人是狩猎型的物种,碰到喜欢的女人,一定会主动出击。追到后,立马宣示所有权,让其他人没有可乘之机。 钟寰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那徐子睿呢?” “那更不可能了。” 钟寰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排骨汤,睨我一眼,打趣:“某个小妞,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默泪。钟寰一向支持我拿下徐子睿。可是,徐子睿是真看不上我,他总是嫌弃我粗鲁,对我毒舌。何况,自小徐爸徐妈就有意撮合我们俩,都被他一口回绝。是我脸皮够厚,多次遭此大辱,才能依旧笑对人生的好吗? 徐子睿才不是小说里**女主的霸气男主角。而且,他太难搞了。 他这样的人,即使哪天被人搞定了,跟他相处起来,另一半应该也会很不自在吧。 毕竟,谁愿意每天对着一块冷冰冰的大冰山呢? 理智上虽然完全否定了徐子睿对我有意思的这个可能,但被钟寰一调侃,我蓦地想起昨晚徐子睿那状若无意的选择来,脸不由红了。 莫名其妙竟有些心虚。 为了掩饰这奇怪的心虚,我推了钟寰一把,以期通过八卦她的事情来压下我心底的那抹异样:“对了,下午你和第五维去哪里约会了?” 钟寰见我兴致好起来后,立即换了一副八卦记者的模样,弹了我的脑门一下:“只是去他们班做个辩论技巧的分享而已,用得着这么八卦?” 我恍然大悟地“唔”了一声,又接着问:“那你为什么晚上不和他一起吃饭。” 钟寰抬头看我,哭笑不得:“他们班聚餐,我觉得不方便去,就说下次了。” “那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此前的问题,钟寰都对答如流。轮到这个问题,钟寰忽然放下筷子,眸光晶亮地看了我一眼,却是没有立即回答。 聪明如她,似乎猜到了我这几连问背后的动机。 “谷微,你放心,就算以后恋爱了,我也不会重色轻友。所以,你就把你这颗心,好好揣回肚子里去。” 果然。这女人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轻轻松松就猜出了我内心的小九九。 我嘻嘻一笑,夹了个鸡腿送到钟寰餐盘里,也对她表忠心:“我也是。” 我彻底开怀,之前的那些小失落小隐忧,统统消失不见。 第十八章狗血一吻 每次在图书馆看书看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我都各种想死。 我本来复习没这么勤勉,但某次在图书馆偶遇辅导员——牛班后,我的备考状态发生了惊天大逆转。一次巧遇,牛班却在班上将我树立成了爱学习的典范,于是,我骑虎难下,只能长驻图书馆,奋力自虐,拼了老命背晦涩难记的法条。 天知道,那天碰到牛班两次,都是我正准备溜到图书馆五楼去看八卦杂志。现在被立成了典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在钟寰知道我的苦衷,还时不时陪我黄莲树下操下琴,偶尔苦中作乐一番。我才不至于发疯。 有时候,我会扶额哀叹,我这个人,在上初中二年级时,就因为厌考而想辍学去大街上闲晃去了。那时候听说很多大明星都是在大街上闲晃,才无意间被星探发现的,所以我辍学后的计划就是有事没事去大街上闲逛。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会坚持到上大学?也是个奇迹了。 这般恒久忍耐,也唯有卡地亚彩钻能与我比肩。 今天,我在五楼看了会八卦杂志,刚回三楼法学专区,钟寰便将她的手机丢给我:“徐子睿找你,短信发到我手机上来了。你手机停机了么?” 我接过手机,打开短信,徐子睿说我手机停机,让钟寰转告我半小时后他来找她。说有正事,约我在图书馆前面的草坪上见。 我皱了皱眉头,敲了个“嗯”,点击发送。 将钟寰的手机还给她,我再掏出自己的手机,试着给徐子睿拨了个电话,果然欠费停机了。难怪最近电话这么少,班上事务也多半是通过宿舍电话打给我或其他同学通知。 我看看时间,快九点了,看不了多长时间的书了。 “钟寰,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别看太晚啊。” 钟寰点点头:“我看一会就走。” 我收好书包往外走,心里纳闷,徐子睿找我有什么事? 走到图书馆门口,借着昏黄的灯光,睁大眼睛俯瞰下面的广场,没有看到大冰山。我走下台阶,目光到图书馆前面的草地上搜索,那里除了一对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到忘我的小鸳鸯小情侣外,大冰山的影子都没有。 我纳闷地挠挠头,大冰山一向准时,今天居然迟到? 我正准备往回走,不料却惊觉背后黑影一闪。 隐约感觉一阵掌风朝我肩膀处杀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说是迟那是快,我一个反手擒拿,一把抓住堪堪伸到我后颈处的黑手,一使力,准备一个大背包,给背后偷袭者一个前空翻,让他摔个倒栽葱。 我使劲弯了两下腰,双臂使力,无奈背后物体太重,我怎么也甩不动。我回头,却“砰”地一声,跟一个高大身影撞了正着。我吃痛,顿时龇牙咧嘴。 头被撞得生疼,痛得我“咝咝”倒抽冷气。我正要骂是哪个王八蛋偷袭我。等到看清对方面目,生生噤声。 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徐子睿,揉了揉胸口,微微蹙着眉:“脑袋比钢盔还硬。” “你说在图书馆门口等我,谁知道你躲在草坪这颗老树后面啊?!我以为谁偷袭我呢。”我揉着脑袋观察了下附近的地形,终于搞清楚大冰山是从哪里出来的。 “偷袭你?武侠片看多了。”大冰山唇角一扯,嘲笑我。 我低头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也不能怪我啊,这得怪我老爸。他在我还是一小屁孩的时候,就看大侠霍元甲精武门陈真什么的,搞得痴迷起武术来,整天自己练功习武不说,还教我们姐妹俩扎马练拳。喝哈喝哈,把家里雪白的墙壁拍得掌印斑斑。最后,还是我老妈以回娘家相逼,我们父女三人担心自己的温饱,才不得已退出江湖。虽然以后我们再也不往自己家雪白的墙壁拍红手印了,可我自那以后还是落下了迷恋武术的隐疾。我现在行事简单粗暴,跟这个无不相关。 往事不堪回首,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徐子睿刚要说话,周围忽然响起一阵“兹兹兹”的奇怪声音。 我们循着声源处看去,看到不远处一对情侣正吻得起劲。那么,刚才“兹兹兹”的声音,是他们接吻的口水声?! 我一时被弄了个大红脸,赶紧转移目光,却瞅见徐子睿的表情也极其不自在。 真是尴尬。一时我们都没说话,“兹兹兹”的口水声仍在继续,那两人吻得浑然忘我。 “咳咳咳——”我极不自在的故意咳嗽了几声,希望对方收敛一点。 可那一对,却跟压根没听到一般,直吻得将天地万物都化作了虚无。 “去那边。”徐子睿定力再强,也是忍不住了。他一把拉住我,将我带出了草坪。 “谷妈的短信,自己看。”徐子睿终于寻到了一个没有情侣的空地,才放开我的手臂。随后,他翻开短信,将手机递给我。 我疑惑接过。 “小睿,你谷妈我可想死我家微微了!最近半个月,她都没有往家里打过电话。我们打她电话,手机座机都是无法接通。我和你谷爸都担心得快要得心脏病了。今天,阿姨在你家和你妈妈在一块儿。你收到短信后,把我们家那死丫头弄到网上跟我视频一下啊。谢谢了啊!” 看完短信,我老妈咬牙切齿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忍不住一阵哆嗦。我的确半个月没跟爸妈报备生活状况了。最近期末考忙得晕头转向,电话欠费停机了都不知道。 这下死定了。 我缩了缩脖子,现在晚上九点了,男生宿舍是不方便进了,只能去外面找个网吧跟老妈视频报平安。 “我们去西苑外面上网吧?”想到老妈心急如焚,我叫上徐子睿就走。 徐子睿见我着急,难得得没损我,点点头。 学校附近的网吧人满为患,我们在西苑外面找了好几个网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却只有一台电脑。徐子睿示意我上,我当即坐下,直接登qq。 我老妈不会上网,生平爱好只有麻将。倒是徐妈,是个新潮浪漫的人,对一般妈妈辈妇女不曾涉及的新奇玩意,精通擅长。所以,我妈专门去徐妈家,和我视频。 qq一登录,徐妈的头像便闪个不停。徐妈也是我的好友,她之前好几次同我聊天,都是笑眯眯问我有没有对象或喜欢的人。 视频一打开,我老妈的银盘脸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看她的表情,似乎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在键盘上敲道:“老妈,你姑娘我没有缺胳膊少腿,现在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那边在帮我老妈打字的徐妈,打字也很快,在我老妈的口授下,马上回复过来:“你个死丫头,怎么半个月都不给家里打电话?打你电话停机,宿舍电话永远打不通。你不把你爹妈整疯你不痛快是吧!” 我皱了皱眉头,想起顾小西最近常常和钱光煲电话粥,一次通话至少一个小时,估计全让我爸妈碰上了,于是连忙解释:“这不都快期末考了吗?我最近每天都泡图书馆里看书呢。每天晚上回到寝室都十点多了,累死了,就忘了。对不起啊,老妈!” “咳——”身后徐子睿看着我将自己说得如此勤奋好学,看不过眼地咳嗽了一声。 这么不起眼的一声咳嗽,居然就被我老妈捕捉到了。 “小睿,你感冒了?” “谷妈,没……”徐子睿看到我妈担心,俯身欲拿我嘴边的耳麦跟我妈说话。 “啜——” 而我好死不死,刚好抬头想叫他,他低头,我抬头,于是,我翘起的嘴角当面迎上了他温热的唇。 我脑中“轰——”的一声,神智被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瞬间震散。 我们唇角相贴,鼻尖相撞,呼吸相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与我只有一睫之隔的大冰山,忘了如何反应。脑中一片空茫,唯一的感觉,就是徐子睿的唇温热,柔软! 在这一瞬间,我们俩都石化了。我微微后仰的身体像被孙悟空施了定身咒,而大冰山也如同被武林高手点了穴,整个人呆掉了,都忘了将唇自我脸上移开。就像电影里瞬间被暂停的画面,我们静默了大概有五秒。 耳边响起“咔嚓”的一声,不知是什么声音,尔后是我老妈和徐妈反应过来后的欢呼! 我终于回过神来,顾不得双颊发烫,“嗖”的一声蹿起。此刻,徐子睿也反应过来,“倏”地弹开。我转过脸,眼神闪躲,不敢看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的脸一瞬间红得像个大番茄。 我大脑阵阵发热,心脏“砰砰砰”跳得急切,似乎下一刻就要蹿出胸腔。 刚才……我居然和徐子睿接吻了! 我的天! 暗暗平复了一下呼吸,我脸红脖子粗地看了看四周,还好左右都是专心打游戏的玩家,我们刚才的亲吻不过几秒,没人有看见。 “……” 我看着徐子睿通红的后耳根,想找话缓解一下尴尬,可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喂,喂!”我老妈在那头河东狮吼,这才把我们飘散的思绪震了回来。 我重新坐下,抿了抿刚才被徐子睿亲过的唇角,强自镇定,敲过去一行字:“老妈,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现在很晚了,寝室有门禁,我就先不跟你聊了啊,我回去了。拜!”我朝镜头挥了挥手。 “等一下——”我正准备关掉视频,我老妈眼疾手快地叫住了我。她也不等徐妈打字了,对着耳麦直接命令道,“你们俩把脸凑到镜头给我和你徐妈好好瞧瞧,怎么觉得你们俩好像都瘦了?” 我哀嚎一声,老妈,你不知道男女有别么?这么小个摄像头,容下我这张大圆脸已属不易,你还要我拉上大冰山。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不要!”我心里大叫,可我老妈就是一霸权主义的美帝国主义。我这要不遂她的意,她可不会放过我们。算了,还是及早完事解脱的好。当下,我也忘了大冰山的洁癖,胳膊一伸,一把拽下还在一旁微微失神的徐子睿,贴近他的脸,对着摄像头说道:“喏,这回您满意了吧?” 只听得一声“咔嚓”,我老妈拿着手机对着电脑屏幕得意地抖了抖手,比了一个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ok”手势,大笑三声便下了线。 “……” 等等——,我们这是被我老妈偷拍了?什么“我看你们都瘦了”“凑过来”给我看看,都是幌子啊。 “刚才那个声音,应该也是拍照的声音。”徐子睿终于理性回归,摆脱我的掌控,直起身,捏了捏眉心,缓缓对我说道。 是说刚才亲吻的那一下么? 等我想转他说的是哪个“咔嚓”,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我老妈她们!她们!她们…… 哲学家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吗?!为什么我一个河跳了两次! 我几乎抓狂。 今晚,我被徐子睿吃了豆腐不说,居然还被我的八卦老妈算计,被她拍了不雅照! 第十九章流着泪的你的脸 我逃也似的蹿了。 之后,每每想起那个吻,我都心有余悸。但期末考试在即,容不得我多想。于是,我尽力将那一段尴尬的记忆暂时封存,不再去想。可等到期末考试结束,我的思绪又乱了起来。 被老妈拍了不雅照,我之后给我打她了n个电话,让她删除。可我老妈只是哈哈直笑,说拍得好干嘛要删掉,气得我牙痒痒。哎,现在流行坑爹,我老妈怎么尽想着坑自己闺女?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了当时的情况。本来觉得吃自己吃了大亏的亲吻,在后来的回忆中却慢慢变了味。 因为,我慢慢发现,我当时对徐子睿的亲吻并不反感,不仅不反感,而且当时心里还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懵懂情愫。 当时神经被不知所措的震惊攫住了,没有好好细想当时的心境。现在想来,当时,我竟是有点乐在其中。 我曾信誓旦旦地说要把初吻留给初恋对象,可是现在给了徐子睿,我心底却并不懊恼。 徐子睿吻了我三次。虽然都是非正常情况下的吻,但我每次都心跳加速,面红耳赤。那感觉竟然有点像小说中经常描述的“怦然心动”!这才是最要命的。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徐子睿了…… 终于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我有些欢喜。 可是转瞬想到徐子根本不喜欢我,他嫌我粗鲁,嫌我没品位,嫌我……我又开始懊恼,神伤。 一会欢喜,一会忧伤,我真的快疯了。 在我唉声叹气了多日以后,想到马上降临的暑假,我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要和他一起回家,如果给表弟他们补习,又要朝夕相对…… 不行,我受不了。 内心煎熬了几日,放假之前,钟寰提议叫上徐子睿他们寝室一起出去小聚一下,我立马反对。我说我要提前走,因为我要去深圳小姨家避暑。我一向是个行动标杆,还没等钟寰她们将我的行程透露给徐子睿他们,我就闪了。 逃之夭夭。 正好,小姨说她婆婆有事要回趟老家,他们夫妻两个都上班,家里没人做饭,正好我补上。哎,为了跑路,我一个花样少女,也是蛮拼的。 跟我老妈报备了行程,我就风风火火南下去了深圳。 在火车上,颠簸了十几个小时,我整个人都快废了。下车时,坐我对面一沧桑大爷,还特同情地问我:“小姑娘,你也是去关外工厂打工的吧!” 问得我不知所以。 等到到了小姨家,照了下镜子,我才知大爷没说我是讨饭的,已经是善意了。 镜子中的我,头发凌乱,衣服邋遢,样子落魄。要是再往我脸上抹一把泥土……我脑中戚戚然蹦出个销魂的画面来:我一手杵个木棍,一手拿个破碗,可怜兮兮地拽住行人衣角,颤巍巍甩出一个行乞的长音:“给个——打发——” 估计真能讨得几枚硬币或者一只叫花鸡。 到了深圳,我便关了手机。我仓促南逃,旁人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徐子睿是知道的。从小到大的寒暑假,除了徐子睿要参加奥赛去省城培训比赛,我们几乎都是呆在一起的。这个暑假,因为之前那么一出,我就逃之夭夭,他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一想到徐子睿可能摆出的臭脸,我的小心肝一阵颤。 但深圳无忧无虑的生活和美不胜收的风景,还是让我暂时忘却了心中的忧愁和烦恼。 在深圳,我每日除了看电视学做新菜以外,就是上网,或去外面溜达。 周末的时候,小姨带着我和小表弟去明斯克航母世界,华侨城,大小梅沙转悠。巍峨航母,翻版世界名胜,碧海蓝天,让我的心情格外明媚。 去世界之窗时,我扶着叉腰肌想起徐子睿曾说过这里的翻译不准确。他说既然是对各地名胜古迹的致敬复制,那“世界之窗”被译作“windowofourworld”世界的窗口,口气未免狂妄了些,合适的译法应为“windowtoourworld”,以之看世界,柔和谦逊,虚怀若谷,才更中国风。 现在看来,果然觉得用“to”更精准些。 “微微,你怎么那么保守?”自大梅沙回来,我小姨一边翻看我照得没半点性感的泳装照,一边用看et的眼光瞧我,“本来你穿的那件泳衣就够保守了,拍个照,你还用个天蓝色大浴巾把大半个身子给裹了。” “小微还是小女孩。害羞也正常。”我正不好意思呢,小姨父帮我说话了。 “你看,这电视上面的港姐,多open!泳装照多好看。女孩子的好身材就应该展现给人看。” 我回之以嘿嘿,想起老妈对她这个小妹的评价:“中了资本主义的毒。” 小姨,人家这是港姐选美好不好?人家拼的就是美貌身材,我个一六零的二等残废,哪能跟人家比啊。 而且,我老妈的家规您又不是不知道? “唉,现在的港姐怎么越来越丑了。”我转移话题,摇头叹息,想起芝姐曼玉嘉欣,心道这港姐走了将近二十年,怎么越来越退步了。 我刚叹完,小姨家的电话就响了。我蹦跶去接电话:“喂?” “是我。” 沉沉的声音通过听筒,撞进我的耳膜。 我虎躯一震,徐子睿! 他怎么……一定是我老妈暴露了我的行踪。 徐子睿主动找我,我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欢喜,但转瞬想到他可能是来对我的仓促南逃兴师问罪的,心中又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我顿了半响,才徐徐“奥”了一声。 静默了半刻,透过长长的电话线,我仿佛听到了徐子睿均匀的呼吸声。 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想起当初的亲吻,我的心又“砰砰砰”狂跳起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徐子睿才终于出声:“为什么要跑?” 我一时讷讷不能言,捏着电话线的手都沁出了汗。 空调就在我头顶上方呼啦啦的对着我吹,我居然紧张到全身出汗。 “谁呀?”小姨见我这边不对劲,随口问道。 我捂住电话,抬头对着小姨说道:“是我大学同学。” 小姨当然认识徐子睿,而且还挺喜欢他的。我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对小姨撒谎,也许是因为心虚。从前我接徐子睿的电话,在亲人面前从不避讳。我现在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吻,因为我发现了自己心底的小秘密? 我快速地对着话筒说了句“我们网上详聊”,便“哐当”挂了电话。 怕小姨再多问,我心虚地溜到房间去上网。qq刚上线,徐子睿的大问号就丢过来了。 “为什么要对小姨撒谎?” “你本来就是我大学同学啊。”有了网络的保护,不用直接跟徐子睿对话,我迅速恢复镇定。 显然,徐子睿不打算让我蒙混过关:“你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故意装糊涂。 “……” “其实就是暑假无聊,想出来溜达一圈,没什么原因。当时走的急,所以没跟你说。” “手机需要关机?” “长途漫游的嘛,我现在又没自己挣钱,花爸妈的钱,压力山大。” 见我解释得有理有据,徐子睿终于放过了我:“谷妈在我们家打麻将,要不要跟她视频?” “不要!”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条件反射般地敲出了这两个字。 很久,徐子睿那边没说话。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下线了,可是他的头像却是亮着的。 我想我可能伤到了徐子睿的自尊了。我们的那个吻是视频引发的,不雅照也是。即使他对我没意思,我现在这样的反应,之前又仓促南逃,好似避他唯恐不及的样子,在他眼中,可能就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下的嫌弃。 不由懊恼万分。我现在根本一点都不嫌弃他,不讨厌他了啊。 我抓着脑袋,下唇都被快被我咬出血来了。 “姐姐,我问你几个脑筋急转弯好不好?”被我哄到一旁的小表弟看我半天不敲键盘,只是一股脑儿的抓耳挠腮,以为我无聊,拿着一本脑筋急转弯问我。 我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盯着小表弟手上的书,我诱哄道:“皮皮,你去看电视好吗?老姐还要和同学聊会天。把你的《脑筋急转弯》借给我用用,明天老姐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皮皮看了一眼我的聊天对象,大方将书递给我,人小鬼大地嘱咐我道:“好,你和小睿哥哥好好聊。” 我眉毛一抖,这小家伙怎么知道那是徐子睿?居然认得徐子睿的头像和网名,他们几时成了好友? 想想,平时冰山骇客一般的徐子睿,在我亲人面前,却都是以亲善大使面孔出现,寒暑假又常常玩在一起,他们加了好友也正常。 “好好聊哦,聊多久都没关系。”皮皮整个小身体攀住门把手,挤着眼睛对我笑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给我带上了门。 我脑中狂汗,打开皮皮的《脑筋急转弯》。看了几眼,便笑出声来,现在小学生的课外读物都这么有趣了。 惹恼徐子睿,我只能搞搞气氛让他心情变好了。 “还在吗?我们来玩脑筋急转弯吧?”我忐忑地敲了一行字过去。 不一会了,便看到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心中一喜,大冰山终于说话了。 “说。” “第一个问题:全世界的猪都死光了。打一歌名。” “至少还有你。” 我默泪,为了博君一笑,我真是自贱无极限。 以他的智商,这些都是小菜一碟。 “第二个,猪屁股上的两行眼泪。” 不到半刻,我看回复:“流着泪的你的脸。” 我真是要老泪纵横了。 大冰山语气还是平平淡淡,依旧用波澜不惊的句号,不用半分带有感情色彩的感叹号。心情是还没变好? 我继续:“第三个……” 我第三个问题还没敲出,徐子睿那边的便回复了两个字:“够了!” 我擦,我好心好意哄你开心,居然不领情! 我正错愕间,徐子睿的头像便暗了。居然招呼也不打,就闪人了。 我气得七窍生烟,这什么人啊,这么难搞。哄你开心,还不对了?! “谷微姐,还在不?”我正要下线,徐子聪却上线了,看我还在,送来一个明媚的大笑脸。 这兄弟俩差别怎么这么大。 “还在呢。你们最近都还好吧。” “都还不错,我开视频给你看看谷妈。”不等我反应,徐子聪就发了视频邀请过来,这家伙先暂后奏,我只得点开。 徐子聪将摄像头对着客厅,远远的我便看到我老妈在牌桌上挥斥方遒。 “谷妈,谷微姐在网上。”徐子聪遥遥喊了我妈一声。 我妈丢出一张牌,遥遥跟我打了招呼,嘴角动了几下,因为隔得远,我没听清她说什么,但我看她的嘴型,还是弄清楚了她对我说的话,我老妈要赶紧回家。 我虎躯一震,默泪,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忽然就想起奶奶口中我老妈的牛掰史。奶奶说,当初我们还住小镇上的时候,妈妈嫁到我们家来,全镇的媳妇儿没一个会打麻将的。我老妈找不到牌搭子,于是背着麻将袋,走东家窜西家,硬是在短时间内培养出了一大批麻将生力军。自那以后,我老妈就再没差过陪她垒长城的革命牌友。我老妈这种“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干劲,让她终成一代雀圣,十几年笑傲雀坛。 后来我们家搬到了市里,我老妈在雀坛依然混得风生水起。 从小,我就觉得我老妈特牛掰,特铿锵。从小我敢跟我老爸顶嘴,可从不敢跟我老妈叫板。若把我老妈比做霸权主义的美帝国主义,那我就是美帝国主义压制下的亚非拉小国。 我家皇太后下了懿旨,我哪有不从之理? 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喳!” 徐子聪又同我聊了一会,随后特神秘地给我发了两张照片过来,我接收过来一看,差点昏厥。 竟然是……是那晚被我老妈偷拍的不雅照! 呜,不雅照也就算了,重点是,居然还把大冰山拍那么好看,把我拍得那么丑!我脸有那么大吗?!窝火。我一定是离摄像头太近了! “谷微姐,你知道不?这可是我哥的初吻哦。”徐子聪下线之前,故作神秘地跟我透露大八卦。 初吻,谁不是初吻啊?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初吻,我的世界都全乱套了好么? 第二十章骚情的公主抱 在深圳的碧海蓝天逍遥快活了一个月后,我被老妈的几个追魂连环call叫回了家。 等我风尘仆仆迈进家门时,我爸正在坐在沙发上悠闲看报,我妈在牌桌上挥斥方遒。 “妈,您这么急叫我回来干嘛?我还以为家里有事呢?”我搁下行李箱,收拾了一下自己,等我老妈下了牌桌,开始乐呵数钱时,才表示不满。 “一定要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才能死回来?”我老妈眉毛一拧,一边吧嗒吧嗒数钱,一边开始数落起我的不是,“你无缘无故跑深圳干嘛去了?” “我,呃……”我老妈居然完全把拍我不雅照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这个拍不雅照的罪魁祸首,还问我原因。要不是被老妈你整蛊,你姑娘我用得着仓皇南逃?! 我想去感受一下改革开放的春风不行啊。 本来我是想无厘头一下的,但考虑到与我老妈会有代沟,所以我另想了一番措辞:“小姨家不是刚好缺一保姆吗?我那是临危受命,扶大厦之将倾。” “你小姨家是缺保姆,又不是她住的楼倒了,你扶什么大厦啊?”我抚额,我真不该跟老妈使什么成语。 “您找我回来,有什么重要的事么?”我转移话题,寻找和我老妈的共同语言。 见我这么一问,我老妈浮夸地扒拉了一下她新做的大波浪卷发,对我风情一笑:“家里有这样一个四十多岁了却依旧美丽的女人,难道不值得你回家?” 我虎躯一震,抬眼看了看我老爸。我真佩服他,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老爸却是很给我妈面子的眯眯一笑,道:“微微,你看你妈的新发型好不好看?” 我吐了吐舌头,表示对这对夫妇无力吐槽。 我老妹歪在沙发上,看综艺看得咯咯直笑:“姐,舅舅他们说要给外公过七十大寿。”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能等几天,让我跟小姨一起回来? 不理我幽怨的小眼神,我妈颇为自得地展现完她的大波浪,忽然转变画风,忧国忧民起来。 “前几天,我看电视,新闻上说高中毕业一群姑娘,为了庆祝毕业跑去长江边玩,一个小姑娘不小心落河里淹死了。哎,太可怜了。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啊,马上都要上大学了,因为不会游泳死在了江里。” 我同我老妈一起垂脸哀悼。是挺可惜的,可人家发生了不幸,跟急召我回家有什么必然联系啊? 我疑惑地看着我老妈。 我老妈摇头叹气了一会,收起同情的表情,而后用无限严肃的眼神望着我。我身子一颤,表情一凛,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我妈接下来说道:“微微,你还记不记得七岁时和你妹妹在老家河里玩水,差点淹死,被我暴打一顿的那次?” 当然记得,那时,老妈您就一抽人的打人柳,我就一尖叫的曼陀罗啊。我眉毛一颤,我老妈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觉得该让你们两姐妹学一下游泳。” 学游泳!老妈,您不知道您女儿自从那次被水淹后就对水产生了恐惧吗?! 我老妈看都不看我苦嗲嗲的表情,自顾自继续:“九八发大洪水那会,我就更坚定了让你们学游泳的决心。你们说,如果那会防洪大堤真要被洪水冲垮了,我们怎么办?” “……” “以前你们高中学业紧,一直没时间。现在你们有时间了,赶紧给我把游泳学会了。”我老妈扬了扬她手中的钞票,我小身板一哆嗦,接着就听到我老妈说道,“暑假赢的钱,你老妈我办了个游泳馆的家庭优惠卡。” 还是家庭套餐?意思全家总动员,我家皇太后要亲自监督? 我眉眼一垮,瞬间觉得窗外灿烂的阳光都不再明媚了。 我老妈看我一脸的丧气样,以为我是怕水,非常慈母地拍了拍我的肩,难得的柔声安慰我:“不用怕,老妈帮你找了个好教练——小睿!” 我差点没吐血,老妈你…… 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居然找大冰山?我老爸会水好吗?就不能等周末或者平时老爸下班后,让他教啊。非要请外援? 我老妈那点心思我大抵算咂摸清楚了,她和徐妈一样,是铁了心要把我和徐子睿凑一块儿。 可感情的事,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啊。前不久,徐子睿还在网上莫名其妙对我发飙。我就算现在对他有点那啥,他这捉摸不定的性子也让我对他退避三舍了。 关键是,我现在胖了好多斤。 我这每逢节假胖几斤的身板,怎么好意思展露人前,还是在徐子睿面前? 我叫苦不迭地跟着我老妈他们一起去了游泳馆,身上死活裹了个大浴巾,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我苦着一张脸,杵在游泳池边,看着我老妹跟着徐子聪下水。回望休息台,我老妈正悠闲跟徐妈唠家常。 我看了看四周,没见到徐子睿,心中顿时一喜。心想,大冰山要是有事不来就最好了。我就在泳池边玩玩水得了。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大冰山的人影。 我完全放松下来,悠哉地坐在游泳池边,用脚踢水玩。我妹在游泳池里跟徐子聪学游泳,学得有模有样,已经会漂了。 “你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一会怎么学游泳?”徐子睿忽然跟鬼似的出现在我身后,我身子一抖,连忙站起了起来。 这人自前不久在网上跟我发飙后,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 现在一出现,就没好话。 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生气。 简直莫名其妙。我再好的脾气,也觉得委屈。之后,虽然有些想念他,但是也硬气没跟他再联系。 我看了他一眼,这人脸上云淡风轻,好似之前的不快从未出现过,我心里有些不爽,难为这些天我想破脑袋寻思他为什么生气,于是也没好气道:“我就喜欢当粽子,怎么地?” 徐子睿眉毛一挑:“旱鸭子。” 我睨他一眼,紧紧身上的浴巾,朝休息台走去。 “我愿意!”我嚣张地回了一句,就差唱“我是一只小小鸭呀,咿呀咿子哟”对他示威了。 徐子睿见我不理他,估计是想到我妈的交代。他在原地静默半刻,随后又跟了过来。 两三步追上我,徐子睿长臂一伸,拦住我,眉峰微抑:“谷妈让我教你游泳。” 远处,徐妈和我妈的眼光已经朝我们看了过来。 我顿时有些泄气:“可是,我不想学。” 徐子睿似乎也被我惹恼了,不容置喙地说道:“我不管你要不要学,反正我答应了谷妈教你,你就得学。” “……” 又一美帝国主义。 今天我还不吃这一套了,我当下回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我就不学,你还能把我怎么着?” 春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徐子睿只要一有发飙的苗头,我就赶趟似的狗腿道歉。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我在他面前我要有点尊严。即使对峙,也不能弱了气势。 大冰山跟门神似的杵在我面前,一动不动,眼神却越来越暗。 我气势汹汹地与大冰山对视半响,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渐渐泛起怒红,心中一瑟缩,败下阵来。不能硬碰硬。我微微侧头,眼睛百度四周,下一刻,身形一偏,便哧溜一下蹿到旁边一米远的柱子旁边,电光火石间,一个猴子上树,手脚并用,将柱子抱了个结结实实。想拉我下水,门都没有。 徐子睿不动声色地看我一眼,回头施施然叫了一声:“谷妈!” 我老妈一直在观察我们这边的动静。刚刚更是将我一系列逃窜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 此刻,一听到徐子睿召唤。我老妈二话不说,矫健的身姿比油一下就蹿到了我面前。 我眉眼一抽,看着我老妈一张银盘脸慢慢朝我靠近。 老妈,你是刘翔吗? 我老妈对我得意一笑,我哀嚎一声,随后,十根手指被我老妈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从柱子上扳离下来。接着她跟徐子睿一个郑重的点头,两人眼神交流,像是进行某种郑重的交接仪式。 下一刻,徐子睿一个抄手,就将我横抱了起来。 “啊——” 我惊呼一声,被徐子睿抱着往泳池边走。 我惊恐万分,双脚乱蹬,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徐子睿却是理也不理,昂首挺胸,对我的抗议挣扎置若罔闻,一步,一步,走得步履坚稳,霸气十足。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我再怎么金刚,终究也还是一个弱女子,论体力格斗,我完全不是徐子睿的对手。 无语啊,重点是我老妈还帮大冰山制住我! “喀嚓!喀嚓!”我正在为自己受制于人恼怒,没想到我老妈不知何时又飘到我们身边,举起手机,对着我们,又是销魂的几连拍!欲哭无泪,我被徐子睿钳制的挫样,又被我那八卦的老妈适时捕捉。老妈啊,不带这么坑闺女的。 我抚额几欲大嚎。 走到游泳池边,徐子睿顿住,双臂却毫不放松,任我扭动挣扎纹丝不动,等到我扭到脱力了,才好整以暇地问我:“你是要自己下去,还是要我把你丢下去?” “你试试?”你个恶势力,还没王法了是不?!这人虽然嘴巴坏,但行为一向还算绅士,应该不会这么没品,把我一个不会水的女的往水里丢吧。 我正挑眉欲示威,没想到身下突然一空,我来不及惊呼,就直直被徐子睿抛了出去。 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个“啊”字还没叫完,就“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水花四溅!呛得我满脸。 “救命啊!救命啊!”我呛了好几口水,在水里扑腾几下,才发现脚蹬到了泳池地板,我擦,我在浅水区里扑腾叫唤,真是有够丢脸的。 “姐,这是浅水区。”我老妹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好心提醒我,看她那表情,显然也觉得她老姐我丢脸。 徐子聪乐得在池中扎了一个猛子,水花被骚情地漾开,洒了我满脸。 这一刻,我分分钟想要切腹。 可是,旁边的一伙人,却是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 远处,徐妈笑得浑身直颤。近处,我老妈在一旁笑得弯下了腰,大笑之余,还不忘给徐子睿竖大拇指,使称赞小眼神。而徐子睿,则抱着胳膊,悠然立在池边,一丝浅笑自嘴角漾开,那若有似无的浅笑,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在我老妈和徐子睿的淫威下,我终究还是下水了。不过,由于我对水的恐惧,在水里扑腾半天,半天不得要领。练习最初步的漂浮,我一扎进水里,人就跟个秤砣似的,沉进水底。徐子睿在一旁,扶住我的身体也不行。 他一放开我,我就哇哇大叫,手脚乱抓。 我几乎是在浅水区里哀号着扑腾了一下午。学游泳没天分,折腾了半天,我不知喝了多少口泳池的脏水,最后连个狗刨式都没学会。我怕水,我害怕那种无所依靠、脚不着地的感觉。 有好几次在水底,眼前蒙蒙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我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 最后,都是徐子睿的胳膊拯救了我。我一沉下去,他便捞住我,我便跟个八爪鱼似的缠住他,不让他再放手。 我老妈看着我如此没有天分,叹息了半天,最后终于看不下去,带着徐妈他们先回去了。 临走之前,还特意交代徐子睿一定要把我教会。 我泫然欲泣地看着我老妈,可她只是给了我一个支持的眼神,随后就翩翩然走了。抛下我,和徐妈带着我妹和徐子聪吃港式甜品去了。 我泡在池水里,无力地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接近崩溃。武侠小说里高人收徒,还要先摸摸弟子的筋骨,骨骼清奇才能收的好吗? “继续。”徐子睿无视我的哀怨,长臂一伸,双脚踢水,动作行云流水,又给我示范了一次最简单的狗刨式。 我苦哈哈地看着他,心里无比狂躁。他一向没什么耐心,今天却极为反常,誓要将我教会为止。我都要放弃了,可他偏偏一再坚持,重复示范。 “徐子睿,一扑进水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我就好害怕。我们不学了好不好?”我大半身子浸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大冰山。 徐子睿目光幽然地看我一眼,沉默了半响,终于点了点头。 我欢呼一声,雀跃地在水中蹦起。不料,脚底一滑,人整个人朝后仰,跌进水里。 我来不及惊呼,口眼耳鼻便呛进池水,只余几声呜咽。 扑腾中,一双大手抱住了我腰,将我整个人自水中横托而起。 接触到新鲜空气,我呛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隔开重重水雾,看着近在咫尺的徐子睿,我“啊呜”一声哭了出来。刚才,差点淹死。 我搂紧徐子睿的脖子,哭哭啼啼,任由他无奈地将我抱到池边。 池水里如浪里白条的小屁孩,看着我大哭,用手刮脸,笑我:“大姐姐,学游泳还哭鼻子,羞羞羞!” 我哭丧着脸,火速拉着徐子睿遁了。 “我刚才是不是很丢脸?”在奶茶店,我有一下没一下搅着手中的抹茶奶昔,表情十分之窘。刚才乐极生悲,太丢脸了。 徐子睿不置可否,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眼。 我咬咬唇,心里懊恼,连个小屁孩都嘲笑我,简直是奇耻大辱。看来,我怎么着也要学会游泳了。 “明天,我们继续学。”我咬了咬牙,重燃斗志。 徐子睿转头看了看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没有说话。我心中一时不安,大冰山不会是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打算放弃我了吧。 “我今天说不学了是气话。你不要当真,我其实是真的想学会的,可惜老是不得要领。我真的很笨……”我期期艾艾地解释,说到后面,简直有些说不下去了。 “好。”徐子睿答应了,我没听错。 我神色一松,徐子睿一向信守承诺,他答应了我老妈,就一定会教会我。 第二天,徐子睿再见我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副女式泳镜。 我先到的泳池,徐子睿来的时候,我已经和昨天嘲笑我的小屁孩冰释前嫌,我跟着小屁孩学了半天怎么在水上漂起来。小家伙让我脚像鱼尾一样上下蹬水,说这样人就不会沉下去。我扶住泳池边,照着他的方法做了一下,好像水的浮力真的大了很多。 小家伙见我有进步,开心的眉开眼笑。我则撑头感叹,游泳还是从小学起,小时候学什么东西都快。 徐子睿将泳镜递给我,我扶住池壁,显摆了一下我的水上漂。 “要放开池壁,才算真正的水上漂。”徐子睿俊眉微展,我以为他要表扬我一下,谁知,这家伙话一出口,依旧是打击我。 我忍不住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控诉道:“徐子睿,你夸我一下会死啊。” “你真的学会再说。”徐子睿噗通下水,我看着他结实的肌理,宽阔的肩膀,不由有些脸红。昨天光顾怎么跟他对抗了,都忘记了欣赏这么好的美色。徐子睿的身材极好,虽然没有模特那样的八块腹肌,但肌肉结实,宽肩窄腰,身上没有半点赘肉,倒三角的身形,十分有料。 我暗叹一声,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小腹的赘肉,自惭形秽。 “戴上泳镜,有没好点?” “嗯。”我戴上泳镜,果然将水底看得一清二楚。清楚了水下环境,我的恐惧立即减少一半。徐子睿扶住我的腰,我上身下压,双腿绷直,扑上水面,双脚如鱼尾般开始踢水。 怎么感觉,人还在下沉?我又慌了起来,徐子睿的声音及时响起:“身体放松。” 此刻,徐子睿强有力的手臂托住我的腰腹,有他在,他一定不会让我沉下去的。我心中一宽,身体完全放松下来。然后,我就真的浮了起来!我心中一喜,徐子睿的手已经不再使力,我真的漂了起来,于是我的双脚更加欢快有节奏地踢水。 徐子睿见我掌握了要领,双手完全放开,身心放松的我向前漂浮了一米多的距离。学会了漂,接下来的一切都顺了起来。戴着泳镜的我,即使脸埋在水里,心中也没了恐惧。徐子睿的方法很适合我,我一通百通,接下来一切水到渠成。 学会了狗刨式,我雀跃不已。 “这么开心?”徐子睿看我跟小女孩似的回转身子跟他说话,倒退着蹦蹦跳跳,千年冰山脸,难得得有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当然了,我学会了一项求生技能。以后可以避免为难将来的老公,不用问他我和他妈跳水里了,他先救谁。”我神采飞扬,“当然,最感谢的就是你了。徐大教练,不错嘛!” 虽然最初我是被逼无奈去游泳,但学会之后,却觉得游泳是个十分有趣放松的运动。不仅能塑身减肥,还改善了我和徐子睿的关系。 大冰山因为要教我游泳,最近话也多了起来。见我进步神速,人也一改平日的严肃冰冷,脸上多了些许笑容。 虽然只是些许,但已经很难得了。 我喜欢见到这样的徐子睿。 徐子睿眉毛一挑,神色自豪。男生被夸,被崇拜,心情都不会太差。 我见他心情不错,在他将我送到我家楼下准备离开时,叫住了他。 我有点踌躇,怕接下来的问题,打破我们现在的美好和谐。但不问,这个问题一直梗在我心里,我无论如何都不舒坦。 见我扭扭捏捏,徐子睿顿住脚步,疑惑看我。 “有事?”徐子睿低头看我,离我有些近,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又开始局促。 今天月色很好,他整个人沐在月色中,特别柔和。 我抬头看他,见他眼中似乎有星光闪过,转瞬即逝的柔光中,似乎有我不熟悉的不明情愫。 我揉了揉眼,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我踌躇了一阵,一咬牙,问道:“上次,你为什么忽然不高兴啊?” 徐子睿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响,似乎有些无奈,随后,他捏了捏眉心,说道:“谷微,我希望你能和我好好说话,不要为了搞笑而插科打诨。” 我那样搞笑,还不是为了怕他生气。没想到我的搞笑,竟然是他生气的导火索。 大冰山的意思是……希望以后我们俩好好沟通,不要亏言亏语,反唇相讥或没话找话? 我感觉我和大冰山的关系有点不同了,但是又没搞清楚是哪里不同。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奥——” 大冰山无奈地看我一眼:“傻瓜!” 看着他渐远的背影,我忍不住腹诽道,不是说好不损了我吗?又来? 我喜滋滋地回到家,躺在床上还在想,大冰山想和我好好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他能跟我说说知心话,分享一些小秘密,我以后能慢慢走进他的心里了? 我越想越美,到后面竟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我老妈起夜听到我诡异地笑,推开房门,压着嗓门训我:“微微!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傻笑不停,是想吓死你老娘?” 我笑得更欢:“你姑娘高兴。” 我老妈跟看鬼一样的看我一眼,帮我带上门,吧嗒吧嗒走远,嘴里继续念道:“这丫头傻不拉几的。” 第二十一章看光光 徐子睿教会了我游泳,我老妈特意去饭店请徐妈一家吃饭作为答谢。点的菜,不仅都是徐子睿最爱吃的,而且我妈还专门安排我坐在徐子睿旁边,席间更是频频向我使眼色,示意我给徐子睿夹菜。 我一阵恶寒,大冰山有洁癖好么? 我抖了抖筷子,直接无视了我老妈的挤眉弄眼。 见我如此,我老妈瞪我一眼。随后,干脆以一副“快我给我未来女婿夹菜”的口吻,直接开口对我下命令:“微微,给小睿夹点菜。” 不等我拒绝,我手里就被我妈塞了一双公筷。 我眉眼一垮,看着旁边的服务员用揶揄的目光瞧着我和徐子睿,再看一下饭桌上两家人员的组合,这架势,可不就像亲家会面?我跟我妈说,就在家里请客,可我妈却偏偏不答应,一句“你想累死你老妈啊”将我噎得哑口无言。 这段时间学游泳,我每次学完回来就傻笑半天,我老妈倚在门边,若有所思地瞅了我几次后,就决定大张旗鼓宴客。 我老妈不会是看出来我喜欢徐子睿了吧。 对上老妈晶亮的慧眼,我心中一阵发虚。 我虽然对徐子睿有点动心,可被我老妈这样大张旗鼓地撮合,却是压力不小。 仿佛被她戳中心思,她越想让我暴露,我就越想要掩饰。 徐子睿的心意,我还不清楚。他以前是对我半点意思都无的,最近和我关系改善,但却也没流露出一丝喜欢我的情绪。我还要观察一些日子,我老妈这样一弄,搞得我阵脚大乱。她是好心不错,但我极怕她好心干坏事。 在我老妈凌厉的目光下,我颤颤巍巍地夹了一块红烧肉,迟疑着放到徐子睿碗里,在夹菜的过程中,我生怕被他推开筷子。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徐子睿这回居然没有像从前那样果断拒绝,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他碗里的那块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随后微微侧头,压低声线,跟我说道:“我自己来。” 虽然没被推开,但他话里的意思,还是让我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碰了一鼻子灰,我沮丧地丢回公筷,无奈地看我老妈一眼。 可惜,我老妈早就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此刻,她正和徐妈聊得火热,我爸和徐爸推杯换盏,也聊得投机,徐子聪和我妹也十分和谐。 我看看徐子睿,有些挫败。这一家子,就属他最难搞。 吃完饭,老爸去买单。徐爸带着徐子聪两兄弟和我妹先下了楼。老爸让我去洗手间找我妈和徐妈,找到她们后,在楼下跟他们汇合。 我腆着肚子,迟缓地朝洗手间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我妈和徐妈的说笑声。 我不由竖起耳朵,只听我妈说道:“我这姑娘我最了解,以前觉得她没开窍,咱们怎么使力都不得劲。最近,我发现这丫头开窍了!” 接着是徐妈的声音,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窃喜:“真的?老庚,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最近每天学完游泳,都呵呵傻笑半天。那样子呀,就跟我当初看上我家老谷一个样。” “哎呀,那真是好。我家那小子,最近还是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赶明儿,我旁敲侧击问一下。”徐妈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 我在外面听着暴汗。不禁扶额暗叹,我就算是个会万般变化的千年小妖,在我老妈火眼金睛一扫,立马无所遁形。 听着里面抽纸擦手的声音,眼见着她们要出来了。我立马退后几步,闪到一边,做出刚来的闲闲样子。 我妈推门出来,我笑嘻嘻地迎过去,催促:“妈——,你们怎么这么久,爸他们在楼下等我们呢。” 徐妈见到我,和我妈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我老脸一红,立马心虚地转过身去,一路假装看风景的领着她们下楼。 外公的七十大寿办得很热闹,但也累得我够呛。外公人缘极好,亲朋好友来了很多,虽然是在酒店请客,但作为外孙女,我也要跟在表兄弟后面,帮忙招呼客人。我老妈说,这种场合要喜庆,要多笑,于是我踩着高跟鞋,跟个蒙娜丽莎似的,笑得嘴角都僵了。 好不容易抽身,拉上吃完寿宴的徐子睿,跑回外公家,才算歇口气。 这会儿,大部分亲友都在酒店里打牌休息,血缘极近的自家人也在相隔不远的舅舅家和我们家歇脚。外公家,因为住的是老水利站公家分配的平房,倒是安静,没人打扰。 来到外公家,看着神清气爽的徐子睿,我再闻闻自己,全身汗渍渍,我当下决定先洗个澡。 可外公住的老平房,客厅和厨房里只有一个小院子连接,屋里是没有洗手间的。这种老式平房,都是外面公用的厕所。舅舅和爸爸早前觉得没有洗手间,很不方便,想给外公和外婆另买房子住,但外公他老人家说住了几十年,都习惯了,不愿意再搬家,于是就一直住在老房子里。 我瞧了半天,寻思了一会,估计只有把前门关好,在小院子里拿盆冲洗将就了。隔壁左右的人家,相连院子好像都住着退休的老人,而且房子的院墙够高,这民风淳朴的地段,应该没有偷窥的变态狂吧。 烧好水,在插好客厅的门栓之前,我探进脑袋,跟看足球赛的徐子睿说:“徐子睿,我在院子里洗个头……待会你别进来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说我要洗澡。 徐子睿点了点头,继续专注看比赛。 往盆里兑了热水,我便专心冲洗起来。 我一边洗澡,一边笑,觉得这样原始的露天洗澡方式,有些新奇。 屋内电视机里足球赛场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不时夹杂主播的精彩解说。屋外夏夜的月光却是清凉如水,月色照在我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一阵柔熠的水光。我抬起手臂慢慢摩挲,有些自得,老妈皮肤白,我和妹妹也遗传到了她的好基因。 外公院子里绿植很多,微风袭来,在这样的仲夏夜,被温水沁润的皮肤,每个毛孔都仿佛被打开,竞相微张了小嘴,贪婪地呼吸着凉风里的花草气息。 我舒服地轻叹。这样露天的洗浴,比家里封闭的洗手间舒服多了。 闭目养了会神,我拿了毛巾,准备擦干身上的水珠。但是,我刚擦了个脖子,就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窸窣的响动。有人!我悚然一惊,来不及套上裙子,就瞥见一道黑影,比油的一声从东边的墙上跃进院子,电光火石之间,是几个大跨步,黑影从我面前一闪而过,转瞬,一个腾挪,又从西边的墙壁那里翻到了隔壁的院子,消失无踪。 我由惊骇,到害怕,再到醒过神来,最后确定那个飞檐走壁的黑影是个男人,才“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怎么了?” 我尖叫声未落,只听得“哐当”一声,门栓子遭受大力,直直飞了出去。下一刻晕黄的灯光自屋里流泻而出,一同出来的,还有一脚踹飞了门栓的徐子睿! “啊——”我的前一声“啊”余音未了,后一声更大分贝的尖又响彻院子。 黑影男人转瞬不见,他到底看到我没有,我不清楚,可是徐子睿……我却给了他一个高清**超级正面大特写。 正面全裸…… 因为吃惊,我们对视了十秒,电光火石间,我“嗖”地蹲下身子,护住胸前。尖叫声中,在漏泄的逆光中,我看不清徐子睿脸上的表情,但却看到他的耳根在逆光中渐渐变的通红。 世界仿佛完全静止了。 “你看够了没有?关门啊!”我蹲着身子吼。 我的怒吼,终于换回徐子睿的神智,他微微喘了口气,火速背过了身。 片刻后,他才像是慢慢平复下了震惊错愕的心情,走进屋里,将门帮我关好。 徐子睿的视力是1.5,他一点都不近视,即使在没有灯光的小院,这么亮的月光,他肯定也将暴露在空气中赤果果的我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脑中嗡嗡直响,手脚机械地开始套裙子,可是今天外公寿宴我偏偏穿了一件样式繁复的连衣裙。也许是刚刚受到的震撼和打击太大,让我乱了分寸,样式独特的裙子,我套了半天,都没套对,我越来越急,越急越乱,心中一股无名邪火嗖嗖直窜。 在我终于套对了裙子,火急火燎要拉上后面的拉链时,拉链却卡住了。 拉链是从臀上一寸开始,蜿蜒而上,直到后颈。现在才拉到后腰,就卡住了。 我烦躁不已,使劲拉,可越是狂躁,拉链越是拉不上。眼看着,拉链要被我扯坏了,客厅却响起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小伙子,跟你说了几遍了。我们是警察,要进去院子里搜查一下。我们要抓的人从隔壁的院子里翻过来了。你再不让我们进,时间耽误了,让那些聚赌的不法分子逃了,我们要起诉你妨碍公务了啊。”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贴着门细细听。 原来刚才越过外公家院子的人是聚赌的人。 这水利站里住着的都是站内退了休的老人,那些赌徒一定是看准了这里是老小区,赌博窝点不容易被发现,才在这里开赌。这些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房子,都只一院墙之隔,而且院墙高度不过两米,对老人来说攀爬不易,但对年轻人来说,翻越却是极为容易。赌徒也给自己留了一跳后路,如果万一不幸被警察抓包,从这里翻墙逃跑也方便。 “不行!有女孩儿在里面洗澡,不能进!”徐子睿护在门口,不让警察叔叔进,估计僵持了很久了。刚才我专心对付拉链,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我本来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顶,现在听到徐子睿如此坚定护我,不由得心中一软,感动莫名,肚子里的邪火也慢慢卸了一半。 今天被徐子睿看光光,我不能怪他啊,我跟他说了是洗头的。再说,他是听到了我的惨叫,以为我发生了什么意外,才冲进来的。 “小伙子……”在警察叔叔有些无力的时候,我用毛巾围住肩膀,推门进屋。 我背贴着门,撑开门让警察叔叔进去搜查:“你们要找的人,刚才蹿过我们院子,往西边的院子逃了。” 警察叔叔看我头发还湿哒哒的,当下也没再找徐子睿的麻烦,进了院子搜查了一阵,旋即出来,跟我们道歉:“抱歉,最近市里严打赌博行为,今天我们警队刚刚在水利站剿了一个赌窝,有人翻院墙逃了,所以过来挨家挨户搜捕。不便之处,见谅。” 等警察叔叔走了,屋里里静下来。我低着头,犹豫了半响。才缓缓从门上起开,走到目光直视电视屏幕不停换着台的徐子睿面前。 我不能老贴着门啊,背后的拉链总要拉上。这里,除了徐子睿能帮我,再无他人。 自警察叔叔走后,他耳根的颜色就没变过。虽然他情商已经够高,脸上不动声色,似乎是将刚才的尴尬一幕完全抹去,可他通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他的不自在。 我挪到他旁边,低低的叫了他一声:“徐子睿……” “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还是不看我。其实,他真的足够君子。可是他完全不看我,又莫名让我火起。我都袒胸露肚了,难道就这么没魅力,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回头一想,他刚刚看我,我也是火大。现在他不看我,我也不爽。我这是怎么了?疯了,疯了。 我暗暗调整好情绪,我不应该对他生气,他压根没错啊。 “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假装轻松地看着他,他起身站起,看着我湿哒哒滴水的头发,微微皱了一下眉。 我扯下毛巾,顺手包住了滴水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裙子背后的拉链拉不上了,你帮我拉一下。” 徐子睿眸光一暗,顿了半刻,缓缓点了点头。 这回换我面红耳赤了,我慢腾腾转过身,背对着他,松开了揪住拉链的手。过了半刻,徐子睿抬起手,温凉的手指抚上了我的背,我的心不由得一阵紧缩。 我慢慢调整呼吸。 徐子睿轻轻将我垂落的几缕发丝顺到脖子一边,然后顿了顿,声音隐隐有些不稳地说道:“头发卡在拉链上了。” 因为他低着头,他一说话,气息尽数喷洒在我裸露的脖子上。 我缩了缩脖子“嗯。” 我乖顺地低着头,想到暴露在拉链处的文胸暗扣,忽然想起了初中的那一幕:徐子睿见我走神,想提醒我认真听课,手指无意中戳到了我的文胸带。当时,年少无知的我们,就闹了个两个大红脸。而今,我们对两性都有了更深的了解,此刻当日情景再现,心情五味杂陈。心中最多的是害羞,比当时还害羞。 徐子睿似乎也是紧张至极,我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我背后微微地颤,有好几次他扯拉链上缠绕着的头发时,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我裸露的背,他都会呼吸一顿,手指弹开。然后,他调整呼吸,我屏息以待,但异物的触碰,还是让我忍不住一阵瑟缩,他就更加手忙脚乱。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徐子睿终于扯掉了那些纠缠在拉链中的那缕头发,然后缓缓向上使力,将我的拉链拉好。 平日里遇事处变不惊的徐子睿,在终于解开了我纠缠的发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深吸一口气,恢复成淡定自若的模样,转过身,对他讪讪一笑。其实,我是想说些什么的,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看到,细细密密地汗珠布满了徐子睿的眉梢眼角。 大冰山的脸,此刻已经红成了大番茄。 我们静静相对半天,默默无言。 像是终于人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了,徐子睿终于动了动身子,目光移到接近尾声的足球赛上,起身要走:“我有事,先走了。” “嗯。” “回见。” “回见。” 回见个头,我关上门,呼呼大喘气,我差点心肌梗塞了。 为什么,我和徐子睿之间总那么多意外? 两次错吻,不雅照,加上这次的春光乍泄……我扶额叹息,为毛狗血的事都被能被我碰到? 难怪童话大王郑渊洁都说:人与人之间,是轮与轮的关系,不能靠得太近,靠得太近,准出事故。 第二十二章爱情三十六计 居然被大冰山看光光了,我这下算是完了。 我整日在家摇头叹气,一嗟三叹,似乎要将整个酷暑都叹凉了。以后,我要怎么面对徐子睿? 我的失常,立即引发了我老妈的关注。她歪在沙发上盯着我仔细瞧了半天,才狐疑地问我:“和小睿有关?” 我被她盯得头皮发麻,红晕迅速爬满耳根。 我老妈眼中亮光一闪:“喜欢上小睿了?” 我虎躯一震,震惊地看着我老妈,连忙挥手否认。她居然就这样简单粗暴地戳破了我的心思。 我慢慢平复心中的震惊,对着她咧嘴一笑,打哈哈否认:“妈,你想多了,我不喜欢徐子睿好吧。我知道你和徐妈都希望我们俩在一起,但是我们俩就是不来电。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随知我老妈双眼微眯,不以为然地抬手戳了下我的额头,以孙悟空看小妖精似的眼神睨我:“微微,你屁股一翘,老妈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喜欢小睿,不是什么丑事。” “哎呀,妈,你想多了。真没有的事。”我将我妈推到厨房,自己溜出了家。 我脑子很乱,我得出去走走。 我老妈看我溜了出去,打开厨房的窗子,朝着楼下喊:“姑娘,你可得长点心啊。争点气,速战速决。” 我抱头鼠窜。但我老妈最后那句自言自语还是随风飘到了我耳中。 我老妈得意地说:“得亏让她学游泳了。” 真够老谋深算的啊。 我忽然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和徐子睿在她们肚子里,从我老妈她们知道我们的性别后,就开始了筹码这场蓄谋已久的联姻。 我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矩形方阵,想解开一个方程,却又陷入了另一个方程之中。这一个一个的意外下来,到最后,到底还有没有解?! 我无目的在街上游荡,夏日的午后,太阳依旧炙热,南方的午后一点风都无,我静静地盯着地上法国梧桐枝叶的幽然剪影,有些茫然。 老妈从小对我的教育就很严格,说女生要自尊自爱,洁身自好。我却因为意外被徐子睿看光光了,虽然现在不像古代,被男人看了脸或者身体就要对方负责。可是,第一次被异性看光光,我还是觉得别扭,感觉亏大发了。可是这是意外,我又能说什么呢? 如果因为这次意外,我就去找徐子睿负责,那也太搞笑了。 而且,徐子睿因为这件事,要和我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发自心底的喜欢我,我自己内心也无法接受。 可是,又有些不甘。 我一路胡思乱想,居然不自觉走到了徐子睿家楼下。 在他家楼下的篮球场旁的槐树下,我踟蹰了半天。终于还是觉得见他尴尬,于是,握了握拳,转身准备回家。 谁知在我转身的时候,徐子睿房间的窗户却打开了。 大冰山看到了我。 徐子睿下楼,领着我去了他家。 徐爸徐妈都去上班了,徐子聪和我妹妹去了补习班,家里只有他。 低着头,我一言不发。看到他,那晚尴尬的一幕就会自动在脑中昨日重现。 “最近怎样?”徐子睿本就不多话,看我半天不说话,破天荒地主动说话。 我绞着手指,低头答:“还好。” 接着又是静默,长时间的静默。恍惚间,我感觉我们俩比油一下子蹿进了寒冷冬季,北风啸啸,白雪漂零……老天,这可是大夏天啊。 吹着冷气,我的手心还是起了细密的汗。 我垂眉低眼,如坐针毡。心想,这事情一天不解决,以后我们俩要是一见面就这样,那可怎么办啊? 我的喜欢才刚开始萌芽……呜呜,我暗暗叫苦。 “那天,不是故意的。”长久的静默后,徐子睿的声音在我耳膜旁响起。所以……大冰山,这是在跟我道歉? “嗯。” “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想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法。”我慢慢抬起了头,对上了徐子睿幽深的眸子,此刻的大冰山,眸深如水。 “……” 往日遇事处变不惊的徐子睿又回来了。 接下来,他很认真地对我说道:“我会负责。” 我虎躯一震,瞬间风中凌乱,负责?虽然我很有贞操观念,但是“看光光后就负责”,他确定不是古人的style? 我被徐子睿匪夷所思的解决方法雷得外焦里嫩,我瞪大眼睛看着徐子睿,不同于那晚的局促,他早已恢复成往日的镇定模样。我从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半点那晚让我遐想连天的异样情绪。 或许,那一刻他的面红耳赤和所有之前我们之间发生的小暧昧一样,只是出于男女青春期单纯的害羞与懵懂,而不是像我,内心澎湃,对他怦然心动。 我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我并不喜欢这样冷静淡漠的徐子睿。 “做我女朋友。”徐子睿认真地看着我,眼睛里不带半点异样的情绪,依旧是惯常的祈使句,带着一如既往不可违抗的强势。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自从我发现自己对他动心,曾经幻想过无数种捅破那层朦胧窗纸的画面……最妄想的一种,是他也渐渐喜欢上了我,跟我别扭的表白,然后我喜滋滋的答应。最不济,也是他一直没发现我的心事,然后我腆着老脸豁出去,大声跟他说“徐子睿,我喜欢你。” 可是唯独却没想到这一种。 跳过追求,跳过表白,只是简单粗暴地确定关系。 心渐渐泛起微微的刺痛感。 我和他都出自传统的家庭,虽然现在的时代已经足够开放,但我们的两性观念还是趋向保守。 可是只是为了负责,就交往恋爱,不仅让我觉得荒唐,而且让我的自尊心也受到了践踏。 不是因为彼此喜欢的交往,算什么呢? 心脏仿佛被什么勒住,一阵紧缩,我极其缓慢的调整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用尽全力禁止自己掉眼泪,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如果他有一点点喜欢我,我都可以不要那些自尊的…… 徐子睿看着我,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有话跟我说,我睁大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但最后,他终究没说一个字,他转过了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回身望住我。 面对我的问题,他迟疑了。 像是眼巴巴期望别人给我一个糖果,却被人当众扇了一个巴掌。我的心缩成一团,但残存的神智依旧让我在电光火石间抢在他下一刻就要说出那个否定的答案之前,抢白道:“好,我知道了。” “我会对你好。”徐子睿像是有些懊恼,看了我许久,才吐出这几个字。 我呵呵笑了。他始终没有说出“喜欢”两个字。 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答应他,可是如果我拒绝了他,以后我们又该以什么方式相处? 徐子睿一向慢热,也许日子久了……我必须镇定,我要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也许有了男女朋友的头衔,他会慢慢喜欢上我呢。 这样阿q式安慰自己之后,内心纠结无比的我,轻声道:“我答应你。” 我虽说得云淡风轻,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沉甸甸的四字背后,带了多少破釜沉舟式的悲壮。 听到我的回复,徐子睿轻轻吁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 我多怕,他是因为责任一时冲动,才想和我交往。或许,等他想明白后,他会立即反悔,然后跟我说,今天的话不作数。又或许,等他以后遇到了合适的人,他一个决然的转身,就终止了我们的恋爱关系。这些都是我无法想象的,我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口头的轻诺,并没有保障。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没有喜欢做保证,我需要契约的形式,来明确徐子睿所有权的归属。 我看着徐子睿,想到那些莺莺燕燕,想到卢丝的虎视眈眈。我甩甩头,抛开自己隐秘的心思和心中的酸涩,挤出一个笑来:“口说无凭,立合同为证。” 徐子睿听到我的话,明显怔了一下。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连忙说道:“专业反射。你看小说电视剧里,都流行什么契约恋,契约婚姻什么的。我们签个交往合同,双方权利义务有保证。” 徐子睿皱了皱眉,但看到我拿出纸笔,开始罗列权义条款,眸色暗了暗,却并没有表示反对。 不一会儿,几款条文赫然纸上,我们的交往合同出炉。 “甲方:徐子睿 乙方:谷微 双方因意外导致乙方名誉受损,由此,甲方对乙方产生了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双方基于平等自愿公平互利的原则,特立此合同: 第一条:为保乙方名誉,甲乙双方从订立合同之日起,正式缔结男女朋友关系,即正式交往。 第二条:在交往期间,甲乙双方要对彼此忠诚,任何一方都不能做出给对方带来伤害的背叛行为。 第三条:由于甲乙双方交往事由不适合向外人启齿,所以双方负有为交往理由保密的义务。 第四条:为避免双方八卦家长不必要的滋扰,双方负有对己方家长保密的义务。 第五条:甲乙双方虽然现在已缔结交往关系,属于正式情侣,双方享受权利同时,需履行男女朋友应尽义务。 第七条:甲方不得在乙方提出终止交往关系前,提出解除交往关系。 第八条:甲乙双方如有任何一方违此合约,拳头伺候。 第九条:本合同自日起生效。 第十条:本合同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 甲方:(签字、盖章)乙方:(签字、盖章) 签约日期:年月日” 这“谷十条”中,除了第七条有些霸王以外,其余的条款已经相当人性了。 我手写了两份,递给徐子睿一份。他蹙着眉看了我写的合同,似乎觉得有些滑稽。 不过,我一向奇思妙想无数,他也不至于惊诧。。 其实,我也觉得滑稽,但是在不确定徐子睿的心之前,我必须掐断徐子睿的那些烂桃花。虽然他冷如冰山,让人望而止步,但保不齐会有像卢丝这样子爱挑战高难度的。钟寰说,现在的小女生如狼似虎。徐子睿太招人,他就算不去招惹那些花花草草,她们也会趋之若鹜。古政曾私下里偶尔跟我提过徐子睿收到的情书,据说数目惊人。现在想起,我不觉暗暗心惊。以前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这些还能忽略不计,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我便要留点心了。 所以,虽然知道徐子睿与我交往,并不是出于喜欢,但我还是说服自己答应。有什么比向外人宣誓所有权,更有效的扫雷方式呢? 对于感情的处理方式,钟寰教我的,从前我总是不以为然,现在,却慢慢的开始了悟了。 攻心为主,经营辅之。 大冰山对感情讳莫如深,那我换我来主动吧。 谁爱谁,谁倒霉。钟寰说的果然对极了。 各种想法在脑中转了一圈,驱散心中的那丝不甘,恢复成淡定模样,我从徐爸的书房拿出红印章盒子,毫不犹豫地在两份合同上按了红指印。 看到徐子睿终于也在《交往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我长吁一口气。在我还不能确定他的真心之前,为了保障我不会失去他,我用了一点点小心计。 第二十三章一点儿也不浪漫 当徐子睿牵着我的手,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泥巴和顾小西是一脸跌破眼镜的表情。 钟寰笑而不语,像是赞许我终于开了窍。 陈小生,则是一脸“我早知道你们有一腿”的先知表情。 大家看起来,都乐观其成,除了古政。他收起一向玩世不恭的懒散样,有些意外,只是闲闲地站在一边,眼睛盯着徐子睿和我交握的手,目光意味不明。 我有些不忍,慢慢挣开徐子睿的手,走到古政身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安慰他:“古政,你放心,徐子睿还是徐子睿,我也还是我。不会因为现在这层关系有任何不同。大家还是好朋友。” 古政回过神,看出我的不安和愧疚,眯着眼瞧了我一会儿,才低低一笑:“你这么怕我吃醋啊。那你以后得对哥好点儿。” 我点头如捣蒜:“必须的。” 我回头对着徐子睿会心一笑,他眸色深深的看了我和古政一眼,随即表情舒展开来。 安抚了古政,我便开始和徐子睿名正言顺的约会。 大冰山虽然待人一向冷淡疏离。但自从和我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后,对我,是真的不同以往了。他对我较从前更为耐心,更和颜悦色,大部分时候都依着我的性子来。看着大冰山慢慢的改变,我心里的那丝不甘和惆怅慢慢消散,它们渐渐被恋爱中的喜悦代替,让我不自觉地收起平日里的彪悍,对他也愈发温柔起来。或许经过长久的恋人式的相处,有一天,他真的会喜欢上我。 有时候,我在寝室琢磨半天,该穿什么衣服去见他。然后,被钟寰她们取笑半天。 钟寰每每戳着我的额头,笑我:“恋爱中的小女人。” 我就会很不好意思的傻笑半天。 这天,我又拉着泥巴教我化妆。今天是我和徐子睿交往二个月的日子,又是他的生日,我得把自己打扮漂亮点。 “泥巴,你每次是怎么把眼睛画那么大的?教教我嘛。”我扯着泥巴的袖子,穷摇奶奶似的摇晃她的身体,跟她撒娇。 泥巴身子一震,花容失色地摸摸我的头:“谷微,你居然学会撒娇了!” 我扭身一笑:“不是说,男生都喜欢女生撒娇吗?我现在练练,回头在徐子睿身上验验成果。对了,泥巴,你觉得我的嗲功如何?” 泥巴瑟瑟抖了一下,拿出眼线笔,十分受不住地说道:“千万别用这招,你用起来怪怪的。” 泥巴迎面一头冷水泼下来,让我微微拧了眉,我愁眉苦脸道:“啊……不适合我啊。男生不都喜欢这个?” “来,仰起头,眼睛往下看。”泥巴捏着我的下巴,让我仰头,一笔一划帮我画眼线,“谷微,在一段恋爱关系当中,你不用效仿其他人去费劲取悦对方。像撒娇,它可能不适合你。你学了,反而显得别扭。况且,我相信,徐子睿喜欢的是你的率真。另外,女孩子在恋爱中一定要保持自己独立的个性,不要为了对方失去自我。”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果然是恋爱达人。 泥巴一边给我画眼线,一边叹息:“你不要觉得我很厉害,其实,我也是说的比做的好。跟陈小生在一起,我感觉自己有点失去自我了。我想改,可是好像无从下手。你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 我微微皱起眉,疑惑地看向泥巴,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泥巴一向心思重,自从他和陈小生在一起后,的确变了不少。我们一直觉得她变开朗了,生活应该是更开心了。不曾想,她也有她的忧愁。 也许,两个人的磨合,总有一方要削足适履,适应对方吧。 “泥巴。没事的,你和陈小生属于互补型的情侣。磨合磨合,后面就好了。有些事情,你要不愿意去做,可以直接跟陈小生说,北方男生粗犷,不及南方男生细心。有些细节,你要跟他说了,他才能注意到,才能改正,才能对你更有同理心,更为你着想。” 泥巴身子一顿,微垂了眼睑,喃喃道:“谷微,我真的羡慕你,跟徐子睿青梅竹马,一切水到渠成。” 我呵呵一笑,挠了挠头道:“虽然我比较了解他,但大冰山太高冷了,心思太难捉摸,我有时候也很苦恼的。” 泥巴微微笑道:“徐子睿会慢慢对你敞开心扉的。” 我暗叹一声,但愿吧。 泥巴帮我画了好看的眼线,又将我拾掇一番后,便出门陪陈小生看电影去了。我对着镜子瞅了半天,觉得在晚上的灯光下,这妆容好像淡了点。于是拿出新买的眼影,又对着眼睛涂抹了好一会,下楼之前,又围了个新潮的头巾,才出门。 来到徐子睿定好的餐厅,刚进包间,还没落座,徐子睿看到我,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徐子睿呛咳几声,我听到不对,立马机灵地学喜剧片里的星爷往后灵活一跃。 确定安全后,我才一屁股坐下来。 “干嘛?”我拨了拨头巾,对着大冰山眨眨眼,他刚才那反应,是被我的新潮造型吓到了,还是惊艳到了? 徐子睿打量一下我,眉头微微皱起来:“这就是你今天特意弄的新造型?” “对呀,你觉得怎么样?”我扬扬下巴,有些得意。 徐子睿不予置评,随后瞅到我餐桌下白花花的两条腿,眉峰皱得更高:“以后别穿这么短的裤子。” 我看他一眼,原来大冰山是觉得我穿得太露呀。这么在乎我,是真的把当成专属女朋友了?心思转动间,我已经喜上眉梢:“好,以后少穿。” 徐子睿沉声纠正:“是,不要穿。” “好啦,不穿。”我喜滋滋地拿出一个礼盒,打开盒子,推到徐子睿面前:“喏,这是送你的礼物。送你手表,是希望我们俩都能珍惜以后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说完,我有点被我自己恶心到了,这台词,刚从一个电影里面学来的。不过,想到钟寰说过,恋爱中的男女,都是把恶心当甜蜜的,我就释然了。 我双目炯炯地看看徐子睿,等着他的反应。 自从我们确定关系后,徐子睿看到我喜欢的东西,都会买了送我。虽然,他送礼物的时候,都会别扭的说,是随手买的,但我知道,那些都是花了心思的。 这块手表,是我托小姨在香港帮我买的,品质款式都一流,而且样子不花哨,适合徐子睿。买完它,我肉痛了好久。暑期后半月的打工,加上我存下的压岁钱,刚好够买它。 徐子睿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微微探身,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揽过我的脖子,亲了我的额头一下。 唔!我整个人如遭电击,他唇上温热的触感,一直从额头蔓延到心尖,再达四肢百骸。 见我如遭雷击,徐子睿轻握拳头,清了清喉咙道:“回礼。” 我再次石化。赠君以名表,回我以额吻。要不要这么刺激?!我小心脏一阵狂颤。大冰山原来这么奔放! 我没出息的闪着星星眼,咧着嘴角盯着大冰山傻笑。可这个始作俑者,却像没事人似的,镇定自若。 “以后别送这么贵的东西。”徐子睿的声音悠悠传来,我呆滞地看着他款款戴起我送他的那块表,然后眸光晶亮地对我微微一笑。 微微一笑好倾城呐! 要死要死要死!大冰山的孩子气般满足的笑容,居然能这么灿烂!简直亮瞎我的钛合金狗眼,那一抹灿烂的笑,简直炸得我魂飞魄散。 “怎么不吃?”徐子睿看着我发呆,有些好笑地问我。 明知故问。他眉宇间一抹得色,以他的智商,看我这样的反应,肯定早料到我被他的美色诱惑到了。这会子,居然故作不知。 太腹黑了。 我醒过神来,忙拿起筷子,夹了肉往嘴里送,一边压惊,一边腹诽。 “慢点吃,别噎着。”席间,徐子睿眉目舒展,我也轻松下来,同他边聊天边吃饭。吃完晚餐,再切蛋糕,看着徐子睿许愿,我心里一直都是喜滋滋的。今天进步好大,徐子睿居然这么有耐心听我讲那些女生间的琐事,时不时的还给我一些回应。讲到我们两个小时候的事情的时候,他竟能主动说起我都不太记得的逗趣往事。 徐子睿上次跟我说,要我同他好好说话。今天我们算是好好说话了吧。他不再摆万年不变冰山脸,我也不用刻意去取悦迎合他。 以前为缓解他的低气压,我每次搜肠刮肚讲笑话逗趣,其实也挺累的。 虽然因为他,歪打正着,我成了一个有趣乐观的人,但这一成长的过程着实不算愉悦的体验。 人放松了,就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回寝室的路上,我晃着脑袋,摇了几次徐子睿的胳膊,想让他注意我的头巾。我今天这身打扮,就是希望他称赞一下我啊。我今天这么阿加西,这人这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最近头巾,是时尚单品啊。 连时尚大师都说,戴上它,不潮不要钱。 “怎么了?”看着我穷摇奶奶附身般的一直摇他,徐子睿终于顿下身形,低头看我。我撅起嘴,心想,大冰山太不浪漫了,这人对时尚的感知怎么就这么迟钝呢? 终是按耐不住,我决定点拨一下身旁的时尚钝物,于是,我用手指了指我的头巾,眨巴着期待的眼问他:“你觉得我的头巾好看不?” “这个?”大冰山视线上移,终于注意到我的头巾了,“嗯……挺像加勒比海盗的。” 什么?加勒比海盗!我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我哪一点像加勒比海盗了!大冰山,压根就是一浪漫绝缘体啊。我好想哭,古往今来,国内海外,有谁会用“加勒比海盗”来形容自己的女朋友啊。 我恨得牙痒痒的,直到徐子睿送我到楼下,我都不想跟他再说话。 “谷微,你保持原样就好。”徐子睿临走前,像是思忖了良久,像摸小狗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木讷地点头,心想,合着捣鼓了这么久,都是白费心机了。 我推门进寝室,寝室里的三个女人看到瞬间倒吸一口气,齐齐惊呼出声:“谷微?!” 吓了我一跳。这三个女人跟看et的眼神看我,一副我吃错药的样子。 顾小西和泥巴凑到我面前,扒拉扒拉我的脸,左右端详。 钟寰微皱了眉,转头问泥巴:“泥巴,这就是你给谷微化的妆,是不是太浓了点?” 泥巴捏着我的下巴瞧了瞧,直摇头:“应该是经过了谷微自己的后期加工。我帮她化的是淡妆。” 我拍开泥巴的手,拿着镜子照了照,狐疑道:“真的有很浓吗?” 顾小西严肃点头:“真的很浓!特别是眼睛,都快成烟熏妆了。” 我的脸瞬间垮了,心电急转,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徐子睿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的潜台词原来是让我以后不要化这么浓的妆!终于想明白了,我哀嚎出声:“难怪,徐子睿今天说我的造型很像加勒比海盗。” “加勒比海盗?” “哈哈哈哈!好形象,真的很像!” “谷微,现在看来,徐子睿对你是真爱啊。” “……”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辗转难民,钟寰说徐子睿对我是真爱,好像有点道理啊。我今天的造型跟德普叔一样神经,他居然亲得下去?他说我保持原样就好,意思是说即使我素颜,他也喜欢么?他是有一点喜欢我了么? 猜测和困惑,像小猫的爪子一样,在我心底挠啊挠的,让我欢喜又担忧,患得又患失…… 第二十四章心机 《经济法》课堂,我痴汉般地望着卢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心里暗叹,卢老师穿衣着实有品位,她新做的大波浪卷发真适合她的脸型。卢老师不仅长得美,品位好,而且思维缜密而敏捷,在讲台上的她,举手投足之间,每一个毛细孔似乎都散发着魅力十足的光。就像某个偶像剧里的台词说的那样:仿佛,她在哪里,光就在哪里。人到中年,还有这魅力,真是内在修为好。 我要是能有她一半的修为,估计徐子睿早喜欢上我了。 我咬着签字笔笔头,问旁边认真记笔记的钟寰:“诶,你说同样是女人,为毛《知识产权法》老师那么挫?听说她也是名校法学院出来的高材生。讲课照本宣科枯燥乏味不说,品位也差得离谱。” 上次,她把那件价值不菲的丝绸面料衬衫生生穿成了劣质睡衣,让人大跌眼镜。简直跟前不久我那个惊悚的妆容有异曲同工之雷,我发誓再也不能重蹈覆辙。 钟寰一边记笔记,一边笑:“卢老师是经济法学泰斗——漆多俊的关门弟子,而且人家是今年我们区的人大代表候选人,挺牛的。其实,《知识产权法》老师在穿衣打扮上就是用力过猛了。所以说,做任何事都不能太用力,过犹不及。” 我点头如捣蒜,马哲课上就讲过量变质变规律。我摸着下巴,寻思,看来,征服大冰山,也要循序渐进,不能用力过猛,操之过急。 我正在琢磨我的爱情三十六计,教室里的白炽灯管忽的闪烁几下,“啪嗒”一声,全灭了。随后是同学们众口齐声长长的一记尾音:“好——” 停电了!上课晚上停电,真是千年等一回的好事儿。 教室里一时炸锅,卢老师很镇定,安抚大家:“应该是跳闸了,大家先休息一下。” 我咧嘴一笑,支着头对钟寰哼小曲儿:“满屋黑漆漆,满屋黑漆漆,黑得鬼也发脾气……” 我和钟寰黑暗之中懒洋洋地趴在靠窗的书桌上,外面的月光从窗子里流泻进来,沁凉如水。 快到中秋节了,月亮越来越圆了。 似乎是被这样的美景给蛊惑了,我不知不觉念出了高中时胡诌的诗:“明月当空照,我携友人倚栏笑,摆个pose,拍张靓照!” 忽然感觉高中时候的自己萌萌哒。 “噗嗤——”钟寰笑出声来,“很有画面感,也通俗易懂,中英结合,这也算与国际接轨了。” “乱作的。当时还被徐子睿取笑了呢。不及你以前的那句‘今晚的月亮长了毛’。” “那都是好久前的东西了……我发现现在学法,因为要逻辑,要理性,我心底的那些文学情怀都快慢慢消失殆尽了。以后,如果我太理性了,你记得拉我一把。太理性的人,不可爱。过犹不及……”钟寰呢喃一声,眼睛望着窗外,不再说话。钟寰有些走神,我极少看她发呆,这让我觉得怪怪的。 但是哪里怪,我又说不上来。后来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从很早前,钟寰身上就染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忧愁。只是她情商太高,一直隐藏的很好。 “大家安静下来。”电路还没恢复,周遭一片闹腾,卢老师决定让一锅粥不再沸腾,“同学们,你们当中有没有谁唱歌比较好的?我们来推举一个同学跟大家表演一下,好不好?” “好!”卢老师很有威望,又得同学爱戴,教室里气氛热烈起来。 可以一饱耳福了,班里唱歌好的不少。 黑暗中,我睁大眼睛,搜寻坐在后几排的泥巴和顾小西的身影。 钟寰不是很擅唱歌,泥巴和顾小西倒不错,不过这两个女人都害羞,估计不可能自告奋勇起来。 我就更加不行了。在ktv唱歌屏幕上有歌词还凑合,但私下里唱肯定不行。因为我从来没有记歌词的习惯。除了歌词通俗简单重复的神曲,我几乎唱不完一首完整的歌。曾经,徐子睿就鄙视过我记性太差。他虽然也不怎么唱歌,但记忆力好,对很多英文歌的歌词都能倒背如流。 当初我竞选团支书的时候就诚实地说过,所以我们班的女生都知道,班级聚会非ktv场合的独唱表演,大家都会跳过我。 “谷微!谷微!”几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黑暗之中,我看不清对方的脸。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叫我起来表演。 我眉心一拧,起身坦荡地对卢老师说道:“老师,我不会唱。” “卢老师,谷微是谦虚。谷微!谷微!”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后我们班的一部分女生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撺掇起来,对我起哄。 我头皮发麻,这个声音来自我们班的文艺委员。我跟她关系一向还好,她也知道我唱歌不太行。可是为什么……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是此刻,群起而攻之的感觉,让我很不爽。 渐渐有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老师,她真不会唱。” “啪啪啪……”钟寰的声音瞬间被聒噪的掌声淹没。 “谷微,来一曲!”法学其他班的人也开始起哄。 “谷微同学,既然同学们都这么看好你,你就不要忸怩了,放开一点,给大家唱一首吧。大家鼓掌,欢迎谷微同学给我们表演。”卢老师的声音传来,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吧。”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我脑子从来不记歌词的,除了神曲,别无其他。 可是这是四个班级的课堂,神曲里私下里唱唱也就罢了,现在,我不可能唱神曲跌份。我是个女生,可不想成为大家眼中的逗比。 “你就来一首最简单的。”钟寰压低声线,嘱咐我。 最简单的?我脑中灵光一闪,暑假歌舞电影评论节目里好像有首歌很简单。 “咳咳”我清清喉咙,教室里安静下来。 深呼吸,吸气,吐气,预备,开始!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我捏着嗓子,《天涯歌女》还只“呀”了几下呢,教室里便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有这么搞笑吗?我委屈的低头,收声腹诽。笑!笑你妹! “请大家安静!”卢老师很严肃地说,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卢老师何等聪慧敏锐,她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些笑声里包含的恶意和幸灾乐祸,“谷微同学,你先坐下吧。” 我缓慢地入座,屁股一落座,眼泪就开始在眼底打转。 我今天丢人丢大发了。在我最喜欢的老师面前,出了丑。还好停电,周围一片漆黑,此刻的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钟寰暗暗叹息一声。手抚上我的背,轻轻拍了几下,安慰我。 后来同学又唱了什么歌,我没心情欣赏,来电后,卢老师讲课,我也走神了,整个晚上,我都蔫头耷脑,郁闷不已。 我唱什么不好,竟然唱那么一首年代久远的《天涯歌女》,我是个出土文物吧我。哎,可能唱神曲都比它好。 下课了,钟寰挽着我往寝室走。泥巴和顾小西紧跟其后。 “谷微,你没事儿吧。”泥巴走上来挽住我另一只胳膊,担忧地问我。 顾小西也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没事。”我沮丧地抬起头。 哪里是没事,明明很有事。 回到寝室,钟寰拉过椅子,在我身边坐下,泥巴和顾小西也坐了过来。 钟寰深吸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极其严肃地对我说道:“谷微,那两个女生是法学四班的。她们是卢丝的跟班,狗腿一号和狗腿二号。估计是受了卢丝的指使,一直绞尽脑汁想给你使绊子。刚好,今天找到了机会。” “她们也太过分了!”一向脾气好的泥巴,此刻也气得捏紧了拳头。 原来是因为徐子睿。我从决定跟徐子睿在一起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以后要挡些桃花受些委屈。但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来得这么快。 法学其他班的人害我,我还能接受,但我们班的女生呢。我自问对她们一直友善,她们与我的关系也算融洽。 “那我们班的女生为什么要跟着起哄?”顾小西忧虑地问出我的问题。 钟寰思考了一会,道:“刚开始大家以为你们是兄妹,后来她们跟你打听徐子睿,你又言之凿凿的说徐子睿是玻璃,断了她们对徐子睿的念想。现在,你自己又摇身一变成了徐子睿的正牌女友。你认为,她们会怎么看你?” 钟寰的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几乎将我震懵了。 那时候,只是一句玩笑话。现在却……虽然当时说的时候,并非存了独占徐子睿的私心,可是现在事实的结果,是我真的和徐子睿在一起了。其中意外不算,牵扯太多,非知心好友,真的难以理解。 一想到犯众怒,我有点脊背发凉。在高中的文科班,我见惯了女生之间的争风吃醋。我一向置身事外,不爱搭理。没想到现在却把自己卷了进去。 我扶额,头痛。 “以后,还是多留个心眼。”钟寰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太担心,我们仨都会看着你。” 泥巴和顾小西义气地点头。 我望着她们,木然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五章再靠近一点点 我觉得憋屈,自从跟徐子睿在一起后,在公共场合,为了考虑古政及广大花花草草的感受,我很是收敛,基本上都只是晚上出去赴徐子睿的约,搞得跟偷情似的。可是,现在居然还是因为他犯了众怒。 从前,我觉得他有多少烂桃花,我都能毫无畏惧地去挡去清理。现在看来,我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我踢着大学路马路上的石子儿,神情沮丧。我从前最自豪的便是好人缘,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大家慢慢孤立,这种感觉让我烦躁不已。 我抬头望了望天上圆圆的一轮月,觉得月光都是清冷瘆人的。 秋风起,我瑟缩一下,抱紧双臂,一路疾奔。来到西苑主楼后面的草坪附近,我掏出手机,给在主楼上课的徐子睿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我很不爽,我要发泄一下。 这个招蜂引蝶的大冰山! 在草坪上坐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约错了地儿。就近我约了这么个地儿,却没意识到这里就是s大传说中的情侣草坪。 四周都是一对对搂搂抱抱的小情侣。我九点钟方向的一对,亲亲我我,几乎到浑然忘我;十二点钟方向的两个,忘我舌吻,互吃口水吃得正欢;三点钟方向的更绝,那男生一边狂啃女友的下巴,一边伸出咸猪手,上下其手,几乎将女友全身摸了个遍…… 这画面太限制级了! 我神经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随后在心里寻思,这要不是公众场合,那小子估计要把人家就地正法。 我啧啧摇头,这些情侣都好狂野。想想我和大冰山,自从恋爱后,最大的尺度也就是亲亲额头啊。 书上都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喜不喜欢你,就看他喜不喜欢跟你身体接触。 我跟徐子睿确立关系也两个多月了,他才牵了我的手一次,那还是第一次公布我们情侣关系的那次,之后就再没牵过。之前,我都心里安慰,是因为他有洁癖,可现在,看来是有点不对劲啊。这人就算再冷,再有洁癖,不可能连自己女朋友的手都不多碰一下吧。虽然徐子睿亲过我的额头一次,可那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啄。 所以说,徐子睿还是不喜欢我? 我撑着头苦想,愈发的心烦意乱。 合着我又没得到他的心,又成了众矢之的? “发什么呆?”徐子睿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当看到徐子睿的一张俊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自觉的苦了脸。 “爱好不行啊?”我不爽地望着这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罪魁祸首。心想,别人谈个恋爱,咋就这么轻松,我怎么就这么累呢。大冰山从来不和我牵小手,更别提对我说小女生都爱听的甜言蜜语了。 女追男,悲催惨。常言道,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成山。我现在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据我所知的现实情况,完全相反。 事实是,女人感性,容易被打动,只要没有心上人,追求者又够诚心够坚持的话,是很容易被追到的。但男人则不同,他们是天生的狩猎者,有追捕猎物的兽性。他们靠追求异性来满足自己的征服欲和成就感,所以他们大多爱主动出击,追求自己看上的女人。因此,反而对那些对他们趋之若鹜的女人从心理上抗拒,觉得没有挑战,即使后来接受了,也往往因为得到太过容易,不太懂得珍惜。 徐子睿心情似乎不错,他扫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我,直接忽视掉我嘟起的嘴巴,目光暧昧不明地对我说道:“你约我来情侣草坪,是想……” “不是!”我霍然跳起,一手扯了徐子睿的胳膊,将他往情侣草坪外带,“我们去别的地方。” 这大冰山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我眉眼抽了两下,心想,这人最近中邪了,怎么学会了古政调戏人的那一套? 徐子睿有些好笑地望着我,任由我抓着他的胳膊,带着他走。 走过那些动作越来越升级的小情侣时,我的老脸不出意外地红了。 耳根都发烧了,还好夜风微凉,给我的耳朵降了降温。 我拉着徐子睿走进草坪远处的翠竹林,找了石凳坐下,才长吁一口气。 整个过程,徐子睿都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着我害羞发窘,他的心情似乎变得更愉悦了。 “你饿不饿?”徐子睿见我苦大仇深的看着他,眉眼微弯,从背后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出来。 月饼!我一看到装帧精美的盒子,肚子瞬间觉得饿了。 我接过月饼盒,放在面前的石桌上,惊喜地问他:“中秋节还没到?你怎么就买月饼了?” 有我最爱的莲蓉口味。 徐子睿微微挑眉,说道:“刚好看见了,就买了。” 我“奥”了一声,吞了吞口水,双眼直直盯着月饼盒子。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气狠了,消耗了太多能量,现在时常会觉得肚子饿。 可在徐子睿面前,我得淑女一点,不能他一送我月饼,我就饿虎扑食般地立马拆开来吃。 徐子睿看到我的馋样,眸光如水:“吃吧。” 知我者谓我何求。我嘴角一弯,动手拆盒子,还是大冰山懂我啊。 我拿起月饼,开心地吃开来,徐子睿就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吃。 朗月清风中,他这样眸光晶亮地看着我,我一心一意对付月饼,偶尔瞥他一眼,与他的目光相撞,接收到他眼里柔波荡漾的温暖情绪,小心肝一颤,瞬间便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我怎么感觉,大冰山今天跟圣母玛利亚一样,全身上下散发着神圣温暖的母性光辉呢? 不敢再看他,我低头专心对付甜而不腻的莲蓉月饼。 吃东西,能让我放松。 吃完一个月饼,我吧嗒吧嗒嘴角,摸着肚子满足地叹息:“徐子睿,剩下的我带回寝室给钟寰她们吃。” 徐子睿望着我点了点头,我扯着嘴角对他呵呵笑,压根忘了今晚来找徐子睿的初衷。 我把剩下的月饼装好,拿了盒子,站起身对徐子睿说道:“我们回去吧。” 徐子睿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拦住我:“等一下。” “……” 我还没问出声,徐子睿忽然探下身子,扶住了我的双肩。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脸,我一下子就懵掉了。 夜黑风高,杀人越货,打家劫舍,劫财劫色……我脑中快闪过这些有的没的,最后集中在“劫色”这个词上。 近了,鼻息相闻了。 我慢慢闭上眼睛,因为紧张,睫毛抖动如蝶儿振翅…… “咚”“咚”“咚”!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我拎着月饼盒带的手紧握成拳。 仿佛过了很久,传说中温热的唇并没有如期而至。 我眯开眼缝,发现徐子睿一张俊脸定在我鼻尖前0.01公分处。他一向清冷无波的眼里,此刻竟然闪出一抹促狭。 逗我呢?我大泪,被这厮美色诱惑,我刚刚还好死不死撅起了嘴巴! 太丢人了! 徐子睿,你大爷,不知道男女靠太近,会出事故么? 我气得七窍生烟,睁大眼,一动不动地瞪着徐子睿,看这大冰山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片刻后,徐子睿抬起左手,缓缓伸向我的脸。我瑟缩一下,条件反射下想要别开脸去,却被徐子睿的另一只手捏住下巴,禁锢得动弹不得。 这一刻,我弄死徐子睿的心都有了。要亲便亲,不亲就不亲,你倒是放开我啊。再这样下去,我要是一口气接不上来,翘辫子了你负责啊? 我腹诽归腹诽,徐子睿的手下一刻还是抚上我的脸,我垂眼,他的大拇指贴上了我的唇角,微微摩挲,便抹掉了我嘴边的一点饼沫。 原来是这样。 我僵直地转动了一下眼珠,过了好半天,才蠕动了一下嘴唇,尴尬地说:“谢谢。” “不谢。”大冰山的手轻轻捏住我的下巴,抹掉了我唇边的饼沫,他的手却没撤下。 大哥,把你的手快点拿开好吗。你再这样暧昧不明情深款款地看着我,神勇女金刚也得心肌梗塞啊。 我调整呼吸,怒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随后,我朝徐子睿努努嘴,示意他自觉点,撤走他的手指。 可谁知,看到我看精彩万分的表情,大冰山竟愉悦地轻笑出声。 调戏我?! 他跟古政学的东西还真不少。看我笑话很得意是吧。 当下,我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双手撑住徐子睿的胸膛,气得想一把将他推开。 没想到,徐子睿却轻轻一声:“别动。” 我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他的唇就贴上我的! 我的眼睛,霍然瞪大! 徐子睿温热的唇贴着我冰冷的唇,一点一点,摩挲,吮吻…… 我的神经末梢紧绷到了极点。 周围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除了徐子睿隐隐不稳的呼吸。 我一动不动,瞪大眼睛看着徐子睿长而密的睫毛在我面前扫过,这是徐子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亲我。这是真正的吻,情侣间亲密的吻…… 我慢慢闭上眼,大脑一片混沌,神智似乎飘散开去。 我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傻瓜!呼吸。”徐子睿终于睁开了眼,看着几乎快被他吻窒息的我,哭笑不得的对我说道:“像这样。” 徐子睿教我怎么呼吸。 我傻呆呆地跟着他呼吸了几下,他捧住我的脸,眼睛望住我,像是要望进我的心底深处:“闭上眼睛。” 徐子睿的眼中黑不见底,却好像有什么在那里悄悄燃烧,几乎将我整个人灼烧。 我如同中了蛊,陷入他漆黑如墨的眸光中,不可自拔。我混乱地看了他一会,终于柔顺地缓缓闭眼,下一刻心间“嗖”地轰然炸开无数烟花,一片声光绚烂。 脑中一片眩晕,心中一片迷蒙。 渐渐的,徐子睿似乎不再满足刚才的浅尝辄止。 神思迷离中,徐子睿轻轻敲开了我的齿关,他柔韧的舌滑入我的口腔,面对突如其来的异物,我吓得身体一瑟缩,条件反射般的想要退开,然而,下一秒身体就徐子睿捞了回来,他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按着我的后脑勺,整个人像一团火,紧紧将我包围,在这个秋风微凉的夜晚,几乎将我焚烧殆尽…… 等到我面红耳刺地回到寝室,过了好半天我还回不过神来。 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热情似火的大冰山。 这算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吻,没有意外,就那样自然而然而发生了! 天啦! 我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差点喜极而泣。 按照身体接触理论,大冰山今天这么亲我,而且还是主动的,那意思是他喜欢我了? 第二十六章大招 我傻笑了一整晚,第二天跟钟寰坐在她们学生会招募干事的大教室里,我还迷迷瞪瞪的。到今年秋天,钟寰已经用一年的时间坐上了校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的位置。搞宣传,拉赞助,在学生会风生水起。 “这位是谷微同学吧?”我傻笑半天,终于被学生会主席蒙天学长醇厚悦耳的声音拉回神智。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到一张和颜悦色的脸,我站起来欠了欠身,郑重地跟学长打招呼:“……嗯,我是。学长好,久仰大名,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蒙天学长微微一笑,道:“你好,常听钟寰提起你。” 我不好意思的看了钟寰一眼,钟寰拿着笔,笑着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蒙天学长,用极熟稔的语气说道:“谷微老早就想认识你,一直没机会。今天算是了了她一桩心愿。” 蒙天学长对我点了点头,算是认识我了,随后转头交代钟寰和其他部长:“今天就辛苦大家了。抱歉,我现在有点事,得先走。晚上回来请大家吃饭。” 交代完,又特意对我和钟寰说:“钟寰,叫上谷微。” 钟寰笑着应下。 我咧着嘴,朝蒙天学长挥手:“学长,晚上见。” 看着蒙天学长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外,我转头看钟寰,发现她已经低头翻阅报名干事同学的简历了。 我心里暗叹:s大三帅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我吞了吞口水,蒙天学长高鼻深目,五官比一般人要立体,虽然论五官俊美程度,他不及徐子睿和古政,但气质风度绝佳,待人处事让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魅力无限。钟寰这女人,放着这么一株玉树在身边,居然无动于衷。 我唏嘘着坐下来,推了推钟寰的胳膊,由衷地赞道:“诶,钟寰,你们头头不错!稳重亲和又有涵养,年纪大我们一两岁,感觉大不相同。我生平阅帅哥无数,就只有他当得起‘风度翩翩’四个字。对了,他有女朋友没?” “怎么?有想法,小心你家大冰山吃醋。”钟寰调过目光,被我的花痴弄得哭笑不得。 蒙天学英眉深目却不失男子气概,应该是钟寰喜欢的类型。现在我和徐子睿都确定关系了,钟寰和第五维好像还没什么进展,如果第五维打动不了钟寰的心,这个蒙天学长倒是个极佳的选择。 我捏着下巴,神秘兮兮地靠近钟寰,眯着眼仔细看她的脸,似要将她的脸看出花来:“对,有想法,但不是我对他有想法,是我想知道你对他有没有想法?” 我们寝室三人都有了对象,钟寰这个法学系系花却依旧名花无主,这不暴殄天物么? 钟寰看到我眼中蹿起八卦火苗,戳了戳我的额头,道:“你不是第五维的后援团么?现在这是要拆他的台?小心我告诉他,我保证他不打死你。” 我哎哟一声,做出我好怕怕的样子,挑眉笑:“他追了你这么久,你也没答应他。我已经尽人事了,他怪不着我了。反倒是你的幸福,我更在意好吗?” 听到我的话,钟寰微微一怔,有半刻的失神,随即回过神来,敛去笑意,转过头,目光望向极远的窗外:“你小脑瓜子别瞎想了,蒙天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在北京。” 我“奥”了一声,并不意外,学长这么优秀,名草有主很正常。有点惋惜,比起第五维,我感觉蒙天学长好像更对钟寰的胃口。 我看着钟寰的侧脸,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她的表情有点落寞。大一一年,她总是很忙,除了学习,就是学生会的事情,都没时间恋爱。虽然,追她的人不少,不乏第五维这样优秀的男生,可是究竟又有谁能真正走进她的内心呢? 我发了一会呆,来面试宣传部干事的学弟学妹纷纷进场。 钟寰早已经恢复了宣传部长该有的精气神,为了立威,竞选一开始,她平日里的亲和笑容转瞬隐匿不见:“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眼前一群稚嫩的大一新生,一年前我们的翻版,此刻脸上都带着生机勃勃的笑容,但微笑背后却似乎带了隐隐的敬畏。 “好,那先从我们宣传部开始。”钟寰做起事来,还真有范儿,虽然她一笑就亲和,但一严肃起来,也很有威严。 “一号。” 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男生颤巍巍的走上台,估计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有点被吓到,自我介绍就“我我我”吭哧了半天。 钟寰皱了皱眉头,我摇了摇头。小男生太紧张了,心里素质堪忧。做宣传,就是要与外人打交道。这么害羞,铁定淘汰。 没等那男生介绍完,钟寰直接在他的简历上画了一个大叉。 接着是二号三号……水平参差。 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我看着她,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小姑娘口才不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说自己性格如开朗活泼,又如何如何热爱诗词歌赋。 这个不错,性格活泼,与人打交道肯定没问题。钟爱古典诗词,那文笔应该不赖,写宣传稿什么的应该是小意思。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想,小姑娘还是一个小文青呢。 “做宣传,宣传稿要写的好。要不,我们考下她的文学素养?”我在一旁跟钟寰耳语。今天闲来无事,我便过来跟钟寰打下手。 侧脸的时候,我目光一顿,无意间瞥见一抹熟悉身影。卢丝从大教室的后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我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但随即想到她是文艺部部长,不来才不正常。先前没看到她,估计是有事晚来了。 钟寰点头,随即出题:“既然喜欢诗词歌赋,那你就把纳兰容若的那首《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背四句给我们听听。” 我眉毛一抖,这女人一出题,就给人家一个下马威。估计这诗的名字很多人都没听过,但是其中第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肯定很多人熟悉。 其实做宣传,跟懂诗词歌赋没半毛钱的关系。只是这个小姑娘刚才大肆夸奖自己在这方面的造诣,于是钟寰便随机问了一个。 可就是这随机一问,难倒了她。 本来自信飞扬的小姑娘,在台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答出来。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双手紧张地直扭衣角。 见那小姑娘面露难色,一脸窘迫,钟寰又一脸的严肃,我决定帮那姑娘一把。 “这个估计很多人都陌生。要不,我们换个通俗一点的考题吧。来对对子。”我忽然想起西苑新开的一家炸鸡店,门口的对子逗趣又绝妙。 小姑娘,那家店的炸鸡你应该吃过吧。 见钟寰双手抱胸,不置可否,我张嘴出题:“拳打麦道劳。” “呃……麦当劳……”说自己很文艺很懂诗词的小姑娘在台上抓耳挠头,回答不出来,渐渐局促,到最后尴尬得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下面的人开始叽叽喳喳。吃过炸鸡的人,捂着嘴笑。 我抚额,我本来是想帮那姑娘的。谁知道她都不吃炸鸡的。现在反倒将她弄得下不来台,好心做了坏事。 为了救她一把,我偷偷提示她:“横批是‘炸鸡中的战斗鸡’。” 很明显了。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想到麦当劳的好基友——肯德基。 下联“脚踢肯德基”呼之欲出。 但那姑娘,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还是咋了,听了我的提示,“吭哧”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我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帮她说好话,下一刻钟寰摇了摇头,直接判了她死刑:“如果不擅长某样东西,最好不要拿它来说谎。” “呜呜呜——”那姑娘几乎是捂着脸跑出教室的,跑出去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门边桌子的一脚,被绊了一个踉跄,很是狼狈。 我觉得我们有点过了。大一的小姑娘,毕竟是刚出温室的花骨朵,怎么能刚入学不久就被我们辣手摧残呢?! 更让我不安的是,我眼角的余光,还瞧见卢丝追了出去。 卢丝追出去之前,恨恨地回过头,刚好与我的目光相撞。我一个机灵,陡然意识到刚才自己为什么觉得小姑娘看着眼熟了。这小姑娘,长得像卢丝!我脑中心念急闪,她们不会是姐妹吧。只是一眼,卢丝那怨恨的小眼神就往我和钟寰身上扎了无数飞镖,想到她的手段,我心里一凛。 “下一个……”钟寰却压根没发现这一幕,接着叫下一个应聘者。 我担忧地看了一下钟寰,用手拢住嘴唇,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刚才被我们弄哭的小姑娘好像是卢丝的妹妹,我们好像又跟她结了梁子。” 钟寰耸了耸肩,完全不以为意:“难怪看着她觉得熟悉。不过,没事,我就事论事,没有针对那小姑娘的意思。卢丝要算在我头上,随她,反正我跟她从来就不对盘,多这桩也无妨。对了,我打算把政法学院二年纪的团内观摩会交给你主持。那时候,估计她更吃憋。” 给我主持?那不是可以在其他学院老师和班委面前,推销我们法学三班!如果表现好,再获个优秀班级体的话,还有一大笔优秀班级奖金呢,简直爽歪歪啊。一时间,我乐呵得仿佛看到眼前纷纷扬扬开始飘人民币。 见她这么镇定,想起我当初的担忧,有些好笑,于是我紧了紧拳头,道:“咱俩算是把她得罪尽了。小寰寰,你就不怕她使阴招报复?” 想起她上次对我的出手,我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钟寰不以为意地一笑:“她就算是一霸王龙,我们也是两金刚。” 对,怕她个毛! 我眉目舒展,放下心来。 面了将近一个多小时,钟寰终于挑到了合适的人。 随后,其他部的部长面试,我有些撑不住就溜到图书馆看了会八卦杂志。 等到所有部长都面试完干事,已经将近晚上五点。 随后,我跟着钟寰汇合,跟着他们去赴蒙天学长的饭局。 一路上,听钟寰说后来卢丝又回了大教室,选的干事,是她之前的两个跟班,狗腿一号和狗腿二号。选干事,她不从大一新生里挑,却定了同级的同学,本来引来不少微词,但大家碍于她的部长面子,也没明着反对。 聚餐,她倒没来,估计是不想见到我和钟寰。正好,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晚上聚餐,除了卢丝,各大部长均在,又都是处事得当巧舌如簧的人。蒙天学长举着酒杯,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将大家一一犒劳了一遍。席间,热热闹闹的,大家推杯换盏,很是惬意。我喝不了酒,就在旁边乐呵呵地瞧着他们说笑话、聊天、喝酒。 在馥郁的酒香中,我撑着脑袋懒懒地想,其实学生会也不错的,不仅可以锻炼人,还可以认识好多人。我当时怎么就局限在了班级里面呢?还好有钟寰,通过她,我认识了不少优秀的校友。 吃完饭,我挽着钟寰,还在扼腕蒙天学长:“钟寰,你说这么好的苹果,怎么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钟寰哭笑不得,有些无力吐槽地忍受着我车轱辘一般的重复反问。 走到逸夫楼门口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朝我们闲闲走来的第五维。 看着钟寰挥手跟他打招呼,我了然的笑,原来两人晚上有约。 这些日子,我困在徐子睿到底“喜欢我”“不喜欢我”的纠结中,无暇顾及其他,一直以为他们俩没什么进展。刚辞席间,同钟寰聊天,我才知道这段时间她和第五维走得极近。她们宣传部搞宣传拉赞助,第五维二话不说就介绍了个不差钱的赞助商。钟寰为表谢意,文学院有什么事,钟寰也一定伸以援手。 看来,是我多操心了,第五维,还是有戏的。 看着第五维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很知趣,不想做大电灯泡,于是朝钟寰狡黠地眨了眨眼:“要不,我先闪?” “给我闪回来。”我刚准备脚底抹油,“哧溜”蹿走,却被钟寰一把拉住,“我们没什么。” 我没说你们有什么啊!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咯咯直笑,再说了,你们现在没什么,不代表将来没什么。 我被钟寰拽住,不能先闪,只能跟钟寰一起,一起朝第五维走去。有些日子没见第五维了,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朗眉星目,神采奕奕,笑容爽朗。 “谷微,好久不见,听说你已经名花有主了。”第五维笑吟吟地开我玩笑,我看到他上拿着一本《小王子》,原来是来给钟寰送书。 “名花有主?你还真抬举我。一直没人追好吗?我就随便找了一个凑合了。如果有像你这么优秀的男神追求,我一定立马飞了我家那个大冰山。”第五维性格阳光,跟他说话可以很随性,跟他很熟后,我跟他说话可以说是口无遮拦,此刻,就我们三人在,我的玩笑开得更是肆无忌惮。 我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好友,这可是绩优股呀。赶紧答应啊,给他盖戳,宣布所有权。 钟寰却调转目光,直接无视了我的眼神。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你跑那么快,一般人可追不上。”第五维一语双关,风趣说道。 “你们就互相吹捧吧。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了。我好像看到一头公牛,飞越万水千山,飞过太平洋,要直达美州大陆了。”钟寰侧头瞧我俩,打趣起我们的互相吹捧来。 大家都笑起来,与有趣的人相处就是开心。难怪连王小波都说,人生是孤单的,因此要找个有趣的人共度。 “谷微!” “嘎?”我回过头,便见大冰山不知何时出现在离我们一步之遥的樱花树旁。虽然现在已经将近十点,大冰山又是背着路灯站着,但我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妙。他站在这里多久了?他现在面目森然,不会是听到了我刚才那句无心的玩笑话吧。 这下完了,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要飞了他?哎哟,我擦咧。 “谷微,我们先走?”钟寰看到徐子睿神色不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我,我看了她和第五维一眼,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我这刚跟徐子睿甜蜜没一会儿,现在就又出幺蛾子了。 以后,可要管好我这嘴巴。女生都是口是心非的,大冰山会懂的吧? “徐子睿……”你慢腾腾走过去,扯了扯大冰山的衣角。没想到,大冰山一把拂开了我的手,冷冷地看着我说道:“我是‘凑合’?” 我擦,他还真听到了。他不是今天晚上有事,怎么刚好撞见我口无遮拦啊。我心里暗暗叫苦。 “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真的,你绝对不是‘凑合’”我忙不跌急哆哆地解释。就算有人追我,我也绝对不会飞了你。你是我唯一的选择啊。 大冰山冷冷看着我,不发一言。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 我着急地看着他,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消除他对我的怀疑。 夜色中,徐子睿从前那种生人勿进鬼畜散场的杀气又回来了,我瑟缩着不敢再去碰他。下一刻,他却霍地转身,长腿一撩,丢下我,转身就走。 完了!完了!见他拔腿就走,完全是不想再搭理我的样子,我真正慌了神。 我朝四周看了一下,这时候,大学路上几乎没有人了,我要不放点大招,用实际行动证明,大冰山是真不会相信我找他并非凑合了。 不仅不是凑合,反而是很喜欢啊。 我一咬银牙,心想,老娘豁出去了! 下一刻,我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已经走了好几米的徐子睿比油蹿了过去。我以有心算无心,趁他不备,一个熊抱,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徐子睿高大的身形,突然遭受大力,被我撞了个趔趄,不过,他底盘向来极稳,只趔趄了几步后,就立马稳住了身形。此刻,我也不管男女有别的事了,没羞没臊地抱紧了他,在他还没反抗之前,双手迅疾无比地在他胸腹前交叉,死死扣住。对,是死死扣住,现在大冰山怒气冲天,保不齐他反应过来一挣扎,就把我这小身板给甩了出去。为了表明心迹,又不丢小命,我真的是完全不要脸了。 刚才跑得猛了,我呼哧呼哧喘气,手上却丝毫不放松。 我明显地感到,徐子睿的身体猛的一顿,之后肩胛脊背都紧绷起来。 我的脸贴着徐子睿僵直的背,心跳的很快,我好怕徐子睿下一刻就把我丢出去,好怕他不相信我是喜欢他的。好不容易喘顺了气,我焦急地说道:“徐子睿,这样,你相信我了吗?” 静,死一般的寂静,徐子睿不说话,我只听见自己因为紧张,因为忐忑,而“咚咚咚咚”直跳的心跳声。 很久之后,徐子睿终于动了动,却是抬起手开始掰我的手指。 我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倏尔又紧绷起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原谅我了,不要我了么……巨大的绝望如潮水般朝我涌来,我的手上却毫不放松,十指依旧交叠,死死扣住,不让他掰,我几乎要哭了:“不要……徐子睿,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们有《交往合同》在的,你不能不要我……” 我本来没想过要哭的,可是伴随着歇斯底里地控诉,眼泪却不争气地汹涌而下。 听到我的哭腔,徐子睿放开了手,似乎是隐约叹息了一声:“没有不要你,你这样抱着,我怎么跟你说话。” 我哽咽着说道:“这是你说的,说话算话。” 徐子睿点头,微侧了身体,声音有些暗哑地哄我:“先松手?” 徐子睿一向说话算话,得了他的应允,我终于放心地松开了死死抱住他的胳膊。 我松开他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微微推开我,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仰着头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生气?我正胡思乱想间,他却忽然主动牵起了我的手:“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宿舍。” 我“奥”了一声,盯着他牵着我的手看了一会,心中一喜,乖顺地任由他牵着,跟着他往沁苑走。 一路无话,徐子睿牵着我的手将我送到楼下,嘱咐我早点休息后,便头也不回地急步离开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心底的不安又涌了出来。 我耷拉着脑袋,回到寝室。 钟寰已经回来了,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走到我身边担心地问我:“没事儿吧。”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瘪了瘪嘴说道:“有事,而且很严重……” 钟寰纳闷:“一句玩笑话而已,这么严重?” 于是,我把我急中生智之下熊抱徐子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钟寰说了。没想到,钟寰听完,几乎笑喷了:“没想到我们家谷小妞,还有这么猛的一面。” 我扭着眉,不满道:“钟寰,你有没有同情心呀,我都伤心成这样了,你还笑我?” “噗嗤……你容我多笑会儿……”钟寰继续哈哈大笑。 我瞪她一眼,揉了揉胸口,刚才发大招直接冲过去,徐子睿肌肉结实,我一下子撞过去,胸口都撞疼了。 钟寰足足笑了五分钟,笑够了,才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谷微,我敢保证徐子睿一点都不生你的气了。这会子,他指不定怎样给自己降温呢?” 虾米? “降温?” 钟寰指了指我兀自还在揉抚的胸部,又做了一个浮夸的波涛汹涌动作后,才不怀好意地笑道:“胸袭,身体外交,果然是大招。” 她一说,我立马惊地跳了起来。 是呀,我从背后熊抱了大冰山半天,当时我着急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大冰山当时身上的温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我倒吸了口凉气,我居然用34c的胸如狗皮膏药一般地贴了大冰山半天! 大冰山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 我后知后觉地开始害臊。刚才光着急了,行动没经过大脑就冲了过去,徐子睿不会觉得我不够矜持吧,哎哟……我撑着头,懊恼不已,钟寰却在旁边一直幸灾乐祸的笑。说什么,她只有b,以后都不敢对男朋友放这样的大招。 这个女人,不正经起来,真要命。 我懊恼了半天,忽然想起来钟寰怎么比我还早回寝室,于是暂时搁下了心中的尴尬,撑着头问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宿舍了,没跟第五维多聊会?” 钟寰慢慢收起笑意,看了看桌上的《小王子》,道:“今天有点累,我就先回了。” 说完,钟寰懒懒翻开《小王子》,在书中间,竟翻出一张便签来。 钟寰一顿,抽出便签。 如同人类探险队第一次发现被进化论遗忘的骷髅岛,我眼皮一跳,一下子瞅见了便签上的小字:“什么东东?” 钟寰眉头微蹙,似乎内心纠结,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东西。她随手将便签递给我,让我自己看。 我拿过便签,几行苍劲小楷映入眼帘。 “如果有一天, 我会明白爱情, 那一定是因为你! ——赫尔曼.黑塞” 这是赤果果的真情告白。第五维这家伙,表个白,还玩得这么高端。 “啧啧——”我本来很是为钟寰开心,但看钟寰一脸愁容后,不禁小心地问她,“怎么了?” 按正常逻辑来,就算是被不喜欢的异性表白,也不该是这副表情。何况,第五维还是钟寰有好感的人。 钟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道:“我不是不喜欢他。主要是……对他,我暂时还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另外,我最近也没有谈恋爱的心境。” 怦然心动?就像我对徐子睿那样么? 和他在一起,只要一点点亲密接触,我都会心跳不已,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难道,这就叫做“怦然心动”? 可是,从前,我并不喜欢他啊。相反,从小到大,我们还一直不对盘呢。 于是我拍了拍钟寰的肩头,劝她:“小寰寰,对感情你不要用太多的理智去分析。你看,我从前对大冰山也不感冒,相反还很讨厌,你看……” 现在,还不是跟他在一块儿了。 从前我觉得大冰山冷漠、毒舌、寡情,一点都不可爱。可是,现在,我现在发现他内心的血其实很热。想到大冰山亲我的时候,那种让人血脉喷张的热情,我的耳根不禁有些微微发红。 “所以,你既然不清楚,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古政那家伙常笑言:“真正的勇士,要有神农尝百草的勇气。” 他这些歪理邪说,虽然十分离谱,现在想起来,我居然觉得有一丢丢道理。 对于我有理有据的实证举例,钟寰笑了一下,却十分不认同:“小妞,你扪心自问,你从前当真对他没感觉?” 我微微一怔,有点被她问住了,以前……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的事,怎么又绕到我身上了?别转移话题啊。”从前对徐子睿的感情,我好像还没仔细琢磨过,于是我避开她的意有所指,嗔了她一眼。 钟寰理智成熟,是出了名的难追,往往一般浪漫的招数都将其他女生击得溃不成军了,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前些日子,一个经管的男生追她,在我们寝室楼下的栀子花树旁,学着《漫步云端》里的基努里维斯,对着心爱女孩的窗子,一边弹吉他,一边柔情低唱《灰姑娘》,引来一大群围观的群众。按常理推,遭遇这般大张旗鼓的表白,被表白的妹子,不是芳心大乱从了对方,就是十分感动然而拒绝,可钟寰偏偏是个奇女子。她一点不觉得浪漫,反倒觉得丢脸。 几次打电话跟那家伙沟通让他停止未果后,钟寰拧着眉转身,再出来时,手中一盆冷水,“哗”地泼下去,硬是将人搞成了内伤。 经此一役后,心里素质稍微低点的男生,再也没勇气来追她。 第五维倒真是勇敢。 听闻这事后,哈哈一笑,竟然觉得有趣,还笑言钟寰这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个女人要是不遇到超有感觉,一见面就天雷沟地火的人,估计都不易动心。 我正寻思着怎么再为第五维敲下边鼓,寝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随后,是泥巴和顾小西的身影。 门被推得撞在墙上,倏地又弹了回去。 伴随着这声震天巨响的,还有顾小西那张余怒未消的脸…… 第二十七章她是我女朋友 那天,在我们的细细追问下,顾小西终于坦陈了钱光的小白脸行径。 此人也算极品。自从和顾小西交往后,出去吃饭从不带钱。顾小西家境小康,本来也没觉得有啥。可后来,这货居然变本加厉,前不久趁顾小西回家,他腆着脸跟去,一副“拜见岳父大人”的嘴脸。 顾小西本不愿带他去,觉得交往不久,不太适合,但抵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后妥协。 后来去了,他倒是挺给顾小西长脸。 钱光在顾小西家,一副上进青年的样子,加上他嘴又甜,对顾小西又很体贴,当时,就逗得顾小西喜欢浪漫的老妈喜笑颜开。 返校之后,顾小西甚至觉得当初拒绝带他回家,愧对了他。可前不久,她才发现,自从上次钱光登门造访后,钱光居然私下里好几次找她妈伸手要钱。 顾妈妈没将这点小钱放在眼里,只希望钱光对自己女儿好点,可他倒没脸没皮,蹬鼻子上脸了。 女人的第六感真准,当初我对他印象就不太好。现在看来,他果然是个讹钱的货色。 前些日子我们都太忙了,还没等我们去帮她验下钱光的成色,顾小西已经迷失在他的甜言蜜语中。 对比之下,我忽然觉得大冰山简直是绝种好男人。 自从我和徐子睿确立了关系,每次吃饭,都是他买单。我每每想请他,手还没拿出钱包,就被他凌厉的眼锋制止,回头大冰山闲闲一句:“我还养的起你。” 淡淡的一句话,大冰山的霸道总裁气质一览无余。每次都迷得我五迷三道,对着他狂闪星星眼。 这么一想,钱光的行为,简直是叔可忍,婶亦不可忍。 于是,我们提议顾小西暂时对他冷处理,别跟他联系,等我们先帮她探探钱光的底再说。 一个男人伸手找别人伸手要钱,如果他没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那就只能是因为他渣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便跟术业有专攻的娱记一般,开始对钱光进行全线轮流追踪。 在西苑外的小饭馆内,看到钱光与甲女一起吃晚饭,而且是甲女买单。 随后,在姐楼(j楼)、鸡楼(g楼)和爱死楼(s楼),我们看到钱光跟乙女出双入对。 他哪里有什么隐衷? 居然真是小白脸……而且是令人发指的四角恋。一般人,横劈竖劈,左右不过三人行。他倒好,专职吃软饭的选手,居然能生生劈出了一桌麻将的组合来。 我瞅着自己拍下的劈腿照,暗暗咂舌,像古政、大冰山、第五维这样的形貌,都没有出卖色相,钱光居然能以此为生,这孽畜道行还挺高的。 我从爱死楼(s楼)往沁苑走,心想,要怎么跟顾小西说,才能让她感到不难过。 刚走一半路,我肩膀一沉,就被人揽住了肩。 “小微微——”要不古政的懒懒的声音随之而至,我几乎会毫不犹豫,给他来个过肩摔。 我扭身一看,古政一双桃花眼映入眼帘。 古政嘴角噙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一把掀开他的长臂,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关注我们,才回头对他说道:“古草,注意点形象好不?你是校草级的人物,我也是‘有夫之妇’,勾肩搭背不好。” 古政睨我一眼,歪嘴一笑,懒懒道:“还没结婚呢,不算。” 我瞪他一眼,不再跟他咬文嚼字。 我不再理他,低头看手机,又开始苦恼怎么跟顾小西说钱光的事。 古政微一低头,瞥见了我手机里的照片。 “什么东西这么有吸引力?” 话音一落,这家伙已经抢过我的手机,我不满地“喂——”了一声,想去夺回手机,这家伙却仗着身高优势,一边躲过我的手,一边将手机举得高高的,一副“你够不着你够不着的”自得样。我气得直跺脚,这家伙却乐得眉开眼笑。 “快还我手机!” 古政将我的话置若罔闻,眉眼一挑,瞅了一眼手机里的照片,随即疑惑道:“你手机里怎么有钱光和他女朋友的照片?” “我……” 这事关顾小西的隐私,她应该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 古政见我支支吾吾,照片里又大多是远距离的侧拍,凑过脸来,坏坏一笑:“说,你偷拍人家,有什么企图?” “没什么企图。” 见他这样刨根问底,又认识钱光及乙女,我转念一想,说不定从古政嘴里,能打听出点什么来:“你认识他们?” 古政是计算机院的,钱光是电子院的,八杠子都打不着的人,居然认识。 “我们都是桌游社的,社里聚餐,他带她女朋友来过。他女朋友是他高中同学。” 我又瞅了瞅照片,原来乙女才是钱光的正牌女友。顾小西和甲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小三、小四。 实在可恶。我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这人就是一垃圾。他有女朋友,还跟我们家顾小西和另外一个经管的女生同时交往。劈腿已经够下作了,他还吃软饭。不仅用顾小西的钱,还私下里找顾小西妈妈哭穷。简直就是一个人渣。” 古政眉毛一挑,调侃我:“小微微,厉害啊。你骂起人来还真是嗝都不带打一下。” 我挥了挥拳头,气哼哼:“这种渣男,我不仅要骂,还想扁呢。” 话刚说完,我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我一时有些尴尬,摸了一下肚子,心想,跟踪真是个体力活。 “饿了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古政听到我肚子咕咕一叫,差点没笑死。 肚子真饿了。我有两天没见到徐子睿了。以前都跟他一起吃的,上次熊抱事件之后,他就没再来找我。 他不会觉得我太狂野了,被我吓到了吧。 我皱着眉,想了一下,我得尽快跟他解释一下当晚我的行为才好,于是我转过头,对古政说:“你等一下,我先跟徐子睿打个电话。” 古政嘴角一扯,双手插兜,倚在大学路旁的一颗樱花树旁,懒洋洋地等我。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徐子睿接起。 “是我。” 徐子睿“嗯”了一声,声音正常。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柔声问他:“你吃饭了吗?” 如果他说没吃,那我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出下面一句话:“我还没吃,我现在正从s楼往沁苑走,你要没吃,我们一起吃?” “我吃过了。”徐子睿的声音传过来,我不禁微微失望。 “……”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顿了片刻,看古政在催了,于是说道:“奥——,那我自己去吃。” 其实,我内心虽然有点沮丧,但自认说话声音还算正常。 可这话听到徐子睿耳朵里,却不一样。 敏锐如他,总能听说我的异样,再掩饰都没用。 我看了古政一眼,准备挂掉电话,徐子睿却淡淡说道:“我这两天不在学校。有正事,明天回来,找你吃饭。” 大冰山这是在跟我交代这两天的行踪?那么……他这两天不是故意对我避而不见。 是我多想了。 我心中一喜,雀跃地应了一声:“嗯。明天见。” 我展颜收线。古政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古怪。我沉浸在徐子睿向我报备行踪这一大惊喜中,并未多想。 我喜滋滋地看古政一眼,催他走:“不是要带我去吃好吃的么?还不走?” 见我催促,古政这才懒懒直起身,走到我前面,朝我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跟哥走。” 我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走到y字路口,意识到古政打算往沁苑后山的餐厅走,我顿住了脚步。 古政停下脚步,疑惑看我:“不是饿了吗?走啊。” 我呵呵一笑,用下巴点了点人潮涌动的沁苑食堂,说道:“我这个人好喂养,食堂就好。” 古政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拗不过我,只好跟着我进了沁苑食堂。 “子睿对你怎样?”打完饭菜,我刚在古政对面坐下来,古政便抬头问我。 我心下一紧,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这是在打探我和徐子睿的虚实? 我斟酌了一下字句,想了想,怎样说才能不伤害到古政的感情:“还行。” “那就好。”古政扯着嘴角一笑,我看着他,发现他的脸上是笑着的,但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 我一时有些讪讪,只能低了头,一顿猛吃,心下希望古政赶紧转移话题。 以前和他说话,轻松惬意,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我和徐子睿的关系变了。 见我对着餐盘,一阵猛扒,古政轻笑道:“小微微,你吃这么快,这是要赶去投胎?” 见他又会开玩笑了,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悄悄放了下来。我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呸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古政看着我直笑,丢开餐盘,仰在餐椅的靠背上说:“谷微,你有的时候,真的很神婆。” 虽然这人嘴里没一句好话,但此刻我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 懒得理他,我专心对付饭菜。 饭吃到一半,餐桌边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这位不速之客,在我们左右观望了半刻后,才在古政旁边缓缓坐了下来。 我以为是拼桌的普通校友,也没在意,继续吃饭。 随知,不速之客接下来一句话,却是惊得我虎躯一震。 “古政,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能跟我交往吗?”我眉眼一抽,抬起头来,与斜对面漂亮的小姑娘目光相撞。 小姑娘看我一眼,随即调转目光,直逼古政。 小姑娘是条汉子,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古政真情告白。不仅大庭广众,还不介意身边有我这么一号超级大灯泡。 我戏谑地看一眼古政,立即换了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他怎么应对。 徐子睿拒绝人一向快准狠,不给人留一丝希望。今天,我倒要见识见识古政这个怜香惜玉的大情圣,怎么拒绝人。 古政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合,他面不改色且十分有耐心地听完了小姑娘的表白,才闲闲问道:“说完了?” 小姑娘紧张地点了点头。 古政盯着她看了半响,直看得对方心里发毛后,才嘴角一歪,缓缓笑道:“姑娘,对不起。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被发了好人卡,小姑娘眸光一暗,缓缓低下头。可半刻后,便理了理自己的心绪,接着抬头不死心道:“为什么?既然你觉得我不错,那说明你对我也有好感。我们试都没有试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呢!”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反之亦然。”古政耸耸肩笑道,随后目光转向我,我瞪他一眼,他这样笑吟吟地拒绝人,谁会当真啊。这小姑娘估计还会耗下去。 虽然这小姑娘不讨厌,但吃饭被打搅,我还是有点恼了,于是决定出手快刀斩乱麻:“姑娘,你喜欢他什么?我让他改还不行么?” 见我出手,古政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看好戏的表情。 而此刻,小姑娘终于注意到他男神对面还坐了我这么一号人物,一时表情精彩纷呈,在猜度了我是何方神圣后,最后还是瞪大眼问我:“你是?” 一直被小姑娘华丽丽忽视的我,此刻终于刷回了一点存在感。我用筷子闲闲拨了拨餐盘中的土豆丝,笑眯眯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扰到我吃饭了。明白?” 小姑娘与我对视半响,忽然茅塞顿开似地转过脸,质问古政:“你不接受我,就是因为她?” 我抚头,这姑娘的思维好跳跃。 我张了张嘴,正要解释,随知一直看好戏的古政抢在我前面说道:“对,她是我女朋友。” 噗—— 我差点没被一嘴土豆丝给噎死。古政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种鬼话也能编。我们是情敌好伐,什么时候变男女朋友了? “……”那姑娘娇躯一震,估计一刹那,她的世界已经摧枯拉。 小姑娘愣了一会,等反应过来,才“啊”地一声呜咽,落荒而逃。 她的这声呜咽,音量着实不小,一时引来周围人齐刷刷对我俩行注目礼。 看周围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们,我特无辜特无奈的对着大家唏嘘一声:“哎,这小姑娘在饭菜里发现了一根头发……” “……” 见怪不怪,大部分围观的群众扭过了头,但也有人立即认出了我身边这位“神农尝百草”的情圣,纷纷投来倾慕的眼神。 这样被人集体行注目礼,我一时胃口全无。好在,我已经差不多饱了。 “小微微,没看出来啊,你撒谎这么在行。”古政凑过头来,揶揄我。 我端起餐盘,起身瞪他一眼,不是替你收拾烂摊子么? 他却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这人,编了这样的鬼话骗人家女孩,不仅不愧疚,反倒表情一派写意。 “啧啧啧,一向自诩为护花使者的古草现在居然也开始辣手摧花了?”我边走,边跟他礼尚往来。 古政耸肩一笑,不以为意:“你从前不是觉得哥滥情,在感情上没节操么?现在节操被哥捡起来了,你又笑话。你们女人真难取悦。” 他这样一说,也好像有道理。 如果不喜欢,因拒绝而说一些善意的谎言,似乎也没错。 可怜我白白当了箭靶,到底还是有些埋怨。我将餐盘送上餐车,嘟着嘴吐槽:“因为徐子睿,我已经成了政法公敌。今天又因为你,我可能要成全校女生的公敌了。” 见我吐槽,古政完全没有半点同情心。 这人不禁不同情我,居然还突然伸过手来,捏了捏我的鼓囊的脸道:“所以说,红颜祸水。” 我当即僵住。连徐子睿都没对我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这个不正经的家伙,居然敢捏我脸颊。 见我表情惊恐,古政笑嘻嘻撤回了手,道:“一直觉得你脸上肉肉的,老早就想感受一下了。今天终于被哥摸到了,哈哈哈哈……” “你要死啊!”走出食堂,我追着古政打。 古政被我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停下身子,扶住膝盖,气喘吁吁道:“小微微,你别追了,哥给你摸回来,算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笑嘻嘻说完,他居然真的将俊脸凑到我面前,一副任我揉捏的样子。 “去你的!” 我气哼哼地推他一把,简直没个正形。 要不是早知道他对徐子睿有意思,我真会想歪了,以为他对我有什么想法了。 和古政分开后,我想了想,一段日子没见古政,感觉他好像变了,身边的花花草草都不见了。这人真的准备为了徐子睿修身养性了? 我嗤笑自己一声,顾小西的事情还没解决呢,我怎么又操心起古政的事情来了。 哎,得好好想想怎么告诉顾小西钱光的事情才好。 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还是先回去和钟寰泥巴商量一下再说吧。 回到寝室,和钟寰泥巴商量了一下,我们还是决定对顾小西实话实说。 顾小西知道真相后,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崩溃和嚎啕。相反,她出奇的平静,只是眼中一抹空茫,让人不忍直视。 第二十八章暴打渣男 与徐子睿一起到姐楼(j楼)自习,我的眼前还时不时浮现顾小西知道真相后黯然的脸。 本来以为她会瞬间崩溃,我们三人还各自备了一卷卫生纸,准备安慰她。女生失恋,总免不了几顿大哭,即使背叛你的那个人是个陈世美,是个衰人。但顾小西是个例外,她匪夷所思的平静,让我们震惊的同时,又十分担心。 可能,她早就料到了结局,只是留恋那种恋爱的感觉,不想拆穿而已。 我以为顾小西至少会去与钱光对峙,然后甩他一个大嘴巴子才能解气。但顾小西什么也没做,只是拉黑了钱光,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做了最为平静的切割。 我撑着额头,一阵唏嘘。 大冰山不知道端详了我多久,似乎是看不过眼了,才曲指轻轻扣了扣我的桌面。 我醒过神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与我一尺之隔的大冰山,对上他疑惑的眸子,仍有些发愣。 徐子睿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再和大冰山见面,我们都心照不宣的跳过了那晚的熊抱事件。我猜想一向高冷的大冰山可能有点接受不了我的生猛。那晚真的是鬼使神差,我就直接这么冲过去了。 太不矜持了。之前我还忐忑,怕大冰山因此看低我。但后来事实证明,我完全想多了。 大冰山再见我的时候,竟然会主动牵我的手了。而且动作之流畅之自然,让我瞠目结舌。 当时,我发了好一会愣,直到大冰山敛着眉疑惑地瞧我,才终于灵魂归位。 我盯着他握着我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呵呵一笑,另一只随即手攀附过去,两只手臂一起搂住他的胳膊。 这一系列的动作,我下意识做的,而且做起来十分自然。 这是个依恋感十足的亲昵动作,似乎让大冰山十分受用。我看着他眉宇一掀,嘴角轻扬,随即大手紧紧包住了我的小手。 我心中雀跃。 大冰山真的变了很多,自从上次被我熊抱之后,整个人似乎都更加柔和,嘴角常常溢出笑意,对我也亲昵许多。 看我依旧发呆,大冰山终于合上笔记本电脑,有些无奈地问我:“又云游四海到哪去了?” 他突然放大的俊脸一靠近,引得我呼吸一窒,连忙回神,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我在想顾小西的事。你说为什么会有钱光这样的渣男存在呢?” 这件事我跟徐子睿说过,不过他一向对其他人的事情不甚在意,也不爱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给予置评,所以大部分只是我说,他听。 徐子睿抿唇想了想:“这样的人少。” 随即,他又转过目光,看了看我一页未翻的计算机c语言教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训我:“自己的事情还兼顾不暇。” 我和徐子睿在自习室学习了两个小时了,他不仅做完了一套英语真题,新写的程序也已经写了一半。而且,我这两个小时不是尿遁溜号,就是发呆想顾小西的事情。跟大冰山这个大学霸在一起,我实在是不专心。 这些年,要不是徐子睿时时监督我,我怕早就沦为学渣了。 大二,我们开始学计算机c语言,老师讲的我基本都听不懂,大冰山考了我几次,发现我几乎对c语言一窍不通,他担心我考试挂科,于是霸道地将我拖进了自习室。让我先看书,把基础知识学会了,再教我其他的。 见徐子睿神色不对,我立马用胳膊遮住书,讨好似的对他一笑:“我这就看。” 徐子睿无奈地看我一眼,终于转过头,打开电脑,继续写程序。 我盯着徐子睿的侧脸,又发了好一会呆。大冰山认真学习的样子真的很帅,完美侧脸让我忍不住一阵小鹿乱撞。我心里美美地想,大冰山要是出生在欧洲,保不齐就成了罗丹手中的雕塑,达芬奇笔下的名画,又或者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蜡像。 心中忍不住暗叹,美色当前,我流口水还来不及呢,还怎么专心学习? 其实,有时候真的不是我不想学习。是跟大冰山一起,我总会走神。要不就盯着他发呆,要不就梦会周公。可他本尊,不仅能聚精会神高效率完成学习任务,就连偶尔瞥过来的几束目光,都能扰我心神,让我的心跳加速。 “看够了没有?”直到徐子睿好听的嗓音敲击我的耳膜,我才蓦然回神。对上徐子睿的眼睛,就看到他一脸咬牙切齿的神情,这是将怒未怒的前奏啊。 我腆着脸嘻嘻一笑:“没有。” “……” 大冰山的耳根红了。我好心情地腆着脸继续对他傻笑。 徐子睿本来要发作,见我这么没脸没皮,还一直盯着他的俊脸发花痴,终于拿我没辙了,推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过了我的书:“你自己看不了,我来讲……计算机语言是2进制的……” 哈哈,果然百试不爽。 我最近发现了,和徐子睿一起学习的时候,他就怕我对他发花痴。我一在他面前作痴汉状,他再冷口冷面,都会缴械投降。 我嘻嘻一笑,双手抱住他的胳膊,身体偎依过去:“嗯,我听着呢。” 大冰山却是抽出胳膊,稍微推开我,皱眉板脸训我:“认真听。” 我心里一紧,徐子睿好像不喜欢我在自习室跟他这么腻歪。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就在认真听你讲啊。” 大冰山无语地看了我一眼,警告我的手不要再不老实,我吐了吐舌头,想起这是公共场合,太亲昵貌似有碍公序良俗,于是正襟危坐地听大大冰山讲起课来。 我每次自己看计算机书,总感觉脑细胞纷纷钟死伤数千,书上的i++跟小蝌蚪似的,在我面前旋转、跳跃、还眨着眼,它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彼此陌生至极。多看一眼,我眼睛就发花,脑袋发晕,接下来就想睡觉。 可旁边杵着大冰山呢,我多想瞌睡,也不能睡,于是我只能用“追魂夺命掐”对付自己的大腿。 有时候控制不好力度,死命一掐,会疼得我咝咝抽气。 有一次惊动了大冰山,他少见的对我疾言厉色:“不懂不会问?” 于是,就开始了他给我的补习大业。 以前我一直纳闷,大冰山怎么能那么厉害,轻轻松松就能把他们排列组合,写成一个个实用性那么强的小程序来呢。 百思不得其解后,我最后只能归结为他的高智商。 现在这些东西被徐子睿深入浅出的讲解,我瞬间觉得它们亲切了很多。最基本的东西懂了,后面的内容理解起来也就不那么晦涩了。 像是废材被武学高手打通了任通二脉,接下来,做什么都容易了。 看着我终于进步了一点,徐子睿合上书,嘴角总算是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跟徐子睿走出教室,他自然而然牵起我的手。 我心中一美,把刚才他嫌我腻歪的不安立马忘到了脑后。 和徐子睿在沁苑吃完饭,徐子睿去s楼上课,我自己回寝室。经过沁苑顾小西湖旁边的时候,我却不经意瞄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定睛一看,果然没看错,真是顾小西。 她一个人在小西湖旁边干嘛?莫非是想不开?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性,我当即虎躯一震。果然,是平静之下必有暗涌。 这丫头平时咋咋呼呼的,摊上失恋这样大的事情,居然平静得仿佛这件事压根没发生过一般,既没歇斯底里,又没嚎啕大哭。这太反常了。俗话说事物反常即为妖……顾小西你别做傻事啊。 我比油地蹿了过去。人还没跑近,我就见假山后面悠悠转出另外三人来。我生生刹住了步子。原来,小西湖边不仅有顾小西,还有钱光,甲乙二女。 三个女人一脸肃容,钱光脸上的表情则是精彩纷呈。 顾小西和甲乙二女,摆出三英战吕布的阵型,这是要暴打负心汉钱光么? 顾小西,好样的。 我蹑手蹑脚隐在假山后面,准备看一出好戏。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经管女甲是个火爆女,一上前,抡圆了胳膊,“啪”得一声脆响,就赏了钱光一个大嘴巴子。 真棒,够血性。 钱光估计是自知理亏,捂着脸不发一言。倒是这响亮的一记,震得顾小西有点发蒙。 “呜呜!”被打的钱光还在那蔫头耷脑呢,打人的经管女甲倒捂脸大嚎起来,随后还甩出一记愤懑的悠长尾音:“我恨你——” 然后,扭头就跑掉了。 面对这么戏剧性的一幕,顾小西竟跟局外人一样,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她就像置身事外般,呆呆地望着湖面,始终不发一言。 倒是钱光的高中同学,正牌女友说话了:“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这个江南女孩,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泪流满面,只是异乎寻常的平静。 钟寰以前说,往往外表强悍的女生,多数外强中干。反而那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生,却是外柔内刚,十分坚强。 我以前还嗤之以鼻,现在看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此刻的钱光,似乎是豁出去了。受了甲女一耳光后,接下来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嘴脸。 正牌女友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我们分手。” 说完,她脊背挺得笔直,缓缓转过身,离开了小西湖。 轮到顾小西了,可这女人,却还是只顾发呆。 从我这角度看去,顾小西独立小西湖的身影显得十分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似的。最近,因为钱光的事,顾小西瘦了很多。我心中渐渐泛起一阵心疼,牙齿咬得咯嘣响,恨不得立即上前抽死那渣男。 在我窥得脖子都快要酸了的时候,钱光终于开腔了:“顾小西,你原谅我好不好?是她们先招惹我的,我对她们都只是敷衍,对你才是真心的。” 我呸!你对人真心,那找人家老妈要什么钱!你是看人家顾小西家境好,做取舍,选长期饭票吧你。 顾小西浑身一震,蓦地抬起头看他。 虽然离得远,我还是看到了顾小西眼中的泪水。 我心里暗暗着急。顾小西,你表立场啊。这个衰人,难道你要原谅他?! 我的拳头都要挥舞起来了。 “老婆,你原谅我好不好?” 犹如吐了一只苍蝇,我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钱光这渣男竟对顾小西撒起娇来了。以前就常听顾小西说这厮好撒娇,今天真见识了,我还是吐了一地。问君脸皮有几多厚,恰似万里长城无尽头啊。 再瞅,那小子又跟被穷摇奶奶附体似的,双手抓住顾小西的肩,跟咆哮帝一样,开始使劲摇晃顾小西。 眼看着顾小西的发型都要被这穷摇奶奶附身的咆哮马二号摇散了,我实在忍不住了,搓了搓手,决定冲出去。 “放手!你抓得我好疼。”顾小西被钱光摇得头晕,开口让他放开她,我侯住:“我们分手吧。” 顾小西总算讲重点了。我几乎热泪盈眶。 “我不放,我不要分手!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小火苗开始“蹭蹭蹭”直窜,眼见顾小西被那小子摇得面部扭曲,神情痛苦,我捋起袖子,“比油”地一声,从假山后面蹿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便一招佛山无影脚对着钱光的小腿招呼过去。 贱人,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呃……”钱光哀号一声,倒地不起。我提起裤角,又是两脚,我今天不替天行道,我对不起广大的女同胞了我。 顾小西看到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我,先是错愕,半秒后反应过来,不忿情绪瞬间被我引爆。 顾小西挣脱开钱光抓住她衣袖的手,鼓足力气,一个大嘴巴子送了过去:“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 被我踢了两脚刚缓过神来的钱光,刚回过头来,又结结实实挨了顾小西极尽全力的一巴掌。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钱光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小西。 我扶住顾小西,耀武扬威的朝他仰了仰下巴:老娘,打的就是你。 钱光一手捂住挨了两巴掌的左脸,一手指向我们,手指因错愕和愤怒而微微直颤:“你们……” “姓钱的,人贱必定有天收。” 我睨了钱光一眼,拉着顾小西转身离开,甩给渣男一个慈禧太后般的霸气背影。 拉着顾小西回到寝室,顾小西抚着胸口,犹自惊魂不定:“谷微,今天是我第一次打人。” 我颠了颠腿,也有些心有余悸:“其实,我也是。” 随后,顾小西有些失神地盯着自己扇过钱光巴掌的右手:“真解气。” 我拍拍顾小西的肩膀:“发泄出来就好。” 顾小西之前平静的太过诡异,我们一直担心她憋出内伤。有些东西需要发泄,发泄出来后,伤口才能慢慢痊愈。 顾小西如释重负的长吐一口气,随后忽然想到什么,又担心地问我道:“你说钱光不会去学校告我们吧?” “不会,男生都爱面子,他肯定怕他那档子龌蹉事曝光。” 顾小西点点头,放下心来。 我活动活动筋骨,扁人的感觉真惬意。 钟寰和泥巴看着我俩嘀嘀咕咕,神色诡异,凑过来问:“做了什么坏事,鬼鬼祟祟的?” 我乐呵呵地将暴打钱光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这两妮子听了,差点笑岔了气。 “今天真的要谢谢谷微,今天要不是她,我不会那么勇敢。”顾小西说道。 “小意思。”我豪气一笑。 渣男,人人得而诛之。 第二十九章能再狗血点么? 帮顾小西报了一箭之仇后,我开始忙团内观摩会的事。钟寰在一旁协助我,自从上次上大课被撺掇起来唱歌出了一次丑,我行事尽量谨慎,小心又小心。这次团内观摩会,牛班亲临指导,班上一些女生对我不满的,在牛班的眼皮底下,也不敢太造次。我自小就是班委,口才虽不算太出众,但主持能力还不错,得了大家的配合,一切准备工作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团内观摩会举办的那日,前来观摩的卢丝,在台下用凌厉的眼神让我飞刀又见飞刀。她的两个跟班,狗腿一号和狗腿二号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 好在,班上的女生都以大局为重,对我倒十分配合,因此团内观摩会举办的十分成功。 这次观摩会,学生会的代表——蒙天学长也来了。观摩会结束后,他特地走过来,跟我和钟寰打招呼,还说我主持得不错,得到风云学长的称赞,我心里美了半天。 之后,因为这次成功,我们法学三班又评上了“优秀班集体”,学校发给我们一笔数额可观的奖金。于是,牛班带着我们出去聚餐,聚完餐后,又续摊k歌。 这是一次修缮同学关系的绝佳机会。 为了缓和关系,在ktv,我挨个耐心问大家,想唱什么歌,然后一一帮忙点上,十分卖力。 钟寰看着我忙前忙后,无可奈何地问我:“你这么费劲,累不累?” 我笑嘻嘻道:“我只是想同学之间关系和谐点嘛。而且,我也不是很费劲呀。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唱歌。” 见我固执,钟寰唏嘘:“真要领你的情才好。” 我眨巴着眼睛,怪她杞人忧天:“真心换真心,大家人都挺好的。关于徐子睿的事,找个机会我再跟大家解释一下。” 钟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钟寰是觉得我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把自己搞得很累,她对我的做法不敢苟同。可我自小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喜欢跟大家把关系都处好。我总觉得真心待人,别人也会真心待我。就像对徐子睿,我真心对他,他不也在不知不觉慢慢为我改变了么。 唱歌尽兴而回,钟寰、泥巴和我说说笑笑,带着给顾小西的外卖回寝室。经过钱光事件后,顾小西一直恹恹的,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今天班上的聚餐也没有去。当初觉得她无比平静,现在看来,都是假象。钟寰说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慢慢恢复吧。于是,我们就大多数时候,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让她自我疗伤。 走到寝室门口,我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寝室的门锁住了。我们平时出门,只要有人在宿舍,图省事,门都会不上锁的。 钟寰掏出钥匙开门,门锁刚刚转动,里面便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钟寰的手僵住,泥巴朝我俩摆摆手,示意我们屏息聆听。 “老婆,你原谅我好不好?!”居然是钱光!能耐大啊,居然能偷偷溜进“男生止步”的女生宿舍。 我一股火气蹿上来,就要推门进去,不料,被钟寰拦住了。 我和泥巴疑惑地看她。她对我和泥巴摇了摇头,食指贴着嘴唇,示意我们噤声。 钟寰的意思是我们先看看,毕竟这是顾小西的私事,让她自己先处理。 我和泥巴点了点头,钟寰轻转锁孔,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我们三人猫腰贴着墙,从门缝里往里瞅宿舍内的情况。 钱光是怎么进的女生宿舍? 我眼睛在钱光身上一扫,立即明白了七八分。钱光今天戴了一顶女式帽子,打扮得很中性。他本来长相清秀,身材又是偏瘦小的体型,估计宿管大妈以为他是一如花似玉的姑娘了。这小子也算有点小聪明。 “分手就是分手了。”顾小西冷冷地看着钱光。 好样的!我们三个交流眼神,暗自给顾小西竖大拇指。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这钱光还是一狗尾巴草。现在他就是变成一只流浪小狗,在这里摇尾乞怜,也没人会同情他。 “老婆——” 钱光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我打了冷颤,一低头,发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纷纷蹿起。 真够恶心的。 “你走。” 顾小西话音未落,钱光居然“噗通”一声直挺挺地给顾小西跪下了! “你……” 我勒个去,真是极品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爷娘都是怎么教他的?我们集体抚额,没节操,不自重。 顾小西也是极为震惊,但看到钱光涕泪横流地拉着她的裤腿,却是越发的反感:“你跟我下跪也没用。钱光,你不要让我更瞧不起你!” 钱光这一跪,将顾小西对他唯一残存的一点好感都跪没了。 哪个女生会谁会喜欢一点自尊都不要的男生呢。 “你真的不回头了?!”钱光瞧真切了顾小西眼中对他的厌烦,忽然站起身,恶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神情古怪地问道。 “你想干嘛?”顾小西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身子本能地往后退。 因为退得急,她险些摔倒,幸好她身后就是书桌,她后腰撞在桌沿上,才堪堪稳住了脚步。 钱光见一哭二闹没效果,忽然表情狰狞起来。他将顾小西逼到桌边后,忽然伸手一捞,一把抓起顾小西背后书桌上的化妆镜,“哐当”一声,恶狠狠摔下。 “哐嚓——” 镜子砸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他一系列动作快而狠,我们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便响起了镜子碎裂的刺耳声,然后再看到的就是钱光举起一片玻璃碎片,扬言要割腕的画面:“你真要分手,我就死在你面前!” 天雷滚滚,我快被雷死了。 这又是演得哪出? 可看钱光那决绝的架势,他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的举动,吓住了我们,当然,也惊呆了离他最近的顾小西。 “你——别这样!”顾小西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钱光又哭了起来,跟个娘们似的,声泪俱下的嚎啕,嚎得我们也心烦意乱。 偏偏这时候,顾小西电脑屏幕上的八点档偶像剧,也放到了最狗血的一幕:“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到最后还是要选择她?!你要不跟我结婚,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真不知道,钱光这自杀的戏码,是不是临时起意,即时模仿女二要挟男一的情节。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一时心慌意乱:“钟寰,要不我们报警吧。要真出了人命,会吓死我的。” 钟寰神情凝重地看着里面发了疯的钱光,略一思忖,然后镇定地说道:“他没勇气割脉,我估计只是想吓吓顾小西。” 我一想也是,自私的人,都爱己如命,怎么可能自残? “那说不定,所有性格有缺陷的人,发起疯来都很恐怖的。你说他真要挂在我们寝室了,那以后我们还怎么住啊。”泥巴这个女人吓得脸都绿了。 钟寰观察了一下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嘴上却不忘安抚泥巴:“放心,我不会让他为所欲为的。” 说完,她给我们一记安慰的眼神,随后挪动脚步,猫着身子,退到楼梯口,取下那里的灭火器,旋即回来,蹑手蹑脚推开了门。 此刻,钱光背对着我们,正扬起手腕威胁顾小西。顾小西是面向我们的,她第一时间,看到了钟寰。 钟寰示意她保持原状,不要打草惊蛇。惊恐万分的顾小西,强自镇定,微微点头。 钟寰慢慢靠近钱光,我和泥巴的手互相攥着,紧张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顾小西,你知道我多爱你……” 钟寰操起红色灭火器,一记闷棍,砸向钱光的后颈。 钱光煽情的话语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然后,是“噗通”一声闷响,钱光被砸晕。我们杀进寝室,去拉顾小西。 顾小西捂住嘴巴,看着钱光在她面前倒下,几欲尖叫。 我长吁一口气。这生活简直跟电影似的惊险刺激。 “他没事吧?”顾小西慢慢镇定下来,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钱光,惊魂未定。 钟寰蹲下身体,探了一下钱光的鼻息,神色一松:“没事,就是晕一会儿。我学过跆拳道,知道轻重。” 顾小西和泥巴这长吁一口气,吊在嗓子眼里的小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我望了望阳台外渐浓的夜色,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我们现在怎么处理他?” 见我这么一问,泥巴笑出声来:“谷微,你别搞得我们跟杀了人急着要埋尸似的。” 她这话,让大家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大家又同时皱了眉。 怎么把钱光弄出去,是我们亟待解决的问题。 钟寰凝眉想了一会,忽然眉头一展,环视了寝室一圈后问我们:“你们有大袋子吗?像那种装被褥的大袋子。” 这女人一定是悬疑小说看得多了,手法这么剧情流。 我会心一笑,故作害怕地说道:“钟寰,你别搞得越来越像杀人埋尸好吗?我好怕怕。” “怕你个头啊,说正事。钱光晕了,得把他弄出去。要是就这么抬出去,宿管大妈不揭了我们的皮?找个袋子,掩人耳目,抬出去扔了。”钟寰嗔我一眼,转过身,去自己的柜子里翻找袋子。 我也开始翻箱倒柜,一边找,一边不忘埋汰钟寰:“钟寰,我怎么越来越发现你有杀人越货的潜质呢?” 钟寰敲我一记,却是被我逗得兴起,故意拿了一个尺子,搁在我胳膊上,一边来回拉锯,一边故意拉长声音,似模似样惟妙惟肖地演:“德州电锯杀人狂——” “哎呀,我的妈呀。”我惊跳着闪开,逗得钟寰、泥巴和顾小西哈哈大笑。 找了一轮,就顾小西那里有个超大的装被褥的袋子。 我们四个人气喘吁吁地将钱光塞进袋子,都累出了一身汗。这毁尸灭迹,也是个体力活。一般的小女生,还真干不来。我们歇了一会,四人各自拽住钱光一肢,卯足了力气,将他抬下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抬到楼下了。剩下的,就是怎么逃脱宿管大妈的法眼了。 “同学,等一下。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件?” 我们心若擂鼓地抬着钱光,准备十分自然地走出去,不想还是因为目标太大,被宿管大妈叫住了。 “阿姨,我们丢垃圾。”钟寰最镇定,她微笑着回宿管大妈。我心里差点笑喷,有这么大的垃圾吗?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懒,垃圾囤这么多才想到扔。”还好宿管大妈此刻正在看一部家庭伦理剧,心思根本不在我们身上,她扫了一眼我们的大袋子,挥挥手,放行。 如临大赦,我们假装镇定地抬着钱光,快速走出了宿舍楼。 我们处理钱光,还真像教父黑帮电影里杀人灭口的场景。 出了宿舍楼,又走了十多米,等到了不远处的绿化带,我们才将钱光放了下来。 放下死重死重的钱光,我们四人“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手臂都酸了。我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心里暗啐:这个该死的小白脸,按说他既不高大又不威猛的,怎么这么重? 我们又摇了会胳膊和腿,舒展了一会筋骨,将塑料袋口打开后,才准备打道回府。 “等等。”我们都往回走了好几步了,钟寰忽然叫住我们。 我们三人齐齐回头看她,她狡黠一笑,压低声音道:“为民除害,庆祝一下。” 我们三人心领神会,走到钟寰身边,四人勾肩搭背,左跳,右脚起;右跳,左脚踢。四小天鹅,天鹅湖走起:“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跳完,四人哈哈大笑着往宿舍楼走,不料顾小西又停住了脚步,让我们等等她,这女人又折了回去。 难道是担心钱光? 现在的天气,气温虽有些低了,但这小子穿得不少,在那里睡一会,不会冻着,而且,这里常有情侣散步,不多久他就能被花前月下的小情侣发现,叫醒回去了。 我们疑惑地看着顾小西跑回去。随后,见她扯住袋子一角,使劲往上一抖,睡得跟死猪似的钱光就“哧溜”一声,从袋子里滑了出来。 噗—— 看到她折返,手里多拿的那个塑料袋,我们差点笑弯了腰。 顾小西朝我们扬了扬手中的塑料大袋,十分正经地说道:“我的袋子必须拿回来,我还要装褥子的。” 我们风中凌乱。 第三十章可以依靠的肩膀 处理钱光的事后不久,牛班在班会上笑眯眯地宣布“一年一度的奖学金评比正式开始”。大二上学期评选大一一学年的奖学金,综合大一每人的综合成绩和课外积分排名。 牛班将评选事宜全权交给了我们的班长王潮——wc,让我作为团支书在旁协助。 wc自从成了我们的结拜大哥,有什么课外活动都会叫上我们,加上在大冰山的监督下我平时成绩不赖,综合测评总的一算,我居然排名全班第一。 结果一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跟徐子睿分享这个好消息,就听到了一些人对我的质疑。 当时,我在洗手间无意听到这些非议,直愣得半响没回过神来。 “听说没?她是一等奖呢,谁知道她这一等奖是怎么评上来的?” “这还想不到,有心计呗。大一那会,就跟王潮称兄道弟,拜靶子什么的,真是深谋远虑。说不定,让王潮给她多加分了。” “听说之前的团内观摩会,也是钟寰走私情让她办的。没那个活动,她课外活动积分能有那么高?” “真够行的。你们知道她男朋友是谁不?” “当然知道了,s大校草徐子睿呗。据说当初徐子睿一进校就被很多女生盯上了。她呢一下子说人是他哥,一下子说人家是玻璃,让其他女生纷纷退却,最后,自己却搞定了冷面校草,成了徐子睿的正牌女友……” “啧啧,道行够高的啊。” “……” 我成了流言蜚语中的心机女。 这些非议,最开始是班里小范围传播,后来扩散到系里,再是院里,后来连学生会的人都知道了。 刚开始钟寰她们让我不要去在意。可我偏偏就是很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从小到大,我的性格都极讨喜,与班上同学一直相处融洽。即使是高中文科班,班上女生之间虽有些因为老师对同学们的偏爱程度不同而产生的小摩擦,我也是决不掺合,人缘极佳的。不想来到大学,因为奖学金,我竟成众矢之的。 说我也就忍了,还连带着wc和钟寰一起骂。 忍了多日,我终于爆发,黑着脸对呛完两个嚼舌根的女人后,我一言不发打了车去酒吧。 酒是个好东西。我不能喝酒,可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来,干杯。”我趴在吧台,拿过调酒师推过来的酒,往嘴里送。 什么奖学金,去你大爷的! 酒吧的重金属音乐声震耳欲聋,平时我觉得聒噪的东西,现在听起来竟不觉刺耳。 内心的狂躁,似乎需要聒噪的音乐来安抚。 “别喝了!”钟寰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啤酒。泥巴和顾小西在一旁,看我喝酒如喝水般牛饮鲸吞,胆战心惊。 我推开钟寰的手,又拿起一瓶啤酒,藏在背后,不让她们来夺。看着三人无奈的脸,我眯着眼,呵呵笑:“放心,我不会耍酒疯的。徐子睿说我耍酒疯,是瞎说的。我的酒品可好了……” 说完,我转过身,“咕咚”几口,将啤酒喝了大半。 “走,回去!”钟寰真的有点生气了,她板着脸,再次夺下了我的酒瓶,然后将我拉下高脚椅,和泥巴顾小西护住我,往人群中擦撞着往酒吧门口走。 我被她们三个拉得趔趄了几步,却是十二分的不乐意,我扭着身子挣扎:“我不回去,我还没喝够呢。” 这三个女人想拉我回去,没门。我抱住酒吧门口的廊柱,说什么也不走。我心里不痛快,她们干嘛这么残忍,酒都不让人喝。 我晃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想起那些不堪入耳的非议与质疑,抑郁而窒息。 众口铄金的攻击和谩骂,像凌迟人骨肉的利刃,一刀刀划在我身上,让我的心麻木而悲伤。 不仅wc和钟寰被殃及,连牛班都被大家说成偏私。 再回想起那些曾经我自以为的成就感:我们三班同学关系和谐,同学之间友善……我总是被大家拥簇,大家说我是她们的开心果。可是,为什么一到奖学金评比,一个个却都变了脸,而我摇身一变成了伪善的心机女呢? 多讽刺,多自欺欺人。 我不敢想,也不愿再想。 酒是个好东西,喝酒能让人凉透的心,慢慢热起来,让人忘记伤害,忘记痛苦。 我想往死里喝,就算皮肤过敏也所谓,因为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苦闷。 我打着酒嗝,使出蛮力,八爪鱼般抱住酒吧的廊柱,任钟寰她们三人如何劝说,都不撒手。 “怎么办?” 迷糊中,我听见泥巴带着隐隐的哭腔问钟寰。 接着就是一阵耳语。随后,钟寰将我带回吧台,让泥巴和顾小西先回,她在旁边默默陪我。 她虽然没有强行将我弄走,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再碰一滴酒了。 我折腾累了,软绵绵地趴在吧台上,咧着嘴对钟寰傻笑。 钟寰有些无奈,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偶有一声叹息传来,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都要恹恹睡着的时候,一双大手将我捞起。来人逮人速度十分迅速,我甚至来不及扒拉开对方,看看是谁,就已经被带出了酒吧。 初冬的冷风一吹,我的身体瑟瑟抖了一下。再睁大眼睛看清了来人,瞬间就被大冰山一身的煞气惊得酒醒了一大半。 我僵硬地转了转眼珠,想看钟寰哪里去了。谁知,没看到钟寰人影,大冰山却开口了,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吐出:“酒吧买醉,我还不知你有这样的本事。” 原来钟寰找了徐子睿来捞我。 本来看到徐子睿这样煞气十足的出现,我心底是有些害怕。可不知是因为喝了酒,壮了胆,还是心底太过不忿,他的态度,将我心底深处的委屈彻底引爆。 不开心喝个酒还碍着他了? 我倔脾气一来,眯着眼睛看了徐子睿一会,然后平静而坚定地一字一句说道:“我——要——喝——酒——” 我只是知会大冰山,并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霸气十足地宣示完,我转身又踉跄着往酒吧走。 我清楚地听见徐子睿的抽气声,估计他从未见到过胆敢拂他逆鳞的我,一时间有些错愕。 可是错愕只有短暂的一瞬。下一刻,我的胳膊就被他拽住。他抓的很紧,我大力挣了一下,没挣开,我的怒气瞬间爆发:“徐子睿,你放开我!” 从小到到大,除了我老妈,我还没真正怕过谁!一直忌惮他徐子睿,也是因为珍惜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 “别闹了!”徐子睿的脸黑了,看着我在他的控制下扭来扭去,耐心几乎耗尽。 “我就不走!我还没喝够!”我冲着他大喊。 徐子睿眸色森然地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毛骨悚然,却依旧梗着脖子与他僵持。 “好,很好。”徐子睿牙咬切齿的说完,然后一个抄手,就将我扛了起来。 身体陡然失重,我惊呼出声,随即,双手紧紧攀住徐子睿的肩。 我刚掌握了身体平衡,徐子睿下一刻又将我扔进了出租车里。 “小情侣闹别扭了吧?”司机大叔笑眯眯回头看我们。徐子睿一脸冷凝不说话,我气得别过头去看外面的街市灯火。 司机大叔讨了个没趣,讪讪回过头,油门一踩,车便风驰电掣地往s大开。 在大学路下了车,我又拗了起来,徐子睿拉我,我不走。 他沉默看我一眼,眼里暗流涌动。通常这样,就是他要发火的前奏。 我瑟缩了一下,一时有些踌躇。 就在我踌躇之间,想着要不要“识时务者为俊杰”低头算了的时候,徐子睿以为我还在发倔,不由分说,故技重施,再次将我扛起。 我是头猪还是怎么的,他说扛就扛。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我心底的怒气又蹿了起来。 我气急败坏:“徐子睿,你放我下来!” 我双手乱挥,两脚乱瞪,可大冰山却依然昂首阔步,走得步履坚稳。我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的体力耗损。 我遭全班女生诋毁,被当作政法公敌批斗,想喝个酒消解消解都不行。现在还被徐子睿制住,像头死猪一样扛着,失去人生自由,我怎么这么没用?我悲从心来,巨大的挫败翻卷而至,蓦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心里不痛快,我想喝酒排下忧解下愁,你们都不让。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我不挣扎了,像个死尸一样耷拉着脑袋大嚎,痛哭流涕。 “……”见我大嚎,徐子睿的步子陡然一滞。接着,便手臂僵硬地将我放了下来。 从小到大,我一哭他就拿我没撤。 我一哭,他纵使有再大的怒气,都会消散无踪。 我一屁股坐在大学路的马路牙子上,也不管已经有了入冬的寒风料峭,继续嚎哭。折腾了一整晚,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曲起膝盖,抱住胳膊,哭得十分伤心。 徐子睿站在我身边,似乎是无措,过了许久,才轻轻道:“微微……” 我本来耷拉着头,陡然听到他这一声轻唤,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 “微微”,只有我爸妈才这样称呼我,其他相熟的亲友也只是叫“小微”。从小到大,大冰山从来没有这样亲昵地叫过我。 从小,我就自认为是一个刀枪不入的金刚,在外面就算被别人欺负死,我都不会流一滴眼泪,可是每每一回到家,爸爸妈妈见我神色不对,柔声一唤,我就伤心难过到不能自已,似乎心底的所有委屈一瞬间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其实,我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我爸妈那么不煽情的一句柔声呼唤,就能让我立马跟个变形金刚似的,一下子由神勇克制变得脆弱不堪? 我听了大冰山那句该死的“微微”后,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断了,“哇”地一声,眼泪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哭得更加凶猛。 见我肩头耸动,哭得更加上气不接下气。一向冷静异于常人的大冰山,此刻似乎也是阵脚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嚎啕之间,大冰山默然在我身旁坐下。 我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哭得惊天动地。而一旁的大冰山,眉头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幸亏现在已是入冬,而且大半夜大学路上行人稀少,要不然,人家看我一个姑娘在大马路牙子上哭得抽抽搭搭,旁边又坐着一手忙脚乱的大男生,肯定要误会我被他怎么样了。 眼角酸胀无比,我泪眼朦胧地抬头,赶他走:“徐子睿,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让我哭会儿,我心里堵得难受。” 对我的恳求,徐子睿置若罔闻。他只是眸色深深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响,随后朝我伸出手臂,下一刻,将我的头轻轻按在了他的肩上。 然后,他菲薄的唇里轻轻吐出三个字来:“我陪你。” 我心里一暖,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温热的泪水瞬间打湿了徐子睿的衣领,有几滴泪甚至顺着他的衣领,渗进了他的脖子。 见我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徐子睿揽住我,手臂僵了僵,最终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这个动作,他第一次做,做起来甚至有些生硬,但却偏偏击中了我心底深处最脆弱的那根弦。 于是,眼泪越涌越凶。 我伏在他肩上,哭得如同一个小孩。就像小时侯,无数次我伤心难过受了委屈,都会抱住老爸的肩膀哭一样,好像只有眼前的这个坚实的肩膀,能给脆弱无依的自己以倚靠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着哭着,我的眼神渐渐迷蒙起来。 大哭一场后,身心俱疲。 眼皮越来越沉重,迷糊中,我感觉徐子睿将我揽进怀里,然后伸手轻轻触了触我的眼角,为我擦净眼角最后一点泪渍后,气息极近的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微微?” “嗯?” 我呢喃一声,似乎觉得有点冷,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进徐子睿怀里,随后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徐子睿的怀抱真温暖呵。 “我送你回去?” 被徐子睿这样抱着,太舒服了,我一点儿也不想动,咂了咂嘴角,不耐地拒绝:“不要。” “起来?” 我又嘟着嘴,死死抱住他,不让他离开,近乎撒娇地嘟囔:“不想动。” 然后,耳畔的声音就逐渐飘渺远去。接着,我堕入了迷蒙的梦里。 我是被一声喷嚏惊醒的。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徐子睿紧紧圈在怀里,他的大衣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再抬头看徐子睿,他的嘴巴已然冻得发青,我心里一揪,他就这样抱着我在这里坐了一夜? 见我动了动,徐子睿低头看我,微扯了下嘴角,笑了笑:“醒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看他冻得够呛,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捧住大冰山的手,边搓边呵气。 我有些埋怨他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就算他不送我回宿舍,找个学校附近的宾馆酒店也行啊。 徐子睿低头看我对着他的手一个劲的摩擦生热,弯了弯唇角:“某人不肯动,没辙。” 我转了一下眼珠,回想起昨天的死皮赖脸来,不由老脸一红。 再看看自己躺在他的怀里,像个巨婴一样被他抱着,不由更是羞赧。 于是,我扭了扭身,拨开他的大衣,从他温暖的怀里溜了出来。 等我站起身,顺好了睡得皱巴巴的外套后,大冰山却依旧纹丝不动,并且表情古怪。 “回去了。”我伸手想拉他起来,谁知,被我一拽,大冰山却倒抽了一口凉气。 “腿麻了?” 大冰山表情扭曲地点了点头。 我担心地蹲下身来,让他一手撑住我的肩,借力起来。而我一手拉过他的一只胳膊,一手环住他的腰,扶住他慢慢挪了几步。 我觉得大冰山有点不对劲……他身上温度好像比平日里高了许多。 于是,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我心里一紧。他的手是冰凉的,身体其他部分的温度却偏高。这不会是感冒的前兆吧? 待我要再摸他的脸,却是被他拦住了。他不自然地侧过头,目光投向别处道:“没事,男生身体温度普遍比女生高。” 看他不愿再谈这个话题,我估计他是逞强,心里琢磨着回头给他送一盒感冒药去,当下却是转移了话题:“徐子睿,你怎么死重死重的?” 我扶着大冰山的样子很滑稽。徐子睿生得牛高马大,我一个海拔一米六零的小金刚,扶着这个呈水平六十度角倾斜的大块头,一路上,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我扶着大冰山跟练了醉拳似的,走路都走s型了。我一边吃力地向前蜗牛式挪动,一边小脑瓜子开始天马行空:我若是一大力水手的话,那我小肩膀上扛得可就是一比萨斜塔啊。 大冰山心情似乎十分好,傲娇地哼了一声,纠正我:“这叫高大威猛。” “……” “走了这么久了,你腿好了没啊?”我累的气喘吁吁,大冰山似乎将整个人的身体重量都倚到了我身上。 “没,还很麻。” 我心里暗暗叫苦,此刻心里不知多想自己是个变形金刚。要是能直接变辆车就好了,油门一踩,比油一下子直接把徐子睿送回宿舍。 冬日的清晨,温度虽有点低,但空气却十分清新,此刻,校园里迷迷蒙蒙笼罩着一层轻雾,路边的小草上也染上了一层薄霜,眼底所见,皆是一片空蒙之色。宿醉后,我本来脑子有些混沌,此刻扶着徐子睿穿梭在清濛的晨雾中,倒清醒了不少。 因为才六点多,校园里人烟稀少,我一路扶着徐子睿回沁苑,倒也没觉得多尬尴。 进了沁苑,徐子睿的腿已经恢复如初了。 他将我送到楼下。等到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叫住他,让他等等我。 我一溜烟跑回寝室,钟寰她们还在睡梦中,我蹑手蹑脚地开门,在抽屉里找出一盒感冒药后,又急冲冲地跑下楼。 我将感冒药递给徐子睿,认真地对他说道:“这个记得吃……防患于未然也好。” 徐子睿接过感冒药,眼中情绪复杂。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长臂一伸,一把抱住我,允道:“好。” 大冰山似乎是被我的体贴触动了心弦,眼里一片温柔底色。 其实,是我要谢谢他才对。这么冷的天,他陪了我一整晚。虽然他没说什么安慰我的话,但却给了我最坚实的肩膀,让我觉得有个人可以信赖,值得依靠。 心中有暖意流过,一时之间,我的心变得无比柔软。 我垫着脚尖,下巴枕在徐子睿肩膀上,双手环住他的腰,暖暖道:“药一定要记得吃。你要感冒了,传染给我,我就惨了。” 徐子睿重重点了点头,才放开我,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底的雾霾一扫而光。如果奖学金这么让我不快乐,不要也罢。我有大冰山,足矣。 我轻松地回到寝室,刚躺到床上,手机就来了短信。 我打开手机一看,是徐子睿,他说:“做自己就好,真正的朋友不会误会你。” 我灿然一笑,手指轻点,敲出一个“嗯”字,再加了个大大的笑脸,点击发送。 然后,关机,美美躺下,补觉。 待我睡足,已近中午。我懒懒睁开眼,便看到三张大脸悬在我脑袋上方。 顾小西惊喜道:“醒了!” 钟寰点头,看我一眼,递给我一盒药:“快吃药。” 我闭上眼,再睁开:“……” 泥巴已经端了热水杯子来,顾小西撕开了药盒,钟寰将我扶起,让我张嘴,我睡意未退,看她们一脸郑重,只得木呆呆地听从指令,张嘴,吞药,喝水。 等到药丸滑进了肚子,才醒过神来,我拥住被子问:“你们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你们不会想谋害你们如花似玉的室友吧?” 钟寰拍拍手,与泥巴和顾小西击掌:“任务完成。” “嘎?” 顾小西微微一笑,很有些羡慕地说道:“徐子睿交代的,说你酒精过敏,醒后记得让你吃药。” “奥——”我心里一甜,躺回去,嘴角翘起。 “心情好点没?”泥巴见我气色不错,关切地问我。 “我是神勇铁金刚,哪能这么脆弱啊!”我咧着嘴一笑,精气神回来,调皮地作狒狒状,喝哈喝哈,捶胸膛以示强壮。 “扑哧!”三个女人笑了。 “会开玩笑了,那就代表没事了。”钟寰气定神闲地往我手里塞了个小镜,“你看你的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 我睁眼一瞧,哀嚎一声,两片豌豆荚。 “我这里有两片眼膜,敷敷就褪肿了。”泥巴笑着递给我一副眼膜。 我伸手接过,抬着胳膊看了看,发觉没什么异样,奇道:“昨天一通猛灌,不仅怎么喝都喝不醉,而且更匪夷所思的是,我竟然没对酒精过敏?” “昨天,看你喝得那么生猛,我们怕你过敏,所以让调酒师偷偷在你的酒里面兑了大量雪碧。” 原来是这样。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三颗脑袋,眼底不由又有了泪意。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好像再次被轻轻触碰了,一浪一浪的感动让我眼角一阵阵发涩。 还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都在。 “你们先回避一下,让我哭会儿,简直太感动了。”我嬉笑着推开钟寰她们,用被子蒙住了头。借着玩笑,将眼泪擦干。 钟寰她们善解人意地走开。 在被子里,我打开手机。 手机震动,好几条短信进来。我翻开短信一瞅,古政,第五维,还有wc,他们都在劝我,让我想开些,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这些家伙的短信,一个比一个煽情。 我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群发给他:“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不过,虽然我嘴里骂那些家伙煽情,可心里却还是被这一汩汩的暖流激荡得一浪一浪的。 我又不是人民币,哪能叫人人都喜欢。我做好自己就行。我自己开心就行了,我干嘛要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在乎那么多干嘛?大冰山说得对,懂你的人无需你解释。不懂你的人,你没必要去解释。 而且,我并不是一座孤岛,有那么多关心我的人在呢。 当我精神抖擞地再出门时,女生宿舍楼道里的气氛依旧诡异。还是很多人,视我如流感病毒一般,避之唯恐不及。我嗤笑一声,一个奖学金评选,就让女生宿舍的气氛紧张诡异得跟八国联军侵华时德国公使被刺杀似的,也真是醉了。 不过,我老娘不care了。 再遇到眼刀子,我都气定神闲,一一凌厉回过去。恍惚间,脑中虚幻出一幅刀光剑影的画面,我以一敌百,身旁飞沙走石,我让嚼舌根的女人们飞刀又见飞刀。 实在解气。 第三十一章心结 接下来几日,除了上课,我都在寝室里宅着。我虽然想得挺开,但也实在不想参与奖学金综合测评了。对于之前的测评,大家有意见,wc跟牛班反应了一下,牛班叫上全部班委,重新测评。我为了避嫌,跟牛班婉拒了参与测评。 我宅在寝室躺在床上看小说。 看到搞笑处,咯咯直笑。 正看得带劲,手机却“嗡嗡”震动起来。 是钟寰的短信。钟寰作为学生会的宣传部长,牛班让她监督整个测评过程。 翻开短信,钟寰说测评弄完了,还是维持原状,末了发了个大大的笑脸给我,说真金不怕火炼。看着钟寰给我报喜的短信,我有些失神,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喜悦。如果得到奖学金,是以同学之间的猜疑和疏离为代价的话,那我到底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呢? 这几天,心里偶尔会发酸。一阵微风,一朵浮云,都能让我时不时的感伤一下。 连钟寰都拿bbs上最近文艺的签名档笑我:“当一个女子在看天空的时候,她并不想寻找什么,她只是 对有些人或事,心里想开是一回事,但难免还是会失落一段时间。 最近,我的确有些矫情。 我合上小说,走到阳台,看着十二月明媚晴朗的蓝天,伸了伸懒腰。 我发了一会儿怔,钟寰又一个电话打过来。这女人不是在短信里说马上回寝室么? 按下接听键,钟寰催我道:“快点下来,我们都在11栋宿舍楼前的草坪上坐着呢,牛班有话要说。” “哦!”我应承一声,心里开始纳闷,牛班今天难道要在户外看班会? 以牛班的明察秋毫,她可能已经知道了整个综合测评中女生间的互相攻诘。众说纷纭之后,不知道牛班现在怎么看我? 我忐忑不安地下楼。看来,我终究是俗人,我还是在意别人看我的眼光。 我一下楼,就远远瞥见我们法学三班三十几号人在草坪上席地而坐,大家围了一个超大的圈圈,牛班坐在圆圈正中。 “谷微,这边。”牛班看到我,扬起亲和的笑容,招手让我过去。 我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目色复杂地望了望正回头朝我这边看的众人,迈步朝同心圆走去。 我走到圆圈边围,在钟寰旁边坐下。 “好,现在我们人都到齐了!那我教大家玩个游戏。”牛班整整衣襟,欠欠身,说了正式的开场白。 “玩游戏?”很多人都疑惑了,我抬起头,加入了大问号的行列。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换了场地的奖学金评比户外总结会。 我扫扫众人,大家都是一副“牛班您没说错吧”的表情。 我的目光所及之处,有几个之前闹的极凶总拿眼神往我身上扎飞镖的女生,触碰到我的眼光,有的低头躲开我的眼神,有的则对着我不好意思的一笑。 微妙的尴尬和不好意思。 我皱了皱眉,有些纳闷。 我疑惑地侧头看钟寰,她给了我一个得意的眉来眼去,我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再次测评,公平公正,或许证明了我的清白。但这其中,肯定少不了钟寰为我的几番斡旋。看着钟寰微翘的嘴角,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眼角有些酸涩。 感官是想哭的,但事实是,我也跟着钟寰翘起了嘴角。 我的心情蓦地好了起来。 “女生全体起立,站中间,手牵手,围成一个圆圈。”牛班站在大圆和小圆中间,微笑着指挥,我们一群女生不明所以地照办。 大家按照牛班的要求,牵着手,围成一个圈。 我晃了晃钟寰的胳膊,感觉我们真有一种演还珠的即视感,忍不出笑着对她念念有词:“海可枯石可烂,天可蹦地可裂,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 钟寰听到我的私语,笑得肩膀直抖,只看得对面的泥巴和顾小西不不明就里。 “好,现在大家把手放开。”牛班意味深长地继续发口令,直弄得我们一头雾水。连外圈坐着观看的男生也交头接耳起来。他们跟我们一样,也被牛班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大家都把自己的胳膊交叉,分别用自己的左右手去握住与自己不相邻的两个同学的左右手。记住,每个人切忌跟自己正对面的同学双手互握。” 匪夷所思的游戏规则,但我们还是照做了。 因为人多,肢体容易纠缠在一起。于是,为了执行好牛班的口令,我们慢慢开始互相协作,互相配合起来。看到谁弄错了,甚至会及时纠正。 “来,把手给我。” “谷微,你的胳膊穿错了,应该这样穿过去。” “诶,你握了你旁边人的手了。” “……” 等我们跟个死结一样,二十几条胳膊纠缠在一起,大家簇拥在一块时,牛班乐呵呵笑了。 她拍了拍手,道:“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解结’,这是我上大学时,社会学的老师教我的。现在呢,你们要做的就是,通过你们大家的通力协作,钻空、翻转、穿胳膊和抬腿都可以,目的是把这个结打开。你们可以想各种穿插方法,但是唯一的游戏规则就是,每个人都不能松开与别人握着的手。” “解结”?现在都快成死结了怎么解啊。我本来有些沮丧,但看到大家似乎都一脸斗志,也不禁受了感染,重新振作。 众志成城。大家有了同一个使命,似乎抛开了之前的嫌隙,群策群力起来。 开始解了……有人开始钻空,你动我也动,都想让自己先被解开,再好解开别人,可每个人都坚持己见,这样东穿西插,一会儿,大家便身子扭曲,反着手的反着手,扭着身的扭着身,胳膊腿儿不知道怎么放。原本本来已经有够复杂的结儿,被我们整得更复杂了。 我扭着身子哀号,好像越解越成死结了。 此刻的我,一腿半跪,一腿半躬,一只胳膊指天,一只手臂扭在身后,像是正在做高难度的瑜伽动作。 我正身子扭曲得难受呢,不曾想平日寡言少语的wc看到我的样子,正儿八经地对我说了一句:“谷微,你在cosy郭大侠?” 只识射弯弓射大雕? “哈哈哈哈……”外圈的男生全部被我滑稽的动作逗笑了。 “什么?‘郭靖’!我要看,我要看。”那群跟我纠结在一起的女人们也开始起哄,这一动,某人一个重心不稳,只听“哎哟”一声,我们这群结成死结的女人全部噗通倒地,来了个群摔。 等到大家不得不松手,龇牙咧嘴起身时,牛班一边拉我们起来,一边说:“这个游戏,就是要讲求团体合作,如果每个人都想着自己先出来,那结永远也解不开。看到这么复杂的结子,你们首先想到的不应该是自己,而是应该看让哪个同学先出去,才能让结子更好打开。前面每一个人的穿插,都是为后面人的钻空做铺垫。” “恩,牛班,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们这次一定会做好!” “好。现在重新开始。” 翻手,抬腿,钻空,穿插,为了同一个目标,大家互相帮助和指导,彼此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化学反应,结子似乎也更容易解了。 “这个游戏,是社会学专家针对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冷漠越来越自我中心的无奈现状而发明的。我教大家玩这个游戏,并不是想给大家什么教训,我只是希望大家在以后同学之间的相处中,能彼此以诚相待,不要让误会和猜忌破坏了大家之间难得的同窗之谊。” 最后一个矮身低头,我穿过泥巴的胳膊,转身,结解开了。大家恢复成手牵着手的样子,只是身体全部背过来了而已。 “哦耶!”我们齐心协力解开了那么复杂难解的结儿,雀跃不已。 “呼——”我长吁一口气,低头看了看大家交握的手,再想想牛班的一席话,感触更深。 “同学们,人家说十年修得同船渡。修多少年,才能彼此同窗四年?所以,牛班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一些物质利益上的得失,而破坏了彼此之间纯真的友谊。等你们出大学了就会知道,学生时代的友谊是多么可贵……” 大家默默点头。 我朝牛班投去感激的目光,牛班朝我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大家围坐在牛班身边开始聊天,牛班只是比我大了五六岁而已,跟我们有很多话题。 我坐在不远处,看着大家聊得嗨皮,抬头眯着眼望了望一尘如洗的澄澈天空,心中郁结全消。 “谷微?” “嗯?” “对不起啊,之前误会你了。我们跟你道歉。” “呵,没事儿。”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你原谅我们吧。” “……” 大家真诚跟我道歉,我也不能小气,笑了笑,与她们冰释前嫌。关于徐子睿的事情,钟寰之前已经帮我跟大家解释清楚了。所有事情弄明白了,大家对于我和徐子睿,是真心的祝福。 与大家一笑泯恩仇后,我的心情彻底恢复。 不多久,奖学金发下来。我和其他几个获奖同学一起,合伙请班上的同学大吃了一顿后,我开始盘算着私下请大家吃大餐庆祝一下。 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候,他们在身边。所以,我的喜悦,也想和他们分享。 我打电话给徐子睿,约他出来,谁知大冰山说他有事不来了,让我们自己好好聚。 待我还要说话,大冰山居然直接挂了我电话。 我握住手机有些发怔。徐子睿很少挂我电话,他今天怎么了? 不对,是他最近都怎么了? 这几天,饭也不陪我吃;约他出来,推三阻四……不正常!大冰山对我退避三舍,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怎么感觉他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我似的。 我心中咯噔一声,顿感不妙。 我老妈说,男人要是言语一支吾,行为一敷衍,就离变心不远了。 徐子睿的反常,让我的心揪了起来。可是,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他默默陪了我一夜,这些都是真的。这才几日,他不可能变心的。 我让泥巴帮我向陈小生打听,泥巴说陈小生跟着老师出去做项目去了,不在学校。 我脑子一转,当下又拨通了古政的电话。 谁知,古政说家里有事这几天不在学校,不知道徐子睿什么情况。随后,却一本正经地说:“谷微,徐子睿可能最近忙。” 我气哼哼地挂了电话,古政一改往日跟我说话的嬉皮笑脸,很不正常。 徐子睿很少接触其他女生,现在古政又变得这么诡异。徐子睿移情别恋的对象不会是古政吧? 这个想法一出,我自己也被这滚滚天雷得灵魂出窍。 徐子睿是货真价实的直男。 我摇摇头,试图摆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我直接去徐子睿寝室找他好了。 来到徐子睿他们宿舍楼下,我先打了一下徐子睿寝室的座机,电话响了半天,也无人接听。那寝室应该没人,于是我在楼下的拐角处守株待兔。 现在是吃饭的点了,徐子睿总要下来吃饭吧。 我撑着膝盖,等了半小时,徐子睿没出现,倒是古政拿着一个饭盒,神色匆匆地回了寝室。我刚准备跟着他进寝室,谁知不一会儿,他又下楼来。 先前的饭盒不见了,手中多了几本书。 这家伙快步出了沁苑,接着走上大学路,往西苑走。我满脑子疑问,跟在古政后面不远处,蹑手蹑脚,亦步亦趋,想看他到底去哪里,去见什么人。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现在去西苑见的人,十有八九是徐子睿。 跟着古政拐上西苑的林荫大道,校医院那幢白色的楼就出现在了我眼前。 这地方我很熟,军训时我晕倒,后来我脚扭伤,徐子睿都曾送过我来这里。 眼见着古政进了校医院的一间病房,我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子睿,这是最近备考的专业书,我都给你带来了。” 我悄然顺着未关紧的门缝里看去,映入我眼帘的便是卧在病号床上的大冰山。古政背对着我,遮住了徐子睿的脸,但徐子睿的两只胳膊都露在外面,一只胳膊打着点滴,另一只胳膊上戴着我送他的那块手表。 我心口一缩,徐子睿病了? 我脑中迅速倒带,那晚露宿大学路,第二天他嘴唇发青,手脚冰凉,额头发烫,他还说男生体温比女生高。其实,他就是冻感冒了。 我眼眶一热,心里一酸,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我刚刚是什么龌龊思想,怎么能那样想他。 我抹了抹泪,咧着嘴笑了一下,整理好心情,才推开了门。 “徐子睿——” 徐子睿和古政两人看到我,都大吃一惊。 “你跟着我来的?”古政看了看我,略一思忖,对着徐子睿正色道,“子睿,哥们可没跟她说你感冒生病的事。” “嗯。” 徐子睿点了点头,没有怪古政的意思。我很少看到徐子睿生病的样子,此刻的他,因为生病的缘故,脸上少了一丝血色,显得有些虚弱,往日冷凌的气息敛去不少。 我一动不动地怔怔望着徐子睿,不说话。 “你最近不是被奖学金的事烦恼吗?子睿不希望你再伤神。” 古政见我这架势,觉得不妙,帮着徐子睿解释了一句后,对着我和徐子睿挥挥手,恢复成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掉头想走:“小微微,既然你来,哥就把子睿交给你了。哥晚上还有课,先撤了。” 说完,便闪了人。 我沉默地走到徐子睿的病床边,眼里已经是盈盈泛着水光。他生病了,都不告诉我?他让我这个女朋友显得这么不称职。而且,他这样避而不见,不知道我会胡思乱想么? 徐子睿看我一副要哭的样子,神色一软,有些无奈地拉过我的手道:“怕你担心。” 我轻轻扬了扬头,将眼底的泪意憋了回去,嘟着嘴,低声道:“你不见我,更让我担心。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胡思乱想。”徐子睿敲了我额头一记。 我一怔,这么亲昵的轻斥和动作,居然被大冰山这么自然而然的做出来了。 我有些震惊,对上徐子睿幽深的眸子,当下失神。 “奖学金的事解决了?”徐子睿大抵是无奈了,看着我发呆,转移话题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回过神,微微一笑:“都搞定了。” 徐子睿嘴角一牵,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一直牵挂的事落了心。 他都病倒了,还在担心我那点破事,我的眼睛又红了。 看着我眼睛和鼻子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在病房外哭过,因为仓促胡乱抹眼泪,额边的发都乱了。徐子睿看了我半响,探身伸手,帮我拨开了额前的碎发。可是因为探身,他却剧烈咳嗽起来。 “没事吧?”我赶紧给徐子睿倒水,再给他拍背缓咳,他促咳了好几声,脸都咳红了,才缓过来。 他咳一声,我的心就揪一下。他连咳数声,我的心就揪成了一团,心疼得不得了。 都怪我。我郁闷就郁闷,干嘛好死不死去借酒消愁啊。谷微啊谷微,你古诗词都学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吗你!你喝酒也就算了,你没醉还耍什么酒疯死不回寝室啊,搞得大冰山陪你在大马路上坐了一宿。谷微啊谷微,你就是个祸首!我本来想骂自己是个祸水的,但考虑到我若用了这么一称呼,外貌协会的人肯定要对我口诛笔伐,于是作罢。我这外型,还真不够格去当一滩祸水。 “你是不是拖了好些天,才来吊水?”怎么这么严重,徐子睿身体一向好,很少感冒生病。 “没事,没那么脆弱。”大冰山脸色苍白,直接跳过了我的问题。 “对不起……都怪我,害你生病。”看他怕我担心,我心里一酸,又落泪了。我真的没想煽情,可是忍不住。情之所致,性之所然,所以我不忍了。大冰山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挺感动的。 “……别哭。”大冰山看我涕泪横流,不知所措。 我低头盯着他手背上密集的乌青针口,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大冰山隐约叹了口气,下一刻,便伸出另一只没吊盐水的手,一把将我揽进了怀里,柔声安慰:“很快就好,别担心。” 我伏在他怀里,泪眼婆娑道:“你快点好起来,我还要请你吃大餐呢。” 哭了好一会儿,我才渐渐收声,然后抓着他的手,让他摸我鼓囊的衣兜:“我钱都准备好了。” 徐子睿下巴搁在我头上,点了点头。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依偎了很久。直到徐子睿的上一瓶盐水快输完,我叫了护士来换瓶子。 护士刚刚给徐子睿量了体温,徐子睿退烧了。护士说,再住二天,他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走之前,让徐子睿平躺回床上,说这样利于顺畅输液。 于是,我坚持让徐子睿躺下。 徐子睿似乎有些不愿意,我劝了他几句,他依旧不动。我便决定自己动手。 我俯下身,大冰山却好整以暇地半倚在床头,弯着嘴角瞧着我离他越来越近的脸。 我探手到大冰山背后,抱住他的后背,稳住重心,将他轻轻往下拽,一边拽一边说:“你动一下。” 大冰山眉峰轻掀,慢慢挪了一下,而我的手被他压着,来不及抽出,失去重心,在徐子睿平躺回去的瞬间,一头栽倒进他怀里。 “呃——” 大冰山轻哼一声,估计被我的谷铁头撞得够呛。 “怎么了?痛吗?”我一抬头,我的妈,我的鼻尖又与徐子睿硬挺的鼻梁碰了个正着,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0.01公分之梅花三弄吗!我们这姿势,也太暧昧了吧。我眼观鼻,鼻观心,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可大冰山吃痛微蹙眉头后,却是干脆一把揽住了我。 我保持这个扑倒大冰山的姿势足足有五秒。随后,大冰山的鼻息喷到我脸上,我才陡然脸红,醒过神来。 简直是心脾肺肾都在颤抖啊。 我刚要抽身,大冰山的大手,却已经先我一步按住了我的后脑勺,接着便吻住了我…… 我霍然睁大眼睛。 温暖干燥的触感,徐子睿柔软的唇紧贴着我好一会儿,才开始在我的唇瓣上来回逡巡。只是浅吻,并没有深入,可是已经足够让我大脑短路,呼吸急促。 “咚咚咚!”我们身体相贴,这样狂乱而有力的心跳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徐子睿放开我的时候,我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子睿仿佛跳动着火光的眼眸,小心肝一颤,情不自禁地又慢慢闭上了眼。意犹未尽,我感觉大冰山还想吻我。 谁知,徐子睿却是伸过手指,轻轻摩挲我的嘴唇,然后用手背抚了抚我的脸。 意料之中的吻没有落下来,我睁开眼,疑惑地看他:“……?” 徐子睿朝着盐水瓶点了点下巴。原来,他是怕把感冒传我。难怪,刚才只是浅尝辄止。 我心中一暖,低下头,隔着被子,抱住他道:“那你给我抱会儿。” 人生病的时候,最容易变得脆弱。小时候,但凡我生病,都是要老妈亲亲又抱抱的。刚才徐子睿亲了我,我再抱抱他,会让他觉得有妈妈般的温暖吧。 徐子睿没有说话,他只是揽紧了我。 “徐子睿?” “嗯?” “想不想听我唱歌?” “神曲不要。” “绝不是神曲,那我唱了啊。” “嗯。” “小宝宝,睡觉觉,来听妈妈轻轻唱……”为了让徐子睿感受到更多的温暖,我给大冰山唱起了摇篮曲。 “……” “不要动,我这是给你唱摇篮曲呢。睡吧,睡吧……” “……” 原本拥抱的和美和温情,被我雷人的摇篮曲给打破了。 大冰山咬牙切齿道:“谷微!” 我仰头看他,咯咯直笑。 这晚,我一直陪徐子睿到很晚才回宿舍。徐子睿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我便打了电话让钟寰她们来接我。 第二天,我没课,于是带了专业课书来,一边陪徐子睿,一边复习。复习累了,我就跟徐子睿讲最近身边的趣事。大多时候,是我讲,他听。大冰山本来话就不多,跟我恋爱后,也不再毒舌我了,这会儿感冒了嗓子不好,基本上就成了完完全全的听众。 我讲的都是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徐子睿却不嫌烦,他倚在床头,总是饶有兴致地听我讲。 这样的徐子睿,温暖,亲切,没有一丝距离和冷凌。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子洒进来,细小的微尘在光束中游走浮动,我对上徐子睿舒展的眉眼,时光仿佛静止,总有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徐子睿变了,变得更让我喜欢。 他现在不再对我毒舌,愿和我好好说话,愿耐心听我倾诉,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我肩膀,还愿意主动牵我的手,偶尔温柔的亲我。 我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进徐子睿心里,心里便多了好多欢喜。每次与徐子睿在一起时,总是神采奕奕的。 第三天,徐子睿出院。古政来接我们,盯着我的脸端详半天,酸酸地揶揄我道:“小微微,你这些天,你眼睛都会发光,看来被爱情滋润的不错。” “哪有?”我嗔他一眼,低头继续帮徐子睿收拾东西,脸却是微微红了。 徐子睿看着我们斗嘴,眼里星光熠熠。 第三十二章微风沉醉的晚上 回宿舍的时候,我偷偷拉过古政问徐子睿的感冒是不是拖久了才这么严重,古政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责怪徐子睿,但他却只是揽着我的肩膀俊眉微弯。 徐子睿恢复后不久,我找了个大家都有空的日子,请大家吃饭。 除了徐子睿、古政、陈小生、泥巴和顾小西,我叫上了wc,又特意让钟寰带第五维来。 wc作为我们的结拜大哥,一直很照顾我们。这次奖学金评选,又力挺我。我要好好谢他一番。 一行人去西苑的堕落一条街吃饭吃得十分欢乐。吃完饭后,我又豪气十足地续摊,请大家去k歌。 进了k歌房,古政还无不羡慕地对徐子睿说:“子睿,我发现找个学霸女友就是好,有钱,任性。” 大家都被他逗乐。徐子睿好笑地看他一眼:“她算学霸?” 赤裸裸地质疑我。 我蹭到徐子睿身边,挑眉抗议道:“难道不是吗?” 其实,我从小到大,学习没掉链子,真的得亏徐子睿。我如果是学霸,那徐子睿就是学神。如果没有他,我估计在多年前就沦为学渣了。 “我去,打情骂俏,受不了。”陈小生夸张地张开手掌,装模作样地遮了遮自己的眼睛,打趣我们。一晚上都兴致缺缺的泥巴,看到陈小生逗趣,此刻脸上终于漾出一丝微笑。 今天,我总感觉陈小生和泥巴有点不对劲,但是又看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第五维和钟寰在点歌电脑屏幕前为大家点歌,我看着两人不时耳语,心情无比的好。 大家都很开心,唯一有些腼腆的wc,在我们无伤大雅的玩笑下也频频展颜。我之前还怕大家冷落了wc,怕他融入不了我们的氛围。但自吃饭起,看到顾小西一直关注着wc的目光后,我就不再担心了。 吃饭的时候,顾小西会悉心地帮wc夹菜,点歌的时候,也会招呼钟寰帮忙点wc会唱的歌。 我看着他们偷笑。 屁股慢慢挪到他们身边,我一边用胳膊肘捅顾小西暗示她邀请wc唱歌,一边真诚地对wc说道:“大哥,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wc这样的闷葫芦,在感情上,如同旧时农场里碾压麦穗的石磙一样,如果没有人推他,他是不会动的。 我观察了wc好长一段时间,自大一起,他就没追过人,至今是单身。最特别的是,他跟我们四人相处,只有面对顾小西时才会时不时脸红,会不好意思。前几天,钟寰分析wc当初拒绝顾小西邀请的原因,猜想当时他只是害羞无措。也就是说,wc虽然当初拒绝了顾小西的邀请,但并不代表他对顾小西没好感。 wc极少看到我这么郑重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客气啥。” 顾小西在旁边微微笑:“你们两个这么客气干嘛,我觉得好别扭。” 我推了顾小西一把,朝着点歌电脑边的钟寰喊:“别扭就不要看。走走走,去唱歌!钟寰,你帮顾小西和大哥切首歌,点那种情歌对唱的。” 钟寰点头应下,当下切了一首情歌。 wc被我们撺掇着去唱歌,大家纷纷鼓掌。 我一边鼓掌,一边侧头对身旁的大冰山和古政炫耀:“我厉害吧。” 古政全身舒展地躺在ktv的沙发上,懒洋洋损我:“谷微,你嘴角旁要是点上颗黑痣,脸上再扑点粉,摇个蒲扇,金牌媒婆没跑。” 说完,手臂交叉搁在脑后,微微阖了眼帘,一副“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不忍直视的模样。 我瞪他一眼,扯着徐子睿的袖子告状:“嘴真坏!” 徐子睿好笑地看看我俩,却是转头称赞第五维歌唱的好。 他甚少称赞人,这会大开金口,赞美别人,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不免惊喜。 第五维一开嗓,便有巨星开演唱会的即视感。我们排排坐,撑着下巴听他唱歌。第五维不仅重金属音乐飙高音飙得如同铁肺王子,连曲调柔缓的情歌也唱得深情款款。听他唱歌,简直是享受。 在第五维面前,麦霸陈小生和情歌王子古政都甘愿折服。 “第五维应该去参加选秀。”我由衷地叹。 钟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想了想,缓缓道:“嗯。快男十万强,应该差不多。” 噗——这女人对第五维还真是吝于赞美。 唱歌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大家各自散了。 我挽着徐子睿的手,一边开心地踢脚小的石子儿,一边说道:“诶,徐子睿,我们班决定这个周末集体去神农滑雪场放松一下。大家规定说有家属的要带家属。你能陪我去不?” 神农滑雪场,在南方五大滑雪场之一,不过离y市有些远,需要包车前往,在那边过夜。 徐子睿听了我的询问,抬头想了一会,问道:“必须去?”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徐子日一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所以这话我在肚子里憋了两天了。但大家规定说都要带家属的,我也想将徐子睿正式介绍给大家。这其中,我带了点私心。 虽然我和他是契约情侣,可是我已经分不清我们是真的恋爱,还是假的交往了。我觉得徐子睿是喜欢我的,可是有时候又会担心,他对我的那些亲密举动,到底会不会只是单纯的在履行《交往合同》义务。毕竟,他一次也没有说过喜欢我。女生对没有给出自己承诺的对象,总会有些患得患失。 对大家正式公布我们的关系,仿佛让越多的人知道,我就会对我们的感情越确定一些。 徐子睿看见我眼中满满的期待,终于点了头:“好。” “耶!”我开心地几乎跳起来。 徐子睿有些头疼得看着我:“穿厚点的裤子。” 我皱着鼻子,嗔他:“那段记忆格式化。” 大冰山到现在还没忘记我高中时初学滑雪的糗事。高中那会,我学滑雪,嫌厚重的滑雪服臃肿,不穿滑雪装备,将完整无缺的牛仔裤硬生生摔成了千疮百孔的破烂王。当初,徐子聪和我妹两个初中生在我和徐子睿身旁,捂着嘴大笑,说我是高级服装设计师,只需要滑个雪,就能分分钟变换牛仔裤的款型。 我在运动方面实在是没天分,最后,还是徐子睿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带着我,我才慢慢学会了滑雪。 他牵起我手的时候,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我只记得当时,我心脏跳得急切,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摔倒,还是因为他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牵着我的手。 想起当初他教我滑雪酷酷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失神。虽然他的脸很臭,但还是很耐心的,我这么笨,他还是教会我了。 “回魂!”徐子睿无奈地敲敲我的头。 我醒过神来,对着他咧嘴一笑,怕他再提我当年的窘事,连忙转移话题:“徐子睿,你看今天夜色真美。虽然没有月亮,但满天星辰呢。给我讲个故事吧。” 前段时间,因为奖学金的事情,我消极异常。徐子睿会偶尔在qq或手机上发些小故事,给我看。 傲娇如他,虽然说不出甜言蜜语,但会通过这种方式哄我。 徐子睿牵着我的手,看了看沁苑篮球场旁被冬风吹得森然直响的竹林,点头道:“好。” 见他答应,我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胳膊,催促:“快点,快点。” 徐子睿看我急切,嘴角轻牵,却是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来。此刻的徐子睿,有点坏坏的感觉,往日的冷凌和肃然全然消失不见。这样的徐子睿,生动许多。 徐子睿沉思默想了半刻,缓缓开口道:“从前,有两姐妹,她们的母亲去世了。在母亲的葬礼上,妹妹看到了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妹妹对男人一见钟情。不久,姐姐就死了。请问为什么?考考你的智商。” 我抬头对上他幽深的眸子,笑道:“这个简单。答案是:妹妹把姐姐给杀了。因为她想在姐姐的葬礼上再见那个英俊男人一次。” 联邦调查局测试人心理变态的问题。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没有几把刷子,我岂能叫超级无敌百科全书。 问这么变态的问题,大冰山也够变态的。 可我回答出了问题,虽然佐证了我的智慧,却同时也证明了我很变态。好像是两难啊,回答也错,不回答也错。 难怪,大冰山嘴角会扯出那个意味不明的笑。 徐子睿见我得意,有些忍俊不禁,但似乎是为了维持自己的高冷神形象,还是生生忍住了笑意:“第二个。某夜黑风高的晚上,有个男人走路回家,经过一条巷子时,他听到‘唰唰唰’的声音……” 我从来没发现大冰山描绘起诡异的场景来,会这么生动。他还有多少不为我所熟知的东西?我全部神智都被他的故事攫住,牙齿不觉咬了咬微凉的唇,因为心里害怕,下意识地掖了掖身上的衣服,徐子睿接着道:“他觉得奇怪便停下来,随即看到不远处的巷子里,一个老婆婆在扫地。他以为是一般扫街的清洁工,所以没在意就离开了。他只是有点纳闷,为什么那么晚了还有人做清洁。第二天,报纸上报道杀人案件。报道上说昨晚有个老婆婆杀了人,作案时间地点刚好跟他所见吻合。他撞见了杀人不久后的老婆婆。但是,当时他并没有看到尸体。问题是,当时老婆婆将尸体藏在哪里?” 徐子睿破天荒地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而且还说得如此声情并茂,惊得我差点掉了下巴。此刻,无星无月,四周漆黑,阵阵阴风又将背后的竹林吹得哗哗作响,我一时毛骨悚然,于是将徐子睿的胳膊搂得更紧,我故作镇定地回答:“那个老婆婆,把尸体放在了垃圾箱里。” 徐子睿肃穆地摇头:“那里没有垃圾箱。” “那难道,老婆婆跟香港喜剧片里一样,把尸体贴在了阴暗角落的墙上?”我开始天马行空地进行哥德巴赫大猜想。 徐子睿敲我的头:“好好猜。” 我猜了好几个,都不对。 “徐子睿,告诉我正确答案。我猜不出来了。”我没耐心了。 “确定要听?”徐子睿认真看我。 我抱紧他的胳膊,又害怕又期待地哆嗦:“必须要听。我又不是胆小鬼。” 徐子睿见我哆嗦个不停,想了想,有些欲言又止,随后搂了搂我的肩道:“改日再说。” 我当然不依了:“你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啊。快点说啦。” 徐子睿见我坚持,忽地俯身,诡异地对我说道:“唰!唰!唰!老婆婆倒提尸体,拿着人肉拖把……扫地。” “啊!” 好恐怖!我大叫一声,一个猴子上树,就跳到了徐子睿身上,四肢并用,死死抱住了他。 我发誓,我此举绝对是本能反应,真的没有半点想要卡徐子睿油的意思。 “……”身上忽然挂了个八爪鱼,徐子睿身体微微晃了两步,才终于站稳,随后闷闷道:“谷微,你想掐死我?” 嘎?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将他的脖子搂得太紧,害他呼吸不畅。我稍微松了松胳膊,嘟嘴道:“是你想吓死我才对。干嘛走这条小道啊,还讲这么恐怖的故事。” 说完,我又害怕地紧了紧盘在他腰身上的腿。 “……” 徐子睿将我往上颠了颠,我以为他想让我下来,上身稍微拉开了一下与他的距离,可怜兮兮道:“不要……,我怕。” 见我如此耍赖,徐子睿眼中星光闪过,若有似无的星光里有让我看不太懂的情愫暗涌。 徐子睿默了半响,似乎是被我打败了,破天荒用商量的口吻征询:“这样不好看路,我背你?” 他这是在哄我?我心中一甜。 可是,背着,后面才是最恐怖的啊:“不好,如果后面有鬼呢。” 徐子睿彻底被我打败了。他无奈地抱着我走了几步,因为天黑又抱着我,走得有些慢。走了几步,忽地又停了下来。 我正想这样就挺好,没想到下一刻,徐子睿扒拉掉我的腿,一个反手,抱住我的腰,电光火石间,逆时针九十度旋转,将我调了个方向。 八爪鱼式抱抱立马变成了公主式横抱。 我惊呼连连,被大冰山一连串的动作吓得死死搂住他的脖子。 将我横甩了九十度角的始作俑者,此刻,却轻笑出声,声音愉悦:“神勇铁金刚,也会怕?” 我将头靠在徐子睿宽阔的肩膀上,心有余悸道:“徐子睿,你今天中邪了?为什么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奇怪。忽然话那么多?” 徐子睿低头看我,因为隔得太近,几乎与我鼻息相闻:“这样不好?” 低沉的声音,挠得我心里痒痒的。 我扭了扭身子,往后缩了缩,心虚道:“没有,很好。只是不要再讲恐怖故事了。我心脏受不了。” 此刻,我心脏“咚咚咚”直跳,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周遭鬼魅的气氛,还是害怕鬼魅之中徐子睿抱我满怀的暧昧旖旎。 静谧的夜色里,除了风吹竹摇的声音,就是我“咚咚咚”的心跳声,还有徐子睿胸腔里涌动的笑意。 他这样抱着我,我几乎贴着他的胸腔,我确定他听到了我急切的心跳,他下面的话,也证实了我的猜想:“心跳这么快。看来,真的吓得不轻。” 我小声嘟囔:“还不是你害的。” 徐子睿倒也不反驳,只是看着我笑,笑声像是从心底发出的,一笑起来,胸腔都跟着轻轻震动,震得我紧贴着他胸腔的小臂都有些微微的酥麻。 原来讲故事,都是恶作剧。 这人,真是腹黑。吓到我,心情居然愉悦到这种地步。 将徐子睿腹诽了一番,我终于觉得有点累了,在夜风中,嗅了嗅徐子睿身上好闻的味道,慵懒地缩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徐子睿抱着我,沐着满天星辰,稳步地在小径中慢慢地走,耳边竹涛阵阵,恍然轻响。初冬的风,拂在脸上,有微凉的触感,我半眯着眼,似乎有些醉了。可是,今天吃饭的时候,我明明没有喝酒啊…… 从篮球场,绕着宿舍楼群的背面走,经过沁苑五栋,七栋,九栋,再到最后我住的十一栋,明明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我却觉得徐子睿抱着我走过来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我的脑子有些浆糊,怎么感觉跟徐子睿在一起,好像时间都变得短促了呢? 在十一栋靠山的一面,徐子睿放下我。然后,牵着我的手,转到宿舍的阳面,将我送到楼下才转身离开。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我咬着手指,发了好一会呆才上楼。 上了楼,我才发现,其实我也看了一些推理小故事的。今天徐子睿吓我的时候,我就该反击呀。为嘛每次跟他在一起,我的脑子都喜欢短路呢? 简直是弱爆了。 懊恼了一会,我脑中灵光一闪,我还可以跟钟寰他们讲呀,于是嘿嘿奸笑两声,我的情绪又瞬间高涨起来。 接下来,在晚上一片漆黑的宿舍卧谈中,我眨动着亮晶晶的眸子,我绘声绘色地跟三个屏气敛声的女人讲女生宿舍“好姐妹,背靠背”的故事。 “不要讲了……” 泥巴和顾小西左“啊”一声,右“欧”一声,被我吓得魂飞魄散。 钟寰则笑我:“谷微,你学坏了。” “嘿嘿嘿……” 我有模有样地桀桀怪笑。相比于大冰山,我绝对是有过之无比及。 第三十三章朝夕相伴 我们班周五下午出发去滑雪场。 周六徐子睿忙完,来景区外的酒店找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从车上悠悠然下来的古政。 古政是开着骚包的跑车来的。 两位男神级的人物,一下子齐齐出现,差点闪瞎了我们班所有女生的眼。一到滑雪场,古政这个花美男,更是一入场就开始花样滑雪,孔雀开屏般,引得女生们惊呼一片。我瞪着古政看,心想,幸亏我喜欢的人不是他,要是他,我得吃飞醋吃死。 见有单身又有亲和力的男神来了,班上的女生都叽叽喳喳围过去,向他请教单板滑法。完全没有追究,他为什么会来,他到底是谁的家属? 见古政在万花丛中如鱼得水,我想,他要是看中我们班某个女生也好。弯弯,变直了,也是美事一件。 我抱着滑雪杖,站在徐子睿身边问:“古政怎么来了?” 徐子睿还未说话,我背后一个不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不欢迎哥来?” 我回过头,吓了一跳。这人刚才不还在万花丛中么?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便出现在我背后。 我调开目光,看着滑雪场里绝大部分女生的目光追随着古政来到我们这边,不禁有些头大:“当然欢迎了,你瞧大家看到你多嗨皮。” 我示意古政去和那边的美女们玩,古政却一把搭住徐子睿的肩,得意道:“那还不错。徐子睿作为你的家属出席,哥作为他的家属出席,名正言顺。” 我虎躯一震,乖乖,这家伙还没放弃大冰山啊。 咸猪手还搭在徐子睿肩上,是几个意思?赤裸裸对我耀武扬威啊。 我还在想该怎么反应呢,没想到,徐子睿先我一步甩开了古政的咸猪手,很嫌弃的说道:“泡你的妞去。” 古政哈哈一笑,转过身子滑开,背对着我们扬起手,摆了摆,浮夸地叹道:“哎,嫌弃哥做大灯泡了。” 我有些同情古政,但看到徐子睿的果断,又觉得大感安慰。 徐子睿引领着我滑了几圈,衣兜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出去接电话,我便开始教隔壁寝室的小菜鸟代缠绵滑雪。奖学金评选期间,我成为众矢之的时,代缠绵是难得的几个对我依旧保持和善的同学。 代缠绵一直颤巍巍地抱住滑雪板和滑雪杖,不松手,完全没有勇气试滑的样子。 我帮她扣上滑雪鞋的前后搭扣,让她身体前倾,滑雪杖向后点撑,试一下,她还是如履薄冰,身子无法放松。 “放轻松。” 代缠绵一脸惊恐地问我:“谷微,你当年花了多久学会滑雪?” 我侧着头,想起当年的糗事,不觉莞尔:“学了四五次吧。” 当年,我爸和徐爸不知怎么迷上滑雪,所以一到寒假,两家人就一起开车过来滑雪,一呆一个礼拜。我妈她们对滑雪不感兴趣,在酒店里打麻将玩,于是,徐爸和我爸就带着我们四个小孩进滑雪场。大家都学得比较快,就我一直学不会,刚开始自己还逞强,又臭美,坚持自学,坚持不要滑雪装备,不知道摔破了多少条牛仔裤。最后,是在我老妈追着我打的猫鼠游戏中,才最终服软,接受老妈的建议,让徐子睿教我的。在我老妈眼中,徐子睿几乎在我所有不擅长的领域,都是导师级的大神。 代缠绵皱着鼻子,苦恼:“你都学了那么多次,那我花的时间估计更长。” 我脱掉滑雪鞋,将滑雪杖扔在一旁,扶着代缠绵,一边指导她慢滑,一边鼓励道:“有我这个大师在此,今天必须让你学会了。” 代缠绵点点头,豁出去般地点了点头。 钟寰和泥巴在不远处聊天。陈小生说系里有事,所以未能作为泥巴的家属出席。他没来,泥巴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怏怏不乐。钟寰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怕她被滑雪场上横冲直撞的小孩撞到,于是自己陪着她。 而顾小西,被wc引着,不知滑到了哪个角落。 我按照徐子睿当年教我的方法教代缠绵,她又十分聪明,没多久,就掌握了滑雪的要诀,不用我护着,也能慢慢滑行了。 看着她能自己掌控平衡了,我便去找徐子睿。他出去的有点久了,应该回来了。 我技术不如大冰山,怕手机摔了,没将手机带在身上,将手机寄存在储物台,滑雪场又极大,于是我一边慢滑,一边在场子里搜寻徐子睿的身影。 我找了一圈,没找到徐子睿,却撞见有个黄毛在骚扰代缠绵。 “你手……放开!”黄毛估计纠缠代缠绵了许久,代缠绵有些气急,小脸憋得通红。古政带着我们班上其他会滑的女生,兴致盎然地在远处示意花式单板滑法,根本没注意到代缠绵这边的情况。而我们班的其他男生,见到古政这样一位不速之客,早早就避到了远处。至于钟寰她们两虽然在不远处,可却是背对着滑雪场的。 我一时怒极,心想,你大爷的,敢欺负我们班的姑娘。胸口当下澎湃出一股侠气,我一个漂移刹车,火速掉头,向代缠绵所在方位滑过去。 “你想干嘛?”我一把将代缠绵拉到背后护住,双目瞪过去,与黄毛剑拔弩张。 “哟呵!又来了个小妞,老子今天走运了。”黄毛扫了我一眼,压根没把我放眼里,那厮一脸猥亵不说,连说话都匪里匪气的,估计是个混混。更让我恼火的是,接下来,黄毛色眼一眯,竟将咸猪手往我脸上凑来,我“啪”一把打掉黄毛的脏手:“滚开!” 我本来想把黄毛推开让他立马滚蛋,没想到,我拳头一挥,他一闪,一个反手擒拿,就抓了我的手腕,制住了我。我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使劲一挣,没挣开,于是当下扬起胳膊肘去撞对方的脸,他人不高,我觉得我可以一击击中。随知,对方似乎还有几把刷子,他身子一侧,轻巧避过,我一击未中,只听得黄毛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电光火石间手腕反转,扭身一推,便将我直挺挺地甩了出去。 完了,我挣扎间本来重心就不太稳,现在被黄毛大力一甩,现在脚完全不听使唤了。 “哧哧——”滑雪鞋与雪场积雪摩擦出冷然的声音,不刺耳,却极吓人。 慌乱之间,我用滑雪杖点地,却找不到合适的支点,只能认命般地任由自己随惯性滑向未知的方向。 我只听得代缠绵一声惊呼,我还来不及叫喊,就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别怕!” 撞击力太强,饶是徐子睿重心再稳,也被我撞了个趔趄,他用胸膛护住我,我们继续惯性后滑,我听到了我们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身后的阵阵惊呼。 明明依旧很危险,可是,我的心却出奇的静下来。此刻的徐子睿,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有他在我身后,我一点也不害怕了。 “谷微——” “噗通!”一声,滑行数米后,我和徐子睿一起重重摔下,以四脚朝天的姿势。 饶是徐子睿技术再好,滑雪杖也没撑住我们两人的冲力。 各种嘈杂的声音在耳边相继响起,我却第一时间听到了徐子睿极其隐忍的低哼。 我摔在了徐子睿的身上,因为有他作人肉垫,我根本没摔到哪里,可是我回头看他,却见他的额头隐隐渗出了细汗。他没滑多多长时间,显然不是正常的出汗。我心底一紧,他摔得不轻。 突然的意外,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 我被急速赶来的钟寰她们拉起来,我一点事都没有。我反过身子,跪在徐子睿身边扶住他的手臂,见他痛得额头青筋隐现,害怕得声音都带了哭腔:“徐子睿,你怎么样啊?!” “我没事。”徐子睿的脸都白了。 我轻轻脱下徐子睿的滑雪鞋。 “血!”下一刻,我竟然看见徐子睿左腿裤管下面流出了汩汩的鲜血,匆匆赶过来的古政,撩开徐子睿的裤脚检查了一下,随后倒抽一口气,蹙着眉头说道:“子睿,你的腿……” “断了?!呜呜,都是我不好!”一听这话,我顿时大哭。大冰山的腿折了。 “哭什么,赶紧送医院!”古政敛着眉骂我。 代缠绵着急地一个劲说:“对不起……” “没事的。”钟寰一边安慰我和代缠绵,一边和泥巴拉开我。古政打了120,脱了滑雪鞋,背起徐子睿就往外跑。 我抹了一把眼泪,赶紧追上去。 我趴在急诊室门外啕大哭,徐子睿的腿断了?他痛成那样,我的心也揪成一团。 徐子睿,你千万不要有事。我泪眼婆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暗暗祈祷。 “徐子睿会没事的。”钟寰揽过我的肩,轻声安慰我。刚刚我吓得六神无主,幸亏有她和古政在。 “真的会没事?”我泪眼朦胧地问古政。 “他真的会没事。”古政此刻也平静下来,对我点头。 等了许久,医生才出来。 “医生出来了。”我本来伏在钟寰肩膀上哭得精疲力竭,可一听到古政的话,立马抬起了头。 “医生,他没事吧?”我抓住医生的胳膊,急切地问。 “他没事,只是轻微的骨折,要住院一段时间。”医生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担心。 “医生,您在骗我是不是?他刚才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我忽然想起美剧港片里常出现的场景,医生在给病危患者做完检查后,即使病患已经无力回天,可通常在病患的至亲面前,他们也要宽慰家属说一些“没事,没大碍,还有希望”之类的善意谎言。 “我们真没骗你,他流血是因为他摔倒时,小腿磕到滑雪鞋,擦破了皮而已。”旁边的小护士一边不耐烦地给我解释,一边往我身上扎鄙视的小眼神。那眼神,好像我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完全不懂医学常识的医盲。 我有些委屈,我只是关心则乱。 “谷微,医生说没事就是没事了。”古政拉开我。 “那就好。”看着医生肯定的点头,我终于放下心来。 医生做了最紧急的处理后,徐子睿转到了普通病房。 看着左腿打着石膏的徐子睿,一脸苍白,还勉强装作没事的样子,我心中一疼,眼泪又不受控制地狂飙起来。才几天的时间,因为我,徐子睿进了两次医院。 “我没事。”徐子睿看着泪人般的我,有些无奈。 钟寰拍拍我的肩。 代缠绵刚刚过来,红着眼跟我道歉。古政说他已经报警了,黄毛寻衅滋事,故意伤人,他不会让就这么跑了。 我在一旁哭得抽抽噎噎,一直等到钟寰他们把随后赶到前来探病的同学们都劝走了,我的眼泪才渐渐有了收尾之势。 “过来。”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徐子睿,他轻轻拉过我,伸手拭去我脸颊上的泪痕,虚弱地笑我:“谷微,你哭的样子真的好丑。” “……”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我抬起眼,对上他晶亮的眸子,一边抽噎,一边不自觉地摸自己的脸颊:“……真的很丑?” 徐子睿认真地点头。 我才不要他看到我很丑的样子,于是我使劲吸了吸鼻子,将泪意一点点逼了回去。 徐子睿见我终于停止哭泣,揽着我,揉了揉我的头发:“没事了。” 我靠在他怀里,心有余悸:“你真的吓死我了。” 我们这样静静依偎着,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等到我反应过来已经很晚了的时候,徐子睿手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我抬着他的手腕,发觉时间居然这么晚了,惊得跳了起来:“完了,现在还有车回酒店吗?” 徐子睿皱眉,想了一会,对我说道:“太晚了,今晚就睡这里。” 虾米? 孤男寡女,不合适吧? 我眼珠一转,提议:“古政不是开了车来么?要不,让他来接我一下?” 闻言,徐子睿蹙眉:“这么晚了,我不放心古政。” 我被雷得虎躯一震,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见我似乎有微词,大冰山两个字堵住我:“麻烦。” 我瞪大双眼,低头看徐子睿,一副你别吓我的表情,这病房里就一张床,我睡哪里啊? 我起身看了看窗外乌黑的夜,一阵瑟缩。从这回酒店,打车至少都需要半个小时,况且,现在打不打得到车还是个问题。 “就睡我旁边。”徐子睿看我表情纠结,帮我拿了主意。 我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 我绞着手指,迟疑地看他:“我可是很有贞操观念的,这样不太好吧?” 徐子睿一听我这话,嘴角直接抽了抽,他无语地捏了捏眉峰,道:“谷微,你脑子都装的是些什么?” 言情小说里,寡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容易擦枪走火的好吗?不能怪我多想。 我盯着徐子睿木乃伊般的腿,忽地笑了:“对奥,你都不能动。我完全不用担心你怎么样我……” 徐子睿被我诡异的话,雷得外焦里嫩,脸瞬间黑了,下一刻往日的冷凌气质迅速回归,气哼哼对我命令道:“上来!” 刚才还温情脉脉,现在变脸这么快,真个善变的男人。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他。因为,我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于是我乖乖上了床,冬天的衣服本来穿得厚,两人睡一起,也不会太过暧昧。 徐子睿用被子裹住我,我瞬间被纳入了被子的温暖怀抱。 徐子睿虽然冷口冷面,可身上温度真是高。上次我就发现了。没想到,在床上他移动暖身宝的作用更大。于是,我搓着手,乐呵呵地往他怀里钻。 “谷微,适可而止。”徐子睿见我像个虫子般朝他怀里慢慢蠕动,终于忍无可忍。 “我冷嘛。刚刚脚一直在下面,都动成冰了。”我仰头看他,露出小狗一样的表情。 “……”徐子睿对上我可怜兮兮的眼神,只得轻咳一声,缴械投降,“那暖一会儿。” “嗯。”我乖顺点头,单人病床有点小,徐子睿又肩宽体长,占了大部分面积,于是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我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我手刚伸过去,徐子睿的身体就僵了一下。 “怎么了?”我以为自己不小心动到了他的腿,抬头担心地问。可是,我刚刚明明很注意了,应该没碰到他的腿啊。 他只是面色紧绷地摇了摇头,跟我示意没事。 折腾了大半天,我其实很累了,现在一上床,身边还挨着个超级温暖的无敌暖身宝,睡意袭来,开始呵欠连天。 可徐子睿却好像精神很好的样子,一直身体笔挺地半倚在床头,眸色晶亮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窗外漆黑如墨,完全无风景可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一个哈欠打来,我强撑起身体,睁着惺忪的眼问徐子睿:“徐子睿,你不累啊,我想睡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太重,睡不着。”见我的脚也暖了起来,徐子睿不自然地侧了侧身子,稍微拉开了与我的距离,“你先睡。” “奥,那我睡了,你弄了也早点睡。”我眯着眼对着徐子睿呵呵笑了一下,然后坠入梦乡。 第二天阳光照在我脸上时,我才倏然醒转。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徐子睿宽阔的背。他背对着我睡着,脱了厚外套,他里面穿的是一件深蓝色格子的棉质保暖衬衣,因为睡觉,衬衣有些皱了,我呆呆地看了一会,觉得有点影响美观,于是伸出时候,轻轻抚了抚,想将它抚平。我发誓,我之所以伸手摸过去,完全是出自于一个强迫症患者的本能。 我完全没想到这么随意一摸,就能将徐子睿惊醒。 他倏地转身,吓了我一跳:“……” 对上徐子睿疑惑的眼,我大脑一下子清醒了,我的手指僵在半空,伸出去也不是,缩回来也不对。他不会以为我趁他睡着伸出咸猪手卡他油吧?我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对着徐子睿讪笑道:“呵呵,你的衬衫皱了,我给你弄平一点。” 徐子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伸手理了理,神情松了松,没说话,随即阖了眼。 他昨晚似乎没睡好,眼底都是疲色。 我可能挤到他了。于是我轻轻起身下床,将床让出来,让他接下来能睡舒服一点儿。 我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后,又凑到徐子睿身边,轻声问他:“徐子睿,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早餐。” 徐子睿拢了拢被子,声音嗡嗡道:“不饿,你先回去,我再睡会。” “奥。那我先回酒店洗漱,待会再给你买早点来。” 徐子睿用被子盖住头,遮住刺目的光线,不再理我,我当他默认了。将他周身的被角都掖好之后,我轻轻关上了门,神清气爽地打车回酒店。 我一回酒店房间,钟寰她们仨便围住了我:“徐子睿没事吧?” “没事。大冰山怎么可能那么脆弱。”三个女人看我嬉笑着能开玩笑了,放下心来。 “你昨天没回来,是……”顾小西拉着我转了个圈,眼里闪烁着八卦之光。 “哎……你不说还好,昨天我在徐子睿的病床边趴着守了他一宿。胳膊都被我的头给枕麻了。到现在我还腰酸背痛呢。”我摇摇胳膊,摆摆腿,顺便信口胡诌,我总不能说我们昨晚同床共枕了一晚。虽然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很纯洁,可单就“同床共枕”这四字,就已经足够横生暧昧枝节了。 昨晚,起初我还有些担心我和徐子睿的男女不设防,但后来睡意不一会儿就盖过了我所有的担心。一夜无虞。事实证明,徐子睿是正人君子。 “这是你们俩第二次单独在外面过夜。”泥巴此刻一改先前得颓丧,拨了拨头发,眼神暧昧地瞧我。 “……” 算上奖学金那次,这的确是第二次。我老脸一红,摆手推开她们:“你们思想真不纯洁,徐子睿都成石膏人了,他能干嘛呀?” 石膏人?我脑瓜子影像一闪,昨晚迷糊之中,石膏人大冰山好像给我盖了好几次被子。那时候,我虽意识不清,但心里阵阵甜蜜。 钟寰高深莫测地看着我脸上精彩变化的表情,却没有逗我:“代缠绵刚来找过你,让你回来了去找她一下。” “嗯。我洗漱了就去找她。” 顾小西站在洗手池边,倚着后门瞅了眼低头专心致志刷牙的我,嘻嘻笑道:“谷微,徐子睿昨天从后面接住你,你们一路滑翔,如果不要论当时的危险系数,其实我觉得你们的造型还是很武侠很唯美很浪漫的。” “哈?” 我噗嗤一笑,在顾小西眼中,我们估计是在演武侠剧里英雄救美的经典戏码。武侠片里,男主角大侠一般都是在半空中接住女主角,然后两人摆个优美的造型,在空中旋转数圈后,等慢镜头自由落体了,两人再酝酿一下眼神,深情对视。 可惜现实不是拍电视,我含着满嘴的牙膏沫,吐槽顾小西:“我都吓蒙了。” 当时,虽然跌在徐子睿身上,但我屁股也摔疼了。 收拾了一下,我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我还没抬手叩门,门就自里面开了,代缠绵探出一个头来:“谷微,你过来。” 代缠绵将我拉到楼道尽头:“这回真对不起了。等回学校了,我煲汤赎罪吧。” 我笑着应下,这女人也太见外了。 我要是不接受,估计她会一直耿耿于怀。 周日下午,班上的大部队先回了学校。我没有跟大部队一起走,而是坐着古政的车,和打着石膏的徐子睿一起回了校医院。 徐子睿虽是轻微骨折,可以坐车,但还是需要住院观察。 回学校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没课,我正准备去医院看徐子睿,却被代缠绵拉到了隔壁宿舍。 远远地,我就闻到了代缠绵宿舍内飘出的袅袅排骨汤香。 “谷微,快来尝尝我这汤的味道。”代缠绵一把拉过我,将勺子递给我。我疑惑地接过勺子,这实诚的女人昨天才说煲汤致歉,今天就雷厉风行熬了一锅高汤出来。我知道她厨艺一向不错。学校不让在寝室里开火,她却偏买了煲汤砂锅来,有空就煲煲汤解解馋。这姑娘是个货真价实的吃货。 我从未看到过谁在吃的方面这么执着过。爱吃,也愿意研究这些。 汤应该是熬了一夜,排骨的香味全部浸到汤里,却没有猪油的腻味,应该是在炖的中途,代缠绵将表面的一层油水给舀出来了。 热热的骨汤顺着喉管,流进胃里,在这样寒冷的冬日早晨,似乎让我的五脏六腑都慢慢暖了起来。 代缠绵的烟火情谊,简直让人不能推拒:“哇,真好喝。” 我一边咂摸嘴角,一边赞叹。 代缠绵见我满意,歉然道:“嗯,你觉得不错就好。你喝一些,再给徐子睿送一些去。骨折了,喝汤有利康复。前天,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害徐子睿住院。” 我点点头:“前天的事别放心上,徐子睿没事儿。” 我一边品汤,一边寻思,这女人用的是什么材料,怎么只用个小小的煲汤砂锅,就将排骨汤煲得如此鲜美呢。三九天,汤入肠胃,无比熨帖。 “代缠绵,你这汤用了什么调料?怎么这么好喝,我要跟你偷师。”我眨着眼瞧代缠绵,接下来几天,我想自己煲汤给徐子睿喝。 代缠绵眉开眼笑,大方道:“里面放了我们家的独门调料……” 去校医院的路上,我遇见了钱光,他见到我,双眼发红,如看仇人,可惜却怂,不敢上前找我麻烦。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傲娇地与他擦身而过。 我拧着代缠绵的骨头汤和徐子睿爱吃的小笼包进病房时,他们班的人浩浩荡荡,挤了一满屋。 见我进来,大家笑嘻嘻地一边对我行完注目礼,一边异口同声对我喊道:“大嫂好。” 我小臂一抖,瞬间被雷得七窍生烟。 徐子睿之前并没有刻意在大家面前介绍过我,但是在他大庭广众之下,牵了我的手后,他们计算机全院的人,都认识了我。 以前,碰到他们院的人,他们都会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但最多也就说个哈喽,点个头什么的,真是从未这样雷人地叫过大嫂啊。今天这阵仗,真是太太太……太雷人了。 我强自镇定,对着大家端庄一笑,颤抖着走到徐子睿病床边,看着古政一脸揶揄地看我,脸烫起来,当下恨不能立马找个地洞钻下去遁了。 徐子睿估计是看着我耳朵根都烧红了,跟班里的干部简单了交代了几句班上事务,便让大家都散了。 等到一屋子的雄性生物鱼贯而出,我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古政没走,他一眼看到了我手里的汤盒,酸溜溜地说道:“小微微,你真的让哥大跌眼镜,居然为了子睿洗手做羹汤?” 我打开徐子睿床上的小餐桌,一边拧开盒盖,一边笑着转头对古政说:“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没这技术,这是我们隔壁宿舍的代缠绵煲的。” 徐子睿接过我的汤,凝神一忖道:“前天被欺负的那个?” 我点了点头。 “切——哥还以为是你煲的呢。本来还说夸奖你一下。”古政凑过来,不问自取,自己拿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汤,喝了起来。 “喂——这是给徐子睿喝的好吗?大馋鬼!”我追着古政想去夺他手里的汤碗,无奈身高不够,他大手一挥,就把我扒拉开了,这家伙一边品汤,一边斜着桃花眼鄙视我,“小微微,你也太小气了点。汤这么多,子睿根本喝不完。” “徐子睿,你管管他。”我气得只能向大冰山求救。 徐子睿却是看也不看,自顾自地慢条斯理喝汤,只留我对着古政吹胡子瞪眼。 古政喝完汤,又在病房里磨蹭了半天,才终于走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收拾好汤盒,凑到徐子睿身边,关切地问:“今天好点儿没,腿还痛不痛?” 此时的徐子睿,似乎早晨补足了睡眠,精神很好,他看我一眼,却是答非所问的道:“汤不错。” 见他赞汤,我立马雀跃地问:“那以后天天喝。” 徐子睿蹙眉,摇了摇头:“不要麻烦别人。” 我眨巴眨巴大眼:“怎么是别人呢。我今天回去就跟代缠绵学,以后天天煲汤给你喝。” 徐子睿是吃过我做的饭的,知道我做饭有天分,煲汤只要用心学,当然不在话下。 “说话算话。” “当然。”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开始跟代缠绵学煲汤。为了让徐子睿早日康复,我学得极为认真。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了,英语四级考也迫在眉睫,我总不能耽误徐子睿考试。 每天除了煲汤给徐子睿喝,剩下的时间,我都去医院陪他。这学期的专业课和公选课基本都结束了,我和徐子睿就在医院复习。 除了看专业书,还一起做英语四级真题。我有不懂的部分,会向徐子睿请教。 我英语语法是强项,但做阅读理解总是速度慢,徐子睿教我如何快而精准的抓住信息点。 在徐子睿住院的这段时期,我身兼复习伴侣、煮饭婆子、按摩师傅和童话大王数差。为了让徐子睿早日康复,我在医院寝室来回奔波,这么一个月下来,连我冬天从来没瘦下来过的婴儿肥脸都渐渐变尖了。 见我忙得跟个挨抽的陀螺似的,徐子睿有时候心情好,偶尔会给我做几下马杀鸡(massage),帮我按摩按摩可怜的小肩膀,有时候,会叫来好吃的外卖,把饭菜里的肉往我碗里拨。 徐子睿的腿渐渐好了起来。 现在做物理治疗,他不用我扶,也能慢慢走几分钟了。 在我变着花样,给徐子睿煮过了颇诗情画意的“大漠孤烟直”汤(一根大而粗的猪骨头,大漠;汤里漂着的几片白菜叶,孤烟)、“长河落日圆”汤(鱼糕汤里倒进几个敲碎的鸡蛋一起煮:条状的鱼糕,长河;鲜黄铺陈的鸡蛋,落日)、“沉鱼落雁”汤(几条鲤鱼,沉鱼;几只好不容易找来的麻雀,落雁)和“凤凰台上凤凰游”汤(就一清炖土鸡)后,徐子睿,终于气定神闲地出院了。 第三十四章你的三餐,被我包了 徐子睿的腿在四级考试临近之前恢复自如。从英语四级考场上出来,远远看到他成竹在胸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一定考得不错。对于考试,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 从四级考场里出来,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和钟寰的学号靠前,排在同一个考场,泥巴和顾小西在隔壁的考场。从考场出来,我们都长吁了一口气。 今天,我最害怕的听力很简单,我全部听懂了。阅读理解我用了徐子睿教我的方法,找信息点一找一个准,很快就做完了。至于单选,完形填空和大小作文,都是我的强项。至于答题卡,我也是检查了好几遍。昨晚,徐子睿对我耳提面命,让我别将答题卡图错了,我都记在心上了。 “谷微,考得怎么样啊?”泥巴和顾小西似乎对自己考场的表现不太满意,对了一会儿答案,懊恼了一阵,过来问我和钟寰。 “justsoso。”我想了一下,虽然发挥不错,但成绩没出来之前,还是不要讲大话。于是,说自己考的一般般。 “那应该很不错。”钟寰眉开眼笑。 “何止是不错,那应该考得相当好。”顾小西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看来下学期谷微要请我们吃大餐了。”泥巴却是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的那顿大餐了。 “你们几个女人呐……”我无奈抚额,她们竟齐齐将我的话理解为试卷难度系数一般,以为我觉得四六级考试并没有学姐学长说得那么恐怖。 我们嬉闹着说笑,一会儿泥巴和顾小西便将四六级的担忧忘在了脑后。看到徐子睿在文科楼前面等我,三人相视一笑,便丢下我,结伴回沁苑吃午饭。 我拿着笔袋,笑吟吟走到徐子睿面前,歪着头看他:“好饿,我们去吃什么?” 徐子睿看我心情很好的样子,心下对我考试的状况了然,眉头一展道:“想吃什么?” 我挽起他的胳膊,想了想好像什么都行,我一向不挑食:“只要是好吃的,我都行。” 徐子睿眉目一展:“那就出去吃。” 我咯咯笑,表示赞成。 徐子睿腿脚恢复后,开始频频带我出入各色餐厅。 因之前照顾他,我瘦得下巴都尖了,我觉得这样子很好,照相上镜。我拍出照片发到校内网上,被大家纷纷点赞。我喜滋滋地乐呵了没几天,徐子睿却敛着眉说我脸上没肉,手感太差,于是就有了各种由头的请吃饭。 人家都是女为悦己者容,我是女为悦己着肥。 大冰山的口味真重,他也算是帅哥界的一枚奇男子了。 我本来就爱吃,被他这么一纵容,立马将塑型美体忘到了九霄云外。 和徐子睿大吃一顿后,我摸着越来越浑圆的腰身,警觉性才慢慢回来了。于是,我跟他说,这段时间,我不跟他出去吃饭了。我得闭关两周缓缓,要不然过年回家,我老妈要看到我这身材,铁定骂我没有自我要求啊。 徐子睿敛着眸子在我身上瞅了一眼,觉得成效不错,才终于放过了我。正好,年前的小学期,他答应给一个公司搭建一个网页,这两周会比较忙。 闭关的两周,天越来越冷了。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室内气温降至冰点,冻得我们瑟瑟发抖。于是,我一个人的闭关,成了全寝室的蛰伏。 除了去上小学期的选修课,连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都少,而且选修课也是能翘则翘。大多数时候,我们会集中一个时间,去超市采购大量零食囤积当主食,或者直接打电话叫外卖解决温饱问题。 蛰伏期间,不知谁起的头,说要学织围巾。于是,一层楼的政法姑娘,都加入了编织大军。有男友的,织给男友,没有的,送给父母。 一时,惹得我手痒起来。于是,也买了好看的毛线回来。 我对女红一直不太擅长,完全没继承我老妈的优良天赋。记得高中封闭式住读那会,某个冬天的晚上,我的文胸带扣断了,其他的文胸又全部没有干透,我拧着眉毛,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把带子缝好,最后还是下铺的同学帮我缝的。 这会儿跟大家一起织围巾,对我来说是不小的挑战。因为泥巴她们有很多针法,什么菠萝针,圆宝针,平针……大家都是信手拈来。我看着这些眼花缭乱的针法,当即脑袋就浆糊了。最后,根据自身能力,选了最简单的平针。 我打算织给大冰山。前段时间忙着备考英语四级,圣诞节都没送礼物给他。错过了圣诞,那新年礼物好好准备准备。 不过,我手拙,简单的平针,也织得颇费劲。 最开始老是掉针,惹得钟寰她们三个女人频频笑我:“为了大冰山,谷微,真的是拼了老命了。” 我被她们笑得老脸一红,只好大声说:“我不止是给大冰山织好伐?” 我织的是全家福,而且要织三条。我爸和徐爸都是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肯定不会围我织的围巾,我妹和徐子聪这种“欢型”的青少年,喜欢时尚的东西,自然也不稀罕。于是,我打算织三条,一条红色的送我老妈,一条白色的赠给徐妈,最后一条深蓝色的,就留给徐子睿。徐妈的生日就在年关,到时候送她,她一定欢喜。 平针简单,我织顺手后,速度就快了起来。但整天窝在床上织,还是累得腰酸背痛。 周末的时候,徐子睿来找我。发短信来,说他回学校一趟,来看看我,已经等在楼下了。 我歪在床上,想着没洗头,蓬头垢面的,完全没法见他。于是在衣柜里翻了个线帽出来,戴在头上,将长发捋顺,又往脸上抹了点保湿霜,才敢下楼。 在楼梯口,我就远远瞅见徐子睿玉树临风地站在我们宿舍楼不远处的合欢树下。 冬天,大家都穿得臃肿,很多帅哥都泯然众人矣,可偏偏徐子睿身型修长,衣架子一般,即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依然玉树临风。 我暗叹一声,揉揉眼,徐子睿转过身,朝我招招手,我屁颠颠地跑过去。 我见徐子睿手中提了个外形精美的塑料袋,不知道装的什么东东,于是纳闷地问:“这是什么?你不是最近都很忙吗?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徐子睿端详了我一会,看着我一脸憔悴,眉头随即皱起来:“你这一周没好好吃饭睡觉?” 嘎?这都被他发现了。 我讪讪地笑,打死不认:“没有啊。” “没有?”徐子睿的眉头拧起来,表情渐渐冷然。 见到状况不对,我立马抱住他的胳膊,讨好地笑:“熬夜看剧了,以后不这样了。” 看到我认错态度良好,徐子睿拧着的眉,渐渐舒展。他点点头,将左手中的袋子递给我:“这个拿着。” 我接过袋子,心里闪过一丝窃喜:这难道是大冰山补送给我的圣诞礼物? 之前虽然忙考试,可是连陈小生这么不浪漫的人,都补送给泥巴礼物了。钟寰、顾小西也分别收到了第五维和wc的小礼物。甚至,连古政这家伙,还不忘送了我一个好看的施华洛世奇发卡呢。虽然他说,发卡本来是买给某个钟意的美女的,但后来在圣诞到来之前,他和人家吹了。说浪费也是浪费了,干脆给我得了。 但总归是一件礼物。可徐子睿什么也没送我。 虽然守着一个大情圣好友,可这人却真的是一点也不浪漫。 所以今天,大冰山是终于开窍了? 我不觉傻笑,我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 这里面要是有什么爱情御守,真爱戒指,旋转小木马,浪漫水晶球什么的,我是不是该赠以香吻回馈之? 大冰山要是真的对我柔情浪漫一回,我待会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呢? 一把将袋子扒拉开,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满记的葡式蛋挞、老婆饼和周记的生煎、鱼片粥。我最爱吃的甜点和小吃。 东西还是热腾腾的。 我心中叹息一声,是我想太多了。 圣诞礼物,怎么可能是塑料袋包装? 但现在肚子真的是好饿,看到美食,我瞬间忘记了失落,眼睛都放光了。最近织围巾,吃饭都是随便吃的。五脏庙早就抗议了。 我眯着眼,睫毛弯弯地对着大冰山咯咯笑:“徐子睿,你太好了!简直是二十孝男友。” “傻瓜!”大冰山被我浮夸的赞美弄得有些不自在,揉了揉我的帽子。 “那我先上去啦?”我拧着美食袋,扭身跟徐子睿摆手。肚子唱了好久的空城计了,此刻,我恨不得自己会移行换影,马上回去解决这堆美食。 “回来。”徐子睿大手一身,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捞回来。 “还有事?你不是晚上还有事?” “不急。”徐子睿眉眼舒展,俯身下来,面色正常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徐子睿颇有男人味的鬓角和如同雕塑一般的侧脸映入我的眼帘。 我虎躯一震,大冰山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我索吻? 我猜测的眸子对上大冰山浮起笑意的眼,他不是开玩笑。 经过骨折后的温馨相处后,大冰山似乎对我的尺度越来越大了啊……此刻,他甚至一改高冷本色,居然变得如此奔放?简直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啊!虽然以前,他也时不时吻我,可那都是在很私密的空间呀。 “还等什么?”大冰山见我迟迟不动,嘴角旋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是认真的,他甚至好脾气地弯了弯腰,以配合我的身高,就等着我的这个吻! 我的妈呀,这真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我眼珠一转,朝四周看了看,还好现在天冷周围人比较少,我们又在高大的合欢树背后,应该没人能看见。于是我垫起脚尖,嘟起嘴巴,凑到徐子睿脸颊边,满脸羞红地,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我的全身却仿佛在一瞬间蹿起一股电流。 我脸红耳热地后退,大冰山好心情地展了展眉。 被我亲完,大冰山嘴角那抹兴致盎然的笑中似乎多了一抹促狭,让我有一种他刚刚是在逗弄我的错觉。 “那我走啦?”亲了大冰山,我一眼都不敢看大冰山,甩下一句话,逃也似地蹿了。 每次跟大冰山有亲密接触,我这小心脏就跟要跳出胸腔似的,真是太没出息了…… 回到寝室,大冰山的短信追随而至:“好好吃饭,睡觉。” 我心里一暖,眉开眼笑,立马狗腿的回过去一个字:“喳——” 刚刚将大冰山的美味和钟寰他们分享,手机又来了短信。 我翻开短信,大冰山的追加短信:“为了防止你不自觉,寒假之前你的早中晚三餐,我来负责。从明天起,三餐每天会准点送到,你下楼取就行。” 我擦,在这么冷的天,每天下楼取食,已经很艰难了,还要早起吃早餐?对于夜猫子的我来说,没有课上的日子,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的好么? 可是,大冰山让我吃,我不得不吃啊。 大冰山简直是太腹黑了,一箭双雕。承包我的三餐,不仅监督我好好吃饭,现在连熬夜都帮我杜绝了。 管得真多,徐子睿是有多闲。 本来好吃的东西,现在因为徐子睿的这条短信,瞬间变了味道。 我无精打采地盯着手里橙黄黄的蛋挞,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一会儿如旭日出海朝气蓬勃,一会儿又如茄子打霜秋霜早降,徐子睿就有这种本事,让我的心情瞬间天翻地覆,在打了鸡血和吸了鸦片之间来去自如。 见我一会喜,一会忧的,钟寰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苦着脸给她看短信,钟寰笑着戳我的脑勺:“你呢,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撑着额头,哀嚎:“可是早晨起不来啊。而且,我的美剧还没追完,围巾也还没织完,晚上是我的黄金时间。” 钟寰嘴角一翘,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看我,摇了摇头:“一恋傻三年。你不会定个闹钟,早晨去取了,回来再睡回笼觉?” “真的诶,我怎么没想到!”我拍了拍大腿,一把抓住钟寰的手,“你们不嫌闹钟吵你们就行。” “我们不介意。”对面床铺上的两个女人耳朵尖,笑嘻嘻看我:“让徐子睿多买三份就行。” “喂喂——你们敲竹竿啊。徐子睿会被你们吃破产的。” “哎,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被她们揶揄得哭笑不得。 一切打点妥当,我思忖着怎么跟徐子睿商量这事。谁知,我电话还没打过去,他的电话就来正式知会我,从明天起,一日三餐四人份,网上已经全部订好。 我喜滋滋地挂了电话。 大冰山在我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不仅是我,大冰山这样周到的安排,让钟寰她们对徐子睿的好感值也“蹭蹭蹭”上飙了好几个指数,这三个女人,享用美食的时候,嘴都笑歪了。 可是虽然他安排的够周到,但我还是觉得每日下来去取餐,太过费劲,于是琢磨出另一条懒人妙计。 我在沁苑步行街买了一条粗麻绳,再挑了一竹篮,一头绑结实了篮子的提手和四角,一头拴在阳台前的矮护栏上,开始了楼上楼下运输食物的懒人之旅。 后来,外卖小哥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了徐子睿,害得我在寒假回家的路上,被徐子睿训。 大冰山肃着脸训我:“你这么懒,以后怎么嫁人?” 我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胳膊,涎着脸道:“不是有你吗?” 徐子睿最近一直对我和颜悦色,弄得我有点飘飘然。有时候,在他面前,我甚至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但他对此,不仅不烦,而且似乎乐观其成。 然后,大冰山无语地看看我,一副很嫌弃我的样子:“我可没说以后娶你。” 我看着他包住我小手的大手,拿着眼睛细细瞧他,咯咯直笑:“喂喂喂——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徐子睿听了我的话,却是根本没有放开我手的意思,送我进家门之前,特别凝重地扶住我的肩膀,俯身在耳边对我说:“表白,求婚这种事,还是让男人来。” 我听完虎躯一震,我刚才明明不是求婚,好么? 大冰山的思维也太跳跃了。 而且,刚开始说到嫁人的事,还是他先提及的呢。 被他绕晕了。我挠挠后脑勺,怎么感觉,大冰山说话,都是带着陷阱的呢。 第三十五章要搞定人家,必须先搞定人家的老妈 进了家门,一直到我老妈迎春花一般的银盘脸出现,我还有点懵。大冰山将我的行李箱放下,亲和地跟我老妈打招呼,我还兀自没回过神来。 我老妈提过我的行李箱,开始扒拉我带回家洗的衣裳。 “姑娘,这是什么?”被我老妈大手一扒拉,我的三条宝贝围巾就全部探头探脑地溜了出来。 “哎——”刚刚光琢磨徐子睿的话了,没来得及阻止我老妈。 这是要给大家惊喜的啊。老妈……徐子睿还没走呢。 徐子睿蹲下身子,看着被我老妈扒拉出来的三条围巾,疑惑地看我。 我讪讪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围巾道:“这三条,这条是给我妈的,那条是给徐妈作生日礼物的,最后一条……” 我老妈接过我的话,笑吟吟道:“这条男式的是送给小睿的吧?” 我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这些天熬夜,就为这个?” 我硬着头皮,害羞地点了点头:“……嗯。” 其实也不全是,另外大部分时间我其实是在追美剧。但是,机灵如我,当然不可能说出事情的全部真相。这种时刻,必须要卯足了力,放大招来击中徐子睿那颗我永远也摸不透的心。 徐子睿低头伸手抚了抚那条有些丑的深蓝色围巾,一时有些震动。 老妈听到我的话,看到我一副娇羞小媳妇的模样,一脸的“我就知道你们好上了”的了然。 但她也不点破,只是笑呵呵地一把将红色围巾围上脖子,叹了一声:“啧,还是生姑娘好。” “阿姨先出去倒个垃圾。你们俩好好聊一会儿。” 老妈见我们俩有些不自在,于是眉开眼笑地转身进了厨房,将完全还有很大容纳空间的垃圾袋拧了出来,随后,对我飞了个加油的眉眼,然后悠哉地哼着“倒垃圾,倒垃圾,倒奥垃圾”的大长今小调下了楼。 屋内只剩下我和徐子睿了,他拿着围巾,站起身,眸色幽然地看我。 我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转移话题:“来,试试,看看好不好看。” 说完,我拿过他手上的围巾,示意大冰山低头。 他那么高,我要将围巾绕过他的脖子,他不低头,我够不着。 徐子睿很配合地弯下腰,带起一阵轻轻的风。 我不像泥巴那样心灵手巧,会各式围巾的围法,所以只是笨拙地将围巾在徐子睿脖子上简单地绕了一圈,然后轻轻将垂在他胸前的两个巾尾慢慢抚平。 徐子睿任由我在他身上倒弄围巾,不发一言,只是低头看我,眸色深沉。 他的呼吸就在我脑袋上方吐纳,他的鼻息离我的脑袋有点儿近,我能感觉到我头顶的碎发,随着他的呼吸,轻飘飘地拂动。头皮有微微的痒,我一时有些气息不稳。 我缩了缩脖子,将脑中的小暧昧情绪甩开。我专心展平了围巾的边边角角,却仍旧有点不满意。虽然徐子睿足够帅气,就算是根粗绳绕在颈上,也不会让他的风采打半点折扣。但我这条围巾,好像哪里不对劲,看着特别别扭,总之,是跟徐子睿不太搭。 我脑中出现泥巴用元宝针打给陈小生的围巾,再看看眼前的围巾,终于发现,围巾不搭的关键,是针法。平针适合毛衣,不适合围巾。 发现了关键所在,我一时有些气馁,拽住围巾一角,对徐子睿说道:“这条太丑了,要不还我?” 说完,我便要撤围巾。谁知,徐子睿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直起身子道:“谷微,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真的好丑,以后再送你,好不好?”我还不死心。 “不用以后,就这条。我妈的那条,她生日时你自己送她。我先回了。”徐子睿拂开我的手,好心情地拧了自己的行李箱,转身对我挥了挥手,转身潇洒离开。 徒留我目瞪口呆,这人是有多不挑啊。 不一会儿,我老妈哼着小曲回来。 见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我老妈一改刚才徐子睿在场的慈母形象,支起拖把,对着我横刀立马,换上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微微,说,你干嘛要给你徐妈和小睿织围巾?是不是想学电视里的那些准媳妇们,要搞定小睿的人,先搞定小睿的爸妈?” “妈——,我一路坐车,好累的,我先去房里躺会啊?”我拖长了音调,跟我老妈撒娇。不等她反应,就扭身进房关了门。她什么都知道了,并且乐观其成,现在非要逼我吐露心声。这个中年妇女真的很闲,很八卦。 现在,虽然我和徐子睿的关系算稳定了,但我还是不想让爸妈他们知道。以我妈这种说风就是雨的雷厉风行个性,我要现在跟她承认和徐子睿谈恋爱,保不齐她马上就要将我们的婚礼提上日程了。 当年,她得知大学生达到法定年龄能领证了,就旁敲侧击过我好几回,给我洗脑说,早点结婚早生子其实很不错。 她这个全职主妇,太闲了,恨不得我马上嫁人,立马给她弄个孙子来玩。 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没想到刚躺一会,我老妈又一脸兴奋地推开了我的门,神神秘秘摸到我床边,问:“微微,你跟妈妈说说,你和小睿是不是真的在处朋友?” “……”我差点吐血,我无语地看着自己老妈,有些无力吐槽。 见我无语,我老妈心领神会地一笑,直接当我默认了。她给了我一个“干得漂亮”的赞许眼神,然后潇洒地甩了甩她新做的烟花烫,就自顾自地缓缓开始描绘起我和徐子睿以后幸福生活的美好蓝图来:“小睿这孩子不错,人长的周正,家境也不错,人品更不用说。你们俩处朋友,最好的一点就是我们两家是老相识。这知根知底的,我们也不用担心你被人骗。同一个地方的人,在一起就是合适。这样,你们就不用像现在一般在外面找朋友的孩子那样,为过年回哪一个家苦恼了。逢年过节的,我们两家父母在一块,如果回家探亲,都不用像别家孩子那样两头来回跑。你不知道,现在那些找外省对象两头跑的孩子可遭罪啦,有的逢年过节连去谁家过年都能争个面红耳赤。最后呢,也是最好的,这姑娘家嫁人,还是要挑下婆婆的。这婆媳关系,从来就是个没人能回避的难题。你要是找了小睿,你徐妈那么喜欢你,你连婆媳关系都不用处理了,你说多好啊,多省事啊……” 我本来觉得老妈啰嗦,可后来,听着听着,居然觉得她说得似乎很有些道理。 等她走了,我才回过神来,我怎么又被老妈洗脑了? 第二天就是徐妈的四十五岁生日,徐妈只设了家宴,邀请我们一家去吃饭。 徐子睿刚刚给我电话,让我们早点过去。 我甜蜜蜜地收线,然后细细打扮了一下。将送给徐妈的围巾用特意买的礼品盒好好装好,我才打开房门,催我爸妈。 “老爸老妈,你们好了没?徐子睿刚打电话让我们早点过去。徐妈饭已经做好了。” 今天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夜宴,但是徐妈惊心准备的家庭生日晚宴,早点去比较好。 “好。”我老爸一听我的召唤,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走到客厅的酒柜旁,挑了两瓶上好的红酒,而后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 原来,这大早晨的,我老妈又拉着我老爸,在看穷摇奶奶的催泪大剧。这剧不知播了多少年了,我老妈每看必潸然。 刚才我的一声呼喊,及时解救了我老爸。 我老妈见我老爸要闪,立马扭头,抹了把感动的泪水后,阻止我老爸道:“老谷,你等等。微微,你和妹妹先去,我和你爸把这集看完了就去。” 我老爸长叹一声,我用同情的目光目送他百般不情愿地挪回沙发。 电视画面里,一男一女正沉迷在穷摇奶奶特有的煽情音乐中,吵架吵得不亦乐乎。 女主:“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男主:“你才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女主:“我哪里无情,哪里冷酷,哪里无理取闹!” 男主:“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冷酷,哪里不无理取闹!” 女主:“好,就算我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男主:“你本来就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女主:“我要是无情,冷酷,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更无情,冷酷,更无理取闹!” 男主:“哼!你最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 我老爸蹙眉道:“这两人是在说绕口令?几个字颠来倒去,还说得挺顺溜。” 我老妈嗔我爸一眼:“这叫打情骂俏。你懂什么?” 我被剧里的台词雷得七窍生烟,不得不感叹,我大中华民族的语言还真是博大精深啊。这多两字,少两字,加个感叹号,减个感叹词,气势完全不同。 穷摇奶奶好有才。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我老爸一脸无奈呕血的表情,我爱莫能助,只有送给他一个无比同情的小眼神,然后拉起一旁玩手机的老妹,急遁。 刚进徐子睿家,我才跟徐爸徐妈打了个招呼,徐子睿就拉我进了他的房间。 神神秘秘的,把徐子聪和我妹都支开了。 大冰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见我疑惑地看他,徐子睿神秘地将我按到他的电脑桌前的旋转椅上坐下:“听首歌。” 放个歌而已,搞得这么神秘。而且,完全不顾徐爸徐妈揶揄的眼神啊。 徐子睿站在我身侧,微微俯身,移动电脑鼠标,点开了一首英文歌。 我听的歌大多是神曲,我这下里巴人,难懂他的阳春白雪啊。大冰山今天是被鬼附身了么?居然拿我当知音。 我侧过头,偷眼瞧大冰山。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却不料下一刻就被他用手摆正了脑袋:“认真听。” 少顷,我耳边便响起一个低沉的外国男声:“oh,mylove……” 大冰山慢慢直起身子,似乎是在等我鉴赏这首高歌。 实在是耐不住心底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我用眼角的余光瞥徐子睿,居然发现大冰山的脸上竟隐隐有几分期待的神采。 轻柔的曲调继续,我的神智被拉回。 “ohmyloveforthefirsttimeinmylife myeyesarewideopen ohmyloverforthefirsttimeinmylife myeyescansee iseethewind,ohiseethetrees everythingisclearinmyheart iseetheclouds,ohiseethesky everythingisclearinourworld ohmyloveforthefirsttimeinmylife mymindiswideopen ohmyloverforthefirsttimeinmylife mymindcanfeel ifeelsorrow,ohifeeldreams everythingisclearinmyheart ifeellife,ohifeellove everythingisclearinourworld” 静静听完这首歌,我心中一喜,我听过这首歌,是约翰列侬的《oh,mylove》。钟寰曾经在一个漫天星辰的晚上,给我推荐过这首歌。当时,我就被约翰列侬的温柔嗓音给惊到了。听着他浅吟低唱,灵魂都会忍不住出壳曼舞。 “这歌……怎样?”听完歌,我正神游太虚,在旁边一直侯着的大冰山一把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瞅瞅徐子睿,大冰山望着我,眼中隐隐的星光,热切而炽烈,耀得人发晕。 我分明看到了大冰山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成了拳,随后,手指头伸伸,又成了掌,如此反复。 他这是在紧张? 一首歌而已,怎么弄得跟等待严苛评委决定去留的选秀歌手一般。 难道他跟古政打了赌? 古政这个花美男,总是那么无聊。总爱拿我的个人特征和喜好跟徐子睿打赌。比如,我脸上有几颗小痣,我的腰围,我的体重,我最喜欢的颜色,我最爱看的美剧,我最喜欢的男明星的类型……等等。 对于这些隐私的东西,我当然不愿意古政对我深度挖掘。可他偏偏热衷至极,我怎么阻止也没用,于是就任之由之了。对于古政的打赌,徐子睿最初不爱理,但最后总耐不住他的纠缠。 不过,这种打赌,徐子睿每次都会赢。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他都能无比准确地说出正确答案。 徐子睿真的很神。他甚至能清楚地说出,我脸上的二颗小痣分部在眉间和耳后。 打赌问“痣有几颗”的那次,古政输得十分不甘心。之后,好几次都想拉我到近身查看真伪。却每次被徐子睿的大手拂开,后来他实在架不住古政的软磨硬泡,于是自己亲自抚开我耳后根柔软的碎发,向古政展示了我那颗隐藏的小痣。 当时,我觉得徐子睿输了,因为打赌是说脸上几颗痣。而耳后根的这颗,其实已经不属于脸的范围了。 我猜巧舌如簧如古政,必然要跟徐子睿论个输赢出来。可是,最后让我极其意外的是,古政盯着我耳后根的小痣看了许久后,竟是长叹一声,极度哀怨地说道:“我输了……” 随后,古政心服口服地请我和徐子睿吃饭。只是,当时,他的心情似乎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低落。 我想,男人大概都很在乎输赢,于是好言安慰他:“古政,徐子睿都很我认识了二十年了,你才认识我两年,输了没关系的。” 古政就喝着酒,看着我呵呵笑。 古政狭长的眼本就生得极美极妖孽,那天又喝了很多酒,眼睛多了一抹妖异的红,看得我小心肝直颤。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那抹妖异的红里,某一瞬,似乎有水光闪过。可是等我定睛再看时,里面已经是波澜不惊,除了红红的血丝,别无其他。 满目通红的古政,让我有些心疼。他好像真的伤心了。 于是,经过那次后,我就劝徐子睿不要再理古政的打赌要约。 徐子睿答应了我。 他们已经许久不打赌了。难道这次古政又心血来潮了,跟徐子睿打赌,赌我听没听过这首歌? 我猜应该是,要不然,徐子睿这么了解我的品位,怎么会突然拿这首歌来考我? 我咧嘴一笑,有些自得道:“这是约翰列侬的《oh,mylove》嘛!我听过,很不错。” 这次,不知道他们谁输谁赢呢? “就这样?”徐子睿刚刚还星光熠熠的眼眸,听了我的话后,瞬间就黯了下去。 难道他输了? “又跟古政打赌了吧?是不是输了?没关系啦,回头我请你吃烧烤,安慰下你。” “……”听了我的话,徐子睿的脸色更黑了。 我心里暗叹一声,这些争强好胜的男人。 “小睿,你们躲在房间里干嘛?快点出来吃饭,你谷妈他们都来了。” 我刚要问他打赌的事情,门外响起敲门声,徐妈上楼来催我们下楼吃饭。 “嗯,我们就来。” 我应了徐妈一声,起身出门。走到门边,才发现徐子睿没有跟过来,于是,我回头催他:“快点啦!” 徐子睿目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关上电脑的音乐播放器,跟着我下了楼。 “小微。你徐妈很喜欢你送的礼物。”徐爸看到我们下楼,笑眯眯的摸了摸我的头。 我眉开眼笑:“徐妈喜欢就好。祝徐妈青春常在,笑口常开。” “小微就是嘴甜。徐妈谢谢你啦。老庚,还是生女儿贴心啊。”徐妈眉眼弯弯地搂着我,又拉过我妈,对我大肆赞美。 “老庚,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姑娘,就是你闺女。”我老妈豪气一笑,我虎躯一震。 难怪刚刚徐爸和徐妈看我的眼神跟看准儿媳一样。 我妈这么说话,估计是直接跟徐爸徐妈挑明了我和徐子睿的关系。 一时有些窘,我拿眼看徐子睿,可大冰山此刻,却是瞧也没瞧我一眼,叫了我妹和徐子聪,专心摆弄餐桌上的酒水碗碟去了。 见我羞赧,徐妈也不点破拆穿。 他们四个大人眼角带笑,目光心照不宣地在我和徐子睿之间来回逡巡,一副“小样,你们就是一对儿”的了然。 就差额手相庆了。 我假咳了几声,强自镇定,挪到我妹旁边,加入他们的摆盘四人组。徐子睿都这么淡然,我没理由落了下风。 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我虽然面上镇定,但就怕我老妈一时兴起,将我的秘密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虽然,这在他们四个大人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但明晃晃说出来,还是很难为情的。 还好,我老妈光顾着嘘寒问暖她万分钟意的准女婿去了,没时间爆料。 “谷微姐,我哥说你去深圳学会了弹琴。要不,也给我们演奏一曲?” 吃完饭,我一边暗自庆幸逃过一劫,一边听徐子聪给徐妈弹奏生日快乐歌。谁知,这小子弹奏完一曲,居然让我登台献艺。 我勒个擦擦擦,我在深圳,只是因为好玩,陪我皮表弟练琴,才学会了识简谱,遑论操琴啊。 我最多能弹一两首儿歌好吗? 都怪我老妈,从小对我实行放养政策。对于我不喜欢的乐器,一样都没逼我学习。小时候,看着徐子睿和徐子聪学钢琴,我妹学小提琴,我不知道幸灾乐祸多少回。长大后,去了大学,才发现有一两项才艺伴身,实在是提升魅力值,才有些后悔起当初没学一项乐器来。所以,暑假陪小表弟练琴,我就有模有样的学了识谱,还学了两首简单的儿歌。 长大后,我很少看徐子睿练琴,但我知道,他在高中毕业之前,钢琴就过了十级。但他对钢琴的热爱好像并不如篮球那样狂热,所以,当初他们计算机学院的迎新晚会,都是古政登台献艺。放眼整个s大,估计只有我知道徐子睿钢琴弹得好。 我只是在徐子睿面前偶尔吹了个牛皮,就被他记住了。 要我徐子睿这个深藏不露的大神和徐子聪这个钢琴小王子面前弹琴,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迈克面前耍嘿嘿么? “微微,你在你小姨那学了弹琴?怎么在家里没听你说过。”我老爸疑惑地看我,我老妈也用诧异的眼神瞧我。 “其实,我也不是很会弹。”我一面推辞,一面一个劲朝徐子睿使求救小眼神,救我啊,徐子睿!在我向徐子睿扎了无数个眼神,给徐子睿说了无数句唇语后,大冰山终于款款欠身,准备伸出援手。 “就弹你会的那首。”徐子睿一开口,差点让我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大哥,你不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不仅不伸以援手,反而赤果果落井下石。 徐子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气哼哼地瞪他。 我今天哪里得罪他了,他要这样对我。见死不救! 我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 一时气氛有些诡异。 我老妈灵敏地嗅到了我和徐子睿之间的一丝不正常,见大家面面相觑,一把将我拽到钢琴旁边,赶鸭子上架般直接命令道:“微微,你就大家子气点,给你徐妈弹一曲。” 我一屁股坐上琴凳,心中暗泪:老妈,你真把你姑娘当操琴圣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姑娘打小就对乐器没天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了。徐妈他们不是外人,就最熟练的那首儿歌了。 不过,徐子睿见死不救,我必须拉他跟我作伴才行。 我脑中灵光一闪,刚才被赶鸭子上架的些许不快和无助顿时消散无踪。 今天的主题是喜庆和欢乐。 “好,我就为徐妈弹一曲。不过,需要徐子睿唱歌,我们一起表演。”我回头,笑吟吟地提出建议。 徐子睿看我一眼,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措手不及。 “好啊,小睿小微一起表演最好。”徐妈妈脸上几乎要笑出花来。 我老妈和老爸立即拍手赞成。 “我……”徐子睿正要拒绝,却被徐爸一把推到了我面前。 徐爸拍了拍徐子睿的肩,朗声笑道:“臭小子,爸爸还没听过你唱歌,今天亮下嗓。” 我分明看到徐子睿脑门上华丽丽垂下三条黑线,心中一口恶气尽出,嘴角当下旋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不待他再说话,我一把拽过他,大声宣布:“我今天和徐子睿要表演的是一首童谣。英国作曲家毕肖普的名作——《可爱的家》。” 此情此景,我的家庭真可爱。 “哥,唱吧。” “子睿哥哥,我也好想听。” 徐子聪和我妹变成了我们的小粉丝,最终促成了这次世纪合作。 徐子睿终于无奈点头。 我微微一笑,脑中百度,将这首儿歌的简谱搜了出来。手指试了试琴键,就开始弹奏。 随着我的伴奏,徐子睿磁性的声音缓缓而出:“我的家庭真可爱,整洁美满又安康,姐妹兄弟很和气,父母都慈祥,虽然没有好花园,春兰秋桂常飘香,虽然没有大厅堂,冬天温暖夏天凉,可爱的家庭啊,我不能离开你,你的恩惠比天长……” 我一边弹,一边偷笑。大冰山记性真的好,之前他感冒,我只给他唱过一次,他这次唱的居然一字不落。 不怎么会唱歌的徐子睿,驾驭起曲调简单的儿歌来,还是蛮轻松的嘛。 自徐妈生日家宴后,徐子睿对我一直淡淡的,有时候很想他,去找他,他对我也不太热情。我不知道我们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就因为我强迫他同我一起表演?可是又不像,徐子睿虽然冷,但是还不至于小气。 好在年关热闹,寒假各种窜门走亲戚,分去了我的焦虑。 等到再回学校,一路上徐子睿只是闭目养神。我们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让我有点难受。我特别想问他,可是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真的让我很难开口。看到大冰山仿佛回到从前冷漠的样子,我心里开始暗暗发慌。可是,我真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也不知道哪里让他不开心了。 心底的小倔强一起,返校后,也硬气地开始不主动找他了。 谁爱谁,谁倒霉。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输了。因为在不确定徐子睿喜不喜欢我的情况下,我就悄悄对他心动了。 这半年多来,我做了很多努力,都是想让他喜欢上我。徐妈生日宴之前,我甚至都觉得我快要成功了。可是,谁知道,现在我们的关系竟会莫名其妙地急转直下。 我忽然觉得好累,我永远都猜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或许他抱我亲我……从前的那些亲密举动真的只是他在尽那个需要负责的《交往后同》的男朋友义务罢了。 第三十六章愚人节的表白 开学了,因为徐子睿的事情,我有些丧气,连上课的时候都兴致缺缺。 前几天,徐子睿找过我吃饭,我无精打采地应付他。他看出我没什么兴致,眸色森然地看我半天,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一顿饭,吃得郁闷至极。 之后,他便再没来找过我。 我一直在走神,两堂《国际法》课,都不知道老师都讲了些什么。 钟寰好几次用胳膊肘捅我,才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神游天外。 她知道我跟徐子睿闹了点小别扭,但具体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以为我们只是惯常的情侣间的小摩擦,于是劝我,安慰我情侣之间都需要磨合,让我用点心经营这段感情。 我的自尊,甚至都不容许我将“徐子睿不喜欢我”这个残酷事实说出来。 从文科楼回沁苑,钟寰、泥巴和顾小西想去逛逛校园超市。叫我一起去,我意兴阑珊,不想去,于是自己先回宿舍。 我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宿舍楼下,却被一连窜的高分贝女声质问震得灵魂归位。 “你说!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狗血的偶像剧台词。我抬眼一看,原来是宿舍楼后面的小山坡上,一对情侣在吵架。 刚才那句,就是女生对男生声泪俱下的控诉。 “你听我解释!”男生看着女友哭成泪人,有些无措,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女友擦眼泪,一面焦急地想要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一听男生要解释,女生顿时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一边质问人家为什么,一边又不听人解释,这到底是闹哪样? “我没有骗你,真的!我喜欢的人只有你。”男生无奈了,最后一把抱过女友,大声表明心迹。 “……” 女生又挣扎了一会,最后终于不敌男友的柔情攻势,与男友抱在了一块。 我唏嘘一声,避过他们,偷偷离开。 其实,我有些羡慕他们这样热烈的沟通方式。即使有矛盾,有误会,却可以通过激烈的争吵来解决。不像我和徐子睿,连闹个别扭都云里雾里,我甚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对我倏然冷淡。我真是有够挫的,一点也猜不透徐子睿的心。而且,在我的印象里,徐子睿不会甜言蜜语,也没有像男朋友一样哄过我,他给过最多的只是介于朋友和恋人之间的陪伴。 越想越沮丧。回到宿舍时,无聊地在床上趴了一会,直到钟寰提着三大袋采购品回了宿舍。 “泥巴和顾小西去约会了。”钟寰将泥巴和顾小西的购物袋放在她们桌上,旋即来到我床下。 我无精打采,“奥”了一声。 “别有气无力了。起来,跟我去趟国贸。”钟寰眉眼弯弯地爬上我的床,拉我起来。 “干嘛去呀?”看到钟寰眼里闪现出莫名的神采,我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 以前,每次钟寰脸上出现这种神采,就意味着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 而我,特别喜欢跟她去做一些起稀奇古怪的事。 “刚刚有个自称耶鲁留学归来的男人打电话到我手机上,说来s市出差,让我去国贸接他。我跟他说打错电话了,他却跟我聊开了,说我们有缘。他现在在市中心,想要来学校看我。”我被钟寰的话惊得瞠目结舌,这是骗子吧,不是骗子,也是那种想找艳遇的无聊男人,“听他说得天花乱坠,我倒想去会会他了。” “钟寰,你疯了!这种人,一听就不像是好人啊。”我睁大眼眸,望着一向心智成熟的钟寰。 钟寰眉眼一挑:“所以,我让他在国贸的必胜客等我们,不让他来s大。必胜客旁边就是23路的公交站牌。” 23路是市中心直达s大的公交。 “这样真的安全吗?”被她说得有些心动,我直起身来。 “嗯,肯定安全了。国贸地处cbd,车多人多。就算他真是坏人,我们也不必担心人生安全问题。而且……”钟寰眯着眼,附在我脸边,对我耳语一番,我一听立马笑开。随后,收拾了一下,跟着她出了门。 一直这样要死不活的不行,我得找点事让自己振作起来。 上了去国贸的公交车,我兴奋地看一眼钟寰。钟寰安抚般的拍拍我的手背,我对她点点头,互相打气。 如果他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耶鲁海龟,那么结交一个新朋友也不错。如果不是,那我们就实施nb。 路边的高楼大厦一一朝后退去,我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暂时忘记了与徐子睿的那些不快。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麦当劳旁的公交站牌下了车。 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钟寰和耶鲁海龟约在必胜客临街靠窗的卡座等,所以在从公交站牌那里就能看到卡座上的人。 出于人生安全考虑,钟寰没有向耶鲁海龟描述自己的外貌特征,只是告知对方,到了,会给他电话。 我们俩藏在公交站牌后,探着身子张望。 一眼望去,临窗卡座上坐了好几对情侣,只有一张卡座上是空的。 “好像没看到他?”我侧头看后面的钟寰。 钟寰拍拍我的肩:“稍安勿躁。” 我点头,继续耐心等待。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其貌不扬的矮胖男人从必胜客的洗手间里出来,我心下一紧,别是他啊。 他一点耶鲁精英的范儿都没有。 我一边祈祷,一边眼睁睁看着胖子坐到了临窗唯一没人的卡座上。 “我勒个去!真是他啊。”我哀嚎一声。这世界上,看来艳遇这事,还真是小几率啊。 钟寰也有些失望,眉头一皱,随即处变不惊道:“nb。” “收到。” 我们撤回目光,立马神色如常,装作等公交的路人甲乙,假装看cbd商贸圈的风景。还好敌明我暗,我们掌握着主动权。 没一会儿,钟寰的手机便狂震起来。 我虎躯一震,赶紧催钟寰关机。 钟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才回头朝必胜客的方位看了一眼:“他好像出来了。他朝公交站牌走来了!镇定!” “啊——”我吓了一跳。 钟寰拍拍我的肩,让我表现自然点。 艳遇模式瞬间切换成整蛊模式,我有点反应不能啊。 那个胖子已经走过来了。 钟寰将我拉到身边,我顺势靠在公交站牌后面的护栏上,学着她悠闲等公交的样子。东张西望,霎有介事,翘首以待。可是23路公交车,怎么还不来啊? “小钟!小钟……”近了,叫唤的声音,就在耳边了。 我暗暗捏了一把汗,眼睁睁看着矮胖男人无焦距的目光从我和钟寰面前一晃而过。 矮胖男人在公交站牌找了一圈,也没见应他的人。他迟疑地转过身,又看了我和钟寰两眼,见我俩一脸淡然,终于放弃离开。 他前脚刚走,23路公交车便晃晃悠悠,朝公交站牌驶来。 我和钟寰心下一喜,不待公交停稳,便比油地蹿了上去,速度堪比私奔。 等到公交缓缓驶出站,我和钟寰才哈哈狂笑不已。 不一会儿,矮胖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我刚刚看了他一眼,就想哭了。我天,怎么能这样邋遢?看到他那件劣质西装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身上,我就好想扁他。”我摇摇头,心有余悸。陡然想起一句电影台词,你先天长得丑,不能怪父母,你后天这么邋遢,不能怨社会。哎哟,我的眼睛。 “的确有点猥琐。”钟寰摸着下巴,笑着看我。 “人家说,爱情就像鬼魂,人人都在说,可是真正遇见的人却很少。我看,艳遇也是。”我长叹一声。 下了公交,钟寰顿住脚步,细细瞧我:“做了一回整蛊专家后,你心情有没好点?” “嘎?你今天带我出去,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心情好点?”我睁大眼睛看钟寰,有点不能相信。 钟寰莞尔一笑,一副大恩不谢的自得:“不要太感动。” 对啊,以钟寰的心智,怎么会想到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见面?而且,有第五维在追求着,她怎么也不会有艳遇的想法。 虽然这种安慰的方法很另类,但这是钟寰才会做的啊。 我心中一暖,眼眶渐渐浮起一层水雾。 “钟寰,怎么办?我好感动啊,我感动得都想以身相许了。”我揽住钟寰的肩,佯装擦了擦完全没有泪水的眼眶。 “去你的。”钟寰耸了耸肩,嫌弃地闪开了身子。 我不以为意,又粘过去,挽住她得胳膊,高高兴兴地和她一起往宿舍走。走到大学路,我们却远远看到一个曼妙的熟悉身影。曼妙身影的主人,正是卢丝。她今天化了比往日更浓重的妆,大波浪长发如幕布般垂落肩头,随着她妖娆的身姿,风情地摆动。 我和钟寰忍不住停下脚步。卢丝虽然极美,但却很少浓妆出行,看她身上价值不菲的礼服,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大的晚宴和赴重要的约会。 出于好奇,我们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定格在她身上。 只见她走到一俩豪车旁边停下脚步,大约是豪车里的主人见到她到了,下一刻,就替她打开了副驾驶这边的门。很奇怪,要是追卢丝的豪门公子哥,怎么着也该绅士地下车,出来迎她。要是她家的司机,那更应该下车替她开车门。 更诡异地是,一向高调的卢丝,此刻竟心有忌惮地望了望四周,似乎是在确定四周有没有认识的人撞见她上这辆豪车。四下确定无人后,她才匆忙钻进了车,“哐当”关上车门。目送这辆起码两百万起跑的奔驰绝尘而去,我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卢丝今天怎么跟做贼似的,她家那么有钱,她坐豪车不是再自然不过。”我纳闷地看向钟寰。 钟寰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她家最近好像出了一点问题,她爸好像卷进了一个很复杂的刑事案件中。这豪车的主人,应该不是追她的那些公子哥。” 看她做贼心虚的样子,难道她这是在“性贿赂”? 想到此处,我的眼睛霍然瞪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钟寰,钟寰点点头:“我也不确定,我之前偶然撞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来接她。那男人好像是这辆车的主人。”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卢丝,但听了钟寰的话,却有些同情她。 “这件事,千万别对其他人说。”钟寰虽然和卢丝是死对头,但她一向正派,是不屑于拿卢丝的把柄攻击她的。 我点点头,一时唏嘘不已。 回到宿舍,我和钟寰发现宿舍的气氛有点诡异。 顾小西一脸沮丧地趴在桌上唉声叹气。而泥巴则是一脸兴奋,却是强制按捺,一脸憋话憋了很久无人分享的样子。 “顾小西,怎么了?” “哎。四级成绩出来了,我挂了。”顾小西面如死灰。 今天四级成绩出来。我居然都忘了这茬了。 “哎,大家都说,四六级考试一鼓作气一次过了最好,再考就是再而衰,三而竭。” 很多人,第一次不过,以后再考,就容易产生心理恐惧。 “别沮丧,这学期再考一次。好多人,一次都过不了的。别人的经验之谈,并不完全可信。”钟寰劝顾小西。 我拍了拍顾小西的肩,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家劝好了顾小西,我打开电脑准备查分数,谁知泥巴一把拉过我,有些迟疑地说道:“你过了,而且是580分,钟寰……她……好像没过。” “……?” “班上的同学就分布在两个考场,考号都是挨着的。所以有人已经把大家的分数全部查出来了。”泥巴眨了眨眼睛,用眼神问我,该不该去劝劝钟寰。 谁知,钟寰看我们眉来眼去,却笑道:“成绩我一早就知道了,不用劝我。大不了再复习半年,我胡汉三就又回来了!” 我疑惑地看钟寰,钟寰搂过我,眨眼道:“其实,今天的恶作剧,也不是完全为你,我自己也想发泄下。” “你都尽忙学生会的事了。”我搂搂钟寰的肩膀,“这学期再战四级。” 顾小西见钟寰如此豁达,想到班上几乎一半的人未过,便也释然了:“谷微,你也太牛掰了。居然考了580分,都可以去w市考口语了。‘justsoso’,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忽然想起来,考了这么高的分,某人要请客啊。”泥巴虽然是踩着425分的及格线过,但也由衷的为我感到高兴。 “请客,没问题。我现在就定餐厅,明晚聚餐。”我潇洒一笑,豪气地答应请客。 定完餐厅,我忽然想起我是不是该问问徐子睿,他考得怎样。 上次吃饭,我一改往日的活泼明朗。跟他吃饭时,几乎是他问一句,我答一句,搞得他意兴索然。到现在,都不愿搭理我。 可是,我英语这次考这么好,真的要感谢他。照顾他的那段时间,他除了会给我讲快速做阅读理解的方法,还会用纯正的美式英语各种使唤我。每天耳濡目染,直到进了四级考场,我才发现他的用心。不是他,我不会磨刀霍霍向四级,也不会得这么高的分。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感谢下他的。 纠结了半天,我终于敲下了一行字,忐忑地发了过去:“徐子睿,四六级成绩今天可以查了,你过了吧?” 发完短信,我就钻进了洗手间,准备洗澡。 真怕他一直不回我,我还是洗个澡打发时间吧。 等我围着浴巾出来,再看手机时,却是一条短信也没有。我顿时有些生气。我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理徐子睿了。 可是,在我气得七窍生烟时,徐子睿的电话却直接打了过来,我气呼呼接起:“干嘛?短信都不回。” “……”那边静了一会儿,半刻后传来徐子睿的轻笑声:“谷微,你是在气我最近没找你?” “谁生气了?我才没有!”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听到徐子睿轻笑,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神情一松,他主动打电话给我,算是我们和解了? “你就是在气我没理你。”徐子睿好心情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人真是琢磨不透,寒假那会还对我冷冷淡淡的,前几天甚至黑脸走人,今天居然会因为我一个短信而主动打电话来,而且因为我在生他气而心情忽然变好。 “过了,700分。”徐子睿愉悦的声音传来,我虎躯一震。 这人还是不是人啊,居然考了700分! “徐子睿,你也太大神了吧。赶紧请我吃饭。”见他心情极好,我似乎受了他的感染,之前与他的嫌隙不快也一扫而光。 “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你的分数,够跟我一起去w市考四级口语了。”徐子睿悠悠的声音传来。原来这人早就知道了我的分数,难怪电话也不打一个问我呢。估计是泥巴泄的秘。 好像是应该请徐子睿吃个饭,于是我想了一下道:“请你去吃香辣虾。” “好。明晚?” “明晚不行,明天要请钟寰她们三个。”我握着手机,歪头想了想,“要不然,后天晚上?” “后天是愚人节。”徐子睿那边顿了一顿,随即提醒我道。 “我哪敢放大神的鸽子。”我笑嘻嘻道。 “好。” 挂了电话,我才发现自己又犯贱了。徐子睿给我一个甜枣,我就能立马死灰复燃。之前,不是说累了吗?怎么他一召唤,立马又不觉得累了呢? 懊恼了一会儿,我又安慰自己,爱情里总有一个人要犯贱吧。 第二天,请钟寰她们吃火锅,不料在火锅店里碰到了古政。 古政过了四级,也定了包厢,请好友吃饭。 徐子睿因为临时被班主任叫走,而未能出席。 他中间过来我们这边串场,斜着桃花眼睨我,说我和徐子睿简直非人类。理由是,我俩恋爱也谈了,四级还考出这么牛掰的分数。 我当时哈哈一笑,得意忘形道:“其实,我跟徐子睿是契约情侣而已。哈哈哈……” “……”当时对面的三个女人和古政差点惊得掉了下巴。 特别是古政,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八卦之光。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我立马补救,说“我逗你们的,马上愚人节啊”,钟寰她们几个才长舒一口气。 可古政,直到离开,都用充满怀疑和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 我暗暗意识到不妙,现在我本就还没完完全全搞定徐子睿,现在又说漏了嘴,古政不会乘虚而入吧。 我懊恼了半天,忽然想到明天是愚人节。 大家都喜欢在愚人节表白,我何不豁出去,跟徐子睿打开天窗说亮话呢。如果最后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我就说是愚人节的恶作剧就行了。 心里做好了谋划,在愚人节的这天晚上,我惊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门去见徐子睿。 为了壮胆,我特意点了轩记超级辣的香辣虾。 我虽然能吃辣,但通常也只hold得住中辣的口味,今天有点紧张,我不能喝酒,就只能吃辣来壮胆了。火辣辣的感觉,能让我头脑发木,不再瞻前顾后,待会表白,直接能脱口而出。 “这么辣,你吃得了?”徐子睿疑惑地看我。 我视死如归地夹了一个虾,放到嘴里,慢慢咀嚼:“我无辣不欢,可不是浪得虚名。” 徐子睿略有点担忧地看我,我咧着嘴笑,叫他不要杞人忧天。 徐子睿这才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只虾,放到他面前的骨瓷餐盘里。 鲜红欲滴的小龙虾,静静地卧在洁白的骨瓷餐盘里,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莹润的油光。 徐子睿比我能吃辣,香辣虾是他的最爱,所以我选了轩记。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怎么吃,只是极有耐心地戴上手套帮我剥虾。 好像也不是很辣嘛,跟中辣差不了多少。 轩记的香辣虾味道极赞,此刻,躺在干锅里的小龙虾,都是在辣油中滚过一遍的,端出来,颜色灿然,有让人大快朵颐的欲望。 “吃慢点。超级辣后劲很足。”徐子睿见我一筷接着一筷,不等他剥好,将裹了一层辣油的小龙虾一个个送到嘴里,皱了皱眉,提醒我。 “喔。”我嘴里答应,手上却是又夹了一只虾到碗里。 我今天就是要让自己辣得大脑无法思考,辣到神经麻痹,这样表白起来,才能大胆无畏。 徐子睿摇了摇头,帮我倒了一杯凉白开:“喝点水。” 我接过水,咕咚一口后,才发觉自己舌尖已经开始发麻。 顿了一会儿后,我的脸也开始慢慢扭曲。果然,香辣虾的超级辣真的如徐子睿所说,后劲很足。此刻,这种积攒的辣气,先是在我的肠胃里翻滚激荡,而后,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顺着我的喉管,一路急蹿,最后以排山倒海之势,狂涌而出。 我呼哧呼哧喘气。 火辣辣的口腔,像是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好辣啊! 我拿着手机照了一下我的嘴,嘴巴都快要变得肿起来了。 我张着嘴大口呼辣气,徐子睿见我如此,马上起身帮我再去倒水。待他将骨瓷水杯递给我后,便叫来服务员:“上主食。” 见他叫主食,想给我缓辣,我呼哧一口喝下水,连忙摆手阻止道:“先别叫。服务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服务员退出去,替我们把包间的门关好。 徐子睿回过头,盯着我红通通的嘴唇,不知道我打算干什么:“……” 我头皮发麻,站起身来,对上徐子睿幽深的眸子,长吸一口气,而后视死如归大声告白道:“徐子睿,我喜欢你!” 这一声嚷出来之后,全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周围静得可怕,我的耳边只有我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徐子睿的表情,瞬间定格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不知道是吃香辣虾的原因,还是因为第一次跟人表白的激动。 此刻,我的神经末梢都是又麻又木的。这种翻江倒海的麻辣与木然,甚至盖过了我心底深处向徐子睿表白被拒的担心。 半刻后,他回过神来:“你确定?” 对,他问得是“你确定”,而不是提醒我“今天是愚人节”,如果他提醒我今天是愚人节,我就放弃了。因为,那样意味着他将我的表白当做了恶作剧。 他问的是“你确定”! 我心中一喜,随即脑子发热,一叠声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我一边说,一边狂点头。 徐子睿目色复杂地看了我半响,随后朝我招手,淡定道:“过来!” 我木呆呆地走过去,刚走到他身边,他长臂一捞,就将我拽到了他怀里,然后便是一个火热的吻。真正火辣辣的吻。 我有些发蒙,嘴里的辣味还在口腔内四处乱蹿。忽然间,口腔中又多了一个柔韧湿润的东东。这个东东的主人,口腔内充斥着无可比拟的清新之气。他刚才没吃香辣虾么?怎么嘴里一点辣味都没有。大冰山的唇舌,简直是解辣良品。于是,我闭了眼,化被动为主动,唇舌毫无章法地大举进攻那一片清新解辣之地。 我柔软的舌,在大冰山的口腔里乱蹿,为了解辣,笨拙地吮吸。 在我觉得自己将要把大冰山嘴里的口水吃光的时候,大冰山才慢慢推开了我。 盯着徐子睿被我啃咬的鲜红薄唇,我这才醒过神来,我刚才好像太狂放了点。大冰山会不会觉得我不矜持啊。 此刻,扑在大冰山怀里的我,嘴巴不那么辣了,脑子灵光起来,忽然想起一个成语“舌战群儒”,脸瞬间又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我低下头,不敢与徐子睿对视,他却一把捧住我的脸颊,强迫我抬起头来。 待我对上大冰山星光璀璨的眸子,大冰山认真地问我道:“还觉得辣?” 我木呆呆地摇头。 大冰山嘴角一扯,旋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来:“看来,这个方法不错。” “……” 我眼珠子一转,原来他只是用吻来给我解辣啊,那他算是接受我了,还是没接受我? 我不太敢确定,于是又问了一句:“徐子睿,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徐子睿敲了我的头一记,道:“傻瓜。” 这样亲昵的举动,满含爱意的眸子。 这是赤果果的答应了吗? ……幸福好像来得太突然,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呆了半响,挠了挠头,迟疑地问:“你吻我,是表示……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徐子睿一把将我的身子摆正,让我好好坐在他腿上,扳过我的脑袋,无奈道:“说了,表白求婚,要让男人来。” “那我们从今往后,就不是契约情侣了。我们变成了真正的恋人!”终于得到徐子睿肯定的答复,我欣喜若狂。 徐子睿不置可否,又亲了我的脸颊一下。 哇靠,大冰山直接用行动证明了。 我心中大喜,搂住徐子睿的脖子,回亲了他数下:“这些亲亲,算我盖的戳,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品了。” 徐子睿大笑:“随意盖。”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在徐子睿脸上见过这么恣意的笑容。今晚,他的笑,像一朵朵灿烂的烟花,在我眼前突突绽放,看得我心神俱醉。 亲了徐子睿了很多下后,我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座位。 徐子睿见我目光炯炯地盯着香辣虾,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明明昧昧:“可以上主食了么?” 我喜滋滋的看他,摇头道:“不要,你可以帮我解辣。” “原来——,请我吃香辣虾是早有预谋。”徐子睿悠然地夹了一只小龙虾,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剥了壳,随后浸到自己面前的骨瓷杯里,一边用里面的水帮我褪辣,一边侧头笑我。 “对啊,跟你签订《交往合同》的时候,就谋划上了。” 大冰山不知道,他当初面对那个喜不喜欢我问题的迟疑,让我的心有多痛。 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敢问他,当初他提出交往,是不是仅仅是因为责任。 “喜欢我这么久?”大冰山眼中一抹促狭的笑意。 我嘟囔道:“可不是,我暗恋你这么久,好累的。” 徐子睿的眼中星光闪烁,看得我一阵阵发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电眼?平时只觉得大冰山眼睛生得格外好看,眸如点漆,让人很容易迷失,今天才发现,他这双墨黑的双眼,带着柔情的暖意,目不转睛近距离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能让人瞬间被秒。此刻,我被他全心全意地盯着,就被电的七荤八素。 “矜持。” “我哪有不矜持?”我一向有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 开开心心吃饭完,返回学校。 走在大学路上,凉风吹拂着我柔软的长发,我握住徐子睿温暖的大手,心里甜蜜无比。 “徐子睿,你都没跟我表白过呢?你一直说表白求婚这种事应该由你来,可是你都没有做过啊。” 徐子睿好心情地握紧了我的手,眉眼舒展道:“你确定我没做过?” 我顿下身子,脑中搜刮了一遍,明明没有啊。难道他说的吻我,就算表白么?他有身体精神双重洁癖,他的主动亲吻,不会就是他说的表白吧。可是,表白是用说的呀,不是像他那么隐晦的啊。 我疑惑地侧头看他:“明明没有。” 徐子睿停下,转过身子,扶住我的肩膀,提醒我:“寒假,约翰列侬。” 我脑中一转,歌词在脑海中闪现出来,那首歌里,好像真的有很多“iloveyou”…… 原来,他不是跟古政在打赌啊。 “可惜,有人太迟钝,对我的表白视若无睹。”徐子睿抬起头,显然对当初表白被无视耿耿于怀。 他这样骄傲的人,要鼓足勇气表白,真的难为他了。虽然这白表得有点隐晦。 “徐子睿,你的表白也太隐晦了。我以为你又是在跟古政打赌呢。”我嘟着嘴表示抗议。我虽然有点迟钝,但大哥你也太隐晦了好吗? 这时候大冰山的脸红了,虽然是在夜色里,在这春风沉醉的晚上,我还是借着大学路上的昏暗的灯光,看到了大冰山的大红脸。 高冷的大冰山害羞起来,真的好可爱。毕竟是第一次跟人表白,有些不敞亮,情有可原,我就原谅他好了。 “你后来忽然对我冷淡,是因为表白被我无视?”我眨着眼笑。 大冰山也有如此孩子气,不成熟的时候啊。 当时,他一定以为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自尊心受了打击,所以才想慢慢对我冷淡下来。可是后来,来了学校,又忍不住来找我。可是,谁知我又误会了他,跟他吃饭都是一脸的不痛快。骄傲如他,或许多想了,以为戳破了那层纸,我就不待见他了。 聪明如他,这么了解我的他,居然没想到我可能真的没听明白他的表白? 爱情,真的是降低人智商的东西。连这么高智商的大冰山也不能幸免。 大冰山握住我的手,弯下腰,避开话题道:“亲过这么多次,还不懂?” 原来主动吻我,真的是大冰山的表白方式。我是有多迟钝,才会以为他是在履行《交往合同》的男友义务。 我呵呵笑了,打趣道:“能不能不要曲线救国,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用说的。” 大冰山牵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一直认为感情是用心去体会,不用说出口的。” 所以,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喜欢我”? 那放约翰列侬的情歌,是大冰山瞧我一直不开窍,不得已而为之? 大冰山的害羞指数不是一般的高啊。 我终于释怀,大冰山虽然不会说甜言蜜语,可是他真的喜欢我,对我的关心,都是用行动来表达的。 “我喜欢你很久了,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有点久。” “有点久,那是多久?” “以后告诉你。” “……” “对了,你怎么想出这样能解辣的。” “从一部年代久远的港片里得到的启发。” “哪一部啊,我也要去看。” “《人鱼传说》。” 喜滋滋地回了宿舍,我在网上搜出了这部片子来看。 一个很美的爱情童话。 在《人鱼传说》里,幻化成人身的美人鱼小美,听了舅舅胡诌的怎么让男孩子主动亲自己的方法,于是拉着自己喜欢的人去吃超级无敌麻辣的辣椒炒海瓜子。舅舅说,接吻可以解辣。当然,最后美人鱼小姐撅着嘴巴给心上人暗示又暗示,也没让男主角亲亲解辣成功。 好可爱的美人鱼。看到这里我笑抽了,明明是美人鱼的舅舅忽悠美人鱼的随意胡诌,大冰山居然拿来实战。 不过,经过亲身体验,亲亲,舅舅随口的一句胡诌,好像是真的能解辣。 我喜滋滋地合上电脑,躺在床上,想起晚上和大冰山亲亲解辣的画面,又一次羞红了脸。 我正躺在床上遐想连连,手机却狂震起来。 我拿过手机,在漆黑的夜里,看到古政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我按下接听键,用被子盖住头,压低声音道:“喂——?” 这家伙这么晚还不睡觉,找我干嘛。 古政那边很静,接通他的电话后,电话里一直没有声音,我又“喂”了一声,那边依旧沉默,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古政睡觉时不小心按到了手机。 “古政?你在吗?不在的话,我挂电话了啊。”我以极低的声音问道。 那边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在。”又静默了好一会儿,在我刚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那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呼吸声,然后是古政的声音。 “找我有事?”虽然没见到古政,但总感觉他今天怪怪的。他一向说话爽快,今天有点反常。 又是一阵空茫的死寂。良久后,古政轻轻“嗯”了一声。 今天这家伙舌头打结了?怎么说话慢吞吞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我等得有些睡眼惺忪了,打了个呵欠道:“你说。” “谷微……” “嗯?” “我……喜欢你。” 古政的话,透过无线电波传来,字字清晰,直击得我睡意全无。 大脑瞬间清醒,我将手机拿远,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这家伙,愚人节都只剩最后一分钟了,居然还想整蛊我。 我捂嘴笑,对着手机鄙视他:“古草,愚人节马上过了,你还用这招?” 那边一声轻笑,接着古政恢复成往日轻佻的语调:“……谷微,这虽然只是哥愚人节的整蛊。但看在哥前面铺垫这么多,你好歹也假装相信一下好吧。这么快拆穿哥,哥的心好痛……” 我呵呵笑:“偏要拆穿你,谁叫你深更半夜不睡觉,还想着整蛊我。” 古政那边嘟囔一句:“不解风情的女人。睡了。” 便挂了电话。 我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嘴角翘起,想起上楼之前,我和徐子睿的对话。 “徐子睿,今天是愚人节诶,你不会觉得我跟你表白是在恶作剧吗?” 今天愚人节,整个校园都变得神经兮兮的。s大学生会还专门举办了一个愚人节“整蛊大赛”,大赛的标语就是“我们是整蛊专家,我们最大的成就是曾经整得超人内裤外穿和整得比萨斜立。”因为这样搞笑的比赛,整个s大都疯狂起来,各种整蛊和恶作剧成出不穷,为什么大冰山都不质疑一下我的表白呢? 听到我的追问,大冰山幽然的眸子亮光一闪,水波不兴地说道:“你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撒谎,我还分得清。” 我一脸崇拜地看他:“这么厉害啊。” 大冰山眉角微扬,隐隐得意。 此刻的我,看大神一般的对徐子睿顶礼膜拜。不曾想,这个时候的他,面对我愚人节的表白,却也是心中过了千帆。 他不是没怀疑过我是不是在整蛊他的。 直到大学毕业后,大冰山才跟说,如果我是恶作剧,他也必须当真,让我将错就错,不得反悔。简直,是天字第一号“腹黑”。 第三十七章一个多月精疲力竭的早晨 知道了徐子睿的心意,我嗨皮了好几天。 钟寰见我自从跟徐子睿去轩记吃了顿小龙虾,立马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猜想我们肯定是和好了,见我整天傻兮兮的笑,终于忍不住提醒我,让我别忘了好好准备一下英语四级口语。 我的口语,比不上徐子睿,一向很差的。我不早点做准备,到时候考挂了,那四级这么考这么多分,就浪费了。 我在寝室跟钟寰她们练了几天,直说得舌头打结。 这样逊得口语,怎么好意思亮出来。我微微沮丧,感觉这样练习,只是白白做无用功。 沮丧过后,便想放弃。 我撑着头,头疼。 可钟寰眯眼一笑,道:“你去问问你家徐大神,看他同不同意。” 听她这么一说,我眉眼瞬间垮了。 不仅徐子睿不会同意,牛班也不会答应。自从她知道我四级英语考了高分后,在开班会的时候,以我的英语书面水平对我的口语进行哥德巴赫大猜想,看我的眼神,都是“曙光在前头,希望任你创”式的殷切。她就指望着我为法学三班争光。 见我哭丧着脸,已经跟wc确定关系的顾小西也笑嘻嘻打趣我:“可惜你有徐子睿了,要是没有,可以找个学校的留学生做男朋友。你看,法学一班的小花同学,自从跟咱们学校医学院那个印度小帅哥交往以后,英语可溜了。” 说了等于白说。 这时,泥巴凑过头来,说得建议还算不离谱:“找那种普通朋友呢,比如女生?” 我立马摇头,我对印度人身上的那种异域奇香过敏。 印度留学生被我否定了,钟寰凝神想了一下,调侃道:“嗯,印度人的英语说得不标准。但咱们这种理工科见长的学校,欧美的留学生又比较少。在这种情况下,我看你只有去潜外教了。” 顾小西、泥巴和我噗嗤笑出声,这是什么鬼方法。 我虽然有些大唐遗韵,可是还达不到欧美的丰乳肥臀好吗。 我知道钟寰是开我玩笑,她只是想让我心情放松点。 玩闹过后,我还是要好好想个应对之策的。徐子睿昨天在网上缴了我俩的口语报名费后,就认真的交代过我了,让我去学校的英语角好好练口语。 徐子睿前不久受美国facebook的启发,开发了一个社交网站,最近正在忙着网站上线的事情,根本没时间陪我练口语。 我对月干嚎数声后,最后还是决定去英语角。徐子睿说,英语角有外教陪练。 我安慰自己,好好练练,说不定能捞个合格呢。 一路往外国语学院的英语角走,我内心一个劲地发憷。一想到外教,我就一个头两个大。大一上学期,我的英语口语老师是一个风姿卓约的美籍外教,她只能说寥寥几句简单的中文,授课几乎全程飙美式英语,于是整个学期下来,我要么撑开疲累的眼皮幻听天书,要么砸吧嘴角梦会周公。 哎,这回真算是被逼上梁山了。 一钻进英语角,我立马后悔了。小小的英语角,几乎全部外国语学院的一众美女占领。此刻,她们围在一个颇有异域风情的高大帅哥身边,对话聊天,气氛好不融洽。我伸手抚了抚额,心想,她们将帅哥外教里三层外三层围得跟个防空洞似的,我就算是真想潜他,都没有机会近他身。要想攻入核心圈,估计只能像孙悟空一样化作一缕炊烟飘进去,我才有所作为。 我皱了皱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一帮美女,估计都不会愿意跟我这样的菜鸟练习口语。我还是回去找钟寰她们练习算了。 我转过身,刚准备闪人,却被一个好听的男声叫住。 “hi!nicetomeetyou.i''mjimwhofromforeignguagescollege.what’syournameandmajor?” 我回头,一个身高腿长的潮男不知什么时候蹦跶到我身边。他微微朝我俯身,笑嘻嘻地看着我。 之所以说他潮,是因为他一身韩国当红炸子鸡的装扮。我的目光从他牛仔裤前后兜坠着的一串银光闪闪的链子开始,再上移到他短款夹克上衣前金属感十足的十字架吊坠上,最后定格在他根根精神抖擞矗立的小贝头上。 然后,我憋了一大嘴巴的笑,差点憋出内伤。这家伙估计用了小半瓶的发胶,才将自己的头发定型成了剑齿恐龙。这定型效果,就是梳老板头的赌神搁他面前,也得相形见绌。 “hello!hello!areyouok?”我正yy赌神高进和剑齿恐龙pk发型,争论谁的定型发胶更好,面前的剑齿恐龙伸出爪子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ok!”我回过神来,呵呵一笑,回了他一句不中不洋的英文。剑齿恐龙第一句话问我什么来着?我好像听他说自己**母,是外国语学院的。问我名字和什么来着?! 我正郁闷没英语名,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某次跟泥巴谈到英语语系国家最好听的名字是什么时,她说是苏姗,于是灵机一动:“mynameissusan!” “nicetomeetyou!well,whatisyourmajor?”剑齿恐龙继续执着于最开始的问题。 “没脚?”什么玩意?我脑瓜子里百度又谷歌,恁是没把这个单词给搜出来。 回答不出来,我只好傻笑拖延时间。剑齿恐龙倒颇有耐心,他双手插兜,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等着我说出答案。我心里暗泪,我脸上有写着“我牛掰,我欧美”吗!干嘛逮着我操练。我正寻思是再给他来个“pardon?”让他再问一遍,还是找个借口闪人,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i''mbusy!i''mgoing!byebye!”行动快于脑子,我快速转身朝剑齿恐龙挥了挥手,比油地蹿向古政,逃之夭夭。 “古政,救命!” 古政看到我,有些惊讶,正要说话,我条件反射般地一手虚虚掩住他的嘴巴,一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他快速带离是非之地。 古政眸光一暗,见我的窘样,虽然疑惑,但还是十分配合地跟着我走了很远,才不正经地笑道:“谷微,你吃哥豆腐吃够了么?” 说话间,他暖暖的鼻息暧昧地喷在我的手掌上,我窘得一惊,光速撤回了虚捂住他嘴巴的手。 “你说什么啊。”我回头又瞅了好几眼,确定剑齿恐龙没有跟过来,才抚了抚胸口道,“刚在英语角练,被一个小帅哥揪着用英文对话,简直窘死了。对了,古政,你知道‘没脚’是什么单词么?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没脚?”古政看了我一眼,皱眉想了一下,瞬间笑喷。 “谷微,你真的是个人才。‘major’居然能听成‘没脚’。你这580分的高分,听力是怎么得的分?” 原来是问我专业,这么简单的单词,我居然没听出来。 太挫了。我窘迫地想要转移话题,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古政,这里的夜色不错诶。你看,这里的一阵微风,一缕书香,一朵浮云,一盏路灯,都显得好可爱。” 听了我做作的话,古政一阵恶寒,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我瞪他一眼,这还不是练口语给闹的。 古政一眼瞥见我手上的一本《口语速成》,笑道:“想练口语,找哥啊。哥每年寒暑假都去国外度假。虽然书面英语不如你和徐子睿,但论口语,哥不比徐子睿差。” 纳尼?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古政:“真的这么厉害?” 古政收敛笑意,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副狂拽酷炫刁炸天的大神模样:“当然。” 我今天才发现,古政收起了嘻嘻哈哈那种不正经的模样,认真跟人说话的时候,真的跟往日很不一样。此刻的他,显得十分自信有魅力。 古政的帮忙,对我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自从古政答应做我的英文口语陪练后,这家伙每天早晨都会用追魂夺命call叫我起床,然后拉着我跑到沁苑小树林中的绿色长廊中去练口语。古政的发音是纯正的伦敦腔,我爱看美剧,一直习惯听美式英语。一时半会,要改过来,还有点难。因为,两者之中,有的单词发音是一样的,有的却不同。我完全不清楚哪些是相同的,哪些不同。 但古政却极有耐心,对于不同的发音音标,他都帮我标出来了。因为不知道四级口语考试的考官发音是怎样的,所以他在跟我对话时,两种发音交替着来。务必,让我都听得懂。 很多时候,我自己都没耐心了。古政却还神采奕奕地坚持,让我多练会儿。 他那种认真的劲头,让我都忍不住动容。 有时候累了,我就歪在长廊的柱子旁,央求古政念诗给我听,洗洗耳朵,放松下神经。这时候,古政会用极标准的伦敦音,抑扬顿挫地念泰戈尔或雪莱的诗。 当古政声情并茂念着那些小情诗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咯咯笑。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明明知道古政是个花花公子,还要前仆后继地扑向他了。因为,这样子的古政,真的让人挪不开目光。 在春日暖阳下,认真念英文诗的古政,身上仿佛有光。 枝丫纠缠的紫藤花,在四月的春风里,开得累累坠坠。一簇簇紫藤花下,是俊美到有些失真的古政,玉树临风款款练诗的样子。 这画面太美,让我忍不住掏出手机,偷拍他。我一边咔嚓,一边暗暗打算:以后拿这些照片,去学校论坛上贩卖,说不定能赚点外快。 古政见我偷拍,嘴上虽抗议:“喂喂喂!偷拍哥是要给钱的。”实际上,身体却很配合地对着我的手机镜头,妖孽十足地笑。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不过,等我拍完,古政会拿出他自己的手机,兴致盎然地捉住我自拍。 怕徐子睿吃醋,我经常会躲他镜头,于是在他的自拍里,我便成了各种鬼畜的存在。 在跟古政练习了一个多月的口语后,我渐渐习惯了英文语境。五月的时候,我和徐子睿一起坐车去w市赴考。 最后一次口语练习时,古政自信满满对我保证:“哥保你及格。” 得,信古草,得永生。 我笑意满满地对古政允诺,只要拿到一个合格的“d”,我就请他海搓一顿。 英文口语考试分a、b、c、d、e五个级别,d及以上算合格,我不奢求abc这样的优良,只要拿到d,能拿到口语证,我就好好答谢古政一番。 古政陪我练习口语的事,我本来打算告诉徐子睿。但是,后来一想到,钟寰她们将古政和我这一个多月的口语练习戏谑为“三十多个精疲力竭的早晨”,我就觉得徐子睿知道了有可能会吃醋。 虽然我笃定古政对我没意思,但是,保不齐徐子睿会多想。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和古政心有灵犀般的都未将这件事告诉徐子睿。 四级口语考试,都是考生自费报名费和住宿。因为我们的考场设在w大,所以徐子睿提前跟我们w市w大的老同学刘文叙打了招呼,让他帮我们在w大附近的酒店订好了房间。 我和徐子睿来到w大,远远就看到老同学刘文叙在校门口向我们招手。 刘文叙领着我们先去吃饭,我笑嘻嘻地同他叙旧。刘文叙是我们一帮发小中最有人缘的人,也是和徐子睿关系最铁的哥们。他高中也学的是理科,同徐子睿一个班。高考那会,同为一类重点种子选手的刘文叙,是怎么都没想到比自己牛掰几倍的徐子睿,怎么就在填志愿的时候马前失蹄了,掉档了。徐子睿记忆力惊人,高三的每一次模拟考试,他估算的分数都和他的实际分数相差不过几分。 其实,何止是他,这也是我一直纳闷的事情。徐子睿以能进清华的高分,来到s大,真是委屈了。 吃完饭,徐子睿问清了酒店的具体位置后,让刘文叙先回。他一向不爱麻烦别人,虽然刘文叙是他很铁的哥们。但是要不是因为每逢大考w大附近酒店太过难定,他也不会麻烦他。 “那我走了。正好,晚上社团还有点事忙。”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刘文叙我们的关系,刘文叙已经起身,准备走了。 走之前,他特意在徐子睿耳语了一番。 徐子睿听了他的话,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我好奇地站在一旁,看到刘文叙戏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跟我说了句“好运”,转身离开。 我被刘文叙的悄悄话,弄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去酒店的路上,我一个劲问徐子睿刘文叙说了些什么,可大冰山却只是淡淡道:“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 绝对有猫腻。 直到到了酒店的前台,看到前台将唯一的一张房卡推到我们面前,我才恍然大悟。 刘文叙,这个损友,居然……居然给我和徐子睿订了一间双人房! 虽然我和徐子睿是情侣关系,可是我是很有贞操观念的人,婚前那个啥,是绝对不可以的好么? 我恨得牙痒痒。看来,刘文叙这个家伙,早就知道我和徐子睿的关系了。难怪,走之前,眼神那么邪恶。 “请问,还有其他的单人房吗?”我一脸希冀地问酒店前台的美眉。 前台美眉目光炯炯地看一眼徐子睿,非常有礼貌地将房卡递给徐子睿,却对一旁孜孜追问的我一脸不耐,“没有了,这两天考试,我们酒店的房间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全部预定完了。” “走了。”徐子睿不理我的丧气,一把揽过我,霸气地将我带进了电梯。 徒留一脸震惊的酒店前台美眉,兀自回不过神来。她刚刚一个劲对徐子睿暗送秋天的菠菜,当我空气一般,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就想引起他的注意。 即使见徐子睿订的是双人房,她也没想到我和徐子睿居然是一起的。 我心里微微不爽:我和徐子睿有那么不登对吗?她一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刷了房卡进门,我一屁股坐在房间的双人大床上,压下心中的那点不爽,仰头看徐子睿,还不死心地问道:“徐子睿,那个……周围的酒店、宾馆都订满了么?” “我一会查一下。” 徐子睿将我俩的换洗衣物拿出,放进酒店房间的储物柜后,打开电脑,查了查附近的酒店和宾馆,然后淡定地告诉了我噩耗:“都满了。” “啊——”我沮丧至极,“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呢?” 徐子睿回身看我,微微皱眉:“那里不干净,而且隔音差,影响休息。” “不会啊,我睡觉沉。一般的声响吵不醒我的。”我还想怂恿徐子睿去查查附近有没有小旅馆。像我们s大的堕落一条街,就很多那种小旅馆啊。 徐子睿见我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扣上笔记本,颇有些无奈道:“谷微,小旅馆很多情侣,会吵。” 我疑惑地看了他半天,忽然想起,泥巴曾经跟我说过,她和顾小西有次参加社团活动回不了宿舍,去西苑外面的小旅馆住了一夜,就听着隔壁房里的女生叫了半夜。 我当时,还很傻很天真地问,她为什么叫啊,肚子疼吗?直笑得她俩直不起腰来。 后来,她们才告诉我,原来当晚她们隔壁住了一对小情侣。 瞬间,我明白了徐子睿话中的意思,当下脸就变成了火烧云。 如果那样,我可能真的睡不着。 可是,现在我和徐子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是极度暧昧啊。 虽然,我相信徐子睿是正人君子,可是,这同床共枕,干柴烈火神马的,太引人犯罪了。说不定,面对喜欢的人,大冰山按捺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狂野情感,化身禽兽沦为淫贼啊。小言里面,那些狂拽酷炫刁炸天衣冠楚楚的男主,在跟女主同处一室寡男寡女时,都是转瞬就变禽兽的。 虽然在徐子睿腿骨折的时候,我们也曾共睡过一张床,可是,那时候他是木乃伊,不能随便动。与此刻的他不可同日而语,徐子睿现在四肢活动自如,危险指数高达五颗星。 我越想越心惊。 可是,今天除了和徐子睿共睡一床,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不可能露宿街头。我可不想沦落为大街上卧在道旁的狗,或者是枕在破凉席上的乞丐。再说,就算我真愿意露宿街头,万一遇到**了怎么办?像我这么有贞操观念的人,要是遇到**了,肯定是宁死不从的,如果因此而香消玉殒,那就悲催了。我可不想在s大的列女传上留名,也不想在家乡的地方志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左思右想,还是跟睡在这里吧。 一想到,我和徐子睿今晚要睡在同一张床上,我的耳根又开始发烧。 “徐子睿,我先去洗漱。”我低着头,不敢看徐子睿,储物柜里拿了换洗衣服,钻进了洗手间。 将淋浴头开到最大,我坐在马桶盖上,拍着脑袋,开始死命回忆少女时代老妈教我的那些防狼术。 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当初老妈的谆谆教诲,都被我当做了碎碎念的耳旁风。 胡乱的洗了个澡,将头发潦草地吹干后,我在床沿正襟危坐,看新闻联播,等到徐子睿拿了衣物,进了浴室。我才一骨碌爬上床,先占领了根据地。我舒展胳膊,呈大字形睡在双人床中央。待会,我将被子给徐子睿作床垫好了,他将就睡一晚地上,应该不会介意吧。 徐子睿拿着毛巾,擦着尤自还滴着水的头发出来时,看到我睡在床中央,眉头都未皱一下,就毫不在意地在床边坐下了。 床受到他身体的重量,他坐的那一块瞬间就轻轻凹陷下去。 我“嗖”地坐起:“喂——徐子睿……” 我话未说完,徐子睿的一只手就伸向了我的脚踝。我一惊,剩下的话尽数吞进肚子,脚下意识地上缩闪躲。可是,我脚动的速度哪里及徐子睿的手快。 一下秒,我的脚踝就被徐子睿温热的手掌抓住。 徐子睿的拇指微微一动,我清楚地感觉到了那种摩挲的轻颤。 “徐子睿,你……”从来没被人摸过脚的我,瞬间如同煮熟的虾子,脸红得惊人。 此刻的徐子睿,十分之不对劲。 平日里,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来的。 我屈膝挣了挣,未挣脱徐子睿的手,我抬眼抗议,对上徐子睿墨如点漆的眸子,心脏怦怦直跳。这才刚过七点多,大冰山的魔爪就伸过来了! 我心如擂鼓,和徐子睿对视半响,在我设想了好几种徐子睿对我霸王欲上弓的情形后,大冰山忽然闷闷笑出声来。 他一边笑,一边松开我的脚踝。趁我怔忪之时,大手将我的腿拨拉到床的一边。将我拨拉到一边后,徐子睿长腿一撩,便上了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占床动作,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调戏我。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故意调戏我引得我输于防范,然后大喇喇夺回领地。 阴险,狡诈,腹黑。可我偏偏被他迷了心窍,着了他的道儿。 “谷微,你在想什么?”见我面红耳刺地瞪他,大冰山居然还好心情地倾过身来,故意逗我。 “徐子睿,你这个坏蛋!”我气得从床上蹦了起来,徐子睿看到我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后,却气定神闲倚回床头,眉开眼笑地瞧我。 这个大冰山,什么时候变这么恶劣了。 我将被子扔给徐子睿,让他去旁边打地铺:“徐子睿,我是你女朋友,你是不是应该把床让给我睡?” 听了我的话,徐子睿扬扬眉毛,不以为然道:“床够大,够我们两人睡。” “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啊。我老妈要是知道我跟你睡同一张床,那不得抽死我。” “那就别告诉她。” “……” 见徐子睿不为所动,我又故意摩拳擦掌作恶形恶状,色眯眯道:“你就不怕半夜三更,我卡你油,吃你豆腐?” “不怕。” “……” 我的眉头拉下三根黑线。 威逼利诱都不成,于是我准备拿出必杀技——发嗲撒娇。我几乎没在大冰山面前撒过娇,之前专门还练习了撒娇三式,一嗲,二蹭,三嘟嘴。但被泥巴无情否决后,我就没在徐子睿身上实验过。今天,看来,不得不放大招了。 我挪到徐子睿身边,小胳膊往他胳膊下一穿,头就枕了过去,随即捏着嗓子,用志玲姐姐式的媚音,拉长尾音喊道:“小——睿——睿——” 大冰山被我极尽嗲功的一声震得目光一颤,随后马上恢复淡定。见我跟个美女蛇似的,一个劲往他身上蹭,忍住笑,低头道:“说。” 我用脑袋蹭了蹭徐子睿的肩膀,眨眨眼睛,仰头看徐子睿,露出小狗似的可怜表情,嘟嘴求道:“小睿睿,你就答应我嘛?去下面打地铺?” 徐子睿闻声一笑,半刻后,拨了拨我额前的碎发,正经地摇了摇头道:“谷微……撒娇不适合你。” 我一听,顿时蔫了。 放大招,扑街。 威逼利诱,糖衣炮弹,甚至是金刚身子耍芭比,对徐子睿都不管用。 我费尽唇舌,徐子睿依旧油盐不进。这人太难搞了。 看着徐子睿悠然自得地倚在床头,翻阅一本篮球杂志,我眼里的小火苗嗖嗖直蹿。 瓦解不了敌人,看来,只能武装我自己了。 为了防范于未然,我只能多穿点衣服了,将自己长袖长裤裹了严实。将自己全幅武装后,我又用水杯接了小半杯水,将瓶盖拧到离严丝合缝处几毫米的地方,搁在了我和徐子睿的床中间。徐子睿一直嘴角微扯地看着我做完一切。 看着我学祝英台,跟他划分楚河汉界,大冰山心里肯定笑翻了。 等我忙完,上床躺下,徐子睿才收敛了笑容,幽幽探过头,在我耳边轻轻道:“谷微,时机不到,我不会碰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说得极为认真。 听着他在我耳边郑重许诺,我的耳根微微红了起来。 此刻,徐子睿就倚在我身后,因为隔得太近,他身上惯有的清冽香气溢入我的鼻端。 我心如小鹿乱撞,心虚地点了点头,不敢看他。 现在,我不怕他对我图谋不轨了,倒是担心我自己对他霸王硬上弓了。 他身上那股好闻的皂香,让我有点晕乎。 更要命的是,因为贴的太近,大冰山的鼻息轻轻撩动我耳旁的碎发,让我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知不觉中,我开始幻想徐子睿宽大睡衣后面的风景。 “那这个拿开?” 我知道他的是水杯。 我抱着被子,执着地摇摇头。 一个水杯,做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徐子睿静默半刻,将横亘在我们中间的水杯瓶盖拧紧,随后,躺了下来。 感受到徐子睿那边的床面轻轻凹了下去,我全身一级戒备地僵着,躺在床边,离了徐子睿有半尺远,不知道是在预防他,还是在警醒我自己。 我就这样僵直地躺着,一直到徐子睿入睡。僵了半个多小时,腰都酸了,在徐子睿是否进入深眠的暗自猜度中,我也开始眼神迷离。白天的奔波,着实也让我有些累了。我缓慢了眨了几下眼睛,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我做了一个特别潇洒的梦。 梦里,我变身为一枚窃玉偷香的髯须盗帅,朝着貌美如花的徐子睿步步逼近:“小美人,你现在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哈哈哈……” 我五指张开,再逆时针旋转捏紧,嘿嘿奸笑着朝胭脂版的徐子睿扑了过去。 被我搂在怀里的徐美人哭得梨花带雨,使命推我的肩,一边推拒,一边求饶:“谷大爷,求求你饶了我吧!” 哈哈哈哈,徐子睿也有这么怕我的时候。 我开心地手舞足蹈。手掌朝后一挥,却“砰”的一声,拍到了床背。我爪子吃痛,一下子醒了。 我睁开眼角,扫视四周。房间内还是暗沉一片,可微露的晨曦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里流泻进来。 借着这缕流泻的晨光,我打开手机,看到时钟指向六点。 还早。我意犹未尽地又闭上了眼。可惜了,多潇洒的梦啊,刚刚正调戏到要紧处。 还没可惜完,我就被大腿处温热的触感惊得浑身一颤。我眼睛咕噜一转,瞬间低头,便看到了一个恐怖至极的场景。 我的腿……居然……居然搁在徐子睿的大腿上。 我视线上移,下一刻,我又发现自己的脑袋正在徐子睿胸膛的0.01公分处。 妈呀,出大事了! 一夜酣睡,我和徐子睿睡觉的造型,由昨晚颇有些距离的卡帕背靠背到了今晨的诡异脸对脸!昨晚是发生了地震吗?还是我们被乾坤大挪移了?中间还搁了一个水杯呢。 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我心惊胆战地将腿轻轻撤下来,然后用眼神快速地将自己的上身和腿脚检查了一轮。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完好无损,我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我慢慢将自己的脑袋自徐子睿怀中挪出,随后开始找寻我的水杯。 摸索了半天,才在被窝里摸了出来。 抱住已经被子捂热的水杯,我躺回到安全位置。 还好,徐子睿睡得熟,没发现。 闭上眼假寐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经过刚才的一惊一乍,现在睡意全无。 我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忽然觉得有点无聊。 我侧过头,看了看徐子睿。大冰山此刻,睡得正熟。 大冰山的睡相,还挺好看的。 不知不觉,我被大冰山的睡颜慢慢吸引过去。反正,他睡得正香,不会看到我偷看他。 我细细欣赏起大冰山来。平时挺酷的一个人,睡相却孩子气十足。一个晚上,大冰山嘴角的细碎胡渣悄悄冒了头。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我伸出手指,轻轻探了探他下巴上的墨青色胡渣,硬扎扎的触感。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再收手就变得有些难。 我一时玩心大起,调皮的手指,顺着徐子睿好看的鬓角,慢悠悠辗转到徐子睿浓浓的眉峰。徐子睿的眉毛浓而密,他平时老爱敛着眉,两道眉配上他黑不见底的眼瞳和硬挺的鼻,显得英气十足。可现在,这两道尽情舒展的眉毛,却像两条毛毛虫。 想到这个贴切的比喻,我禁不住呵呵笑了。 毛毛虫,我的手指不觉在他的眉峰上轻轻描画起来。 手感不错。徐妈真是鬼斧神工的艺术大师,居然创造出这么完美的徐子睿。 “……”我正乐呵感慨,徐子睿忽然睁开眼,差点吓得我灵魂出壳。 等到回过神来,我立马想起要撤回自己的手。 可谁知徐子睿眼明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我企图逃之夭夭的咸猪手。 徐子睿抓住我的手腕,力道适中。我挣了一下,却没挣脱,瞬间,脸红了。 大冰山不是在熟睡么? 怎么刚才动作迅猛的像一头随时准备捕食猎物的豹? 难道,他早就醒了? 徐子睿好整以暇地瞧着我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一脸意味深长,却不发一言。 那晦暗不明的目光里,明明就是在说:“淫贼我抓到你了吧”。 “我在帮你打蚊子!”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我心虚地扭过头,弱弱狡辩道。 才五月天,怎么可能有蚊子。说出这样瞎的理由,我自己都不信。 徐子睿当然不会相信。 “嗯?”徐子睿先是转过目光,看了看我红得几乎要滴出血的耳朵,随后凑过头来,轻轻嗅了嗅我不稳的鼻息。 被他这样一凑近,我条件反射般要后退,却被大冰山下一刻用另一只手捞住了腰身:“再退,就掉下去了。” 我被他扯进怀里,大冰山笑了出来:“谷微,你在紧张什么?” 见他笑了,气氛瞬间轻松了很多,我平复了一下呼吸,嘴硬道:“我哪有紧张!” “不紧张就好。再睡会儿,今天好好考试。”徐子睿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后,阖上眼。 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我。我心中一宽。 见他这么淡然,我心中的一丝旖旎瞬间也消失不见。 我第一次发现,能和徐子睿这样静静相拥躺着,也是一件十足幸福的事儿。 我美美的合上眼,昨天,我真是想多了。 短短半个小时,我却睡了极香的一个回笼觉。 直到进考场的时候,我都神采奕奕的。 口语考试的考官是两个老师,我们三人一组进考场考试。 和我分在一起的两个女生,英语口语极溜。对比之下,显得我有些逊色。 不过,好在第一部分是自我介绍和老师简单的提问,经过古政的培训,我表现得还不错。 到第二部分,是老师提供文字图片,让我们进行小组讨论,互动聊天。这下子,我就悲剧了。老师一宣布开始讨论,同我一起的另外两个女生,就开始争先恐后的发言。她们的语速快,又先于我发言,当我还没听清楚她们所讲的内容时,她们的下一个问题已经抛向了我。 于是,我吭哧半天,悲催地结巴出一个单词“pardon”。 在热烈的讨论中,我被身边的两位神人逼到气势全无,主考老师看我的眼光,渐渐带了慈悲的同情和悲悯。 天啊,我为什么会跟这两位分在一组? 我一边暗泪,一边傻笑,为了避免接不上话的尴尬,我只有一个劲地嗯哼出一些语气词,“well”“yes”“ok”地附和身边两位神人。 明明只有20分钟的考试,对我而言,缓慢得如同经过了半个世纪。 漫长的煎熬过后,我蔫头耷脑的走出考场。外面天气晴好,浮云在天空来往,飘散不绝。我抬头望了望灿烂到有些刺眼的阳光,微眯了酸涩的眼,默默和心中那个期待已久的“d”说沙油拉拉。 本来,我想再不济也能拿个“d”吧,可惜运气实在太差。其实,也不能怪运气。是我自己本身英文口语基础太差。临时抱佛脚般的恶补,也于事无补。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跟我一组的两个女生,从我身边走过,一脸的自信飞扬。我呆呆地看着她们消失在远处的樱花树下,无比的沮丧。 她们其中一个,拿“a”肯定没问题,另外那个,不是“b”就是“c”,也是妥妥的。 只有我最逊。 徐子睿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某株樱花树下发呆。 w大的樱园这么大,他居然在一刻钟之内就找到了我。 “怎么不接电话?”徐子睿立在樱花树下,蹙眉问我。 “没听到。”我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 见我神色不对,徐子睿不再追问,静默了片刻,随后长臂一伸,轻轻揽过我。 徐子睿这么优秀,他一定能拿到“a”,我努力这么久,最后却有可能“d”都拿不到。刚才,我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想了很多。相似的场景,让我的记忆瞬间回到高考出考场那会。 当时,走出考场,我就崩溃了。 我蹲在马路牙子上先是嚎啕,后来没力气了,便转为无声地啜泣,而徐子睿立在一旁,默默陪我许久,直到暮色四合,天光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我其实沮丧的不是考试的失败,而是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我气自己运气太差,也懊恼自己实力不够。 如果不是徐子睿高考掉档,我是绝对不可能跟他进同一所学校的。 从小到大,我好像都在追随他的脚步。 从前,我是被老妈逼着跟上他,后来,是我自己想要努力追上他。可是,现在我发现,不管我多努力,好像都追不上他的步伐。虽然,他现在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好怕有一天,他会离我越来越远。他变得越来越优秀,而我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子睿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将眼底的失落尽数敛去,我扯着嘴角对他笑了一下。 旁边好多人看着呢。 虽然在樱花树下搂抱的情侣不在少数,可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推开他,他微微一怔,随即看到我拉住了他的手,脸色才恢复如常。 我皱皱眉头,吐槽道:“一个考试而已,没关系的。我只是在心疼我的报名费和这一来一回的差旅费。” 见我情绪好转,徐子睿眉头一展,牵着我往樱花深处走:“回头给你报销。” 闻言,我微微一笑,暂时将考试受挫的不爽搁置脑后。 徐子睿牵着我的手,领着我在樱花树下散步。昨天,刘文叙说要陪我们逛w大,被徐子睿一口回绝,当时我还怪他浪费人家一番好意。现在,我却觉得他昨天的举动无比明智。此刻,除了徐子睿,我任何人都不想见。 灿烂的樱花开得美不胜收。我们漫步在大片大片的粉粉坠坠中,视线都变得梦幻起来。不远处,有美女被大片的围观群众簇拥着拍照。我听见大家惊呼:“樱花女神!快看,樱花女神!” 我的思绪被扯回来,在好奇心地驱使下,我拉着徐子睿朝人群中挤去。 没想到,徐子睿却停住了步子,拽住了我。我回头,纳闷地看他:“不去看樱花女神吗?昨天听刘文叙说,樱花女神长得可漂亮了,是w大的校花,听说还品学兼优。” 徐子睿摇了摇头,拽着我朝背离人群的另一个方向走:“没兴趣。” 我呆了一呆。 超级大美女诶,徐子睿居然说没兴趣! 我刚刚还暗自担心他越来越优秀,以后碰到更优秀的女生,说不定眼里就没了我了。这会儿,有那么美的樱花女神就在咫尺之外,他居然眼都不抬一下。 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徐子睿的回答,让我的心情瞬间变得非常之好。 “怎么了?”徐子睿拉了我一下,见我双手拽住他的手,一动不动,回过身来问我。 我喜滋滋地一笑,眼珠一转,仰头看他,问道:“徐子睿,你是不是眼里除了我,就没其他女生了啊?” 徐子睿见我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么私密的问题,当即窘了窘。 随后,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避之不答道:“走了。” “徐子睿,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呀?”我摇着大冰山的胳膊,眨着狡黠的眼,咯咯笑。 一路上,他被我摇得无奈了,才状似不在意地点头道:“嗯。” 五月的春风,将樱花吹得翩翩翻飞,春风十里,不如你。我的心也随着满天飞舞的樱花飘飘荡荡起来。 原来,在徐子睿眼中,我这么珍贵。 第三十八章花美男的生日 虽然考口语试那天,徐子睿在我的追问下,回答我的问题回得十分隐晦,但我还是精确地领会了他的意思,接下来的好多天,我都是心花怒放的状态,完全将考试的受挫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觉得完全拿不到合格,所以后续查成绩的事我也忘了。 等到徐子睿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四级口语成绩,我拿到“d”的时候,我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回想当时整个讨论环节,除了傻笑着不停的“嗯哼”,我基本无所作为,居然还能拿到合格。 “徐子睿,你没骗我,是真的?”我拿着电话,不可置信地再三跟徐子睿确认。 徐子睿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却是学了我往日说话的腔调:“珍珠都没这么真。” 然后,我就咯咯笑了。 徐子睿毫无悬念地拿到了优秀——“a”。 等到我和徐子睿吃饭庆祝回来,古政的催饭短信,震得我手机直颤。 “谷微,你说好的,请哥吃的大餐呢!”古政用强烈的感叹号作为提醒我的利器,让我赶紧正视这件事。 我能拿到合格,古政的确居功至伟。 前几天,光顾着和徐子睿分享喜悦了,都忘了要请他大餐这茬了。 “当然记得了。说,想吃什么?我都请。”我心虚地速速回了古政短信,为了让他息怒,还在短信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过去。 见我态度这么好,古政直接打来电话。 “鉴于你这么不自觉,哥要对你小惩大诫。”古政在电话那头假装恶狠狠地威胁我。 “古草,你别吓我。我小心脏受不了。”我拍拍胸,讨好式地呵呵笑,想让他息怒。 “放心,哥不会为难你。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兄弟的媳妇……”说到“媳妇”两个字的时候,古政蓦地停顿了一下,过了半响,才道,“周日,陪哥一天。中午请哥吃大餐。” 我想了一下,周日徐子睿好像要去校外跟一个公司谈合作的事情。他新开发的社交网站上线后,注册用户已经达到数万。有嗅觉灵敏的企业已经嗅到了网站背后隐藏的商机,这周日企业相关负责人约了徐子睿,恰谈在徐子睿的网站投放广告的事宜。 我自己也没其他的事情。 于是,我爽快地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见我爽快答应,古政才好心情地挂了电话。 当古政狐疑地跟着我来到市中心国贸顶层的自助餐厅时,花美男的脸顿时绿了:“谷微,你就请哥吃这个?” 我咯咯笑,一副任君随便吃的架势:“看看,鸡鸭鱼肉、虾蟹海产、时令果蔬、甜品糕点……吃的喝的几乎样样齐备。啧啧,这里简直就是味蕾的天堂,卡路里的温床呐。古大少,这样还不满意呀?” 我已经是诚意满满了。 “哥最不爱吃自助。况且这种混杂的吃法,对身体不好。” 古政虽然是一脸嫌弃的样子,但在我期待的眼神中,还是随着我进了餐厅,懒懒落座。 “一次、两次无所谓的啦。而且吃自助,最划算了。” 往日和钟寰她们来,吃得最尽兴了。我们总能吃出最高境界:扶墙进,扶墙出。 徐子睿不爱来这里,每次被我硬拖着来,都严格控制我的饮食量,不准我多吃。某次,我和钟寰她们吃撑着了,胃痛不已,徐子睿过来接我回去后,便对我下了禁令。 当时,我被徐子睿塞进出租车,被汽油味一熏,我“哇”的一声,悲催地米田共涌了。在出租车司机的埋怨声中,徐子睿扔下一笔可观的洗车费后,扶着我下了车。 吐完后胃舒服一点了,可是,先前吃的鸡鸭鱼肉虾蟹果蔬全被我吐出来了。 我心疼死了。这吐的可全是白哗哗的银子啊。 看到我不顾忌自己的胃,还心疼银子,徐子睿当即就火了:“胃都伤了。谷微,你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 后来,徐子睿背着我去了附近最近的医院。虽然没什么大碍,我吃了医生开的健胃消食片,又喝了一瓶消食解腻的凉茶才好,但那个呕吐的记忆,真的不算美好的回忆。 其实,今天我也没想要点太多,只是想把自己爱吃的多点一些。 “谷微,你确定你吃得完?”古政起身同我一起去取食物,看我端着满满两大盘红烧猪脚和烤串,神情抖了抖。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里规定,拿了必须吃完,不吃完会被罚款。 “不是有你这个大胃王在吗?”看着古政慢条斯理的让管主食的师傅,烫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我疑惑地问,“古政,你来吃自助,居然还吃面条?你这样,这里的鸡鸭鱼肉和大肘子都要哭的。” 古政掀眉一笑,用餐夹将我盘里的肉分别拨了一半回去,随后递还给我,端了自己那碗热腾腾的面条,回餐桌道:“哥喜欢,不行?谷微,请哥吃饭,就拿出点诚意来。” 我一想也对,请古政吃饭,居然没让他自己挑餐厅,的确是我考虑欠周到。 既然来了这里,得对他服务到位。 “好好……今天什么都听你的。这位大爷,您还想吃什么,小的给你去拿。”我扯开嘴角,笑得一脸谄媚。 古政睨我一眼,这才满意笑道:“孺子可教。” “小谷子,给爷去拿两罐啤酒过来。”古政拿出使唤人的大爷架势来。 我瞧他一眼,鬼马地甩了甩袖子,十分配合地应了一声:“喳。” 转身,就屁颠颠往酒水饮品区蹿。背后,是古政开怀的大笑。 拿了啤酒回来,我问古政:“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居然要喝酒?” 古政打开一罐啤酒,漫不经心道:“哥,今天生日。” “嘎?”我眼角一抽,着实有些吃惊。转念一想,他刚才让师傅烫长寿面,这个月是双子月。 可是,花美男从前的生日会,没有哪次不大肆庆祝的,就算没有极尽铺张,也要众星捧月,美女环绕的。今天,他吃错药了,居然只想低调地跟我吃一顿饭,甘于做一枚安静的美男子? 搞不清他是怎么想的,我收回思绪,懊恼地看他:“那你不早说,提前说,我跟你订生日蛋糕啊。” 古政仰头喝了一口啤酒,看了我一眼,道:“吃不吃蛋糕无所谓。但你这餐厅选的实在不怎样。” 古政嫌弃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拥挤的人群。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氛围的确有点差。 “谁叫你不早点说。”我吐了下舌头。 古政忽然凑过身子,目光炯炯地望住我,怨念道:“我都记得你的生日,7月9号对不对?可惜……你不记得哥的。” “……”我愧疚地看着他,讪讪道:“你知道的,我记性一直不太好嘛。” 古政笑了一下,又灌了一口啤酒,转而突然问我:“那子睿的生日是哪天?” “11月24日。”我几乎没有半刻迟疑,冲口而出。 说完,我就捂住了嘴巴。 无心的反应,是最真实的想法。 古政眯着眼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直笑得我有点发毛后,才盯着我的眼睛,带着一丝调侃道:“看吧,这不是记性差的问题。就是用没用心的差别。” “好啦,好啦。我记住了,你的生日是今天。以后都不会忘记。”我安抚般地朝他眨眨眼,想让他别那么失望。 古政见我一脸愧疚地哄他,终于放下啤酒罐,吃了一口花椰菜,道:“作为补偿,一会陪哥去蹦极。” 虾米? 我大脑还没转过来,就被古政拉到了蹦极景区。 y市多山,古政开车载我来山上,路上只花了四十五分钟。可是,我的心里建设还没做好。 我虽然不恐高,但是蹦极,却从未尝试过,从几十丈的悬崖峭壁上跳下去,想想就觉得好恐怖。 古政停好车去买票,我坐在景区的石凳上拍胸,缓解紧张的心情。 我的心情才平静一点,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宰猪屠龙般的惊呼惨叫。我眼神一抖,循着人声,看到一个微小的人影直直坠下山涧。 惊呼声随着蹦极者的下坠,渐渐式弱,但余音颤颤,让人心惊。 天啦,这也太吓人了! 等到古政买票回来,我手心的汗都出来了。 古政看到我脸色不太好,俯身问我:“谷微,你恐高?” 我摇了摇头,道:“就是没跳过,心里有点发虚。” 见我面色发白,古政收敛了平时一贯的不正经样,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认真道:“谷微,如果你怕,我就自己跳。你在上面看着就行,不用勉强自己。” 我心里一暖,古政真的很体贴人。跟他一起,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提前问问我的意见。就是这种体贴和尊重,让他俘获了不少女孩的芳心吧。 不像徐子睿那样强势,虽然大冰山为我做的很多决定都是正确的,但总让学法的我,觉得自己少了一丢丢自由,一丢丢民主和一丢丢人权。 我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否决了古政的提议,他生日我请他吃的大餐就不合他心意,蹦极要再不陪他,那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不怕。我是谁呀,江湖人称‘神勇铁金刚’好吗?” 嘴硬,逞强。明明怕得要死,却偏偏要在人前做出金刚的样子。除了在大冰山面前,我好像很少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过软弱的样子。 见我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古政不由莞尔。 我被古政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他一下,看看排队蹦极的长龙,催他:“我们排队去吧。” 古政侧头看了一下排队的队伍,思忖了片刻后,对我说道:“你先去排队。我一会来找你。”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折返回售票口,跟售票员说了什么,因为隔得有点远,听不太清他说话的内容。随后,我看见古政对售票员挑唇一笑,售票员乐呵呵地收回了他原先的两张票,接着再递了一张票给他。 等到他走过来,我纳闷问他:“你干嘛呀?” 古政低头看我一眼,把票递给我,神秘地笑道:“换了张双人票。” “嘎?” “哥担心你怕,但又嘴硬。所以哥陪你一起跳。”古政展颜一笑,一瞬间几乎让四周的青山都失了颜色。 原来是这样,有古政在,我应该不会那么怕了。可是,两人要抱在一起跳,好像有点…… 现在已经入夏,我和古政都只穿了件薄薄的外套,待会抱在一块,还是有点不太好。我看到那些一起双人跳的,好像都是情侣。 我低头犹豫,徐子睿要是知道我和古政抱一块儿蹦极,不知道会怎么想。 当初,古政只是握了一下我的手,他就生气了。 古政见我低头不语,似乎猜到我在迟疑什么,他一把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塞到我怀里,道:“这个放中间,当隔离层。放心,哥是正人君子。” 被古政如此坦荡的一说,我立刻汗颜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倒是小家子气了。 我呵呵一笑,摆摆手道:“不用,不用。” 古政却坚持让我拿着。 七绑八缚,等系好安全带,我跟古政跟两木头人似的,一步,一步,开始往跳台顶端挪。挪一寸,我的心脏就扑通巨跳一下。 到了,到了,到跳台末端了。 虽然有古政在,我还是害怕。 “谷微,别怕,有我在。”古政似乎是感受到了我身体的微颤,温言安抚我。 “……我不怕。” 赤果果地言不由衷啊。 我只往山涧下瞄了一眼,就差点魂飞魄散。 天啦!今天不会是我谷微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展翅飞翔吧。我虽然从小无数次幻想自己会飞,可这样的垂直极限,还是不要啊。 我眯着眼,瞅了瞅我们身上的绳子,心里暗想,这绳子牢不牢靠哇。 别一跳下去,就咔嚓断了。 要是真出意外了,我的墓碑上会不会镌刻上司汤达式的墓志铭呢?他是“爱过,活过,写过”,而我是“吃过,活过,为情敌两肋插刀过!” 想想,就觉得好雷人。 “一,二,三!跳!”我紧闭了双眼,拼了命地抱紧古政,大叫,“啊……” 我只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垂直,下坠,生死时速! 尖叫,除了尖叫,还是尖叫。 我死死抱住古政,整个身心都被死亡的恐怖笼罩。我的脑子一片混沌,只感觉自己在往阴曹地府一路狂奔,我的周遭开始蓬生出无数的画面,徐子睿意味深长的笑容,徐子睿让人安心的肩膀,徐子睿…… “不怕,我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坠入谷底,而后又因绳子的弹力,我们又往高处弹了几波,我惊魂未定地低呼一声后,感受到古政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不怕,徐子睿!”我闭着眼低声呢喃,却没想到古政的身子颤了一下。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地叫出了徐子睿名字的时候,我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睁开眼,对上古政褐色的瞳孔。 恍惚中,有什么东西,似乎碎裂开来。 古政现在的脸上没有表情,因为倒坠,他的脸上有些充血,他只是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不发一言。我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心虚的脸。 绳子渐渐缓慢下来,四周的风景渐渐不再晃荡。 古政终于仰下头,笑了一下,状似无意问道:“谷微,你和徐子睿是来真的?” 他仰着头,我抬头只能看到他弧线完美的下巴,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古政这个笑里,没有丝毫的情绪。不同以往,他的任何一次微笑。 我心中一窒,呐呐道:“对不起……” 我明明知道他喜欢的是徐子睿,居然还这样关键的时刻,还喊了徐子睿的名字。 这一刻,我真恨不得抽死自己。 相对无言地回到学校,送我到楼下,沉默多时的古政开腔了:“谷微,谢了。” 他谢谢我陪他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我心想,干嘛跟我这么客气。 古政望着我,又顿了顿,才缓缓笑道:“老实说,我以前真有点相信你和徐子睿是契约假情侣。不过,今天发现,哥想多了。” 虚虚笑了一下,我竟无言以对。 古政转身,朝我挥了挥手离开,走了一段距离,才朗声道:“好好在一起。” 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隐入夜色中,直到消失不见。我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来。 第三十九章谢谢你曾经美好过我的年华 因为上次古政的事,我最近有点心神不宁。 徐子睿好几次问我怎么了,我都说没事儿搪塞过去。 徐子睿见我一脸不愿深谈的样子,只是深深看我一眼,眼里有一丝疑惑,但并不追根究底。 直到六月某个周末,我在大学路上看到古政的跑车,他载着一个漂亮的美女飞驰而过,我的心才渐渐变得不那么沉重。 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古政交女友了。现在,他恢复成往日风流倜傥的样子,我的心才悄悄安定。 我也不知道在心慌什么。 端午长假,我本来计划好和徐子睿出去旅行。没想到,正赶上初中同学阮竹结婚,于是我俩只得临时改变计划,回家。 阮竹是我们一众同学里,长得最美的女生,也是我们班蝉联三年的班花,是中学时代很多男生的女神。也是被公认为,和徐子睿在外形上最登对的人。 阮竹不仅漂亮,而且善良,她身上没有一般长得漂亮的女生身上那种矫情和傲慢。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 其实,和她站在一块,很多女生都会被比下去,包括我。不过,我这人心比较大,而且迟钝,对这方面不太在意。所以,除了偶尔羡慕阮竹有那么多人追求外,我成为唯一能欣赏阮竹的女生。 整个初中三年,阮竹一直完美。直到高一那一年,她家中出现大的变动。阮爸爸在一次交通意外中丧生,阮妈妈一人无力支付她和弟弟上学费用,阮竹辍学。 当时,我着急地找到徐子睿、刘文叙他们,商量怎么筹钱让阮竹继续读书。 大家都只是高中生,没有经济能力,找家中要钱又不太可能,当时我都急哭了。 在那个夜色如水的夏夜,看着我哭,刘文叙的眼眶也湿了。他是最在意阮竹的人。 徐子睿默默看着我们哭成一片,眉头深锁。静默了好一会儿后,他转身离开。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塞给我一张卡。 卡里有五万元。 徐子睿将自己的手头上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让我转交给阮竹。 看着我终于破涕为笑,他一贯冷然的眼里,少有的闪过一丝动容。 后来,阮竹最终没有用到这笔钱。等我去找阮竹时,她婉言拒绝了我们的好意。阮竹说,因为没有保险,肇事者逃逸,家里已经负债累累,五万元只是杯水车薪,何况,她弟弟还要读书。 阮竹南下工作的前夜,我抱住阮竹嚎啕大哭,阮竹温柔地笑笑,拍着我的肩膀,反而安慰我:“谷微,很多事情都会过去,包括艰难,包括遗憾……” 从我高中到大学,阮竹连过年都很少回家。我见她的次数很少。偶尔给她打电话,她总是很忙。 后来,我们联系就慢慢淡了,但我心底总是会想念。 前几天,阮竹打电话我,说要结婚了,吓了我一跳,后来听她幸福地说起自己的恋爱故事,我也替她高兴。 几年不见,不知道阮竹变了没。 当时她辍学,不止是我,连老师都扼腕了好久。因为阮竹文科成绩非常好,不仅文笔极佳,字亦如其人极美,语文老师甚至将她的字当做我们临帖的范本。 不知道,刘文叙会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参加阮竹的婚礼? 回到j市,我和徐子睿没回家,先和刘文叙在钟楼汇合。随后,我们去商场买礼物。我在商场选了一个超级可爱的小熊大公仔和一套精美的茶具,当做阮竹的新婚礼物。刘文叙又在花店定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我们才赶往阮竹举行婚礼的酒店。 一路上,刘文叙的情绪都很低落。徐子睿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能暗自叹息。 阮竹和新郎站在酒店的环形拱门前迎宾,远远看到我们三人过来,笑靥如花地走上前来迎我们。 “谷微,你们来了。”阮竹眼睛弯成两抹月牙,看见我们来,十足的开心。 “阮竹,你好漂亮!”我拉着阮竹转了一个圈,盯着她雪白的抹胸婚纱眼里放光。 今天的阮竹,美得不像话。雪白的婚纱,衬得她肌肤胜雪,逶迤拖地的裙裾,曼妙又风情,再配上她高高挽起的发髻,整个人显得端庄而大气。 随后,新郎也迎上来,他轻扶住阮竹的腰,得体地跟我们打招呼:“你们是阮竹的同学吧,欢迎。” 新郎高大英俊,跟阮竹非常登对。 阮竹电话里跟我说,新郎比她大五岁,为人正派,性格温柔,待她极好。 对方配得上我心爱的姑娘,我眉开眼笑:“恭喜!恭喜!” 刘文叙看着新郎,眼神暗了暗。 徐子睿朝新郎点了点头。 大冰山此刻一手抱住小熊公仔,一手拎着茶具礼盒,整个人显得有些逗趣。阮竹从未见过高冷傲娇的大冰山这样,当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大公仔有一人之高,我抱着的话,就看不到人了。大冰山身高腿长,搂着正好。虽然之前他觉得十分幼稚,千万分个不愿意。但一想到刘文叙今天的心情,只得接了这活。 阮竹看看徐子睿,又看看我,眼里笑意浓得化不开。 我接过徐子睿手上的小熊公仔,递给她,笑眯眯道:“阮竹,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小熊公仔,是祝福你们早生贵子;青花瓷茶具,是寓意你们举案齐眉;红色玫瑰,是希望你们爱情恬美!” “新婚快乐!”刘文叙走上前,缓缓将玫瑰花递给阮竹。 “谢谢!”阮竹将小熊公仔和茶具递给新郎,转身用双手接住了刘文叙送的玫瑰,搂在怀里。 随了礼后,我们进酒店宴客厅。 落座后,我看了看婚礼的阵仗,忍不住咋舌。 这里是j市的五星级酒店,在这里举办婚礼的人,非富即贵。我偷偷打开婚宴请帖,再次确认新郎的名字,新郎名字中有一个“豪”字,难道这帝豪酒店,就是他家开的? 所以说,阮竹是嫁入小豪门了? 整个婚礼热闹而用心。当新郎和新娘说完婚礼誓词,互相戴上戒指的时候,我感动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徐子睿见我眼中盈泪,不动声色地在我耳边低声道:“这些,我以后也给你。” 我一听,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当即条件反射般道:“才不要嫁你。” 我口是心非的一句话,当时让徐子睿黑了脸。 刘文叙一脸颓丧的在旁边,我又不好立刻跟大冰山解释。看着徐子睿瞬间冷凝的脸,我只得装作视而不见。 等到礼成,一对新人端着酒杯,一桌桌向宾客敬酒。 轮到我们桌时,刘文叙已经喝了不少了,我本想劝他,可是徐子睿却跟火上浇油式的,跟着他沉默对饮。 此刻,见阮竹向自己举杯,刘文叙摇摇晃晃起来,咧着嘴,扯出一个苦笑:“阮竹,我祝你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明明不想笑,却强颜欢笑。这个笑,多少显得苍凉而苦涩。 徐子睿默然看着自己的兄弟,眸光晦暗,似乎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悯。 “谢谢。”阮竹抿着嘴温柔地回礼,正要饮尽,新郎体贴道:“少喝点,还有好几桌。” 阮竹眼波深情地应一声:“嗯。” 刘文叙眼睛发红,看着阮竹和新郎的亲密互动,我看着他,感觉他的眼泪下一刻就要蓬勃而出。 到底,忍住了。 因为我不能喝酒,我只是喝了一小口,但徐子睿起身敬酒,却是豪饮了一整杯。 我看着他冷然的神色,暗暗心惊。 不止是我,连阮竹也看出徐子睿不对劲,再去别桌之前,阮竹悄悄拉过我,轻声问:“闹别扭了?” 我看了徐子睿一眼,懊恼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误会,好好跟他解释。” 阮竹握了握我的手,我看着她流转的眼波,在徐子睿身上停顿半刻后,悄然撤下。 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过往。 我心里一惊,当年,盛传阮竹心中喜欢的人是徐子睿,不会是真的吧? 看着阮竹言笑晏晏地去别桌敬酒,我心中一片唏嘘。 婚礼结束后,我们三人回到酒店安排好的房间。 婚礼上不尽兴,刘文叙和徐子睿又叫了客房服务,让侍应生送了酒来。 刘文叙哭了,哭得特别伤心。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他哭过。 徐子睿在他旁边的地毯上倚着,背抵着床,不言不语。他想来寡言,见兄弟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是默默地举起酒杯和刘文叙频频碰杯,陪他一醉解千愁。 我有些心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流这么多眼泪,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吧。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如果喝酒可以减轻他的痛苦,那就让他醉一次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喝了多少杯,喝到最后,喝酒从来没红过脸的徐子睿,都成红脸关公了,而刘文叙也摇摇晃晃站起来。 喝醉酒的刘文叙,简直如同意大利比萨斜塔,我将他歪歪扭扭地扶上床,身上出了一身汗。 瓮边醉倒毕吏部,马上扶归李太白。醉了酒的男人,真的很沉。 我正准备要走,刘文叙却是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口中喃喃,说着胡话:“阮竹,阮竹……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为什么等不到我毕业?!为什么?” 即使是醉酒中,他的表情依旧是让我不忍直视的悲伤。 我将他的手撤下,塞进薄被里,暗叹一声。 将刘文叙安置妥帖后,我转头看徐子睿。 此刻,他自饮自酌地喝了好几瓶烈酒,似乎是终于喝够了,想回自己的房了,才挣扎着趔趄站起。我怕他摔倒,马上去扶他,却被他一臂挥开。 他还在生我的气。 见他甩开我,我有些气馁。看着他摇晃着回到隔壁自己房间去,我只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的意识没有完全丧失,他进了洗手间,用冷水摸了把脸,然后出来,没想到出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忽然向前倾倒。 我就在门口,马上扶住他。 由于徐子睿身形太重,我接是接住了他,却被他撞地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情急之下,我急中生智,微微侧身,撞到了酒店的房门上。 前段日子,梅雨连绵,初夏的j市温度不高。冰冷的门背沁凉,徐子睿的身体却滚烫。 我被徐子睿压在门后,动弹不得。身体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徐子睿醉眼朦胧地低下头,看到我,眼神却是没有焦距的。 我仰头,忐忑地叫了他一声:“徐子睿?” 这一声,仿佛将徐子睿的神智唤了过来,他的眼神渐渐聚焦,而后定定看着我。 我这样子很难受,于是,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徐子睿?” 感受到推力,徐子睿甩了甩头,再看我时,眼里陡地窜起一簇火苗。 “唔——” 电光石火间,徐子睿便凶狠地吻住了我。对,是凶狠,几乎不是吻了,简直是咬。 我唇齿一痛,嘴里瞬间便涌出一股腥甜。 我的唇肯定被徐子睿咬破了。 我痛得眉头皱起来,心里默泪。我只是说了句口是心非的话啊,徐子睿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往日我这样说,他都知道这是反话啊。 我十分委屈,眼泪止不住落下。 “啪啪”低落在徐子睿高挺的鼻梁上。 徐子睿本来吻得狂乱,被我热热的眼泪一打,身子一僵,动作停滞下来。 他离开了我的唇,随后手指僵硬地帮我擦干了眼角的泪。 他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我刚想跟他解释,他却一把推开我,趔趄着走到床边,直挺挺倒了下去。 接着,手臂一抬,徐子睿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似乎是不想再多看我一眼。 我靠在门边,大口喘气,心有余悸。 刚才的徐子睿,吓到我了。 过了好久,我才进洗手间,查看自己的唇。真的被徐子睿咬破了。 用清水洗了洗唇角,我再出来时,徐子睿已经没了动静。 我听着他均匀地呼吸,心底一松,他终于睡着了。 只有他睡着了,我才敢靠近他。 我跑到洗手间,用热水蘸湿毛巾,随后回到房间帮徐子睿细细擦脸,擦完脸,将他的鞋子脱了,再将他的薄被盖好。 等到一切弄完,我刚起身要走,却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我心中一惊,身形一顿。 “微微,别走!”我微微挣了挣,徐子睿喃喃一声,却是没醒,只是在梦中说胡话。我的神经松弛下来。 我看着他紧锁的眉,叹了一声,柔声哄道:“我不走。” 仿佛得到糖果的固执小孩,得到允诺后的徐子睿,慢慢松开了我的手。 我在他的床边又坐了许久,等到他终于睡熟后,才拍了拍酸痛的肩膀,起身回房。 洗漱了一番,刚准备入睡,却有人敲门。我披上外套,打开房门,见到换上一身中式绣花旗袍的阮竹。 这件中式旗袍,做工精致,颜色是纯正的中国红,阮竹身材修长,这套衣服将她的好身材勾勒得纤毫毕现。 此刻的阮竹,浓墨重彩,身姿曼妙,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女子。 “小娘子,你大半夜不去洞房,跑来我这里干嘛?”我眨眨眼,伸手捏了捏阮竹线条完美的下巴,调戏她。 阮竹羞赧一笑,轻轻推我一把:“才忙完,待会就回去。回去之前,来跟你说说话。” “徐子睿和刘文叙都睡了吧?”阮竹拉着我在床边坐下。 “嗯。可折腾了一番。”我伸手,卷了卷阮竹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想到徐子睿,不仅有些头疼。 “和徐子睿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阮竹看看我苦恼的样子,关心地问。 我伸手捏了捏额角,点了点头。 阮竹伸出手指,抹平我蹙起的眉头:“别老是皱眉头,容易老。有什么事,两人好好沟通。” 我会心一笑,舒展了眉眼。今天是阮竹大喜的日子,有什么烦心的事情,都留着回头再说。 阮竹拉着我并排倚在床头,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谷微,其实……当年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我虎躯一震,瞪大眼睛看阮竹。 虽然心中早就料到了,可是当阮竹亲口承认,还是让我有些震惊。 想想为她神伤的刘文叙,不禁扼腕。 刘文叙对阮竹的喜欢从未说出口过,而阮竹自己却有另一段隐秘心思。 “他实在太耀眼了,耀眼得让人不可直视,只能沉沦。我的整个中学时代,或者说整个少女时代,心都被他占满……可惜,也只能是暗恋。因为,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我。”阮竹笑了一下,双眸直视前方,眼神空茫。 那时候,徐子睿是班长,阮竹是我们的语文科代表。他们一个是学校的校草,一个是班上的班花。我曾经无比感叹,他们俩要是在一块,绝对让偶像剧主角都失色。 “如果不是因为高一,我家中突遭变故,我的暗恋可能还会继续。”阮竹唏嘘,然后转头,柔柔看我,“虽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暗恋是无望无果的,但仍然傻乎乎坚持了四年。其实,现在想想,当时的变故,对我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谷微,好多事情,在生死面前,都会突然变得不再那么重要。爸爸出事那天,我好像突然想开了。后来,无奈辍学后,就彻底放弃了。” “阮竹,你知道刘文叙一直喜欢你吗?”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跟她说。刘文叙的喜欢,太辛苦了。 阮竹温柔地笑笑,低头道:“嗯。被一个人默默注视,怎么会感受不到呢。我很谢谢他,但是,也只能止于此了。从高一的时候,我们的人生就不同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心底叹息一声。 他们俩在一起的确不现实。现在社会上虽然已经没了旧时代阶级门槛的等级歧视,可也讲究新时代的门当户对。学历,知识,眼界,生活的环境,来往的亲朋,随着不同生活阅历的堆叠,刘文叙必然会离阮竹越来越远。 且不说阮竹对刘文叙并无意,就算有意,她也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整个青春去冒险。 这样的前景太过无望。 虽然不至于像“这世上没有谁等谁之说,有的只是虚伪的承诺”那样悲观,但时间真的会打败很多人,很多感情。 阮竹虽温婉柔弱,但却理智现实。 “之前,我很绝望。以为从此,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直到后来,我遇到文豪。” 阮竹提到老公时,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和知足。 一切时过境迁,我有些唏嘘,随后,想起徐子睿,于是疑惑地问道:“阮竹,你怎么知道徐子睿眼中没有你呢?” 阮竹盈盈望住我,笑道:“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另一个人身上。” “……” 徐子睿一向冷漠如冰,初中那段时日,简直是个自闭少年,那时候的他,对谁会多看一眼呢。 阮竹见我有些走神,捏了捏我的手心:“谷微,你相信女生的直觉吗?!” 我点点头:“嗯,这个我相信。” 阮竹笑着看我:“那你应该感觉得到,徐子睿只有对你与众不同吧。” “呃……如果说凶我,也是与众不同,那算是吧。”我有些窘。 “你呀,就是开窍晚。”阮竹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阮竹这意思,是说徐子睿在初中时候,就惦记上我了? 不会吧。那时候,他整个人跟个黑面罗刹似的,看谁都是冷冰冰的。怎么可能会看上我?大学新生入学那会,徐爸好心撮合我们,他还嫌弃我粗鲁呢。 “谷微,你现在是在跟徐子睿谈恋爱吧?”阮竹眸光盈盈地瞧我。 我被她看得红了脸,害羞地点了点头。 “嗯,好好在一起。”阮竹起身离开,留着我自己窝在床上辗转反侧。烙烧饼似的翻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在天空翻开鱼肚白的时候,才睡着。 “谷微,你起来了吗?”阮竹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我还在做大梦。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抬眼看手机,早晨八点。 我大概只睡了四五个小时。 “来了。”我挣扎着起来,随意地将头发挽了一个叉烧包,起身开门。 “昨晚,没睡好吧?”门口站着阮竹,她一向心细,估计怕我睡不饱,起来太仓促,所以叫他老公在楼下等。 我摆摆头,笑嘻嘻道:“床很舒服。” 见阮竹又换了一身裸色的长裙,俏生生立在门边,我忍不住打趣道:“招待得很周到,豪门少奶奶——” 阮竹戳了戳我的脑袋,娇嗔道:“哪有豪门,他们家只是小康而已。寻常的生意人。” “在j市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对了,电视剧里演的,那些豪门贵妇都对儿媳妇百般刁难的,你婆婆好相处吗?” 我脑中想起英国女王让儿子爱德华八世做江山美人的艰难抉择来。 阮竹抿嘴一笑:“他父母很好,没有一般生意人的势利。他们对我很好。” “嗯,那就好。”我握住她的手,真心替她开心。 “你先洗漱,徐子睿和刘文叙在旁边的房间里等我们。” “奥——”我埋头进了洗手间。 过了一晚,不知道徐子睿的气消了没有。待会,一定要寻一个时机,跟他解释一下。 阮竹夫妇又在酒店请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早晨,才放我们走。 离开酒店后,刘文叙不想回家,说想去护城河边的城墙上走走。 我和徐子睿虽然还是没说话,但是心照不宣地一起陪他上了城楼。 六月的风,柔柔吹在脸上,暖暖的。立在古老的城墙上,我还在回想阮竹临别前,对刘文叙说的话。 阮竹眸色柔软,轻声对刘文叙说:“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谢谢你曾经美好过我的年华,谢谢你…… 我现在才发现被人默默守侯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第四十章意外的恋爱时光 我一边踢着脚边的石子儿,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前面刘文叙和徐子睿的背影。 不远处城楼下护城河的水,被风吹过,荡起一阵阵碧波,仿佛此刻我们三人内心隐秘微动的心思。 这一刻,说什么好像都显多余,默默陪伴,才是最好的方式。 我深叹一口气,旋即想到,昨天下午就回来了,还没给老妈报备行踪。于是,我拿出手机,给老妈发了一条短信。 片刻后,我老妈的短信就回过来了。 我翻开短信一看,差点哭了:“微微,你外公被车撞了,现在在市中心医院,赶紧来医院!” “徐子睿,刘文叙。”我心急如焚地叫住他们俩。 “怎么了?”徐子睿见我神色不对,转身走到我面前。 “我外公出车祸了,现在在市中心医院急救。文叙,我先走了。”我神色匆匆地跟他们挥挥手,转身就跑。 “我陪你去。”徐子睿拉住我,一扫之前的冷然,很笃定地看着我。 “嗯。” “文叙,回头找你。”徐子睿同刘文叙打了招呼,拉着我的手,下城楼打车。 外公,您千万不要有事,您千万不要有事! 一路上,我死死拽住徐子睿的手,紧张得额头直冒冷汗。 徐子睿却是眼神坚定地望着我,温暖的手心传递过来安定人心的力量。 来到医院,我看到爸妈一脸焦急地站在急诊室外,我大姨和舅舅扶着神形憔悴的外婆坐在旁边:“妈,外公现在怎么样了?” “小睿,你也来了。”我老爸扶着我老妈,很意外徐子睿的出现,“我们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微微,怕耽误你学习。没想到你回来了。” “我们一个同学结婚,所以回来了。外公情况严重吗?”因为两家熟识,所以徐子睿也叫外公。 “医生说不太严重,老人家身体没年轻人硬朗,除了身上轻微骨折和几处淤伤外,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外公到现在都还没醒。现在医生正在给外公做检查。”老爸的话让我落下心来。 我伸手扶住老妈,此刻,我一向彪悍的老妈,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说话了,她靠在我老爸怀里,眼里泪光闪烁。 “你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病人了,老人家已经醒了。”医生出来。 我妈忽然回神,率先冲进病房:“爸,您没事吧?” 外婆由大姨扶着,眼眶也是红红的:“老头子,你身上哪里痛?” 外公见外婆明显是哭过,尽力露出一个宽慰她的笑容来:“老婆子,真吓到了?我没事,身体硬朗着呢。” 外婆闻言,总算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 徐子睿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上前去跟外公说会话。一路上,我有多紧张,他全看在眼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激地回视他。而后,走到我妈身边:“外公,您吓死我了。” 外公脸上的淤伤明显,他这样一把年纪,还要遭这种罪。看着外公这个样子,我心里一疼,眼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外公慈爱地看我:“丫头,外公没事,不要哭。” 还好,外公没事。 等到外公转到了普通病房,我缓缓呼出一口气,走出病房。一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人感觉有些累。我站在医院两栋大楼之间的连接长廊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阳光一点一点地泼洒进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外公出意外,实实在在吓到我了。 知道外公出事的那一刻,我的脑子混乱极了。 那种恐惧的感觉,只在徐子睿摔断腿的那一刻出现过。 生命太过无常。还好,都是有惊无险。 恍惚间,有人自背后揽住了我。熟悉的清冽男儿气息,我知道是徐子睿。 从刚才到现在,他像陪伴刘文叙一样,一直默默站在我身旁,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关心和支持。 这种不需要言语的相伴,无声,充盈,深沉,冗长,是独一无二的,徐子睿式的关怀。 我仰头看了一眼似乎永远都在我身边的徐子睿,枕着他的肩膀,心好像一下子有了依靠,似乎什么都不用怕,什么也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一样。 提心吊胆,再加上一番折腾后,此刻,有这样一个肩膀和怀抱,能让我缓一口气,我很庆幸。我全身放松,倚在大冰山肩上,想起之前的误会,轻声说道:“徐子睿,昨天我说的是反话,你不要生气。” 徐子睿默了片刻,没接我的话,却是低声问道:“口语练习为什么瞒我?” 我心中一惊,原来他之前是气这个。 我连忙解释:“那段时间你太忙,我怕你……所以……” 见我支支吾吾,徐子睿看我一眼,道:“我还没那么小气。” 大冰山一向最痛恨欺骗,我这样遮遮掩掩,反倒显得有什么。以后,这种事,还是对他坦白为妙。 我乖乖认错:“我以后不这样了。” 大冰山见我认错态度良好,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吻了吻我的头发,更加用力地揽紧了我。 一个星期后,外公出院了。爸妈、舅舅、大姨他们都要接外公在家修养,可外公坚持回家,回水利站的平房,说家里住着舒服。爸爸舅姨他们平常都要上班的上班,忙生意的忙生意,于是我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和老妈一起照顾外公的责任。 好在六月底,我们大二的课程,基本已经结束了。 大学管的比较松,我这些天不在学校,也没事。 倒是徐子睿,他坚持要陪我,让我很感动,也让我老妈对他愈加喜欢。 除了学业,他还在忙公司的事情。他愿意陪我一起照顾外公,让我十分震动。 他陪我,我很开心。不过因为徐子睿的殷切和体贴,让双方父母乐呵地直咬耳朵,还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照顾外公的日子,一切都很好。就是每次经过外公的小院,总让我忍不住红脸。 倒是徐子睿,每次经过院子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好像压根就忘了当时的窘事。 难道就我自己对那次春光乍泄的事情记忆犹新? 那件事情发生好久,我都在担心,表面正人君子的徐子睿是不是闷骚党,他会不会在脑子里把当日撞见的无限春色倒带欣赏回味?或者更变态一点,把我当做那什么幻想对象,亦或是限制级片的恶俗女主。 看来,我是多想了。 徐大神,是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 是君子呢,本来很好。可是,另一方面想,是不会因为我魅力不够,所以他才君子?钟寰说,青春期的男生,那个需求都挺多的。可是徐子睿,除了偶尔抱我,吻我,别无其他。那些她们说的情侣间的亲密接触,都很少。 在我无限纠结的思绪中,外公慢慢康复。 最后一天,老妈自己先回了家,留给我和徐子睿独处的时间。 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尴尬之地,外婆送我们出门的时候,一把拉过我,精神矍铄地偷偷嘱咐我:“小微,小睿是个好孩子。好好相处。” 我脸红着点头,拉住徐子睿就跑。那时候自己跟徐子睿签《交往合同》,还言之凿凿,对父母隐瞒恋情。谁知,这些大人个个火眼金睛,吹灰不费,就瞧出了我和大冰山之间的那点猫腻。 “干什么跑这么快?”跑远了,徐子睿低头看一眼我牵他的手,有些好笑地问我。 我放开徐子睿,挠挠头,望了望晴朗无云的天空,不好意思道:“徐子睿,我们恋爱的事情,好像不仅被双方父母知道了,现在连我外公外婆,舅舅大姨都知道了。” 徐子睿好心情地看了我一眼:“喜闻乐见。” 我眨着眼睛,疑惑地问他:“你不觉得有压力吗?” 徐子睿自信地摇了摇头:“不会。” 可是我很压力啊,万一以后我和他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原因或者感情淡了,不能在一起,或者不想在一起了。双方家人和亲戚都这么熟,一定会尴尬的。 从前,我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巨蟹座式的忧虑,可自从和徐子睿闹了几次别扭后,我真的有点担心了。 我承认,我现在有点缺乏安全感。 见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冰山蹙眉看我:“谷微,你在担心什么?” 我抬头看他,挣扎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忧虑:“我怕……自己怕经营不好我们的感情。” 闻言,大冰山眉目一展,刮了刮我的鼻子,笑:“杞人忧天。” 大冰山永远那么自信,似乎所有事情都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见我还是愁眉不展,他揽了揽我,似乎有些无奈自己都不能让我放心:“那就用点心,一起努力。” 我点点头,还是有些患得患失,于是又拉住徐子睿的袖子说道:“徐子睿,如果有那么一个万一,我们也不要彼此怨恨互相讨厌?” 不仅不要怨恨,也不要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后面那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徐子睿顿住,转身弯腰扶住我的肩,看着我的眼睛,郑重说道:“不会有万一。” 随后,他拂了拂我额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强调道:“我答应你。但前提是,我们彼此信任,彼此坦诚。” “嗯。”我认真地点头。 恋人之间就是需要彼此信任和彼此坦诚的。有了这些,再加上很深很深的喜欢,感情一定会经营好的吧。 见我终于如释重负,徐子睿才提起刘文叙来:“文叙打过电话问候外公。” 想起外公出事,我们没时间陪他,我不禁有些愧疚:“帮我谢谢她,他好些了吧。” 徐子睿点点头,我叹了口气,希望刘文叙尽快走出来。 “轰隆隆……”遥远的天际,有飞机飞过。我忽然想起幼时在奶奶家,小镇上见过的农业飞机。 儿时有趣的回忆,让我暂时忘了内心的隐忧。 “徐子睿,你见过在空中播种的农业飞机吗?”我眯着眼,眼里透露出对过去的神往。 “没见过,是什么样的?” “很有趣,我奶奶住的小镇四周,是一望无际地农田。每到播种时,就会有肉眼看得见的农业飞机,在小镇四周盘旋。小镇上的人,除了经营商铺,很多都有自己的农田。奶奶住的街道,有个有趣的名字,叫‘农民街’。每到农忙时,机身上画满各式农作物图案的农业飞机,就会在小镇上空分撒介绍播种方法的农业传单。那些花花绿绿的农业传单,从天空中飘飘洒洒地飞下来,就像‘七彩雪’一样,特别漂亮。” 幼时记忆里的农业飞机浅飞低翔,盘旋于希望的田野上,发出热热闹闹的轰鸣,现在想起,依然是十分有趣的画面。 后来的我,每次脑中闪过纸片纷扬的画面,就会想起阿甘遥望的羽毛,会想起经典赌神片里满天飞舞的港币和在纷飞港币中翩翩起舞的男女主角。 曾经美好的记忆,让我忍不住和徐子睿分享。 以至于走到我们家小区门口,我不觉脚步轻快地身体旋转起来。 见我雀跃,徐子睿只是浅笑着看我,但眼中却似有柔波荡漾。 经过外公的事,我感觉自己和他又亲近了一些。 忽然很想跳舞,等我雀跃着将徐子睿拉起,他僵直的身体,把我逗笑了。 明明陪我跳了一个学期的交际舞。现在,居然僵硬成这样。 拉着一大冰山跳舞,还真不合适宜。简直是搂着古典美女,踩着hip-hop鼓点,跳恰恰。 外公修养的这段时间,我们一起我们一起买菜做饭,一起侍弄院子里的花草,一起在夜幕下遥望星辰,一起倚在博学的外公床边听他讲年轻时候的从军故事……这样温馨的时刻,真让人怀念。 “徐子睿,你不喜欢跳舞对不对?” 落日的余晖中,徐子睿握住我的手,微扯唇角,不置可否。 明明不喜欢,还陪我去跳。 我心中甜蜜,放开他的手,轻轻地转了一个圈。徐子睿目光灼然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我“咔嚓”一声。 我顿住身体,徐子睿已经收起手机。 大冰山自己不喜欢拍照,也极少拿我当模特,今天忽然拍我,倒是头一回。 “干嘛偷拍我?”我凑过去,想看他手机,却被他捉住手。 大冰山敛着眉,眼底却有笑意:“不要闹。” 一直到回家,徐子睿都没让我看照片得逞。 见我执意要夺,他居然效仿古政,占着身高优势,将手机举得高高的,看着我狼狈地跳起,十分开怀。简直,太恶劣了。 在回学校的车上,我终于瞅准时机,一把夺过徐子睿的手机,开始翻找他昨天拍的照片。他要是把我拍得丑,我就将它删了。我奈何不了我老妈,删不了那些被她拍下的暧昧照,今时今日的大冰山我还是可以搞定的。 我找到照片,仔细一瞧,居然拍得很不错。 照片里,我在小区的花坛边,笑得恣意。花坛里的一枝月季花斜身出来,正好蹭上我飞扬的裙角。 百年难得一见的骨灰级珍藏版靓照,应该做手机桌面才对。于是,我咧嘴一笑,三下五除二,快速蓝牙,不仅把这照片往我手机里传了,还自恋了一把,将它设成了徐子睿的手机屏保。 “不准换屏保!”我挥舞小拳头威胁徐子睿,大冰山却是气定神闲地拿过手机,瞅一眼,锁屏,将手机塞进兜里,随后轻轻搂住我。 没有再动手机,那意思是默许那张照片做桌面了? 我喜滋滋靠在徐子睿怀里,美滋滋地畅想:“徐子睿,马上就暑假了,我们去旅行吧。” 徐子睿凝神想了一下后,揉了揉我的头发道:“这个暑假不行,我们去学车,旅行推迟一下。” 我仰头看他,徐子睿很早就会开车了,但因为年龄未满18岁,所以一直没考驾照。高中毕业那个暑假,他除了陪我蹭各种饭局,还会开着家里的车载着我到处散心。在j市市区和郊区溜达那么多次,我们居然幸运地一次也没被交警撞见,估计是高考一役,耗光了我们大部分的坏运气。 回到学校,跟着徐子睿认真复习了两周,考完英语六级和专业课,学校就放假了。 在我回家照顾外公的期间,泥巴将让文科生闻风丧胆的计算机二级过了。想当初,我拼了老命,加上徐子睿给我开小灶,c语言才堪堪及格。听钟寰和顾小西说,泥巴最近跟疯了一样,也不出去约会了,就一个劲地埋头复习。我们三人隐隐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她是不是和陈小生出了状况。问她,她只说受了上学期四级考试的刺激,现在想好好学习。 见她这样说,我们也不好再问。 泥巴过了计算机二级,志得意满地请我们去沁苑的步行街喝茶。 六月底的天,气温渐渐高了起来。顶着艳阳,我们四人来到“七杯茶”冷饮店。甫一落座,帅气的老板就熟门熟路地为我们四人准备饮品。我们来过多次,老板已经认识我们了。这家店是这学期才开的,初次来的时候,看到店名“七杯茶”,谐音“沏杯茶”,我们就觉得老板是个懂得享受闲情逸致的人。 绝妙的店名,当时让我想起星爷电影里的小店——“有家客栈”。一个雅致,一个逗趣。 开店的老板很年轻,是个大男孩,只比我们大两三岁,帅气,斯文,阳光。他的人和他的店一样,叫人赏心悦目。他是s大已经毕业的学长,在这里开店,只是为了陪女朋友两年,等她毕业。 这家店,因为主题是“爱情”,所以布置得也相当温馨。 店内有一堵留言墙,专门供顾客留言。现在,上面贴满了星形便利贴,上面有顾客留下的各种各样的美好愿望。 此刻,泥巴正凝视着留言墙,微微走神。 顾小西见泥巴心不在焉的样子,起身撺掇她:“泥巴,想什么呢。走,我们去留言墙写愿望。来了好多次,都没写成。” 说完,这女人便挽起泥巴胳膊,拉着她去收银台找老板拿便利贴。 泥巴的异常,钟寰和我都看在眼里,但又无可奈何。 等她们回来,钟寰接过她们递过来的粉色便利贴,也饶有兴致地拿起笔,写下了一行字:“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钟寰,你怎么这么老土。我以为你会写出很有趣的话来呢。”我推了钟寰一把,钟寰莞尔,扭着我的耳朵道:“就是这么老土,不行呀?你还敢嫌弃我?” 我呵呵一笑,躲过她的魔爪,低头拿起笔。 我凝神想了想,“友谊”这个钟寰已经写了,我就不写了。那我写什么呢? 我拿着笔轻敲自己的脸颊,本想写“希望我和大冰山永远在一起”,可想到这个我们只要自己心里朝这个目标努力就行了,写出来,难免害臊,于是放弃。下一刻,我想到了古政。自从上次跟他庆生后,他就再没有再没来找过我。 对他,我有太多的内疚。于是,我帮他许了一个愿望:“愿花美男一直幸福快乐!” 落款后,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贴上。我贴好后,在旁边看到了泥巴和顾小西的便利贴,顾小西写的是“愿我的父母身体健康”,泥巴写的是“愿他能更懂我”。 看到泥巴的愿望,我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钟寰。 此刻,钟寰也若有所思地盯着泥巴的愿望瞧。她肯定和我有一样的疑问,泥巴和陈小生已经谈了两年的恋爱,按我们平常所调侃的,他们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了,按道理说两人相互了解的磨合期早就过了,可是,现在她什么会写下这样的愿望呢? 她肯定和陈小生出了一点问题,要不然,怎么这学期会拼命学习至此。我记得从前,她是很粘陈小生的。 泥巴不愿多说,我们也不好问。只有静静地等,等她想倾诉的那一天。 所有考试结束后,我们寝室聚完餐,顾小西和泥巴回了家,钟寰去了北京一家律所实习。而我和徐子睿留在学校,准备去附近的驾培中心学车。 跟老妈他们打好招呼后,我准备申请学校的暑期宿舍,却被徐子睿制止了。 我问大冰山:“不住学校,那住哪里?” 大冰山牵着我的手,轻描淡写吐出三个字:“有住的地方。” 看着一副山人自又妙计的样子,我却还是落不下心来。 不过,话说回来,人烟稀少的宿舍楼,要是我自己住一间,真的还觉得挺恐怖的。我高强的想象力,总让我担心晚上乌漆麻黑的宿舍楼道尽头会爬出一个贞子来。我这种胆小的人,每每脑补出具象的鬼魅来,没有一次不吓得直哆嗦的。于是,我接受了和徐子睿同住的建议。 虽然接受了他的建议,但是我心里却直打鼓。 s大西苑的堕落一条街,同居的情侣不在少数,大家仿佛都很享受这样的小夫妻生活。但我总觉得这样贸然同居,将来若是走不到一起,女生会很吃亏。虽然现代大家观念开放,但还是觉得不好。而且吃亏也就算了,如果一不小心怀孕了,那不是死惨了。 我脑子发麻,开始幻想同居后的可怕后果:白晃晃的清冷灯光下,神色冷竣的妇产科医生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条鲜活的生命便随着他利索的手起刀落,就此殒命。 我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一时觉得恐怖至极。 “徐子睿,我们这样住在一起。好像有点那啥?” 赤果果的同居啊。 徐子睿看我一眼,却是一副似乎没听懂我话的模样:“……” 以徐子睿的敏锐和聪明,他定然早就知道了我心中的隐忧,可是他就装作不知,不动声色,看着我一脸惶恐,以革命烈士视死如归慷慨就义的悲壮架势跟着他往住的地方走。 我以为徐子睿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谁知他领着我,来到滨江大道新开发的小区,在一栋楼下,塞给我一串钥匙。 滨江大道上的公寓,是y市市价颇高的江景房。因为面朝长江景观极佳,房子格局又好,这里的房子一向炙手可热。 徐子睿领着我进房,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兀自回不过神来。 “徐子睿,你不要告诉我,这套房子,是你新买的?”我瞪大眼睛,仰头看徐子睿。 徐子睿轻轻一笑,揽过我,不置可否。 我瞳孔放大,轻轻推开他,又将整个屋子转了一遍,惊得差点掉了下巴。这套房子,足足有一百多平,三室两厅的格局,装修是欧美范,家具典雅,整个屋子的色调是柔和的浅色调,十分温馨。 还好,房间多,不用跟徐子睿挤一间。刚才真是虚惊一场。 “徐子睿,你真的好有钱。”我闪着星星眼,用崇拜的眼光看着面前的徐子睿。 虽然y市房价并不如北上广那样夸张,但也不便宜。 徐子睿但笑不语,领着我到厨房,轻描淡写道:“这里足够大,够你发挥。” “嘿嘿,徐子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厨房大的房子。”我眨着眼,手指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弹钢琴式地舞蹈。 徐子睿嘴角微扯,做出凝神思考的样子道:“我记得,有人爱好做菜。” 我咯咯一笑,叹道:“徐子睿,你怎么能想得这么周到!” “暑假我们就住这里。这一间,是你的。”徐子睿揉了揉我的头发,宠溺地看我一眼,随后推开右边的房间,示意我进去看看。一进房,我便扑倒在床上,趴了半刻,又抬起头闻了闻被子上清新的味道,才回头问徐子睿,“徐子睿,你以后应该不会在这里定居吧,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买房呢?” 他当初想去清华,是向往北京的。虽然徐子睿从来没说,但我总有一种感觉,s大只是他暂时栖息的地方,y市不是他想要长留的地方。 而且他的公司,以后去北京,也利于发展些。 徐子睿倚在门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眸色温柔地看着我:“有自己的房子,会像家一点。” 家?我的手指轻抚徐子睿给我的钥匙,凉凉的触感,他将两把钥匙中的一把给了我,是想让我做女主人吗? 想起这个极大的可能,我喜上眉梢,脸不觉微微发烫起来。 “起来,我们出去吃饭。”徐子睿一手拉我起来,肯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冰箱,想起来什么似的:“顺便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 我拽着他的胳膊起身:“好哇。” 跟徐子睿吃完饭,我们又去超市采购了生活用品和一大堆的吃的喝的,才回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本来还有些忐忑,觉得和徐子睿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太好。可旋即一想,之前跟他一起去考口语时,同床共枕都没发生什么,现在各自住一间,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于是,一夜睡得十分舒坦。 第四十一章吃醋 七月流火,暑气渐渐袭来。即使是山明水秀的y市,也慢慢热了起来。 科目一考过后,徐子睿挑了比较特别的时间段,下午四点到六点去学车。这个点,太阳渐渐西沉,气温不会太高。一般驾校学车,都是半天半天的学,不知徐子睿打通了哪里的关节,我们居然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其余时间,徐子睿会去公司,而我则自己窝在他的公寓里看小说。等到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徐子睿会将公司的事情交代给合伙的同学后来接我,再和我一起去学校附近的驾培中心。 徐子睿帮我选了一个女教练,又挑了一台性能较好的训练车,嘱咐我小心学车后,才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第一次学车,我本来很兴奋。但因为小时候差点被车撞到,所以我自己掌握方向盘,还是有些害怕。 驾培老师在车上,跟我仔细讲解基础知识,我都很认真的听了,可等到自己开车的时候,却总是顾此失彼。不是放向盘打得太慢,就是离合器掌控不好,让车熄了火。 学了两天,我不禁有些丧气。 这一日,我开着车七歪八扭,车轮摩擦地面,转着销魂的步伐,吓到教练后,教练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征询我的意见:“同学,我们歇会儿再继续?” 我怏怏钻出了车子。 我站在落日的余晖中,看着不远处的车道上,徐子睿将车开得流畅无比。 看着他的车在道上潇洒地游走,我刚才学车的沮丧一扫而光。这是我男人啊,学个车都能这么帅。我笑呵呵乐了半天,等到反应过来,才陡然发现自己刚才花痴极了。 以前也看过徐子睿开车,当时我怎么就没发现,他开车这么帅呢。 徐子睿开车比较稳健,如他的人。不像古政,开车都要开出花样来。我记得第一次见古政开着酷炫的跑车来约我出去玩的时候,我当时惊呆了。我知道古政家境不错,但从未想到,他老爸竟是本市盛古国际的老总。 盛古国际是y市数一数二的企业,专营高科技产品,分公司遍布全国各地,他家是货真价实的豪门。 他一向为人低调,学校里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少。他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家有钱,而是他那颠倒众生的妖孽脸和数不清的风流桃花债。 大一的时候,几乎很少见古政开车。 大二我和徐子睿恋爱后,他身边的女朋友绝迹,他便常常张扬地开车来学校。于是,大家便从他的那辆价值不菲的玛莎拉蒂座驾发散思维,猜到他出自富贵之家。长得帅,又有金钱加持,再加上单身,从大二的时候开始,古政便超越了名草有主的蒙天学长和徐子睿,成为s大名副其实的大众情人。有更多的女生对他趋之若鹜。直到前不久,他有了新女友,大家才纷纷不甘出局。 这一次,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个月换一次女友,而是认认真真地和外文系系花谈起了恋爱。 不过,至于驾车,他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的张扬,爱花样翻新,大学路上,常见他炫技。 我记得第一次坐古政车时,他开快车,吓得我哇哇大叫。等到他终于一个漂亮的飘移,刹住车,我差点吐了出来。 我心有余悸,大声骂他:“你想害死我啊。” 他却是哈哈大笑,笑够了,才吊着好看的眉眼鄙视我:“谷微,你果真是不爱冒险的保守巨蟹,完全不懂得享受速度与激情的快感。” 但愿,她是那个能和他一起享受速度与激情的人。 学完车,和徐子睿一起回公寓。想想来日方长,我会暂时抛下学车的不快,好心情地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和徐子睿一起享用。 吃完饭,徐子睿洗碗。我就倚在门边,傻兮兮地盯着他好看的侧脸笑。 是谁说过,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有魅力。看着徐子睿穿着居家服,立在水槽前,长身玉立,认真刷碗,我的眼里直冒小星星。 我怎么没有早一点喜欢上徐子睿呢?和他认识了二十年,我居然这么晚才开窍。 那些漫长的成长时光,我好像一门心思都用在和他斗嘴上了。 可能是他的冷漠、毒舌和巨人于千里的疏离,让我忌惮、畏惧,从而将对他私存的那些好感,一点一点,逼到了不为人知的心底深处。 也有可能因为早就习惯了身边他的存在,彼此站得太近,所以我的眼光落在了别处,而忽略到了身边最好的风景。 我深思飘散开去,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徐子睿收拾完厨房,站在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徐子睿将我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拉我在沙发上坐下。 “徐子睿,你好像变了很多。”我双目炯炯地看着徐子睿,他现在变得情绪外露多了。因为笑容多了,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好多。从前的惯常的冷漠疏离,渐渐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柔软,温暖。 “是么?”徐子睿将我搂到怀里,低头望住我,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我伸手抱住他的腰,喜滋滋地说:“变好了。以前就像一座大冰山,让人不敢靠近。” 说出大冰山,我立马收回手,捂住了嘴。“大冰山”是我背着他给他取的外号,这下可好,居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悲催,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啊。 徐子睿看着我心虚的样子,眸光一闪,倏尔收敛了脸上的柔色,一字一顿饶有兴味道:“大——冰——山?” 见他神色一变,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补救:“这是从前你给我的观感,现在不是这样子了。你现在比从前好很多了。你现在,很温暖。” 见我急咄咄地解释,徐子睿盯住我,看了半响。随即俊眉一掀,笑出声来:“我有这么恐怖?” 原来没生气。我神情一松,低头对戳着食指道:“现在好多了。以前,你一变脸,我就成惊弓之鸟。” 至今,都还有后遗症。 年少时,真是受够了这家伙的冷暴力。 徐子睿好笑地抬起我的脸,让我与他对视,思索了半刻道:“那我改。” “真的?不会动不动变脸?”我惊喜地看着他。 徐子睿点头,眉目舒展,随后将我拉近,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 这样宁静温馨地拥了一会儿,我忽然想到学车的恐惧来:“徐子睿,回头你教我练车吧。学车的时候,我还有点怕。” 即使旁边坐着驾培教练,也不能给我安全感。 徐子睿点头应允。 这时,他有电话电话进来,是他的公司的合伙同学来电。徐子睿给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捋了捋我有些皱掉的家居服,无奈起身:“弄了早点睡,我先去看看网站。” 我乖顺地点头,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等到我洗完出来,看到书房的灯光从房间里流泻出来,不禁心神一动。 我关掉客厅里的大灯,将地灯拧开,随后蹑手蹑脚地蹿到书房门外。 徐子睿的书房门,没有关严。 我趴在门边,向屋内瞧去。 书房的大灯没有开,徐子睿只开了书桌上的台灯,那盏精致的台灯,是我上次拉他一起逛商场时买的。 橙黄的灯光,打在徐子睿好看的侧脸上,晕出好看的光影来。而此刻,在键盘上敲字如飞的徐子睿,正在认真维护网站,不用凑近去瞧,我就知道他肯定在写代码,可能完善后台系统,可能美化前台页面,也可能在修复网站bug…… 真是好看,我偷窥得意兴盎然。 帅得一塌糊涂!我现在看徐子睿,简直跟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越喜欢。 “还没睡?”我正偷窥得带劲,不想,徐子睿忽然抬起头,目光朝我扫来。 我一个趔趄,推开了房门。 徐子睿坐在书桌前没有动,但看向我的眼神,却多了十足的促狭意味。 我不禁羞红了脸,心虚道:“我就是刚好溜达到这里来了。睡了,晚安。” 不等他回话,我就比油溜回了房。 又被抓个正着,真是太窘了。 咦,我为什么要用“又”?我凝神一想,好像以前好几次偷窥他,都赤果果地被他发现了。 我拥住被子,倚在床头,又发了一会呆,回想刚才的画面,不禁心旌摇荡。等我躺下去,闭上眼酝酿,可是不知是不是刚才太兴奋了,我居然一点睡意都无。于是,我扭开床边的台灯,打开一本书来看。 可还是看不进去,半个小时过去,我陡然惊觉自己又傻笑半天,手中的书还停留在最初的一页。 我有些失神地将书丢到一边,用被子蒙住头,心里又甜蜜,又烦恼,大感自己病得不轻。 看来,真是不止是一孕傻三年,一恋也能傻好久。 第二天,徐子睿有事,所以让我自己先去驾培中心。 等到我心惊胆战练了一会车,才看到徐子睿高大挺拔的身影。 见到他,我踩了刹车,准备去找他。可我刚钻出车子,就瞥见了立在徐子睿身旁的一个高挑人影。我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在他旁边的女生,居然是卢丝。此刻的卢丝,表情明媚,显然,已经摆平了家里的麻烦事。彗星撞地球了么,为毛徐子睿居然对着卢丝和颜悦色? 我再次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老眼昏花。 来人越走越近,是卢丝无疑。看她的神色,十分正常,不同于上次那个小心谨慎的她,她这次的回归,如同从前一样侵略意味十足。 徐子睿一向拒人千里,之前的校篮球赛,因为我偷偷将他的qq号泄露给卢丝,他还对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现在他是被卢丝下蛊了么,居然对她面色和善。 卢丝看到我,似乎很惊喜地同我打招呼:“谷微,你也在这里?” 我鼻子里哼出一声,没有搭理她。因为我和徐子睿恋爱的事,她恨不得弄死我,每次碰面,都是让我飞刀又见飞刀的架势,从未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上次学生会招干事,我和钟寰又得罪了她,她对我们更是不满。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奖学金评选那会,她在我背后做的那些下作事。经过家中变故一役,现在改变对敌策略了么,居然言笑晏晏地向我示好。 看着口是心非的卢丝,我脊梁骨上嗖嗖蹿起几道凉风。钟寰说过,真小人不用忌惮,伪白兔才需提防。钟寰用在学生会的政治历练告诉我:笑面佛远比黑面神可怕。 笑面虎,绵里藏针,让人防不胜防。 见我这么不待见她,卢丝倒不以为意。完全一改往日锱铢必较的脾气,对着徐子睿大方一笑道:“我去旁边练车了,回头一起去西山露营。” 神马?露营。 我瞪大眼睛,有些反应不能。我等着徐子睿严词拒绝,可是他却云淡风轻地回道:“再说。” 不拒绝,也不答应。 “去练车。”徐子睿见我发呆,敲了敲我的额头。 我醒过神来,一把抓住徐子睿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踮起脚尖,伸手探他的额头道:“徐子睿,你没发烧吧?” 徐子睿正了正脸色,拂开我的手道:“我很正常。” 我顿时有些萎靡,低头喃喃道:“徐子睿,你为什么会和卢丝一起来?” “凑巧在公司楼下碰到了。” 什么?他们居然是一起从公司过来的?我知道卢丝是本市人,但徐子睿的公司地址也就我和古政知道,我们俩都不会告诉她,她怎么可能知道徐子睿的公司地址? “那……”我本想继续追问,徐子睿却转身道:“今天晚了,我先去练车。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看着他大踏步离开的背影,我眼里一阵阵发酸。他对我一向有耐心,今天却话都不等我说完。 我再无心思练车。我坐在旁边的休息区,看着徐子睿练车。练了一会儿后,他忽然停下车。我疑惑地望向他停车的方位,然后我便看着卢丝款款朝徐子睿的车走去。 我有些呼吸不能,瞪大眼睛,看着卢丝钻进了徐子睿的车里。 我心中一阵酸涩翻腾。 我不能输给卢丝。我恨恨地擦干眼角的泪,气呼呼地朝徐子睿车子行进的方向走。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不知道徐子睿今天怎么了。 可我实在受不了他载她,她坐在他的副驾驶上,那个位置,曾经专属于我。 镇定,镇定,我不能撒泼,不能大喊大叫让她下车,那样显得太low。 我双手捧住太阳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应对之策。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拔掉这颗肉中钉,除掉这根眼中刺呢? 我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行,就这么干。 老娘,豁出去了。 我弯进路训区域的一个拐角,双眼一扫四周,便决定在这里蹲点。 我酝酿酝酿情绪,拳头慢慢握紧。 徐子睿的车过来了,近了,近了…… 卢丝,你这个狐狸精。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过我的墙梯,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你用美色和伪亲和蛊惑徐子睿,我就用智慧和计谋把他给夺将回来。 车子杀过来了。我一运气,瞅准它的距离,一个快冲,就扑向正匀速行驶的练习车正前方三米处。 “哧哧——”我听见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我想一定是徐子睿突见墙角闪出一个不名物,急踩了刹车,我应声倒地。 意料中,耳边传来卢丝的惊呼,接着是徐子睿的低叱。我五味杂陈地躺在地上装尸体,我掐好了时间,算好了距离,我相信徐子睿的开车技术,我没被撞到。但是此刻,我的心里却是分外难过。 我的小腿有点疼,可能是刚才扑倒的时候,擦到地面了。我蹙着眉,在地上一动不动,等着徐子睿过来。 我被“撞”了,这应该会转移大冰山对卢丝的注意力吧。我得装死,这样徐子睿才能把我送医院,才能让卢丝在我眼前消失。 这招有点傻,但却相当有效。 几乎是停车的瞬间,徐子睿就冲下了车,飞快抱起假装昏迷的我,一边朝附近百米开外的校医院一路飞奔,一边气息急促地叫我:“微微,微微……” 我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和徐子睿因奔跑而急促的喘息声,原来徐子睿还是紧张我的。我神经一松,心底的难过顿时减轻了一大半。 卢丝应该没有跟过来吧。我只是腿脚擦破了一点皮,还不用去医院。 我缓缓睁开眼,望着一脸紧张的徐子睿,有些心虚道:“徐子睿,我没事。” “……”徐子睿顿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从他的怀抱中溜下来,伸伸胳膊,展展腿道:“我真没事儿。” “刚才,你是故意的?”徐子睿的眸光有一瞬间的呆滞,而后,满脸寒意地问我。 我缩了缩脖子,吭哧半天,才硬着头皮道:“我……我就是觉得那里空气新鲜,风景好,所以想过去呼吸下新鲜空气,欣赏下美妙风景,谁知道你的车刚好开到那里。” 徐子睿蹙眉,想了想转角的地理环境,随即脸色更寒,提醒我:“那里是垃圾堆。” 啊?!垃圾堆!我记忆倒带,好像仿佛似乎真的是。 垃圾堆,那里风景好,空气新鲜?! 冷汗涔涔而下,我又不是苍蝇,怎么会专往臭物上粘呢。 我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演技派,可今天才悲催地发现,就我这拙劣的演技,被目光如炬的徐子睿眼神一扫,立马破绽百出。 我现在相信钟寰所说的男女“博弈论”了。她说:男女之间相处,是一种情感博弈。菜鸟对大神,完全不可匹敌。以我现在这微薄的道行,要赶上徐子睿,需花大力气,不断升级。 现在想想,如果将徐子睿比作齐天大圣孙悟空的话,那我就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一粒小灰尘。 “谷微,你脑袋长着是显高的么?”徐子睿冷然地看着我,往日的煞气悉数回归。 “徐子睿,你听我解释……”我去扒拉徐子睿,没想到他一把挥开我的胳膊,随后,大踏步转身离开。 “哎哟——”我刚要去追徐子睿,脚下一个趔趄,我擦,脚扭了。 徐子睿听到我的呼痛声后,身子一顿,但没有转过身来。他不会以为我这次又是装的吧。 “徐子睿,我的脚这回真崴了。好痛。”我可怜兮兮地向他求救。 说完一句,我揉揉脚,疼得直抽气。真是狗血,每次追他,脚都崴。 徐子睿听到我的抽气声,转过了身子,一脸寒气地折回来,他俯下身,仔细查看了下我的脚,见没什么大碍,松了一口气,随后将我抱起。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 我圈住他的脖子,看到他脸上的寒霜,吓得大气不敢再出。 我心里发酸。昨天我还在傻乎乎地在心里庆祝和徐子睿好不容易走出破冰之旅,现在闹这么一出,他又变回大冰山了。哎,一朝回到解放前。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汽车惊魂的结果,居然是这样的。 徐子睿直接带我回了公寓。将我放在沙发上后,拿了一个矮几,将我的腿搁在上面,随后拿出医药箱,抬起我的脚,帮我擦药。 我看着徐子睿只顾擦药,还是不愿理我的样子,我终于鼓起勇气,跟他道歉:“徐子睿,我错了。” 擦好药,徐子睿抬起头看我。 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我呐呐坦白:“我承认今天我很不冷静,但是是有原因的。” 徐子睿盯着我,眸色幽然,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徐子睿,我不喜欢卢丝坐你车。”对上徐子睿墨色的眸子,我很认真地说道。 徐子睿看着我,半响后,终于说话:“所以,就不要命了冲出来?” 我点点头,我用这样蠢笨的苦肉计,都是因为看到他和卢丝那匪夷所思的热络,失了冷静。 “所以……你是在吃醋?” 徐子睿的这句话一说出来,我的脸就红成了小番茄。 见我绞着手指不说话,低头默认。徐子睿叹气一声,随后语气转暖道:“下不为例,以后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他是在担心我? “嗯。”我抬头看他,对上他目光灼灼的眸子。 此刻的徐子睿,眸光温和,他应该不生我气了吧。 第四十二章美人计与最美的时光 我的腿只是擦破了一点皮,本无大碍,脚虽崴了,但也不严重,贴了膏药,一两天就好了。但是在吃了徐子睿做的一顿饭后,我开始故意装伤患。 我从未想过,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冰山,厨艺居然这么了得。 我脚扭了,大冰山跟教练打了招呼,帮我请了一周的假,再约了练车时间后,让我好好在家休养。 这几天,我成天躺在床上或沙发上装木乃伊。而这招苦肉计貌似对徐子睿非常有用,他现在每天练车回来,都会买菜回来,给我做饭。 我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综艺,一边时不时偷窥在厨房里剖鱼切菜的徐子睿。这娴熟的刀工技法,一看就知道哥哥是有练过的。 橘色的灯光,将徐子睿整个人衬得十分温暖,直看得我想入非非。我支着下巴,柔情万千地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结婚了,我们一人在厨房忙碌,另一个在客厅哄着哭声绵绵的小宝宝,那该是多么温馨的场景。 我想到大冰山成为超级奶爸的样子,不禁失笑。 徐子睿做的都是家常小菜,但是味道绝佳,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喝完青笋鲫鱼汤,我摸着肚子感叹:“徐子睿,你简直是十项全能。” 徐子睿收拾碗筷,眉峰一掀,显然对我的赞美十分受落。 见徐子睿今天心情不错,我觉得是个好时机。这几天,只要一想到和他卢丝在一个地方学车,每天见面,我心里就有些吃味。而且,卢丝上次还邀请他去西山露营。 等徐子睿收拾完,坐到我身边来,我咬着酸奶吸管,有些忐忑地问他:“徐子睿,你这几天学车还顺利吧?” 其实,我想问的是,卢丝那个狐狸精,有没有趁我不在,勾引他。 徐子睿打开电视,调到中央五台,点了点头。 我吸了一口酸奶,继续问:“徐子睿,你最近要出游吗?” 徐子睿本来看球看得专心,听见我这个问题,不由转过头来,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装作不在意道:“那个谁不是邀请你去西山露营吗?” 徐子睿认真地看我一眼,问道:“哪个谁?” 我气结,明知故问。 见我嘴角抽动,徐子睿凑过脸来,仔细研究我脸上的表情半刻后,若有所悟道:“你说卢丝?” 明明就知道我问的是谁,大冰山却偏偏水仙不开花——装起蒜来。 “那你是答应她没?”我抓住他的胳膊,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他拒绝她了吧。 “最近跟她没交流。”徐子睿看我一脸着急的样子,微微仰身,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倚向沙发,惬意十足地回答。 “那她回头要是再约你,你会答应不?” 徐子睿略一沉吟,模棱两可道:“看情况。” 虾米?这是还要考虑的意思? 我手臂一抖,酸奶差点掉落在沙发上。还好我眼明手快,接住了。 “你不想我去?”徐子睿见我失态,直起身子,转头看我。 “哪有啊?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有益身心健康,也不错的嘛,哈哈。”话一说出口,我就恨不得咬了我的舌头,我干嘛口是心非啊。见徐子睿眸光转暗,我立马补救道,“我是怕你们中暑,现在都三伏天了,好热的。” “就这样?”徐子睿面无表情地看我。 你都说都要考虑了,我还能怎样,我僵硬地点头,其实内心十万分个不愿意他去。 徐子睿盯着我看了半响,眸光几度变幻,随后,倏地起身,闷声道:“我去书房。” 徐子睿放下遥控器,转身进了书房。 我看着他关上门,懊恼地几乎想咬舌自尽。 我明明就不愿意他出游,为什么反对的话,却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口呢。太怂了,我一直都这么怂。他前几天才跟我说,有什么话直接告诉他,我今天就忘了个干干净净。 我盯着电视屏幕上战事焦灼的篮球赛,上半场才刚结束,他这样的资深球迷,居然弃赛不看了,那铁定是生气了,他肯定气我掖掖藏藏,说话不痛快。 惹恼了他,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懊恼地关了电视,起身去洗澡。 被浴室温热的水一冲,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除了苦肉计,还有美人计啊。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但钟寰她们说我的身材还是蛮有料的,今天为了消徐子睿的气,我豁出去了。 还好,前几天我在网上买了一款性感睡衣。其实,当时买的时候,我是看中它的材质和颜色。可是,买来之后,我就傻眼了,模特穿上丝毫不露的睡衣,穿在我身上,居然有了性感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身上肉比较多的原因。 今天,就拿它来当神秘武器了。 我对着穿衣镜,调整了一下睡衣的吊带长度,觉得刚好到了一个将露未露的适当尺度,才满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而后,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蹑手蹑脚地朝徐子睿走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徐子睿头都抬。 我走到他身后,才发现他今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敲代码,而是一脸冷峻肃杀,戴着耳机沉默地玩网络游戏,在游戏里面冷酷砍杀。 看到游戏界面血光飞溅,我深吸一口气,随后取掉了他的耳机,双手抚上了徐子睿的肩膀。 徐子睿依然没说话,但在我双手碰到他的肩膀时,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这几天学车,很累吧,我给你捏捏。”徐子睿赞许过我马杀鸡的手法。我先用按摩打头阵,让他消消气。 “不用。”徐子睿头也不回,抬手打掉我的爪子,继续冷酷砍杀。 首发遇挫,我没泄气。 我甩了甩吹得柔顺无比的长发,我就不信了,我都穿成这样,徐子睿会视而不见? 粉蓝吊带性感睡衣,加上乌黑亮丽的风情长发,pk无趣的网游,还能输了不成? 我微微俯身,不怕死地伸出胳膊,从后面圈住徐子睿的脖子。接着故技重施,下巴枕上徐子睿的左肩,祭出撒娇三式的主打招式——柔情蜜意的“蹭”式,脑袋一歪,脸颊便贴上了徐子睿好看的鬓角。 徐子睿动作一顿,手猝然停在电脑键盘上,嘿嘿,效果立马见竿。我会心一笑,计谋成功。上次他虽然说我不善撒娇,但对我的“蹭”字诀,还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我就不信,这样还搞不定他? “放开。”石化几秒后,大冰山声音嘶哑地命令我。 “我不放。”我都快成功了,我才不要功亏于溃呢。我继续搂着徐黑马的脖子,在他脸上蹭蹭蹭。 这样该消气了吧。 我正得意地心唱凯歌,没想到说是迟那是快,徐子睿将笔记本猛然一合,身子一侧,一个反手,就把我抱了过来,随后,他胳膊一收,俯身就吻住了我。 美人计成功?! 我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被徐子睿这样一突袭,立马意识混乱,神思迷离。 这这……这是代表大冰山完全不生气了咩? 下一步,就是打消他出游念头的最好时机。 “唔……”我推开大冰山,“徐子睿,等等……” “说。”大冰山被我推开,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你……不要跟卢丝……去露营好不好?”我又开始大舌头。 “为什么?”徐子睿见我开始结结巴巴,目光灼然地望住我。 在徐子睿晶亮的眼眸中,我看到了自己羞红的脸。 “因为我……不喜欢!”我双手勾住徐子睿的脖子,气哼哼说道。 “好,不去。”徐子睿目光炽热地看我一眼,我还没来及雀跃,就又被他封住了唇。 我被徐子睿吻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中,我脑海中闪过那句流传千古的古训,“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古人诚不欺我耶。 我正沾沾自喜,徐子睿却越吻越深,在我舌尖都快要发麻的时候,忽然脊背一暖,徐子睿的手越过我的睡衣,抚上了我光洁的背。 我身子一僵,醒过神来,立即条件反射般地推了推徐子睿的肩。 “徐子睿……”我红着脸,推开了徐子睿。 徐子睿睁开眼,定定望住我,眼中似有小火苗跳跃不停。他如此聪明,转瞬就明白过来,我在担心什么。 顿了半响,他似是拿出了超强的意志力,在我唇边轻啄了一下后,才放开我,再说话时声音暗沉:“以后别再穿这件睡衣。我去洗澡。” 看着徐子睿走进浴室,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我们尺度实在太大。 我快速蹿进房间,换了一套保守的睡衣,在换睡衣时,想起徐子睿刚才火热的吻,脸火烧似的红了起来。 刚才,要是我不及时醒神,真要出大事了。 经过这样暧昧的一幕后,我听了徐子睿的话,没再穿过那条粉蓝色的吊带睡衣。 之后,虽然我们也常有温馨的亲吻,但徐子睿都能适可而止。 徐子睿也信守承诺,拒绝了卢丝的邀请。 看到卢丝一脸失望地离开,我钻进徐子睿的车里,后知后觉地跟他确定:“徐子睿,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她呀?” 徐子睿挑眉,不置可否。 我擦,那之前说要考虑,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啊。是想测试我多在乎他么? 我默泪,那之前忽然对卢丝忽然和颜悦色,也是在考验我? 太太太……太腹黑了。害得我苦想对策,连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都搬出来了。果然是“谁爱谁,谁倒霉”。我甜蜜又惆怅地发现,我真的已经成了我和徐子睿爱情里货真价实的倒霉鬼。 正晃神呢,我忽然感觉车子“呜啊呜啊”飙行起来。我一个趔趄,差点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 “系好安全带。”徐子睿目视前方,将车开得风驰电掣。 大冰山一向开车稳健,这会子,居然飙车,做出如此孩子气的事情来。虽然我一直相信他的车技,但为了小命无虞,我不仅系好了安全带,还一手抓紧了汽车顶棚。 “坐稳了。”大冰山话音刚落,车就行到了一个宽阔地,他一个急刹,再一个神龙摆尾,竟然来了个狂拽酷炫的漂移! “……”我忍住大叫,紧闭双眼。 “有这么恐怖?”徐子睿终于停下车,两胳膊枕在方向盘上,侧过头笑我。 “差点吓死。”我心有余悸地拍拍胸。 “不是爱坐快车么?”徐子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一定是想起我从前被古政载着飙车的情形。 “才不呢。以前古政飙车的时候,我都是被他骗上车的好吧。”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这样……”徐子睿嘴角一扯,好心情地道:“那以后不开快车。” 徐子睿的车技完全没问题,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他在陪我练习。 等我们考完科目三后,暑假也接近尾声。 看着钟寰空间里逛北京的照片,我有些艳羡。有一张照片是逆光拍的欧式教堂,她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笑得灿烂。她在短信上跟我说:“今天去了教堂,在那里我也虔诚了一回,学着做弥撒,心里的浮躁竟然一扫而光。这座教堂是巴罗克式的,典型的西方建筑,庄严肃穆,很适合举行婚礼。谷微,还记得我们之前关于婚礼的设想吗?” 我当然记得。 记得某次宿舍卧谈,我和钟寰异口同声说,以后结婚,希望是教堂婚礼。 笑过之后,又微微怅然,这个暑假,我原本是想和徐子睿出去旅行的。 徐子睿见我有些闷闷,在一个天光晴好的早晨,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了滨江公园。 江边风光极好,夏日的风,夹杂着江面的水汽,迎面扑来,让人神清气爽。我就这样,一步一步,由徐子睿牵着我的手,被他领到了滨江公园的欧式教堂前。 我错愕地抬头看向徐子睿,十分疑惑他突然带我来这里:“……” 对这座教堂,我早有耳闻,只是从未来过。此前,听泥巴提起过,她曾和陈小生来过这里。 徐子睿眸色温柔地看了我一眼,竖起手指,对着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吐了吐舌头,这里实在太安静,一点的声响,都会引起旁人的侧目。我由着徐子睿牵着,缓缓走进教堂。 走进传说中的教堂,沐身在这极致的幽静雅然中,我的心也慢慢静下来。 这座两层楼高的哥特式建筑,耸立于长江之畔的一片苍绿之中,很有点绝世而独立的意味。据说这是本市唯一的一座教堂,因为不是礼拜天,所以没有做礼拜的信徒。此时的教堂显得格外幽静祥和,难怪钟寰说教堂有让人屏气凝神的魔力,只要是稍微有心性的人来这里,心底的浮躁都会一扫而光。 我自小就对教堂有一种特别的迷恋,虽然我是一个完全不信耶酥的无神论者,可我偏偏就鬼使神差地对这种离我们生活很远的欧式教堂很是向往。可能是因为教堂里有浪漫的婚礼吧。每一个女孩都会对自己的婚礼有浪漫想象。而对我而言:在神的见证下,那三字承诺“我愿意”,似乎承载着更多关于天长地久和地老天荒的诺言。也许是小时候受港剧浸淫太久,一进教堂,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地老天荒”“天长地久”之类的词。 我低头看了一下徐子睿牵着我的手,心中有微甜的喜悦泛起。 在这么神圣的地方牵手,一步两步往前走,是不是意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徐子睿领着我在二楼整齐的排椅上坐下,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自教堂深处传来。琴声清越,悠扬。让我忍不住眯了眼,极享受地侧耳倾听。 大冰山搂住我的肩,低声问我:“谷微?” 我懒懒哼了一声:“嗯?” “喜欢这里么?”徐子睿侧头看我,目光幽然。 阳光顺着教堂的玻璃窗斜进来,打在徐子睿好看的侧脸上。我盯着他好看的鬓角,咧着嘴,笑了一下。 接着我歪了歪头,枕到他肩上,有些懒洋洋地说道:“嗯,我一直很喜欢教堂。” 徐子睿揽紧了我,良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沐浴在晨光中,相拥而坐。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快要昏昏欲睡时,徐子睿忽然在我头顶低声说了一句:“教堂……” 我揉揉惺忪的眼,抬头看他:“徐子睿,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徐子睿转头,避开我询问的目光,随后起身,拉起我,道:“走,去吃饭,午饭后去看车。” “嘎?” 我们才拿到驾照,而且他刚买了房子,虽然s市非一线大城市,但首付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么快,他又要购车? 我眼睛里闪过两个大大的美元符号,大冰山真是货真价实的人民币男神,而且是完全是自食其力的男神。 “还不走?”见我立在原地,作目瞪口呆状,徐子睿转身,有些无奈地叫我。 “奥——”我追上他的步子,依旧暗自咂舌。 在4s店,徐子睿没有选他最钟意的牌子,而是选了一个低调的品牌,选的是经典款,价格不贵,但几近完美的车形和流畅的线条,还是差点亮瞎了我钛合金眼。 徐子睿直接提车回家。 坐在副驾驶上,我心底暗自叹气。 跟徐子睿这样的人生赢家在一起,我显得好挫。跟他一比,我简直就是个loser。 我的男人,长得帅,又多金。我到底是修了多少年,才能有幸站在他身边?以后,我又要多努力,才能优秀到足与他相配? 第四十三章古政受伤 开学之前,在我老妈的追魂夺命call下,我和徐子睿被急召回家,陪了老爸老妈几天。 在家休息了一周,便回了学校。 开学第一天,和徐子睿分开后,我去沁苑步行街买文具。不曾想在这里,我碰到了久未露面的古政。他伸手轻扯我马尾的时候,我还在想,是谁这么胆肥呢。一转身,没想到是他。 古政睁着一双桃花眼,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小微微,没想到你这么open?” “什么啊?”一个暑假没见,他对我说的话,不是好久不见,而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我有些不明所以。 他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再不说话。本来拥挤的店里,因为花美男古政在此,立刻引来围观。 这样被人围观,让我有些不自在。 古政却毫不在意,此刻他微倾身子,依旧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因为他弯腰低头,所以跟我的距离离得有些近。 我被他揶揄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缩了缩脖子,推他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古政见我推开他,继续埋头在文具店里专心挑选签字笔,静了半响,没有说话。 半刻后,他走过来,收敛了笑意,贴在我耳边低低问道:“暑假你和徐子睿同居了?” 同居? 我蓦地惊跳起来,一下子撞到了他微垂的肩膀。 他被我大幅度的动作,撞得微微侧了侧身。 估计是看到我脸瞬间红了,在店里实在窘迫,他眉目一蹙,一把将我拉出了店,一直走到沁苑超市后面的篮球场外,才放开了我。 “古政,你干嘛啊?”我被他拽得手腕有些疼,不由皱眉。 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神情肃穆,似乎确定这件事的真假对他无比重要:“是不是真的?” 见他这么认真地问我,我心里一紧,想他肯定是误会我和徐子睿了。我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跟他解释:“暑假我和徐子睿住在一起是没错,但我们不是同居。我们分别住一间的。” 古政见我回答的坦荡,眉头一展,竟像是蓦然松了一口气。 我和徐子睿住一起的事情,我们谁也没告诉,他怎么知道?我心中疑惑一起,随后便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们住一起?” 古政偏了偏头,睨了我一眼,恢复成往日不羁的样子来:“哥是本市的,y市就这么大,知道这个,容易的很。” “你是在哪里看到我们了吧?”我眨了眨眼睛,猜想他肯定某次在街上偶遇了我们,却没叫我们。 他为什么不叫我们呢,或许是怕见到我们,心里不好受。 古政侧头看了不远处篮球场奔跑跳跃的人影,忽然转移了话题:“哥被甩了。现在只想去运动,陪我打会球。” “啊?”我像是听到了个大笑话,大情圣古草居然也有失恋的时刻,简直是……匪夷所思。 听人说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他现在口中的前女友,那个外文系系花,虽然有点傲娇,但跟他在一起后,却是十分的温柔可人。 从来,只有他古草不要别人。今天可是头一次听到他说自己被甩了。 “啊什么啊,走了。”古政倏地妖孽一笑,伸手过来帮我合上因讶异而快要僵掉的腮帮子,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进了篮球场。 男生真的是随便都能凑人当球友,古政进了篮球场,随便过去一个场,跟人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抢篮板。 我坐在阶梯看台上,支着下巴,看着古政轻快跳跃的身影,心里暗自腹诽道,这家伙哪里有一点失恋的样子? 在球场,他简直是个欢脱少年好嘛。 看他打完球,我刚要离开,古政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拦住我,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要我陪他吃饭。我本来不想理他,但一想,他好不容易交个固定女友,应该也是很努力地在尝试好好交往,这回子忽然被甩,心里可能真的不大好受。也罢,反正今晚徐子睿有事,我也没什么其他事,我便由着他拉我进了餐厅。 陪他吃完饭,这家伙又拉着我絮絮叨叨好久,才肯放我回去。 我从来没发现,他是这么啰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来来回回,反复说自己失恋了,好可怜云云,要我慰藉慰藉他受伤的脆弱心灵。而我左右端详,他脸上哪有半分悲戚的影子?于是,放下心来。好几次,我不客气地将他凑过来的俊脸给拍了回去。 终于把这尊神送走,我才回了宿舍。 一路上,我都在想,古政这次因为失恋,也够折腾的。要他变回正常,得想个办法才好。要不然,他经此一遭,若对女人从此失望,那可就遭了。 我一边寻思,一边往寝室走,走到313门口,代缠绵忽然叫住了我,她像是等了我很久:“谷微,你回来了!正要去找你。” 我弯着嘴角对她一笑,“找我有事?” 因为之前的徐子睿骨折事件,我和代缠绵结成了难得的烟火友谊。 代缠绵关上了门,将我拉到楼道口,随后左右看了看没人,才神秘地对我说道:“有事。” 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我觉得她今天有些古怪。她平时挺大方的一个姑娘,今天捏捏捏捏,看着特别有喜感。 我也不急,就笑吟吟地看着她。 代缠绵见我一脸深意地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咬了咬唇,才迟疑地说道:“谷微,我找你……是想跟你打听一下古政的事儿。” 古政? 我疑惑地看她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看她一脸羞赧的样子,我脑中灵光一闪,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原来这姑娘,看上古政了。 “打听他的什么事呀?”我故意逗她道。 代缠绵见我逗她,轻轻推了我一把,一副我明知故问的羞涩。 我哈哈大笑,十分八卦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代缠绵是个磊落的姑娘,随机心照不宣地坦白:“其实,我之前一直对他有好感。但你知道他女朋友一直很多,我就一直在迟疑。我想,像他这样的帅哥,远远欣赏就好了。他实在不适合做男友……直到他和外文系的系花在一起,我才对他改观。我听说,他对她还挺上心的。大家都感觉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花花公子了。后来我想,他从前那样对感情不认真,可能是因为没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吧。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他应该会很不一样。” “虽然我知道,他才失恋,也不一定能马上接受我。但现在都大三了,我不想我的大学有遗憾,也不想大四再去谈一场黄昏恋。所以,这次我想勇敢一次。”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心中一叹,不禁佩服她的果敢。 “你之前不是有175和181追求么?看不上?”我想起代缠绵用身高给追求者作的区分代号,不觉莞尔。 代缠绵性格直爽,有些男孩子气,挺有异性缘,但她却一直到大三,都洁身自好,从未委屈自己将就。 “物理系的181已经有女朋友了,至于土木院的175,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没有暧昧的。”代缠绵很认真地跟我解释。 “嗯,我刚才逗你呢,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况?”我咯咯一笑,看到她紧张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道:“古政现在是单身,我帮你。” 代缠绵见我这么说,眨眨眼,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我道:“给力微,爱死你了。” 我偷偷笑了。心想,古政呀古政,这回我可要对你下二剂猛药了,不拉你回直男阵营,誓不罢休。 第一剂猛药,就是彻底打消古政对徐子睿的想法。 于是,拉着徐子睿,我开始故意在古政面前高调起来。 虽然此前,我们因为在校园牵手,他们系都知道我俩的关系,但因为顾忌古政,我却很少出席徐子睿班上的聚餐。现在,我开始频繁的在这些聚会中露脸,而且每每是挽着徐子睿的胳膊,以第一夫人的架势出现。 今天的聚会,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古政一反常态没有揶揄我,他独自坐在一边,自饮自酌。我有些歉意地看着他,心里想的是,现在或许对你有些残忍,但能做最快的切割,结果却是好的。 对古政,我只能在心里跟他说对不起。 趁徐子睿去洗手间的当口,我坐到他身边,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啤酒:“别喝了。跟你说个正经事儿。” 古政见我夺了他的酒,也不恼,撑着头,满脸酒气地问我:“什么事?” 我想了想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叫上顾小西他们几个,在周六的出游当中,将代缠绵正式介绍个古政。于是,我问他:“这周六有空不?” 见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古政懒懒一笑:“谷微,胆子肥啊,想红杏出墙?” “出你个头啊。就是约你出去户外烧烤而已,还有别人好吗?说吧,去不去?”这家伙,总是不正经的样子,真是拿他没办法。为了让他正视,我只得佯装恶形恶状。 见我横他,古政终于直起身来,认真问了一句:“都有谁?” 他这么问,那周六就是有空了。 我神秘兮兮地一笑:“先保密。不过这次,徐子睿不会去,你别告诉他这事。” 听我这么说,古政唇角一扯,笑:“谷微,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还要瞒着子睿,哥真的怀疑你居心叵测。” “我哪有?!” 我嘴上虽然依旧和他抬杠,但确定了他答应来,总算落了个心。 古政搞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怎么想办法支开大冰山了。 聚完餐,徐子睿送我回宿舍。 送到楼下,徐子睿正要离开,我拽住了他的衣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徐子睿,你这周六下午有时间吗?” 徐子睿转过身,脸色柔和地看我:“应该有,有事?” 我呵呵一笑,凑过身子,挽住他的胳膊道:“钟寰他们学生会,最近要举办一个优秀学长系列讲座,计算机学院他们想邀请你去。你能不能去呀?” 徐子睿皱眉想了想,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我眉眼一垮,其实我也不喜欢。徐子睿本来就很多人觊觎了。他这要是一去演讲,那些暗恋明恋他的女人不跟疯了似的,把学校的礼堂挤爆啊。虽然,我已经对外宣称他是有主物了,但保不齐那些花花草草没节操,一拥而上,挥锄翘墙脚。但是,为了明天的烧烤,得支开徐子睿了才好办事。 见我立即蔫了,徐子睿搂了搂我,低头问我:“这么想我去?” 我使劲点点头:“真的很想。徐子睿你就帮钟寰一次嘛。” 看徐子睿的神色,似乎有转圜的余地。于是,我再接再厉,使出穷摇奶奶的招数,抓住徐子睿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拖长音调撒娇:“高人,长者,大师——你就答应嘛。” “你先放手。”徐子睿有些头疼地看我一眼,随即打掉我的爪子,投降,“答应了。” “真的?”徐子睿的想法一向难改变,今天居然这么容易,我一时有些不能相信。 徐子睿好笑地点点头,问我:“周六几点?” “下午2点。” “嗯,周六上午我去趟公司,中午回来找你吃饭。下午一起过去。”徐子睿敛眉想了一下,安排好了周六的活动。 “好。”我心虚地答应,目送徐子睿走远。 跟徐子睿一起去,肯定不行。 等周六中午的时候,我胡诌个大姨妈来了,肚子痛,就不过去了,让徐子睿自己过去。 到时候,再让钟寰帮我圆个谎,一切就都能按照我的计划走了。 完美! 周六一早,我们在沁苑广场集合后,就出发了。 我们一行六人,古政、代缠绵、wc、顾小西、第五维和我。因为钟寰今天要举办讲座,所以早前就邀了第五维来。 我们六人备上租来的烧烤架和木炭,带上林林种种的鱼肉和蔬菜等食材,二人一组骑了双人协力车,往目的地进发。本来也叫了泥巴,不料这女人说要专心备考计算机三级,所以没来。她不来,我们自然也不大好叫陈小生。 分组之前,我就笑嘻嘻拉住了第五维,将他安排在和我一组。 当时,古政看了我一眼,再看了一眼身后的代缠绵,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我今天约他出来的目的。他先是目光复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随即,他嘴角一歪,就笑了。他那个笑,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笑。他笑得有些瘆人,让我脊背嗖地蹿起一阵凉风。 我觉得有些不妙,妖孽如古政,估计有些反感这类拉郎配。虽然,那个哂笑转瞬即逝,但还是让我隐隐不安起来。 于是,整个路上,我一边骑行,一边暗暗观察旁边的古政。 但古政随后的表现,却将我的担心慢慢打消。骑上车,他便恢复成了往日优雅迷人的古草,一路上和代缠绵有说有笑,将他的幽默风趣展示得一览无余。听见代缠绵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我不由得也微微一笑。 “谷微,你有做媒婆的潜质。”第五维听我轻笑出声,微微侧头,好笑地看我一眼。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愉悦地蹬了一下协力车,张开双手,深吸了一口山谷的新鲜空气。 我有做得这么明显吗? 第五维点头。 我呵呵笑:“我金牌媒婆的称号,可不是来自他们。” 是来自你和钟寰呢。虽然我只是在钟寰旁边敲了敲边鼓,可我这边鼓敲得也是有理,有利,有节。 我歪头看第五维,揶揄他。虽然钟寰没正式公布他俩的关系,但我们全寝室几乎都默认了他正牌男友的身份。 过了半响,第五维都没说话。我以为他不好意思,便没再调侃他,可半刻后,第五维却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你虽然是神助攻,但钟寰跑得太快。” 我皱皱眉思忖,难道他还没搞定钟寰? 我还未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第五维却是潇洒地晃了晃头,极有自信地说道:“不过,追到她,早晚而已。” “加油,骚年!”这样才是我认识的第五维嘛。 第五维朗笑出声,我也跟着他笑起来。 “笑什么?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心下?”顾小西追上我们,看我俩笑得诡异,不忘打趣凑热闹。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我一手扶车把手,一手单掌立在胸前,做沙弥念念有词状。 “去你的,尽卖关子。”顾小西笑骂一声,下一刻wc的车子就蹿到了我们前面。 秋高气爽,微风拂面,正是好时节。呼啦啦一群人,在山谷间将协力车骑得虎虎生风。我低头仔细看身下的协力车,心中暗叹,这车设计的巧妙,真适合情侣骑行。难怪,很多旅游景点都有这样的车,连风景宜人的s大也有。我心里寻思,以后跟徐子睿出去旅行,我也要租一辆这样的车,和徐子睿一起,沐浴阳光,迎着清风,看遍漫山青翠。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斜前方古政的车越骑越快,我看见他干净的白衬衫灌了山间的风,鼓胀如旗帜,一时有些心惊。这一段路,山势蜿蜒崎岖,不知哪一个转弯后面会有陡坡,不免担心地大声喊他:“古政,代缠绵,你们骑慢……” 我的话还没说完,前面一个急转弯,就不见了古政和代缠绵的身影。 我心底的不安越发浓烈,随即催第五维道:“我们骑快点。” 等到我们转过弯道,发现了古政和代缠绵的身影,我才长吁一口气。还好,古政不是冲动的人。他虽然极爱飙车,但因为带了代缠绵,车速控制得还行。听到我的叫喊,他们的速度已经慢慢减了下来。不一会儿,我们就追上了他们。 “安全第一。咱们都骑慢点。”第五维再次重申我的提醒。我们现在和古政并驾齐驱,wc在我们前面几步之遥。 古政点了点头,代缠绵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坐在古政身后,如小媳妇一般。平日的爽朗,现在带了一点羞意,显得格外动人。 “经过前面的隧道,就是一段下坡路了,大家都小心了!”古政没注意到我和他身后代缠绵的眉来眼去,一边减速,一边提醒大家。 进隧道了,慢慢捏刹车。 wc他们安全出隧道了,接着是古政和代缠绵。 “古政,进隧道了,你怎么还不捏刹车?!”第五维对着古政喊,“你不是说接着是下坡路?” 古政似乎完全没听到第五维的话。 情况不对!我见到古政他们的车以箭速朝隧道口窜去,瞬间便超过了前面的wc。 我心中恐惧陡升,不由惊呼出声:“古……” 我古政的名字还没喊完,只听得“哧”的一声,滑出隧道口的古代二人已经翻身落地,从车上摔了下去。 刹车失灵了! “古政!”“代缠绵!” 我心里一紧,等着第五维的车滑出隧道挺稳,赶紧跳下车,朝古政他们奔去。 “你还ok?”古政捂住嘴巴,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后面的代缠绵。 “我没事。你的嘴巴怎么了?”代缠绵回过神来,看着古政急切地问她,心中震动。出事后,古政关心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她的安危。刚才为了保护代缠绵,古政一直用双脚撑地,想通过脚与地面的摩擦来减缓车速,后来眼见协力车要撞上路边的大树,两人才一起跳车,在堪堪摔落地面时,他在最后一刻用背接住了被车甩出来的代缠绵。 “古政,你的牙齿?”第五维扶起古政,检查现场,看到地面上两颗脱落带血的牙齿,忧心忡忡地望着古政。 牙齿都磕出来了,那古政的嘴巴?!我瞳孔一缩,心中升出一种莫可名状地恐惧。 我的手抖了抖,但最终还是上前,拉掉了古政捂着嘴巴的手。看到古政血肉模糊的嘴巴,我脑子一炸,瞬间呆了:“古政,你的嘴巴……” “还不赶紧送医院!”顾小西他们转回来,一向脾气很好的代缠绵急得朝我们吼。 我从未看到代缠绵这样失控过。 她的吼声震得我耳膜生疼,我木呆呆地盯着古政,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 第五维打电话叫120,wc和代缠绵扶着古政站到一旁,我杵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血,血,血…… 我不知道的急救车什么时候来的,我只知道代缠绵一脸着急,跟着古政去了医院。 “谷微,我们回去吧。”第五维、wc和顾小西收拾好了散落一地的蔬菜,顾小西过来揽住我的肩,安慰我,“没事,没事,出了这样的意外,大家都不想的。” 我木然地点头,僵硬地上车。 “谷微,你也别太担心,应该没什么大碍。”见我一路一声不吭,静默许久,第五维温声安慰我。 我默然点头,心中晦涩,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从来没做过迎风陨泪这样矫情的事,今天却因为古政,泪如雨下。 从前害徐子睿感冒和骨折,今天又害古政摔伤,我特么怎么这么祸水啊! 古政摔成那个样子,一定痛死了。他一向怕痛,平时我掐他一下,他都虚张声势龇牙咧嘴半天。今天这样的重摔,他却是一声不吭。一想到他一嘴鲜血,刚才还虚弱地对我笑,说没事,我心里就更难过。 因为意外的发生,我们本来的烧烤计划流产。 回到市区,wc和顾小西负责去归还协力车,顺便跟老板交涉事故问题。第五维直接陪我去医院看古政。 我和第五维赶到市医院的时候,古政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医生说不要紧,在医院观察两天,没有感染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古政鼻子以下的皮肤组织全部擦伤了,要持续打些日子的消炎针和按时敷药,才可以慢慢康复。 第五维和代缠绵见古政没有事,都松了一口气。 古政不会毁容,嘴唇修复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牙齿呢? 我站在古政病床边,一想到他那两颗牙齿,心里又难过的不行。人成年后,牙齿落了,就再也不可能长出来了。 “第五维……你们……先回。谷微……你留一下,我……呃……有事跟你说。”两句话,古政说得十分艰难。只是微微扯一扯唇角,就似乎扯到了伤口,让他的表情扭曲,疼得他直抽气。 见他这样,我心里愈发难过。 古政示意代缠绵和第五维先走。 第五维点了点头,代缠绵却是迟疑了一下。她疑惑地朝我看了一眼,我用眼神示意她先回。她又担心地看了古政一眼,才跟着第五维走了。 他们离开后,我看着古政脸上的纱布,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古政,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 古政见我哭得伤心,一抬手,将我拉坐下,然后看着我,道:“没……事。” 刚说两个字,他又疼得咝咝抽气。 “还说没事。” 见我担心,古政居然满不在乎道:“两颗牙而已,可以……再镶。” 说完,他竟还笑了一下,可是下一刻,因为牵扯到唇边的肌肉,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一张俊脸,又是前所未有的扭曲。 见他痛得厉害,我忙不跌道:“你别笑,一笑牵动面部神经和肌肉,伤口会痛的。” 现在就算是于普通人稀疏平常的开口大笑,对他而言,都成了酷刑。 “你说话,别动唇。你说模糊一点,我听得清。”怕他再疼,我建议他用含糊其辞的发声法。 古政龇牙咧嘴一番,好不容易缓过痛来,摸了摸唇边和鼻梁下的医用胶布,点头,模糊地说道:“那你也别哭,你一哭,哥心里就烦躁,哥最见不得女人哭。哥真没事,过个十天半月,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的古草就又回来了。” 我破涕为笑,道:“都摔成这样了,还有心情自恋。” 古草是大家送给古政的美称,哪有他自己这样称呼自己的。 见我笑了,古政才收敛了神色,认真地看着我,说道:“谷微,以后不要再做像今天这样的傻事。” 我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代缠绵。见他眼底有一丝疲色闪过,不由愧疚地使劲敲自己的脑袋,忏悔:“古政,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 “你别敲了,再敲人头真要变猪脑了。”古政眉头一展,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 古政的手指修长,长得比一般的女生的手指还要好看。只是现在,他的手背上那一抹带了血色的擦痕,影响了美观。不同于徐子睿,他的手指凉凉的,被他手指一握,我惊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我一时有些错愕,抬头看他,却见他此刻直勾勾盯着我,眼底一片褐色如海,看得我心惊胆战。 我是看错了吗?为什么在古政眼底,我看到了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异样情愫。 说熟悉,是因为我在徐子睿眼底看到过,说陌生,是因为这样的眼神来自古政。 不可能!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古政的眉眼妖孽,他一凑近,长长的眼睫几乎扫到我,他唇边清冽的药膏味也瞬间蹿入我的鼻尖。 我们现在靠得很近,近到我们几乎鼻息相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居然离得这么近。 古政望住我,眼底温情涌动,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动了动嘴唇,带着几分迟疑,艰难地说道:“谷微,其实我……” “古政,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没等他后面的话说出口,我条件反射般地抽出手腕,霍地蹿起。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打车回了学校,我尤自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今天的古政,太不正常……不正常到,看着他的眼睛,我都会害怕。我的心底渐渐涌动起狂乱的不安来。 之前,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些可怕预感,仿佛一下子全部都欲一股脑儿地跳将出来。一直被我以荒唐的借口搪塞过去,忽略过去的某种东西,一时间扰得我心胆俱憷。 一定是我想多了,我惴惴不安地下车,在大学路上一路小跑,企图通过剧烈的运动,来驱除掉脑中那可怕的想法。 跑了好一段路,直到自己气喘吁吁。等到进了沁苑,我才放慢脚步。 一定不是的! 一阵懊恼,一阵担忧,我心情错杂地将那些荒谬的猜想自脑中驱散。走到宿舍楼下,我刚准备上楼,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谷微。”徐子睿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我一惊,回过头来。 迎接我的是徐子睿冷然的脸,即使是夜色中,我也被他黑沉的脸色吓得缩了缩脖子。我之前跟他说大姨妈来了,在宿舍休息。可现在,居然被他撞见活蹦乱跳地从外面回来! 徐子睿漆黑沉静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神莫测,直到我被盯得头皮发麻,准备不打自招的时候,他才开口缓缓问道:“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这样的他,是最让人感觉不安的。 今天中午我原本是要跟徐子睿说肚子痛,去不了礼堂听他演讲的。可后来,古政发生意外,我整个人都吓懵了,根本忘了包包里的电话,也忘记了要给徐子睿打电话说一说。 也就是说,我无缘无故放了徐子睿的鸽子。 不知道,钟寰有没有见机行事,帮我圆谎? 我心中七上八下,一边从包里掏电话,一边想着到底是将错就错,还是如实说出实情。 虽然徐子睿只是冷着一张脸默在黑暗里,但我觉得我已经快要被他不缓不急的质问给震出内伤了。这气场,仿佛回到了我和他恋爱之前。我不会下一刻就吐血数升吧,我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翻开手机一看,徐子睿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钟寰的也不比他少。 看着徐子睿由冷然逐渐到愠怒的脸,我双眼一闭,还是从实招了:“其实我今天是约了古政他们出去烧烤……” 过了良久,徐子睿没说话。 我眯开一条眼缝,瑟瑟瞅他:“真的没骗你,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古政和第五维他们。” 徐子睿见我一脸诚恳,一直紧绷的下颚,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可下一刻,他问出的话,又吓得我灵魂出窍:“所以,请我去讲座,还有什么大姨妈,都是为了支开我?” 大姨妈……钟寰还是帮我圆谎了。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不在宿舍休息,而是出去了? 我微微皱眉,要命地后知后觉想起,我大姨妈明明不是这几天。我好像曾跟大不冰山随口提过一句,大姨妈什么时候来。天雷滚滚啊,大冰山记性居然这么好,他竟然记得我大姨妈的具体日期! 我风中凌乱了。 他一定是发觉我说了谎,才来楼下堵我。 看着徐子睿俊朗的眉眼,彻底被厉色笼罩,我神经末梢都开始痉挛,身体抖得跟抽风一样。我深吸一口气,勉力镇定下来后,才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虽然他说得是事实,可现在我不能说真的是为了支开他啊。要不然,我约别的朋友出游,单独支开他,算什么事。 “原因。” 徐子睿的话,让我的眼皮凶狠地跳了一下。在徐子睿面前说谎,简直是自找苦吃。我随即镇定心神,理顺思路,说道:“我们班代缠绵对古政有意思,我今天约他出去,是为了把代缠绵介绍给他。今天除了我们仨,wc、第五维和顾小西都去了。古政没有开车去,因为我们几个人,就他有车,但不够坐,所以租了校门口的协力车,两两骑车去的。” 在徐子睿幽深莫测的眼神下,我竹筒倒豆一般将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没叫你,是因为你一向不喜欢我做这样的事。还有你今天上午有事,钟寰的确是诚心想请你做演讲。而且古政是你的好兄弟,我怕你说我多管闲事,怕你说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要支开你的。” “继续。”我解释的有理有据,徐子睿依然不为所动。 “后来,古政的车刹车失灵了,摔伤了,我们送他去了医院。当时,我焦头烂额,所以没注意到包里电话响。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一鼓作气说完。我想起古政的伤势,当下黯然。 接下来是一阵默然。 过了良久,徐子睿才在我头顶问道:“他摔得严不严重?” 我抬起头,迎上他有些担心的双眼,确定他没有在生气了,我才松了一口气,愧疚道:“其实,有点严重。都怪我,要是我不出这样的馊主意,就不会害他差点毁容。他从协力车上摔下来,摔掉了两颗牙齿,嘴唇也全部磨破了,当时血糊了一脸,把我吓懵了。虽然他说不痛,可我觉得他是在安慰我们。流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徐子睿,我是不是很讨人厌?为什么我老是害你们受伤?” 我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向他坦白,听到后面,大冰山的表情终于软了下来。 我拍着自己的脑门骂自己:“我就是个害人精。” 见我下手不轻,大冰山皱了皱眉,如我意料中的在我又想抽自己的时候,捉住了我的手,很明显,他担心我把自己抽傻了:“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医院看他。” 见我手指冰凉,满脸愧色,徐子睿眉头蹙了蹙。看在我满是悔意的份上,他似乎原谅了我。再说话时,声音变得和煦:“以后不要对我撒谎。有事,事先跟我说,我并不是那么难以沟通,难以相处。” 我仰头望着徐子睿,一时有些失神,他这是在跟我讲民主吗?以前很多事,我瞒着他,的确是怕他有意见,会反对。现在想来,很多事情本身不是他动气的源头,而是我瞒着他这个行为,让他生气。 我乖顺地点头,良久,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这时一个依恋性十足的动作,每次我无助的时候,或有事求他的时候,我都会这样。见我如此,徐子睿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将我轻揽入怀。 我现在需要他给我一点力量,此刻,我在害怕……我害怕突然正经起来的古政,也害怕他那句被我急急堵住、将说而未说出口的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和徐子瑞的相处模式会慢慢好起来,古政的伤口也会慢慢好起来的。或许他只是受伤脆弱,所以看我的眼神才变了。而他要说那句话,或许只是平日里对我稀疏平常的调侃和戏谑。 徐子睿的下巴轻轻抵住我的头上,而我将他抱得更紧。 第四十四章表白,二进宫 因为古政的事,一晚上我都有些心烦意乱,钟寰她们几人轮流劝我,都没让我的心情轻松起来。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在我终于放弃挣扎,睁大眼睛准备数羊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代缠绵的短信:“谷微,你还没睡吧?” “没呢?睡不着。”我轻轻敲字。 那边很快回复:“可以出来一下吗?” “嗯。” 我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去穿拖鞋。现在已经是凌晨2点,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周遭更是静得落针可闻。宿舍里只能听到钟寰、顾小西和泥巴这三个女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见我探出一个头来,代缠绵冲我歪了一下头,我立即会意,轻轻关上门,出来跟上她。代缠绵领着我,走到宿舍楼的楼梯口处,才顿住脚步。 初秋的晚上,地面有些凉,代缠绵在地上垫了两张报纸,拉着我坐下。刚刚在门口,我就注意到她手里提了一个塑料袋。此刻,她将塑料袋展开,竟然是几罐啤酒。 代缠绵拉开一罐啤酒,当喉灌下。我知道她酒量不错,但看到她这种架势,还是觉得不妥。 她一向爽朗,有什么事都习惯摊开了说,她今天拉我出来,却不发一言,只顾自饮自酌,让我十分纳闷。 心里疑惑,下一刻,在她又要开启第二罐啤酒时,我一把拉下她的手臂,问道:“代缠绵,你怎么了?” 代缠绵抹了一下唇边的酒渍,侧头看了我一下,似乎笑了笑:“我觉自己好傻。” 她的笑,带了点苦涩,又带了点不甘。 看得我一阵心惊。 此刻,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又开始在我脑中左突右撞。 我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竟然心虚到无言以对。 我垂下头,也拉开了一瓶啤酒,灌了一口。我对酒精过敏,但几口无妨。 整个过程,代缠绵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谷微,你知道的,对吗?” 她的话,惊得我眼皮凶狠一跳。要来的,到底还是来了。代缠绵不是别人,她直率爽朗,说话不会兜圈子,也不会拐弯抹角。而我,如果不坦诚以对,那也太不厚道了。 我抬起头,内心挣扎,满眼的愧疚:“在昨天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古政……我不是有意要骗你,也不是故意要给你难堪。代缠绵,我们认识两年多了,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从始至终,我喜欢的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徐子睿。而且,现在,我也是他的女朋友,我们现在很好。而我和古政,没有暧昧。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一句话,我和古政只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之前,我从未往那方面想过,甚至曾经一度,我还荒唐得以为古政之所以在意徐子睿和我的事情,是因为他喜欢徐子睿。 可是,明明古政一点都不娘,也不基,他明明有那么多女朋友。几乎所有人都确信他是正男无疑,而只有我……真的只是因为腐么,那更深层次的原因呢? 我头疼地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古政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就已经拨动了我脑中那根敏感的弦。所以,我才会在潜意识里,开启自我保护机制,而不论荒唐与否,几乎偏执地要将他和徐子睿推在一起。 我何其欠抽,又何其残忍。 那句话,古政没能说出口。他其实是想说的,但我心虚地阻止了他,让它戛然而至,胎死腹中。 此刻,我的脑袋几乎要炸掉。 听到我痛苦地剖白,代缠绵先是一怔,随即萎靡下来。良久,她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潸然:“谷微,我相信你。我本来叫你出来,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可是,说着说着,就觉得好难过……” 我伸手揽住她,眼眶也湿了:“难受,就哭出来。” 听了我的话,代缠绵的头靠过来,眼泪啪嗒掉下:“谷微,大家都说我眼光高。其实,不是的……像我这种慢热的人,很难迅速喜欢上一个人,但是,如果喜欢上了,几乎就是无可救药。对古政,我也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慢慢了解。我知道他对你一直很好。虽然你们常常互损,你也有徐子睿,但我总觉得他对你,和对别的女生不一样。他的女朋友走马灯似地换,大家都说他花心。刚开始,我也这么以为,所以对他敬而远之。直到后来,很偶然的一次,发现了他看你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怎么可能是一个花花公子有的呢。矫情点的说,我清醒地在旁边看着,看着自己沉沦。” 这样没有回应的凝望,心酸的暗恋,孤独而冗长。 “后来他交了女友,我想,他或许真的打算壮士断腕。我替他开心的同时,又为自己感到难过。”代缠眼神凄迷,说到这里,不由指了指胸口,“是真的难过,心口会一绞一绞那种痛。” “这种感觉真无望……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得知他们分手。你能想象到,那一刻我内心的狂喜么?就像商场里被卖断货的一件心仪已久的衣服,又突然在橱柜里出现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脑子一热,所谓的自尊、骄傲和矜持统统不要了,然后,不知羞地去找你,求你帮我介绍。” “我都知道的……”我抱住她的头,心中晦涩不已。 每一段暗恋背后都有的柔肠百结和百转千回。 此前,我对徐子睿又何尝不是? “昨天,我几乎觉得自己有希望了。出了意外,他第一时间护住我,我感动了,差一点自作多情,直到到医院,我才彻底清醒过来。他痛成那样,可是只希望你陪他……” “我是天真了,天真地错估了他对你的感情。” 代缠绵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却越听越难过。 从前古政打听我的那些闲事时的漫不经心,那些他极力用笑话和不正经掩饰的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此刻,都牵扯出我内心的惊痛。 不止是代缠绵痛,我也痛。 不知道是几点睡着的,只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第二天,去见徐子睿的时候,见我气色不好,他牵着我的手,疑惑地问:“昨晚没睡好。” 我知道自己脸色很差,存了心想敷衍过去,占着他最近对我的纵容,对他对着他嘻嘻一笑,打马虎眼:“昨晚看小说兴奋得失眠了。” 见我这么说,大冰山只是敛了敛眉,没再多说什么。 早晨醒来的时候,顶着两个熊猫眼和两条丰满的卧蚕,为了不让徐子睿和古政看出我憔悴,我还特意还敷了十五分钟的眼膜,没想到,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和徐子睿去见古政的时候,撞见了他的父母。 知道了古政的心思,见他本来就觉得局促,现在又病房里有多了他的爸妈,我更是怂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他们要知道害古政入院的罪魁祸首是我,会不会抽我? 不同于我的心虚,徐子睿一脸坦荡,镇定自若。对待长辈,同往常一样彬彬有礼:“叔叔阿姨好。” 古政的妈妈十分温婉,笑着对我和徐子睿点了点头。 倒是古政的爸爸——古庭川,从我进门的那一刻,就用一种商界大佬的审视目光看我,看得我极不自在。看古政妈妈的样子,应该不知道我就是那个祸首,可看古庭川的样子,似乎又早就洞穿了一切真相。 我被他看得冷汗直冒,不觉死死拽住徐子睿的手腕。 大冰山见我紧张,微微蹙了蹙眉,随后手腕一翻,握住了我的手。 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我的心稍稍安定。 古政看到我们来,本来极高兴,但见到自家老头一直盯着我看,不乐意了,眼中虽有不舍,但还是对我们下了逐客令:“你们下次再来,今天哥要感受会家庭的温暖。” 这时候,古庭川三言两语,已经将我和徐子睿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大冰山很坦荡,对峙商界成功人士,不露半点怯意,只是他见古庭川看我的眼神不同寻常,眼神微微一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得了赦令,叮嘱古政好好休息后,我便拉着徐子睿的手,逃也似的蹿了。 整个探病过程,我如坐针毡,甚至连看古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看他,却感觉他的眼神一直凝在我身上。相对于古庭川老狐狸般审视的目光,古政的眼神更让我心虚,虽然他情商极高,在父母和徐子睿面前,没表露出半点异样,但聪明如徐子睿,还是第一时间看出了我们之间的不对劲。 他什么也没说。但愿,他把我的这种心虚归结为害古政受伤怕他父母责怪的愧疚。 徐子睿将我送回学校后,自己开车去了公司。 我自己走回沁苑广场的时候,碰到了代缠绵。今天的她,一扫昨天的沮丧,整个人精神好了很多。我看着她手里的保温盒,微微一笑。 古政现在嘴唇和牙口都伤了,辛辣的菜不能吃,太硬的主食也不能吃,只能喝些流质物。所以,代缠绵煲了清粥,去看他。 代缠绵看着我,声音很轻,眼神却十分坚定:“我知道他很难搞定,但是,我也不想轻易放弃。所以……” 后半截话没说完,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了然,拍了拍她的肩后,给她鼓励后,长长吁出一口气。 我不能给古政所要的,但我希望别的好姑娘能给他。 几天后,古政出院了。他唇边的伤口慢慢愈合,只是牙齿还没修复。医生说,等他伤口好全了,再镶嵌新牙。 徐子睿开车接他回的学校。 当时,我和代缠绵心照不宣地一路谈笑风生,和古政说各种打趣话,想避免尬尴。这几天,代缠绵一直在照顾古政。起初,古政有些抗拒,但代缠绵让他别多想,只是报答他当初紧急关头救她,说烧烤之行,只是我单纯的想法。她对他没有意思,坦荡得让古政再无理由推拒。后来,古政爸妈也看到了,好像也挺喜欢代缠绵的,再看他们俩,眼里渐渐有了乐观其成的意思。但代缠绵很坦荡地对叔叔阿姨说,和古政的关系只是普通同学,照顾古政,只是为了报答他当初在紧急关头救了她一把。代缠绵的直率和坦荡,让古政慢慢放下了戒心,开始拿她当朋友看。 说烧烤之行是我的想法,是我让代缠绵说的。目的就是,让古政慢慢放下戒心。古政,对我并非一见钟情。要不然,以他典型的狩猎性格,在我们相识的前期,他就主动出击了,不会那样放任自如、口无遮拦地开我和徐子睿的玩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但肯定是在和我熟识之后,在了解我的个性之后。在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用心去了解其他女孩子,所以情感得不到转移,于是,钻进了死胡同。 外文系的系花,让我知道他是有努力尝试的想法的。所以,代缠绵以朋友的方式切入。 这段时间,我尽量避免和古政单独相处,去看他的时候,都是拉上代缠绵和钟寰她们。 可是,今天他单独约我,要我陪他一起去看牙医,镶牙,我实在推脱不了。 古政打电话命令我赶紧下楼,而且佯装义愤填膺地电话那头哼:“小微微,是你害哥丢了两颗不可再生的牙齿。你不会这么不道义,不陪哥去镶牙吧。” 我一时有些语塞,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那边,古政则干脆撂下一句话后,直接挂了我电话。 “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你要不下来,哥就一直等。” 我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只能换了衣服,下楼。 钻进他拉风的跑车,我才庆幸自己迅速下楼了。因为古政看到我,挑眉笑道:“小微微,你要再不下来,哥要用对着你们的女生宿舍楼,中气十足地喊你大名了。哥追女朋友都没用过这一招,今天差点用在你身上了。” 我故作轻松地做了一个我好怕怕的动作回应他,怕他看出我的尴尬和不自在。 见我恢复成往日的样子,古政嘴角上扬,一踩油门,车嗖地蹿出。 “这是校园,你能开慢点吗,大哥!”我抓紧安全带,拿眼瞪他。 他眼角飞扬出一抹恣意的笑意,慢慢放缓了速度的同时,不忘损我:“胆小鬼!” “我这是珍爱生命好吗?你也是,虽然车技炫,但也用不着这样炫技吧。安全第一。”我瘪瘪嘴,回击。 “小微微,你这是在关心哥?”开出大学路,路面开阔起来。古政一手开车,一手伸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被他亲昵动作弄得微微一惊,随即马上拍开他的手,教育他:“专心开车。” 古政被我条件反射般的动作,弄得错愕了一下。 我讪讪笑了一下,他也对着我勉强扯了扯嘴角。 刚才我的动作,伤到古政的自尊了。我有些懊恼,一时没说话。我真的只是条件反射,这样亲昵的动作,在我心底,只有徐子睿能对我做。 接下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校园的趣事。虽然双方都在尽量在找话题,但是明显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虽然,古政的那句话,胎死腹中。但我们之间,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古政镶好了牙,唇齿又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从外面看起来,跟从前几乎一模一样,可是,镶的新牙,到底跟其他自然长成的牙齿不一样。古政扯开嘴角,亮出一口白牙,对我灿笑,我却是怎样都笑不出来。 如果那两颗牙没有摔掉多好,一切都是从来的样子,多好。 在y市中心口碑极好的粥店,吃了一顿清粥,古政送我回了学校。 回来时他没那么拉风了,他先将车停好了,再送我到11栋楼下。 等我即将要上楼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徐子睿去参加y市各大高校的科技创新大赛了。中午他打电话告诉我,说比赛完,s大的选手会有聚餐,走不开,估计会很晚回来,今晚,就不来找我了。 大半天见不到徐子睿,和古政在一起,我又不好打电话给他。所以我想,现在马上回宿舍,给徐子睿打电话,我想他了。以前跟古政在一起,觉得很轻松,可今天一天下来,我心力交瘁,觉得好累。 我真的是一个很挫的人,面对别人的沉甸甸的情感,我无力回应的时候,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像个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沙里,将自己藏起来,不去面对。明明知道这是掩耳盗铃,可是偏偏乐此不疲。 “谷微,你跟我来。”不等我反应,古政将我拉到背人的合欢树下。我沉默地微微挣了一下,他却加大了力气。 我被他拉的趔趄了一下。但随即,被他另一只手臂扶住。 说实话,我此刻极度恐惧。我低着头,可却极清晰地感知凝在我头顶上的那道热切的目光。 入秋了,合欢树的叶子随着萧瑟的秋风,一片一片,纷纷扬扬,飘落不止。 我双眼直直盯着脚下零乱发黄的树叶,心中念念叨叨,一直重复着同样一句话:“不要说,不要说……求你了,古政。” 在这颗合欢树下,徐子睿抱过我,也吻过我,虽然都只是趁夜深人静没人注意的时刻,但现在想来,都是温馨的回忆。 此刻的我,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只灵魂出窍的无头苍蝇。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徐子睿。我想要躲到他的身后,我想他带我逃离,我想跟他坦陈古政的事,我想跟他说我的苦恼,我的无助,我的纠结……他比我聪明那么多,他一定能帮我想出解决的法子。此刻,我唯一想依靠的人,就是他。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古政微微倾下身子,双臂扶住了我的肩膀。 我虎躯一震,蓦地抬头,惊慌的目光和古政幽暗的眸光撞了个正着。 古政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乎迟疑了一瞬,但最终薄唇一掀,哑着嗓子道:“谷微,有一句话,埋在我心底很久了。我很早就想跟你说,我一直忍着,忍得很辛苦……到今天,我他妈真的忍不了了。”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低吼出来。 我脱力地看着他,恍惚间,觉得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消散无踪。 我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完全没了往日和他斗嘴的伶牙俐齿。 不要说…… “谷微,我喜欢你!好久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终究还是说了。而且还一连说了三个“很喜欢”。 我脑中嗡嗡作响,还没醒过神来,他忽然俯下身来,下一刻,他的唇便贴住了我的唇。 世界仿佛静止了。我惊得眼皮一跳,身子僵住,随后,便感受到古政的唇,轻轻在我的唇上摩挲而过。很轻很轻的摩挲,带了完全非古式风格的小心翼翼和如履薄冰。 很久前,我们一群人聚餐时,大家一起没羞没躁地聊吻技话题。 我揶揄古政,说他肯定是个中老手。陈小生他们也起哄说,古政乃是“kiss界男神”“接吻界翘楚”,本来大家都以为古政对于这个话题,会稍微避讳一下的。可没想到,他当时却是十分受落的照单全收,完了还花花公子样的,不忘微伸舌头,绕唇一圈,以炫吻技。明明是很轻佻的动作,可偏偏他做起来,却一点都不显得猥琐。应该说,不仅不猥琐,还很惑人。 他亮的招式,就是舌吻了。 从前,我和徐子睿亲吻时,有一次我走神,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当时,徐子睿敲了敲我的头,微微不满,蹙了眉,让我“专心点”。 所以,在我的猜想中,古式的亲吻,肯定是极具诱惑的大手笔,可是今天,他的吻却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仿佛吻得稍微重一点,都会亵渎了他的感情。 “谷微!” 我眼前一晃,还没看清来人,就听到皮肉和拳头相向的沉闷撞击声。 古政的侧脸受了重重一拳,猝不及防,趔趄着倒地。 徐子睿的低吼,将我的神智瞬间拉回。 我转过头,身体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徐子睿已经朝古政挥出了下一拳。 看到古政嘴角有血迹溢出,我才陡然惊醒,冲上前去,不要命地拉住徐子睿的手臂:“徐子睿,不要!” 徐子睿是跆拳道黑带。他现在又气急攻心,下手快准狠,古政现在一点反抗的样子都没有,我怕他这样打他,真会将他打成重伤。 被我拉住手臂的徐子睿,惊怒着回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我。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来:“求你,不要再打了!” 徐子睿的眼中一抹痛色一闪而过,手臂堪堪停在了半空。 半刻后,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扯过我的胳膊,猛地将我往背离宿舍楼的方向带。 古政见状,摇晃着站起,他抹了一把嘴角,张开双臂不要命地拦住了徐子睿:“你放开她。” 一见古政这架势,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大哥,你这不是火上浇油么?今天,我真的被你害死了。 妥妥地死无全尸。 眼见徐子睿又对他挥拳相向,我急急推了徐子睿一把,将他推开后,转头迅速对古政说道:“古政,你先回去!” 古政看着我,眸光逐渐暗淡,慢慢垂下了胳膊。 一直神采飞扬的人,此刻眼底,却是死灰一片。 徐子睿冷冷地瞥了古政一眼,微错步子,拉着我,狠狠擦撞古政的肩膀而过。 我没敢回头看古政,任命地由着徐子睿将我拉得踉踉跄跄:“徐子睿,你误会了……” 我一路解释,徐子睿却是充耳不闻。 我心中越来越怕。刚刚,我是真的被古政强吻了,而我,因为过于震惊和反应迟钝而没有当即推开古政,而这样激情四射的画面,好死不死被徐子睿看到了。 悲剧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将我席卷得措手不及。 徐子睿一定认为我们俩有jq了。 这样的场景,堪比八点档狗血言情剧。 不,小言哪有我们狗血? 第四十五章怒吻,壁咚? 一路被一脸愤怒的徐子睿拉得趔趔趄趄,惊恐万状的我,背后凉风直蹿。徐子睿的脸从来没有这么臭过,即使在浓重的夜色里,我也清晰地看到了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天蝎座生平最恨背叛。虽然我并非劈腿,可是今天狗血的画面,在大冰山眼里就是赤果果地出墙啊。 想到天蝎座的腹黑和冷残,我浑身打了哆嗦。 “徐子睿,是古政主动吻的我……”我在后面顾不得被徐子睿捏得生疼的手腕,急急解释。现实过程虽然狗血,但我可不能让结局更狗血啊。我绝不允许这种莫名其妙的误会,断送我和徐子睿的感情。 “说。”在沁苑篮球场外的残垣断瓦前,徐子睿停了下来。他回过身,冷冷看我。 他的情绪虽然已经没了刚才的激动,但脸上依然乌云密布。 我瑟瑟地瞅他,抽了口气,示意他先放开我的手。被他紧紧拽住的手腕,几乎快要断掉。 徐子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痛得龇牙咧嘴的我,眼神依旧冷凌,却是默然地松了松十指。见他总算减轻了握住我手腕的力道,我“呼”地长吁出一口气来。 大冰山在极力克制。 我环顾四周,这里都是残垣断壁,是学校准备重新修葺的篮球场围墙。 此情此景,太适合杀人抛尸了。 徐子睿身上的隐怒,太过慑人。不怪我会瞎想。于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我抽空脑补了一下自己血溅五步的惨状。 我迅速将这恐怖的景象甩出脑子。 “我和古政没什么,真的!”我一时不知道用什么借口来解释刚才的强吻。十分钟前,我是想跟徐子睿坦陈古政的事情的。可是,一路上我脑中急转,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 古政和徐子睿是兄弟。徐子睿性格内向,做派高冷,从小知己朋友就少,大学之前,只有一群发小。上了大学后,也只有古政跟他走的近,古政是他难得合拍交心的朋友。我要是说古政喜欢的人是我了,兄弟妻不可欺,徐子睿估计要和古政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此前的无助,想求助徐子睿的想法,瞬间被此刻诡异的圣母情怀压倒了。 “没什么?!”徐子睿眼中闪过一抹嘲弄,他此刻的表情,比刚才的面无表情还要瘆人,显然他认为我的解释太过苍白,“那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是在办家家酒?” “我们……”我一边支吾,一边在大脑里使劲搜寻合理的借口,怎么说才能消了这尊煞神的怒火呢。 “无话可说?”徐子睿的怒火在听到我的支吾后瞬间蹿起,随后熊熊燃烧。下一刻,我觉得我的手腕,又快要被他捏断了。 要命,我的迟疑被他解读成了心虚和欲盖弥彰。 看着徐子睿眼中的怒红,我身体抖得如同抽风。 算了,算了!去他大爷的圣母情怀,如实招了算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赶紧招,绝对死翘翘。 “徐子睿,其实事情……”我话没说完,徐子睿就捂住了我的嘴,呜呜几声,但见他的刀削斧刻的俊脸,如修罗一样,朝我缓缓靠近,眼中虽怒意滔天,声线却压得极低:“我刚刚给我你机会了。” 所以,我现在解释,还是晚了? 一句话,他说得很慢,却是杀气十足。 哇靠,这是要弄死我的节奏啊!我从来没看到过如此骇人的徐子睿。 现在是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 我嘴巴被他捂住,叫不出声来。 我今天要是不快点闪,待会铁定死无全尸。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身后已经被拆成残垣废基的篮球场围墙,心想怎么瞅准时机逃窜。三十六,先闪为妙啊。回头,等他冷静一点了,再解释好了。 “你一直都和他这么随便么?!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徐子睿的鼻尖狠狠抵住我,我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他,借助篮球场溢出的一抹微弱光线,我在他发红的眼瞳里,看到了瑟瑟发抖的自己。 虾米,我哪里一直和古政随便了? 我心中狂泪。 徐子睿的俊脸越来越近,我越来越害怕,此刻,他眼里的怒火几乎下一刻就要尽数喷泄出来,将我焚烧的尸骨无存。 此刻,我的右手腕已被他捏得没了知觉,左手又被他的身体强行压住,折在我和他的身体之间,不能动弹。我觉得,下一刻,我无辜的手腕,就要被他捏断了。 瞪着面目可怖的徐子睿,我哀哀侧了侧头,模糊不清地嘟囔:“徐子睿,你——放——开——我!” 因为被他捂住嘴,这几个子我说得极为艰辛,而且说完,效果也差,口齿不清的几个字,不知道徐子睿听清了没。 我被他捂得呼吸不畅,本能地奋力摆头。徐子睿看了我一眼,扯下了捂住我嘴巴的手,我以为他终于放过了我,可下一瞬,他的另一只手却又一把钳制住我的腰,将我往后一推。 “咚”地一声,我的后背撞上了后面冰凉的墙壁。随之后来,是他身体的倾压。 我眼皮一跳,呲牙咧嘴间,居然还走神想起了一个小言文里出现频繁的销魂词汇。 壁咚! 我欲哭无泪。传说中,让无数少女心痒难耐,男主霸气十足的浪漫壁咚,居然是这样一番悲催的体验。 小言里的壁咚都是骗人的啊。 后背不仅被撞得生疼,而且在这样的秋夜,这冰凉销魂的触感,真正让我冰冰凉透心凉啊。 这样被他狠狠压住,我有些呼吸不畅,于是,下意识地又挣扎了一下,推了一下徐子睿。 不想,这个动作,又刺激到了他。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徐子睿定睛仔细瞧我,唇角轻动,扯出一个极讽刺又似极痛心的一笑。 他这个笑,瞬间击中我的痛感神经。 我的心缩成一团,一扯一扯地疼。 我很痛,可是徐子睿却比我更痛。 我眼中一哀,下一刻眼眶沁出泪来。现在真的好无力,我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他明白我呢。 我扬起头,踮起脚尖,吻住了徐子睿的唇。 带着一丝绝望,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吻。我想通过这样情真意切地吻,来换回徐子睿被嫉妒击散的神智。 触到徐子睿的唇,他明显惊了一下。 我一边落泪,一边吻他。 我希冀眼泪和亲吻,能让他感受到我对他的喜欢,感受到我对他的忠诚。 从始至终,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他啊。 我这么喜欢他,怎么可能背着他爱别人。 徐子睿僵了几秒,等我的唇开始在他紧闭的唇上缓缓摩挲时,他却陡然一把推开了我:“他刚才也是这样亲你的么?”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 徐子睿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唇上狠狠地擦了几下。 我再傻,也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心脏一抽,猛然间,我想起一个相似的场景来。大学开学第一天,徐子睿曾用纸巾狠狠地擦拭过我和古政交握过的手。他当时,十分嫌弃地说了个“脏”字。 他现在虽然没说出那个字,但一向有情感洁癖的他,肯定觉得我很脏吧。我刚刚被古政吻过,现在又来吻他。 我一时颓然,如受伤的小兽般哀哀盯着他。 他嫌弃我了,不想要我了? 我的眼泪更加凶猛的掉落,可就在我要推开他想要逃走的时候,他忽然撤下手指,凶猛地低头,狠狠吻住了我。 我一时愣神,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要怎样? 他吻我,是代表还要我? 我心中刚闪过一丝希冀,唇间却传来一丝痛意,徐子睿弄痛了我。他现在气急攻心,哪里是吻,明明是啃,是咬。我痛得脸皱成一团,唇被他封住,连抽气都不能,只能“呜呜”地闷哼。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一丝血腥味蹿进口腔,我才发现,自己的唇又被徐子睿咬破了。 这样嗜血的味道,好像也瞬间让徐子睿的意识回笼。他陡然停下动作,随后,缓缓撤开压制住我的身体,有些失神地看着我满是泪痕的脸和被他咬出血的唇。 呆了片刻,他肩膀一垮,忽然一拳猛地砸向我耳侧的墙壁。 “砰砰砰”,又是几声,皮肉撞击墙壁的声音,刺得我耳膜生疼。 一声,一声,明明是击在冷硬的墙壁上,却仿佛击在我的心脏上。 我的心猛地抽痛起来。 “别——”此刻的我,忽然冷静地出奇。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住,随后抱住他,轻声道:“徐子睿,我和古政真的没什么,没有骗你。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他喜欢我。我一直害怕他表白,因为他不仅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朋友啊。我们一起度过了两年多的快乐时光,我舍不得跟他形同陌路。” “我今晚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你说要聚餐推辞不了,回来就很晚了。所以我想,那我就等明天再告诉你吧。可是,我不知道,古政今天那么执着。他拽住我的时候,你知道的,我一向迟钝,大脑反射弧长,所以明明预料到了他会说那些话,可依旧还是会当即反应不能的。在我发愣的时候,他吻了我。我没有反抗,也是因为被吓住了。不是我不想推开他。你看到那一幕,不是我愿意的,也不是你猜想的样子。” “其实,在知道他对我的心思后,我就打算以后尽量避免跟他单独相处了。可是,今天是特例,我今天是陪他去镶牙,古政的两颗牙齿,是因为我没了的。即使我再避嫌,也不能这么不道义的不陪他去啊。” “刚刚没及时跟你解释,苦想另外更合理的理由,是怕说出真相,你以后和古政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听着我有条有理、字字真诚地解释完,徐子睿的身体忽然没了支撑,整个人委顿在我身上。 我听到隐隐地抽气声。 我知道,他也很难过,所以没有说话,只是站得笔直,静默地将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全部缷到我身上。 此刻的徐子睿,脆弱得像一个孩子。 过了好久,徐子睿才缓缓支起身子,他平静下来了。他抬起手,双手捧住我的脸,一点一点,吻干了我脸上咸湿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温柔,眼神里全是愧疚和疼惜,本来已经收敛了泪意的我,看到他这幅样子,心中一软,眼眶又湿了。 “别哭。”他伸出拇指,抹掉我新涌出的泪珠,随后,低低道:“微微,我……” 我知道他懊恼,我们之前约定彼此信任。他刚才没有信任我,很冲动地做了伤害我的事情。 “没事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收住泪意,牵起他的手,担忧地问,“手疼不疼?” 他回握住我的手,将我自残垣断壁处牵出,摇摇头。 刚才那么重重的几下,即使没流血,肯定也青了。 将我送到楼下,徐子睿转身走到垃圾桶,将两张薄薄的纸片,撕成碎片,随后扔进了垃圾桶。 我一向有看他背影的习惯,见到他有这样异样的举动,不由生疑。等他走后,我蹿到垃圾桶旁,借着手机的屏幕灯光,将他丢掉的东西找了出来。 不是纸片,居然是相片。 我将不太完整的碎片七拼八凑,不一会儿,便拼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来。 青翠的山谷,拥抱在一起的人,不完整数字的“5”。 想了片刻,我陡然一惊,旋即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觉得场景熟悉。 这张照片是古政生日那天所拍,我陪古政去蹦极,当时我害怕,古政抱了我一下,安慰我。下面的数字,就是日期,古政的生日。 我们被偷拍了,而且这张照片过了这么久,才被送到徐子睿面前。 所以,徐子睿今天这么失控,不止是因为看到古政吻我,还是因为这张照片。这张暧昧十足的照片,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是谁这么恨我?将一切谋划得这么完美。 想到这个幕后黑手,我不禁一阵齿寒。 前不久,卢丝被老男人包养的消息,不知被谁在学校的论坛上匿名爆料了,之后在s大传得沸沸扬扬。她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后,一度看我的眼神,都十分恶毒。我曾经偶然听到她的狗腿一号在跟她打小报告,说始作俑者是我和钟寰。 除了卢丝和钱光,我想不到其他人能这么恨我。 第四十六章生活就是一出狗血剧 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噩梦连连,梦里一会是徐子睿冷硬决然地转身,一会是古政面如死灰地看着我…… 我只觉得浑身发热,脑子里一直混混沌沌的。 口干舌燥,难受。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有人叫我。 “谷微,醒醒!”声音忽远忽近,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勉力睁开了眼。 三个脑袋悬在我的眼前,是钟寰她们。 “谷微,你终于醒了。”一直注视着我的泥巴长吁一口气。 顾小西抓住我的手,急急道:“你好像做噩梦了,梦里一直说胡话。” 钟寰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手掌抚上了我的额头:“你发烧了,我们送你去医院。”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吃点药就好,你们帮我去校医院买点感冒药就好。” 钟寰凝神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吃了感冒药,我喝了口水,身上被钟寰她们压了两床被子捂汗降体温。 因为感冒药的原因,我的脑袋更昏沉了。虽然接下来很长时间,我依旧是半梦半醒之间,但好歹没做噩梦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蒙中,我好像听到顾小西和泥巴叫了我两次,问我吃不吃饭。感冒后胃口全无,我费力地摇了摇头。 这一觉,我从早晨8点睡到了晚上10:30。 等到终于醒来,我掀开被子,一身粘腻的汗。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不烫了,药效起作用了。此刻,大脑也清醒很多。我穿好衣服爬下床,随即看到了书桌上泥巴和顾小西的字条:“谷微,我们去自习了。猜你晚上醒来肚子一定会饿,桌上的面包是留给你的。如果想吃煎饼果子这样的东东,给我们发短信,我们给你带。” 不由莞尔,我喝了一口水润润了喉,然后打开手机。 手机一开,好几条短信涌进来。 最近的一条是顾小西的:“要吃煎饼不?我和泥巴马上就回来了哟。” 下两条是钟寰的。 最近的一条:“谷微,我在‘夜色’看到徐子睿了。他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喝酒,心情好像很差,你们昨晚没事吧?” 时间,显示是晚上十点一刻。 夜色?酒吧。我心里咯噔一声,感觉不妙。徐子睿一向讨厌酒吧,几乎从不去那种地方,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我。他讨厌酒吧的聒噪。但他现在违背自己的原则,竟然去“夜色”买醉,心情应该是差到了极致。 昨晚,最终的结果是我俩相安无事,但对他而言,肯定是心有芥蒂了。 钟寰的上一条:“谷微,今天学生会聚餐,我会晚点回。你的午晚饭,我交代泥巴和顾小西了。” 最后一条,也是最早的一条,是古政的。 “谷微,对不起。还在生哥的气?” 我揉了揉眉心,斟酌了一会,才回了一条:“我们还是朋友。” 古政能给我发短信,就代表他今天没事了。昨天回来之后,我担心他们回去之后再单挑,还特意打电话给陈小生,嘱咐他帮我看着他俩。陈小生有些莫名其妙,问我原因。我只是笼统地说,他俩发生了一点不快,没什么大事。 陈小生也再没多问,爽快应承下来。 徐子睿同古政再没发生冲突,却是独自跑到酒吧喝闷酒去了。 我有些担心徐子睿,于是快速地拨了钟寰的电话,想问他们现在在哪,片刻后,电话传来僵硬的机械女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短信是半个多小时前发的,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酒吧。 打不通钟寰的电话,我逐渐变得焦虑。我皱着眉,只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按下了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狂喜了一下,可接下来几声空茫的“嘟嘟”声,随后就将我心中的喜悦击得一点都不剩。 我又烦躁地拨了几遍,依旧是无人接听的忙音。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是22:45,宿舍楼23点就关门了,可钟寰还没回来,我当即心一横,拿了钱包钥匙,风一般地跑出了宿舍楼。 一路狂奔,跑到大学路打车,夜晚的凉风携裹着深秋特有的寒意卷起我的风衣下摆,啪啪作响。等车的空档,我又不死心地掏出手机,拨打徐子睿的手机,结果依旧是没人接听。 无奈之下,我发了一条短信:“徐子睿,你现在在哪里?钟寰说你在‘夜色’,我来找你?” 钻进出租车,我紧紧拽着手机,连声催促司机快点开。 师傅油门一踩,出租车在秋风中风驰电掣地往酒吧街驶去。 一路上,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徐子睿的信息。一路上,手机死寂一片,我的心越来越沉。 此刻的徐子睿,就算是钟寰,也搞不定的。 直到车行至酒吧一条街的十字路口,我的手机有短信进来,是钟寰:“酒吧街东南角1000米,假日酒店,1208房。徐子睿醉了,我送他到酒店,房卡放在前台,钟寰。” 我心中一喜,马上让司机掉头,直接去附近的假日酒店。 一切顺利,我在酒店前台领了钟寰放在那里的房卡,径直乘电梯上楼。 电梯一路上行,数字跳转间,我对着电梯门认真地理了理了因为刚才一路狂奔而略显凌乱的头发。又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才算放心。 走出电梯,楼道万籁俱静。 找到1208房,我插上房卡,门应声而开。 屋内黑漆漆的,我摸索着进房,随后,在连接洗手间的侧墙上,找到了灯的开关。 打开灯的同时,眼前香艳的一幕,让我霍然瞪大了眼。 我有一瞬间的呆滞和反应不能。 不远处的大床上,除了睡梦中的徐子睿,竟然……还有别人。 呆滞过后,我居然还笑了一下,这……莫非这就是传说中令女人们深恶痛绝的——劈腿门? 我只笑了一下,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眼前的一幕,生生刺痛了我的眼睛。 仿佛不能相信。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待看到徐子睿怀中搂着的人是我最熟悉的那一个时,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一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我,我有点支持不住,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视觉晃荡起来,眼前实体的人或物渐渐抽象朦胧,周遭的一切忽然淡化成虚景,我站立不稳,险些一头栽倒。 还好身旁的墙壁,接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脱力地靠在墙上,心底某个地方有绵密的痛意四散开来,沿着经脉,直抵四肢百骸。 几乎不能呼吸,喉管似被什么东西堵住,我一口气喘不上来,呛咳了几声,随即我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紧接着,眼泪汹涌而下。 两人几乎裸裎相拥,我觉得我肯定会炸。可是,这一刻,我并没有。 我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嚎啕大哭。 我只是呆滞地盯着眼前的人,静静流泪,不知道看了多久后,才陡然反应过来一般,霍然转身,逃也似地蹿了。 我失魂落魄地冲出酒店。凌晨的夜晚,黝黑如墨的天幕一颗星星都没有,路灯亮地刺痛人眼,我身后假日酒店的外饰灯景晕亮了我的身后,却令我的前路变得一片黑暗。我在人烟稀少的长街上一路狂奔。偶尔有形色匆匆的路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如同看怪物一般。 这一刻,我只想离那恶心的地方远一点。 仿佛离那里越远,那不堪的一幕就能从脑子里消除一样。 可一切都是徒劳,直到我跑到脱力,跑到气喘吁吁,眼前闪现的画面,依旧是徐子睿和钟寰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钟寰发短信让我来,原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一幕? 我不相信! 这不是真的! 脑袋似乎要炸掉,可是血淋漓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人生处处撒狗血。 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别人,我可以大声地去哭,去喊,去闹,去质问……可是为什么那个人是钟寰? 明明是她的错,可是我却怂地连质问她的勇气都没有。 原来,在骨子里,面对她,我是自惭形秽的。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内心深处欣赏甚至于崇拜的人,曾经是大家口中s大与徐子睿最登对最相配的人,是我曾经鬼使神差一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就方寸大乱的人。 她一直不接受第五维,原来是这样。 可是,她明明喜欢,为什么此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点拨我,让我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徐子睿,然后跟他在一起? 自相矛盾,不合逻辑。 而徐子睿,他所有的行为指向都证据确凿地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我。那么多事,那样的眼神,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 我抱住身子,眼泪迎风飞落…… 我高考失利,是徐子睿陪着我化悲痛为食量,到处蹭他从不屑占便宜的霸王餐。 我军训中暑昏倒,是他第一个冲过去抱起我,一脸焦急地往校医院狂奔。 知道我对酒精过敏,是他毫不犹豫地替我喝酒。 见我冬天怕冷,是他别扭地拿出女孩子气十足的小熊暖手袋送我,给我暖手。 我要减肥,去修交际舞课,是他违背原则喜好,陪我去上课。 滑雪场上我摔倒,他甚至因为要保护我而摔到骨折。 在奖学金评选中,为安慰被冤枉的我,是他默默陪我在寒风料峭的冬夜里坐了一夜,只为了我浅眠里一句不安稳的“不准动”的梦呓,身体被我枕到发麻,都不吭一声。 外公出事,是他二话不说地请假,心甘情愿地陪我一起尽心照顾外公…… 这些都是假的吗?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真的? 我拼命地想,可是怎么也想不通。 脑袋几乎要炸掉。 不知道在街上游荡了多久,直到冷得身体瑟瑟发抖,我才找了家网吧窝起来。 凌晨1点,宿舍已经关门了,我可以回徐子睿的家,也可以去酒店或宾馆。可是现在,这两个地,我一点都不想去。 来到包夜的网吧,在网吧的卡座里,我瞪着蓝色的电脑屏幕,被风吹干的眼角,再一次有了泪意。 我压抑地抽噎,生怕被人听到。好在热闹的网吧,即使是深夜,也充斥着游戏玩家打怪升级的吐槽声和欢呼声。我的啜泣声,很容易淹没其中,转瞬即消于无形。 不知哭了多久,我觉得我这一生的眼泪都快流尽的时候,我才迷糊着睡去。 在卡座上趴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我头痛欲裂。 晃晃悠悠走出网吧,清爽的晨风吹得我虎躯一震,我才赫然发现自己的鼻子塞住了。 可能是昨晚哭狠了,把鼻子塞住了。 我摸了摸额头,苦笑一下,一夜回到解放前,我居然好死不死又开始发烧了。原来,感冒药的药力也没那么强,原来神勇女金刚也有虚弱无力的时候。这个时候,我竟然苦笑一声,无厘头地思考起了药物的药性和躯体的生物属性。 其实也正常,昨天晚上这么作死,我要不发烧,感冒病毒都要有意见了。 手机昨晚被我关机了,泥巴和顾小西一定担心死我了。 我昏昏沉沉地打了个车,给泥巴发了一条短信,就去了校医院。 昨天自虐了一晚,已经够了。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医院自怨自艾,我想有人来陪陪我。 身体强壮还是有好处的,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折腾了这么久,我不仅没脆弱地昏倒,而且还自己去医院挂了个号,做了检查,缴了费,然后现在还双眼大睁地等着盐水一点一滴,滴滴答答地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我的身体。 只是,强壮的身体,并没有给我的心灵一点点的支撑。 冰冷的凉意,顺着右手手背,途径手臂,经由筋脉,再流向四肢百骸。不一会儿,彻骨的冰凉就蔓延到了全身。 我瑟缩了一下,缓缓闭上眼,将被子拉过头顶,从头到脚,将自己埋了个严严实实。 人家说,喜欢蒙头睡觉的人都缺乏安全感。我从小就有这样的坏习惯,老妈觉得这样睡觉会影响呼吸,不利健康,所以用尽浑身解数,帮我改掉了这个坏毛病。而今,我重染坏毛病,老妈估计看到了要抓狂。 老妈……这个时候,我忽然特别想家。 想起老爸老妈,我又没出息地哭了。 眼泪顺着眼角,浸湿了枕头。 这个时候,就允许我脆弱一下吧。 泥巴、顾小西找来医院的时候,我已经收住了泪。 “大姐,你真心要急死我和泥巴啊。昨天晚上自己来医院,也不说一声。我们差点要报警了。”顾小西嗔怪地瞪我一眼,看到我病蔫蔫的样子,似乎又觉得说重了,随即放轻了音量道,“昨晚你不舒服,感冒药没用,你就该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送你去医院。” 是的,我骗了她们,我没说昨晚去了酒吧街。 那样的不堪,中间又夹杂了我们共同的好友,所以我直接跳过了那段。 我虚虚一笑,装作打趣的样子:“来回麻烦。那么晚了,宿舍楼要关了,怕你们回不去,没地方睡。” 泥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有些心虚地转过了目光,在她审视的目光中,我怕自己无所遁形。 碰到我闪躲的目光,她眼中有一刻的困惑,见我逃避的样子,却也没有揭穿我。 她帮我掖紧了松动的被角,转移话题道:“昨晚你不在,钟寰也没回来。她平时不回来,都会打电话提前告诉我们的,昨天不知道怎么了,打她电话也打不通。到今天早晨我们来之前,她还没回。” 我面上一僵,顿时觉得讽刺至极。 泥巴见我面色不对,看了我一眼,打住了这个话题。 我看着她,直觉她知道些什么。或许陈小生,把那晚我交代他的事情,告诉过泥巴吧。 泥巴和顾小西陪我到9:30,因为上午三四节有课,她们得先走,要等上完课再来看我。 “谷微,你想吃什么?上完课,我们去西苑外面帮你买。” “我现在喉咙有点疼,清粥就行。” 顾小西应声出门,泥巴跟在她后面,嘱咐我好好休息后,在出门的最后一刻,却回过头来,交代我:“差点忘了,对了,今天早晨,第五维有打电话来找你。” 我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背后,我才无力地躺回床上。 第五维…… 该怎么对他说呢? 你喜欢的人和我喜欢的人有一腿? 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 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我才拿出手机,给第五维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通了。 “谷微,你在哪?我找你有事。” 我咬着唇,默了半响,才听到自己艰难地吐出一句干瘪的话:“我在校医院。” “校医院?” 二十分钟后,第五维就来了医院。 他还没坐定,就有些急迫地问我:“昨天钟寰打电话给我,我没接到。随后打给她,她那边显示关机。昨天她没回宿舍,你们在一起?” 或许是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说完,第五维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抬起眼帘,对上第五维清亮的双眼,忽然有些不忍。 第五维马上看出了不对劲,他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会,随后才缓缓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十七章误会,鸵鸟伊人 我的最后一字落下,第五维霍然变色。 见他眸光瞬息万变,起身就欲去找钟寰和徐子睿对质,我死死拉住了他。 “不要冲动?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我不顾血液倒流的危险,伸手拽紧了第五维的衣角。 第五维僵着身子,最终被我拦住了。 看着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才深吸一口气道:“至少,等你冷静下来了再去?” 第五维转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我:“谷微,你打算一直这样鸵鸟下去?如果他们不来跟你解释,你就一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自己被虐得体无完肤?” “……” 我低着头,眼泪簌簌而落。第五维一针见血,我无言以对。 我怕去找他们,我昨晚甚至怂得不敢找他们当面对质。 我也害怕第五维去找出那个让我无法面对的真相。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想面对。我怕一面对,我就彻底失去两个我最在乎的人了。所以我情愿当鸵鸟,自欺欺人,在心里无数次对自己说,这之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好,我先冷静一下。你……松手,你还在输液。” 第五维看了一眼我迅速回流的血液,叹了一口气。见我松了力,他终于撤开我的手,快速将我扎着针管的手放到被子下面,然后目色复杂地看我:“谷微——,你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不知道第五维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只知道他在我这里,默然坐了许久。 意识又混沌了,我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似乎总也不清醒,仿佛被梦魇住了,噩梦连连,耳边有急切的女声在轻声唤我,“谷微,谷微”的一直唤,一定是泥巴她们给我送午餐来了。 我想醒来,却始终睁不开眼。 徒劳一番后,我忽然不再挣扎了。我混沌地想,就这样睡死过去,也好过清醒过来所受的煎熬。 等到我终于醒转的时候,已是夜色四合。 “微微——”掀开沉重的眼皮,我看到的却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徐子睿递过我昨晚落在酒店的手链,目色复杂地看着我。 徐子睿一脸憔悴,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一抹不符合他年龄段的苍色凝聚在他的眉梢唇角,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似乎是守了我很久。 昨天还和我最好的朋友同床共枕,今天却又做出这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简直是讽刺至极。 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我闭上眼睛,此刻,我只想将他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 谁知,关闭了视觉,听觉却更为灵敏。我听到徐子睿轻轻拉近椅子,坐到了我床边。 他能捡到我仓促落跑时丢下的手链,以他的智商,应该猜到了我看到了所有不该看到的。 虽闭着眼睛,我却感觉徐子睿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这让我的假寐不自在起来。原来,不想面对,也这么辛苦。挺尸床上,我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要控制好节奏,我身子一直僵着,僵得腰疼不已。 我心里难过,身体也难受,身心双重煎熬。 僵着难受,实在忍不住,我翻了一个身,却将被子抖落下来,落到腰间。窸窸窣窣,徐子睿起身衣服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清晰。接着就是他帮我拉被子,掖被角,很温柔的动作。偏偏这温柔,一下子将我刚刚还愤然冷硬的心,一下子软化。我委屈到不行。这种情绪,让纠结郁闷愤恨以及伪装的冷漠都一一让路。真不争气,眼泪竟然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习惯真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东西,它总在不经意间将我伪装的坚强击得溃不成军。 心里这么抗争着,眼泪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可是,又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缓缓睁眼,木然看徐子睿一眼,又慢慢转过了头,留给他一个漠然的背影。 见我做出一副逐客的样子,徐子睿声音陡然紧绷,顿了半刻,我才听到他有些疲惫地说道:“微微——,昨晚……”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要解释了。 可是,我却不那么想听了。 不等他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字眼,我抢先说道:“别说了,我都看到了……我们算了吧。” “……” 分手的话一说,周围气压剧降,我明明是背着徐子睿,却感觉他灼然的目光紧紧盯着我的后脑勺,让我有如芒刺在背。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徐子睿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这静默的几秒里,千万个后悔在我脑中如弹幕般闪现。 但下一刻,骄傲的自尊,让我生生忍住了反悔的冲动。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劈腿的人是他,与其被他甩那么悲催,还不如我自己主动提分手,尚且还能保留我最后的一点骄傲和自尊。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一片死寂,静得让我产生了一丝恍惚,恍惚得我以为徐子睿已经走了。 等到我僵硬地动了动脖子,准备转过身来的时候,静默了许久的徐子睿,忽然一字一顿,气势慑人道:“你不信我?” 我身子一颤,我是多想相信你,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我要怎么说服自己,才能信你? “都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能给出合理的理解,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吗?”我强忍住巨大的泪意,狠狠转过头,直视徐子睿的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再次崩溃。 我一直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可是,他能给么? “……” 徐子睿没有说话,他黑色的眼瞳一瞬间闪过太多叫人难以分辨的情绪。 但那么多情绪中,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惊痛,让我的心密密匝匝地又疼了起来。 所以,他还是在意我的,只是,无法给那晚一个合理的解释。 看着一贯习惯掌控全局的徐子睿,瞬间暗淡下去的脸。我的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狂掉。所以,这次,是真的发生了连他都无法掌控、无法解释清楚的事了。 “无话可说?”我隐约听到自己笑了一声,但这个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 徐子睿眼中泛起某种无可奈何的隐痛,这种眼神让我瞬间炸毛,下一刻几乎歇斯底里:“徐子睿,我说我们分手。” 一向临危不乱的徐子睿,听到我这句话,整个人失态地颤了一下。 下一刻,整个人瞬间委顿下来。 徐子睿有半刻的失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接着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这才是我认识的徐子睿。对什么事,都能处理得干脆利索,不拖泥带水,即使被分手。 明明是自己希望的结果,可是我心里的慌乱空落却在胸腔里到处乱窜,找不到排遣的出口。 徐子睿走了……我伏在床上,细细地听他下楼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可惜,终究是要走远的,一点一点远去,直到最后一点声响都无。其实,这并不是永不相见。可是,我却觉得是永别了。 我还是崩溃了。 伪装的坚强,终于丢盔弃甲。 徐子睿一个决然的转身,就让我溃不成军。 “徐子睿……”我喃喃地念着徐子睿的名字,脱力般地缓缓躺倒在床上。他一走,仿佛一下子,我的心也被掏空了。呵呵,就在刚刚,我对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做了最彻底的切割。 我挺尸般地躺在床上,失神地想,我和徐子睿分手了…… 因为钟寰。 她甚至连来看我一眼都没有。 整个事件发生地离奇又凑巧,如同由人惊心设好的局。每一步,都暗藏玄机。而钟寰,用她的手机,发给我最关键的一条短信。 几乎,一招致命。 徐子睿无法解释的事,那她呢? 我最好的朋友,甚至都不屑来跟我解释一下? 我邪火一蹿的同时,心中大恸…… 泪眼迷蒙间,耳畔回响的是钟寰真诚自信的说笑…… “谷微,我可说好,以后如果我们不幸喜欢上同一个男人,谁也不许让。他选择谁,就是谁。” 那是军训的某个傍晚,大家在拉歌,在歌声悠扬的暮色里,我靠近钟寰,笑嘻嘻问她:“钟寰,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钟寰微微一笑,调转目光,蹙眉想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道:“聪明,睿智,有才华,可以与之精神交流的。” “我去,我也是!” 我们的品味如此相近,以至于后来我们一直以“生命的同类,精神的姐妹”自诩知己。 原来,我最要好的朋友,居然真的和我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如此雷人,又狗血。 想到这里,心底又泛起森然的寒意,我蜷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我的身体一直抖,抖得跟抽风一样,恍恍惚惚没有安全感。 我的感冒好像输液也没有好转,接下来的两天,我的意识一直在迷蒙间浮浮沉沉。 病房里一直有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声,也有顾小西、泥巴和古政焦急地询问声,忽远又忽近。 我只是觉得累,任由医生护士来回折腾,又是检查,又是量体温。朦胧间,还听得医生嘱咐他们三个,要好好照看我,说是再折腾,人就危险了什么之类的。 切——,即使意识不清,我都要嘲笑一下医生的杯弓蛇影。我哪能那脆弱呢。我谷微是谁,我可是硝石,金属遇见变软,石头遇见溶解!小小的感冒而已。 又做了许许多多的梦,但大多悲伤苍凉。还好,我多梦的时候,都睡得极浅。所以,时不时有泥巴和顾小西他们的悄然声入耳,倒让我觉得安心。古政回去了,她们以为我睡着了,轻声细语的聊天:她们谈论钟寰为什么不跟她们一起来照顾我,说第五维今天来医院好像落落寡欢,古政这几天也怪怪的,又讲徐子睿真是不可捉摸,以前我一点点小病,他就方寸大乱,现在我病这么重,他居然没有来? 先让她们扒着吧。对这一两天发生的种种,我自己都来不及消化,何况她们呢。 生活如戏,现在真的是剧情反转。 其实,这世上本来就有好多东西我们无法确定。但此刻,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我和徐子睿之间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钟寰终于姗姗来迟。只是她挑了无人的时候来。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她对我说:“对不起……” “我……”后面她的声音就小了下去,我没有听清。 钟寰和徐子睿一样,很少对人说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对我说这三个字。 她的“对不起”,带了内疚意味十足的懊悔。 即使在不清醒的时刻,我最怕听到,也是她的这一句“对不起”,因为,这意味着她对背叛的承认。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枕上。原来在梦中,我的心都能疼成这样。 第二天晚上,我半夜醒来,恍惚间,居然又看到徐子睿出现在我的病房。 起先,我以为自己这回被伤狠了,病重到身体器官都开始不灵光了。想自己这么青春年少,居然……居然就老眼昏花,出现了幻觉。 等我定睛一看,确定是他后,才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觉。 不是幻觉,那一定是做梦了。 梦中,徐子睿的脸依旧紧绷,但神情到底柔软了下来。他伸手探了一下我的额头,随后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我迷瞪瞪地看着他,他撤回目光,轻声问我:“渴不渴?” 我木然地点头,他眉头微微一展,随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低头开始专心削梨。 我静静地看着徐子睿削梨,心中一恸,再次忍不住提醒他:“徐子睿,我们……已经分手了。” 见我再次下逐客令,徐子睿切梨子的动作陡然一窒,顿了片刻后,他继续重复之间削梨子的机械动作。只是动作明显比之前慢了很多。随着果皮尽去,梨子露出雪白多汁的果肉,他都没有再说话。 看着徐子睿将梨子一分为二,我目光一震。他不知道,梨子是不可以分着吃的么?分梨,分离的意思。 我难受地闭上眼,一直到徐子睿切好梨,目光平静地看着我,才缓缓睁眼。 好吧,就当做是最后的告别和祭奠。 我接过徐子睿递过来的一半梨子,他转过身,去找纸巾擦手上的梨汁。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似乎因为我的话,瞬间染上了几分萧索和寂寥,我的心也随之变得空空落落起来。 我又哭了。真是邪门了,我的眼泪简直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我要是蹿白蛇传说里去,这眼泪水估计能水漫金山。 幸好,徐子睿擦手擦得极慢。在他转过身来之前,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偷偷拿被角胡乱擦掉脸上七零八落的泪珠。 以前只要生病的时候,徐子睿都会在我身边照顾我。好像有他,我心里就像有了依靠似的,会感觉安心。大家都说,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生病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是自己最在乎的人。迟钝如我,好长时间却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懵懵懂懂,等到后来想清楚,觉悟到这里面暗藏了一种叫做“喜欢”的情愫的时候,都是好久之后的事情了。 可惜这种两情相悦的喜欢,没能持续多久。 现在,我们的感情里夹杂了“不信任”“背叛”“劈腿”这些最不堪的字眼,却是逼得我不得不与这种让人贪恋的依赖感告别。 我拿着徐子睿给我的一半梨,细细地啃,味同嚼蜡。 梨吃到一半的时候,徐子睿擦净了手。 他转身走近我,在我床边微微俯身,目光隐有惊痛:“微微,对不起……我大意了。” 所以,才给别人可乘之机? 我觉得我快要动摇了。几乎从不对人说“对不起”的大冰山,居然跟我道歉了。 我垂下目光,心中千万个原谅一闪而过,可是,最后,我一句话也没说。以前的事,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你给我一点时间,查清楚这件事。” 见我默然不语,徐子睿直起身子,叹了口气,似乎是隐隐失望。随后,他敛着眉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出病房,大步离开。 看着他高大清冷的背影离去,恍然间,我似乎望到了此后我们渐行渐远的人生,内心酸涩无比。 这个梦好真实,一直到次日醒来,看到枕巾上的泪渍,我都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可环顾四周,病房里哪有一丝徐子睿来过的痕迹? 以徐子睿的骄傲,我那样冷言冷脸对他了,他怎么可能再来找我,而且低声下气求我? 我一定是太想他了,所以即使分手了,梦里还全部是他的影子。 第四十八章习惯,是一种会呼吸的痛 接下来几天,徐子睿没有再出现过。 顾小西、泥巴和古政轮流过来陪我,我好像心死了一般,每天眼睛直直盯着病房的天花板发呆。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还有死灰般苍白的自己。人家说,身如已灰之木,心似不系之舟。大概就是我这样了。 可是,即使自己再要死不活,我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 泥巴她们似乎也猜到我和徐子睿出了问题,不再在我面前主动提他。 而古政,看我的眼神却是越发的愧疚。 在我很云淡风轻地向他们说了一下事情的大致经过,在他们震惊的表情中,我把自己披散的头发好好用手捋了捋,再给自己束了个十分精神的马尾,结束了自己长达一周多的女鬼生涯,咧着嘴对他们扯出一个“我很ok”的微笑后,我出院了。 随后,直接回家。 有钟寰的寝室,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而大学的学分在大一大二基本都修完了,大三本来也没什么课了,只有一两门专业课,也基本上结束了。复习的话,法学专业书自己在家里复习也是一样的。 当我风尘仆仆到家的时候,我老妈正准备出门赶晚上的牌局。 “姑娘,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妈放弃了牌局,将我接进家门,拉着我坐在沙发上,摸了摸我的头,疑惑道,“微微,你十一都没回来,你今天中了什么邪?居然回来了?” 我用力扯开嘴角,讪笑了一下,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老妈,我想你了。” “我那条短信你看到了?”我老妈将我一把推开,笑吟吟问。 “短信?”我摸出手机一看,黑屏,我住院期间,早将手机关机了。 在我老妈期待的眼神下,我汗颜开机。 十数条短信一股脑儿蹦出来。 “嗯。”我胡乱的应了一声我老妈,就将她推进了厨房:“妈,我好饿,你赶紧做饭我吃。” 我妈哭笑不得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进了厨房。 我点开短信,一条条看。很多条都是同学朋友间的慰问短信,但最上面的两条,是我老妈和老爸的。 “微微,你之前不是说大三没什么课吗?没有实习的话,有时间就回家玩几天。” 老爸的短信,更肉麻,一看就是迫于老妈的淫威发的:“微微,家里那个四十多岁却依然美丽的女人说想你了。”换作平时,看到这些,我铁定虎躯一震,随后再怎么也要吐槽一下这对中年夫妇的,但此刻,我只觉得眼角发酸。 扒了一口热腾腾的米饭,我的眼泪终于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我赶紧用袖子擦掉。 我老妈将最后一碗菜端上来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微微,怎么了?” 我握住筷子的手陡然一顿,错愕地抬头,对上我妈略有忧色的眼。 我妈虽然性格豪放,但心思却一点儿不含糊。 我抿紧唇,使劲摇了摇头,道:“妈,没事。” 我妈严肃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坐到我身旁,洞若观火道:“微微,你屁股一撅,妈妈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你现在的样子,妈看着心疼。说,谁欺负你了?妈给你做主。” “嗷呜——”我心中一痛,放下筷子,就抱住我妈哭了起来。 “微微,微微——”我甩开膀子的嚎哭模式一开启,我妈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后来我妈每次回忆起这个场景,都说她从来没见过我这么脆弱的样子。这次,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我妈伸手将我揽住,本来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低了好几个key:“微微,是小睿欺负你了?” 我违心地摇头,泪如雨下,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我老妈心疼地看我一眼,不再追问,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帮我擦泪。 等我哭完,饭菜也冷了。 我抽抽搭搭,哭出一身汗来。 我老妈摸了一把我的脊背,心疼得要死:“身上怎么掉了这么多肉,是不是之前生病了?” 我点了点头,抽着鼻子道:“感冒发烧了一周,现在已经好了。” 一听我这话,我老妈新修的柳叶眉瞬间倒立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哭了一身汗。你先洗个热水澡。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话音一落,我妈就将我推进了洗手间,随后,趁我洗澡的空档,又麻利地从门外将换洗衣服塞给了我。 等我洗漱完毕再出来的时候,我老妈不仅将饭菜又热了一遍,还趁我洗澡的时候,用高压锅新压出一大锅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过来。”我看着满餐桌的饭菜和在餐桌前横刀立马的老妈,一时有些呆愣。 我要做出一顿红烧肉,两个小时没跑。我老妈,每每半个小时搞定。 我只是瘦了一丁点儿,没想到平时老让我注意体型的老妈,居然把她的那些“女孩子不要太胖”“注意节食”的谆谆教诲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心中一暖,乖乖地遵从我老妈的指令坐下,看着她转身进洗手间,一会儿拿出吹风来,听她絮絮叨叨地埋怨:“你这孩子,怎么头发也不吹就出来了,再感冒了可怎么办?” 说完,老妈一点也不温柔地按低我的头,随意拨弄我后脑勺上的头发,呼啦啦给我吹起头发来。有几下,她甚至还不小心扯到我的头皮,害得我吃痛地“哎呀”了好几声,她的声音也是平时训我的音调,可鬼使神差般地,这一刻,我心中暖意涌动的同时,却似乎下一妙就有潸然泪下的可能。 我乖顺沉默地垂着脖颈,用手使劲捏捏眉骨,只怕一个忍不住,就泪如泉涌。 吹干头发后,吃饭,喝汤,直到我的身体由内到外彻彻底底地回暖过来。 老妈的大餐,让我很快地由“冷血动物”恢复成“热血青年”。 吃完饭后,我就被老妈轰到床上去了。 明明还只是晚上八点多,连我爸都没回来,我妈这个美帝国主义一声令下,我只得乖乖服从。 躺到自己的大床上,四肢舒展,不一会儿,我的眼皮就沉重起来。 迷糊中,好像有人进来,帮我掖了掖被子,想睁开眼,却睡得沉,睁不开。我猜,如果不是我老妈,就是我老爸了。妹妹高中是住校的,不到周末不会回家的。 不知是不是回家心安了,我不像在医院那样难过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觉了。 我睡得很熟,连我老爸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一夜无梦,睡得极为酣甜。 第二天起床,整个人感觉跟脱胎换骨了一样,神清气爽。看来,这世界上真的是没有谁离了谁不行。想起以前看的煽情小言,不禁又将之鄙视了一番。哭死哭活要生要死又怎样,地球还不是照样旋转。生活依然继续,日子还得过。 “微微,起来了?怎么瘦成这样?”老爸在客厅看报,见我从卧室出来,皱了皱眉,招手让我在他身边坐下,“爸爸昨天公司有点事,回来得晚,你已经睡了,也没好好瞧瞧你。你妈说你这次回家气色不好,说要带你去医院看看,我还以为她小题大做。看你现在这样子,真是要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 我真的瘦了很多?我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 我被镜子中的人狠狠雷了一下,这是我么?本来油光水滑的小圆脸,居然隐隐有了瓜子脸的趋势,而且气色极差,眼皮浮肿。呜呜,本来眼睛就不大,这一肿,更是有碍观瞻了。 连我百年难得一见的锁骨,似乎都在脖子下显山露水了。 我嘴角抽搐,不就是失个小恋么? 简直不人不鬼。 “老爸,我的病已经好全了。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哪像是有病的样子。您要是现在让我耍个迷踪咏春什么的给您看,我也能耍全套。”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大侠霍元甲》风行的时候,我们父女三人扎马耍拳祸害我们家雪白墙壁的时光,不禁失笑。 见我起了个要耍拳的范,我爸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家微微还能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 说完,竟然还跟我老妈来了个眉来眼去。我扶额,老妈你真是小题大做。我又不是林黛玉。 “你敢耍拳试试?”我老妈见我作势要耍咏春,马上飞来一记白眼,完全不顾我大病初愈的娇弱。估计是我与老爸的调侃让她想起曾经痛苦的往事。嘿嘿,雪白的墙,满墙的红色手掌印,我老妈也有不能奈我何的时候。 我向老爸吐吐舌头。 见我委顿,我老妈继续打蛇随棍上:“待会你爸去上班,你先陪我去买菜,买完菜我们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都好了……”我话还只说到一半呢,我老妈又一记凌厉的眼风杀了过来了,我立马闭嘴。回头望望我老爸,我老爸只是无奈地耸肩,表示无能无力,他最多也只能给予我一点精神上的支持与同情。 老妈,您简直比徐子睿还美帝国主义! 徐子睿…… 这个名字,只是在心里一闪,就蓦地让我难受起来。 真是中了邪,这个闪念直到我跟我老妈去菜市场还叫我心里堵得慌。好在我妈在问过我是不是徐子睿欺负我,我摇头否认后,她就没再提起过徐子睿。据说徐妈这两天回了娘家,也没过来找我妈凑牌搭子。 “微微,去那边的水果摊买点水果,我去买只土鸡就过来。”一路看着我老妈挑挑拣拣,我早就神游太虚神思不属。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逃离百味充斥的菜市场,我应了一声,立马蹿了。 “老板,这橙子多少钱一斤?”见水果摊上脐橙卖相不错,我拿起一个屁股有小圈的橙子问。 “三元一斤。” “十块三斤,卖不卖?”砍价,我很小就得到我老妈的真传。 “不卖!”老板看我一眼,回绝得义正词严。 “不卖就不卖!”我转身就走,那老板也很有骨气,见我走也没拉我一下。 我气呼呼的,不卖就不卖,这世上卖水果的又不是只有你这一家。 “微微。”我回头,却见我老妈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妈,我不想吃水果了,我们回家吧。”接过我老妈手里的几个袋子,我扭头往家的方向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买个水果而已。 直到被我老妈押着去医院检查,我还是闷闷的。我老妈倒是除了疑惑我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外,也没多问。 医生把我详详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后交代我妈,说我没什么大碍,建议我多喝汤水多吃水果补充营养。这在我是意料之中的事,倒是我老妈,得知我的身体状况良好后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似乎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多吃水果。水果,水果…… 晚上,躺在床上静下心来,想到水果,我才又想起白天我妈水果摊边那意味不明的眼神。 联想回忆。我用学法律常用的思维细细一推理,心窍一开,顿时各种想死。 三元钱一斤的橙子,我竟然问老板十块钱三斤卖不卖? 我脑袋秀逗了…… 难道就只是因为偶然想起他? 我暗叹一声。难怪我妈看我的眼神不对劲。那老板也逗,白给他一块都不要。 唉,习之中人远矣。 水果店的老板,习惯了应对砍价顾客时,条件反射性地拒绝。而我,习惯了对徐子睿无时无刻的想念。 第四十九章误会消除 在家呆了几天,我的精气神渐渐养了回来。天空微蓝的时候,我会搬出藤椅,在家里的阳台上晒太阳。以往,初冬的阳光都暖暖的。在太阳底下呆久了,连衣服上都会有好闻的太阳味儿。今年的冬天,阳光虽然很好,但因为气温偏低,阳光照在身上,都带了一点冷意。以前寒假无聊的时候,我偶尔会拿出妹妹买的那些校园小说看,现在却连翻阅都不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青春校园小说里,青梅竹马的故事太多。 “谷微姐,你生病了为什么我哥没陪你回来?” 放半月假的周末,徐子聪来看我,我心中一酸,却装作若无其事,哼哼哈哈胡诌借口,敷衍他:“你哥学的是工科。他功课比较忙。” 徐子聪,有和他哥相似的眉眼。现在看到他,我心里都会难过。 本来以为逃回家,自己便可以不再想起徐子睿,可现在周围的人或物,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他的存在。难怪老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世上最怕“好朋友不成眷侣”。因为太过熟悉,如果最后两人走不到一起,不仅自己,就连同身边的亲人或朋友,也会跟着尴尬。 生活的交集那么多,避无可避。 这种涉及地缘联系的死命题,无解。 心里堵得慌。老爸他们在家的时候,我还可以跟他们嘻嘻哈哈,装作无事。可是一旦屋子里只剩我一人的时候,我就开始胡思乱想。难受,无发形容、难以言说的难受。这种难受,因为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而汇集成排山倒海的委屈。而这种委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我静静地蜷缩在藤椅上,双眼呆呆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十二月的太阳光一点都不暖,却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抬手揉一揉,眼泪就下来了。 一把抹掉泪,看到阳台栏杆剥落的油漆,我微微地笑了。 我们家阳台的颜色是天蓝色,但很久以前不是的。高中的时候,我对蓝色有固执的偏爱,觉得家里阳台的栏杆应该同天空同一色系,那样才相映成趣,上下呼应。于是,坚持要爸妈请人将阳台的栏杆刷成天蓝色。可我老妈根本不理我,直接将我的奇思妙想当屁处理。于是,我拉了徐子睿,一起去五金店买了一蓝一白两桶油漆,用稀释剂调成了好看的天空蓝,一人一柄粉刷,先暂后奏地将阳台漆成了我最喜欢的天蓝色。 那天,我们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徐子睿起初并不配合我,觉得不必自己动手,请个油漆工来搞定就行了。可我偏偏觉得自己动手,才显得有意义。 当时,我戴着用废报纸折成的粉刷帽,像个恶趣味的粉刷匠,一手拿着粉刷子,一脸好心情地提醒徐子睿:“徐子睿,你答应过我的。我只要做好你的篮球赛后勤,除了你的大餐,你还必须帮我做一件事。我现在想好了,就这件了。” 徐子睿眸光晶亮地看我一眼,下一刻便戴上了我给他叠的帽子,挽起袖子,蹲下身子,开始干活。 其实我们不是粉刷墙壁,不必怕灰尘剥落弄脏头发,只需要戴上口罩防防油漆味就行了。可我觉得报纸帽可爱,于是叠了两个,自己一个,徐子睿一个。 徐子睿戴上帽子,很帅。撸起袖子认真干活的样子,更是帅到人神共愤。 他个子高,一直蹲着,其实很累。我个矮,蹲一会儿都手脚发麻。可他,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半点怨念和半句毒舌。 那是我第一次,偷偷看他,心思旖旎。 可能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他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只是我迟钝,没发现而已。 三个小时的粉刷,令阳台焕然一新。 当初那么纯真的天蓝色,经过岁月的侵蚀,颜色也逐渐变得暗淡了,有些地方,甚至油漆剥落,露出了锈迹斑驳的铁杆。 我重新买回了油漆,拿起刷子,跪在地上,开始重新粉刷我家阳台的栏杆。 我要把阳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半蹲在地上,咬紧牙,卖命地刷,使出全身的力气刷。我没有带口罩,浓重的油漆味呛得我咳嗽连连。 “微微,你在做什么?!”我一直刷,一直刷,不知道刷了多久,才听到背后我老妈的一声断喝。 我虎躯一震,随后呆滞地扭身回望,看到我妈一脸凝重的站在我身后。 “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您不是去打麻将了么?”见我老妈面有愠色,我用胳膊肘蹭蹭满脸的汗,又邀功似地扬扬手中的粉刷,傻笑着说,“妈,你以后不准再说我懒了,你看我今天多勤快,净拣最累的活干。你看,阳台被我刷得又焕然一新了。” “起来!”我老妈一把夺过我手上的粉刷,扔到一旁,拉起我就往客厅里走。我还是一脸嬉笑着,如同扯线木偶般,由着我妈将我推进洗手间。我有些心不在焉,但却本能地乖顺,认真遵循“老妈面前丢兵弃甲不抵抗”原则。 我老妈皱着眉头洗净我手上沾到的油漆,又用干毛巾擦干了我湿漉漉的手臂,最后用毛毯裹住我早已冰冷的身体,将我搂到沙发上。十二月的南方,气温已经很低了,我还在外面失心疯地刷了两个多小时,身体几乎凉透了。 我蜷缩起身体,窝进软绵绵的沙发里,不再嘻笑。我知道我刚才一定笑得很难看,因为我看到了我老妈愈发揪拧的眉。 很久,我妈才捋了捋我额前垂下的凌乱刘海,似乎酝酿了很久后,才缓缓说道:“微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妈妈一直不问你,你就一直当妈妈不知道了?” 老妈的语气里没有指责,神情音调里是满心满眼的心疼与怜惜。母女连心。原来,我这些日子的失魂落魄早就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妈,我真没事。”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笑笑,想让我老妈宽心。以前我受了任何委屈,都可以跟她和老爸说,可是这回不能说,也无法说。 “还说没事?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我老妈忍无可忍,终于发火。一向明朗爽利的我,忽然变得如此抽风神经,刚烈如我老妈者能忍这么久,已经到了极限,“整天魂不守舍,你当老妈是瞎子。你老妈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从小到大,你屁股一厥,老妈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你这些天,茶不思饭不想的,走路都没个正形,你说没事?”我老妈机关枪似地将把我驳得体无完肤,见我仍旧是闷不作声,迟疑了半刻,终是放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和小睿闹别扭了?” “……” 原来我长久以来的自欺欺人,只是我一个人的掩耳盗铃。 我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大人们总是火眼金睛。小儿女间的别扭吵闹,他们心知肚明。或许,很久以前,他们就看出了我对徐子睿的感情,少年儿女之间的斗嘴掐架在大人们看来,是另外一种相互喜欢的相处方式,所以才会好心撮和。只是,我们要让他们失望了。 “看来是了。你徐妈说最近小睿也有点不正常。” 我老妈叹了口气,接着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你们小儿女的事,不想我们掺和,我们就不掺和。老妈只是想告诉你,做什么事,都不要逃避。因为那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小睿是个好孩子,老妈从小看他长大。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那就更应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连电视里都说,懦弱的人才喜欢逃避,老妈不希望你那样。而且,逃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有些误会不早说清楚,日子久了想说清楚都说不清了。再说,逃避也不是我们谷家的作风,所以老妈希望你好好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总之,老妈不希望你每天闷闷不乐、没半点儿精气神。你这样,我和你爸看了也担心。” 我老妈甚至还用了一个超级书面化的成语——“闷闷不乐”,这些年,她的肥皂剧真没白看。 我低着头,用手捻着毛毯的边角,良久,才终于口是心非地“嗯”了一声。 我给过徐子睿机会解释,但他无法解释。我们说得很清楚了。 “这几天好好吃饭,多吃点,过两天回学校和小睿好好谈一下。” 我老妈转身进厨房开始忙碌,她烧菜的空当,看我依旧像个沙发土豆一样窝在沙发里发呆,便假装威胁般地朝我挥挥锅铲,凌厉的眼风扫过来,往我身上“嗖嗖嗖嗖”地扎飞镖。我只得箭速蹿起,乖乖收拾,去厨房给她打下手。 随后几天,我妈虽然变着花样地烧大菜,但却频繁地开始使唤我,让我给她打下手。打麻将,让我坐在她旁边,帮她数钱看牌。甚至去跳舞,都带着我。让我没有半刻的独处时间。 “打扰失恋中的人伤春悲秋”同“焚琴,煮鹤,杀美女”一样煞风景,可我老妈却乐此不疲。 那个话题,老妈再也没有提及。而我因为马不停蹄,也无暇多想。 直到周末,钟寰打电话过来。 家里的电话响起的时候,我独自在家里收拾衣物,准备明天回学校。我老妈拖着我老爸去逛超市了,说给我买点路上的吃食回来。可是,明明家里吃的很多。 看到来电显示那串熟悉的号码时,我迟疑了一下。 顿了半刻,我动作僵硬地接起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云淡风轻:“喂——” “……谷微,是我。” 钟寰熟悉的声音透过电话线直达我耳膜,我有一刻的失神。 我手机关了机,就是为了不想面对她和徐子睿,她却能将电话打到我家里。我几乎忘了,她是我告知家里座机号码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谷微,你是不是对我有点误会?” 有点误会?我呵呵笑了:“你觉得我误会你什么了?” 钟寰那边沉默下去,似乎欲言又止,一改往日行事爽快风格,看来她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咂摸得一清二楚。我无缘无故人间蒸发,她今天却在电话里明知故问。 我心中滋味难辨,一字一顿道:“你和徐子睿的事情,我看到了。你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么?” 一向行事磊落的钟寰,连我生病都只能偷偷来探望,不是心虚,又是什么呢? 徐子睿无法解释当晚的事情,我一直期望她能给我合理的理由。 可是,她没有。现在,面对我的质问,也是沉默回应。 我不想对她阴阳怪调的,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冷哼一声:“怎么,无话可说,还是理屈词穷了?我一直在等你给我合理的解释,但你没有。发生了这种事,我无话可说。我退出,徐子睿我不要了。你们俩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也没兴趣知道了。因为我发现,我不不介意了。当初抽风,也只是被挫了自尊。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徐子睿,早前说的那些喜欢他的话,也只是应景随口说说而已。本来我们也只是契约情侣,我老霸着他也不是个事。对了,那次我吃饭失口说我们是契约情侣的事,是真的。我们一直都是假凤虚凰来着,很幼稚对吧。我也这么觉得,现在我对这种束缚人的狗屁契约情侣关系厌倦了,所以那个搞笑的合约也不作数了。现在好了,以后我和徐子睿再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以后他跟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你们爱谁谁吧。” 即使再愤怒,我仍如同一个刽子手一般,将这些残忍的话说得漠不关己。我好像在哪一本书里看到过,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其实不是恨,是漠视。所以就算是假装,我也要装得不以为意,装得云淡风轻。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所以,即使是自己被背弃了,我也要做那个先转身的人。 “爱谁谁”,这样的话说出来,我和钟寰的友谊也就完蛋了。 初中的时候,我看金庸小说,知道了一种拳法,叫七伤拳,只要一出招,伤人的同时,必自伤。没想到今天,我竟然会用这招对付我最好的朋友。 钟寰很久以前也跟我说过,以后就算我们吵架,也不要冷战。因为朋友之间彼此的漠视是最伤感情的。我曾经深以为然。可现在却如此决绝地使出这毙命的一招,犹如挣扎不出囹圄的困兽垂死前对禁锢它牢笼拼死决然地奋力一击,玉石俱焚。 说完这些话,我几乎站立不稳。这一战,到底是我和她两败俱伤,还是我一个人满盘皆输?铺天盖地的疼痛感兜头盖脸迎面击来,我“咚”的一声瘫软在地,四肢百骸都开始颤抖。 我听到钟寰急促的抽气声。她一向冷静,此刻也被我激怒了:“谷微,你觉得徐子睿是什么,是一件东西吗?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说不要就不要?!” “我不要徐子睿了。你听清楚,我不要了!你要是喜欢,就拿去。我无所谓。”我觉得自己被愤怒刺激得失去了理智,话怎么刻薄怎么说,好像让钟寰越不舒服越别扭难受,我心里就越快活越有报复的快奋感。 多么快意恩仇! 我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变态了。我作贱自己可以,但怎么可以作贱徐子睿? “谷微!你脑子抽风是不是?我迟疑一下,你就觉得我做贼心虚了?我们这两年多的朋友白做了,你就对我这么不信任?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以我的性格,要是喜欢徐子睿,大一就出手了,还用等到现在?我喜欢徐子睿,每次还撮合你和徐子睿,我脑袋被驴踢了?我们是学法的,凡事都要讲逻辑的。你的法学专业课是体育老师教的么?” 钟寰一连串的反问,炸得我应接不暇。 以她白羊座积极的做派,如果是喜欢徐子睿,怎么可能让我捷足先登? 我怀疑她,简直是侮辱她的智商。 关心则乱,我此前也试过用逻辑来推理的。 我的气势顿时萎了。所以,钟寰是否认了那晚的事情? 见我委顿下去,钟寰叹了口气,随后缓缓道:“徐子睿的确光芒四射,出色到几乎成为s大所有女生的男神。我有正常的审美,说对他没好感是假的,但也仅限于好感。况且,我大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我还不至于傻到去对一个心有所属的人心动。” “谷微,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样子。那晚我和徐子睿并没有发生什么。我知道这很狗血,但我们就是被人设计了。那晚我们睡在一起,是被人下了药。” 我心中咯噔一声,回过神来,缓缓站起。 从前,我觉得下药这种情节,最多只是电视小说里的桥段,现在却发生在身边,不禁虎躯一震。 钟寰继续说道:“虽然不至于被下什么***,但那晚我和徐子睿的酒里的确被人下了安眠药。足够分量的安眠药,加上酒精的麻痹,我们后来基本都丧失了意识,我们不清楚是谁将我们送到酒店。但这些天我一直在调查,想尽快找出真相,这样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 我握住电话听筒的手隐隐发僵,我误会徐子睿了。而且,我还在冲动地情况下跟他提了分手。 “我……对不起。”我几乎快哭出来。 马哲老师教我们,眼见未必为实,让我们不要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但我依旧犯了大错。 钟寰隐隐叹了口气,道:“我没事。倒是徐子睿,他这些天很消沉。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他最近有没有找你?” “钟寰对不起,我脑袋进水了,不相信你们……而且害第五维也误会你。” 钟寰静默了片刻,反倒过来安慰我:“没事。说实话,你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真想抽你。但我知道,你这人嘴硬心软。我不会在意的。第五维那边我会好好解释。如果他足够信任我,不会因为此前你的一句话而失去判断力。” “关心则乱。我会失去理智,第五维也一样。你不要怪他。他真的很在乎你。”我捏着电话听筒,此刻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 “嗯,我知道。如果你还没联系徐子睿,尽快联系他。今年哥大的交流生项目,我听说他填了申请。” 挂了电话,我呆了半刻。 徐子睿填了哥大的交流生申请,他要去哥大? 我心里咯噔一下。s大有专门针对大三大四本科生的对外交流项目,计算机系是s大的王牌专业,一直与哥大有教学合作,但名额有限,能申请且符合要求的,必须是计算机学院的前三,而且托福要考到极高的分。以徐子睿的实力,申请哥大交流生完全没问题。他当初来s大,就是龙困潜水,虽然s大也算我们省理工类学校的佼佼者了,但对他而言,还是委屈了。 他冬季考完托福,走完申请程序,那就是去上明年的春季班了。这样的话,就是半年。 可是,就算是半年不见他,我也会很想他的啊。 之前,从未听过他提过有做交换生的意愿,如果是突然决定,那一定是因为我了。 徐子睿对爱情的要求一向很高,他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说,我们彼此要信任和忠诚。 事件发生到现在,我都没有信任过他。 他是灰心了吧。 想转其中缘由,我狠狠地拍了拍自己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谷微,你脑袋比驴踢了。” 笨笨笨!我心中懊恼,狠拍了几下自己的后脑勺。 虽然懊恼,但知道了其中的误会,如释重负,心情还是明朗了很多。收拾好衣物,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看到只刷了一半的阳台,我微微笑了。 第五十章万恶的美帝国主义 我爸妈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将阳台刷完。 我老妈看着我全副武装地咧着嘴对她笑,又狐疑地看了我背后新漆的阳台,眉毛一拧,惊呼一声:“完了。” 接着便是一阵呼天抢地。 老妈的失态,弄得我哭笑不得,让我心里一暖。 我老妈脚步缓慢地走到我身前,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担忧地问:“姑娘,你怎么又发病了?和小睿没谈好?” 徐子睿?他不是在学校么? 我脑子一转,旋即回过神来,一定是我这些天的抽风,让我老妈按捺不住了。估计她和徐妈一琢磨,就将徐子睿召回来了。 可是,徐子睿明明没有来呀。 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疑问,眼见我妈又将情绪失控,我决定先安抚好这个杯弓蛇影的中年妇女:“妈,我现在没事了。我刷阳台,是因为之前刷了一半呀,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嘛。而且您看,我今天全副武装,从头发根武装到脚趾头,一点儿也没冻着。” “真的没事?”我老妈用疑惑的眼神审视我,继续质疑:“电视上的那些精神病疯子什么的,不都认为自己没病。” “哪有你这样诅咒自家姑娘的。”一旁面露忧色的老爸,见我没事,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但对老妈的逻辑,却表示严重抗议。 我无语抚额问苍天了一下,然后抬起我老妈的手,让她摸我额头:“老妈,要不你验验,你姑娘全身上下任你搓捏拧揪,我保证没有一处零件不正常。而且,这里也好了。”我指指心脏的位置,很郑重地点头。 我老妈将信将疑:“真没事?” “嗯,真没事了。我和徐子睿没事了。” “小睿这孩子真有办法。”我听到我神经质的老妈长吁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这样就好。你这孩子,这些天可愁死妈了。搞得妈妈牌桌上都心不在焉的,这几天输了好几场。” 见我妈扼腕叹息她那并非牌技不佳而不正当流失的人民币,我乐得呵呵直笑。嘿嘿,在我老妈心中,我比人民币重要。关心则乱,我伸出胳膊,抱住我老妈的胳膊,感到从身到心,里里外外,都暖暖的。 我爸看着我们母女俩,有些哭笑不得。 晚上吃完饭,我睡下了,我妈帮我掖严被子的边角,我忽然想起来,白天忘记问我妈的事情。 “妈,您说徐子睿今天来过?” 我妈疑惑地看我一眼,道:“是啊,你不是和他聊过了,两人才和好的么?” 我摇了摇头,狐疑道:“他没来找我。今天有朋友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我们之间有误会。我本来准备明天回学校后就直接去找他说清楚的。” “那就奇怪了。你徐妈明明打电话给我,说他三点出的门,说来找你。” 三点? 我打了个激灵,那会儿不正是钟寰和我通电话的那会儿? 我擦,他到门口了,却没进来找我,那一定是听到我们前半段的对话。 我当时正在说那些我根本没喜欢过他的混账话。 简直不能再狗血。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生活如戏。这狗血的剧情,一环接一环,让人应接不暇。 我妈走之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想到徐子睿听到那些话,心里疙疙瘩瘩的。本来想明天再去找他,但想到这种误会,拖一天,就消磨感情一分。于是,我拿出手机,准备给徐子睿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在我家楼下见个面。 我的电话响了好久,他才接起。起先,我想都晚上十点了,在家里我们一般睡得早,他可能睡下了。在我快要丧失勇气的时候,他接了我的电话。 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我踟蹰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们见个面吧。” 他那边静默了半刻后,给了我干脆的答复:“时间,地点。” 当我套上大衣下楼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居然飘飘扬扬下起了雪。应该七八点就开始下了,外面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南方的降雪,总伴随着刺骨的寒风。一出门,我就觉得失策,穿少了。 呢子大衣没有领子,冷风一个劲往我脖子里蹿。我站在居民楼的背风口,还是被声势浩大的回旋风,吹得瑟瑟直抖。但这样冷的天,我的心里却没有半分萧瑟。天地一色的银装素裹,带着寒意却十分醒神的北风,让我的大脑一片清明。此刻,感官变得尤为灵敏,天地万物都变得格外生动起来。 橘色的灯光伴着簌簌细碎的落雪声,在松枝间和积雪的地面交错摇曳。 光影交错间,纯洁的白,温暖的黄,显得清越而灵动,这么美的画面,让我想起从前在徐子睿家天台上和他一起赏雪的画面来。 不由莞尔。 我本来想上楼去换件羽绒服,但却被雪景绊住了脚步。 徐子睿来的时候,见我双臂抱胸一边在寒风中哆嗦,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雪景,当下蹙了眉,随后不假思索地将大衣解开,包住了我。 徐子睿用高大的身躯帮我挡住了风。 瞬间,我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徐子睿即使是对我冷面相向,也会下意识地做出保护我的动作。从前,我为什么会怀疑他呢?真是猪脑子。 心中一时羞愧难当,我绞着手指,暗唾自己愚蠢。 痛骂自己好几十遍之后,我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他:“徐子睿……对不起,我之前误会你了。钟寰,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子睿冷然的目光对上我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他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你能原谅我么?之前那些话,都是气话。我们可不可以不分手?”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期望他有一点点动容。 我屏住呼吸,等着徐子睿的回答。可是他只是微侧头,垂下目光,良久后说话,却是转移了话题:“事情我都查清楚了。我在假日酒店调出了当晚的视频录像,背后搞鬼的人是钱光和卢丝。是我大意了,当晚喝多了,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真是他们!”我气得咬牙切齿,拳头不由拽紧。 太下作了。 徐子睿见我张牙舞爪,义愤填膺的样子,皱眉道:“事情我已经解决。你别再去找他们。记住,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我点点头,觉得徐子睿像是要同我永别一般交代事情,我的神经不由地又紧张起来。 “这个我知道了,我会听你的话。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和我说话?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听钟寰说,你申请了我们学校和哥大的交换生,你是不是明年春天就要去美国了?” 徐子睿不置可否。 果然,是真的,我的心吊了起来。 我现在真诚地跟大冰山道歉,祈求复合,可他却是转移话题,明显不愿在复合的事情上多谈。所以,他还在生气。是因为下午听到了我说的那些混账话么? 我得跟他解释清楚。这样的话,他出国,也不用带着心结和误会。 他去美国学习,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也许这中间有一点我的因素,但出国,一定有他自己更深刻的考量。像徐子睿这样的it新贵,出国交流学习,扩展眼界和与精英同行分享交流经验,对他以后的发展都有好处。 我是舍不得大半年不见他。但误会解除后,我可以跟他电话视频联系,有空的时候,想他的时候,还可以飞去美国看他。 我鼓足勇气,伸手抚平了徐子睿蹙起的眉,很认真地对他说道:“徐子睿,我知道你下午来我家,听到了一些我说的混账话,但那些都不是真的,那都是我气钟寰的话。是我没脑子,当时误会你们,气糊涂了,所以才口不择言。” 徐子睿目光不变,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如此情真意切地解释,可大冰山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看来,只能发大招了。 话多肉麻,老娘都豁出去了! “徐子睿,你知道我对你的心……要不然,看到那一幕,我也不会这么受刺激。” “徐子睿,我们不要闹别扭了,不要互不理睬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带了恳求的语气,声音都哽咽了。 张爱玲说,爱一个人,会卑微得低到尘埃里去。此刻的我,绝对是这样。 看着我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徐子睿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静静看了我许久,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虽然只是一个字,却让我激动不已。可是还没来得及欣喜,徐子睿接下来的话,又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们暂时分开一下。我去美国这段时间,正好让我们都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感情。” 我有点搞不懂。审视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意。还需要审视什么? 我迷茫了。 心底一时忐忑不安起来。 “我不能跟你联系吗?”我拽着徐子睿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追问。 徐子睿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会想你啊。 虽然只是去半年,但我真的会想他。我已经习惯了有大冰山陪伴的日子,习惯了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牵住我的手。 大冰山说过,我这人是个大路痴,一点方向感都没有,所以他会做我的gps。 我曾经骄傲地对钟寰她们说:有徐子睿做我的指南针为我指路,做我的灯塔为我导航,那我还记路干嘛。我的脑细胞是用来被其他更重要的事来扼杀的。 “现在有一些东西,我有点迷惑,我需要好好想一下。” 徐子睿走的时候,我露出小狗般的表情,扯着他的衣角,患得患失地问:“你会回来的吧?” 你会不会想清楚了,觉得我并不适合你或是觉得我做不到你说的那些信任和坦诚,所以想放弃我了? 哥大那么多才华横溢内外兼修的美女,你会不会,喜欢上比我优秀很多的人? 徐子睿只是转身,揉了揉我的头发道:“不要瞎想。” 第五十一章其实,我喜欢他 回到学校后,看到钟寰,我恨不得当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后,找个地洞钻进去。 钟寰看我窘然,却是难得不毒舌,随手递给我一个笔记本,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地说道:“这是你这些天落下的专业课笔记,我给你补上了。不要太感动。”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事情翻篇了,让我不要再多想。 我走过去,接过笔记本,慢慢翻开。 钟寰的字有些笔走龙蛇,但内容却记得很全,可见十分认真。她那么懒的人,这些天,居然专业课一节课也没落下。 再抬起头看她的时候,我几乎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死样。 钟寰摆摆手,有些受不了我的样子,嫌弃道:“别一副以身相许的样子。我可不接收有主物。” 说得我破涕为笑,见我们和好如初,旁边的泥巴和顾小西也大松了一口气。 “哦耶!皆大欢喜。牛班三月初结婚,wc说要找你们两个‘政委’好好商量下,怎么给老师送祝福呢。”顾小西眼珠一转,摩拳擦掌,一副要去牛班婚礼大闹一番的模样。 钟寰捏着下巴,作出沉思状,道:“嗯,这个我和谷微得找你们家wc好好商量商量。” 牛班先前就跟我们打招呼,说不准我们为她破费。征求了一下同学们的意见,我们在电话里跟wc商量了一下,决定用班费买个水果篮和一套茶具做老师的结婚礼物。 准备了这两件礼物后,我隐隐觉得还缺了点喜庆的东西。后来,经泥巴一提醒,我才想到,我们应该送牛班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新婚礼物,“咱们送副对联,怎么样?” “嗯,对联好。喜庆。家有喜事的时候,不都爱往门上贴对联吗?结婚的我还记得一些,什么‘佳偶天成’‘百年好合’都不错,就是太普通了些。”泥巴点头赞同。 顾小西眼神飘过来:“谷微,你不是很能作打油诗,对联就交给你喽。” 我心念一动,想了想,说道:“‘逢新婚,老师笑靥如花’,这个上联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喜庆,到时候大家一起念出来顺口。 “不错嘛。信口拈来,出口成章。”顾小西拍掌称赞。泥巴点头,也觉得不错。 “那下联,就对上‘送祝福,学生诚心到家’。”虽然不太对仗,好在押韵,打油小诗,在牛班婚礼上搞搞气氛也不错。 “嗯,不错。”wc在电话那头,表示同意。 “那横批呢?”顾小西、泥巴齐刷刷的期待眼神扫过来,我和钟寰一个眉来眼去,卖关子道,“画龙点睛的事,当然归大才女来做喽。” 钟寰笑笑,思忖半刻,道:“拿糖来吧。” 这横批绝了! 果然是最佳拍档。 我和钟寰默契一笑。 “生命的同类,精神的姐妹”,绝非浪得虚名。 “上联:逢新婚老师笑靥如花;下联:送祝福学生诚心到家。横批:拿糖来吧。这对联,很好很强大。就这么定了啊。”电话那头的顺风耳wc嘿嘿一笑,将对联祝福的事一锤定音。 牛班新婚的那天,我和钟寰被wc派为代表,参加婚礼。 我们的对联,博得满堂彩。 牛班揽着我和钟寰,一脸幸福地为满堂宾客介绍我们俩。 这样大的阵仗,弄得我的脸当即就红了,有些不知所措。倒是钟寰,淡定自若,应对得当,颇有大将之风。 吃完婚宴,从酒店出来,我和钟寰抱了满满两大袋的喜糖。班上33个同学,每人一份喜糖。 钟寰见酒店离学校不远,提议走路:“走回去吧?刚好消化消化。” 我点点头。 走到大学路,钟寰忽然想起什么来,侧头问我:“对了,你和徐子睿怎么样了?为什么他还是去了美国?” 我一怔,呆了一呆,随后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和好了?” 钟寰眉头一皱,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垂下头,有些丧气:“我是真的不清楚,我和徐子睿到底是不是和好了。我说不分手,他说好。可是,偏偏又说暂时分开一下,他需要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 和徐子睿消除误会后,我们和和美美地回了学校,双方父母看到我们重归于好,都落下了悬着的心。 和和美美,像是秀给父母看的。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和好如初。 回学校后,忙碌的期末考来临。我的课不多,很快就考完了,但徐子睿却因为申请交流生的事情,很是忙碌。他要我给他时间冷静,我就尽量不去打扰他。只是偶尔,像个变态的偷窥狂一样,偷偷去他的实验室和他常复习的教室看他。 看着他偶尔看书累了,仰躺在座位上,用手揉太阳穴,我就特别想冲进去,让他休息一下。这个动作,他很累的时候才会做,用来舒缓神经。 闲下来的时候,我还是会瞎想。徐子睿不告诉我他迷惑的东西是什么,我不可能不瞎想。 过完年没多久,徐子睿就去了美国。留下我,暗自失落。 钟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大学路旁,新发芽的樱花树,叹气道:“全部远走番邦。” 全都……虾米? “还有谁?”我疑惑地问。 钟寰耸耸肩,无奈道:“第五维。他准备转学,去美国加州读书。” “啊?他还误会你吗?我找过他,记得跟他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啊。”我有些着急。 如果因为我,导致第五维钟寰分手,那我真的得抽死自己。 钟寰用肩膀蹭蹭我,安慰我:“没事,不怪你。我们俩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累积的。这一次的误会,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况且,后来误会也消除了。他可能是累了吧。你知道,从他追我以来,我一直都不太主动。主动太久会累。” 我忽然想起去找第五维时,他说的话。 第五维说,他从前认为“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应该反过来说。因为男人理性,不爱就是不爱。女人不同,她们是感性动物,只要用真心对她,好好追,追得紧了,久了,她们总有一天会爱上你。但是,很可惜,钟寰是例外,她并不是普通的女生。 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无法感动一个不爱你的人。 我侧头站定,很严肃地凝视钟寰,问出曾经她回避了无数的问题:“钟寰,你到底喜欢过第五维没?为什么你完全不像一般女生,一点热恋小女生的情态都没有?” 钟寰回视我,眼神亮晶晶的。 我们正好穿过沁苑小竹林,钟寰拉着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一会没事吧?” 我摇摇头,我现在很有空。 我看她的神色,不像是又要回避问题的样子,于是,我坐下,将手中的一大袋喜糖放在身边,静静等着她说话。 “给你讲个故事。” “我大学其实谈过一场恋爱。”我一怔,十分吃惊。 钟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时候刚入学不久,我在桌游社,认识了他。他叫卓宇,学金融的。不像我以前的男友,他并不帅,也不是什么男神,但他很有才华和自己的想法。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的心。跟他交往后,越了解他,就陷得越深。我从前以为,经过高中的前男友后,我不会再这么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完全颠覆了我的想法。” “当时,喜欢他到什么程度呢?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很多时候,像个傻妞一样。你不是说,从未见过我的小女儿情态么?在他面前,我有过。当时真是爱惨了他,社团的事那么忙,还抽空去跟他约会。我们在高空缆车上疯狂的接吻,在凤凰古城的吊脚楼上紧紧相拥……我觉得就是他了,我甚至想过,等到毕业,我就嫁给他。” 说到热恋时期的回忆时,钟寰的眼中无限温柔。这么理智的女人,竟然会有那么冲动的想法。 “我想着,什么时候带他来请你们吃饭。可惜……” 还没公布,恋情就应该夭折了。钟寰脸上露出迷惘的神色,显然,后来被伤得不轻。 “后来呢?” “后来……在凤凰古城我们大吵了一架,我一气之下,自己回了家。之后,我们就分了手。” 情侣之间吵架很正常,钟寰他们竟然因为一次吵架就分手,实在有些蹊跷。 我轻轻揽了揽钟寰,拍了拍她的肩,钟寰看我一眼,继续说道:“在凤凰古城,他只订了一间房。然后,我们睡在一起。我虽然喜欢他,但还不能接受和他发生那种关系。” 我瞬间明白过来。 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作。这么一比,大冰山果真是十足的正人君子。 “他当时很想要,但我不肯。于是他大为光火,说我不够爱他。我当时就回呛了他,说“这个跟爱不爱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当即就冲出了旅馆,一夜未归。我气得不轻,他居然能把我一个女生扔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一走了之?于是,第二天早晨自己退了房,直接买票回了家。” 我蹙着眉,问:“之后呢,他就没再来找过你?” 钟寰笑笑,摇头。 “我一直在等着他来跟我道歉,但没有,我也硬气,也没找去找他,就这样分了手。后来,我无意间从他们寝室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他原来是个夜店咖。而且,不仅如此,他还渣到大肆渲染夜店的女人多么销魂,具体描述他们一夜情的细节和过程,向室友炫耀他多么能耐。我当即就被恶心到了。我特么怎么爱上了这么一个人渣。” 我现在能理解,钟寰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这段恋情了。因为,后来,它太过不堪。 钟寰这么骄傲的人,即使是偶尔提及,都会觉得恶心吧。 “我一向觉得自己看人很准,谁知道初来大学,就看走了眼。热恋的时候,我曾经还送过他一篇日记本,这其中记载了我们当中的点点滴滴。现在想来,我真想抽死当时的自己。” 我叹了口气,安慰她:“别恼。谁在年轻的时候,没爱上过个把人渣呢。” 钟寰点点头,明显现在早已云淡风轻:“经过这么一段后,我对待追求者更加谨慎。对第五维,怎么说呢?他追我的时候,我还没从失恋当中走出来,所以,对他不怎么热络。后来,他追得紧了,我其实并非对他没有好感。我不主动,可能是因为害怕吧。我怕自己再失去自我,再失去辨别一切的能力……说到底,是怂了,不敢再像当初那样深爱一个人了。” 我点点头,是啊,即使积极如钟寰,遭遇那么一个人后,也失了再爱一个人的勇气。 “所以,我有时候很羡慕你。能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徐子睿,这样真心对你。”钟寰说完,轻松很多,这个秘密,她埋在心底这么久,无人分享,无处发泄也是累心。提到大冰山,钟寰又拍了拍我的脑门,提醒我道,“你呀,把徐子睿看紧了。他可是只绩优股,哥大美女如云,小心你的大冰山被美帝的华人美女给抢走。你虽然有先天优势,可保不管其他人用后天的手段乘虚而入。” “嗯!”我用力地抱着钟寰,一时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有道理。我决定厚着脸皮,不管他理不理我,我都一直联系他。” 第五十二章放下,他的成全 钟寰最后还是和第五维分了手。我有点替她难过,反倒她,却是云淡风轻。 钟寰说,毕业后会去读研。我想到第五维家在北京,心里又释然了。钟寰一直都是一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现在让第五维走,也许,她也要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大三下学期,泥巴和陈小生闹了一次分手。那是一次极为诡异的分手,起因于陈小生“轻易得到的就不愿珍惜”的犯贱心里。这两三年,他心里一直觉得当初追泥巴追得太容易了。跟泥巴在一起后,泥巴对他太好,他有些受不了。忍了两年,他不能再忍,所以武断地提了分手。当时泥巴就崩溃了,痛哭之后跑得无影无踪。泥巴不见之后,陈小生又忽然意识到泥巴对他的重要性,意识到失去泥巴是一件他不能容忍的事情。于是,又拼命挽回,拉着我们所有人,在黑灯瞎火的夜晚,翻遍整个校园去找泥巴。 最后他跪在泥面前道歉,总算是哄回了泥巴。却被我们大家群起而攻之,大骂他“犯贱”。 不过经过这次抽风事件后,陈小生和泥巴的关系终于恢复正常,开始像一般的小情侣那样你侬我侬起来。泥巴不再每天患得患失,一天傻笑好几回。最后,钟寰一句话盖棺定论,女生不会无缘无故的没安全感。 自徐子睿走后,我变成了从前的泥巴,开始患得患失。 古政很长时间没来找我。我自己的潜意识里,也不希望他来找我。 虽然徐子睿出了国,我也很不想失去古政这个好友。但经过那样的事情后,我隐约觉得我面对他,再也做不到从前的坦荡自在了。 也许,古政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所以默契地互不联系。 虽然我变得患得患失,但在写给徐子睿的邮件里,从来都是忍住,尽量不表现出来。 我不愿大冰山瞧不起我。 他要时间考虑,那我给他足够的空间。虽然我很想他,但每周却忍住只给他发一封邮件。 “大冰山: 最近还好吗?从沁苑到文科楼那条路上两旁的樱花全部开了。粉的,白的,在风中摇曳,很美。有时候,我等在路边,看别人拍照,会忽然发起呆来。这时候,钟寰她们总会取笑我,打趣我又在想念某人了。最近,我时常想起考英语四级口语那天,在w大的樱花树下,我拉着你去看樱花女神,你一口拒绝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说真话,那天你的表现,让我窃喜了好久。其实,我从前觉得你对人冷冰冰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缺点。可那天,不知怎的,我忽然发现,你这个‘缺点’也蛮可爱的。可能,我和所有小女生一样,都只希望男朋友眼里只有我一个。” 第一封邮件后,我等了许久,也没收到徐子睿的回信。起先还有些失落,后来就释然了。 他要好好想想,我就等,一直等到他想清楚为止。 以前,都是他追着我,现在换我来追他。 “大冰山: 今天散步,走过沁苑篮球场的时候,看到很多人打篮球,我在那里站了很久。高中那会,你强迫我做你的后勤,我嘴上不愿意,但心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抗拒。说实话,你打篮球的样子,真的很帅。看你打球,是一种享受。小女生都爱看长得好看的帅哥打球,我也不例外。好吧,其实,我当时也觉得你很像流川枫。我之所以表现出那样烦的样子,可能是厌倦了那些女生总让我给你带字条送情书。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太懂得拒绝别人。你这么冷,这么难搞,搞不懂那些女生为什么要飞蛾扑火自取其辱。哎,明里不好拒绝,所以后来我索性耍了一点小聪明。偷偷告诉你一件事,自从你绝情拒绝校花后,后面被我私下扔掉的情书不计其数。整个高中时代,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有一个这么招人的发小已经这么烦了,如果是男朋友,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面对耀眼至极的大冰山,我曾经一直隐隐自卑,所以,才从来没有奢望过。 “大冰山: 我去市中级法院实习了。大三下学期,基本没课了。我在民事庭实习,大多数时候就整理整理档案卷宗,旁听一下案件,不太忙。民事案件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原告和被告总会争得面红耳赤。这个时候,我总想笑。不是没有同理心,只是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庭长,在调解矛盾时,特别像一个居委会大妈。其实,庭长不出庭的时候,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 “大冰山: 五一,我回了趟家。收拾屋子时,偶然翻开以前的日记本。大冰山,我发现你很长时间都很高频地在我日记里出现……以前,为什么没发觉呢?看来,我迟钝得不是一星半点。我数着指头算了算,小学的日记,十篇日记里,九篇提到你。中学的呢,少一点,十之七八有你。高中时更少一点,十之有五。那一刻,我才发觉,原来从小到大,你都离我这么近,生活的每个角落,似乎都留下了你的影子。嗯,大学的日记里,你又恢复成小学时候的概率了。” “大冰山: 大家都说,哥大的华人美女很多……你会不会见异思迁呢?我相信,你不会。你走之前,让我不要瞎想,我就不胡思乱想。” 从初春到入夏,转眼三个多月过去,我一直坚持写邮件。絮絮叨叨地跟徐子睿叙述我的生活琐事,偶尔抽风失落,但乐此不疲。 泥巴和顾小西起先很支持我的行为,但后来见我从来未收到过回复,也急了。倒是钟寰,不像她们,让我继续保持现状,不要急躁。 其实,我的心里是慌了。 虽然,我对泥巴和顾小西嘻嘻哈哈地说,徐子睿是座大冰山,攻克他的难度系数太高,一般女生搞不定他。但这三个多月里,他的杳无音讯还是让我不淡定了。 就在我极为忐忑的时候,古政出现了。 那天,我路过沁苑的篮球场,又发起呆来。猛不丁一个篮球直直朝我砸来,我还没回过神来,一只手从斜刺里伸来,在篮球击中我脑门的最后一刻,擒住了篮球。 “同学,对不起……” 满脸汗水的小学弟跑过来捡球,见我差点被飞出场外的篮球砸中,一连串地跟我说对不起。 我木然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倒是旁边的古政皱了皱眉,有些不饶人道:“以后,打球小心点。” 打发了小学弟,古政蹙着眉训我:“谷微,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这么爱走神?” 我对着他自嘲一笑,不以为意道:“不呆,就不是我了。” 古政一脸受不了我的表情。 我疑惑地看着古政,奇怪于他的突然出现。在我问出这些天他都去了哪之前,他便一把拽过我,将我带离篮球场。 “本来就不太聪明,被篮球砸了,脑袋就更不灵光了。赶紧跟哥走。” 我任由他将我带走,心想,这人依旧这么爱损我。 一直到他一把将我塞进车里,我才反应过来:“古政,你要带我去哪?” 古政替我关好门:“一会你走知道了。” “我不去。” 我挣扎着想要下车,现在徐子睿那边还弄得我心神不宁的,这边古政又出来跟我捣乱。 自从知道了古政对我的心思,我一直尽量避免跟他独处。是我怂,怕再横生出什么暧昧枝节。 古政却是一脸严肃,不理我的挣扎,弯腰替我系安全带。 他靠我极近,动作亲密,一时弄得我满脸通红。 “古政……”见我红着耳根,表情扭曲,强行为我扣好安全带的古政,有些无奈地苦笑道:“谷微,你就这么怕跟哥呆在一起?” 古政的这个苦笑,让我心中一软。几乎瞬间,我就暗骂自己刽子手。 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于是,我吸了口气,道:“古政,你别这样……我们还是朋友。” 说完,我不敢再看古政眼底里的灰败,准备自己动手解安全带。 我手刚动,就被古政拦住了,我心头一紧,却听见他在我头顶轻轻一笑道:“最后一次……谷微,你判哥死刑,好歹也得陪哥吃顿饭,做个饱死鬼吧。” 我蓦然顿住,抬头看他。 古政侧身坐好,发动车子,故作轻松地继续说道:“这顿饭吃完,哥不会再勉强你。哥,会退到好朋友的位置。朋友妻,不可戏。哥之前是情难自己。” 见他释然,现在又如此坦荡,我心头一松,回身坐好。 下一刻,我调整情绪,恢复成以往同他聊天的调侃模式:“早说啊。你这人还真奇怪,好几个月不出现,今天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一副将我强行掳走去做压寨夫人的架势,吓到我了好吗?” 古政正开着车,听我这么一说,“噗嗤”笑出声来。 “胆小鬼。”吐槽完我,他侧头看了我一眼,又道:“你这么一说,那我现在的样子,像山大王了?” 我瘪瘪嘴,吐槽:“简直匪气十足。” 一顿普通的饭,被他整得犹如一出鸿门宴。刚刚他那架势,真让我心悸了好一会儿。 古政轻笑出声,笑了好一会儿,才损我道:“谷微,你还真敢夸你自己。” 我知道他毒舌我没有压寨夫人的姿色,于是回击:“那时候,是谁说那个什么什么我的?” 现在我们说开了,这样的玩笑,也无伤大雅了。 古政耸耸肩,无奈摇头道:“谁叫我瞎呢?” 要不是顾忌到他在开车,我真要一拳挥过去给他来个还我漂漂拳了。 我捏了捏指关节,本来想搞出一点动静,捏出几声咔咔,唬唬他,敲山震虎的。没想到,我捏了半天,硬是没整出半点声响来,反倒是我一脸吃翔的表情,让古政笑得更欢。 “谷微,你就不要芭比身子耍金刚了。在哥身边,你安静地做个萌妹子就行。” 我垮着一张脸,放弃挣扎。萌妹子个毛,我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试过这个style。 停好车,古政张开膀子,撩开长腿,一路虎步,很霸气地往预定的餐厅门口走。我个矮腿短,只能狐疑地一路小跑追他:“喂喂——古政,你干嘛?等等我。” 古政回头严肃道:“这样,才是匪气十足。” 噗—— 直到落座,点菜,古政恢复成翩翩公子哥的常态,我还在瞅着他笑。 见我笑得夸张,服务员候在旁边,莫名其妙地看我。终于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我才慢慢忍住了笑。 这是一家湘菜馆,名字叫“你把我灌醉”,我们从前聚餐常常来这。这家餐厅的特色菜是啤酒鸭,但我最钟爱的却是干锅鸡,古政和我口味一样。他家的啤酒鸭味道纯正,但跟干锅鸡一比,则少了几分辣道。 之前,不知道古政家这么有钱的时候,他跟我们来这样平民化的餐厅,还不觉得奇怪。后来,知道他家世后,他还跟我们来,我们便打趣他“贵气体验屌丝生活”。面对我们的揶揄,他每次都用那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斜睨我们,啐我们大惊小怪。 “今天吃干锅鸡,对你胃口吧?” 古政卷起袖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我餐盘。 我赞赏地给了他一个“懂我”的肯定眼神,接着灿然一笑,煞有介事地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火锅热腾腾地冒着气,锅里的油也炸得滋滋作响,锅下燃烧着的酒精,火苗蹿出来少许,映得古政双眼熠熠生辉。人家说烟熏火燎能整出黄脸婆,可烟火之中的古政却是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 简直,是个妖孽。 我低头吃菜,再次感叹古政爸妈之鬼斧神工。 纯正的辣味,在口腔蹿起,刺激味蕾,让我忍不住大快朵颐。 见古政不动筷子,我砸吧嘴角,一边呵气,一边催他:“你怎么不吃?赶紧吃呀。” 古政笑笑,夹起一块鸡肉,放进自己面前的骨瓷餐盘。 吃了几口,他又微笑着看着我吃。我吃得热火朝天,却依旧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看他不怎么吃的样子,我皱着鼻子,道:“你吃呀,你不吃,搞得我像吃独食一样。” “事真多。” 古政终于受不了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加入战斗。 古政这个花美男,原先是排斥吃辣的。他总说吃辣容易长痘,而男神,怎么能长痘?于是在吃辣上,多少有些忌口。但后来跟我们一群无辣不欢的朋友厮混,年年陶冶月月熏陶,也渐渐吃起辣来。不过,每次吃辣,还是和他第一次吃辣一样,总会习惯性地皱起眉头。 我不禁有些唏嘘。晃晃悠悠,大学三年过去,很多事情都变了,古政却依旧如初,连吃辣的动作都永远不变。 这些天,因为徐子睿我郁郁寡欢,今天因为见到古政,两人大快朵颐,我心情好了很多。 化悲催为食欲,吃货诚不欺我。 和古政一边胡吃海喝,一边天南地北的聊天,一直很惬意。 直到古政冷不丁问我:“徐子睿最近怎么样?他出国后,联系过你么?” 我筷子一顿,心下当即一窒。被古政问到我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惯性装傻,想糊弄过去:“哈哈,挺好的。” 我这人一说谎,就会心虚,接着就会被了解我的人揭穿。 古政本来是笑着,见我低头打哈哈,立即觉出了不对劲。 他收起一贯的玩世不恭,用少见的严肃口吻问我:“我跟他解释过了。他如果还误会你,就算他在美国,我也要飞去揍他一顿。” 我“咕咚咕咚”大口喝了好几口水,才将心中那些患得患失压下,假装没事人似的对古政说道:“古草,你真仗义!” 其实,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我们俩之间出了问题。他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我们的感情。 “不过,我们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一边大快朵颐,掩饰自己那一恍神的难受,一边大献殷勤,夹了一大块鸡腿肉往古政碗里送,“吃呀。这么大一锅,不吃完,会浪费的。” “真没事?”古政皱眉,对我表现出来的无恙,明显不信。 多年好友,我这道行,要骗过他似乎是难。 我依旧自欺欺人,嘻笑道:“当然没事啦。不信,待会我吃完饭,给你耍几套咏春。” 我无厘头搞笑,他们都知道,我要是心情好,总会时不时的耍耍小时候我老爸教我的三脚猫花架子:“放心,我好得不得了。” 古政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终究莞尔:“那哥就放心了。” 他这一笑,是少见的古式温柔,带着不忍拆穿我的慈悲。 直到现在,他依然关心我,想起此前,我那些潜意识地自欺欺人,我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那时候,总拿腐女的思维,猜度他。后来,还特意介绍代缠绵给他……我真的好欠扁。 吃饱喝足后,我盯着古政因为吃辣而变得绯红的薄唇,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的样子。 我递给他一杯白开水,让他缓缓辣。随后,才鼓足勇气,道:“古政,之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个啥我。要不然,我也不会抽风地帮你介绍对象……” 虽然代缠绵很好,但如果不是他喜欢的,强加给他,对他也是负累。而且,这中间夹杂了他对我的心思。不止是负累,还是赤果果的伤害。 古政眉毛翘起,恣意一笑,长臂伸过来,戳了一下我的额头:“谷微,哥真得搞不懂你们这些女生,为什么总爱操心哥的人生大事?” 说罢,他又长叹一声:“哎,作为一个生活在聚光灯下的男神,哥真的是很无奈。” “活该!谁叫你长得这么好看。” 我咯咯笑起来。 大家心目中那个风趣幽默的古草,终于又回来了。 古政送我到楼下,看着我进了宿舍楼,才转身离开。 我在楼梯口,看着古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底不知怎地空落落起来。 带着一点不安。 他问我和徐子睿近况的样子,实在像是离别前对我的担忧。 但回想这一路,古政的自若神态,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刚刚我们在路上,看到穿着学士服穿梭在校园的毕业生,他还答应我,大四毕业的时候,要和我一起拍一组好看的毕业照的。所以,他不会无缘无故走掉。 想转后,我如释重负,会心一笑。 回到寝室,我一直带着一脸笑意。 见我难得露出笑脸,八卦的顾小西立马凑到我桌边,对我旁敲侧击:“今天某人好像心情不错哦。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我一把挥开她,笑道:“哪有什么喜事,就是跟古政说开了。以后,还是朋友。” 钟寰本来在看书,听到我这么说,忍不住抬头,加入我们的谈话:“那的确是令人开心的事。” 顾小西听完却是一脸忧愁的样子,在寝室里转悠了几圈,看着我和钟寰欲言又止,眼睛里亮光几闪,我直接解读为“贼光几闪,一脸的男盗女娼”。她这样子,经典的八卦之相,而且八卦的对象是我。 随后,果然听见她问道:“谷微,徐子睿去了美国,至今杳无音讯。古政,你今天又跟人说开了,以后只做朋友。谷大小姐,你到底情归何处啊?” 我笑而不语,钟寰看看我,又看看顾小西,笑过之后,捏着自己的下巴,有模有样作行吟泽畔状:“谷微现在的os应该是:‘顾小西呀顾小西,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顾小西拍了拍大腿,长叹一声:“哎呀,我不是担心你们俩吗?你看,泥巴现在跟陈小生你侬我侬,今天约会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呢,也有了wc。就你们俩,真不让我省心……简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说完,又觉得自己用词不妥:“呸呸呸!我才不是太监。” 钟寰被她逗得捧腹。 见我们笑得欢,顾小西还不死心道:“要不,我替你论坛征友?” 我虎躯一震,果断摇头道:“不要。” 顾小西见我如此抗拒,接着苦口婆心,游说我:“其实,以前我自己偷偷征过。只不过,没发照片,只发了个人信息,应征的人很少,在论坛上也没激起什么水花。当时有个人私下交换的照片不错,和我聊得也投机,可谁知到约见的地方一见,却是个青蛙,当时,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人,简直将自己ps得他爹妈都不认识。受了欺骗,当时我就怒了,但好歹忍住没发作,最后趁那家伙酸不溜秋大念情诗的时候,我讶异一声‘咦,ufo?’等他抬头看天的空挡,我才跑掉了。” 想象着顾小西“比油”蹿走,以私奔的速度逃离现场的样子,我和钟寰笑弯了腰。 “有了这次血淋淋的教训,之后为确保自己不被雷到,聊的来的,我都特意视频,免得再被雷得灵魂出窍。挑来选去,到底被我碰到一个货真价实帅哥。见了面,也跟视频里一样长得帅气,用小言里的话说,是‘器宇轩昂丰神俊朗’,花痴一点就是“酷毙帅呆美炸天”,比起s大三帅都差不了多少。约着见了面,我还是心里觉得奇怪:我只是外貌中等,这么一号天上有地上无的帅哥怎么会看上我?我正疑惑,谁知跟帅哥没说上几句话,他竟然提议去宾馆交流?简直是衣冠禽兽。” “脑子秀逗了。我看起来是这么随便的一人吗?我好像长得既不烟花,也不风尘吧。” 我之前就听闻,学校有些渣男,仗着自己长得帅,专门找长相普通的女生交往,图的就是这些女生的原装正版,未被拆封。 “所以说,征友不靠谱。” 顾小西见我更坚定地拒绝,随后话锋一转道:“当然,这些都是些不靠谱的。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你征的时候,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但还是有些靠谱的呀,我老乡男朋友,就是在论坛征到的。现在两人好着呢。” 说到此处,顾小西朝我和钟寰狡黠地眨眨眼,再接再励道:“所以,咱们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 虽然如此,但我依旧没兴趣。 顾小西一副三姑六婆操心嫁龄女儿嫁不出去的惆怅样子,让我笑完,心中又生起阵阵感动。 无关紧要的人,才不会操心你的人生大事。关心你,才会这样善意的八卦。 但现在,真的不需要。我想一直站在这里,等徐子睿回来。即使前路未知,也要坚强而勇敢地等,我有足够多的耐心。 一整晚,因为顾小西的爆料,我们笑得花枝乱撞。没想到,等到睡觉前逛校园bbs的时候,在“谈天说地”的版块,我又被一个帖子击中了笑点。 是一个题目为“被强抱了”的帖子: “今晚在南苑超市门口等一个不相识的女生给我送东西,无聊之际发短信骚扰同学,突见一女生在玻璃门里看了我一眼,然后出门向我加速走来。我以为是那个要给我送东西的女生,就很自然地迎了上去(注意是‘很自然地’),刚开口想说同学你好,结果谁知该女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将我抱住,其速度和力度觉对可称为‘强抱’,我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本以为即将到来的七夕我会一如既往形单影只,谁竟知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运的注定?只悔当时手机在手,没能做出配合她的举动……刚想看此奇女子长相如何,却只听一句‘妈呀,认错人了’。随后跑向距我不远的一男生身边,发出一顿孤鸣哀号……此时我要等的人来了,我拿上东西转身就跑,只觉芒刺在背。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的出离的愤怒和一个女人强大的怨恨…… 在此我向这对couple表示我最诚挚的歉意,我绝对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唉……看来今年七夕情人节又得和室友喝酒去了……” 笑到我肚子痛,跟钟寰她们分享之余,我又复制粘贴,贴在邮件里,发给了徐子睿。 对于我的近况,徐子睿如果不在意,那发些好笑的帖子和逗趣的笑话给他,让他开心一下也好。 所以,最近我提自己的事情慢慢少了。我害怕自己这样一意孤行地给他发邮件,会造成他的困扰。他说,不要联系的。笑话,搞笑帖,如果都算打扰,那我分分钟切腹。 第五十三章论坛征友,只为你在意 我原本以为“征友”一事,顾小西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第二天,她煞有介事地找了同盟军来。 我坐在书桌前看书,泥巴和顾小西几番眉来眼去,郑重交流好了想法后,跟两护法似的“pia唧”直接坐到我左右两边。 “诶,谷微,要不你在我们学校论坛上的‘缘来如此’板块征个友吧。你这样的萌系少女,在我们这种狼多肉少的学校,可是非常抢手的哦。”顾小西把脸凑到我面前,旧话重提。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如果脸圆点,皮肤白点,表情丰富点就叫萌妹子的话,那全天下的萌妹子都是要哭的。 虽然现在我形单影只,在校园里看到别人成双捉对,偶尔也会生出一些小寂寞小伤感,但也不至于论坛征友这么降格。 “顾小西,真的不征……而且,太丢人了。”我在s大好歹也混了三年了,熟人太多,而且之前是徐子睿的女朋友,虽然我们现在的关系,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征友,对我而言,感觉就像是自己劈腿,赤果果地出轨。 “要是让徐子睿知道了,我就悲剧了。” 或许他已经不在意了,但我骨子里,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钟寰在一旁,摸了摸泥巴的额头,狐疑道:“顾小西说风就是雨,我能理解。泥巴,你怎么也跟着她起哄?” 钟寰问出了我的疑惑,泥巴淡定一笑,挽过我的胳膊,神秘道:“给你征友,就是为了要让徐子睿知道。” 我大脑一转,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钟寰想了想我这些天的患得患失,和泥巴对视一眼,微微向我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倒可以一试。” “至于怕尴尬的这个问题……”泥巴侧着头想了想,想出转圜的办法,“我们不放照片,只放条件上去。” 顾小西一听,立马反对:“不放照片,不给力,不火的。不火,说不定就引不起你家大神的注意了。要不?我们放一张谷微的剪影上去?”顾小西歪头想了想,机智地想起娱乐圈常用的那一套。 顾小西不应该学法,应该去学新闻,她有做娱记的天分。 我和钟寰都笑起来。 “可行。”泥巴点头。 “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玩神秘,倒比贴张清楚的照片更有噱头。这不仅顾及了我的面子,还免去了我被s大的熟人认出来后的尴尬。 我有点动摇,但又不免担心:“那要真是有其他人应征,我怎么办?” “多认识几个朋友也不错呀。”顾小西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十分兴奋。 “好吧。你们要不嫌麻烦,那就征吧。但说好,帖子只放三天。” “不麻烦,我们帮你征,你只要耐心地等你家大神来找你就行了。”见我口气松动,泥巴,同顾小西一起,揶揄地笑我。 答应了,我又有点后悔,徐子睿山高水远,能不能看到帖子都是未知。就算他没有看到,陈小生向他露了口风,他在不在意,又是另说。 但这校园里还有一个古政,他要知道我征友,不知又该如何想我。 我头疼地问:“如果徐子睿真的不在意,看到帖子后,还是不联系我呢?我该怎么办?” 顾小西却是安慰地拍拍我,道:“有所行动总比现在坐以待毙好。最坏的结果,就是你和你家大神继续维持原状。对你而言,完全没损失。昨天那个帖子你也看到了,咱s大幽默风趣的男生还是很多滴。如果徐大神,真那啥……天涯何处无芳草,人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打开你的眼界,你会收割一大片帅哥才子!” 收割一大片帅哥才子?我又不是联合收割机。就算我同意,这s大的其他女生也不同意,何况,我哪有这样的神通? 即使真有这样的神通,我也不愿意去做联合收割机。 顾小西话话虽然在理,但还是戳中了我的痛点。 泥巴捂住了顾小西的嘴,她立马“呸呸呸”骂自己是乌鸦嘴。 我大度地一笑,估计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们帮我发了帖。 泥巴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张我最瘦时期她们为我拍的婀娜剪影,模仿媒体炒作不雅照的噱头,将我的征友帖发得欲盖弥彰。 帖子由钟寰操刀,写得古韵十足,文艺范儿极浓。 标题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帖子正文,钟寰把我好好夸了一通,接着罗列了我自身各项条件,除了年龄、身高、体重、星座等硬性条件外,主要是一些个人兴趣爱好,还有一些是只有徐子睿能看懂的体征,随后钟寰又煞有介事地罗列了我的理想对象标准。虽然我们是定向征,只是为让徐子睿看到,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好。 帖子最后画龙点睛,附了一首《诗经.召南》里的《摽有梅》结尾: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发帖后,顾小西和泥巴专门申请了一个qq,轮流来接收应征者的邮件和同合格的人聊天。我跟顾小西说,不会跟应征的人聊天。她倒是闲,自告奋勇说,后续的事,由她和泥巴来搞定。 看着顾小西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我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茫然。 她们的qq一直在响。 出于好奇,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同学,直接上pp吧。我们发的是照片,你发的是剪影,信息不对等哦。” 哦你妹啊。一个大男人,哦哦哦。 顾小西吐槽道:“还上pp,不就是照片?一看就是征友大潮里的老油条了。直接pass掉。” 有些条件不错的,一看照片,就让我不想再看第二眼:这个,尖嘴猴腮,一脸的偷油相;那个,嘴大额宽,一身的聒噪貌…… 我连连摇头,不及徐子睿的一根指头。 一拿徐子睿作对比,我心底又是悚然一惊。 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底悄悄竖起了他这样一个标杆。 其实,有的人质素不错。即使不像徐子睿这样男神,但相貌也算出色了。可是,我也没有半点想法。 只有他可以,其他人再优秀又怎样,不是我喜欢的,我一点想认识的欲望都没有。 实在没兴趣,我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又看了看qq特别好友里永远暗着的那个头像。依旧是没有一点动静,我的眼睛渐渐发酸。 忽然,就兴味索然了。 兴致缺缺,我完全没了关注帖子后续消息的欲望。出门,强行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没有照片,上不了征友王道。或许,一发出去,帖子就沉下去了。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我一进门,顾小西就兴冲冲跑过来,跟我报喜:“帖发出去了,没上照片,居然这么火!我就说剪影一出,谁与争锋!现在都被置顶成十大热帖了!”小西笑得扁桃体都见了光。 泥巴走过来,揽过我的肩膀:“现在,声势浩大一点好。现在大家都在猜征友的人是谁,熟悉你的人,应该会猜到是你。现在就等着徐大神出现了。” 我打开学校论坛,点开被顶上十大的帖子,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大家盖的高楼和热烈的讨论,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一个晚上,我的征友帖,就被s大的同学们盖了两百多楼。难怪,顾小西说火死了。没有照片,只有剪影,偏偏激发了大家的好奇心,一个一个地猜,热火朝天地讨论,名侦探柯南式地交流分析。 这个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 往常,十大热帖主角,总会被人肉出来。 再这样下去,我即使只留下了些蛛丝马迹,也能被万能的网友给人肉出来。s大的能人太多,如果有心,循着我们发帖的ip地址,就能找到我们所住的楼层,定位宿舍号,找出发帖的我们。 “顾小西,赶紧删帖!”我捉住顾小西的手,有些惊慌失措。 原本只是像弄出一点点小动静,引起徐子睿的关注,现在,一切却超出了我的掌控。 “为什么呀?”顾小西奇怪地问我,“不是说放三天?” “再多放三秒都不行!” 我急咄咄地找顾小西要了她的账号和密码,退出自己的账号,刚要登陆,电脑忽然一片空白,论坛被黑了,系统直接瘫痪…… 我们四人,目瞪口呆。 从前,学校论坛也有被黑的历史,但很多时候都是出于特殊原因。今天这个,太诡异了。这两天,浏览论坛,论坛没有任何的不良信息,应该不会有黑客攻击。今天,论坛也就我这条热帖。难道是……我有些暗自心惊,心惊之后,心底涌出一丝窃喜。 顾小西、钟寰、泥巴和我,面面相觑,静了半刻后,不约而同道:“难道是……” 彼此心中的那个名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哐当”一声,宿舍的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我们齐齐回头,看到了满目怒容的代缠绵。 “谷微,你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代缠绵拽了出去。 在被拉出去的瞬间,我朝钟寰她们快速点点头,制止了她们追出来。代缠绵不会对我怎样的,即使她现在看起来,有点失控。 我一路被她从三楼拉到楼下,一路趔趄。 代缠绵沉重脸,一路没说话。直到被她拉到楼下那颗合欢树背人的一面,她才松开了我。 我揉了揉被她拽得有些疼的手腕,望了望被夜色笼罩的天空,再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的代缠绵,忍不住问道:“代缠绵,你怎么了?” 此刻,代缠绵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不再对我怒目相向,却是侧着头望着被夜色迷蒙的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情绪经过刚才的爆发,现在貌似平静些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我却觉得她的心情比刚才更恶劣。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此刻,代缠绵又一脸杀气。 “代缠绵,怎么啦?这黑灯瞎火的,你叫我来这里,你不会是想谋杀同窗吧?”我双臂抱了抱肩,作惊恐状,想尽量活跃气氛,让她心情好点。 “谷微,我只问你一句。请你如实回答我。”代缠绵转过身子,眼神错杂地看着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我逗笑,而是很严肃地问我。 “问吧。我什么时候跟你撒过谎。”我也正了正神色。 “论坛十大的征友热帖是你发的?”代缠绵面无表情地问我。 我一惊,代缠绵都猜出了是我。那其他人……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顾小西他们替我征的。你因为这个生我气?” “我有什么资格生你气。你要追求幸福,又没有妨碍到我。我只是替古政不值!”代缠绵一向很少用这样讥讽的语气说话,她今天忽然这样阴阳怪气,弄得我错愕了一下。 我连忙解释:“我不是真的想征友。我只是想让引起徐子睿的注意,让他理理我。我并不想伤害古政。我不知道事情会弄得这么大,我已经想要删帖了,但论坛被黑了。” 代缠绵怒气稍减,深吸一口气,仿佛为了让她自己能尽量镇定些,才转而又问道:“昨天,你是不是和古政去吃你最喜欢的麻辣火锅了?” 干锅鸡?我疑惑地点了点头。 “吃的是你最喜欢的干锅鸡,还是超辣的口味?” “嗯。” “谷微,你能不能以后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和理所当然?!” 我错愕地看着代缠绵,接着听到她连珠炮般的质问:“你自己喜欢吃什么,就拉着别人跟着你吃什么。你吃开心吃爽快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喜不喜欢吃,或者根本不能吃?!” 代缠绵越说越生气,我却听得越来越震惊。难道她的意思是古政不能吃辣?! 我忽然心悸地想起古政吃火锅时习惯性的皱眉动作,那个微表情,是在暗示他吃不了辣,为了我开心而勉强自己? “……?”我错愕得望着代缠绵,似乎还想在她的口中得到更有力的确证。 “古政每次陪你吃辣,都吃到流鼻血,你知道吗?”说到这里,代缠绵的声音带了哭腔,眼里的疼痛一览无余。 吃辣的吃到流鼻血! 我骇得说不出话来。 古政是本市人,他说过,他小时候也是无辣不欢的。只是后来,到了青春期,为了他那张帅脸,才会时不时顾忌一下。吃得清淡了,才不能那么吃辣了。可来了大学,他又被我们培养回来了啊。 明明不能吃辣,却偏偏还要在我面前装作很能吃辣的样子。 “太傻了。明明是个花花公子,为了你,他竟然斩断了自己所有桃花。他只是想在你身边好好陪着你,明明知道你和徐子睿是一对,还那样默默的守望。看着他那样,我都替他觉得辛苦。可是他愿意,又什么办法。可是,就算是作为朋友,你能不能把自己对徐子睿的用心分一些给他?!” 代缠绵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怎么会是这样?!古政原来每次陪我吃辣,都会辣到流鼻血胃痉挛! 代缠绵只是在陈诉事实,可我听着却字字诛心。这样的真相,让我的心瞬间揪作一团。 古政,你这个大傻瓜! 我忍住眼眶中翻涌不绝的泪意,哽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吃辣会让他这样……是我自私,总是有意或无意忽略他的感受。我不知道古政会那样,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让他陪我吃辣火锅,害他流鼻血。 一边道歉,眼泪也“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我又愧疚又难过,此刻,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 看着我泪如雨下,代缠绵擦了擦脸上的泪,神色凄然地望着无边的夜,缓缓道:“我知道你喜欢徐子睿,就算你们现在这样了,我也知道这种喜欢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停止或者转移的。就像我对古政一样,明明知道他喜欢的是你,可是仍然愿意等他。看着他为你难过,我也跟着他难过。其实,谷微,我不怪你不喜欢古政,因为感情本来就不能勉强。我怪你的是:即使是作为朋友,你都不能对古政用心一点。至少,知道他的喜好,让他不要为了陪你吃辣而虐待自己。” 代缠绵永远光明磊落,有什么事不会藏着掖着。有什么问题或疑惑,也会当面锣对面鼓地跟你说清楚。我一直羡慕她的痛快和勇敢,可我始终做不到同她一样。 我在感情上的懵懂和迟钝,无意伤害了很多爱我的人。在性格上的犹豫不决和装糊涂,又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痛恨自己。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代缠绵叹了口气:“回去吧,我不生你气了。他愿意对你好,是他的事,我愿意对他好,是我的事。我只希望你作为朋友,多关心他一点。不过……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我精准地抓住了代缠绵话里的言外之意,抬起泪眼朦胧的眼,急急问道:“‘没机会了’是什么意思?” 代缠绵看了我一眼,默了半刻后,说道:“他一周后会去上海,去他爸爸在那边的分公司实习。去一年,在毕业答辩之前,大概都不会回学校了。” “……” 原来,女人的直觉真的准的。之前,我心中的那些隐隐不安,是有原因的。 “他现在在校医院,你去看看他吧。” 第五十四章一切只因我愿意 我一路狂奔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忽然又止住了脚步。 我一直知道古政对我的心,可是我却不能回馈给他同样的情感,我见到他,又能怎样呢? 我抱着头,滑坐在病房楼道冰凉的地板上。 我该怎么办? 默默坐了许久,我才慢慢起身,缓缓打开一点门缝,心情错杂地朝病房内望去。 病房里很静,只听得到古政均匀的呼吸声。他应该是睡熟了,我看到他鼻子上塞住的棉球,哭着哭着,竟忍不住笑了。他这么注意形象的人,现在鼻子塞着一个棉球,肯定不愿任何人看他这个略微好笑的样子。 我坐到他的床边。 看着他往常神采飞扬的俊脸,此刻一片苍白,刚堪堪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此刻,想起古政之前的行为,心里是又疼又恨,不由腹诽:“古政,你真的是个大傻瓜。你明明不能吃辣,为什么每次还要迁就我。如果因为我,你吃辣引发了胃炎,怎么办?” 我一边骂,一边眼泪啪啪直掉。 这样微小的声响,却惊醒了古政。 古政睁开眼,看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捂我的眼。 “谷微,别看。哥,现在样子很挫。” 我吸了吸鼻子,扒拉开他的手:“你别拦了,我都看全了。” 古政暗啐一声,回神看我,见我一脸泪眼婆娑的样子,目光一顿,有些无奈道:“我没事。代缠绵是不是夸大了哥的病情。就是流了一点鼻血而已,是我家老头刚好来学校看到,才硬押着我来医院住一晚。小题大做。其实,没什么事。” 我瞪着眼睛看他:“古政,你准备以后还要骗我多久?你难受为什么要死撑?你不能吃辣你就说,我自己一个人吃也好得狠。你是成心叫我心里不好受是吗?” 想到自己忽略到古政吃辣时皱眉的微表情,我惭愧不已,原本强撑的一点理直气壮瞬间消散,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真没事。”古政坐起身,扶正我的身体,帮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笑了笑,道:“别哭了,谷微。我以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哭起来,真的很丑。” 我又抽抽噎噎了很久,才收住泪意。 对上古政似笑非笑的眼,我才想起来回击他:“你鼻子塞住棉球的样子也很丑。” 古政灿然一笑,道:“那我们半斤八两。” “古政,你一周后要去上海?” 古政本来是笑着的,听我一问,立即收敛了笑意。显然,他没料到,代缠绵将这件事也告诉了我。 “所以,你上次来找我,陪我吃饭,是最后的晚餐?”我抽着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代缠绵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不告而别,一走了之?” 古政轻轻地促咳了几声,缓了缓尴尬,才道:“什么最后的晚餐。哥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告诉你,就是怕哥走的时候,你要送行哭哭啼啼。不是跟你说了,你哭的样子很丑。哥实在不忍直视你哭的样子。” 我心中百味杂陈。 古政终于看不过眼,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以后是要继承家族企业的。我家老头,让我去上海实习一整年,也是想让我收心,好好熟悉公司业务。我家老头,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本来实习也不用一整年不回来,但他自从知道了你的事,就下了死命令。”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古政,原来,在古爸爸心中,我竟然成了祸水一般的存在。难怪,当初,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古政见我一副痛恨自己的样子,安慰我道:“不过,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偷偷溜回来看你们。” 我终于破涕为笑。 我一直陪着古政,直到次日他出院。 医生说,他这次没什么大碍。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接下来的几天,只要古政在学校,我都陪着他。这或许是大学时代,我们难得的共处时光了。虽然,我能给他的,只是朋友式的陪伴,但已经是我能给的所有。 古政最喜欢听我讲童年趣事。我们常常会因为彼此孩提时代一次小小的出丑,梗着脖子争论两个人到底谁的遭遇比较惨。也会因为一个不算太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了形象。 古政离开的那一天,很多朋友都去送他。 我和代缠绵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他和好友们寒暄,告别。 “代缠绵,对不起。我之前很多事情都做错了。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 代缠绵本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粘在古政身上,听了我的话才微微回神,她看我一眼后,却是故意装傻:“你说什么,我都忘记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买考研资料吧。” 我心中一暖,代缠绵永远这么不记仇。 古政走后,我真的要找点事做了。从高中时代起,我就一直想去北京,高考失利没去成。考研,也许能让我的心慢慢静下来。 论坛被黑,第二天系统恢复正常。论坛能进后,我的帖子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这种能耐的人,只有古政和徐子睿了。 我起先并不知道是他们哪一个。但后来,徐子睿的继续沉默和古政的调侃,让我隐隐猜到了是谁。 应该是古政了。如果是大冰山,他不会到现在为止,都不联系我。 “来,兄弟们,哥走之前,跟哥抱一个。”远远听到古政跟朋友们调笑。 有兄弟笑着擂他一拳:“古草,要不要这么娘炮?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古政的目光穿过人群,定格在我身上,我听见他笑道:“哥喜欢不行?换作平时,你们还没这个机会呢。哥只抱女孩。” “好好好!难得古草你主动索抱,哥们几个就一人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说完,几个揶揄他的朋友,随着他的目光追随过来,看到他的目光所向,很有默契地笑起来,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地拥抱。 轮到代缠绵,她礼貌性地拥了拥古政,随后便放了手,转身离开。 古政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了然。他能理解她的骄傲和自尊。 轮到我了。 我露出最灿烂的笑来,古政在我面前站定,俯身看我,情深款款,是我从来未曾见过的样子。代缠绵转过了头,而他身后的兄弟,不约而同地看向我们。 我坦荡地伸出双臂,古政心领神会,长臂一伸,紧紧搂住我。 他像是要用尽平生所有力气,将我揉进他的怀里。 我踮起脚尖,笑着回搂住他的腰,他和徐子睿一般高,而我真的很矮,只能到他的肩膀:“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大上海灯红酒绿,你可别忘了我们。” 古政拥住我,贴了贴我的脸,默默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 半分钟有多久?其实很短,但在这半分钟里,我和古政却觉得时间停止了。 我听见古政轻声笑道:“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 我第一次听见古政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 古政此刻笑得一点也不好看,我都看不见他眼角的笑纹。专家说,真正开怀的笑容,眼角是有笑纹的。 我也弯弯嘴角,对着他甜甜一笑。 我何其有幸,配拥有古政这样的喜欢。 一刹那,并能不代表永恒。它永远只是一刹那。所以,我们常常怀念幸福,因为它曾经出现,却又那么短促,几乎数得出微笑的次数。 古政走了。 他说,这一年,他有空的话,会偷偷回来看我。但我却清醒地知道,他肯定不会回来。 抹干了泪,我扯着嘴角,对着空气咧出一个笑来,准备离开机场大厅。 “喂——苏珊大姐?”我刚要转身,一个浑身重金属打扮的小帅哥蹿到面前,拦住了我。我看看他,好像刚才古政送行的朋友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我疑惑的看向他,苏珊大姐?我好像长得一点也不像美国绝望主妇和英国苏珊大妈吧。竟然叫我苏珊大姐?! “记不记得一年前英语角的吉姆?”“鸡母”?我百度又谷歌,脑子飞转,总算想起这么一号潮男在哪里见过了,原来是英语角的剑齿恐龙。 小帅哥眉眼一挑:“你说你叫苏珊,我可记住你了。” 我嘴角抽了抽,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他还真记下了我的名字。 “我不叫苏珊,你认错人了。”我掉头就走,瞧他这身打扮,虽然他长相正太,但我觉得自己跟他不在一个次元,所以,不想跟他过多纠缠。我只是心里奇怪,这么大代沟一人物,怎么和古政相熟。 “我今天知道你真名了,原来你叫谷微。”剑齿恐龙火速追上了我。 “我是古政的表弟,我哥没说让你以后多照顾我?”剑齿恐龙调皮地眨眨眼睛,我虎躯一震,他这是给我这个苏珊大姐暗送秋天的菠菜? “古政的表弟?”你们哪里长的像了,虽然现在流行山寨,可也不带你这样山寨血亲关系的,“没听说过。” “喂,你别走呀!不信,你回头问问我表哥,我是他如假包换的表弟!” 见我要闪,这家伙干脆拉住我的袖子。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现在我本来就没什么心情,不由怒目相对:“松手。” 剑齿恐龙看我怒了,识实务地放开了拉着我衣袖的爪子。 我扭头就走,真是不想跟这“重金属”有任何瓜葛,一个徐子睿,一个古政,我的脑容量就已经明显不够用了。 没想到,他虽然松了手,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我刚钻进出租车,他后脚就跟了上来。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喧宾夺主大喇喇在我身旁坐下,理所当然地吩咐司机回s大。完了,还偏头对我闲闲一笑。 要多欠扁,就多欠扁。 出租车如离弦的箭一般驶离机场,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脾气真爆。真搞不懂,我表哥怎么会喜欢你?我以前的那些大嫂们,个个可都是温柔似水。” 我偏过头,假装看窗外风景,不想理他。 古政没跟我说过有个表弟。所以,我不用敷衍他。 “古政是我表哥,你太不关心我哥了。居然,不知道我?”剑齿恐龙也不管我理不理他,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心里莫名的一紧。是呵,他或许真的是古政表弟,要不然,看他明显小我们两三岁的样子,在那群送行的朋友当中,他是最不像古政同学的。他说得对,我的确关心古政太少。我但凡用心一点,就不会连古政不能吃辣都不知道。我多缺心眼啊。 “你也别内疚。感情上这事说不好,我哥一向在感情上无往而不利。这次,你让他吃吃苦头也好。你这是在为广大女同胞报仇雪恨。他以前祸害的姑娘太多了。他去上海,反省反省,也不错。” 剑齿恐龙像是会读心术似的,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脸色暗淡,沉默下去。 回到s大,见我脸色不再那么臭了,下车前“重金属”很正式地向我介绍了一下他自己:“谷微,你好,我叫佟小天。” 我朝他点点了头,算是告诉他,我记住他了。 好好的名字,叫什么鸡母。 “记住了啊。我哥要你好好罩着我的,以后有空再来找你。” “……” 佟小天的话,我直接当屁处理了。 回到寝室,我去找代缠绵。 “回来了?”代缠绵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静静地望着黑黢黢的后山。天色已经暗下来,低矮的山只是影影绰绰的轮廓,在夜色里只显得萧索。此时的她,整个人隐在夜色里,仿佛嵌进这无边的黑暗里,冷清又落寞。 我应了一声,伸手揽过了代缠绵的肩膀,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给自己力量。 “你就这么好吗?古政为什么就喜欢你,不喜欢我?”代缠绵终于哭了出来。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他没眼光。” “就是!简直眼瞎。不说别的,就说温柔,我虽然不算什么绕指柔,可比你是温柔多了吧。”代缠绵边哭边列举事实,是呀,她比我温柔,又懂生活情趣,诗情画意江南水乡那一套,她可比我更擅长。或许喜欢一个人是毫无道理可循的吧。 “是是是!你又温柔,身材又好。他错过你,绝对是他的损失!”我点头如捣蒜,代缠绵能这样跟我理论,说明她已经没事了。 “错!他没错过我,我也不会让他错过我的!”说着,代缠绵突然站直了身体,手握紧成拳,我知道这是代表永不放弃的动作,“我准备考研。古政说过,他毕业之后,会先跟着家里的叔伯们打理上海分公司。” 代缠绵转过头看着我,坚定地说:“谷微,你相信不?我觉得我能追上他的脚步。” “嗯。我相信!”看着代缠绵,我忽然觉得很羡慕她,敢作敢为,认定了谁,就一往无前的去追求。这样的人,才更容易幸福吧。看着代缠绵,忽然就觉得自己很懦弱,遇到什么事,只要不想面对,就作鸵鸟逃避。 暑假到了,s大的校园渐渐空荡。暑热渐渐开始在s大的校园上空弥漫,让人焦躁。 徐子睿依旧没有消息。 春季学期应该结束了,可是他没有回国。 小屁孩佟小天时常会来找我,在我无聊的时候,陪我打发日子。我最开始有点反感他来找我,可后来,经不住他牛皮糖似的死缠烂打,也就随他了。不久,我从他相似的眉眼和说话的腔调里,确信他是古政的表弟无疑。后来,我想,这些日子,与其说是我罩他,还不如是他在陪我,替他哥古政陪我。 心浮气躁的时候,我会去学校游泳馆游泳。在水里,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要复习考研,钟寰、代缠绵和我留校,没有回家。我和钟寰准备考北京的学校,代缠绵准备考去上海,因为古政在那里。 徐子睿注定是要去北京的,他说过,当初选s大,也是因为s大的计算机专业,有保送清华的名额。 我这样的选择,在依旧没有他音讯的时刻,多少显得有些盲目。但我就想遵从我心底的选择,如果徐子睿毕业后,出国读研,我也不会为自己今天的这个选择后悔。因为,北京,曾经是我们两个人的梦想。 在一个炎热的午后,我从s楼复习回来,意外收到了古政的邮件。 我点开邮件: “谷微: 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哥已经离开s市半个多月了。没有哥在的日子,有没有很不习惯? 不习惯,就对了。哈哈。 那天晚上在医院,你反复问我为什么要陪你吃辣。其实,原因很简单。我知道你懂,左右不过是一个‘我愿意’。我愿意陪你吃辣,愿意陪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想。 其实,我不习惯写邮件,感觉有点煽情。但有些话,我是个男人,当面说不说出口,也就只能通过邮件,跟你说了。 老实说,第一次见你,只觉得你是个看着顺眼的小丫头。如果说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的话,那就是长得还算萌。真的只是长得萌而已……虽然,萌软正妹对很多男生是大杀器,不过,萌系的妹子并不能入哥的眼。哥的眼光很高的。 最初,我对徐子睿的兴趣甚至大过你。不过,别想歪,只是兄弟之间的惺惺相惜,不是你脑瓜子里以为的基情。徐子睿虽然性格冷傲,但为人正派,对朋友义气,有责任感,值得相交,哥很欣赏他。 徐子睿话少,即使跟他很熟之后,我们也很少听到他提及任何姑娘,除了你。 所以,在看出他对你的特别之后,我就对你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有什么魅力,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让常年一张扑克脸的徐子睿动容,甚至失控。 看到徐子睿被你气得变脸,看他吃飞醋,我觉得好玩。从小到大,我虽然女朋友不少,但从来没有哪个女孩,能让我情绪失控。说实话,我好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很久之后,我偶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说爱情的产生,缘于最初对彼此的好奇。 一直以来我喜欢逗你,从前是单纯觉得有趣,像是逗自家的一个妹子。后来,我才慢慢想明白,我无意之中,都是在效仿,只为跟你更亲近。不得不承认,斗气互损,拌嘴掐架,是青梅竹马之间最为经典的一种亲密相处方式。 哥羡慕,所以不知不觉中会无意识地模仿。 老实说,徐子睿那一套,对你来说,不太管用。要是我,早八百年前就表白了。他能忍这么多年,我倒是挺佩服他的。说实话,看着你们,我替徐子睿着急得很。所以,出于仗义,我时常会对你旁敲侧击一下。不过,你真的很笨,还迟钝的要死,敲敲打打对你完全不管用。我后来想,算了,就让你们顺其自然吧。是你的,始终不会跑,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在你和徐子睿的关系中,我一直充当兄弟僚机的角色。我也曾一度认为,我和你的朋友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如果,以后真的有什么改变的话,你成了徐子睿的女朋友,你也只是多了一个我“兄弟的女朋友”的身份。 我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你的一言一行特别关注起来的。 你总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和行动,让人摸不透猜不着,可越是弄不清,我就越想去探个究竟。 对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曾让我一度困惑。 我从来不相信日久生情。一个女孩,如果第一眼没想法,那以后我都很难对她再有感觉。但这次,偏偏就违背了常理。所以,我困惑。又因为你是徐子睿的青梅竹马,我一度惶恐。 提到“惶恐”这个词,我自己都会笑,哥的词典里,此前从来没有过这两个字。 很可笑吧,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一向在感情上无往而不利的人,居然会瞻前顾后,想爱而不能。 哥一直自诩情场高手,原来却是最不懂爱情的一个。 中间的许多细节,哥就不说了……我现在回想之前种种失常的举动,大概都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对你有感觉了。 等到我反应过来自己对你动心的时候,你已经是徐子睿的女朋友了。 朋友妻,不可戏。兄弟道义在那里,我只有尽量克制自己的感情。我甚至一度想通过认真交其他女朋友的方式来忘记你,不过可惜,统统没用。 最后,我还是没忍住。后来的事情,有点糟,也出乎了我的意料。是我对不起徐子睿,也让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其实,后来知道你也喜欢徐子睿后,我还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们只是契约情侣,所以我时常自动屏蔽你故作不在意其实专注看向子睿的眼神。没了那个荒唐的契约,你们就没了关系。那样,我就有资格,和徐子睿公平竞争。 之后,发生了徐子睿和钟寰的事。你生病的那段时间,我特别想冲到医院跟你说,跟我在一起吧。乘虚而入,我从来不屑,但那时在病房外看你偷偷流眼泪的无数瞬间,我都想亲身实践一回。去他妈的兄弟道义,我他妈就想跟你在一起! 那件事给你重创,同时,也让我彻底清醒。认识了你将近三年,我从来没见你哭成那样。那是第一次看见,说实在话,吓到我了。曾经有很多女生在我面前哭,你甚至都没在我面前哭,但你却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心里难受的人。 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上不了台面。原本的乘虚而入……只能放弃。不过,还好醒来的及时。 徐子睿出国后,其实,我还存了一点念想。直到上次找你吃饭,我终于死心。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哥也认了。谁叫哥还想跟你做朋友呢。 谷微,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哥真的挺羡慕徐子睿的。不过,哥也不亏了,能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不枉此生。 虽然,最后一败涂地。但我绝不承认自己在魅力上输给了徐子睿,我想,他只是比我占了先机。二十年,煽情点说,是我输给了岁月,输给了时光……谁叫哥,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呢。如果哥和他调换,我猜你高中就是我女朋友了。 对了,徐子睿一周前回国了,在北京的互联网公司qbd实习,你去找他吧。他别扭的很,知道你征友,能发疯一口气黑了学校论坛,却偏偏不愿跟你有半点联系。这种怪咖,本来活该打一辈子光棍。但哥实在见不得你想念他的样子,所以,还是伟大一回,做一次韩剧里完美的男二号吧,君子成人之美。 另外,毕业答辩之前,哥不会回来了。你不要怪哥不守信用,你得给我一点时间,容我哭一会儿,让我好好缅怀一下自己的爱情。哥,是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女孩……” 关掉邮件,心脏某处,开始钝钝地疼。 缓了好一会儿,我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才发现眼泪像虫子一样,爬满脸庞。 他要我好好的,我就好好的。他让我去找徐子睿,那我就去北京找到他,等到古政回来的那一天,一起为他接风洗尘。 我们说好,一起拍毕业照的。 第五十五章请求原谅 徐子睿回国了。他再不回国,我真要挥舞着拳头,对着太平洋的方向,气吞山河地怒吼“万恶的美帝国主义,把我的男人还给我”了。 知道他就在北京,我恨不得马上就买票飞去找他。 可是,他到底愿不愿意见到我呢? 我又一次地怂了。 我心浮气躁地看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很多时候,我都是长久地停在专业课课本的某一页,眼神空洞地发呆,白白做无用功。即使是偶尔歇一口气的空档,和钟寰她们一起在求索溪边的长凳坐着小憩,我也只是望着溪水潺潺的水面发呆。 钟寰和代缠绵都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猜到我是为徐子睿的杳无音讯闹心,两人都认真地建议我休息一段时间。 考研还有半年,复习的时间足够充裕。 这一次,我不再纠结,分分钟从善如流。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要去找徐子睿。我很想他,发了疯似的想他! 心情无比激动地在网上订票,逛了一圈,我发现当天的机票居然全部售完。飞机票没了,还可以坐火车。可从s市到北京,最快的车也要十来个小时。我正在踌躇,是订明天的飞机票,还是坐下午的火车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徐子聪。 前段时间,徐子聪在qq上找过我好几次,经常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一个大男生这么别扭,弄得我也有些紧张。为怕他瞧出些端倪,每次我都强颜欢笑故意打哈哈敷衍过去。 今天他打电话过来,恐怕还是为了我和他哥的事。 “子聪?”我一边浏览火车时间表,一边接电话。 “谷微姐,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徐子聪明显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出这个问题,看来酝酿很久。他真能憋,那会儿就对我欲言又止好几次,这回终于有勇气问我了,而且是单刀直入。 我嗯了一声,刚要跟他说我们没事了,徐子聪却抢先一步说道:“谷微姐,不管我哥因为什么事伤了你的心,你都不要生他的气。我哥,他……真的很在乎你……” “……”我动作一顿,脸“唰”地蹿起一片红云。 这样的话,从大大咧咧的徐子聪口里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十分别扭。似乎也是不好意思,他停顿了半刻,才继续说道,“谷微姐,有一个秘密,在我心中憋了很久了,我答应过我哥,会帮他保守这个秘密。但是……现在看到你们这样,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如果我哥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在我说了这个秘密后,你再考虑原不原谅他。” 见徐子聪说得犹犹豫豫,明显情绪不太对劲,我隐隐有些不安,表情也渐渐严肃:“嗯,你说。” “谷微姐,其实我哥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没有掉档。以他的分数,能上清华,但他压根就没填清华……” 我突然有些呼吸不能。一个可怕的真相,在我脑海中呼之欲出。 “他在第一志愿上,直接填了s大。他这么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你,谷微姐……”” 我的脑子猛地“嗡嗡”起来,随后徐子聪的声音在我耳边,忽近又忽远,他最后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他最后什么时候挂电话的,我也不清楚。 手机摔落在书桌上,我跌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傻的人? 拿锦绣前程,来换我这样一个不信任他还质疑他感情的人,值得吗? 我使劲吸了好几口气,才生生忍住了几欲奔腾而出的眼泪。 刚才手机震动了好几次,提示我有多条短信进来。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手指僵硬地打开手机,是徐子聪的信息:“谷微姐,你别生我哥气了,跟他和好吧。” 下一条:“谷微姐,我哥生病了,感冒很严重。他一个人在北京自己租住的公寓里,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打电话给他,听他声音才知道的,他让我不要告诉爸妈。可是他病成那样,又没去医院,北京天气干燥,他应该是不适应那里的气候才感冒的。谷微姐,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哥?” 后面是徐子睿在北京的详细地址。 徐子睿病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没人照顾,又没去医院?他自虐不成?我一时脑中混乱,气血上涌。 不是自虐,是虐我!我又惊又气又怒又担心,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在我大力调整呼吸的当口,子聪见我没回复短信,以为我拒绝了他的请求,又追来一条短信。 “谷微姐,只有你去,我哥才会去医院的。他一直都只听你的话。” 我用力抓住手机,一时心中大恸,眼泪啪啪直掉。徐子睿在乎我,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配他这么喜欢和在乎。我不信任他,还那么怂。 我一边恨恨地骂自己,一边快速收拾行李。想到徐子睿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发烧没人照顾,我的心就揪作一团。心急如焚之下,我直接买了前往北京最早一班火车。 为了惩罚我之前愚蠢的主观臆断,我直接买了硬座,做好了挺直腰板死熬十来个小时的准备。 其实,等一晚,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但,我就想早点出发,早点见到他。 其实也是自我救赎,可能有点愚蠢,但是我真的觉得唯有这样千辛万苦千里迢迢去找他,才显得我诚心。 去火车站的时候,在校门口遇到了小屁孩佟小天,这家伙见我行色匆匆,一把抓过我:“干嘛去呀?苏珊姐,赶着去投胎?!” 被他调侃,我也顾不得跟他斗嘴,一把挥开他:“千里寻夫!” 佟小天被我雷得半响没回过神,直到我跑了很远,他还如同中了兰花拂穴手一般,呆在那里好半天。 在火车上我揉着发麻的腿,想起从前种种,我一边心疼徐子睿,一边又将他数落了n个轮回。一直以为他掉档了,虽然最初我在他和我同病相怜的境遇里找到些微的平衡,可后来私底下我不知道为他惋惜过多少回。 以他的实力,完全不该屈居s大。 我哪里会想到,最后的最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陪伴,竟然是他刻意的选择和放弃! 我没有欣喜的感觉,只是觉得可惜,觉得遗憾,现在我连自嘲自己是“祸水”的心情都没有了。 窗外的天色,从明亮到昏黄,到墨沉,直至最后的漆黑,一路变幻,也一如我的心。 我顶着凌乱的发,一路辗转抵达北京,翻出徐子聪短信发给我的地址,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总算找到了徐子睿住的地方。 进小区的时候,因为我形象太差,还被保安拦住了去路。 我求爷爷告奶奶,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好人,又拿出以前和徐子睿的合照,力证我们是情侣关系,保安小哥才迟疑地看了看我。还好徐子睿长得好看,连保安小哥都有印象。不过,让我郁闷的是,在最终被放行之后,保安小哥那一脸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的表情,是什么鬼? 而且很明显,在他眼里,我是那只猪,而徐子睿是那颗好白菜。 之后,我一路畅行无阻,进单元楼的时候,刚好有人从里面出来,省着我按门牌号了。接着,我乘着电梯直达徐子睿所在的楼层。 终于站在徐子睿的门口了,我却突然又紧张了。 我们半年多没见了。 他这半年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踌躇了好一会儿,我才抬手轻轻敲门:“咚咚咚!” 半个白天和半个夜晚的硬座坐得我腰酸脖子痛加双臂发麻,我一手撑住门侧的墙,一手稍微加大了一点力度。 敲门声虽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仍然显得有些突兀。 敲了半天,依旧没人来开门。 徐子睿不会是病得昏倒在房间里了吧?心里的恐惧油然而生,我再敲,已是明显带了一丝不淡定,可是,屋内依然悄无声息。 徐子睿,你开门啊? 心急如焚之下,我扭了扭门锁,本是不带希望的试试,始料不及的是,门居然“咔嚓”一声,开了。 我心里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阵叫苦。 屋子里真暗,徐子睿住的是什么鬼地方,采光这么不好不说,还把窗帘拉得死死的。真是满屋黑漆漆,黑得鬼也发脾气啊。要死,我的手机竟好死不死,这个时候没电了,要用它暂充手电筒也不行了。 摸索着进了屋,我一路摸索,一路龟行,却一直没找到开关。我跟个盲人似地缓缓挪动步子,摸不到开关,只好循着墙角边缘走,以免黑灯瞎火横冲直撞,撞到什么东西。 在客厅里摸索了一圈,总算摸到窗口,将窗帘打开,虽然窗外无星无月,城市的灯火又被夜色稀释了不少,但好歹透了些微的光线进来。 借着微光,我想找客厅的开关,可是光线实在微弱,我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只好作罢。 还好这点微光,告诉了我卧室的方向。 进了卧室,又是一片漆黑。 我暗暗叫苦,准备依葫芦画瓢,先去找窗口。可我刚迈了几步,小腿就被什么一绊,一个趔趄,直直朝前摔了下去。 我惊呼一声,眼见着自己要摔个狗啃泥,随知身体落下去,接住我的却是一个烫乎乎软绵绵的人肉垫。 熟悉的气味,我回身一摸,触碰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后,蓦地一暖,心中吊起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我刚才我被床沿绊了一跤,直接摔到了徐子睿身上。 被我这么一撞,徐子睿哼了一声,有气无力,看来真病得不轻。我赶紧爬起,却瞧见身下被我触碰得开了锁的荧光闪闪的不明物体。呼,徐子睿的手机,总算有了手电筒。我拿着徐子睿的手机,找到了房间的开关。 手指微微使力,“啪!”房间里瞬间亮堂起来。睡得昏昏沉沉的徐子睿,明显感受到强光的刺激,反射性地皱了皱眉。 他真的瘦了好多。 在国外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么? 我心中泛起细密的疼。 顾不得累,我俯下身子,用手背探了探徐子睿的额头。呼,烫得吓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药?我本来很生他的气,觉得他儿戏自己的前程,可是这会子看到一向那么骇客的人现在病蔫蔫的,心立马糊住了,一时间软得不能再软。此刻,我只想着怎么做才能让他舒服点。 床头柜上的感冒药,完好的一整盒,竟然没拆封。看来,这人又占着自己身体好,想把自己捂出一身汗后,让感冒自动好了事。 “生病不吃药。你以为你是神勇铁金刚啊。”我实在气恼。他都病成这样了,还捂着自己。看他意识不清、人事不省的样子,肯定捂了也没见效。 拧着眉,瞪了他半响。这样生气,他也看不到,我暗叹一声,很挫败地摇了摇头。 还是等他醒了,再瞪他好了。 到洗手间去接了热水,我轻手轻脚地用毛巾将徐子睿脸上、脖子上和手臂上的汗都一一擦干。可,他的身体,依旧烫得吓人。 看来,身上也要擦一下。 可是,好像,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刚想到此处,随后又觉得反正徐子睿迟早是我的人了,应该没事。于是我鼓足了勇气,撂开被子一角,伸了手,就去解徐子睿胸前的扣子。这人竟然穿得还是正装,可见这人绝对没去过医院,他一定是下班回来就直接病倒了。 一颗,两颗,我一边解,手竟然一边抖。大冰山的身材可真好,就算是病着,肌肤纹理都攫人眼球。呸,谷微,你这什么定力,人家就露个胸肌,就让你神思不属遐思无限春情缱绻了。 “非礼勿视!”我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擦拭徐子睿身上的汗渍,一边偷眼暗暗瞄了好多下大冰山的好身材。这身材,啧啧,简直宛如罗丹刻刀下的大卫。千载难逢,不看白不看。 胸前擦好了,背后还没擦,这人动也不动,怎么弄? 我略一思忖,先将毛巾搁在一边,腾出手来,准备给他翻身。 徐子睿真是大块头,当我双臂环住他腰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抱着他了,脸都快贴在他胸口了。幸好这人高烧不退人事不省,要不然这姿势,也太暧昧了。 “咚咚咚!”什么声音?!这么有节奏。我想了好一会,才发现是自己心跳的声音。要翻动徐子睿这座大冰山还真不容易,都累得我气喘如牛、心动过速了。抱着徐子睿死重死重的身体,双手在他背后十指紧扣,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刚抬起一点,却在下一刻被巨大的坠力往下急扯。我咬牙死撑,终是因为力量悬殊,抱着徐子睿,连自己也一并跌回床上去了。 “哎呀!”我哀嚎一声。头撞到了徐子睿的下巴,手还被他的背给压住了。泪奔,我这只小蜉蝣撼不动徐子睿这棵大树啊。 “大冰山,你怎么死重死重的?跟个秤砣似的。”我趴在徐子睿身上,大口喘气,也不顾及什么暧昧不暧昧了。一时力竭,我哭丧着脸想,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汗没擦净,倒是我背上要沁出整个**了。 “什么比喻?!”我正丧气呢,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哼。 “这个比喻挺好的呀。”我自言自语一句后,忽然就“啊”的大叫一声,接着虎躯一震,惊呼,“有鬼呀!” 要不是双手被徐子睿压住,我动弹不得,经这么一吓,我绝对能跳出跳蚤的初始高度。 “世上哪有鬼?”我身子吓得簌簌发抖,好久才搞清楚声音的来源。这声音恹恹的,貌似来自头顶上方。 “……你醒着?”我仰头,真好迎上徐子睿有些疲惫的眼。 那人用眼神给我了肯定的回答。徐子睿,醒着?!醒着,也没什么吧。 片刻后,我脑瓜子才恢复运转。我瞳孔放大,与徐子睿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额滴神、神、神……我们这姿势! 第五十六章油盐不进 一时,我脑中混沌,脸上火烫,耳根飞红。 一片默然中,徐子睿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闲闲道:“脸怎么这么烫?!” 我的脸被他手一触,更加烫人。我心里一阵哀嚎,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明知故问。 再这样下去,我感觉我得崩溃。 食色,性也。特别是在刚刚还偷窥了他的好身材这么多眼后,现在这样的姿势,简直要命。 于是,我声若蚊蝇地提醒徐子睿:“你动一下。” 我抽了抽爪子,身下那人却看着我,兀自岿然不动。 “你怎么来了?”徐子睿估计看着我憋红的脸,窘到不能再窘,有些看不过去了,总算微微朝旁边挪了挪他的背。我的双手,终于解放出来。 我揉了揉被他压得血脉有点不畅的手指,坐直了身体,长吁一口气,总算摆脱了刚才那个暧昧的姿势。 现在占据地利,我能从容地回答他的问题了。可没想到未等我开口,他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子聪?” “嗯,他说你病了,我正好想来北京玩一玩,所以顺便来看看你。” 要死,我竟然又口是心非。唉,唉,唉,我连叹三声,直骂自己鸵鸟已成惯性。 “顺便?”徐子睿眸光一沉,投过来一记探究的眼神,很显然他不信:“半夜三更来探病?” 这人总能一眼看出我的心思。 算了,既然他都能做出为我牺牲前程的事,那我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了。 我咬着嘴唇,勇敢地对上他的目光,承认:“其实……不是顺便。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听到我的话,徐子睿的眸光一亮,转瞬又神色恢复如常。 我揉了揉一把酸痛的胳膊,以从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你生病了,我很担心,所以……跑来北京找你。坐了大半夜的火车,我怕你没人照顾……” 即使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也无所谓,即使被钟寰她们戏谑为千里寻夫,也不在乎。 我鼓起勇气,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 一鼓作气,再而衰,衰而竭。我怕娓娓道来,一会儿我又没勇气说下去了。 “……” 听我说完,徐子睿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闪过一丝异样,但这异样却是转瞬即逝,随后,他敛眉问我:“信为什么没有坚持写下去?” 他是说邮件么? 原来他一直都有看,可是为什么他不回复我呢? 邮件后来中断,是因为多封邮件都石沉大海了,后来又发生了古政的事。 我垂下了头,绞着手指,想起当初的绝望,有些心有余悸:“我以为你不想理我,我怕你烦。” 我怕哪怕是一周一封的邮件,对你来说,都是打扰。 徐子睿许久没有说话。 我低着头,不知他表情如何。想到这半年的种种,虽然之前是我做错了,可是他这样一走了之,不理我,不准我找他,我也很委屈。 带了委屈,再说话时,我的声音不觉有些哽咽:“徐子睿,你一走,就是大半年。你说要想明白一些事,说我们不要联系,让我不要瞎想。可我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你在那么远的美国,音讯全无,我怎么可能不瞎想?” “我怕,你因为我的不信任而灰心,对我失望。我更怕你想清楚后,觉得我并不值得你喜欢,最后不要我了。”在徐子聪没有跟我说出那个秘密之前,我真的不确定,他还愿不愿意要我。 “可是,即使这么怕,我也不想轻易放弃。所以,我在学校论坛征友,这个行为可能有点愚蠢,但我就想知道你还在不在乎我。” 你不知道,在听到古政说,论坛是你黑的之后,我有多欣喜若狂。 就像在暗黑无助的夜里,偶然看到一丝微光。又像溺水的人在即将窒息的时候,终于被渡入一口氧气。 虽然,因为不如你聪明,以前让你一直停下脚步等我,但从这一刻起,我发誓会努力追上你的步伐,不要让你因为我而再做出任何牺牲。 说完,我勇敢地抬起了头,对上了徐子睿的眸子。 此刻的大冰山,已经一扫刚才的漠然,眼中一片灼然。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眼瞳中那个讷讷的我,一个诚惶诚恐的自己。 静默许久后,徐子睿突然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他微微一使劲,我便被他拉入怀中。 随后,他在我耳畔,轻轻吐出两字:“傻瓜。” 我眼中的泪落了下来。 我们这算是重修旧好了? 我伸出双手,环住徐子睿的脖子,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四周很静,静得只听得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良久,大冰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缓缓跟我解释:“不联系你,是因为有些东西,渐渐逃脱了我的掌控。” 我一呆,仰头狐疑看他。他垂下目光,看了我一眼,静默了片刻,将我搂紧了一些,他继续道:“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对你的感情。我的占有欲太强。但凡,看到你和别人有一点亲密,我就失常。我觉得自己像个变态狂一样,能吃醋吃到对你造成伤害。” 大冰山是指吻我的时候,将我的唇咬出血。那个是有点猛,大冰山觉得过火,不过其实对于看惯小言里**情深的我来说,这倒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后来你提出分手,我几乎失控。我想,这种感情,对你对我,都不太健康。以后我们要在一起很久,你会遇到很多人,会跟很多比我优秀的人接触,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霸道专制,让你有被束缚、不自由的感觉。古政后来跟我说,我这样的喜欢,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 说到这里,徐子睿看我一眼,给了一个“也就只有你”能接受我的庆幸眼神。 “从小到大,我没离开过你。这次,我想试试。让自己正常一点,大度一点。所以,我想离开一段时间,试着改掉身上的坏毛病,让自己少一些控制欲。” 我越听越震动,原来他想的是这样长远的东西。 其实,古政说对了一半,我不止能消受徐子睿这样的霸道,而且还甘之若饴。除去霸道,大冰山有太多让人着迷的东西。 我支起身子,对上他的眸子:“所以,你不是因为我之前不信任你,误会你,而去美国的?” 徐子睿看了看我,给我了一记爆栗,忽而严肃道:“现在知道错了,嗯?” 想起当初的一出,我真的想扇死自己。 我眉目一垮,做视死如归状:“那个是我错了。要不,你惩罚我吧。” 一切都说看了,徐子睿的心情也多云转晴。 本来病恹恹的人,似乎来了精神。 “怎么处罚都行?”徐子睿重复了一句我的话,脸上忽然露出一种久违了的叵测表情。 我怎么听着有点毛骨悚然啊。 我眉毛抖了抖,闭上眼睛,但依旧打肿脸充胖子道:“对!怎么处罚都行,我绝对不反抗,不哀嚎,不嚎啕,束手待毙。” 我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拿出江姐慷慨就义的气魄。说完,心下又忐忑,大冰山不会真把我大卸八块吧。应该不会,他若就此灭了我,搭上自己的下半生不说,他又怎么对得起我的老爸老妈,对得起我们谷家的列祖列宗。 “说话算数?”徐子睿又跟我确定了一次,这么婆妈,都不像他了。我心下纳闷,于是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偷窥大冰山。这人竟一脸的高深莫测的表情……不好,待会,他要是有什么大尺度的要求,那我怎么办? “算数!”势成骑虎。得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好,帮我穿上睡衣。”大冰山耸耸肩,扯扯嘴角,示意我睡衣在枕头边。还好,只是换衣女佣,反正他病着,而且刚刚也是我把人家给剥了个半裸,现在给他穿回去也算应当。 “伸胳膊。”我抖开大冰山的格子睡衣,格子上竟然印着小熊维尼的图案,我最喜欢的小熊。我也有这么一件天蓝色的小熊维尼图案睡衣。 “呵呵。”我边扣徐子睿的睡衣,一边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大冰山的呼吸就在我耳边,热热的,呵得我耳边的碎发都有些飘动,痒痒的,蹭得我耳根子又红了。 “笑你一个骇客一样的大男生,竟然还穿这么卡哇伊的睡衣。”我拽着他的棉质睡衣,如实回答,正好将心中的那丝旖旎驱散。 远离家乡,孤男孤女,最容易出事故了。一定要防微杜渐。 大冰山耸耸肩,显然对我的嘲笑不当回事。 “穿好了。”扣完最后一颗扣子,我转过头看到床边茶几上还未拆封的感冒药,想起他可能还没吃药,于是说道,“我刚烧了热水,看你刚才的样子,一定没吃药吧?要不,吃点药?” “不吃。”大冰山直接回绝。被我服侍完后的某大神,此刻虽然已经懒懒倚回床头,但目光却一直胶在我身上。见我拿药,只是瞥了一眼药盒,十万分嫌弃的样子。 我顿时头大:“你不要占着自己年纪轻,身体好,就不吃药。看你刚才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肯定是已经把自己捂了至少两天了吧。要是真能捂出汗退烧自动好,捂一天早好了。你看你现在,还是高烧不退,肯定要吃药。你不吃药,严重了可是肺炎,这几年禽流感猪流感轮流袭击,小心你中招,被隔离。到时候,你就只有僵卧孤村不自哀的份了。” 此刻,我绝对是唐僧附体。 可我口都说干了,倚在床头的这尊大神却只是俊眉微掀,意味深长地看我。 这人,不久前还深情款款的跟我诉衷情,这会儿又变得惜字如金高深莫测起来。 “你到底吃是不吃?”看来,我只有使出杀手锏了,讲道理说不通,只有威逼利诱了,“你不吃的话,我可就就……嘿嘿嘿。”看着徐子睿微弯的唇角,我煞有介事地撸撸袖子,张开五指,又逆时针握紧,先威胁。 “你确定自己打得过我?”大冰山轻扯唇角,饶有兴致地问我。赤果果地鄙视我。是啊,就算是他生病了,以我这个头,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我喂你吧?”我转为利诱,真是狠话好话都说尽了。 徐子睿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下他没反驳,那就是答应了。软磨硬泡,徐子睿吃这招。 倒水,拿药盒,我端着冒着热气的开水,坐到床边。 “等下啊,这水有点烫。”我呼呼地开始对着杯子吹气。刚吹了一口,一只大手横过来,隔开了我拿着杯子的手。我一声惊呼还没呼出口,下一刻,就被不明物体生生堵住了嘴。 我霍然睁大眼。喂喂——,我明明只是来喂药的,不是喂自己诶。 而且,大冰山还感冒着呢。他不怕传染给我?虽然我不介意。 “专心点。”见我一直走神,大冰山不满了。一手压住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炽烈的吻。 我端着杯子的手,将纸杯拽得越来越紧。 接着,神经短路,我大脑直接当机了。 不知吻了多久,徐子睿才放开我。他拨了拨我额前的碎发,随后,双手捧住我红得快要滴血的脸,又心疼又无奈地提醒我:“傻瓜,呼吸。” 我额头一低,抵在他肩头,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徐子睿却又霍然低头吻住了我,这回居然是法式热吻…… 这人不是生病吗?居然还这么生猛…… 七晕八素、晃晃悠悠之间,我脑中频频闪过一个成语——“舌战群儒”。 徐子睿身上更烫了,如果不赶紧吃药,我担心他要自燃了。我想提醒他吃药,可被他吻得意乱情迷,瞬间就将吃药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好黄好暴力啊。 不觉中,徐子睿已经拿走了我手中的纸杯,将它搁置一旁。 眼见着徐子睿隐隐有推倒我的趋势,我的意识渐渐回笼。 还没结婚,就被推倒,这算是赤果果地耍流氓啊。 不以交往为前提的亲吻都是吃豆腐,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推倒那绝对是耍流氓。 我身子霍然笔直,眼睛瞪如铜铃,整个人如同被点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一样,咔嚓定格。 见我全身陡然僵硬,徐子睿双臂撑在我身侧,全身是汗,疑惑地看我。 我转动了一下眼珠,抓过被徐子睿扫到茶几上的感冒药,不敢看他,垂下目光,讪讪提醒:“……吃药。” 徐子睿抚了一下额头,侧身倒回床上。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恢复平静。 我心有余悸地起身,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刘海,拆开药盒,拿出几颗感冒药。虽然我有些扫兴,但他总算是乖乖听我话了。 “来,吃药。”我一手拿药,另一只手去拉徐子睿的手。 徐子睿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我顿时泪了。我亲也都让你亲了,你居然还不吃药。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我幽怨的小眼神甩过去。徐子睿看着我,眉目一展,随后,他放开了我的手腕,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十分惬意地说了一句:“谁说我没吃?” 虾米? “你吃过药了?” “笨!你没看见我吃,并不代表我没吃。你没见过拆封过的药盒,也不代表我没开封。”徐子睿说完,朝垃圾筒努努嘴。他说话说得有点绕,但我还是听懂了,然后,脑子转过来,顺着他努嘴的方向一瞧,直接哀嚎出声,明晃晃一个空药盒在那躺着呢。 太……太太腹黑了。 “别苦着脸。你嘴巴干,我都不介意,你不亏。”大冰山忽而一笑,看得我一呆。他脸上露出久违的笑,而且笑得弧度还十分好看。他心情彻底变好,我本来应该开心,可在明白过来他刚吃了我豆腐还死不认帐后,我再也笑不出来了。天杀的,难道是我占了他的便宜? 算了,算了,算我吃了他的豆腐好了,这样想,我心里能好受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我一路奔波,为了不在火车上上厕所,我十来个小时,可是连一口水都没喝,来到徐子睿这里,以为他病得要死不活的,也是马不停蹄,滴水未沾。嘴唇都快龟裂了,他这人还真不挑,居然还亲的下去。 这么一算,他嘴巴的触感比我的好多了。好吧,是我吃了他豆腐,卡了他的油。 我稀里哗啦洗了个热水澡,却不知道睡哪里合适。徐子睿这里只有一张床,他病着,总不能让他去客厅睡沙发。在客厅墨迹了半天后,我终于决定自己睡沙发。 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走进卧室。看着徐子睿舒适的大床,连咽了两口口水。 我真的好想睡大床,可是大冰山是病号,哎…… “你不上来睡?”大冰山本来在看杂志,见我杵在床边发呆,将杂志丢在一边,坐起身来问我。 我收回自己觊觎大床的两道目光,掖紧衣服,退后一步,咬着下嘴唇急急道:“我去客厅睡沙发。” 听了我的话,大冰山不解:“沙发不舒服,你不是坐了十来个小时的火车么?上来。” 我再退一步,大力摇了摇头:“不了,我睡沙发就行。” “别磨蹭了。我不会把你怎样。”徐子睿蹙眉,一眼看出我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再展美帝本色。 也是。可是,刚才,他那行为,那是病号该干的事咩? “如果实在不放心,你就学考口语那次,拿瓶水搁中间。”见我表情有所松动,徐子睿拍拍身下的床铺,忽然又对我温良一笑,诚意十足的样子。但我怎么感觉他像个诱惑小羊羔的大灰狼呢? 不过,他这个病号,本来是该休息的,现在被我折腾了大半夜,也累了。 大冰山一向说话算话,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还矫情个毛。 有床睡喽,哈哈。我按捺住心中的雀跃,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对着徐子睿灿烂一笑:“晚安。” 徐子睿怔了一怔,似乎没料到我会甜笑着跟他道晚安,明显有些消化不良。 我闭上眼,良久后,才听到徐子睿轻声说:“安。” 接着,他按下了床头灯,我听见他缓缓躺下来的窸窣声响。 房间,被温柔的夜色笼罩。我舒展舒展四肢,好累啊。想到今天与徐子睿和好,心里不觉喜滋滋的。看着徐子睿的宽厚的背,我忽然感觉无比的安心和幸福。美美地想了一会儿,巨大的睡意便席卷而来。 第五十七章先上车后买票 “嗯……”我用舌头舔舔嘴巴,浑身上下无限舒展,只是感觉自己背靠着一个热热的火炉子。 有点热…… 虽然是初夏,但今天北京的气温并不算高,为什么会这么热?半睡半醒之间,我皱了皱眉头。 我挪了挪身子,准备离后背的火炉远一点。它贴得我好热。可是,怎么动不了?我再扭,却感觉整个人似乎被一个超大型的火炉给禁锢住了。 我又挣了一下。 “别动。”徐子睿慵懒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为什么不能动?我又不是犯罪分子,你也不是fbi,你要我不动,我就不动?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热,想远离热源,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再扭。闭着眼,我继续像个软体动物似地想逃脱巨型火炉的封锁。 “说了别动!”徐子睿再次强调,此刻他的声音怪怪的,瓮瓮的,竟带了几分嘶哑。 我不满,嘟囔:“我不舒服。” 我又蠕动了一下,这下,感觉到腰间莫名的力道一紧。我猛地睁开眼扭头,准备飞个凌厉的眼神过去,以示对徐子睿的不满。可一个眼锋过去,没杀徐子睿个措手不及,反倒自己被雷得虎躯一震。 移动火炉……居然,居然是徐子睿! “你再动,我保证你待会会更不舒服!”大冰山咬牙切齿地哼道。因为声音带了一丝嘶哑,听起来,并不具有恫吓力,反倒有几分性感。 虽然没有威慑力,但到底是威胁。这人不是说不专制,不独裁了么? 我条件反射性地拿眼横他,可此刻,大冰山懒懒地阖着眼,根本没接到我的眼锋,而我跟他的身体居然严丝合缝的贴合,如同两个亲密的勺子。 我眉毛抖了抖,被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炸得差点元神出窍。 腰被徐子睿的双臂箍得太紧,实在不舒服。我忍不住再次扭身,随知一动,却被禁锢得更紧。 我瘪瘪嘴,大冰山睡觉就睡觉,干嘛侵犯我的领土。我恼了。 “喂,徐子睿,你别以为你是病号,就可以随便侵占别人的领土。就算你块头大,你要更大的地方,你胳膊也不用跟个长臂猿似地箍着我吧?把你的胳膊松开,我好热,我不舒服,我难受。” “……”面对我的抗议,大冰山眼都没睁一下,不过,好歹胳膊松了松。我舒服了一点,可腰依旧被他环着:“长臂猿?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形容词。” 终于可以动弹了,我一扭身,准备自己解放自己。 没有哪一刻,我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瘦成一道闪电。我哧溜蹿起,没想到蹿到一半,便一声哀嚎:“哎呀!” “咝……” 我吃痛轻哼,徐子睿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用力过猛,我居然撞到了徐子睿的下巴? 顾不得疼痛,我身体往上蹭了蹭,一边伸手去揉徐子睿的下巴,一边担忧地连声问:“疼不疼?” “叫你不要动。”徐子睿眉宇间一抹痛色,有些不自然地看我一眼。 仰头对上徐子睿放大的俊脸,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现在的姿势,太过诡异。一张大床,两个亲密勺子状贴合的男女,我擦,要不要这么违禁? 妈呀!这回出大事了。 我想没也想,身形再动,于是,悲催地重蹈覆辙。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后果就是,我蹿到一半,又跌了回去。因为徐子睿的胳膊还搂着我的腰,这回我的额头直接华丽丽地撞到了徐子睿的鼻梁。 “啊,徐子睿,对不起……” 我惊慌失措,顾不得疼痛,连忙伸手帮徐子睿揉鼻梁。幸亏大冰山这鼻子是原装正版,若是做的,得被我撞折了。 “谷微,你存心的吧?”徐子睿一副很无语的表情,环在我腰间的手依旧纹丝不动,眼里一丝促狭,“说了别动,还动来动去。半年不见,胆子肥了,嗯?趁机吃我豆腐?” “谁吃你豆腐了?是你抱着我,占我便宜好吗?”我被大冰山雷得外焦里嫩。这都什么人啊,你手要是放了,我能吃你豆腐?这人去了一趟美帝,强词夺理这一套,倒学得挺好。 我无语地朝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 “……你觉得是我在占你便宜?”徐子睿声音微哑,说话又瓮声瓮气了。难不成我扭来扭去,把他又弄感冒了。懒得跟他争论,我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 烫!不仅额头烫,他整个脸都很烫,身子也是。 “叫你别动!”徐子睿捉住我在他身上游触的手,气恼地吼我,瞳孔里都带了不正常的猩红。 我顾不得他跟我发脾气,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感冒加重了,我怎么感觉你全身上下都很烫啊?肯定是光吃药不行,我们赶紧起来……” “唔……”我闷哼一声,后面的“去医院输液”还没说出口,就直接被徐子睿的亲吻给吞噬掉了。 而我因为刚才惊讶张嘴,徐子睿的舌居然趁虚而入,直接开始在我口中攻城略地。 我霍然瞪大眼,望着几乎跟我面贴面紧闭着双眼的徐子睿,他不是感冒发烧么? 我脑子里嗡嗡直响,刚开始讶异,后来慢慢想理清思路,可随着徐子睿温柔的亲吻,我居然昏头昏脑地闭上了眼睛,开始沉溺这温馨的一瞬。 我的思绪渐渐被拉扯的凌乱不堪,我模模糊糊地由着本能抱着徐子睿。徐子睿的吻,由最初的温柔,到后来慢慢变得狂乱。 徐子睿的放在我腰间的手慢慢向上,开始解我的睡衣扣子。 我本能地按住了他的手。宽衣解带,不合法啊。 “徐子睿,我们不能……”我用力摇头,想推开压在我身上的徐子睿。没结婚,这样是无证驾驶。不行,不行! “微微……我好想你……”徐子睿眼神迷蒙,埋在我耳边叹息,无限温柔缱绻。 我何尝不是?我用力咬了咬唇,想到徐子睿为我放弃清华,为我做的一切,心中震动,忽然有了不顾一切的无畏。去他大爷的贞操观念!我死士般地跟我老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找到徐子睿的嘴巴,开始用力乱啃。 感受到我异样的主动,徐子睿先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眸光一暗,更用力地吻住了我。 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我一口气哽在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不可思议地张着嘴,连呼吸都困难。 痛,很痛。痛得我连连摇头,眼泪飞散。 徐子睿搂住我,无比温柔地吻我的耳朵,脸颊,嘴角,鼻子,额头…… 他这样的安抚,慢慢起了作用。 混沌之间,我似乎化成了一滩水,浑身瘫软得不可思议。 迷乱,沉沦。 整个人似乎是被揉弄到了极致,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恍惚间,感觉自己如同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被海浪撞击得飘飘摇摇,动荡之间,只能攀附着眼前唯一可依靠的大冰山,跟着他晃晃悠悠浮浮沉沉。 好几次,我几乎要耐不住冲喉而出的尖叫。不过半秒,却被徐子睿以吻封缄,尖叫又转为闷哼。 他与我十指紧扣,我与他鼻息相闻。 不分彼此,消弭一切。 接下来,我的魂魄像是被丢进了水里,再也找不到踪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折腾了大半夜的我终于醒来。 夜色沉沉中,由于脑子还不太清醒,我一时半会还辨不清方向。等意识逐渐回笼,眼睛慢慢适应了屋内的黑暗,我才惊觉到身体上的不适。 我扭开床头灯,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疼,整个人跟被大货车碾过一遍似的。想着昨晚到关键时刻,我受不了那种不适应感,中途叫停,徐子睿那个大坏蛋,完全不理,猩红着眼,嘶哑地吼完一句“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后,加大力道,一鼓作气,差点让我翘辫子。虽然,他后来见我哭得厉害,搂住我不停柔声安抚,可这都改变不了他禽兽的事实。 小言都是骗人的。爽歪歪?销魂?果然都是欺骗无知小女生的。 我嘟着嘴生气,“咕咚咕咚!”肚子居然叫起来了。 “饿了?”徐子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居然好整以暇地看我,不知道看我变幻莫测的表情多久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我的胳膊和锁骨以上的皮肤被他尽收眼底,立刻窘了个大红脸。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我“哧溜”一下,缩进了被子里,只留一个圆圆的脑袋在外面。 “早看过了,昨晚不过是加深印象而已。”罪魁祸首此刻不仅笑出声来,居然还唇角轻扯,十分恶趣味地说道,“况且,我对看过的东西,一向过目不忘。” 大冰山的意思是,我都被他看光光了,现在遮还有个毛用? “……” 我瞪他一眼,竟无言以对。好像,真的很多此一举。 徐子睿见我脸上精彩纷呈,目光将我打量一遍后,才好心情地道:“不过,平时看你没什么女人味。上次外公家天太黑,也没看太清。昨天亲自检验了一下,发现你还蛮有料的。” 大冰山多年不见的毒舌本色,居然重现江湖。 损我!我杏眼圆睁,抗议道:“徐子睿!你是人不是?” 考虑到你是个病号,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病号?以昨晚他那个架势,哪里像有病?正常人都没他有活力,好吗?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常温,我再探探我的额头,一样。那昨晚…… “徐子睿,你早就不发烧了对不对?”我思路渐渐理清,顿觉自己上了大当。 徐子睿点点下巴,看着我懊恼的样子,居然一脸的得意之色。 我虎躯一震:“也就是说,你昨天是故意的?” 大冰山挑眉,不仅不认罪,反倒倒打一耙:“非故意,是有人故意引人犯罪。” 太恶劣了,我气急:“我哪里故意?我又没主动引诱你。” 看着我对他吹胡子瞪眼,大冰山闲闲笑了。他一边笑,还一边捉住了我的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我叫你别动,你扭来扭去的,不是你害的?” 我拍开他的手,竖着眉与他理论:“你箍得我动弹不得,我当然要动了,要我是我害的,先要怪某人的咸猪手。” “谁叫某人身体冬暖夏凉。天热,身体趋利避害,是本能。” “你……”我要哭了。我一个学法的,又没辩过一个平时惜字如金的死骇客。 “咕噜咕噜!”肚子又响个不停了。 我一脸委屈:“徐子睿,你太坏了!” 我恨恨地骂了一句,转过身子,自己生闷气。真悲催,昨天被这人身体摧残,今天又被他言语施爆,这会肚子又饿,好悲催。 徐子睿轻笑出声,伸过胳膊来捞我。我向外闪了一下,避开他的胳膊。 “过来。”徐子睿好声好气地叫我。 我哼了一声,朝外挪了挪屁股,傲娇地不理他。 “肚子不饿了?”徐子睿探过头,凑在我耳边惬意地笑。 “快饿挂了。”我眉眼蔫了,偃旗息鼓。 “要解决温饱问题,那就自己挪过来。挪过来,有肉吃。”徐子睿继续卖关子。 虾米?我转过身,疑惑地望了望徐子睿,这人恢复原位,一手撑着头,双眼含笑,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真好看,大冰山很少笑,今天早晨居然笑了n久,弄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他这个样子了。人长的好看就是好,连笑起来都能秒杀金刚。 我慢慢挪到徐子睿身边,大冰山满眼“孺子可教”的悦然,长臂一伸,将我揽入怀中。想起昨晚跟大冰山的亲密,我心里一甜,顺从地伸了手臂环住他的腰。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错。感觉幸福满满的。 我们就这样静静依偎在床头,直到我的肚子再次抗议。 “徐子睿,肉呢?”我实在饿了,抬头可怜兮兮地问徐子睿。 “在厨房。全聚德的烤鸭,在微博炉里热一下……”没等徐子睿说完,我跳下床,一阵风似地冲进了厨房。 徐子睿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居然料到我半夜会饿。转念一想,不就是他害我这么累。想到昨晚的疯狂,我的脸瞬间又红成了小番茄。难怪大家说这是个体力活。 可我都累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大冰山却还神采奕奕,一点不累的样子? 体能真好。 “慢点吃。”徐子睿看着我拿着烤鸭,在他面前大快朵颐,面色温柔地提醒我。 我看他一眼,他突然这么温柔,我有些难以招架,于是一边低头猛啃烤鸭,一边口齿不清地回他:“嗯。” 吃了好几口,我才发现徐子睿一点也没吃:“你不饿?” 徐子睿展眉一笑,眼光在我身上一扫而过:“我被喂得很饱。” 赤果果地调情!欧,卖糕的。 “咳咳咳!”我被大冰山的话噎得差点呛着,“……” 我的脸再次红成了猴子屁股。这大冰山一旦奔放起来,简直是没羞没臊。 太太太……大尺度了…… “慢点,没人跟你抢。”看我连着呛咳了好几声,徐子睿捞过我,帮我拍背顺气。 “还不是你害的?”我缓过来,看着闷骚的大冰山,鼓着腮帮子小声嘟囔。 以前,多道貌岸然的一个男神啊,现在怎么就变这样了呢?走向神坛的徐子睿,简直让人接受不能。 见我吃得差不多了,徐子睿目光炯炯地看我:“我解决了你的温饱,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下?” 我啃了一口鸭脖子,吧唧了一下嘴角,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直到他的目光转向我裸露在外的大白腿,我才虎躯一震。我擦,还来?这人是多不知餍足。 对上徐子睿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眼珠子一转。先下手为强,指不定他待会又有什么邪恶的主意,小言里说在床上吃了甜头的男人鬼主义最多。我可不要再上他的当。同一条河流,我不会再踏进去两次。 我一把放下鸭脖子,捧着徐子睿的俊脸,“吧唧”“吧唧”额头、眉毛、眼睛、左脸、右脸、鼻子、下巴一顿好亲,直把他一张俊脸亲得满脸肉油! “徐子睿,小女子对你解决我的温饱问题十分感激,特回馈以香吻数枚。满意否?”说晚,我一抹嘴角,抓起刚放下的鸭脖子,一脸坏笑地继续大快朵颐,“怎么样?货真价实的香吻哦。” “嗯,好香。”我闭着眼陶醉地吻着鸭脖子,哈哈,爆爽。 用这样肥腻的吻,袭击一向有洁癖的大冰山,看他还乱不乱想。 “谷微!”看着徐子睿一张滑稽的俊脸,对我吹胡子瞪眼,我哈哈大笑。 哈,这样经典的瞬间,不拍照留影,好像对不起观众诶。于是,我偷偷拿出手机,打开相机。 “徐子睿,转头!”徐子睿拿我没辄,脸上油腻腻的很不舒服,刚起身准备去洗手间,却被我叫住,他不知我打得是什么鬼主意,居然乖乖转过头来。 “咔嚓!”满面肉油,乖乖,真有喜感。 “谷微!”徐子睿意识到遭了暗算,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猎豹一般扑过来,欲夺我的手机。 眼见大冰山将我扑倒,我立即放弃抵抗。敌我力量悬殊,我不能跟他硬碰硬。我脑子一转,灵光一闪,三十六计之围魏救赵。 “哎呀,哎呀,哎呀……徐子睿,我好像噎住了,水……水……”我立马双眼翻白,吐出舌头,佯装岔不过气来。徐子睿一急,顾不得夺手机,立马起身去帮我拿水,趁这个当口,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照片秒速传到了邮箱。这么经典的瞬间,当然要恒久珍藏。哇哈哈哈。 “好点没?”徐子睿拿回水,一边拍我的背给我顺气,一边关心地问我,我则难受地皱眉,装虚弱,“好点了。” 演技,绝对是影后级别。 “嘴巴擦擦。”徐子睿似乎忘了刚才我偷拍的事,见我终于顺过气来,眼里是溢出来的温柔。 他忽然这么温柔起来,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徐子睿,我们那个了……如果有宝宝了,你会不会对我负责?”我眨眨眼,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昨天情不自禁,我们好像没做安全措施。 徐子睿低头看我,见我一脸担忧,用指背刮了刮我鼻子,安慰我道:“这几天是你的安全期,大概率不会有宝宝。想要宝宝,我们毕业后要。” 我擦,大师,高手,专家啊,我的安全期都知道。 不过,他好像知道我大姨妈来的具体日期,又一向知道我月事准,他大致算算,推理出来也不奇怪。 我终于想转他为何如此笃定,大冰山却以为我还在担心意外,帮我擦净嘴角的油渍后,双手抓住我的肩,无比郑重地对我说道:“如果你还担心,我们一回学校就结婚。” 神马?结婚…… 看着大冰山眼里的点点星光,我彻底凌乱了。 第五十八章闪婚,蜜里调油 徐子睿绝对是行动标杆。 当他拿着我们俩的结婚证,领着我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我的脑袋还有点懵。 一纸婚书,我就由少女变成少妇了。太刺激了。恍惚间,都不觉得这是真的。我捏捏脸颊,痛!再拿过徐子睿手中的结婚证,三个烫金大字,夺人眼球。 徐子睿低头,揉揉我的头发,朝我温柔地笑。 这一切,都在提醒我,我婚了!而且,站在我身边的这位玉树临风的s大男神,是我老公,从今以后他只归我一个人所有。仿佛在他身上,盖上了“归我所有”的戳。 巨大的喜悦,瞬间击中我的心房,接着,电流一般经由血管静脉,直达四肢百骸。 没想到,当初我随口的一问,竟然无意促成了我们的闪婚。 似乎是怕夜长梦多,在过完暑假学校一开学,徐子睿就同我一起回了s大。 回想起户籍科的老师将户籍科借给我们时,微微抽搐的眉毛,我就想笑。 我们借户籍卡的理由,实在让人消化不良。 别人在大学期间借用户籍卡,不外乎办身份证、休学、护照之类,而我们理由居然是“结婚”!着实诡异,难怪管理户籍的老师会惊得虎躯一震。 我仰头,皱着鼻子,故作生气地问面前的大冰山:“徐子睿,你是不是早有预谋?连国家几时颁布新规定,大学期间大学生什么条件可以结婚的条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徐子睿刮刮我的鼻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老谋深算算不上,多知道一点信息而已。” 说完,他牵起我的手,道:“走,新婚第一天,带你去吃大餐。” 我回搂住他的胳膊,甜滋滋地应了一声:“嗯。” 徐子睿载着我去国贸的一家极具情调的餐厅吃完午餐,又将我送到公寓楼下后,才调转方向盘,开车去了公司。他离开s市这么久,公司一直由合伙的同学打理,期间公司事务都是通过视频会议、电话和邮件通过,好在公司创业初期,杂事不多。这次,他去美国半年,在北京数月,认识不少行业大拿和it精英,对公司的发展规划,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的公司发展越来越好,徐子睿越来越优秀。而我自己,也要好好努力。 刚才吃饭时,徐子睿听了我考研的想法,眉宇间一抹喜色,我知道他很高兴我的决定。 北京,是我们两人共同的梦。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复习。以前都是他停下脚步等我,现在换我来好好努力,追上他的步伐。 在公寓里看书,一直到暮色四合,还不见徐子睿回来。他五点的时候,打电话给我,他不回来吃晚饭,让我自己叫外卖。现在都七点了,还不见他的身影。 揉揉太阳穴,我起身走到阳台,伸了个懒腰,发现长时间看书,脖子都酸了。我捶捶脖子,心想,他可能正忙,反正在家也是空等,还不如去楼下游泳池去游泳凉快一会儿。 于是,在房里找出泳衣,拿了手机,便下了楼。 运气不错,这个饭点,游泳的人极少。 我“噗通”一声,扎进水里。瞬间,便感觉凉意席卷全身。九月的夏天,暑气未褪。在游泳池里游几圈,舒服极了。 虽然我还是只会狗刨式,但这一点不影响我的心情。我一边游,一边想起徐子睿初次教我游泳的样子。当时,他可真够腹黑的。居然,真敢将我往水里丢。我伏在泳池边,呵呵笑出声来。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等到一双脚丫进入我眼帘时,我吓了一大跳。 “徐子睿?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哧溜蹿出水面,撑着手臂,坐上泳池边缘。 徐子睿在我旁边坐下,悠然自得道:“来了五分钟了。” “怎么不叫我?”我笑着问他。他一定是看到了家里我留给他的字条。来游泳,我怕手机被水打湿,留在换衣间的储物柜了。 徐子睿侧身,帮我将黏在额头的一缕发丝拨到脑后,说道:“你傻笑半天,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当然,不能打扰。” 我轻捶了他一下,嗔道:“我哪有傻笑?” 徐子睿捉住我的拳头,搂近我,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这一吻,宠溺十足,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随即想到周围还有别人,马上推开他,脸红道:“有人呢。” 徐子睿环顾四周,失笑:“哪里有人?” 我这才抬头,发现泳池除了我们俩,已经空空如也。难怪,他刚刚肆无忌惮吻我:“一会儿的工夫,怎么人都走了?” 徐子睿挑眉,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可能不想做电灯泡。”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目光戏谑地看着徐子睿:“原来,我们家大冰山也能这么风趣幽默。” 徐子睿耸耸肩,道:“我还有好多优点,你要慢慢学着习惯才行。” 我抱住徐子睿的胳膊咯咯笑。 在我的笑声中,徐子睿好心情地下水,在游泳池里俯仰自如,任意游弋。我坐在游泳池边一边用脚悠闲地踢水,一边欣赏自己的男人。 我正欣赏得起劲,忽然脚踝被什么物体一拉,我“哧溜”滑进了游泳池。我“救命”刚叫出口,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了腰身。是徐子睿,又丢人到家。 徐子睿将我转了个方向,好心情地弯起嘴角:“谷微,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在潜水区喊救命的毛病?” “那你什么时候能改掉偷袭我的恶习?”我嘟起嘴,伸直腿脚一勾,本能的勾住了徐子睿的腰身。我本来是无意识地举动,却让徐子睿微微一怔。 我还没意识到不妥,他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直到感受到他身体渐渐发热,我才回过神来。眼见着大冰山的头越来越低,在他快要吻到我的一刻,我快速松开腿脚,双脚踢水,游向旁边。 虽然这里现在没人,可是待会指不定就有谁进来。谁知,我没游了半尺,徐子睿大手一伸,便将我捞回。接着,抱住我游到岸边,轻轻按住我的后颈,又是一阵深吻。 我本来挣扎来着,他沉沉的一声“别乱动”,就立马让我乖乖缴械投降。 不知吻了多久,直到我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了我。脸红,耳热,心跳。大冰山,要不要这样频放大招啊。老这样,我真的会心肌梗塞的。 我呼哧呼哧喘气,大冰山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嘴角溢出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窃笑。 “坏死了。我走了。”看他那样子,我决定为自己扳回一层。于是,我爬上岸,洋装生气要走。 徐子睿一眼看穿我的小把戏,起身一把捞住我,不准我走:“陪我。” “那不要再那样子了。”我有些害羞地望望四周,实在担心被当做观摩片主角啊。要是被拍到po上网,一则“小情侣公共场所鸳鸯戏水,尺度惊人”的微博,就能让我们出名。 徐子睿点点头,笑道:“好。待会回家继续。” “……”我的脸再次不出意外地红成了猴子屁股。 回到家中,徐子睿一本正经地开始处理公司事宜,我洗簌一番后,吹干了头发,准备睡觉。 谁知,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个滚烫的身体贴了过来。 “微微……起来,说了回家继续。”徐子睿附在我身后,一会儿吻吻我的脖子,一会儿咬咬我的耳朵。我被他弄得睡意全无,怕痒地推开他。 大冰山自从和我在北京一夜无证驾驶后,最近变得越来越变本加厉了。 虽然,现在做了防护措施,我不担心中招,但我还是会不好意思。 他这样黏黏糊糊,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拍开了大冰山作乱的手,很认真地问他:“徐子睿,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很小就开始觊觎我了?” 徐子睿翻身躺下,略一思索,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回道:“也不是很早,幼儿园吧。” 我虎躯一震,果然是蓄谋已久。真早熟啊。而且和我猜想的一样,他喜欢我,明显比我喜欢他早一点儿。虽然我后来想明白,也许在少女时代,我就隐隐对徐子睿动了心,要不然,我也不会每次收到其他女生要我转交给他的情书那么吃味了。 不过,大冰山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而且,在这么长的成长时光里,他居然还能造成他讨厌我的假象,让我不知道他的心思。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针。 眼见着徐子睿的手,又朝我的腰搂了过来,我连忙问下一个问题:“那从小学女生到少女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你都不怕我被人追走?” 见我这么一问,徐子睿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你心智发育晚,太迟钝。不会。” 擦咧,大冰山要不要这么自信。 其实,也不尽然。前几天,我还听发小刘文叙偷偷跟我爆料。说从小学起,徐子睿就跟一众发小撂话,不准他们任何人动我。按照徐子睿的霸气,应该是不止发小,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这一路,想追我的男生,估计都被徐子睿威慑住了,才对我敬而远之。 这人太坏了,害得我少女时代一度以为自己的长相不符合大众审美,还自卑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气哼哼地问:“那徐子睿,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和古政有一腿?” 徐子睿本来兴致勃勃,现在被我问得有些不耐,他抬起手,给我一记暴栗:“哪里这么多为什么?你是个十万个为什么?” 说完,他倾身过来我,欲吻我。 我头一侧,躲过这个吻,他的唇亲到我的脸颊上,我嘟嘴抗议:“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让你那个。” 徐子睿无语地扶额,墨黑清亮的眸子望着我良久,直到我被他盯得老脸通过,才有些别扭地徐徐吐出四个字来:“关心则乱。” 一句话,言简意赅。 我心中一暖。太在乎一个人,才会失去理智吧。 徐子睿不知道的是,我这个人一向懒,甚至懒到一辈子只想躺在同一张床上,一辈子只想睡在同一个人身边。 我这样的人,连出墙,都懒得出。 我心中感动莫名,捧住徐子睿的脸,眼睛亮晶晶的:“徐子睿,从始至终,我都只喜欢过一个人。他姓徐,名子睿,字骇客,号冰山,他是s大各系少女的梦,也是我心中永远的男神。” 我款款说完,徐子睿有一瞬间的失神。 随后,我便见他眼中有星光闪过,而后是扑山倒海的柔情。 见他少见的发愣,我羞涩地笑:“被我的甜蜜炸弹炸蒙圈了?我是想着完美爱情的结尾,怎么也该来点高甜的东西嘛。” 徐子睿显然很受用,眉宇都扬了起来:“高甜……什么意思?” “就这样,这样,这样。”我捧住徐子睿的脸,亲亲他的脸颊,吻吻他的鼻子,啄啄他的嘴唇,这就是高甜喽。 见我主动,似乎正中徐子睿下怀,他眸光一暗,忽然转移话题:“问完了?可以那个了?” 我反应过来,在他所动作之前,抢先说道:“还有两个问题。” 大冰山无奈失笑:“问。” 我思忖了一下,鼓起勇气问出了徐子睿的禁忌:“你为什么放弃去清华?前途难道比我还重要?” 徐子睿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我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也就是一会儿,他就猜出大概是徐子聪告的密。瞬间释怀后,他挑眉道:“有实力,去哪里读书都一样。我认为用我四年大学赌你一生,值得。不过,其他人,我不建议拿前途来冒险。” 何止是值得,明明是很赚好吧。 而且,是赚大发了。真是个有心计有筹谋的大资本家。 徐子睿支着额头,一副大灰狼看喜洋洋的表情:“你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我对戳手指,歪头看他:“你就这么笃定会追到我?” 徐子睿掀掀眉:“这是男人的自信。” 话音一落,他一倾身,就含住了我的唇。随后,辗转缠绵。 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之间,我还不死心地问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徐子睿忽然坏坏一笑,翻身压住我:“从这里来。” 他身形一动,我立刻羞得老脸通红。 跟他说正事,他偏偏扯到这上面来。 闺房中的大冰山,跟平时傲娇冷酷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自从咔擦事件之后,大冰山何止是奔放,简直是狂野啊。 甜蜜过后,我偎在大冰山怀里,抬眼看看他俊美无匹的睡颜,心想:其实,他还是有点害怕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大学也要在我身边,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大学不比小学中学,大学变数太多,他必须看着我,不让我从他碗里漏出去。 从小到大,徐子睿都试着做我世界里最优秀的人,可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也会怕我遇见比他更优秀的人,也会怕存在失去我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们每个人面对爱情,都会患得患失。好在,在这漫长的二十年中,我们没有丢失彼此。 陪徐子睿在公寓住了半个多月,他又飞去了北京。他在qbd的实习期为期半年,他之所以选择qbd,是为了了解国内顶尖大互联网公司的组织架构和学习它的运营之道。而我则回到学校,再次加入钟寰和代缠绵的考研复习大军。 钟寰见我春光满面的回来,再复习时格外专心,始终觉得蹊跷。 在她一再审视的目光中,我终于跟她们坦白自己已婚的事实。 “什么?!你真的跟徐子睿领证了?”三个女人被这个消息震得虎躯一震,不能相信。 我小媳妇般地拿出结婚证,忸怩着给她们看。 “干得漂亮!千里寻夫,收获很大嘛。”顾小西啧啧叹。 泥巴笑着打开我的结婚证,故作惊讶:“原来结婚证长这样。” 她看完,将结婚证递给钟寰,又眨巴眨巴水灵的大眼睛,向我取经:“说说,你怎么搞定徐大神的?” “额……这个嘛……”被问到敏感话题,我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事情怎么说得出口?我脑中灵光一闪,眼珠一转,撑着下巴胡诌道,“老实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刚好我去北京的时候,徐子睿生病。我时机比较好。我去之后,就很细心地照顾他喽。你们知道的,我这人平时不温柔,一温柔起来,可是要秒杀群雄的。” “噗……” 秒杀群雄?钟寰很不给我面子地笑喷了。 “去你的。”我笑着挥手过去,轻擂钟寰一拳,“听我说嘛!” “哟哟哟!这娇撒的。”钟寰有心揶揄,我真的是招架不住。 “钟寰,别打岔啊。”泥巴和顾小西直接用眼神阻止钟寰插科打诨。 “嗯,刚说到我一般不温柔,一温柔可是要秒杀群雄的。你们想啊,徐子睿再冰山,再骇客,独在异乡又生病了,我去之前,他是‘独卧孤村不自哀’的悲惨状态,发高烧39度,都奄奄一息了。我一去,又给他做饭,又陪他看病,端茶倒水的,亲妈都没我这么尽心,他能不感动?听过一句话没?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最容易被攻克。何况,大冰山,本来就对我那个啥嘛……” “哇,果然很有道理。我觉得我有必要记录下来。”顾小西居然觉得我的胡诌很合情合理,要把我刚才一番言论记录到她的爱情宝典里去。 “我也觉得应该记下来。”泥巴也来凑热闹,这女人自从跟陈小生恋爱正常后,把他那一套车插科打诨学了个十成十,“谷微,刚才那段话,好长,你能再重说一遍吗?” 哈,重说?我胡编乱造的,那些言不由衷的台词,我哪能原话复制啊。 “你们只要记住一条,‘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是最容易被攻克的’就行了。”还好,钟寰给我打圆场,我才得以解脱。 “看你眼神向左瞟,就知道在说谎。用什么手段收服徐大神的,如实招来。”钟寰拉过我,悄悄问我,我就知道逃不过她的火眼睛睛。 “哎,这个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记得保密。”我神色郑重地对钟寰说。 钟寰点点头:“嗯。” 我附在钟寰的耳朵旁,老脸爆红:“其实是……” “其实是,我咔嚓了徐子睿,所以……必须对他负责。”为了维护我的形象,我机灵地交换了一下句子的主谓宾。 “……”钟寰忍住狂笑,一脸的了然,却不揭穿,还配合我道,“这么狠的绝招你也用?” 我貌似无奈,实则自得道:“没办法了,对待冰山骇客,就必须放大招嘛。” 钟寰也很给力的附和我:“嗯,那倒是。” 牺牲是大了点,但结果好像不错。 第五十九章挑拨 徐子睿的实习和我的考研,在年前结束。 清华的保送名额基本确定下来,徐子睿去清华无疑。 而我考得不错,虽然成绩还没下来。但我很肯定,这次我绝不会像四年前的高考那样阴沟里翻船。 大四的最后一个寒假,我和徐子睿在家中度过了最甜蜜的一个假期。但结婚的事情,却始终没跟双方父母透露。徐子睿说,等毕业回家的那一天,再给他们一个惊喜。徐妈和我妈看着我们你侬我侬,笑得合不拢嘴。 我妈火眼金睛,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时不时,她就隔山差五地对我旁敲侧击,问我毕业后的打算。我说毕业后去北京读研,我妈便说,读研之前,结个婚也不错。直惊得我元神出窍,生怕被她出半点端倪。 为了守口如瓶,我几乎说了我这一辈子最多的谎。我真怕告知双方父母真相的那天,我妈惊吓大过惊喜,赏我一套咏春。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返校。 考研的成绩下来了。北京复试,一切顺利。我和钟寰如愿,实现了去北京的梦想,代缠绵也正常发挥,考上了上海的政法大学。 在毕业开题,毕业论文的撰写中,时间飞逝而过。 毕业答辩的时候,古政回来了,带着他牛掰轰轰的毕业论文。以前他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现在,我才发现,他一旦认真起来,真的让人另眼相看。他和徐子睿的论文都被评上了计算机系的优秀论文。徐子睿更是因为综合测评全系第一,被评为了计算机学院的优秀毕业生。 而我们寝室的四个,虽然写论文的过程中绞尽脑汁,各种查资料,检索,借鉴,查重,十分痛苦。但好在,最后都顺利通过。 为了庆祝答辩顺利,徐子睿在四季酒店包了个总统套房,我们一群人在酒店疯狂地嗨皮了两天。 古政最后没有接受代缠绵。代缠绵大哭一场后,在我们的劝说之下,也解开了心结。 古政和徐子睿冰释前嫌,看着两人醉醺醺地搭着肩膀聊天,我由衷地笑了。 接着就是毕业照。 古政请了个专门的摄影师来,然后想出各种虽稀奇古怪但却颇有创意的pose,要我们配合。 大家欢欢喜喜地对着镜头摆造型,笑得神采飞扬。十来个人,开心得如同孩童一般,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拍了几百张表情各异姿态万千的照片。因为闹得太欢,又是一群惹眼的人,我们甚至引来不少低年级的学弟学妹驻足围观。 等到拍完学士服照。徐子睿高深莫测地从车里拿出一个装帧精美的盒子来,眸光灿然地递给我。 “什么呀?”我接过盒子,抬头纳闷地看他。 大冰山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示意我自己打开看。 我嗔他一眼,神神秘秘的。随后,我扯开粉色缎带,打开盒子,一套白色的婚纱映入眼帘。我狐疑地抬头看大冰山,大冰山微笑着点点头。我打开婚纱,手工精美的**绣工,一下子就击中了我心中的某种情结。 我虽然一直自诩神勇铁金刚,但其实在内心深处,却藏匿着一丝公主情结。 大冰山,这是想和我在校园拍婚纱照? 几乎是瞬间,我的脸就红了。 大冰山怎么变得如此高调,一时之间,我有些接受不能。我看着不远处的古政,感觉我们这样,对他来说好像不太好。 大冰山看着忸怩的我,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稍后轻轻将我垂在额间的一缕头发拨到脑后,宽我心道:“这是古政的提议。” 徐子睿刚刚卖了朋友,被卖之人随后就出现在我们背后:“徐子睿,你要不要这么不厚道?我最心爱的姑娘都被你娶走了,你就不能遂遂我的心愿?” 这人的耳朵怎么这么尖? 我咯咯一笑,想起来一件事,拧着眉心道:“我一个人穿,好像很奇怪。” 古政掀眉一笑:“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瞧瞧。” 我歪歪头,看向古政背后,只见钟寰她们三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粉色的抹胸伴娘服。此刻,三人正笑盈盈地看着我,钟寰毒舌道:“有人免费送伴娘服,我们就勉为其难,做一会绿叶算了。事先声明啊,真正婚礼的时候,还得一人送一套。” 徐子睿眉目一展,豪气应允:“没问题。” 原来这几人早就串通好了。 我回头嗔了徐子睿一眼,他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示意钟寰陪着我去换衣服。 等到我们回寝室,我一边换裙子,一边问钟寰:“哎,我们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 钟寰一边帮我整理裙子,一边不以为然道:“少年,再不疯狂就老了。况且,你们已经结婚领证。” 也是,这样的回忆,一生也就只有这一次。何况,还有这么多好友相伴。 等我换好衣服,徐子睿他们也换好了礼服。 我提着裙摆,款款走向徐子睿,对着他甜甜地笑。 我的男人,玉树临风地站在绿草如茵的碧蓝天空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又拍了两个多小时,等到大家终于拍到尽兴,我准备回宿舍换衣服的时候,钟寰拿着我的手机走了过来。 我接过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有些愕然。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我狐疑地按下接听键,轻轻“喂”了一声。 那边半响没说话,我皱眉,钟寰在旁边看着我,也有些纳闷,“谁找你?” 听到钟寰的声音,对方呼吸似乎一顿。 心念疾闪之间,钟寰隐约猜出了来电之人:“卢丝?” 钟寰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那边,对方不再静默,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随后,卢丝轻轻笑出声:“啧啧,在西苑的情侣草坪拍婚纱照?你们也真够高调的。” 听着她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我根本不想鸟她,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卢丝听出我的不耐,又顿了片刻,嗤笑一声,才不疾不徐道:“见个面,聊聊怎样?” 我自觉跟她没什么好见的,立即回绝:“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随知,我刚准备切断电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见一面,几分钟而已,你用得着这么害怕么?” 卢丝握住电话,款款朝我走来。 我和钟寰狐疑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们看着她走近,然后在我们面前站定。 卢丝看了看钟寰,脸上露出一个鄙夷的笑:“这种时刻,建议你回避一下比较好。” 我看着卢丝,皱了皱眉:“没什么话是不能当着钟寰说的。” 卢丝嗤笑了一下,接下来说出的话,带了攻击性十足的挑拨意味:“你们俩还真是姐妹情深啊。哎,可惜的是,你把人家当做好姐妹,人家可不一定也当你好姐妹。” 钟寰闻言,微微变色,但还是稳住了阵脚。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放松,然后嫌恶地看了卢丝一眼。 我后来知道,徐子睿所说的教训,是保全钟寰的名誉的前提下,让学校方面记了她和钱光的大过。政法学院的学生,毕业以后大多会去行政机关或司法机关,她也不例外。记过后,她日后就算考上了公务员,估计以后政审也不会通过。 徐子睿绝了她的这条路。她估计一直愤愤,所以想尽方法,要找我们报仇解恨。 卢丝见状,呵呵笑了起来,接着盯着我放在钟寰肩上的手道:“那晚酒店的事,的确是我指使钱光做的。但发短信的人,可不是我,也不是钱光……” “卢丝,论坛的事情不是我们爆料的。我们还不至于这么下作。”钟寰脸色不变,眸光却是越来越沉。我很少见她如此,她一旦这样,必是山雨欲来。 卢丝看到钟寰的反应,却是心情大好。 “谷微,你的好姐妹同你一样,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你应该知道,她的手机屏幕是设有开机密码的对吧?而我和钱光,短时间之内,没有外人的帮助,是解不开她的密码锁的。所以呢……当晚,那个发短信给你的人,是……” 卢丝一字一句,她的嘴似乎化作了一把无形的刀,朝着我和钟寰迎面霍霍砍来。 她终于按捺不住,要说出真相了。 当然……我也不会傻到空手接白刃,在她志得意满得以为即将要杀我和钟寰个片甲不留的时候,我生生喝住了她:“我知道真相。不用你说,我早就原谅了钟寰。” 钟寰身形一僵,对上我信任得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晚发短信的人是钟寰。她后来没说,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相信她,所以给她时间。 等到她想告诉我的时候,她自然会告诉我。 卢丝嗤笑一声,不可置信,惊讶过后,才用看傻叉的眼神看我:“……” 我面色坦荡地回视卢丝:“卢丝,你知道我最可怜你的地方是什么吗?” 卢丝闻言身体一震,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我知道她很抗拒我接下来说的话,但在她有所反应之前,我还是要开了口。 “我最可怜你的地方是,你从不真诚待人。大学四年,你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你不会和别人交心,因为你根本不信任别人,你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也不懂得如何与别人相处。所以,你只有狗腿,没有朋友。” 卢丝几乎被我气疯了,我却不管不顾地继续道:“你的那些料,不是我和钟寰爆的。你平时对你的狗腿颐指气使。你一向自诩聪明,怎么就想不到或许爆料人就是她们呢。在女人堆里混了这么久,你该不会不知道在不平等的朋友关系中,女人是最容易嫉妒的吧。而且,我相信,一个不做亏心事的人,是不会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的。” 徐子睿凭借发帖人的ip地址,老早就人肉除了发帖人。即将毕业,我本来不想再和卢丝有任何纠缠,往日恩怨就让它随风而散。没想到,她如此咄咄逼人。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和钟寰。 卢丝闻言,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胡说。”狗血一号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身形一蹿,就要扑过来打我。 狗急跳墙。 我还没来得及闪身,狗腿一号就被卢丝扯住了头发,狠狠拽了回去。 此刻的卢丝优雅尽失,几近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质问狗腿一号:“所以,是你……” 不待狗腿一号回答,卢丝已经从她惊恐的神情里洞穿了真相。 我和钟寰退后几步,下一刻,便看着卢丝长臂一挥,对着狗腿一号惊恐至极的胖脸,甩出一个响亮无比的大耳光:“啪——” 狗腿一号被打得满眼金星,跌倒在地。 等到反应过来,她忽然发了疯般地蹿起,抡圆了胳膊,反手回了卢丝一个大嘴巴。 卢丝白皙漂亮的脸蛋上立刻浮现出五个红红的指印,触目惊心。 我抖了抖,这力度,我看着都疼。 卢丝估计此生没被人打过,挨了自己的狗腿这么重重一下,当即发飙,扑向了狗腿一号。两人扭打成一团,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朝对方掐拧扇打。 不远处的徐子睿他们听到尖叫,疾步跑过来,将我们拉离战场。 晚上回到寝室,钟寰将我拉到一旁:“你早就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问我?” 她终于问我了。拍完照后我们聚餐,一晚上k歌,她跟着我们一起嗨,一起闹,生生压下了心中的疑问。 我笑:“你肯定有你的苦衷啊,我相信你。” 钟寰无奈地摇头,少见的苦笑:“你怎么这么傻?” 我捏捏她的脸颊,眨眼道:“你不是老说我‘傻人有傻福么’?” 钟寰叹了一声,良久,才缓缓道:“我在课外和专业课上花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却荒废了十分重要的大学英语。又因为那一段,我根本无心学习……你知道,我英语四级大二考了二次,每次都败北。我一向自信,不曾想四级却成了我越不过去的坎。大家都知道,在s大,四级不过,是拿不到毕业证的。都到大三了,我还一筹莫展。这个时候,经管院那个一直追我的男生找到我,说要帮我。也是巧,他们系的考号就排在我们政法的前面,四级没过的人,到大三的时候,凑巧安排在同一间教室考试,而他的座位,离我的并不远……我起初不答应,但他信誓旦旦地说,很多人都成功了。可能是太心急了,我明明知道这不对,这有巨大的风险……我还是违心地答应了。” 我皱眉:“他被抓了?” 钟寰点点头,脸上露出极少见的后悔表情:“所以,人真不能存一丝侥幸心理。” 而且,钟寰被他供了出来。 后来,学校要开除他,并且欲对钟寰记大过处理。 钟寰动用了一切关系,怎么求情都没用。学校,在考试监督上一向严苛,况且,英语四六级又是一个国家级的考试,与毕业证直接挂钩。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校董古庭川——古政他爸找到了她。 古庭川像偶像剧里每个爱子如命的慈父一样,因为看到了儿子对我的不同,就以抹去档案里的污点和消除一切作弊影响为谈判条件,请钟寰帮古政一把。 他说,他从来没见过自己那个不定性的儿子,对哪个女孩这么认真过。 钟寰当时直接拒绝了他。 钟寰脸上的那一抹自嘲让我心疼,她无比坦诚的话语一直在我耳边回旋:“虽然我以后想走仕途,履历上不能有污点。但和你的幸福相比,那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我自认以后就算不考公职,凭借我自己的能力,也能做律师。我一直想着怎么告诉你,但一直无法启齿。我想,我应该会等到散伙饭的时候,借着酒意才有勇气告诉你。” 直到那天她和徐子睿着了卢丝和钱光的道。她喝的酒少,在被送到酒店时,她还残存一点意识。在钱光走后,意识迷糊间,她忽然动摇了。然后,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手指僵硬地发了那条短信。钟寰说,她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秒,她就后悔了。 后来,她找到了古庭川,取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古庭川所做的一切,古政都被蒙在鼓里。 我不恨他,我理解一个父亲的苦衷,只是,爱情强求不得而已。 从我最初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原谅了钟寰。因为在成长的过程中,人人都会犯错。而且,我重视钟寰的友谊,大过那些并非出自她本心的伤害。 再说,我和徐子睿,并没有因为那个误会而失去彼此。 而且,真正彼此信任的恋人,也不会那么容易走散。 第六十章非常完美大结局 散伙饭。 我们班的散伙饭和徐子睿他们班在同一天,6月11日。 各自选的饭店不同,但都在西苑外面的小吃街上。吃饭之前,徐子睿将我送进餐厅,才离开。离开之前,他严肃嘱咐我,让少喝点酒。我笑眯眯地答应他,但却打算阳奉阴违。今天散伙饭,我再怎么不能喝酒,多少是要喝点的。所以,在离开寝室之前,我将徐子睿帮我买的过敏药,放进了包里。 酒菜一上桌,气氛就热烈起来。 大家轮番朝牛班敬酒,轮到我时候,牛班笑吟吟地摸着我的头道:“谷微,你应该是我们班最早结婚的。” 不是应该啊,牛班,是“就是我们班最早结婚的”。 我想到藏在我衣柜底下的结婚证,老脸一红,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牛班哈哈大笑,同桌的其他同学都跟着笑了起来。 钟寰在我后面敬酒,牛班拉她在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你这个孩子,能拿下你的人估计很少。女孩子,还是要学着柔软一点。” 钟寰眸光晶亮,重重点了点头,擎着酒杯,与牛班碰杯,随后一饮而尽。 无比坚强的钟寰,此刻,似乎被牛班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大学四年,牛班真的教会我们很多。她虽然只比我们长几岁,但却像一个大家长一样,对我们关怀备至。 轮流敬完牛班,班里两个因为被兄弟撬了女朋友而结下大仇的男生,握手言和。即将毕业的伤感似乎让所有曾经无比在意的事情,都变得无足轻重。 接着,班里唯一的两对班对,被大家起哄着喝交杯酒。 wc本来是个害羞的人,此刻,却经不过大家的起哄,拉着红着脸的顾小西,一桌一桌的接受大家的祝福。然后两人勾起手臂,如同新人一样,喝下交杯酒。 接着是刚才和兄弟冰释前嫌的那一对。 气氛嗨到不行,大家的笑声几乎要将包房的天花板掀翻。 我笑了半天,感觉脑袋有点重。 于是我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从包里寻出过敏药,就着醒酒的番茄汤,一口吞下。 等到我脑袋清醒一点儿,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隔壁桌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站了起来。他的目光透过人群,朝我们这边飘过来,然后在钟寰身上顿住。接着,他用力捏紧杯子,高高举起,遥敬钟寰的样子,随后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对着我旁边的钟寰表白:“钟寰!我他妈喜欢你!喜欢了四年!” 大家闻言,先是一震,集体吃惊。片刻后,包间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喝酒!喝酒!”大家起哄。 钟寰有些动容,静了片刻,擎着酒杯,径直走到隔壁桌表白男生的面前,落落大方敬酒:“谢谢!不管怎样,都谢谢你。” 这个时候了,也只能是谢谢了。他喜欢这么久,毕业才表白,多少有点垂死挣扎的意味。我忽然有些同情他。这世界上有太多人,因为懦弱,因为自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还好,我和大冰山没有错过。 表白的男生颤抖着手和钟寰碰杯,一饮而尽的瞬间,哭了出来。 不知是委屈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凋零的爱情,还是哀悼自己这些年全心全意暗恋一个人的美好青春。 钟寰抱了抱他,眼眶也湿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伤感起来。大家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开始絮絮叨叨地回忆这四年的同窗时光。 同窗四年的我们,毕业后各奔东西,或许此生不会再见。 这四年的快乐,或许在以后漫长的一生中,都不会再有。 这四年,对很多人来说,是最美的时光。 这四年,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意味着一生…… 我倚在泥巴怀里,泪眼婆娑,又哭又笑。 牛班见大家伤感,举着酒杯,鼓励大家:“同学们,不要哭。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我们一定还会有再聚的时刻。我答应大家,十年之后,我组同学会,到时候大家一定要来。最后,作为班主任,我祝我们班同学个个前程锦绣!” 大家抹掉泪,纷纷露上笑脸,起身朝牛班举杯:“谢谢牛班。” “干杯!”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气氛终于重新热烈起来。 “你好毒,你好毒……”和同学聊的正欢的时候,我包里的电话狂响起起来,我从包里翻出电话,“喂”了一声,当即石化。 古政在电话里说,徐子睿他们班今晚聚餐的饭店失火了! 福记!对,他跟我说的福记。大脑当机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然后抬起僵直的腿,发疯一样,冲了出去。 钟寰追我出来。 “谷微,出什么事了?”钟寰的问话我来不及回答,眼泪就冲眶而出。 一路狂奔,我只听得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大冰山,你千万不能出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是有老婆的人,你要对我负责。负责不只是娶我就完事了……我们还未将我们的婚讯告诉大家,我们还没有等到毕业后举行婚礼,我们还没来得及蜜月旅行……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要走,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 徐子睿,你不准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丢下我。 跑着跑着,我的眼泪糊了一脸。 徐子睿的电话打不通了。 内心被巨大的恐惧侵占,我只是死死拽住电话,茫然地跑着,眼泪狂流不止。 终于到了。围观的人群将黑烟升腾的饭店围了个水泄不通。消防车停在不远处,消防车队员神情肃穆地擎着水管,巨大的水柱冲向福记的大门。古色古香的福记,此刻浓烟滚滚,火势骇人,不时有困在里间的客人被消防员救出,却都是气奄息息的模样。 福记廊柱是古朴的木质结构,一旦着火,一切摧枯拉朽。 我扫视一下四周,不见徐子睿的身影。 我的眼泪更加汹涌,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徐子睿的同学,我忙冲过去抓住他问:“徐子睿呢?” 那同学一脸哭相,摇了摇头,我吓得失控,大吼:“徐子睿呢?” “他还在里面。”不等他战战兢兢地说完,我心口一紧,就向警戒线冲去。 还没冲出半步,就被追上来的钟寰拽住了胳膊。 “你别拦住我。”我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胳膊使劲一挥,就甩开钟寰。钟寰被我甩了一个趔趄,我也不管。 “徐子睿!”我带着哭腔大喊,继续往前冲。 下一刻,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死死箍住了腰。 “谷微,冷静点!” 我回头,几乎是睚眦欲裂地吼古政:“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我一边吼,一边去掰他的胳膊。他用的劲太大,我挣不脱。我眼一红,张开嘴巴,低头就朝他的胳膊狠狠咬去。 古政闷哼了一声,胳膊却是收得更紧。 “同学,赶紧把你这位同学拉开,不要妨碍我们救人。”消防员看到我歇斯底里的一幕,先是和古政沟通,随后又有些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又安慰我道,“小同学,你冲进去也于事无补,只会让情况更糟。我们会尽己所能,会尽量把大家都救出来。你别着急。” “谷微,听话!”见我依然不听劝,古政终于朝我怒吼一声。 “谷微,没事的。”钟寰抓住我的胳膊,安慰我。 我终于冷静下来。可眼泪却是像怎样都流不完似的,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我想都不敢想,失去徐子睿,我该怎么办? 我靠着钟寰的肩膀,眼巴巴地望着福记的大门。我多么希望,下一个被消防员救出来的人,就是大冰山。 “听说有个大帅哥本来可以出来的,可听见一间包房里有小孩的哭声,又转身冲进去了……” “唉……现在还没出来的人,估计活不成了。消防队员能救的都救出来了。”旁边有围观的群众低声讨论。我虚弱得几乎连一个字都承受不起。徐子睿,徐子睿,徐子睿……喃喃自语之间,我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像是被梦魇住了,梦里一直哭一直哭。 “微微,你醒了?”我睁开肿胀的眼,映入眼帘的是我爸妈还有我妹三张关切的脸。 “爸,妈,徐子睿没事对不对?”我第一时间想起徐子睿来,紧张地抓住我妈的胳膊,急切地问,“他后来被救出来了,对不对?” 我妈点了点头,我松下一口气。可随即又想到,我爸妈都来了,那谷爸谷妈肯定来了,徐子睿一定入院了。 “徐子睿在哪?我要去看他。”问完我就打算下床。 “你这孩子,自己还在输液呢。输完再去看小睿?”我妈难得语气温柔地哄我。 我求助地望望我老爸,我老爸看了看我老妈一眼,得到应允后,按了病房的呼叫服务,随后安慰我道:“小睿没事。医生说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他身体很好,已经醒了一次,就是眼睛被浓烟给熏伤了,医生说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恢复了,这会你徐爸徐妈还有子聪在病房照顾他呢。 “爸,妈,带我去看他!”我要去见徐子睿。 “先等护士来,帮你撤了输液管。” 来到徐子睿的病房,看到徐爸徐妈二老憔悴的脸,我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谷微姐。”子聪最先看到我。 我朝他虚弱地一笑。 徐子睿安静地躺在床上,周身没有什么明显的烧伤痕迹,眼睛上却蒙了白白的几层纱布。 纱布背后,是徐子睿那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被我气得满布怒红,也曾因我而深情款款。 如果他有的眼睛有什么万一,这么骄傲的徐子睿,他要怎么办? “微微……”徐妈的眼眶还是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就连经过了大风大浪,一向处事不惊的徐爸,都像是一下子被击倒了。 我喃喃自语,像是宽慰徐爸徐妈,又像是自我催眠:“徐爸,徐妈,子聪,徐子睿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害怕那样的万一。 徐妈抱着我,眼泪哗哗直流。 “我们先出去给大家买点吃的,你们俩说说话。”徐爸叹了口气,这个意外,仿佛一夜之间让身材伟岸的徐爸瞬间苍老。 我红着眼,点点头。 四老和子聪我妹都出去以后,我轻轻关上门,拉过凳子,在徐子睿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他垂放在身侧的手,贴在颊边,潸然泪下。 眼泪啪嗒滴在他的手臂上。 徐子睿的手动了动,像是醒了。 “微微,你在哭?”徐子睿一下子就猜到是我。他抬手用手背触了触我的脸,像是安抚。 “眼睛疼不疼?”轻轻摸着他的手,我伤心难过得要死。 “我不疼。微微,别哭。”徐子睿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竟笑了笑,“还好没毁容。差一点,我就变丑八怪了。” 这个时候,大冰山居然难得的说笑。 我抽了抽鼻子,故意哼道:“你这么不要命的救人,到底有没有一点顾念到我?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徐子睿神情一肃,良久后,紧了紧和我交握的手道:“知道失火的那一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可是因为善良,看到手无缚鸡之力无法自救的小孩,你却又忍不住舍身相救。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心底那股无法言说的爱和喜欢恣意翻滚。 “微微,你又在哭?”见我半天不说话,徐子睿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谷微,你要再哭,把自己哭残了,我就不要你了。” “你敢?我这一生都会跟个牛皮糖似地紧紧粘着你,让你想甩也甩不掉!”我恶狠狠地说完,偷偷抹掉眼泪。 徐子睿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好人有好报,徐子睿的眼睛一定会没事。 医生给徐子睿拆纱布的时候,看着缠在他眼睛上的纱布一圈一圈撤下,我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我们每一个人,都紧张得要死。 老天保佑,徐子睿的眼睛没事,没事。只要他的眼睛没事,我少活十年都行。 我拽紧拳头,在心中默默祈祷。 纱布终于全部拆除,医生一点一点引导徐子睿:“慢慢睁眼,光线太亮,刚接触光亮,眼睛可能会有些不适应。” 徐子睿眼睛缓缓睁开,我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我先是一喜,可随后却隐隐觉得害怕,徐子睿无法跟我对视,他似乎并未接收到我的目光。他的双眼,依然深如古潭水,却没了往日的清亮,此刻,甚至显得有些空洞无神。 “能看到吗?”医生问。 徐子睿似乎也意识到不妙,他努力睁了睁双眼,随后徒劳无功地摇摇头。巨大的绝望瞬间就要击垮我。 “医生,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儿子还是看不见?”再镇定的徐爸也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医生又细致入微地用器具照了照徐子睿的瞳孔,随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他的摇头动作,似乎意味着巨大的绝望即将席卷而来。 “你们出来了一下,我们再详细谈一下病人的病情。”医生也显得很疑惑,说完,带着四老离开了病房,子聪也很担心他哥的情况,跟着去听他哥的情况。 “谷微,我没有能力再照顾你。我们……离婚。”徐子睿没有崩溃,没有歇斯底里,反倒是让人骇然的镇静。他灰心了,灰心到连我都不要了。 我“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恶狠狠地对着徐子睿大吼:“就算你瞎了,也不离!你把我谷微想成什么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居然还有怕连累我而要跟我分手的想法。冲着你有这个想法,你看轻我的感情,我就……”要咬你。我又气又恨,一把扒拉过徐子睿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谷微,我是病号……”我这一口不轻,徐子睿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他是病号,身体也恢复地七七八八了,可他竟有这样的想法,还是欠咬。 我管你是不是病号,你要跟我离婚,我就要咬你。 我继续嚎哭,一边骂徐子睿是坏蛋,一边拿拳头捶他。 “别哭了。说了,你哭起来,真的很丑。看,眼睛都肿了。”徐子睿捉住我挥舞的拳头,倾身捞过我,帮我擦眼泪。 “谁叫你说那么负心的话。”嘎,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他怎么知道我眼睛哭肿了?他刚才随手这么一捞,竟然精准地抓住了我挥舞的拳头。 “你的眼睛看得见?”我愕然,心中狂喜。 徐子睿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说谎的不自然。所以,他刚才……是在诓我? 刚才四老和弟弟妹妹都在陪着他演戏? 演技不错嘛。但是,这样恶作剧的谎言,简直让人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你刚才骗我?” 徐子睿搂住我,抚了抚我的头发,道:“我昨天拆的纱布,眼睛没事。今天,我让爸妈他们陪着我演戏,是想给你个惊喜。” 大坏蛋,害我这么担心。 徐子睿下巴抵住我的头,想起昨天拆纱布的经过,心有余悸:“昨天拆纱布的时候,我真怕以后永远都看不见你了。真的,怕。” “我也好怕。”见他这样情深款款,我再大的气也消了,我伸出手抱住徐子睿的腰。 徐子睿低头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等我一出院,我们就把结婚的事告诉爸妈。” 我偎依在徐子睿怀里,想象着爸妈他们震惊的样子,呵呵笑了:“嗯,你说他们会不会惊讶得眼珠都掉下来?” 大概也许可能会,然而未必不见得。 徐子睿笑:“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这么抱着,絮絮叨叨地聊天。 毕业很久之后,徐子睿有天忽然问我:“如果吃散伙饭时,我真出事了,你怎么办?” 我瞪他一眼,呸呸呸地说了好几个“童言无忌”,随后才恶声恶气地回道:“如果你真翘辫子了,那我一定要做你的掘墓人,把你从坟墓里挖出来,然后跟喜剧片里的星爷一样,以天下无敌的骂人神功,将你骂到起死回生。我才不会让你这么早就解脱呢。” 后来某天,在我们新家的厨房,徐子睿从背后搂住我,又旧事重提,问我如果他真瞎了,我们又要在一起,我有什么打算。 我挑挑眉头,一边专心炒菜,一边淡然答道:“如果你真要瞎了,我估计你得去干按摩了。” “按摩?”徐子睿环住我腰身的手臂忽然一收,下巴抵在我肩头,蹙眉纳闷,“怎么讲?” 我扭过头,在他俊美无匹的侧脸,轻轻啄了一下,随后不怀好意地笑道:“徐子睿,你没听过盲人按摩么?听说好专业的,而且据说比较能挣钱。我觉得你干这个应该会很有前途。到时候,我们开个按摩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美男按摩’。怎么样,嘿嘿,不错吧?” “谷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