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江山之男尊女贵》 1、多余的小鱼 方小鱼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取错了,不应该叫鱼,而应该叫余,多余的余。 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姣好的容貌,如果不是这张脸和医院里的男孩一摸一样,她恐怕早就怀疑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了。因为如果不是亲生,她还好想一点。 背上背包,手握着门把,方小鱼对着空无一人的家,轻声地说道:“我走了。” 慢慢走出小区,一路上遇到的邻居都会很亲切地喊着小鱼,说她越来越漂亮了,问她大几了,学业怎么样,有没有交男朋友,然而问得最多的依然是“晓翔的身体怎么样了?” 晓翔,方晓翔,她的双胞胎哥哥,不知从何时起,每当有人问起她这个问题,她都会半垂下眼眸,嘴角翘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这时人们便不会再追问,而是摇头叹惜“可怜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是啊,可怜。从方家龙凤胎出生起,方家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要是院长有权利绝对会把方家列为vip客户!要不是方家还算家底殷实,早就不堪重负!要说也真是奇怪,明明是一个娘胎孕育出来的,龙凤胎中的妹妹方小鱼一直健健康康活蹦乱跳,而哥哥方晓翔却打小就小病不断,虽说倒没生过什么危及生命的大病,但方晓翔的身体各器官却像是排好队一样你好了我就出故障! 暗地里也有不少人半开玩笑地说是妹妹在娘肚子里把哥哥的营养都抢走了,才导致哥哥的体弱多病,对于这种说法,医院也没有给出判断意见。方家夫妻和两边的老人轮番地照顾着方晓翔,买最好的药,炖最好的补品,可无论如何调理,方晓翔依然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生着各种各样磨耗着时间的疾病。 这样一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孩子,却又是一个坚强温和善良体贴的孩子,他总是很熟练地大把大把吃着各种胶囊药丸,还笑着对父母说不苦;他总是暗暗咬牙一天挨好几针,还甜甜地夸护士姐姐的技术真好;他会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来看他时,为他们捶背按肩,让他们一定要长命百岁;在他身体状况比较好在家休养的时候,他总是很勤快地分担家务……这样的方晓翔赢得了所有人的心,却惟独让自己的妹妹嫉恨不已。 三次,从小到大,父亲陪她到学校三次。第一次,送她和哥哥上幼儿园,第一天哥哥就突发急症送了医院,她一个人回了家。第二次,小学,哥哥在医院,妈妈陪着,爸爸送她到学校后就赶去了医院,然后她自己回家。第三次,上初中。而上高中,则完全是方小鱼自己一手包办,挤在一群父母之中独自报到,听着整个校园嘈杂的声音,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小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下雨淋回来,生病等自愈,六岁开始自己蒸米饭伴着老干妈吃,初中叛逆的时候尝试彻夜不归,第二天回家发现父母根本没发现。她很好奇自己居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很争气的考上了名校,离家千里去读大学。也许暗地里,方小鱼还是希望自己表现的优秀些或许能引起父母的注意吧。 但是,两年了,大学读了两年,从两个星期打一次电话到一个月打一次再到三个月打一次,后来方小鱼一整个学期都没有打过电话回家,父母却从未主动打过给她。每次在听到宿舍的同学抱怨父母的率保康彼诒ㄖ皆又旧峡吹接行┖19右蛭改父醚沽μ蠖友Ф鹗痈改甘保叫∮愕男模癖谎洹 她,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小鱼!小鱼!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我是妈妈……呜呜……小鱼!”林玲伏在方小鱼的尸体上不停颤抖失声痛哭。昨晚儿子又是高烧,她在医院守了一夜,却竟然守来了女儿的尸体! “很抱歉,请节哀。不过关于你女儿自杀的事情,我们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们了解一下——”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对着方家夫妻二人公事公办地说道。 “自杀?我女儿为什么要自杀?小鱼怎么可能自杀?她一向最乖的,从来不让我们操心!她怎么会自杀?”林玲竭斯底里地冲警察喊着,仿佛眼前的警察就是害死她女儿的凶手。 “你们凭什么说我女儿是自杀?”方易得压抑着悲痛质问着警察,他比他妻子更不能相信他乖巧懂事聪明美丽的女儿会自杀! “你们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请保持冷静。你们的女儿是在昨天夜里进入了市中心公园,从公园的监控录像里可以看到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她在湖边长椅上坐了很久,然后在今天凌晨两点的时候跳湖自杀,由于当时公园的保卫人员擅离职守,所以没有发现这一情况。” “不、不可能!”即使警察说的很详细,方易得仍然不愿相信这一残酷的现实。 “撒谎!我女儿不会自杀的!一定是有人逼她的!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为什么不拦住她!不会的!我女儿不会死的!我女儿不会死的!”林玲完全控制不了情绪地大喊大叫起来,熟悉方家夫妻的医生护士都不忍看着林玲如此崩溃的模样,纷纷上前安慰,想把她带到其他地方暂时冷静一下,这时,警察问出了一个问题。 “方先生、方太太,请问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方小鱼是什么时候?” 一句话,问倒了夫妻二人。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回家的?她什么时候去读大学的?大几了?过的好吗?他们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他们,欠女儿的太多了。深深的愧疚涌上两人的心头,但已经太晚了,他们忽略女儿实在太久太久了…… “小鱼!妈妈对不起你!”林玲在悲痛中哭着昏了过去。 方易得神情恍惚地仿佛丢失了魂魄,正值壮年的他刹那间形如枯槁,原本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两个警察赶紧扶了一把。虽然方家夫妇并没有回答警察的问题,但是看他俩的神色,两个经验丰富的干警心里也陡然明白了。 方晓翔脸色惨白地靠在不远处的墙上,眼泪早已湿透胸前的病人服,他多希望,那个冰冷的浑身肿胀着的尸体,是他,而不是他那表面上和他别着气却总是趁他休息时偷偷来看他的妹妹。那个明明渴望着父母的关注爱护却从不开口埋怨从不撒娇从不让父母担心的妹妹,那个被他自私的夺走了全部亲情的妹妹!他一直以为,他活不了多久,他死后他就可以把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爱全部还给妹妹,所以在他活着的时候,他放任着自己的自私。可是,原来,妹妹所承受的,远比他在医院里承受的,更加痛不欲生……他才是害死他妹妹的凶手!他是凶手!凶手! 伴随着几声惊呼,方晓翔跌倒在地,浑身滚烫。 “我是做了什么孽啊!”看着妻儿双双昏厥,如花的女儿更是横尸眼前,方易得虎泪横流…… 然而,在医院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两个身影静静地看着医院发生的一切。 “走吧,你该回去了。” 2、白衣的美男 两个身影渐渐变淡。 “后悔吗?那对夫妻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不在乎你。”其中一个高瘦的身影对着一旁纤细的身影说道。 仔细看那个纤细的身影,竟然正是自杀身亡的方小鱼! 方小鱼默默地摇摇头,她不后悔。眼泪从方小鱼的眼角无声地滑下,看到医院里发生的这一幕,看到死后父母能为她落泪,能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也是他们爱着的女儿,那么,值了。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她没有在死前告诉他们:纵然嫉妒哥哥,但她从来没有后悔做他们的女儿。还有,哥哥,以后请连同小鱼的份一起照顾好爸爸妈妈……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丹国·荣城·茹府 云雨阁是茹家三小姐茹雨的独院,穿过圆形的拱门,小院中央非常不协调地堆满了不同长短不同材质的原木,有些甚至已经腐朽,零零落落地散落在院墙角落。一如既往平静的小院,仿佛它的主人昨晚并没有失足落水过。 昨夜,侍女的惊呼扰乱了一向秩序井然的茹府,昏迷不醒的少女被一个白衣男子从花园莲池中救起,灯笼、火把的火光映在少女的脸上,刺痛了茹府所有人的神经。莲池旁一片寂静,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茹府的家主——“兰荣伯”茹岚,茹岚轻轻一挥手,她的护卫上前从白衣男子手中接过少女,其余人皆颔首默默退去。 很快,茹府又恢复了寂静,池中的粉莲偶尔随夜风轻摆,展示着无人观赏的妖娆,刚刚的喧闹似乎只是风儿带来的一阵幻觉,现在又随风逝去。只有池边微微反射着月光的水渍纪念着,不久前,曾有一缕寂寞的灵魂在这里选择沉睡,而又有一个同样寂寞的灵魂选择在这里重生! 同一具娇弱身,如今换了芳魂。 当太阳重新升起时,云雨阁的主人缓缓地睁开眼睛,抬手摸摸两眼旁冰凉的痕迹,原来灵魂流泪,身体也会有反应的。 “咯吱——”丫鬟金玲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头上的小铜铃随着她的步伐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只见她随意地将水盆放在窗边的梳洗架上,便退了出去,从头到尾没有看床上的少女一眼,平凡的面孔上尽是死水般的淡漠。 少女盯着床顶斑斓的花鸟图案,尽力地吸收着身体的原主人过去的记忆,因为从今以后她将要也只能以这个身体的身份努力地活下去,并且找到那个她要保护的人! 在方小鱼看来,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非常奇怪。既不像中国古代的男尊女卑,更不像一些小说里写的女尊男卑,真要概括的话,可能得说,男尊女贵。 这个世界的当权者绝大多数依然是男人,但婚配却是一妻多夫,在家族中母系为主!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职各得其所。还真应了那句话: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但存在即合理,看似矛盾的社会形态皆源于这个世界人类的天生体质。 从远古时期,这个世界就一直是男多女少,男人虽然身强体壮是社会的主要劳动力,但不知为什么,相当部分的男子无法使妻怀孕诞下子嗣,为了延续种族和避免各种财产争夺,这个世界就慢慢演变成了这种男人治国,女人主家的局面。 男人在朝政、军队、商贾、农业等社会各个领域都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但回到家,他们都是绝对尊崇妻主的夫郎和侍郎,无论男子原本是何等地位何等身份,只要一成婚,他们的荣辱就系在了妻主的肚子上,三年内不能使妻主怀孕的男子,妻主随时可以让他净身出户。 包括皇室在内,只有女子才能享有爵位,拥有土地,且对女子来说,只有两条死罪:叛国和谋杀其他女子。相对的,女子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繁衍后代,抛头露面从事各种营生将被人所不齿,而入仕为官或入武为军更是为律法所不容。 “说到底,不过是把女人当做生育的重要工具进行保护而已。”方小鱼暗想。 为了生下更多的子嗣,稍有财富地位的女子三夫四郎非常常见。比如荣城首富,丹国二等伯茹岚,先后娶过一个正夫六个侍郎,生了四个女儿,这在当时的家族中是非常少见的。因为一般男女的出生比是四比一,茹岚居然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一时间“兰荣伯”名声大噪,众多显贵纷纷上门求亲。但是茹岚生下第四个女儿后便没有再娶亦没有再生,于是人们把目光对准了她的女儿们,希望她多女的血统能遗传到她女儿身上。 茹府大小姐茹风尚在金钗之年时,媒人们就几乎踏破了茹府的们,后来茹岚为茹风定下了荣城城主的大公子林谷玄做正夫。五年前,茹风及笄时成婚,夫妻和睦,但三年时间茹风始终没有怀孕,茹岚便毫不留情将林谷玄遣回林家为茹风另觅正夫。可即便如此,堂堂的城主府林家居然还送上弱冠之年的二公子给茹家二小姐茹霜做侍郎! 侍郎!对应中国古代的身份就相当于是妾!夫坐着郎站着,夫吃着郎看着,夫睡着郎候着!除非侍郎本身有官职地位在身,否则就连侍郎的孩子,正夫说要,侍郎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一个在外威风凌凌霸气十足的男人,兴许一回到家就得跪着做人,这种落差人们居然习以为常!这在方小鱼的眼里看来,真的是,不可思议。很难讲这种制度到底公不公平,但从人们的普遍心理来看,这一切合理而自然。 女儿固然珍贵,但并非所有女儿都受宠,比如方小鱼还魂的身体茹雨。茹雨的父亲本是茹岚娶的第一个侍郎,十六年前主动上门求亲,在茹岚怀上茹雨后又飘然远去,当年茹岚气得差点打掉肚中的茹雨,但按照丹国的律法,堕胎的惩罚极重,茹雨幸而保命。十五年来,茹雨从来没见过那位莫名其妙的父亲,就连共处一府的母亲茹雨也只有在每年祭祖时才能见上一面,而且从印象中茹岚看茹雨的表情来猜,这位母亲八成打心底不喜欢这个女儿。 回想起母亲看自己的眼神,方小鱼泛起一个有些释然的笑容,果然有对比才有真相,她纠结了这么多年,也许只是贪心作祟吧,毕竟哪个孩子对父母的爱不贪心。 比起曾经的茹雨,她幸运得多。 “咚咚咚……”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 是谁?方小鱼有些纳闷,想坐起身,但浑身酸软,头如千金锤般沉重,嗓子也火燎般发不出声音。因为茹雨不受宠,外加另一个原因,导致云雨阁成了茹府无形的禁地,除了茹雨的贴身侍女金铃银铃外,十数年来只有茹岚的几个同母异父的姐妹因好奇来过一次。 那么,现在敲门的人是谁? “三小姐,在下云麓山庄墨容,请恕墨某唐突不请自来,只因挂念小姐身体安康。墨某这里有一些驱寒健体的药物,希望对三小姐的早日康复有些裨益。”一个悦耳富有磁性的男声,话说得倒是客气,但语气中却没有半点恭敬,倒像是在催方小鱼快点开门。 方小鱼偏头看着门上映出的三个轮廓,无语。 “爷!这茹家三小姐真的住这里吗?这外面看起来跟柴房似的。啊!万水你干嘛打我?”另一个年轻的男声,应该是那位墨容的仆人。 “闭嘴!”又一个,刻意压低的浑厚声音,带着警告意味的严厉。 “千山,你在外面守着。”那个墨容冷声说了一句,然后又略提高音量道了声“三小姐,墨某无理了。” 伴随着这个有些强硬的声音,门被人推开,方小鱼赶紧将头转向床内闭上眼,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悠长。 “爷,看来传言是真的。” “嗯。” 手腕突然被人持住,方小鱼反射性的抽手,转头瞪向擅闯她闺房的两人。但看到两人的瞬间,准确的说,是看到坐在她床边椅上男子的瞬间,方小鱼不禁一怔—— 眼前的白衣男子黑发如瀑,面若白玉,如剑的双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目深邃若渊,直挺的鼻梁仿若雕刻而成,淡粉的双唇自然地透着冷漠的寒意。 白衣美男看到方小鱼“惊艳”的表情,一丝不耐迅速闪过他的眼睛,但却被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的方小鱼察觉,方小鱼立刻也冷下了眼神,瞥了一眼立在美男身边护卫模样的黑衣男子后,就慢慢地转回了头对着床内的墙面,什么也没说。 少说少错。况且她现在的嗓子本来就说不出话。 “打搅了。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几日即可痊愈,这一盒药物是在下的一点心意,鄙人放在桌上,请小姐——”白衣美男不紧不慢地说道,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个头戴银铃的丫鬟站在门口呵斥着门外的千山,见千山挡在门口,便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千山挡了一下,又不能女子动手,只得唤了一声“爷!” “那墨某就先告辞了。”语毕,白衣美男站起带着黑衣护卫朝门外走去,越过丫鬟后又停了一下脚步。 “桌上的盒中是滋补圣品,以后每日记得提醒你家小姐按时服下。” “是。”丫鬟银铃本来见着这几个闯入的男人是非常恼火准备将他们斥责一番的,但一看到充满威势的白衣男子,气势立刻就软了下来,低头为白衣男子让道,此刻听到男子的命令,立即谦卑恭顺的应了。 待白衣男子带着两名随从离开了小院,银铃才长松一口气,拎着食盒走了进房。 “小姐你醒了?”银铃一见床上的少女正睁着眼睛看着她,惊喜的叫道。 3、值钱的木偶 “小姐你昨夜吓死我了!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我爹从小就教我,好死不如赖活着,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阴曹地府好恐怖的,到处都是厉鬼……” 方小鱼躺在床上看着眼前这个正喋喋不休的丫鬟,心中涌起一丝好感。这个丫鬟名叫银铃,和金铃一样是茹雨仅有的两名侍女,虽说这个世界女儿稀贵,但是穷人家的女孩子就算贵也贵不到哪里去,顶多卖身价高一些。 茹雨的两个贴身女婢从小和她一起长大,金铃一直哀怨自己跟了个不得势的主子,平日里伺候茹雨从来不上心,但银铃却恰恰相反,性格活泼开朗地甚至有点火爆,但对茹雨却一向忠心耿耿百般维护。 方小鱼对银铃温和的微微一笑,嗓子的干涩让她很不舒服,她轻轻咳了一声。 银铃看着方小鱼的笑容有点吓傻,但听到方小鱼的咳声,还是赶紧把食盒放在桌上,然后倒了杯水将方小鱼扶起喂下。 “谢谢你。”方小鱼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银铃。 银铃却是被方小鱼吓得不轻,要知道这么多年,银铃从来没有见茹雨笑过!后来转念一想,莫非是小姐大难不死终于想开了?那就太好了!虽然小姐长的不好看又不得势,以后怕是很难找到如意的夫郎,但是以茹家的家大业大,小姐的生活绝对无忧。只要小姐别那样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就好啦! 昨晚她和金铃看到家主来云雨阁的时候还以为她们在做梦,后来看到小姐浑身湿透地被人抱着,她们才猛然醒悟到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她俩浑身发抖。不过家主大人居然完全没有责罚她们的失职,还破天荒的在小姐床头站了很久,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带着人离开。 如果这次小姐的轻生能让家主大人以后对小姐多疼爱一些,那就更好了…… 可惜,银铃的祈祷老天没听到,茹岚就更没听到了。 在茹府,人们依然对云雨阁讳莫如深,别说是对茹雨,就算是对金铃银铃两个丫鬟也是装作看不见。银铃担心她的小姐会再次寻短见,便一直守在云雨阁,而一些要出小院办的事,她就让金铃去做,让金铃更是不满,不过要是让金铃一直看着小姐那张脸,金铃更是不愿,于是也只好随了银铃的安排,反正不过是一日三餐取膳罢了。 银铃沏了茶,奉到书房,看着古琴旁身形消瘦的少女,心中满满地都是同情和苦涩。她知道金铃在怨什么,如果主子一直是这个样子,一直像个影子般躲在茹府的角落,那么她们两个女婢除了陪主子一起老死在这里外,也不会有其他的结局。 前几天主子想不开,怕正是因为四小姐定了婚配吧!家主大人,真的不准备为主子选夫郎了吗? “唉……” 方小鱼抬起头看了看银铃,银铃才发现她不小心叹了口气,赶紧端起茶盏送到主子眼前。 “小姐,喝口茶吧!怎么小姐今天不想抚琴吗?那要不要我去准备刀具?” 方小鱼浅笑着摇摇头,不是她不想抚,而是她不会。小时候她看到同班的小孩子周末被父母压着去参加各种特长班,她很羡慕,她也想学,想坐在高高的舞台表演给台下的父母看,但是她从来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父母。 小学时,每天早上起床她会偷偷打开父母的卧室门,看看父母沉睡中疲惫的脸,晚上放学,一个人吃饭看电视,总是要躺在床上等到夜深才会听到父母回家的声音,她开不了口要求任何东西。 而茹雨,同样没有机会向父母提任何要求,但她却更加聪慧过人,在她得知母亲请了夫子教导她的其他三个姐妹后,她第一次大胆地偷偷跑出云雨阁去偷看,可是却吓到了路过的侍女,后来她便将月钱都交给了银铃帮她买书,琴棋书画自学成才。 可惜,再出众的才华,也换不来母亲大人的关爱。 只是因为……脸吗? 方小鱼抚上脸颊,指下的皮肤光滑紧致,手感十足,可是—— “啊!昨天阿祖又送过来几个木头,说是上好的楠木,小姐去看看吧!要是阿祖敢骗我,我就去狠狠修理他!”银铃突然把方小鱼的手从脸颊上扯下,拉着她就往房外跑去。 楠木?倒是好材料啊。 方小鱼拿起那截短木,觉得有些可惜。过去的茹雨自己窝在云雨阁把琴棋书画学得像模像样,虽然不能跟名师教导的几个姐妹相媲美,但有一项绝活茹雨绝对能用天才来形容——木雕! 看着这珍贵的木材,方小鱼突然觉得双手莫名地发痒,似乎想对这根木头做些什么,心念一动,方小鱼转身回书房。 “银铃,帮我准备刀具。” “是,小姐!”银铃开心地应道。 连墨线都没有勾,方小鱼熟练地运用着各种器具,行刀运凿动作流畅洗练,不到半个时辰,一尊精巧绝伦的观音像就诞生在方小鱼手中,而直到观音像成,方小鱼才从高度集中的精神中清醒过来,再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方小鱼又是惊喜又是慌乱。惊喜的是虽然换了灵魂,但身体本身所拥有的记忆技术居然保留了下来,慌乱的是,这种身心错乱的感觉让人实在没有安全感。 看看手中的观音像,方小鱼相信茹雨的这项绝活对她的未来绝对有很大帮助,技多不压身,既然她取代了茹雨的身份,那么就让她把茹雨的天赋也继承下去吧。 此后的一个多月,方小鱼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了那些木头上,遵循身体的记忆将雕刻的技巧熟习于心,渐渐地,方小鱼已经可以得心应手地雕出各种精巧的人物佛像摆件饰物。 这个木雕的手艺还真算得上是方小鱼捡的一个大便宜。人有三魂七魄,原本茹雨的命魂,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灵魂离体以后,她身体的七魄也会随之消散,但方小鱼进入的时机非常好,所以才能通过茹雨的身体完整获得茹雨的记忆和各种技能,但是方小鱼毕竟不是茹雨,她的魂魄占据茹雨的身体后,茹雨本身的七魄也会很快被方小鱼的命魂影响而清除茹雨的技能,但方小鱼却在这些技能尚未退去的时候及时加以强化吞噬,让这些技能真正的为她所用,而她本身在雕刻上居然也刚好拥有不错的天赋,才使得她的雕刻品价值非凡! “小姐!小姐!”银铃兴奋地满脸通红,双手护在胸前一路小跑奔回云雨阁。 “吵死了!你干嘛啊!”金铃在廊上摆着凉塌午睡,被银铃的呼唤声吵醒,皱着眉满脸的不爽。 银铃不理会金铃,直接跑向书房,脸上挂着难掩的笑意。 “怎么了?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方小鱼正手持薄刀为一尊人像修光,对银铃的大呼小叫早已习惯,银铃是个容易满足的女孩,天上出太阳这种事都能让她高兴半天。但也多亏了银铃这开朗的个性,才使得方小鱼的心境能平缓地过渡下来,没有因为外界环境的惊人转换而埋下什么心理隐患。 “小姐你看!”银铃将护在胸前的锦袋双手递到方小鱼面前,见主子一脸茫然,就两眼放光地将锦袋中的物件倒在桌上。 方小鱼看着从锦袋中滚出的好些个碎银,大概知道了这些银子应该是她让银铃拿出去卖的那些木雕的货款,看银铃的样子,价格应该很不错。 方小鱼满意地笑笑,果然一技傍身比较有安全感。 “还有呢!”银铃又将手指伸进钱袋抽出好几张银票。 这下方小鱼倒真是吃了一惊,虽然无论是过去的茹雨还是现在的她都对这个世界的钱财用度没什么概念,但这些银票和散银加起来未免也太多了,快抵得上茹雨一年的月钱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是每个价格都卖的不错,还是个别卖的特别高?”雕品卖的价高固然不是坏事,但钱财要是来的不明白就绝对不是好事。 “我按照小姐的吩咐先去了当铺,掌柜给出的价已经吓了我一大跳,我准备走的时候,掌柜居然又加了价,我差点就想典给他了。后来我就去了好几家珍玩店,以当铺掌柜给出价格的三倍去卖,居然真的卖出去了!有一家店本来不收,刚好有一个夫人到店里看见我手中的木偶以为我是在店里买的,就找老板去买,小姐你不知道,当时那个老板的脸都绿的,笑死我了!而且那个夫人好大方!这些银票都是她给的!”银铃兴致勃勃地讲着她这半天的奔劳遭遇,一脸得意。 了解了事情经过,方小鱼也放下心来,如果这些小东西能换来更多的钱财,那么于她来说绝对有莫大的帮助。她让银铃将她雕的一些花鸟走兽饰品挂件什么的拿出去看能不能换钱,毕竟就靠茹府发的那点月钱,实在不够费的。 “对了!那个夫人一直问我,那些木偶雕的都是哪家的公子,是否都有婚配,她还给了我一个名帖,说只要那些公子有意,她愿立刻下聘!都怪小姐雕的那些人偶实在是好看,怕是丹国当今第一公子皇甫雅也没那么好看呢!可是小姐,那些木偶都是你雕出来的啊,哪有什么公子啊?那个夫人怕是只能白白地害相思了!” 方小鱼的额头上不禁冒出几条黑线,要说木偶的原型公子还真有,不过都不是这个维度空间的!那几个人偶都是她一时兴起按照印象中的一些古装明星帅哥雕出来,什么焦帅的御猫、经典版杨逍、惊才绝艳顾惜朝等等,她还好玩的在木偶底部刻上了名字。不会真有人按照名字去找那些帅哥吧?这要是找得到才叫见了鬼了! 啊!不对,有一个是能找到活人的!那个白衣美男的小人偶!这个,不会引起什么麻烦吧! 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肖像权的说法吧?方小鱼担心地想,她还是暂时别雕人偶了。这次银铃卖过人偶的两家店,以后也不能再去了,免得徒生事端。 方小鱼的担心并未多余,但却并不是因为什么肖像权的问题,而在于:这个世界的女人对美男的疯狂程度!当她最初卖出去的几个帅哥美男小木偶被小姐夫人们炫耀宝贝似的流传开去以后,无数跨越时空的爱恋就汹涌而起,而当其中一个夫人惊喜的发现她遇到过其中一个“真人”的时候,所有人都相信,这些人偶所代表的公子是存在的! 然后,丹国举国上下的寻美活动开始了…… “注定失恋的可怜女人们,对不起了。”方小鱼后来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深深地忏悔道。而那时,某个悲催的男人正被她害得在宫中禁足。 4、第一次出阁 美男木偶引发的事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方小鱼还有更关注的事情。 “辛苦你了。”方小鱼看了一下桌上的银两,将碎银放进锦袋递给银铃。“这些是你的。” 银铃一愣,连忙摆手,“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这些都是小姐的钱,我不要。” 方小鱼还是将钱袋塞到了银铃手里,“这是你的辛苦钱,不仅要拿,还要拿得理直气壮!” 银铃看看手中的钱袋,又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姐,小姐自从那夜寻过短见后,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让她经常会觉得怪怪的,不过看小姐的样子应该不会再想不开了,她才敢让金铃在阁里照顾小姐,自己帮小姐诶出府办事,只要小姐开开心心地活着,其他的,银铃才不管呢!既然小姐让她拿着,她拿着就好了!于是银铃也不再推辞的将钱袋收进怀里。 “这样才乖。今天出去有什么新消息吗?”方小鱼突然问道。 “嗯!今天我去了城东。”银铃从袖口掏出一个纸卷在方小鱼面前摊开。“这些都是城东大户人家今年行冠礼且生辰是在正月到仲夏这五个月内的男子名单。李媒婆说她保证不会有遗漏,但是我一问这些人有没有从小体弱多病的,李媒婆就立刻不说话了。” 方小鱼不禁莞尔,从来只见媒婆把人夸得天花乱坠,哪有说人半点不好的,银铃这么直接问,人家说不定以为她砸饭碗的呢。 方小鱼看了看几张纸上的名单,又从梳妆盒中拿出了一本小册,里面都是之前一个多月搜集的名册,加起来已经有好几百个了,现在要继续缩小范围。 她将桌上的银票又递给银铃。 “银铃,还是要辛苦你,这些钱你拿去多帮我去茶馆酒肆找小二打听打听,如果认识其他府上的下人也可以打点一下探听下情况,就算一个个排除也好,我要知道这些人当中那些是从小体弱多病的。” “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人啊?”银铃很是疑惑。 “我在找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人。”方小鱼平静地说着,抬眼看向窗外,不知是喜是悲。 茹府作为荣城的首富之家已有百年,百年来虽然丹国边疆屡有战事,但身处丹国腹地的荣城一向安宁富饶。以荣城为根基,茹家的丝绸和染料生意做遍了整个丹国,几乎丹国各大城镇均有茹家“精”字旗号的布庄和染坊。俗话说的好,无奸不商,所以这些豪商巨贾偶尔被“劫富济贫”一把实属正常,但是茹府一向乐善好施,民望极高,且府内守卫森严,众家奴家仆也都是小心谨慎,所以茹府不但从未遭过强人的洗掠,就连一些很难避免的小偷小摸行为也是从来没在茹府出现过的。呃……以前从来没出现过。 “小姐!不好了!金铃、金铃被带到出石堂了!” 银铃慌慌张张地冲进书房,而方小鱼正抱着本医书在窗旁翻阅。话说有一件事她是很后悔的,报大学填志愿的时候她本来是想学医的,但是又不想别人把她看做是“为帮助治疗体弱多病的哥哥而立志做个好医生的模范妹妹”,所以她选了一个在当时比较热门看似比较有钱途的专业——软件工程。 可是谁能告诉她,c++、delphi、sql这些知识带到古代能干啥?表面淡然的方小鱼,内心内牛满面…… “金铃怎么了?”方小鱼放下书卷问道。出石堂是茹府惩戒下人和动家法的地方,金铃被带去了一定没好事。 “二小姐说金铃偷了她的金钗!小姐怎么办?金铃怎么可能偷二小姐的东西呢!一定不会的!小姐!怎么办啊!金铃会被打死的。怎么办哪!怎么办哪!”银铃焦急地团团转,方小鱼在一边却连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根据记忆中茹雨对母亲茹岚的印象,茹岚向来赏罚分明不纵不枉,如同出石堂的名字,遇事总会查个水落石出证据确凿。如果金铃的确没偷,那她们根本不用为金铃担心,如果金铃真的偷了,后果也只能她自己承担。金铃既然从来没把茹雨放在眼里,方小鱼自然也没必要将这丫头放在心上。不过看银铃都快急哭了的样子,方小鱼还是决定去看看。 银铃一看方小鱼起身说要去出石堂,立刻眼睛一亮,对金铃的担心放下一半,不知道银铃自己有没有发现,如果说她以前只是因主仆关系对茹雨忠心耿耿,那么现在她对方小鱼绝对是言听计从。过去茹雨的沉默是郁郁寡欢,而如今方小鱼的沉默却是稳重沉着,可是…… “小姐……”银铃欲言又止。 “啊,我忘了,去帮我拿过来吧。”方小鱼回头看到银铃为难的表情才想起,茹雨是不能这么“抛头露面”的走出去的。 方小鱼接过纱笠戴上,将墨色的轻纱从笠沿上放下,遮住那张“精彩纷呈”的脸。正是因为这张脸,茹雨从小就被孤立在云雨阁,只有每年祭祖的时候她才会带着纱笠出现在他人面前。小时候还有个乳娘照顾她,但茹雨九岁的时候,茹岚便将那个乳娘遣走。方小鱼魂穿过来这么久,一直没出过云雨阁,一方面是因为她急着练习雕工和看书熟悉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另一方面就是她现在的这张脸实在是有着“吓退千军万马”之效,看惯了恐怖片的她第一次在水中看到倒影时也差点尖叫出声。 跟着银铃匆匆赶往出石堂,方小鱼有点喘,茹雨的身体底子真的不怎么样,可银铃救人心切,脚下越走越快,让方小鱼跟着很是吃力。一路上茹府的仆役下人见到方小鱼后都是先皱着眉一愣然后就表情骇然地跟见了鬼一样,让方小鱼看得有点不爽。 “夫人!这根金钗真的不是二小姐的!我没有偷二小姐的东西!我真的没有!” “大胆!你这个狗奴才偷了东西居然还不承认!娘,这根金钗明明是昨儿我和雪儿在宝器阁买的,雪儿可以给我作证!” “是的,娘。昨儿在宝器阁,是我为霜姐姐选的这根金钗,断然不会认错的。” “……风儿,你怎么看。” 方小鱼在堂外正听得起劲,堂内却没了声响,然后刚刚进去通报的一个小厮走了出来,朝方小鱼低声说道: “三小姐请。” 方小鱼让银铃先回云雨阁等着,她还并不清楚茹家这几个小姐的脾气,如果这次金铃的事没有处理好得罪了人,她不希望银铃受到牵连而被人暗地里欺负。 缓缓走进出石堂,方小鱼细心打量了一下,毕竟这可是她第一次“亲眼”见着茹府的这些个“亲人”。家主茹岚华贵逼人地坐在堂中,表情同茹雨记忆中一般冷漠,茹岚的右手边站着一位年约双十的典雅女子,从装扮来看,应该是已经纳了正夫的茹风。那么茹岚的左手边的两个少女自然是茹霜和茹雪了。丰容靓饰的茹霜比茹雨大两岁,不久前刚满十七,定的夫婿因为一直在皇城给太子伴读最近才返回荣城,婚事就被拖到了今年小阳春。而四姐妹中最小的茹雪今年也才十三岁,粉雕玉琢楚楚可人。 方小鱼在观察着众人,众人又何尝不在暗暗地瞧着她。而金铃见到方小鱼,非但没有喜色反倒更加慌乱,方小鱼暗道不妙。 “见过娘。”方小鱼屈膝一礼。 茹岚“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但也没多加理会,而是唤了一声她的长女茹风。 “风儿……” 茹风朝茹岚微点了一下头就向着金铃问道:“你说这根金钗不是二小姐的,那么它是谁的?又是如何到了你的手里?”说完,茹风还侧目看了看黑纱遮面的茹雨。 “这钗子、这钗子是我今早在宝器阁买的。”金铃懦懦地说。 “你买的?还宝器阁?宝器阁是你去的地方吗?”二小姐茹霜一听就火了,她本不是个小气的人,也不想把事闹到娘这儿来,偏偏这金铃居然睁眼说瞎话不愿还她钗子,她气得动了手才惊动了路过的娘。但是这金铃也太不知好歹了,宝器阁是荣城最奢华的珠宝老店,出入的都是荣城乃至丹国的名门夫人、望族小姐,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进去不被人赶出来怕都是看在茹府的面子上,还买金钗?要知道那只金钗可是她省了好几个月的月钱才攒够银子的!她金铃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就算、就算是金铃的主子茹雨,就凭她那点月钱,还没有她三分之一多,攒上一年也买不起的! “是真的,二小姐,真的是我买的!宝器阁的掌柜伙计可以给我作证的!” “放肆!茹府出了家贼,你还想让全荣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丑事吗?看来不动家法你是不会认了,来人!”茹风厉声喝道。 方小鱼皱了一下眉,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茹岚,也保持了沉默。 “不要!大小姐饶命啊!夫人——啊!”金铃哭求。 四个家仆手持长棍逼近金铃,一人长棍一挥拍在金铃背上,金铃痛呼扑倒在地,两只长棍就从金铃腰旁伸入,半架起金铃的身子,另外两只长棍高高扬起,眼见就要狠狠落下。 “小姐救我!我是冤枉的!”金铃高声向方小鱼求救。 “慢!”掷地有声的一个字喝止了杖刑。 5、疑似的百合 众人疑惑地看向为金铃挡下皮肉之苦的人——茹岚? 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做主子的替自个房里的丫头求情吗?怎么是家主拦下了? 黑纱后的方小鱼几不可察的微微一笑,看来茹雨的这个娘亲倒还真是一个挺公正的人。可既然公正,那又为何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雨儿,你身为金铃的主子,金铃犯下大错,你难辞其咎,你可有话说?”茹岚责问方小鱼。 方小鱼的嘴角不自主的抽动了几下。开什么玩笑?这位阿姨不会想说让她和金铃一同受罚吧? “我原本以为娘亲在借此事□□大姐,雨儿不便插嘴。但是娘既然问雨儿的意见,我倒想先问二姐一个问题。”方小鱼说道。 “你、你要问什么?”泼辣的茹霜在方小鱼进堂后就一直显得不自在,可能是她小时候被茹雨的脸吓到的记忆太深刻吧。 “敢问二姐原本把钗子放在哪里了?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方小鱼笑道。说再多都是口说无凭,况且方小鱼一向不喜欢多费唇舌。 “这……” “二姐若是不便,那让娘派一个人和二姐房里的丫鬟婆子去看看也好。”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茹霜脸色难看至极。 金铃眼光一亮,满面喜色,感激地看着方小鱼,她也是急昏了头,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有想到,别人不信她没偷,可她自己很明白自己手上的钗子绝对不是茹霜的,她只是恰巧选了和茹霜相同的款式,只要茹霜回房看一下就知道了! 可是茹雨,那个从来没被她真的当做主子的小姐却是一开口便怀疑二小姐没有丢钗,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茹雨信她,信她是无辜的!回想起这些年她对茹雨的态度,金铃百般滋味在心头。 “二姐让人去看看便知。”方小鱼隔着黑纱,语调平缓。 不久后,茹霜的丫鬟捧着钗盒回来了。一打开,精美别致的金钗赫然躺在绒布上。 “既然二姐的金钗已经找到了,那么雨儿先告退了,改日再去问候娘和众姐妹。金铃,还不跟我回去!让你买个钗子也能给我惹出这般事端……”方小鱼边说着边往外走。 金铃赶紧从地上爬起,向茹岚和茹家三姐妹行了礼就急急地跟着方小鱼出了出石堂,好似一个慢了就会被抓回挨棍子。 出石堂内茹家三姐妹面面相觑,茹风还瞪了茹霜一眼,茹霜拿着钗盒有些委屈,茹雪则暗暗留意着她娘亲,却只见茹岚神色如常,静静地看着方小鱼和金铃的身影,眼见二人即将走出堂,茹岚突然下令。 “把人带进来。” 然后几个家仆押进一个年轻壮实的男人,身着茹府私家工匠的衣服,看上去有些眼熟。 阿祖?方小鱼停下脚步微微转身。 “雨儿,你可识得他?”茹岚冷冷地问。 方小鱼有点不知如何回答。在茹雨的记忆中,除了茹岚这个母亲,她谁都不关心。阿祖时不时会通过银铃给茹雨送些木材,曾经让茹雨撞见过几次,从当时阿祖和银铃的神情看,两人大约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关系吧。 茹岚抓他干什么? “茹府的下人,雨儿不知算是识得还是不识得。”方小鱼实话实说,顺便给自己留点余地。 “哦?那这个,你应该识得吧。”茹岚轻轻一抛。 一个观音木塑滚落在地。方小鱼不禁皱眉,而金铃却是脸色大变。 方小鱼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莲步向前拾起木塑。 “这是雨儿所作,女儿让金铃拿它换了些钱两买了金钗,娘看来已经知道了,若是失了身份,雨儿愿受责罚。”方小鱼以退为进。 “……那你可知,你手上用作木塑的那点金丝楠木来自何处?”茹岚接着问道。 方小鱼不语,刚穿来的时候她还不是很清楚,但现在她自然知道了这金丝楠木的珍贵。但以茹府的家底,不至于这么计较吧? “夫人!这件事全是小人的错,与三小姐无关!是小人敬佩三小姐的木雕技艺,刻意在给二小姐做拔步床时省下的木料,小人行为不检甘愿受罚!”阿祖倒是显得很硬气。 男人硬气点虽好,但是这个世界呢,对男人总是苛刻许多,毕竟多了的东西就是不值钱。 在茹府,茹雨只是一个影子般没有权势地位的所谓小姐,她能做的,很有限。所以当阿祖被当场杖责,被关进思过房等着被牙婆贱卖到煤窑时,方小鱼只能看着。她连求情都没有立场,也不准备求情。 寒着脸回到云雨阁,方小鱼不明白茹岚这般杀鸡儆猴为哪般? “扑通!”一直跟在身后的金铃突然跪了下去。 方小鱼懒得理她。方小鱼从来没让银铃拿任何一座观音塑出去卖过,那个金丝楠木观音塑是她穿过来亲手雕的第一件作品,但是她看清观音的脸后就随手扔在了废物堆里。若是金铃捡了卖出去,的确也不算偷,只是这般,害了阿祖…… “金铃错了!请小姐责罚!” “你不是说你是冤枉的吗?” “金铃的确没有偷二小姐的钗子,是二小姐一见我的金钗就说是她的,才……” “……” “无论如何,叩谢小姐愿意相信金铃,金铃自当全心伺候主子!” “你别误会。”方小鱼取下纱笠,低头看向金铃,“我并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金铃怔怔地看着表情冷漠的方小鱼,心中五味杂陈,但最后所有思绪沉淀,她很清楚,她将真心认此人为主。 银铃看到金铃安全回来很是开心,但方小鱼却径直回到书房——她把她挑出来的好木料都存放了起来。 一夜,整整一夜,银铃不知为方小鱼添了多少次灯油,她几次想劝方小鱼放下刻刀砂纸去休息都被金铃拉住,最后她都熬不住地伏在桌上睡去。 直到清晨银铃醒来,方小鱼居然还在案头!银铃浑身都睡麻了正难受呢,却看到金铃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没过多久,茹府后门,只见银铃背着一个小包袱,又拧着一个较大的包袱,愣愣地走出茹府,走着走着,腿脚突然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眼泪汹涌而出。 云雨阁内,金铃看着方小鱼布满伤口僵硬颤抖的双手时,也忍着泪小心地帮方小鱼清洗掉木屑血迹,然后轻柔地上药,当方小鱼的手因痛反射性地抽动几次后,金铃终于忍不住放下药膏,跪在一旁咬着牙痛哭起来,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怎样表达她的心情。 “小姐……”为这样的主子去死,也值了。金铃流着泪,羡慕者银铃也祝福着银铃。 方小鱼刻了一整晚的美男公子,又让金铃帮银铃收拾好包袱,一大早便让银铃带着包袱和公子木塑去找买过方小鱼的雕品又给过银铃名帖的那个贵夫人。她让银铃卖掉那些木塑后找人买通牙婆把阿祖换出来,顺便让银铃的家人赎回卖身契,剩下的钱应该还可以让两人成婚后做点小生意谋生,从此以后自由身,不必再回茹府看人脸色为奴为婢。 话说那个贵夫人本来一大早被吵醒是很不高兴的,但是看到银铃带过去的美男木雕时,差点兴奋地晕过去,她原本视若珍宝的那几个木塑被皇城来的姬夫人不识趣的硬要了去,嗨她心痛地要死偏偏又找不到当初卖木塑的小丫头。这会儿这丫头居然自己找上门还送上这么多勾人小心肝的美男,于是她连买带赏给出的银两远远超出了方小鱼的预计。 银铃为阿祖和她自己赎了身后死活把剩下的银两退给了方小鱼,说她自己还有一些积蓄足够她和阿祖谋生,方小鱼皱着眉甩手走人,才吓得银铃收下银两。 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金铃很羡慕,更后悔。羡慕方小鱼与银铃的主仆情,后悔自己错待了方小鱼这些年。所以当银铃请金铃好好照顾小姐时,金铃很郑重很坚定地回答: “我会做的比你更好,我发誓。” 银铃微惊,看着金铃的眼睛,银铃很灿烂很幸福的笑了。(江山:大概是因为可以去领盒饭了吧……) 转眼小阳春,茹府张灯结彩大宴宾客。茹雨的二姐茹霜,拖了两年,终于娶正夫进门了。 连地处茹府最偏僻角落的云雨阁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喧闹。方小鱼放下手中的医书,活动了一下颈子,恰好看到金铃多虑的神情——明明在打扫房间,却时不时拧着眉心看外面一眼。 这个金铃,自从上次进了一次出石堂后对她就突然好了起来,殷勤的态度比之银铃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方小鱼其实不太习惯别人对她这么好,但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还真是被金铃伺候得越来越娇懒了。 银铃走后,茹岚也没有再安排其他的丫鬟进来,方小鱼和金铃二人在云雨阁过的倒也清静惬意。 金铃时不时出府溜达溜达,每次都能带回点消息,比起银铃,金铃更会待人处事,总是不知不觉就能获得她想知道的东西,所以很快,方小鱼的名册上就只剩下五个人。 城东大盐商明家长子明谷。 城东南世袭忠智侯诸葛三思的独子诸葛四季。 城西珠宝世家言家的养子言无过。 城西南雷门镖局雷家三公子雷迟。 城中地头蛇归海帮帮主印玉的弟弟印文。 五个男人,其中必有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6、死了也不嫁 明谷、诸葛四季、言无过、雷迟、印文,五位公子,家世背景性格样貌均相差甚远,而共同点则都是——年方二十,出生于正月至五月间,从小体弱多病。金玲虽然很好奇她家小姐为何要找符合这些条件的男子,但她却什么都没问,因为每每拿出名册勾画添补时,小姐的脸上都有着抹不去的忧虑,和她平时风轻云淡的模样截然不同。 听着远远传来的喜乐声,金玲暗忖:难道小姐是在选夫婿吗?那为什么要体弱多病?啊……想想小姐的容貌,金玲以为自己猜到了她那可怜小姐的想法。 回头看看小姐,金玲发现方小鱼正一脸兴味地看着她,小脸不禁一红。说也奇怪,以前小姐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又丑又恐怖,但是这段时间越看越觉得,小姐其实长的很好看,就是……就是被那满脸红色且还深浅不一的胎记给毁了! 小姐浑身皮肤光滑白皙,这几个月身子也越养越好,骨肉匀称,一身风流。只有那脸上……否则小姐今年十五及笄也该娶夫了。 “小姐!你要是不看书了就教我玩那个吧!”金铃希望她家小姐别去注意外面的婚礼。 “呵呵!不要!教你了就没意思了。要自己玩出来的才有成就感。”方小鱼一口拒绝。 “可是小姐,我都玩了好几天了,有好几次就差一个就有一面了,可是把最后一个转过去了,其他的方块又乱了!好小姐你就教教我吧!” “不要!” “求求小姐了!” 方小鱼但笑不语。 金玲知道通常方小鱼决定了的事情总是软硬不吃,只好暂时放弃。为了表示自己小小的抗议,金玲拿着一个方形木块模样的东西,端了一个小凳坐在了房门口捣鼓起来,时不时惊喜的轻叫,又时不时哀叹着低喃,引得方小鱼也端了个小凳坐在金玲身边看了起来。但是方小鱼是眼睁睁看着金玲转错就是不提醒,好在金玲也机灵,她能很准确地从方小鱼不同的笑意中看出方小鱼是在肯定还是在否定,眼见就要成功了—— “这是什么?” “啊——”金铃惊叫地一抖,手中的小方木块砸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停在一个象牙白靴旁。 方小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俩个风神俊秀的华服公子!其中一个还是她穿过来的第一天在床边看到的白衣美男,不过今日他一身紫缎细绣麒麟袍,头戴晶透玉石宝冠,更显出逼人的尊贵气势。他身旁这次站着的也不是上次的那个黑衣护卫,而是一个一身象牙白锦袍金丝云水纹样饰边的玉面郎君,娇肤胜雪,品貌非凡,说傅粉何郎也不过如是吧!但那轻抿的粉唇、冷淡的神情却透出“生人勿近”的傲慢不羁。 这个世界的男人样貌档次都这么高吗?那她还真得找机会多出去看看!不过,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好意思惊扰了三小姐,墨容在这里先赔个不是。”前白衣美男现紫衣贵公子躬身一礼。 方小鱼不语,从小凳上站起走到象牙白锦袍前,翻了了白眼然后蹲下捡起那个方木。虽然方小鱼自己并不是个多么开朗多具有亲和力的人,但是方小鱼一向不喜欢某些把“天下皆虫我独龙”的表情挂在脸上的人,比如眼前这位。 拾起方木后,方小鱼就转身朝卧室走去,完全视俩公子于无物。 “我道堂堂兰荣伯爵府的神秘三小姐是个何等了不得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个又鄙俗又不知礼数的丑女,难怪养在深闺唯恐外人知晓。呵!看来茹夫人是怕脏了人的眼坏了茹府的名声。”玉面公子一番话,不仅言辞刻薄,连语气语调都刻薄至极 “你——”金铃气红了脸,指着玉面公子就要开骂。 “金铃,不必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方小鱼头也不回继续朝卧房走。这么多的医书她不是白看的,虽然没“将死”那么夸张,但玉面公子那种肤色绝对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人应有的。而有病在身的人,都最忌讳别人咒他死! “站住!”伴着厉声,受了刺激的玉面公子一个箭步袭向方小鱼身后,苍白的手掌直冲着方小鱼肩头。 方小鱼突然转身逼前一步。 双方都没有想到对方的举动,结果…… 方小鱼整张脸都贴到了玉面公子的胸前,她甚至能清楚地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药香。 玉面公子以更快的速度后窜! “切!不到一八零。”方小鱼冷冷地说。 “什、什么?”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说的一八零是什么意思,但是玉面男明显感觉到自己被侮辱了! 方小鱼才懒得解释,扫了一眼不远处一直冷眼旁观的墨容,不耐烦地再次转身。这个墨容嘴巴上礼数周全,但两次都是不请自来,那个病男人出言不逊时也不见他阻拦,明显只是一个装腔作势的伪君子。 “我们受令尊所托而来。”墨容突然开口。 方小鱼脚下一顿。茹雨的父亲?那个从来没在茹雨面前露过面的父亲?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女儿了吗?可惜,茹雨已经死了。 墨容见方小鱼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进房,不禁皱眉。他上次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孤僻难驯,虽说这跟她从小爹不在娘不爱的遭遇有关,但身为名门之后居然丝毫不懂礼数!自己已经讲明了是受她父亲之托而来,她也不加理会,此等无德不孝的女子,也难怪兰荣伯不喜。自己原本还可怜她天生样貌奇丑了无生趣到要投池自尽,现在看来,他兴许就不该救她。 方小鱼当然不知道墨容是怎么想的,她不在乎墨容口中的那个“令尊”是因为她的父亲姓方。在茹雨活着的时候,记忆里没爹,那么在茹雨死后,在方小鱼的记忆里,她也不想有茹雨的爹。 看着方小鱼进了卧房,金铃二话没说操起墙边的扫帚就朝那两个不速之客轰去。两人一见这云雨阁主仆的架势,也只能忿忿地转身离去。 茹府的流水宴一直摆到日暮仍不见散席,整个伯爵府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各色珍馐美酒源源不断地摆上桌,大部分菜色还没被食用过半就被新的菜肴替下。此等奢华,堪比皇族。 新娘茹霜面若桃花,双眸微醺,在大堂风光无限地接受着众人的庆贺祝福,这是她十七年来最开心的日子,也是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只有娶了正夫,她才能正式获得部分家产,有了自己的产业田地,她就能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有了钱她就能自主地娶纳喜欢的男人!终于不用再靠着那点月钱过日子了!茹霜兴奋地一杯接着一杯爽快畅饮,宾客们见新娘这么豪爽当然更是频频劝酒,他们还指望着等会闹洞房呢! 相对于前厅的热闹,茹霜独院傲霜楼则安静一些,但楼里的丫鬟婆子仆役侍卫无不小心翼翼,毕竟这新姑爷他们还摸不准脾气。傲霜楼里面的一应器具早已重新布置,新房被装点的豪华喜庆,即贵又雅,看上去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墨容打量着这价值不菲的新房,眼底有丝阴霾。 当然,他不是新郎。新郎正坐在圆桌旁跟人唠嗑。 “在皇城都听说兰荣伯茹岚富可敌国,这番看来,此言不虚!大哥,你可是嫁的真好啊!”说话的正是和墨容一起出现在云雨阁的玉面公子,不过他现在说话倒是亲切中带着调侃,一点也看不出他诱人的朱唇竟能说出那般刻薄的话。 “哦?你觉得好?那我这身衣服换给你,你来嫁。”一身红色喜服的新郎皇甫峻没好气地说道。 “呵呵!只怕我愿意新娘子不愿意啊!”玉面公子倒了一杯桌上酒壶中的合欢酿,闻着浓郁的酒香继续开着玩笑。 “就冲着你丹国第一公子的美名,哪个女人不想把你娶进门?” 没错,这个玉面公子正是号称丹国第一公子的皇甫雅!新郎皇甫峻同父同母的弟弟。皇甫家勉强算是皇亲国戚,当年皇甫雅和他的双胞胎姐姐出生后不久,他们的父亲就调职皇城。为了皇甫峻和皇甫雅以后能找到更好的妻室,皇甫夫人便让俩子跟着去了皇城,后来两人又幸运地被皇太后选中给太子万俟容人伴读。 茹岚会定下皇甫峻做二小姐的正夫,这点是出乎皇甫夫人预料的,但她当然是喜不自胜。偏偏皇甫家俩小子习惯了皇城的逍遥自在竟然想着法子不回来,皇甫雅也就算了,但皇甫峻还背着婚约呢!所以皇甫夫人下了通牒,他们要是不回来就休了他们的爹!总算是把他们给恐吓回来了。 皇甫峻倒也认命,因为整个丹国除了太子、皇帝以外,即使是其他的皇子,到了婚配的年纪一样该嫁人嫁人、该招赘招赘。况且就像弟弟说的,这茹府在整个丹国都算得上是豪门大户,他嫁进来做二姑爷,也没委屈了他。再说他的妻主茹霜长得也是明眸皓齿国色天香,虽然性子泼辣了点,但品行在那些豪门小姐中已算上流了。这门亲事,他接受。 只是他嫁了,接下来,他弟弟雅怎么办? “娶我?只要她们不怕喜事变丧事,我倒是进谁的门都行。”皇甫雅一脸的无所谓,抬手要饮下杯中酒。 “胡说!”皇甫峻斥道,伸手去夺皇甫雅手中的酒杯。拜托!合欢酿里面有□□,哪是能随便乱饮的。 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边的墨容眼疾手快地取走了皇甫雅的酒杯,手腕一翻将酒洒出。 “进谁的门都行?那让你和峻做连襟呢?”墨容把玩着碧绿的酒杯看似随意地问道。 “连襟?四小姐茹雪不久前刚订了中书大人的儿子做正夫,你、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雅嫁给那个……”皇甫峻不可思议地看着墨容。 “杀了我也不嫁!那个无盐女!”皇甫雅顿时激动起来。 “当真不嫁?”墨容将酒杯放到皇甫雅面前。 “断然不嫁!” “死也不嫁?” “死了也不嫁!” “哦?看来你还不知道……”墨容缓缓说出他不久前得到的消息,而皇甫雅的脸随着墨容的消息变得越来越难看。 “现在,你嫁她吗?” “好!我嫁!”皇甫雅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既然你答应了,那我立刻修书回宫请父皇下旨赐婚!择日即让你风光招赘!”墨容满意地一笑,俊逸的面容流露出不输于皇甫雅的绝世风韵。 父皇?当然是父皇,因为他墨容就正是当朝太子——万俟容人! 皇甫雅回趟荣城就定下了婚事,这事在若在皇城一传开,不知有多少娇娥妇人哭断肠啊!那些心存不良、爱好特殊、觊觎皇甫雅多年的龙阳公子们也该扼腕吐血了吧! 茹雨,让你入赘给第一公子皇甫雅,你还能那么冷静淡漠吗?万俟容人很好奇。 7、近色则残废 亥时,古又称人定或是人静,说是人们该休息安歇的时间,其实不过九、十点,黄金档的电视剧正热闹着呢!宿舍里的同学应该还在玩着电脑上着网、吃着零食看着小说吧,可是自己…… 方小鱼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心想会不会一睁开就发现自己还是在学校里,过着平凡正常的大学生活?但她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哼笑了一声。因为隐隐传来的喧闹声嘲笑似地提醒她——这里不再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钢铁世界。 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和那些因意外死去而穿越的人不同,她是明知道会魂穿到这个世界才自杀的,只是时间、方式她没得选而已。 为了哥哥能更好的活着,为了在另一个世界自己也能活的精彩,她没时间后悔。看似睡着的方小鱼,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突然一股奇异的香味钻入鼻子,方小鱼警惕地闭住呼吸,悄悄将被褥抵在鼻前。 半响,没有动静?方小鱼忍着好奇继续等待。果然,大概过了五分钟,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房内出现很微弱的声响,就像树叶轻轻落在雪地上。 有人!方小鱼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雨儿,我是爹爹。”来人坐到方小鱼床沿轻轻地说。 吐血!茹雨的爹!方小鱼差点被这静室中的男声吓的穿帮。 “我的乖女儿,是爹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原谅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与你相见。我偷偷放在你书房的书你都看了吗?”黑暗中,声音略显沧桑的男子幽幽地自说自话。 原来那些密录珍典什么的是茹雨的爹放在书房的,她本来还奇怪怎么那些一看就满珍贵的书银铃居然可以在外面买到,而银铃对她买过什么书一点印象也没有,谁都没想到这些书居然是别人放进来的。 “一转眼,你也到了可以娶夫的年纪了。这么多年来,爹爹亏欠你太多,怕是,没有机会补偿你了。”男子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不是吧?听茹雨他爹的语气,他是快挂了还是咋滴? “爹爹这一身功力耗尽了‘明清门’百年来的珍藏,更是用你太公太婆毕生修为才换得来,加上爹爹这三十年来的苦修。纵然你只能吸纳一半,也足以保你丹国横行!爹爹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只盼这些功力能让你免去病痛之扰,为你延年益寿了。”说最后一句话时,男人的声音温柔慈爱,可他话里的内容却没那么轻松啊! 关于传功,方小鱼曾经在典籍中看到过,条件极为苛刻,一般只有百年以上修为的人才有那个能力传功,可那种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堪比鬼神一般的存在,鹤发童颜,生命悠长,通常在各国都享有极高的地位,受世人尊崇,谁没事自己找死?况且传功的成功率极低,无论成败传功者功力全失就只能躺着等死!而接受功力的人本身必须童男童女无任何功力在身,如果传功失败则当场暴毙。这么具有危险性挑战性刺激性的事情……其实干的人还是蛮多的。因为一旦成功,虽然被传功的人最多只能继承下一半的功力,但想想看,少奋斗五十年啊!不过两千多年来,成功的例子据说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因练功走火入魔没几年就挂了。 不过听茹雨他爹讲的这么有把握,应该是他那个“明清门”有什么特殊的法门吧。有机会做个武林高手方小鱼自然愿意,但是,方小鱼可不想担一点风险!要是出了个什么玩意她真的挂了,她就白穿了! 可没等她开口抗议,男子几指点上她的昏穴,她就身不由己了…… 经过这件事,方小鱼得出一个经验:没事别装昏,有话早开口。 “师妹!你对雨儿做了什么!” “你终于敢来见我了。” “岚儿!雨儿是我们的女儿,你怎能……” “女儿?她出生的时候你在哪?她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她投池自尽的时候你在哪?女儿?她不是你女儿!我想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自、自尽?” “放心,我不会让她这么容易死掉的,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岚儿!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呵呵……哈哈哈哈……那要问你!我要娶你做我唯一的夫君,你当着师傅的面拒绝了我。然后在我平静的回到荣城娶夫生女时,你出现在我面前要做我的侍郎,我娶了,还怀了你的孩子,而你呢?你居然背叛我!” “我……” “你什么?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人家是丹国堂堂公主,我算什么!你宁愿去给她做一个没有名分的玩物也不要做我的夫!甚至连你的亲骨肉,你也看都不看一眼!你的女儿倒是孝顺,她出生时甚至想把我的命也要了去!在我生她难产血崩时,我就发誓,我一定会活下来,我会活着很好,我要让你们这对父女付出血的代价!” “岚儿!你……” “你不是问她怎么了吗?呵呵……昨夜,你趁着霜儿大婚,我将云雨阁外的暗卫都调了出去,你便趁机将雨儿带走。想在临死前把你的一身功力传给她。呵呵!传功很顺利吧……” “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东海双仙为何不明不白地找上你跟你动手?这个世界上又还有谁知道你的死穴到底在何处?我等着这么多年,就是要看你如何亲手毁了你女儿!哈哈哈哈……” “……你在雨儿出生时就给雨儿洗了髓吗?你在她身上种了血毒,就是等我传功给她时让她在我眼前毒发?岚儿……你变了……” “是!在你跟着那个女人进了皇宫以后,你的小师妹——天真的茹岚就已经死了!” 方小鱼想死…… 在床上被点昏以后神志不清地被人折腾来捣鼓去,仿佛十八层炼狱挨个走了一遍,如今身体已经痛到她麻痹了,然后半昏迷中就听到一男一女激烈的争吵,等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方小鱼真的很想——问候茹雨的祖宗。 “雨儿!”男子看到怀中的方小鱼发出微弱的痛呼,赶紧将方小鱼放到软榻上。 方小鱼睁开眼,一个面容憔悴却难掩其骏雅的男子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眼中满是痛苦和担忧。眼光向男人身后望去,茹岚怒气张扬,双眸盯着男子的身影,丝毫不在意方小鱼。 这个世界上,完全不在乎自己女儿的老妈,果然还是有的。 “何必担心?她死不了,她会带着你近百年的功力好好活着,说起来,我倒是帮了她呢,否则她怎么可能完全继承下你的功力?”茹岚道。 “是,她完全吸纳了我的功力,也完全激发了你种在她体内的血毒!天下间至淫至性的血毒,你要让我们的女儿变成一个只知淫乐的□□□□吗?” “谁说的?我是她娘耶!我怎么会让我的女儿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没看到她脸上的绯印吗?” “绯印?那、那不是胎记吗?” “呵呵……胎记?那要是胎记,我爹忘情公子就有负忘情之名了。” 江湖传说级人物:忘情公子游绯,茹岚的父亲,前兰荣伯唯一的夫郎。游绯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年侠客,嫁给茹岚母亲后退隐江湖。后因茹岚母亲好妒成性,游绯当着茹岚母亲的面服下药物终身不再近女色,甩袖离去。茹岚的母亲方知后悔,将茹府交给茹岚后,也追寻游绯而去。至于两人最后还有没有在一起,人们不知道,但人们此后都将游绯成为忘情公子。 “你没发现她脸上的绯色扩散了吗?” “怎么会这样?” 方小鱼只觉得浑身都像被泡在了油锅里,忍不住不断哀鸣。 “雨儿!雨儿!” “别着急,这只是我爹做的忘情丹在起药效罢了,等忘情丹随着你的功力和血毒行走完她的全身经络,她脸上的绯印就会散去,你不好奇你的宝贝女儿到底生的何般美貌吗?” “忘情丹?你是说——” “没错,近色则散功残废的忘情丹!这下,你不用担心你的女儿仗着一身功力四处寻欢了吧?哼哼……” 啥?方小鱼欲哭无泪了!本来多一身内功她是很开心的,就算中了什么淫毒也关系不大,因为在这个以种族繁衍生存为第一要务的世界,□□可谓是女子的一大美德!可是现在居然近色则散功残废?也就是说当淫毒发作的时候她只能忍? 她、开始有点后悔穿过来了…… 看到方小鱼又晕了过去,男子抱起方小鱼想离开茹岚的房间,却一个踉跄半跪在地,黑红的血从男子的口中涌出,滴落在方小鱼的身上。 “既然回来了,你还走得了吗?”茹岚冷冷地说,眼中尽是怨恨。 再醒来时,方小鱼仍是躺在云雨阁自己的卧房里。清晨,窗外的小鸟唧唧喳喳的忽远忽近,方小鱼坐起身,轻轻地下床,将伏在床沿睡着的金铃小心地抱起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走出卧房,感受着骨血里的变化,学着那些武侠电视剧里的模样,抬手翻腕一掌朝院中的短木堆挥去—— 近百年的功力啊…… 屁动静都没有一个。 方小鱼摇摇头,感情真的做梦了…… 随手拾起一段短木,方小鱼走到书房摊开刀具袋,执起被她养护地晶亮反光的刻刀,很是满足的一笑。人啊,有个什么兴趣爱好日子都过得有味道点。 灵活地翻转把玩着刻刀,方小鱼突然愣住了—— 8、奉旨入赘鱼 不是梦! 方小鱼扔下刻刀冲回卧房,当她看到镜中光洁无瑕、莹白如玉、眉目如画的倾城之貌时,她只有一个念头—— 老天不是这么玩她吧?身中淫毒近色残废居然是真的! 被惊醒的金铃哭着给她描述了她昨天被送回来的情形——茹岚的贴身侍卫将方小鱼扔在院中,传茹岚的口谕严禁方小鱼离开云雨阁半步,如有差错,惟金铃是问。 昏迷不醒浑身衣服被汗浸透胸前还染着血迹的方小鱼吓到了金铃,金铃连忙将方小鱼扶上床,帮她换下衣服擦拭身体,竟发现方小鱼脸上的红色胎记正不断向脸部以外的皮肤扩散减淡直至最后消失! 看着恢复了花容月貌的方小鱼,金铃喜极而泣,但方小鱼一直表情痛苦地昏迷中,金铃不敢离开方小鱼半步便守在了床边等方小鱼醒来。 “太好了,小姐!你现在这样的美貌一定能娶到丹国最好的夫郎!夫人一定不会再不管你的!”金铃激动地说出了心里话。 方小鱼苦笑着摇摇头。 她这是穿到了一个多么悲催的女孩身体里啊!这么看来,茹雨在他爹出现之前自尽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啊! 可她方小鱼,无论如何,得活下去。 空有一身内功,方小鱼却不会任何内功心法,更谈不上武功招式,这就好比一个人端着最尖端的武器枪支不会用一样,茹岚只需要一句话,方小鱼就只能困在云雨阁看她的书雕她的木,一辈子成为茹岚折磨茹雨他爹的道具。 夜晚,随着月圆,体内的燥热空虚一天比一天难忍,而随着月缺,又慢慢地淡褪。如果方小鱼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意外穿过来的,遭遇这一切她或许太过难过的时候就死了算了。但是方小鱼不是,她要活着,而且一定要出去,她要亲自确认那名册上最后五个人到底谁才应该是他哥哥方晓翔的弟弟,谁才应该是她的灵魂原本要扮演的角色! 她不是柔弱的茹雨,她是无所畏惧的方小鱼。 出现在这个世界,她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世界的至亲——方晓翔。 “咦?小姐,这个木人身上的衣服好奇怪。” “啊?”方小鱼顺着金铃的眼光看向手中的木塑,才发现刚刚自己手随心动居然雕出了哥哥的模样!方晓翔一身宽松病人服,五官精致却面颊消瘦。 方小鱼抚摸着木塑,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茹岚以金铃为威胁不让她出云雨阁,见过茹岚的手段,方小鱼不想拿金铃来冒险,思前想后,最安全的方法有两个。 一、找武功高强之人来劫她出去。 二、她自己学基督山伯爵越狱慢慢挖地道带金铃一起走。 武林高强的人很多,可她一个也不认识,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相信只要她出得起价码,就一定能找到帮手! 于是,方小鱼先告诉金铃她准备挖地道出茹府,问金铃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金铃起先很惊异于方小鱼的“逃跑”意图,但一想到夫人对小姐看囚犯一样的态度,便狠狠地点头表示支持。看到金铃的表情变化后,方小鱼终于相信金铃是真心站在她这边的,但她还是没有告诉金铃她的另一手计划,也就是花钱雇“劫匪”。因为她很清楚,一旦出了茹府,茹岚若是派人追寻她们,她根本无力保护金铃,与其让金铃冒着生命危险跟着她在外面东躲西藏,还不如把金铃留在茹府,因为如果她是被劫走的,想必茹岚也不会为难金铃。 方小鱼想了很多,方方面面小心翼翼地谨慎谋划,一面研究着茹府的结构,一面让金铃将各种精致的雕品拿出府变卖。而由于体内深厚内功的影响,方小鱼用刀更为精纯,挥刀的速度早已让金铃无法看清了。 没过多久,方小鱼雕出来的成品数量都快赶上人家老师傅一年的成品量了,只是可惜木材的材质差了一些,金铃又不懂木材,买回来的往往差强人意价格还不菲。于是方小鱼让金铃联系了银铃和她新夫阿祖,出资让两人开了一家木器店,把她的雕刻木塑尽数摆上架。 此时,无论店掌柜阿祖、掌柜夫人银铃,还是我们的物流妹妹金铃,甚至是我们唯一的木雕师兼店老板方小鱼,都没有想到,这家小小的木器店最后被他们开成了丹国镇国宝店之一——“数风流”! 一边打洞一边刻木,白天忙着赚钱开溜晚上忙着忍受□□摧残,方小鱼的生活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眼看洞快打好了,钱也凑的差不多了—— 圣旨来了。 当茹岚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方小鱼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曝光了,结果茹岚冷冷地甩了一个卷轴给她,当她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方小鱼从此,对老天没什么想法了—— 她被赐婚入赘给皇甫侯爵府二子皇甫雅! “kao!你这道圣旨早一个月下会死啊!”方小鱼在心里破口大骂,她这一个多月的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啊?床地下的洞要不要填啊? 还有,怎么皇甫雅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能光明正大的离开茹府当然是太好了,不过,以她身体现在的状况,怎么成亲啊? 方小鱼觉得,她的头好痛。 一直到她顶着喜帕被送进洞房了,她还是觉得,头好痛…… “见字如面,恕为兄被禁足在宫内,无法当面贺贤弟新婚之大喜了,在此送上薄礼一份,忘贤弟笑纳。” 看完手中的短笺,又瞥了一眼下人抬进来的十数箱贺礼,皇甫雅知道容人太子爷在戏耍他。当初万俟容人告诉他,皇上有意把他指给淑柔公主!吓得他二话没说修书一封让万俟容人带回宫说他情定兰荣伯三女茹雨请皇上赐婚! 真要他嫁给淑柔公主,他还不如早点病死了算了…… 因为是招赘,而皇甫家虽然爵位比茹家高,但其实骨子里不过是花架子,茹雨上了门,皇甫家也不好意思让茹雨住进侯爵府,便在城南又置了宅子,这样看上去不至于让茹家面子上过不去。而皇甫家也一向不喜铺张,于是只是八抬大轿抬了茹雨回大宅,小摆酒席,到了黄昏,宾客就散了。荣城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茹府三小姐的无盐之名,对于茹雨被赐婚入赘给丹国第一公子皇甫雅,人们连“恭喜”二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就连邻国的人也知道,丹国第一美男子是个药罐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香消玉殒了。一个丑一个病,这两人的成婚,或许,还真是地设一双? 皇甫雅知道人们的想法,因为他们都把想法挂在了脸上,看上去跟参加丧礼似地,礼一成就想着借口跑光了。 皇甫雅抬头看看天上的一抹银钩,呼吸着夜晚充满凉意的空气……其实,这几个月身体似乎有好转…… “见、见过姑爷!”喜房外的金铃很紧张。当她知道小姐被赐婚皇甫雅的时候,她高兴的不得了!以为她家小姐守得云开见月明,时来运转居然娶了丹国第一公子做夫郎,可她今天扶着小姐看到新姑爷居然是那天那个在云雨阁逞凶的男人时,她真想拉着小姐跑掉!后来她偷偷告诉了喜帕下的小姐,小姐居然回了一句“哦,那就好。”让她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怎么?不拿扫帚了?”皇甫雅很无聊地调侃了一句。 金铃立刻跪下恳求皇甫雅:“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姑爷善待小姐,小姐她……她的命真的太苦了……呜呜……”金铃说着说着泪流满面。毕竟入赘不同于纳夫,男尊女贵的世界,如果女子将这个贵字失去了,就真的无论家里家外都一点地位都没有了,要是还迟迟怀不上子嗣……希望皇甫姑爷看到小姐的美貌后能转变态度吧! 看着哀戚的金铃,皇甫雅不禁皱紧眉,转头推开房门。 金铃抬起头忐忑地听着动静,可她刚把耳朵凑近门,房门居然又打开了! 只见皇甫雅面无表情地站在金铃面前,垂下眸讥讽地冲着地上仍然跪着的金铃说道: “你说,她命苦?” 说完,转身离去。 金铃不明白地愣了愣,然后赶紧起身推门进了喜房。 定睛一看,她也傻眼了——她家小姐正抱着被子在喜床上呼呼大睡,连喜帕都还盖在头上!仔细一听,似乎还能听见微微的鼾声? 这、的确不像命苦的人…… 新婚第二天,皇甫雅就回都了。 那么我们方小鱼新娘子的洞房花烛夜她就这么睡过去了? 没有。 她半夜被冻醒了。 不是被寒夜冻醒,而是被一个男人浑身冒出的寒气冻醒的。 她头上的喜帕,身上的喜服早就被金铃除下让她好好睡了,所以她被冻醒后一睁眼就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不明生物。 好在她头脑一向清醒的快,大半夜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看到一人影居然没有立刻尖叫出来! “皇甫雅?”方小鱼问。 那黑影很明显是个男人,而且新婚之夜出现在喜房的男人,不是新郎还能是谁? 但是黑影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方小鱼坐起身,盘起腿歪头疑惑地看着黑影。她本来就打算好好跟那个脾气不好的玉面公子皇甫雅谈判来着,可人家不开口,等会要是霸王硬上弓?哎呀!糟了,都说女人甭管美丑,关了灯都一样,这男人不会抹黑作战吧?那她刻意在脸上涂的红粉不就没用了?不行,她可不想死…… 就着一点月光,方小鱼摸下床点燃千叶灯,房间顿时光亮了起来,方小鱼松口气的转身——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这白发男人是谁啊? 9、叫我方小鱼 银白色的长发披散至腰际,与他那一身黑色的装束形成了鲜明对比,然而却并不突兀。额前长长的刘海垂下,遮住了两颊的轮廓,却更突显得那银色长发间如雪肌肤上精致绝伦的五官更加柔美动人! 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虚渺仙人! 是的,仙人。如果这男人的表情不要这么路人的话。 帅哥摆酷时的冷漠表情方小鱼见得多了(电视上),可这个男人完全是一副路过打酱油的表情嘛! 难道是自己进错房间了?左右看看,是喜房的摆设没错。 “你是谁?”方小鱼问道。 “你就是师兄的女儿?”白发男子的音色如他的容貌般柔美,但语气却过于单调。 方小鱼很无语,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敢问您师兄是哪位?” “叶寻南。” “……不认识。”方小鱼实话实说。 “……”白发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小鱼,三秒后居然腾身飞向房顶。 “等等!”方小鱼不知脑中哪根弦被触动,突然开口挽留! 白发男子闻言身形一顿,白发黑衣的身影诡异地从房顶的一个小缺口滑向房间的角落,稳稳地如壁虎一般停在墙上,双眸俯视着方小鱼。 方小鱼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这种飞檐走壁的功夫,大感惊奇的同时心里非常明白自己不能放过这么一个结交武林高手的机会! “如果你师兄的女儿是叫茹雨,那么我是。”方小鱼盯着白发男子路人甲的表情说到。 听到方小鱼这么说,白发男子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打酱油”,而是有种微微放松的感觉。 难道他之前是在紧张吗?方小鱼很神奇地想。怎么可能,她都没紧张,他个高手紧张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师傅。三日,背下来。”白发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扔向方小鱼,方小鱼当然是赶快——侧身闪!砸到怎么办! 但是出乎方小鱼的预料,飞来速度颇快的书册居然在方小鱼胸前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下落。方小鱼侧着身扭着头眼睁睁看着那本册子落在地上,对自己刚刚闪躲的行为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讪笑地捡起书册,准备还给白发男——她是想结交他,可没想拜他为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没事给自己找个爹干嘛? 可白发男子见方小鱼捡起书册后,就立即窜上房顶,然后房顶缺口的瓦片又重新被覆上,速度快的方小鱼来不及反应! 方小鱼抬头看了看恢复原貌的房顶,又翻翻手中的书册,决定——上床睡觉。 她好佩服自己的心脏,居然撑到现在还没有崩溃掉,看她穿过来都遇到些什么事啊!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养眼…… 带着这点欣慰方小鱼又重归梦想,让人不忍提醒她——你丫忘了你近色则废了吗? 由于半夜这么一折腾,方小鱼在新婚第一天就睡到日上三更才醒过来! “金铃?”方小鱼很奇怪金铃怎么没叫醒她。虽说皇甫雅自立了门户,很多礼节上的东西就可以都省了,但既然同在荣城,他们还是应该去给皇甫侯爵夫人请安的。 “小姐。”金铃正好端了盆水进来。 方小鱼一边洗漱一边听金铃说,原来昨晚皇甫雅进过喜房,不过很快就走了,早上一个家仆匆匆忙忙过来说皇城急召皇甫雅回都,家里的一应事宜就都托劳给方小鱼了…… 这一托劳,就托劳了整整一年…… 丹国·荣城·五子楼 “我输了。”紫金束发宝蓝鹤氅的儒雅男子将手中的白色棋子放进棋盒,看着黑白纵横的棋盘微微一笑。 “拿来吧!”一只柔若无骨的芊芊玉手很嚣张地摊在男子面前。 男子笑着摇摇头,双掌轻击,便有一随从捧着一个布包走进厢房。打开布包,一个华丽异常的宝盒就出现在桌上。 “这么大?”女孩惊奇的声音响起。可是等她打开宝盒,小脸立刻就变成了微微失望的表情。 “我说呢,吓我大跳。这么大个盒子就装这么小个珠啊?不过算了,聊胜于无。”女孩拿起盒中鹅蛋大小的夜明珠随手踹进怀里,然后将盒子又推还给对面的儒雅男子。 男子只得继续淡淡地笑着,那颗夜明珠是先皇御赐给他娘忠智侯表彰她二十年前为国献策抵抗外敌的,整个丹国一共也就两颗,结果女孩还嫌小,下次还真不知道他诸葛四季能用什么来引诱女孩与他赌棋了。 女孩手脚利落地收拾棋盘,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儒雅男子眼中满满的欣赏与宠溺。如若对手不是这个女孩,他又怎会拿家中宝物做赌棋的筹码?回想起这一年来的经历,诸葛四季很庆幸当初他听了仆侍的建议出府下了与女孩的第一盘棋。 眼前的女孩脂粉未施却雪肌粉腮,宛如朝霞映雪姿容动人,而让他心动的却不是这闭月羞花的美貌,而是女孩由内而外散发的无限生机与她聪慧狡黠的头脑。他自小被夸作才智过人,却永远也猜不到这个女孩下一步会做些何等有趣的事情。跟这一年的生活比起来,他之前那二十年仿佛从未真正活过,这样的生活让他,不舍得死。 女孩名叫方小鱼,一年前孤身从外地到荣城投亲,为了谋生,在忠智侯府附近摆了一个小棋摊“陪人”下棋,客人后手十文一局,先手则三十文一局,但若赢了她,她便以一两银子相赠,其实就是赌棋,但她却不是下围棋,而是下一种看似很简单的五子棋。她将五子棋的规则写了一张纸摆在一边,自己就抱着黑子等客上门。起初很多人觉得这种棋很简单又看她是个小女孩,就欣然与她对弈,但三天过去,竟无一人从她口袋掏出半文银子,倒是给她送去了不少。 仆侍跟他说起时,一脸兴奋的模样,仔细一问,原来棋摊的女摊主不禁棋艺精湛而且还貌美如花,不少人猜测她是在通过赌棋选夫,所以找她下棋的人越来越多。仆侍也只是说笑般建议他也去下盘棋试试,他却真的去了。而且,这一下就把心也落下了…… “赢了?”一个挺拔魁梧的男人突然掀开厢房的帘子走进,一看棋桌上的局面,会心一笑。 “那当然,我什么时候输过?”嬴棋少女方小鱼得意地挑挑眉。“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心月狐没找你麻烦?” 心月狐号称天下第一女神捕,那绝对是名副其实,因为独宝就她一个女捕头!还是个没有官方权利的女捕头!虽然依律女子不能任职为官,但这只就爱到处破案抓人的心月狐她娘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她爹又是刑部尚书大人,所以上至皇帝老儿,下至刑部大小官员都默认了这只女捕头的存在。 最近心月狐带着她的俩超级保镖逛到了荣城,不知怎的就盯上了我们归海帮的老大印玉,也就是刚刚进厢房的魁梧男,心月狐到处在归海帮的场子里捣乱,搞得印玉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不断收拾烂摊子又不能拿那小丫头怎么样,着实憋屈得不行。 “那得多谢你,要不是你让我派人把她引到你这五子楼,我那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点。你若是有办法让这小丫头离开荣城,我就把旁边的酒楼腾给你扩大五子楼如何?”印玉为了摆脱心月狐这姑奶奶还真是下了血本。 “呵呵!你明知心月狐在上面玩‘杀人游戏’,还敢跑我这儿啊?你不怕她发现你又栽给你个什么罪名?”方小鱼笑道。 “这个我是不用担心了!你这儿不打烊,她怕是都不会下楼,待会儿还要劳烦你帮我转告今儿陪她玩的那群客人,凌云酒庄为他们一人备了一坛好酒酬谢他们今日的‘牺牲’。”印玉说道。心月狐一大早上了五子楼三楼开始玩“杀人游戏”,过了晌午都没下来过,还不许和她一起玩的客人离开,搞得众人敢怒不敢言。 “哈哈!印玉大哥,你说话越来越有我的风格了!”方小鱼笑得更欢快了。 “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印玉坐到一边的茶桌旁,自己斟了杯茶。 “掌柜的。”帘外一个伙计唤了声。 “你们先聊,我出去看看。”方小鱼收拾好棋子便起了身。 “我陪你去看看?”印玉问道。 方小鱼浅笑,“不用了,谁不知道我这五子楼是你归海帮的总瓢把子罩着的?”除了心月狐这种过江龙,荣城地面上不给归海帮面子的还真不多,但是荣城城主长女林醉巧绝对算一个。 方小鱼跟着伙计上了三楼,留下厢房内俩男人各自饮茶。 半晌,诸葛四季才悠悠地开口:“印兄也要凑一脚吗?” “有何不可?”印玉头也不抬。 “……印兄习的似乎是童子功。”诸葛四季心里有点不是味儿了。 “如能嫁给如斯佳人,破功也未尝不可。”印玉半真半假地说道。 “哦?看来印兄是准备兄弟阋墙了。”诸葛四季提醒道,印玉的弟弟印文可是早就放话,谁敢嫁给方小鱼,他就送谁去见阎王,言外之意众人皆知。 “兄弟共侍一妻也是佳话,还可外御其侮,何乐而不为?”印玉抬眼望向诸葛四季。 “印兄——” “诸葛贤弟。” 两人对视——噼里啪啦,厢房内无形的火光四射。 “小鱼师傅——怎么是你们两个在?小鱼呢?”一身紫棠劲装的男子如疾风般甩帘而进,洪亮的嗓音中气十足。 诸葛四季与印玉默契地分开视线,端起茶盏扮路人…… 10、一群打酱油 五子楼原本是归海帮名下的一个客栈,半年前以租赁的方式腾给了方小鱼办了这个会员制的“休闲娱乐会所”。这五子楼外表并不出奇,内部看上去也不过是简约雅致,一共三层,一楼主要是各种新奇的器玩供人游戏把玩,二楼则是棋牌厢房和雅座,三楼无桌无椅全场羊毛地毯任人席地而坐,是“杀人游戏”的专场。放到现代,五子楼不过是简单的“游戏厅”加“棋牌室”加“杀人吧”,但放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足以令世人目瞪口呆趋之若鹜…… 仅半年的功夫,五子楼就将荣城最富有的达官贵胄、名媛贵妇都收入了会员名册,就连一向家教严谨甚少与外应酬交际的茹家千金,都有两位结伴上了名册——二小姐茹霜和四小姐茹雪。 最近还有不少外地的公子小姐等“有钱有闲”阶级听闻五子楼的盛名后特意前来销金,一泡就是十天半月,不仅让方小鱼赚了个钵满盆满,还带动了五子楼附近的餐饮住宿各业。现在那些酒楼客栈的掌柜们看到方小鱼的表情就跟看见了财神爷一样,其表露的恭敬献媚让他们的幕后老板印玉都有些吃味,不过一想到是自己一手扶持出了方小鱼这个“五子楼主”,印玉又是对自己的眼光倍感得意。 有了归海帮做靠山,再加上方小鱼通过五子楼慢慢培养出来的人脉,五子楼的发展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顺风顺水。但是,“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的人物,哪儿都会有几个的,这种时候,伙计们自然会来请掌柜的出面,如果掌柜的也解决不了…… “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你直接处理,给你最大的权限,账房那里报备一下就行。”方小鱼略转头向身后的削瘦男子说道。 “……是。”削瘦男子略一迟疑便低头恭敬地答道,前方女子身上鹅黄色的锦缎映在他狭长的眼中让他看上去有些恍惚。 他是五子楼的掌柜苗凡,年纪虽轻但为人处世颇有手段,原本是城东盐商巨富明家的二管家,明家因走私获罪抄家后,他因不是家奴只是雇工而逃过一劫,后被方小鱼请到五子楼做了掌柜。 今日午时刚过,荣城城主长女林醉巧便带了玩伴大驾五子楼,在一楼大厅玩了一会后就上了三楼,好巧不巧地加入了心月狐的杀人局。杀人游戏原本就是智力与心力的较量,作为一种游戏,本身当然也有许多运气的成分,如果抱着轻松的心态来玩,不仅能消遣时间还能锻炼推理能力和心理素质。可是呢,我们的林醉巧林大小姐和心月狐万俟天柔万俟郡主却都是心比天高同时命又比地厚的人,一只是地头虎,一只又是过江龙,只是玩了一局,两人就已经杠上了!两边都得罪不得,苗凡站在方小鱼的厢房外犹豫着要不要请她出面,而路过的伙计看见他便唤了一声,结果把方小鱼引了出来。 方小鱼见苗凡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遇到了麻烦。出于律法规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经营店面,所以虽然她开了五子楼,也只能请人帮她打理,她请了苗凡——绝对的明智之举。这半年来她几乎没有为五子楼的经营操过什么心,她折腾出了那些改良过的娱乐器具后,就把那堆物什以及一些现代棋牌游戏的玩法告诉了苗凡,时不时和苗凡聊一些管理模式和营销手段等等。那些东西方小鱼自己都是半吊子,只不过大学无聊的时候跟风看了一些管理类的畅销书而已,但是苗凡不愧是堂堂明家的二管家,他对方小鱼说出的话几乎能过耳不忘并能举一反三灵活运用!五子楼的兴盛至少有一半得益于他的经营天才。 但是在方小鱼看来,苗凡做事还是有点放不开,虽然他待客八面玲珑交际手腕高超,但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很明显的疏离,就算和她聊经营之道聊到忘形时,他也会很快回神然后态度变得更加恭敬谦卑。在处理五子楼的事情上,苗凡在一些方面非常谨慎保守,比如林醉巧与万俟天柔之争,林醉巧其实也明白万俟天柔这过江龙来头太大,但是她在荣城称王称霸惯了,要她示弱比要她命都难,但是只要五子楼出面给她一些特别待遇让她显足面子,然后引她下楼便好,过了今天,以林醉巧的聪慧,她也不会再去心月狐那里触霉头,这件事就算过了。 方小鱼在三楼也就是这么处理的。 苗凡何尝不知道要处理这种事方法很简单,但他苗凡能代表五子楼给林醉巧做面子吗?苗凡不确定。所以他之前犹豫着要不要请方小鱼出面,而方小鱼刚刚的话就是告诉他——她给他这个权利,全全代表五子楼的权利。 苗凡刻意地落后了方小鱼两步之遥,和方小鱼相处的越久他就越觉得,远离她仿若逆水行舟,但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臣服于女人,绝不! 方小鱼一边下楼,一边俯视着一楼大厅“斯诺克区”几个正在挑杆击球的华服男子,其中一个雪青色锦衣的男子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向方小鱼,方小鱼微笑颔首,男子却并不回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俯身击球。从他的姿势动作来看,标准却僵硬,明显是新手,不过很有天分。 自命不凡或者孤傲成性的权贵方小鱼也见过不少了,所以对于这个男子的漠视,她也并不放在心上。 “小鱼师傅!” 声音刚落,黑红色的身影就闪现在她眼前,她险些一掌击出,好在及时克制住才没有酿成惨剧。 “小鱼见过三少。”方小鱼屈膝一礼。 “小鱼师傅你干嘛总是这么客气?叫我雷迟就好!车样已经出来了,我娘派我来请你去看看!走吧!”边说着,雷迟就伸手去拉方小鱼的衣袖。 方小鱼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的长发,避过雷迟的爪子。 眼前这位一看就健硕如虎英姿焕发的男子居然是那个坊间传言从小体弱的雷门镖局三公子! 一年前她为了亲眼验证名册上最后五个人到底谁才是她的目标,便设法接近五人。雷门镖局有一位专门修护镖车的工匠师傅是银铃她相公阿祖的同宗,方小鱼便画了一个三轮车的草图让阿祖带给那位师傅,原本想着那个师傅如果觉得有趣会找她聊聊,那么她就可以趁机进雷门镖局见见那位从不出门的雷迟三公子。 谁知那张草图不知怎的居然让雷夫人看到了,极具商业头脑的雷夫人立刻派人去请方小鱼开始研究三轮车的具体构造,活活地把我们只见过鸭跑没研究过鸭骨架的方小鱼逼成了雷门镖局特聘的车工师傅! 不过借着这个身份的便利,方小鱼也见到了雷迟,也确定了雷迟绝对不是她要找的人。原来雷迟体弱只是因为雷迟的爹恨铁不成钢拔苗助长给闹的,根本不是生来多病。本来雷迟天生资质很不错,但他还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资质更高,雷迟的爹为了争一口气,从小就给雷迟灌一堆增强体质的东西,训练雷迟的强度更是大的惊人,生生把一健康儿童折磨成了病秧子。 可是就在方小鱼出入雷门镖局后不久,雷迟的爹不知是放弃了还是终于想通了,不再天天闭门训练雷迟,而是让雷迟协助雷门镖车改造的事情,天天没事就在方小鱼面前溜达。溜达了一年,原本瘦瘦弱弱的雷迟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英挺神武的俊模样,感觉他爹二十年的努力都集中在这一年里生了效。雷迟他爹已经不止一次在方小鱼面前暗示说她是他儿子的福星了,方小鱼要是再听不出来雷迟他爹的意思,方小鱼就白活了两辈子了。 方小鱼那叫一个郁闷。她刻意跟雷迟保持着距离,连客套话都不多说,偏偏这雷三少可能是从小关在雷门不与外人接触,性子直爽单纯的完全不会看别人的脸色! “有劳三少了,三少请先行一步,小鱼随后就到。”方小鱼看着地面语气冷淡。 “啊!抱歉,是我太着急了,忘了小鱼师傅你还有客人,那我等你。”雷迟爽朗地一笑。 “……”方小鱼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雷迟,雷迟依旧笑得神采奕奕不见半点尴尬。 他的神经到底有多大条啊?方小鱼很无奈地想,难道非要逼她说难听的话吗?想想还是算了,留点口德。方小鱼移开了目光,转身走向她专属的厢房。 眼见着方小鱼的身影消失在厢房竹帘后,雷迟的笑容依旧,甚至较之之前更加灿烂…… 不远处的苗凡,冷眼旁观。 “要去雷门?”诸葛四季问道。 “嗯。”方小鱼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见到雷迟心情都会不太爽。 “我马车在楼下,我顺路送你过去吧。”诸葛四季给方小鱼倒了一杯香片,舒缓的语调让方小鱼有些烦躁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呵呵!你家东南,雷门西南,这里是城中,你顺的哪门子路啊!”方小鱼被诸葛四季的冷笑话逗笑,轻轻瞥了他一眼,对于诸葛四季,她还是很有好感的。端起茶杯,闻闻浓郁的茶香,浅尝一口。 “还是我送吧!我刚好也要去雷门办点事,然后晚上顺便接你去我那用膳。”印玉边说着边站起身。 “哦?你这么有把握印文今天就能钓到虎锦纹鱼?”前不久印文惹了方小鱼生气,结果两人打赌,只要印文能钓到虎锦纹鱼,方小鱼就去他家吃鱼,而在没钓到之前,印文不许出现在方小鱼面前。 距离打赌之日,已经过去三日了,方小鱼很满意耳边的清净状态,深感这个赌打的明智。可现在最了解印文的印玉居然说的这么肯定?难道那个跟猴子一样每天上蹿下跳的印玉还真能静下心来钓鱼?还钓上最难钓的虎锦纹鱼? 印玉潇洒地挥手抬起竹帘,表情自信而从容。 “呵呵!好!那就多谢印玉大哥了。四季,下次再有好东西记得叫我哦!”方小鱼撒娇般冲诸葛四季说道。 温润如玉的诸葛四季淡淡地点头,目送方小鱼出了厢房。 雷迟一见方小鱼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可一看,后面还有一拖油瓶,脸上闪过瞬间的暗色,但很快就恢复明朗的笑容。 敏锐的印玉盯着雷迟看了好一会儿,垂眸轻笑了一声。 到了雷门镖局,雷夫人已经派了丫鬟在门口等方小鱼,雷迟跟着便要一起去,印玉却抬手搭向雷迟的肩。 雷迟并未回头却好似身后有眼睛般侧身闪避,但印玉的掌依旧稳稳地落在了雷迟的肩头。 “三少,你最好,什么主意也别打。” 11、喝小酒的鱼 看着车样,方小鱼很是犹豫。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大概相当于她原本世界的唐宋时期,车轮都是木制,行驶也都是靠畜力。而且和宋朝相似,达官贵族们为了显示身份的尊贵,一般流行用轿子,车的发展演变近乎停滞,而一直生长在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中的方小鱼,十分清楚车辆改造的重要性,一旦交通运输提高了效率,人们的生活节奏,经济的发展速度,包括军事作战都将随之而发生改变。 方小鱼不希望自己的出现打乱这个世界的正常发展,所以她装着满脑子的现代知识也不过就开个五子楼提供给人们多一些的娱乐罢了。否则,橡胶、水泥、玻璃,方小鱼随便折腾一个出来就足以让这个世界天翻地覆。穿越,其实就像是把一个多余的齿轮扔进一个运行正常的机器中,如果它掉在一个空隙中无声无息还好,要是它在机器里乱蹦达,其后果…… 所以方小鱼最多不过提些无伤大雅的改良方法让雷门的车工师傅们研究研究而已,但是最后出来的具体车型却让方小鱼也吃了一惊,那些师傅们居然就凭着她含糊其辞的描述精准的造出了人力三轮车!方小鱼知道,自己的嘴以后得更严一点才行了。 “小鱼姑娘,小鱼姑娘?” “啊?”方小鱼回过神,“呃,不好意思雷夫人,您刚刚问什么?” “……”雷夫人看着方小鱼微微一笑,眼角瞥了一眼院中的车样后,就亲热地拉起方小鱼的手走向后花园。 雷夫人拉着方小鱼坐到凉亭边,双手包住方小鱼的手放在她的膝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感情深厚的母女正在促膝谈天。 “小鱼姑娘,你觉得迟儿如何?”雷夫人开门见山。 方小鱼大濉 “雷夫人……” “小鱼姑娘是个聪明人,老婆子也就直话直说,我虽有一女三子,几个小子也还算能干,但女儿却有些当不了家,我有意将迟儿许了给你结为姻亲,以后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小鱼姑娘觉得呢?”雷夫人早就看出来这方小鱼绝不简单,也知道方小鱼多有保留,以她的直觉与阅历,她很果断的要把方小鱼和她雷门绑在一起。想她堂堂雷门也算大户人家,屈尊降贵把儿子嫁给一个白手起家的孤女,也算看得起方小鱼了,若方小鱼做了她的半女,想必总该尽心尽力了吧? 方小鱼先是露出了一个诧异地表情,随后慢慢地,粉妆玉琢的小脸上居然满是压抑的凄楚!她轻轻地从雷夫人的掌下抽出自己的手,目光流转隐隐含悲。 “雷夫人好意,小鱼慌恐。小鱼虽从不妄自菲薄,但小鱼何德何能能配得上三少的天纵之才?” “小鱼姑娘已有意中人?”雷夫人脸色有点难看。 “小鱼不敢欺瞒夫人,小鱼确有意中人,且早有婚配。”方小鱼垂眸低声道。 “如此这般,老身只叹犬子没这个福分了,不知是哪家公子能得到小鱼姑娘如此青睐?又打算何时成婚?”雷夫人并不死心,整个荣城中论家世人品,高过她雷家儿郎的寥寥可数。 方小鱼微微苦笑,“他已不是公子,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官娼。” “你!”雷夫人猛然站起,一脸怒容,但看到方小鱼的脸色后,又慢慢地坐下。 乍一听方小鱼居然说是为了一个官娼拒绝她的求亲,她当然有些恼羞成怒。所谓娼就是男妓!一些犯臣罪民的亲眷,如被没籍贬为官奴,身段样貌好一些的往往女子罚为妓,男子罚为娼,三年之内不可赎身,女子赎身放良后也只能入赘不得娶夫,男子放良后亦不可为夫! 天下男子何其多,又怎会有女子愿娶一个做过官娼的男子为夫? “唉!想必定是一个可怜人。”雷夫人嘴上感叹着,心里却又在盘算。 方小鱼却不想给雷夫人任何希望,“小鱼早已起誓,今生非他不娶,且只娶他一人,即便他不能为我的夫,那他也一定是我唯一的侍郎。” 方小鱼的眼神坚定执着,看得雷夫人甚是感慨,但也让她更加坚定地要把儿子嫁给方小鱼了。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世间少有啊! 看到雷夫人的眼神从失望到欣赏再到精光频闪,方小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招了!不过,方小鱼用余光扫了一下花丛的某个角落,她的那番话可不只是说给雷夫人听的。 任何一个男子,如果听闻一个女子宁愿娶一个男娼也不娶他,甭管是什么原因,这个男人只要还有一点骄傲,就应该会对该女子愤恨交加老死不相往来!如果是这样,方小鱼就省了大心了…… 果然,一直到方小鱼和印玉离开雷门,雷迟也没有再出现。 坐在马车里,方小鱼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她干嘛这么躲着雷三少,搞得好像很怕他似的。但是以后如果能少一个不识趣的人整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是不惜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的,反正演员都是现成的。 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方小鱼突然听到一串悦耳的铃声。她微微掀开窗帘,快速的朝外望了一眼,眼见证明她没有听错——兰荣伯茹岚的马车正迎面驶来。那种系在马车上的响铃叫做“銮”,只有伯爵以上爵位的贵族马车上才能系上八銮,整个荣城虽然也有好几位伯侯,但最显赫的依然是我们的兰荣伯。 一年前,方小鱼作为茹岚的三女儿茹雨入赘给皇甫雅之后,茹岚就好像遗忘了茹雨这个女儿一般,方小鱼当然也不会主动跑回茹府自找没趣。后来她顶着真面目在荣城晃荡,也曾担心过会不会遇到茹岚被认出,但是就连银铃第一次看到脸上绯印尽去的她时都没有认出来,方小鱼也就大着胆子四处招摇撞骗了。 马车停了下来,方小鱼眼前的帷幔被人撩起,印玉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车厢旁。 “到了,来。”印玉朝方小鱼伸出手。 方小鱼看了一眼印玉修长的手掌,笑着侧身从厢内暗格中取出一个小酒坛放到印玉手中,趁着印玉一愣的功夫从车厢另一边跳下车。 “极品猴儿酒,你猜印文几杯倒?”俏皮地一笑,方小鱼熟门熟路地进了归海帮总坛。 印玉单手托着小酒坛,望着方小鱼的背影缓缓地翘起嘴角。 “吹笛把霸子叫回来。”印玉吩咐完便大步走向前厅。 “是。”一旁随侍的帮众低头应道,脸上也是隐隐的笑意。 “印文好像还没有回来耶?那我吃什么啊?先说好哦,我是到了时辰就要吃饭的,要是酉时印文还没回来我就走人罗!”方小鱼不客气的坐在大厅的主位上,拿起桌上的苹果就用随身的刀具削了起来。 “怎么?你还怕大哥我饿着你啊?”印玉坐到一旁,专注地看着方小鱼削皮。 “我倒不怕饿死,我怕我被印文钓回来的鱼给毒死。你想想,那鱼该多倒霉啊?居然被一只猴子钓到……”方小鱼表情夸张的说道。 “你说谁是猴子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个略显单薄浑身半湿的少年郎拎着一个鱼篓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厅,只见他把鱼篓朝一旁的一个帮众一扔,却走到方小鱼面前,伸手就把方小鱼刚削好皮的苹果一把抢了过去,张嘴就咬了一大口,吃的不亦乐乎。 方小鱼由于下意识地躲避少年的碰触,结果一时失手让少年抢去了苹果,气得手腕一抖,手中的削皮刀就朝着少年飚去。 少年右手拿着苹果啃着,左手一挥就将小刀夹在指尖。 “你要谋杀亲夫啊!”少年含着满嘴的苹果嚷道。 方小鱼端起整个果盘作势要向少年砸去,少年将手中的苹果叼在嘴上,右手一拍果盘底,满盘的水果立刻飞向空中,果盘也从方小鱼手中脱出。 少年一手托着果盘,一手连闪,眨眼间空中的水果尽数整齐地摆放在盘中。少年冲着方小鱼挑衅地坏笑一下,左手拿起一个橘子上下抛动,威胁意味明显。 “好了印文,你先去洗漱换套衣物。”印玉开了口,制止两人再闹下去。 单薄少年正是印玉的弟弟印文,虽然他明明和诸葛四季、雷迟同龄,但印文看上去却像只有十六七岁一般,加之性格又张扬毛躁,没事总喜欢惹方小鱼,两人互相不给面子的争斗在归海帮的总坛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回了,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大概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风格比较对方小鱼的胃口吧,一年下来,方小鱼和俩兄弟的感情混的不错,归海帮的弟兄对这位娇俏可人的五子楼主也是十分的客气。 三人边喝边聊,方小鱼酒量不错,印玉更是千杯不醉,只有我们少年模样的印文腮晕潮红、醉眸惺忪,偏偏还死顶着装豪爽。 方小鱼看着印文少女般的醉姿媚态,不禁笑的双眼弯成一对明月,粉色的小脸娇艳欲滴,两颊笑涡透着无限纯真,微醺的美眸朦胧流盼,妍姿妩媚。方小鱼晃晃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但是很开心,便继续看着印文愉快地微笑着。 “大哥,我、好像、醉了……”印文打了一个酒嗝,“我看到、仙女了……呵呵……” 印文边说边傻傻地冲着方小鱼对笑着。 “……是啊,我也醉了。”神色如常的印玉看着方小鱼,举杯一饮而下。 “切!你们……”方小鱼不满地抬手推了一下印文的脑袋——灼热的痛感瞬间自指尖传来,刺激地方小鱼顿时清醒! 一旦清醒,方小鱼不仅感到手指刚刚被烫伤的痛楚,更是察觉到体内借着酒劲汹涌而起的欲念! “今儿初几?”方小鱼脸色开始转白。 “你还在、过初几啊?都、都十五了。傻小鱼,呵呵……”印文醉则醉已,日子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十五!”方小鱼一声尖叫让印文的酒气都醒了三分,印玉也是询问的眼神望向方小鱼。 方小鱼低头看了一眼被三人消灭干净的猴儿酒,欲哭无泪。 今晚,死定了…… 12、强忍的小鱼 方小鱼极力压下少儿不宜的念头,却控制不住血液内奔腾的邪火,空虚麻痒肆虐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难受地她想哭偏偏还不能运功抵抗! 十五十六,每逢月圆之夜都是她体内血毒毒性最强的时刻,若是其它日子,她的寒玉床加上清心诀足以让她一夜安睡,也正是这夜夜安睡让她失了警惕,居然傻到在这两天喝酒! 师傅!小鱼在心里深情地呼唤你!救命啊! 双手按在桌上,方小鱼深吸一口气,猛然站起。 “我吃饱了先回去了再会!”扭头就提着裙边朝门外冲去。 “小鱼!”印玉高呼一声。 印文也眨眨迷蒙的眼睛不解地看向方小鱼。 方小鱼很不情愿地止住脚步,纠结地回头,她快撑不住了!印玉大哥有啥话不能明儿再说吗? “今晚,别回去了。让印文陪你吧!”印玉端坐在桌旁,认真地看着方小鱼。 “下次吧下次吧!走了啊!”方小鱼一见印玉的嘴动完就赶紧甩下一句话奔出厅——她压根儿没注意印玉说了什么! “小……鱼……”哐当!印文趴在了桌上。 印玉一直看着方小鱼的身影从眼中消失,才转眸看向身旁的印文。 “帮主,要送霸子去休息吗?”某帮众甲问。 “把他扔进湖里醒酒。”印玉起身也朝门外走去。 马车奔驰在暮色已浓的街道,好在晚饭时间路上行人不多,寥寥的几个路人远远地看到了疾驰的马车也都早早地闪到两旁,待马车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他们只来得及隐约看到车旁小旗上有四个白点。 “哑伯!快!再快点!”方小鱼抓着车窗沿,呼吸急促焦急万分,但是她很清楚马车在城中根本跑不快!雷夫人花了那么大力气制作出三轮车就是看准了城镇中的运输市场! 好不容易挨到“雨”字号木器店,方小鱼箭矢一般直奔后院! 从地道中翻身而出,方小鱼就回到了皇甫都尉府的主屋卧房,从枕下暗格中取出丹药昂颈吞下,她便立刻坐在床上运起清心诀。 当血毒发作时,最难熬的不是身体的饥渴,而是心头近乎狂躁的焦虑,方小鱼很明白她想要什么!她想放纵、她想纠缠、她想吞噬、她想扭腰驰骋,她想尖叫着满足!男人!她要男人!这个世界最不缺的男人!这欲望强烈地让她近乎崩溃! 可她妈身体里还有忘情丹的毒!戒情戒欲合谢花炼制成的忘情丹——近色则废! 别说鱼水之欢,就连不小心碰到男人的身体,她都会像是碰到烈火般,皮肤瞬间烫红,被灼伤的痛楚更是久久不褪。 她注定,被尼姑了。 重金淘来的天价寒玉床,耗费了她半年的所得,静心凝神的清心诀让她在一年之内练到了第七层,如此速度在明清门史无前例!就连她那凡事无感的白发师傅都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体内的空虚燥热逐渐被压下,可后劲颇大的猴儿酒却时不时将血毒的淫性重新挑起,让方小鱼反复煎熬,好不容易身体慢慢平复了下来,方小鱼却听到几声细微的铃声。 方小鱼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下,又重新翻回地道。 在都尉府,她是茹雨,是兰荣伯府的三小姐,纵然是入赘,她也是奉车都尉皇甫雅的妻主!但是在荣城人看来,她不过是个仿若不存在的无盐女。成亲第一天,荣城的骄傲丹国的第一公子皇甫雅就被召回皇都至今未归,荣升夫人的茹雨三小姐却和在茹府一样足不出户。都尉府的大小事宜也都是茹雨的贴身丫鬟金铃和一名管家在打理处置,若不是都尉府的家丁仆役证明主屋里的确住着一名样貌恐怖的女子,人们怕都要怀疑茹雨是不是还活着了。 而实际上呢,方小鱼让银铃将木器店搬到了离都尉府较近的地方,然后挖通了地道连接两座宅子,都尉府的茹雨就摇身一变成了银铃的远亲方小鱼,堂而皇之地在荣城摆棋摊开五子楼! 方小鱼在地道双边各安了一个铃,以绳相连,有事时便摇铃呼唤,所以她一听到铃响就立刻又回到了“雨”字号木器店的眷属后院。 “小鱼,千草苑来人说安城的乔二小姐一定要见明谷公子,他们拦不住。”银铃一见方小鱼从地道里出来就急忙对她说。 方小鱼一听脸色顿时一寒,一个字也没说就直奔马厩。 “小鱼!”银铃小跑着追了两步,但方小鱼早已绝尘而去。 银铃有些担心。一年前小姐化名方小鱼假托是她远亲,让她改口不能再叫小姐而叫小鱼,她虽然不知道小姐想做什么,但只要是她能为小姐做的,她都愿意去做。以小姐的才情智慧,就应该得到最好的!诸葛公子、雷少爷还有印文霸子,就这些人银铃都觉得配不上她家小姐,但怎么说这几个都比明谷公子强啊! 偏偏,小姐似乎只对明谷公子很特别。可是明谷公子早已不是富甲一方的明家长子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官娼啊! 在这个男女比例明显失调的世界,男妓是再正常不过的产物。男人浓烈频繁的生理欲望,家里家外巨大身份落差所带来的压抑,用其他更不值钱的男人来发泄绝对是一项历史悠久的传统娱乐,而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闲又不能做什么其他事的女贵们,没事换换口味玩弄不同的男色也无可厚非,共相追捧的结果就是崇尚美男之风遍及朝野。 各地的男娼馆一向兴盛,官办的风月坊更是彻夜喧闹,而在荣城,最大的烟柳馆非千草苑莫属。千草苑中众多男色本是官宦大户子弟,样貌才学不俗者比比皆是,只因被亲人牵连获罪罚入贱籍,一朝落魄反倒惹得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好友都争相前来亵玩,更不用说其他平民商贾了。当然也有一些命好的,有人愿出资包养,虽然不用前厅接客但也只能留在院中从妓三年方可赎身! 管理男娼馆的却是女人,这个世界唤作姨娘,作为千草苑的姨娘,董娘从来没为生意好坏操心过,她一向头疼的是嫖客们争风吃醋的问题。 方小鱼飞身下马,早就在门口急的团团转的董娘赶紧迎上去。 “小鱼啊!可不是董娘不尽心啊,那乔二小姐带着人硬闯,就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实在拦不住啊!”董娘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方小鱼绕过前院往后院的一座偏僻厢房行去。 而这时,厢房门口正站了不少馆里的杂役打手,与他们对峙的是一群黑衣劲服的家卫模样的人。 “让开!”方小鱼压着怒意冷喝一声。 众人闻声望向她,千草苑的一干人等见是方小鱼都退了一步给她让道,而那群黑衣家卫却被方小鱼的威压所惊,一个个如临大敌般本能地戒备。 “哎呀!让开让开!人家兰君的恩主都来了,你们这群煞风景地挡这儿干嘛?我这儿可是官办的风月坊,你们要造反吗?”董姨挥着帕子对着黑衣家卫一阵赶。 果然吃官家饭的底气就是不同。 方小鱼疾步走进厢房,房中的两男一女也都齐齐地望着她走近。方小鱼无视站着的一男一女,直接走到圆桌边坐着的男子面前仔细察看,男子并未束发,微湿的长发随性地披散着,慵懒而妖冶,身上是一如往常的玉色斓衫,清雅动人。 “你是谁!”方小鱼身后的粉衣女子不客气地问道。 方小鱼没有回头,她确认眼前的男子无事后,从一旁梳洗架上取下毛巾覆在男子的发上轻轻地帮男子揉干长发。男子如玉塑一般一动不动任方小鱼施为,两人气场诡异恍若周遭无人。 见方小鱼不理她,却和桌边的男子如此亲昵,粉衣女子酸楚怒意齐上心头: “谷哥哥!她是谁?你怎么……” “表妹,我们走吧!若是让舅母知道你来这里,定又会责罚的,你的伤还没好。”粉衣女子旁的青衣剑客轻声说道。 “我不走,要走你走!谷哥哥是我的未婚夫,我怎么能让他呆在这种地方!”粉衣少女情绪激动。 方小鱼不禁在心底冷哼一声。 粉衣少女不识得她,她却识得这位佳人,粉衣少女是安城二等伯乔夫人的二女乔采萱,曾与荣城大盐商明家长子——也就是方小鱼身旁坐着的妖冶男子明谷指腹为婚,但是因为明谷从小身体就时好时坏,婚事就一拖再拖,好不容易半年没有染病过了,明家又突然因走私获罪,一家老小充军的充军,为奴的为奴,而安城的乔家不帮忙疏通关系救人也就算了,他们为了撇清关系居然还主动指证明家!要知道,做盐商这种行当,谁身上能干净?结果因为乔家的指证,明家罪加一等,株连三族。 现在乔采萱居然在明谷面前说这种话?方小鱼低头看着明谷苍白却天生妖媚的容颜,一丝抽痛滑过心房。 “表妹!你还不死心吗?他现在不是明家大公子明谷,他是千草苑的男娼‘兰君’!那个女人是他的恩主!包养他的女人!你明不明白?”青衣剑客双手抓着乔采萱的肩苦口婆心道。 “我不明白!谷哥哥!你答应过要嫁给我的!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要娶你!”乔采萱挣开她表哥的双手冲着明谷大声说道。 方小鱼和明谷却依然擦头发的擦头发、发呆的发呆,看得乔采萱委屈万分。 “表妹!我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夫!你……你这样让我如何自处?你要娶一个男娼,你让舅母的脸往哪搁?你看清楚!这里是娼馆!他如今只是一个任人玩弄的贱奴,你看看他,半年了!他的身体不知道已经被多少男人女人肆意亵玩过!这么脏的东西你还要他做你的侍郎吗?” 青衣剑客说得痛快,乔采萱愣得无辜,方小鱼却火了,身形微动,身旁的明谷却一把握住方小鱼的小臂让她跌坐在他身上。 “姨娘,送客。” 冷冷地吐出四字,明谷轻抚方小鱼的脸,俯首朝那粉嫩的唇瓣吻去…… 13、冰火两重天 一直在房门边偷偷瞅着情况的董娘听到明谷的声音立刻扭着蛇腰丰臀走进房内,满面堆笑,先是朝乔二小姐和青衣剑客做了好几个万福才摇着帕子说道: “哎呀,这个,真是对不住二位小姐公子了,兰君早已被这位小姐包下身子,不对外接客了,但是我们千草苑啊别的不多,才子美男那绝对是一抓一大把啊,二位不如随奴家到前厅,奴家一定挑最好的奴子伺候二位!咱们就、就别在这影响兰君服侍他的恩主了嘛……” “不!这不是真的!谷哥哥!”乔采萱悲怒交加。 “表妹!”青衣剑客语气颇重。 从表情上看,两人均受伤不轻,但满屋的人绝对想不到,其实受伤最深的,是我们坐在美男怀中看似沉醉温柔乡的小鱼妹妹! 方小鱼浑身僵硬地看着明谷的绝色容颜贴近,每一寸与明谷接触的肌肤都如同被炙铁烙烫,纵是她内功深厚也痛得她脸色发白双拳紧握,但是她宁愿咬着牙苦苦忍耐也丝毫不躲避明谷的任何举动! 从她在千草苑包下他那天起,她从来没有刻意避开过,她怕明谷误会而自尊心受伤……其实,就连帮明谷擦干头发,她的手依然会被灼伤,但她选择无视身体的痛。 她想保护的人,她就要他身心都毫发无损! 当明谷低头吻向她时,“近色则废”四个字瞬间划过她的大脑,她本来还挣扎着要不要躲,幸而明谷的唇在离她毫厘之处停了下来,但从明谷身后的角度看过来,定然觉得两人正“相濡以沫”。 看着近在咫尺的绝色俊颜,感受到明谷轻缓的呼吸,方小鱼的脸上开始泛起红晕,眼光不自主地游离,不敢看明谷俊美无俦的容颜。 “谷哥哥!不会的,你不会的!”乔采萱摇着头,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 背对着她的明谷清冷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显露,他突然抱着方小鱼站起,转身走向床榻,轻柔地将方小鱼放在床中,顺手脱去方小鱼的绣花鞋,然后—— 玉色斓衫落地,露出明谷恍若美玉的□□身躯! 一屋人,目瞪口呆。 “哎呀呀!这个,这个,来来来,二位请随我到前厅吧……”董娘也忍不住举帕擦了一下额上的汗。 “明谷!你、你下贱!”乔采萱涨红了脸,咬牙骂道。 “表妹,这下你都看到了,总该死心了吧!以前就有人告诉你他体弱是因为他纵欲□□你还不信,现在你亲眼见到总该信了吧!”外表看上去颇有风度,面目纯良的青衣剑客火上浇油。 方小鱼弹起身张嘴就要开骂,明谷却一手覆上她的唇将她压回床榻,另一只手放下床侧的帏帐,整个□□的身体横卧在她身侧,方小鱼的身体更加僵硬了,隐隐颤抖着。 “是,是我蠢,娘说的对,他配不上我!我真庆幸老天爷没让我娶了他!”说完,乔采萱头也不回甩袖出门。 青衣剑客神色冷峻地看了一眼帏帐内的身影,也带着黑衣家卫大步离去。 “哎哎哎!二位等等奴家,奴家给二位安排几个……”董娘还非常尽职地招揽着生意。 待到董娘的声音渐远,明谷依然侧卧在方小鱼身边,一手撑着头,双眼空洞无神。方小鱼慢慢地坐起,尴尬地绕过明谷的裸体下了床,慌乱地连鞋子都穿了半天才穿上。 “我、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方小鱼气息已乱。 帐内无声。 方小鱼走了两步,又折回床边,掀开帏帐,扯开棉衾盖在明谷光滑如缎的肌肤上。明谷若有若无地动了一下身体,但薄唇仍未吐出只言片语。 “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不让人再来打搅到你。” 踏出厢房,方小鱼顿时表情痛苦的蹲缩下来,双手脸上一片绯色,均像是被开水烫过一般!方小鱼从袖中抽出一张红巾遮住面容,连来时的马都顾不得,直接施展轻功借着夜色飞奔回木器店。 来时匆匆去时更急,备受煎熬的方小鱼完全没发现,她这一来一去皆被人尽收眼底。 千草苑附近茶楼的二楼窗边,一袭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望着方小鱼离去的方向默默伫立,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只价值二十两黄金的“雨”字号单筒望远镜。 “帮主,方楼主她……” “……你说什么?” “不!没有!属下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看到。” 深夜的皇甫都尉府灯火寥寥,下人们无事早就自行休息了,他们的当家主母茹雨夫人一向不问府中事,他们自然也乐得轻松。 他们睡得轻松,我们可怜的方小鱼同志却熬得痛苦。 “哗——”方小鱼娇小的身躯从浴池的冰水中站起,浑身细致柔嫩的肌肤被冻得青紫。 一旁的金铃连忙用狐裘包住方小鱼,然后端过一碗热姜汤让方小鱼喝下,满脸心疼的表情。 “呵呵……我没事,干嘛皱着脸。”方小鱼不禁笑笑。 “小姐,女儿家的身子泡冰水的话很伤的!要是师傅在的话你也不用……” “放心啦!我真的没事。”她没说谎,茹雨他爹叶寻南的百年内力的确让她的这副身体脱胎换骨,身姿匀称肌肤无暇,眉目神韵惑人,只道美人如画。 如此佳人,在这个男尊女贵的世界本应左拥右抱尽享风流,可实际上呢? 方小鱼打了个寒颤,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准备窝上被窝好好睡一觉,毕竟内力再强她也还是血肉之躯,而且合谢花的忘情毒性之霸道并不会因为她体内的百年内力而稍减。方小鱼浑身因被明谷触碰而烫伤的肌肤足足在冰水中泡了半个时辰才恢复常色,皮肤外是刺骨的寒水,皮肤下却是火燎的炽热,真正的冰火两重天啊! “叶慕?”“师傅?” 一走出浴室,方小鱼和金铃就发现一白发黑衣的男子正站在方小鱼的卧室,淡淡地表情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在那里,而她们才是闯入者。 “师傅你可回来了,你看看小姐吧!她又把自己弄得一身红,您要再不回来,我们存在地窖的冰都不够用了。”金铃冲着白发男抱怨道。 “金铃!叶慕我没事,你不是找玄易门的天一道长比武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方小鱼问道。 这白发黑衣的男子名叫叶慕,正是新婚之夜出现在她新房中的男子,茹雨她爹叶寻南的师弟。他自己找上门要做方小鱼的师傅,方小鱼想学武 功但又不想拜师,所以一直以来,她虽然跟着叶慕修习明清门的绝学,但嘴上从来没有叫过叶慕“师傅”,反倒是后来跟着学武艺的金铃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的很恭敬,但其实,方小鱼的心里是认这个师傅的。 可她叫不出口。因为叶慕实在…… “他太弱。”边说着,叶慕边走近方小鱼,长达腰际的白发随身形微动,只见他抬手伸向方小鱼身上的狐裘,方小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又忘了?”方小鱼的语气,怪怪的。 叶慕于是放下手,垂眸想了一会儿,抬眼道:“男女授受不亲?” “对,没错。所以就算你想要查看别人的伤势,也不能随便扒女人的衣服,明白了?”方小鱼好似教训小孩子一般说道。 “嗯,明白了。”叶慕居然也答应的理所应当! 方小鱼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她叫不出“师傅”二字的缘故了。别看叶慕一副绝世高人的模样,其实他根本就是个生活白痴!除了明清门的武功外什么都不知道!比杨过她姑姑小龙女还没有生活常识! 要说如果以前他是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当中,没有常识情有可原,方小鱼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好多东西方小鱼明明告诉他了,他却还是经常忘记! 看到叶慕,方小鱼才相信,这个世界上果然有偏才偏到极致的人——叶慕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武痴!除了武学,他几乎不关心其他任何事,包括各种最基本的生活常识,比如:扎头发。 “你又是披头散发到处跑?”他也不为世人的心脏考虑一下,以他的轻功修为,大半夜的他这一身白发黑衣地到处飘,怕是别人就能见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脑袋飞悬在半空中,胆子小点的直接吓死都有可能! 叶慕低头从怀中抽出一段黑色的绸绳递到方小鱼面前。 方小鱼很无语。 或许她该庆幸,这位大哥好歹还会自己穿衣服。 叶慕回来了,她顿时安心许多,连觉都睡得格外安稳。因为叶慕的寒冰内劲是治疗她皮肤烫伤的最佳特效药,只要有他在,她就不用在见过明谷之后泡冰水了…… 明谷,那个如冰雪白莲般绝世独立的男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想保护的人。 第二天一早,她没有去五子楼,而是来到了诸葛侯府。 方小鱼坐在凉亭,看着对面身着竹青常服的诸葛四季,满眼的欣赏,她真的很想把诸葛四季提溜回她原本的世界,让世人看看真正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清逸才俊应该是什么模样!诸葛四季似乎被方小鱼□□裸的眼神看得有点羞涩,微微低头轻咳了一声。 方小鱼倒是大方的抿嘴微笑,甚至故意双掌托腮撑在桌上继续看着诸葛四季。 “你刚刚说希望我帮你布阵保护一个人?”诸葛四季问道。 “嗯!我不希望他被一些无聊的人打搅,但他又不能离开那个地方,所以只能在他住处周围设阵,让那些阿猫阿狗的进不去最好了。”说道这个,方小鱼心里还是很不爽,她迟早要让乔采萱和她表哥为他们昨天的放肆付出代价。 侮辱她,随意。侮辱明谷,不!行! 方小鱼的眼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看得诸葛四季心神一凝,他有不好的预感。 “他,是谁?” 方小鱼犹豫片刻,轻声答道: “明家长子,明谷。” “明谷?城东半年前被抄家的明家吗?”一个女声突然插进来。 一个姿容端庄,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带着两个丫鬟走近凉亭,一脸从容淡雅的笑容与诸葛四季如出一辙,呃……应该说是诸葛四季和她如出一辙,因为诸葛四季是她诸葛三思生的。 “民女见过忠智侯。”方小鱼起身朝来人一礼。 “娘!”诸葛四季也起身行礼。 “呵呵!不必多礼,小鱼姑娘,莫非你就是那个包下明谷的神秘女客?”诸葛三思饶有兴趣地问道。 被长辈这么一问,方小鱼倒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微微笑笑点头承认。 “呵呵!看不出来,小鱼姑娘倒是一个多情风流种啊!为了这个兰君,你的一掷千金可真是豪爽地紧啊!”诸葛三思的话中调侃意味十足,末了还瞥了一眼微微皱着眉的诸葛四季。 “让夫人见笑了!”方小鱼笑意渐褪,她不喜欢听人把明谷唤做“兰君”,纵然那是他登记在册的花名。当初她为了包下明谷,直接抬了万两黄金上千草苑,吓退了一干窥视明谷的狂蜂浪蝶,把明谷纳入她的羽翼之下,此举还被风月界津津乐道了许久。要不是依律明谷三年内不得赎身,她宁愿多出十倍的银两也不会把明谷留在千草苑这种男娼馆中。 “小鱼姑娘可想为兰君赎身?”诸葛三思看似随口一问。 方小鱼心脏陡然一紧,望向诸葛三思言辞坚定: “方小鱼愿意以任何代价换之。” 如果是诸葛三思,如果是这个连当朝皇帝都颇为敬重的丹国智囊,方小鱼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拿到特赦让明谷提前放良!只要有一点希望,她都愿意尝试! 诸葛三思似乎对方小鱼的回答很满意,微笑着点点头。 “好,我要你的五子楼。” “娘——” 14、蝶舞恋佳人 诸葛三思看着方小鱼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冷却。 “娘!您为何……”为了他娘的一句“尽力而为不保证结果”,方小鱼毫不犹豫地答应送出五子楼。但是诸葛四季很清楚,就算是他娘开口,当今圣上也不可能特赦明家子弟,更何况以他娘的性格,她根本不会开这个口! “你不是很喜欢上五子楼吗?以后五子楼便是你的了。”诸葛三思站起身,优雅地理理衣袖。 “孩儿想要的不是五子楼!”诸葛四季不信他娘不明白他对方小鱼的心意。 诸葛三思默默看了他片刻,开口道: “……她不适合你。” “为什么?” “这个女娃的确有那么点小聪明,短短一年的时间白手起家闹腾的有声有色,她那五子楼里的玩意儿也确实有点意思,但这些都不过是些奇伎淫巧,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听到他娘这么说,诸葛四季明显想反驳,但诸葛三思微一抬手,他也只能暂且闭口。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女子,所以我也给了她一年的时间,看看她能否配得上你,但是你看:五子楼该扩充的时候她只知固守说明她没有远见,有那么多结识权贵的机会她却从不主动示好说明她不善交际,为了一个娼奴她轻易地送出安身立命的本钱说明她迷恋男色感情用事,我已经告诫了她明谷之事我不保证结果,她却说相信我的为人说明她没有城府容易轻信他人。四季,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把时间继续浪费在这种没有前途的女子身上。” “……不,她没有您看到的那么简单。”认识一年,方小鱼却让他越来越看不透,这样的女子绝不像他娘说的那般。 “好!我可以相信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大智若愚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诸葛三思轻哼一声,“但就算如此,也说明了方小鱼胸无大志自甘平庸,这样的人于丹国何用?又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妻主?四季,别忘了,你将是丹国的股肱之臣,你忍受了十二年的忠蛊之苦是为了助丹国一统天下成就千秋伟业,将你诸葛四季的名讳写入青史列传!这个方小鱼,你忘了吧!” 诸葛四季沉默。股肱之臣……想做股肱之臣名留青史的是他娘,不是他。 “明白了就好好准备今年的会试,我要你连中三元!我诸葛三思的儿子,不会输给任何人!”诸葛三思说完,寒着脸傲然离去。 五子楼还是方小鱼的五子楼,听完诸葛四季饱含歉意的解释,方小鱼背过身看向窗外。她不明白忠智侯为什么要戏耍她,一直以来,她只想简简单单地活,就算穿到这个世界,她也不过想找到那个与她哥哥同命相连的人尽力保护而已,其他的事情,她不想想太多。可是原来想保护一个人,那么难。 特赦难求,那么防阵还是要布的,于是方小鱼带着诸葛四季来到千草苑勘察环境。未时,千草苑的众草们才陆续起床梳洗,董娘更是哈欠连天睡眼惺忪,见是方小鱼带人来就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去找兰君,她则继续回去补眠。 时不时有初醒的儿郎们开窗好奇地瞅他们两眼,让第一次出入烟花之地的诸葛四季有些不太自在,可反观方小鱼,一袭红纱遮面,目不斜视地朝千草苑深处走去,一看就知道绝对是熟客。 方小鱼走到明谷的厢房前,伺候明谷的小童正端着饭食从房中出来。 “怎么回事?”盘中的饭食丝毫未动。 “方、方小姐,公子还在休息,他说,他说他晚点再吃。”小童端着餐盘后退两步给方小鱼让道。 “那早上呢?”方小鱼站在门口并不急着进门。 “早上……”小童咽咽口水。 “他经常这样不吃不喝?”一看小童欲言又止的表情,方小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脚踹开门,方小鱼直奔床榻,怒气冲冲地掀开帏帐,可一看到那对如泓的眸子,责备的话语就硬生生被吞回了肚子。 “不舒服吗?”明谷身子不好,也许是真的没有胃口。 榻上的明谷衣衫半解,深棕的长发铺洒在枕上,平坦光滑的胸膛半遮半掩,俊美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倦容,但那双眸中的冷色却清晰刺人。 “小鱼,我可以进来吗?” 方小鱼这才想起身后还跟着诸葛四季,连忙回身,却错过了明谷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四季,等一下,我马上出来。”方小鱼冲门口回了一句,然后又转头向明谷说道。 “我请了朋友帮你在房周设阵,以后除非得到你的允许,否则没有人能轻易打搅你。你再休息一下,但是饭一定要吃,不吃饭怎么吃药?” 方小鱼将明谷身上滑落到腰间的棉衾拉上明谷的肩,然后重新理了一下帏帐,走了出去。 房门外的诸葛四季脸色不太好,但一看到方小鱼,他的脸上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从容。 “不好意思,四季,他不喜欢见生人,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方小鱼轻轻带上门,对诸葛四季笑笑。 诸葛四季眉头轻动。这个世界上,会这么正经地说要把一个身份最低贱的男娼介绍给侯爵之子认识的女子,大概也只有方小鱼了。看来他娘有一点说的对,方小鱼的确不善交际,至少,是不懂得权贵们的交际法则。 “怎么了?”方小鱼当然不知道她的说法又多么不合常理。 “没事,陪我到四周看看吧。” “好。” 咯吱——方小鱼身后的门突然打开。 丰神冶丽的明谷赤脚单衣的站在门口,艳阳照到他春光外泄的身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晕。 “明谷?”他不睡了?方小鱼疑惑地看向明谷。 “你不是要介绍我们认识吗?”明谷看了一眼诸葛四季便低头盯着方小鱼的表情。 “那也要在你身体好点的时候。”方小鱼帮明谷扯扯胸前的衣衫,重新系好腰带,娴熟自然的动作看在诸葛四季的眼里,让某些东西炸开了锅。 “我很好,你要不要试试?”明谷伸臂一揽将方小鱼抱在怀中,然后当着诸葛四季的面关上了门。 门外的诸葛四季,微微眯起了狭长的美目。 但是很快,方小鱼就一脸问号地再次从房中走出。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冬去春来百花齐放,五子楼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方小鱼坐在二楼包厢中望着窗外发着呆。 楼下突然响起一串清脆的铃声,然后一辆小巧的三轮车超过了一辆马车快速地驶过,车厢上雷门的火焰旗帜鲜艳醒目。街道上的荣城人早就对雷门的“风火车”见怪不怪了,看到初到荣城的外乡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还会很自豪地给他们介绍荣城的这项“特产”。 方小鱼微微一笑,内心还是有点虚荣的,毕竟这种现代的东西是她亲手带到这个世界的。雷门将三轮车取名“风火车”,于内在荣城里做着运输的生意,于外在大城镇之间快速跑着镖。很快,伴随着人们对风火车的熟悉,雷门的生意也是日渐红火。 “看什么呢?看得那么起劲?”一个脑袋突然凑到方小鱼脸庞,吓了她一跳,枉她一身功力居然总是被这小子吓到,印文这“猴子”的外号还真不是白取的! “你又偷懒啊!”印玉外出,着印文镇守归海帮总坛处理事务,但印文这小子就没有一天老实呆着过,天天往五子楼跑。 “谁说的?爷我自个儿挑个地儿办事不行啊?”印文甩了一个包袱上桌,一打开,全都是各种案册、书卷、手笺等等。 “嘿嘿……”摆好各种文件资料,印文冲着方小鱼笑得一脸奸诈。 “那就请霸子好好办事,小鱼先行告退!”从脚趾猜她都能猜出印文打的什么主意! “别啊!小鱼!我就指望着你救命呢!这些东西看得我一个头两个大都快疯掉了,你就帮帮我吧!”印文一脸苦相求救道。 “不要!”自从五天前印文发牢骚的时候跟她说了几个帮里的问题,方小鱼随口提了些建议后,这几天印文就天天往她这跑,每次来就问东问西,今天更是直接把归海帮的事务卷宗带进了五子楼!拜托!她又不是万能的主!她不过是参考着电视书本当中的例子结合印文说的具体情况提些建议而已,她又没混过帮会! 但是她胜就胜在远远高于当代人的“间接”阅历! “求求好小鱼!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那么多的虎锦纹鱼的面子上帮我一把啊!这些事情搞不掂,要是等我哥回来,那群长老告我一状我就死定了,哪还有时间去给你钓鱼啊!你最爱吃的虎锦纹鱼哦!”印文诱之以利。他也是没办法,对那些事务他见了就烦,每次赶鸭子上架说出自己的意思都被一群帮里的长老一顿反驳,偏偏这几天他按照小鱼给他的建议去说去批复,帮里的长老居然异口同声称赞他是将王之才!深谋远虑不输于他大哥!喜得他当然要牢牢抓住小鱼这个大帮手了! 方小鱼很是煎熬,但左思右想还是抵不过世间绝顶美味的诱惑,正式成为印文偷懒鬼的头号枪手了…… 方小鱼正看着卷宗,银铃满面春风地拿着一个瓷瓶走了进来。方小鱼一见立刻放下卷宗接过瓷瓶打开闻了一下。 “好香啊!那是什么?”印文好奇地问道。 “收拾好东西,我们去招蜂引蝶!”方小鱼神秘地笑着说。 春日风光无限好,莺飞燕舞赛妖娆,翩翩蝶翅丛中戏,佳人胜花五分娇! 方小鱼跑到山坡风头上,打开瓷瓶将瓶中的花蜜倒在手中搓了搓,待花蜜涂满手,便轻轻击掌,站在高坡上伸开双臂迎风而立! 印文闻着奇香心中尽是疑惑,但不一会儿,他的疑惑全部变成了满满地惊艳! 嫩绿的草坡之上,美若仙子的少女笑靥如花,丝绸般的长发轻舞分割着午后耀眼的阳光,鹅黄的襦裙衣带随风飘摆,薄纱在空中荡出动人的波浪!而这时—— 一只、两只、数十只、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居然好似被少女迷醉一般纷纷朝少女的方向飞去,少女娇笑着跑开,缤纷的蝶儿也追逐着跟在少女身边,盈盈飞舞! 恍若百花仙子下凡尘,引得千万彩蝶恋玉人! 山花姹紫嫣红娇艳惑人,却怎比得过那彩蝶萦绕骨肉风流的绝世佳人! 印文的眼中映着方小鱼的倾城之姿,震惊、心醉、沉沦…… 然而老天似乎并不想他独享这穿越时空而来的美景,在那美轮美奂的蝶舞中沉沦的人,远不只他一个! 突兀的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方小鱼停止弄蝶闻声望去—— “啊!”方小鱼瞬间被人抱上马! “无论你是仙是妖,我要你做我的……” 15、吐血的夫君 “无论你是仙是妖,我要你做我的……”话未说完,一束寒光逼来,马上之人被迫松开方小鱼闪身防卫。 一声马嘶,方小鱼跌向草地,一道身影迅速掠向她,接住她下落的身体然后飞快地后纵数丈。 一系列的突发情况让方小鱼来不及反应,但是炙烫的痛感让她反射性地挣扎出男人的怀抱。 “小鱼,是我!没事了没事了!”印文又重新将方小鱼抱在胸前,还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殊不知他的这番举动会让方小鱼更抓狂! 方小鱼赶紧再滑出印文的臂弯,躲到他身后,还好似受了惊吓般抓紧印文背上的衣服。而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骏马嘹亮的嘶鸣,那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美女的“马匪”身边又多了三个“同伙”! 印文执匕在手,原本青涩的面容上尽是慑人的杀气。 “容……”同伙一。 “爷!您没事吧!那个……是人?”同伙二。 “爷——”同伙三。 “小、小鱼……你、你没事吧!”而这时,银铃也跑了过来。“是你们!” 银铃指着那几个“马匪”惊呼。 “你认识他们?”印文口中问道,眼睛却依旧盯着四“马匪”的一举一动。 银铃回头看看方小鱼,后者微微点头,银铃便解释道:“我在茹府做奴婢的时候曾经见过其中三个,但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印文一听银铃的话再一看那几人的穿着打扮,略微松口气,然后仔细记下四人的特征。 “走。”印文护着小鱼和银铃向后退去,见那四人勒着缰绳未曾逼近,才一转身,一手揽起一个施展轻功飞向马车。 直到印文驾着马车载了两女远去,四人仍停在原地。 “爷,不追吗?”一个面容清秀,青袍黑靴的年轻剑客问道。 “本宫想要的女人,无处可逃!”淡金宝马上的“劫人马匪”霸气十足。 白衣玉冠,一身尊贵傲质,势在必得的语气狂妄跋扈,但他身旁称呼他为“爷”的两人却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只有一旁藕色华服的玉面男子表情冷漠,似乎并不关心,但琥珀色的眸子却一直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如果,这时的他知道,那马车中惊扰了丹国当今皇太子万俟容人心池的“百花仙子”是他皇甫雅两面之缘的妻…… 呃……这天的太阳真是不错。 马车前的印文脸色如黑云压城,马车内的银铃也是气愤万分。 “我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当初他们第一次擅闯小——” 方小鱼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然后指指车厢前方,银铃这才急急地住口。 方小鱼当然也认出了“墨容”,虽然三次见面“墨容”给她的印象都不太好,但这次让她心里直打鼓的却不是妄图劫持她的“墨容”,而是后来出现的她那美冠丹国的夫郎——奉车都尉皇甫雅!他、他居然回荣城了! 回到木器店,顾不得跟印文多说什么,方小鱼匆匆地回房,她得赶快回到都尉府! 沐浴更衣、焚香梳妆,看看脸上堪比厉鬼的绯红妆,再闻闻身上淡淡的檀香,方小鱼这才放下心来。那引蝶的花蜜是她一时兴起做的,取百花的花蕊于阴处晾干,然后在夜露下漂七夜加上蜂蜜调拌,奇香无比久久不散,要是等会皇甫雅回府闻出个所以然来就麻烦大了!金铃听说皇甫雅回到荣城了也是紧张的不得了,东跑跑西窜窜跟只无头苍蝇似地瞎晃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在慌什么。 “啊!”金铃大喊一声,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了! 她指着一直坐在桌边看方小鱼化妆的黑衣男子,眼睛瞪地比铜铃还大。 “师傅!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我一直在这里。”白发黑衣的叶慕神色淡雅,语气平缓无波无澜。 “哎呀!师傅!小姐的夫君要回来了!” “那又如何?” 金铃哀叹一声,“师傅!你怎么不明白呢?你是个男的!皇甫姑爷回来要是发现你在小姐房里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 “误会你和小姐有□□!”金铃快急死了! “□□?”那是什么?叶慕柔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就是……”金铃居然还真准备解释。 “噗——”方小鱼听不下去了,趴在梳妆台上笑得双肩颤抖。 礼仪伦常那些东西,方小鱼已经放弃教会叶慕了。本来这些东西,只要在寻常人家生活个几个月就能了解的差不多,但是一方面是因为叶慕的满头银白长发使他不便出现在寻常人眼中,另一方面叶慕本身也不习惯见生人。方小鱼也曾要叶慕自己看书了解,但叶慕居然看了近一个时辰还是看着第一页,完全看不进去!原来对于叶慕这个武痴来说,除了武学以外的东西,他的学习能力无限接近于零,所以方小鱼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拿起梳妆台上的绸绳,方小鱼走到叶慕身后帮他绑好头发。 “这段时间,你先到游鱼小筑去住,我没去找你的话,你就先别过来,我有些事要处理。知道了?” “嗯。”对于叶慕,只需要告诉他要做什么就好。 叶慕走后,方小鱼和金铃守在屋内一直等到华灯初上也没见皇甫雅回来,方小鱼看着书混时间还没什么反应,但金铃先恼了起来。 “这个姑爷!也太不把小姐当回事了,就算是入赘,小姐也是他的堂堂妻主!成亲第一天被召回都就算了,一年多没见人影,这次回到荣城居然也不先回来给妻主见礼!真是……”说得正痛快,一转身金铃对上方小鱼充满揶揄的眼神,蛮腰一扭小脚一跺,不满道: “小姐!我在为你抱不平耶!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好啊!等会皇甫雅回来,你帮我教训他。”方小鱼笑道。 “小姐——”金铃一阵娇嗔。 为了不浪费她化了半天妆,方小鱼特意在外面还有一线光亮的时候到府中走了一圈,吓到仆役若干才满意地走回卧房。 “好了,金铃,你先回房吧,你最近似乎有偷懒哦!”方小鱼指的是金铃的武艺。 “呵呵!知道了小姐,我会努力的!”金铃屈膝一礼回房打坐。 方小鱼躺在床上看书看了半宿,府内依然安静如常,想是皇甫雅不会回来了,她便挥灭蜡烛闭目睡去。 一夜无梦,而清晨,当房门被轻轻推开时,方小鱼自然醒来,翻过身缓缓半睁眼,就见一袭黑衣出现在床畔。 “叶慕,我不是说了让你先别过来吗?我会去找你的。”说完,方小鱼复又闭上眼转过身避开门外射进的光线,昨晚睡得晚了点,害她想赖床。 “……叶——慕?”讥诮的声调。 猛然睁眼,方小鱼弹坐起身看向床边的人—— “看来,有人将我的妻主照顾的很好啊!”皇甫雅看着床上仅着亵衣曲线毕露的方小鱼,眼神幽暗难测。 经过这一年多的调理再加上百年功力的洗精伐髓,此时的方小鱼早已不是茹雨当初瘦骨嶙峋面如菜色的干瘪模样,如今的她,骨肉匀称,一身雪白肌肤莹彻滑腻,粉光诱人,胸前隐隐露出的双峰饱满翘立,纤腰细柔仿若无骨,圆臀…… 注意到皇甫雅的目光,方小鱼连忙拉起被子遮住全身,满眼戒备。 皇甫雅眉头轻皱,复又看向方小鱼惨不忍睹的脸,眉头缓缓解开,含义莫名的冷笑一声。 “你放心,就算全天下的女子就剩下你一个,我也不会轻薄于你。” “我知道。”皇甫雅的态度让她放下了心,但也让她很不爽!方小鱼大方地掀开绒衾,走下床,坐到梳妆台前梳起头发——其实是检查脸上的妆有没有什么纰漏。 皇甫雅冷冷地看着方小鱼婀娜多姿的背影,一股异样在心头升起。 “你知道?” “呵呵……”方小鱼持梳娇笑,“你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整个丹国谁人不知?”语毕,方小鱼还刻意回头暧昧地看了皇甫雅一眼。 皇甫雅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方小鱼的意思,顿时俊脸涨红,“噗——” 注意!不是喷笑声…… 方小鱼从镜中看到身后的皇甫雅居然一口血喷出,然后身体软倒,赶紧回身抱住皇甫雅倒下的身体,也顾不得被烫伤了。 “来人那!快请大夫!” 闻声而来的金铃和仆役七手八脚的将皇甫雅抬上床,然后一道白影突然冲到床边,几指点下,又从皇甫雅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小丸塞进皇甫雅的口中,轻击其胸前。眼见着皇甫雅涨红的脸渐渐恢复往日的苍白,方小鱼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她可不想第一次见她的夫君就把他给气死了…… 方小鱼颇为感激地望向冲进来救人的白衣男子——意料之中的“墨容”,却见墨容拧着眉打量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 “你们都出去!”金铃冲着一干仆役喝道,然后急忙取出狐裘先给方小鱼披上。 方小鱼这才反应过来墨容那一眼的鄙视是因为什么。 她又不是没穿衣服,她还穿着睡衣好不好!亵衣上沾着皇甫雅吐出的血迹,被血液浸湿的轻薄亵衣粘在方小鱼的肌肤上竟带来丝丝清凉,方小鱼换下亵衣,顺便运功消除烫伤,待更衣完毕看了一眼床上呼吸平顺的皇甫雅后便走出卧房。 墨容果然等在门外,一个青衣剑客和一个黑衣刀客一左一右护卫在旁。 “小女子代拙夫多谢墨公子出手相救。”方小鱼低头敛衽。 “上体恤皇甫都尉身体不适,赐银万两,珍奇药品百盒,于府休养,待身体康复择日还朝。”墨容一脸冷傲,甚至都不屑于正眼瞧小鱼。 方小鱼抬头看看墨容的侧脸,自然不会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的冷屁股。 “我知道了。”冷冷地回应。 “大胆刁妇!还不接旨谢恩!”青衣剑客突然怒喝。 “……”方小鱼瞥了一眼青衣剑客,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墨容,突然想起当朝太子名叫万俟容人,难道?就算这个墨容真的是皇太子,她方小鱼活了两辈子除了和皇甫雅对拜过以外还没有跪过别人呢! “接旨?旨在何处?” “你……” “千山!”墨容喝止青衣剑客继续责难,转身正面盯着方小鱼。 方小鱼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突然威势惊人,让她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眼神,甚至连腿都有些发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切!毛爷爷说过:所有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方小鱼抬起下巴,傲视墨容,顺便不屑地看了青衣剑客一眼,气得青衣剑客恨不得拔剑相向。 一丝欣赏却闪过墨容的龙目,他敛起威压,语气也变得平和。 “作为皇甫都尉的至交,墨某希望他能早日康复,这是御医开出的方子,一应药材墨某已着人送来,剩下的就劳烦弟妹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哼!方小鱼偏偏就吃这一套。 “作为皇甫雅的妻主,我会尽全力照顾他。如若方便,还请墨公子多留些时日,关于拙夫的病情,民妇还望墨公子详情以告。” 墨容点头应允。 端着汤药,方小鱼无奈地看着昏迷中的皇甫雅。自从昨儿一早昏过去后,这一天一夜皇甫雅就醒过来一次,看了她一眼后就又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她有那么让人吐血吗? 轻轻掰开皇甫雅的唇,方小鱼吹吹药汁轻尝了一下,不烫,便朝皇甫雅口中喂去,可是不一会儿,药汁便从皇甫雅的嘴角溢了出来,方小鱼连忙用方巾按在他脸侧吸掉药汁。 难道呛到了? 方小鱼抬起皇甫雅的下巴让他昂起头,然后学着昨天墨容的样子轻拍了两下皇甫雅的胸部!不拍还好,这一拍皇甫雅居然又是一口血吐出,吓得方小鱼拿起方巾擦个不停,还好吐出的大部分是药液,只是带着一些残血。 喂不进去怎么办? 方小鱼的脑中闪过了上辈子电视剧中非常狗血的桥段,然后看看皇甫雅精致绝伦的五官样貌,轻叹一声。 16、没事别害羞 就算他长得这么勾人心魂,但那张刻薄的嘴实在让她…… “咳咳……”皇甫雅突然咳了两声,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方小鱼端着碗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心痛涌起,这样的皇甫雅,让她想起了她另一个世界的哥哥,那个她同样无能为力却又爱又妒的哥哥。 因为她这个灵魂的闯入,先行占据了方小鱼的身体,让那个与方晓翔同根相连的灵魂只能代替她生存在这个世界,偏偏原本属于她的身体命格太强,那个灵魂无法支撑导致身体羸弱,而原本应为孪生兄弟的两人即使分隔两个世界,同根相连的灵魂连带着方晓翔也无辜承受了二十年的病痛折磨! 只有她回到这个她原本应该属于的世界,找到那个与方晓翔同根相连的灵魂,陪在他身边,撑起那个身体的命格,两个无辜的灵魂才能从无休止的病痛中解脱出来! 她哥哥是被她害的,皇甫雅又是被谁害的呢? 哥哥…… 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药汁,含在口中,方小鱼俯身贴上皇甫雅没有血色的唇瓣——她不想什么时候都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 皇甫雅的唇如雪中的梅花瓣,柔软却冰凉的奇异触感让方小鱼渐渐起了羞意,可是转念一想——她居然没有被烫到!方小鱼看看一旁带着血迹的方巾,若有所思,但还是一口一口地将一碗药汁喂完,擦擦皇甫雅唇边溢出的一点药液,方小鱼拿着空碗和方巾站起转身,一袭白衣赫然出现在眼前。 长身玉立近在咫尺,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逼人的威严,目光如炬看得方小鱼莫名地心虚。 “你倒并非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什么话!方小鱼朝墨容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心情理他。她满脸的忧虑凝重看在墨容眼中,让他十分欣慰,虽然不孝虽然不知书达理,但茹雨对他这个可怜的弟弟倒真的很有心,当初听国师的意见让她入赘给雅果然是对的。 方小鱼当然不知道这桩婚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位贵气凌人疑似太子爷的墨容公子,她现在心里想的是那千草苑中更加冷傲妖孽的明谷。 明谷和她哥哥方晓翔相同,经常不明原因的发烧,体质越来越弱,免疫力差,稍不留神就容易感染病毒细菌,小病不断。方晓翔在现代医学条件下都堪堪只能保命,明谷在这样的时代就更不用讲了,过去明家的巨额财富相当部分都用在了为明谷搜罗各种奇珍药物续命,铤而走险走私私盐据说也是为了换药,可药还没换到明家就东窗事发了。 方小鱼曾经问过明谷他们是打算换什么药,但明谷一直不说,对方小鱼准备的药物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喝着,起初方小鱼见明谷的身体明显有好转,以为只要她经常陪在明谷身边,明谷就会不药而愈,但是大半年过去了,明谷的身体并没有进一步好转,她开始着急,她担心的是二十年的病痛折磨已经彻底损伤了明谷的身体,现在不仅要治病,更重要的是调理。 说到调理,她突然想起昨儿墨容说的“珍奇药品百盒”……但随即方小鱼就打消了自己龌龊的念头,大不了她再想办法多弄点钱去搜购药品,挪用他人药物的行为她还是干不出来的。 再次回到房内的时候,皇甫雅居然已经醒了,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潮。俩样貌出众的帅哥各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害方小鱼还以为她脱妆了。 “呃……你们聊,我去、弄点粥来……”方小鱼僵硬地说了一句就退了出去,虽然是为了喂药,但是她好像还是吃了皇甫雅的豆腐啊,而且还让他好友逮个正着,这会儿看他们的神色,似乎皇甫雅也已经知道了? 天哪!她刚刚都干了什么!果然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大脑容易短路吗?这下那个皇甫雅又有刻薄话可以说了! 这边方小鱼在后悔的要死,那边皇甫雅却也是一脸自嘲。 “呵……咳咳……你让我再考虑一下?再考虑下去,就不是我求自去,而是被休了。”所谓自去,是指为夫者因为各种原因自愿向妻主申请解除婚姻关系,这么做虽然在律法上是允许的,但自去者不但会受到世人的鄙薄,再嫁也只能做侍郎而不可为夫,所以当世的男子宁愿被休掉也不会轻言自去。 “休你?她敢!这是父皇御旨赐婚,岂容得她休夫!”墨容或者说万俟容人厉声说道。 皇甫雅看着万俟容人的一脸正色,苦涩的笑笑。 “即便她不休,你见她方才的模样,只当我得了瘟疫似的避之不及,我又何必赖着做她的夫自取其辱?此番见她,本就是要了了这段可笑的姻缘。她纵然丑陋,但身体康健,茹家又家底殷实,为她另取巧夫乖郎实属易事,我还是不要拖着这残破的身子惹人嫌吧……” 一年多以前,他和他兄长皇甫峻回到荣城,先后大婚,在那几个月中,他明显的感觉到身体逐渐强健起来,回到皇都之时众人见到他的脸色还当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纷纷恭喜他,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又伤病频发,病情反复,一个月前开始咳血,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最后万俟容人提议让他再回荣城修养,他想想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落叶归根也好,便回到了荣城。 回到荣城的当晚他并没有回他的都尉府,他在行馆想了一宿,最后换上皂罗袍一大早来见他有名无实的妻主求自去,却被茹雨一句恶意的调侃气吐了血昏了过去。 看到了他如此孱弱的样子,也难怪那个恶女吓成那个样子,皇甫雅想想刚刚茹雨进门时的表情,嘴角的笑容显得更加酸楚。 听到皇甫雅如此自贬的话语,万俟容人却扬扬眉,眼神冒着兴味地看着皇甫雅,还刻意多看了两眼他的唇,然后回头望望门口,才慢慢地冲着皇甫雅说道: “你以为她刚刚为何那番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还需要猜吗?”在皇都有多少女子贪恋他的皮囊却无人敢向他求亲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你猜我之前进门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一丝坏笑爬上万俟容人的嘴角。 “……”皇甫雅开始疑惑。 “唉!幸好当时你是昏迷啊,否则要是你看到那个丑女为你以口渡药怕是会把胆汁都吐出来吧……”看到皇甫雅变脸,万俟容人笑得更是猖狂。 “你说什么?她……” “是啊!我亲眼所见,你保守了二十多年的贞操,没了……哈哈哈哈……” “你、你……我、我……她、她……她怎能如此不知羞耻!”皇甫雅被太子爷笑得语无伦次,羞得满脸通红。 可一转眼,他嫣红的脸就变得煞白。 方小鱼端着一个瓷罐走进房内,脸上如笼罩着黑色的火焰,双眼微微垂下怒视着地面,背对着两人,方小鱼在桌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像压制不住怒意一般狠狠地将手中的托盘按在桌上,瓷罐和一旁的碗“哐当”地跳动了一下,居然没倒。 看着桌边压抑的身影,皇甫雅的心好似被人揪住,不由得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粉唇张了张,但说不出半个字…… 方小鱼看着瓷罐、瓷碗还有羹匙上精致的花纹,实在不忍心砸了泄愤,但什么都不做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她决定——妈的!这罐燕窝粥她老娘自己喝了美容!于是她又重新端起托盘大步走了出去。 “呵……呵呵……哈哈哈哈……贤弟,你捡到宝了!”将方小鱼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万俟容人朗声大笑。 可皇甫雅却没他那么好心情呢! 皇甫雅的症状来的快去的也快,醒后没多久就健步如飞了,万俟容人见他坐立不安的模样自然知道他是在为之前的失言而后悔。不管怎么说,人家不但不嫌弃他的病弱,还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不惜亲口喂药,他不但没感激人家还骂人家不知羞耻,而那人还是他的尊贵妻主,这要放在寻常人家,厉害一点的妻主把他给家法处置了都不会有人同情他。 “要是真的觉得愧疚,就去低个头认个错吧!你又并非故意侮辱于她,你不过是脸皮薄害臊——” “容!”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那你还要求自去吗?搞不好她现在已经气得在写休书罗!”太子爷事不关己不痛不痒地说道。 皇甫雅的脸色一阵变幻,最后一咬牙,朝书房走去。太子爷赶紧跟上。 还没走进书房所在的小院,两人就先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哐”的声音,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贴着院墙偷偷望里张望—— 一个妙龄女子正手持一个小手斧蹲在院中劈着原木,少女脚边已经密密麻麻地堆了一堆小手指粗细的木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小木棍竟然都是同等粗细! 好、好严重的暴力倾向…… 皇甫雅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额上滑下一滴冷汗,转头看看身旁的容人太子爷,两人默契地——溜了! 月朗星稀,风轻云淡,恰是春日多情,正好男盗女娼! 这个、好像不是很恰当…… 当有人停在房门口时,方小鱼就察觉了,她的六觉早已不是寻常人可比,只不过她平时没什么防范意识罢了。 皇甫雅借着夜色看向床上女子平静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他原本一直守在卧房中等她回去,可等到夜半三更之后一问才知道他的妻主大人早已去了客房休息! “抱歉,我……”即使面对女子的睡容,他依然不知道如何解释,孤傲如他,何曾解释过什么。 挣扎的语气听在方小鱼的耳里,竟让她顿时消了气,她也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但是她就是不觉得生气了。 在黑暗之中,女子脸上的绯印也变得不甚明显,那小巧秀美的五官、柔和温善的神情却轻轻撩动了他的心弦。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多谢。”轻轻吐出两个字,皇甫雅又悄悄走了出去。 方小鱼睁开眼看了看门的方向,翻身,继续睡觉。 第三天,方小鱼在书房不停地用食指敲着桌子,敲得金铃心里难受得不得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小姐,怎么了?” “嗯?什么?” “你干嘛一直敲桌子呀?” “啊?哦!不好意思。”方小鱼停了手,可不一会儿又无意识的敲上了。 “小姐……你是在担心明公子吧……”金铃一语中的。 “雨”字号木器店的经营她从来没插手过,她雕出来的成品可以让金铃拿过去,影响不大,五子楼的生意有苗凡在,她十天半个月不出现很正常,诸葛四季上个月到皇都参加会试去了还不知道什么回来,印玉也出了荣城大概还要段时间才会回城,印文这小子虽然会去木器店找她,但他知道她闭门不出的时候最讨厌有人打扰。所以当她是茹雨的时候,她唯一担心也是最担心的,就是明谷。 可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顶着茹雨的脸明目张胆地出去,而地道的入口又被她建在了主屋卧房的床下,这下杯具了。总不能让她跑去跟她的正夫说“不好意思啊!麻烦你让一下,我去逛一下娼馆等会就回来”吧! 她得想办法先把卧房的使用权弄回来。如果,她要求圆房…… 嘿嘿!皇甫雅会被吓走吧! 金铃看着她家小姐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极度猥琐奸邪的笑容,配上那满脸的红印看得金铃浑身寒毛直竖。 可方小鱼笑了没多久,才刚刚走到卧房门外就被屋内万俟太子爷的一句话吓僵了身体。 17、叫我鱼婆婆 “皇都在荣城的哪边?” “西北方向啊!小鱼你干嘛收拾东西?” “东南边最远的城叫什么?” “当然是海城啊,小鱼你要去哪啊?” 银铃看着方小鱼急匆匆地打着包袱,还尽问些奇怪的问题,只觉得一头雾水。三天前印文霸子把她们送回来后,交代她们这几天不要出门,她就一直在帮忙看店,而小鱼更是当时就回了都尉府几天都没来,结果今天一从地道里中出来就不停地收拾衣服物什打包,看上去像是要出远门? “银铃,听我说,最近我不能以‘方小鱼’的身份出现了,任何人来问,就说我有事出远门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鱼你怎么了?啊!难道小姐的夫君回来了?”银铃反应很快。 方小鱼点点头,抱着包袱就往外走。现在不只是皇甫雅回府她不方便出来的问题,现在更大的问题是那个墨容太子爷!他、他竟然说—— “我要纳方小鱼为妃”! 一句话吓得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这个世界太子纳妃是太子自己说了算的吗?还有,为什么是她?他这么快就查到自己头上了?不是吧!自己招蜂引蝶而已,没想过要勾引太子爷啊! 这下事情大条了! 最后当她听到墨容说要回都请老皇帝下诏书的时候,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说了七个字: “我要午睡,我认床。” 然后墨容和皇甫雅很识趣地让出了房间,经过方小鱼身边时,皇甫雅还微微停顿了一下,唇微启却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吐出。 方小鱼让金铃守在门外,她赶紧从地道跑回木器店收拾包袱,然后坐上马车到五子楼向苗凡交代一些事务,下车的时候方小鱼回头看了一眼车厢旁“五子楼”的招牌小旗,想到估计是这个标记才让墨容这么快认定了她的身份。 苗凡听到方小鱼说她要出远门,归期不定,五子楼的事宜全权委托给他,原本低垂的头惊疑地微微抬起。 “还有,有一个人我要托你帮我照顾。”方小鱼很郑重地看着苗凡,当初请他来做掌柜,并不单单只是看重他的能力。 “楼主请吩咐。”苗凡迫使自己冷静,重新垂下头淡淡地看着地面。 “这个人你认识,明家大公子明谷!” 苗凡双瞳一缩,浑身暗劲遍布,表面上却看不出一丝异样。 “他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会和千草苑的老鸨打好招呼,以后他若是想出去透透气,有你陪着即可。至于明谷,他身子不好又遭此家变,脾气多少有些古怪,若是为难了你,还请你多多担待!”方小鱼言辞恳切。 轻声软语的一番话却听的苗凡如遭雷击,他怎么也没想到方小鱼对明谷居然用心至此! 方小鱼见苗凡不答话,心思微转,坐到一旁,提笔写就了一纸契约,伸到苗凡眼下。 “只要你愿意照顾明谷,这‘五子楼’就算你我二人合股开的,你三我七,你的薪资我照付,只要你好好照顾明谷!” 苗凡看着契约,身若磐石。 “苗凡!不是我小气!若是明谷身子好了,这五子楼我整个都给你!明谷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我只相信你!”方小鱼急道。 苗凡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黑色水晶棋子般的眼睛仿佛要把眼前的女子刻在脑中。 “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方小鱼一愣,知道苗凡这就算答应了,心头松了一口气,笑容绽放。 “当然,” 苗凡无意识地握紧拳,直到掌心滴落血珠引来身边伙计的惊呼,他才大步走到楼门前,看着远去的马车久久不曾眨一下眼睛。 方小鱼当然不可能真的这么一走了之,她先去千草苑看了明谷,嘱咐明谷务必按时吃饭吃药,然后和老鸨打了招呼说她要外出一段时间。明谷三年内虽然不能赎身且只能住在千草苑,但明谷偶尔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老鸨派人跟着,方小鱼又陪同的话,老鸨便不怕明谷跑掉。要知道,明家被罚为奴充军的可不止一两个,若是明谷逃跑了,明家其他子弟就会被牵连的罪加一等,他的爹娘甚至会被直接处死,连坐之下,谁人敢逃? 方小鱼不出现的这段时间,她怕老鸨董娘会不让明谷出门,所以才会拜托苗凡代她照顾,董娘虽然好奇方小鱼出什么远门,但大把银票揣入怀便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然后方小鱼带着纱笠到牙行买了一个身材样貌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偷偷带上马车到驿馆,砸重金专门请了一个车夫,让车夫一路将少女送到海城,并给了少女一些银两,说她随后就会去找她,让她先在客栈等着,若是七日后她还没去,就让少女再乘车回荣城。 安排好一切,方小鱼让车夫驾着车往荣城城门赶,为了让荣城人看到她出远门,她还特意沿街买了不少荣城的特产和用品。 出了城门行了一段路,方小鱼便下了车抄小路返回荣城。 艳阳高照,全力赶路的方小鱼却浑身清爽丝毫没有汗流浃背的窘态,虽然大白天用轻功赶路着实招摇了一些,但戴着纱笠的方小鱼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午睡”的时间可不多啊! 远远地都能看到荣城的城墙了,可就在这时方小鱼却听到一阵兵器的交接声,听声音,似乎不远处的林中正有人械斗! 方小鱼是爱凑热闹的人吗?很明显不是,方小鱼朝树林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准备继续赶路,可刚窜出去数十丈方小鱼就纤腰一转朝树林飞去。 马老大今儿非常郁闷、纠结、崩溃! 安城的那帮子鹰爪孙没事就给他添堵,一个个伸着汤钵子,逼得他出来打鹧鸪找米,最近窝里的芽儿说雷门储头子旺,点弱肉肥,屁!谁他妈踩的盘子他要回去废了他俩招子!这么硬的茬害他差点就栽了! 啥?没听懂?哦!正常来讲就是安城的官府正在找他麻烦,频繁索贿,他只好出寨打劫抢钱,正好帮里的小子说雷门镖局有钱,人好欺负油水又足,结果,放屁!探消息的瞎了眼,他差点栽了跟头。 不过差点的意思就是说还没栽,既然抢劫的人没栽跟头,那被抢的人…… 雷门镖局的镖师虽然实力不错,但长途跋涉身心俱疲,本来眼见快回到荣城,精神上也放松了下来,面对以逸待劳的众多匪徒,只能寡不敌众地苦苦支撑。 “三少!您快走!” “曹叔!” “我们还顶得住!您快走,此处离城门不远,请速速前去求援!再拖下去,我们都得命丧于此!” “不,曹叔你轻功最好,你去求援,我是雷门的儿郎,镖在人在!” “三少!你要有个损伤,你让老曹如何面对你爹!如何面对夫人!快走!” “曹叔!” “噗——” 你猜对了,依然是吐血不是喷笑。 一脸络腮胡身型威猛的中年男子将一年轻剑客扔飞出战圈,背后却大放空门地被人砍了一刀,喷血前扑了好几步,看样子内伤不轻。 结果年轻剑客一见中年男子中刀,立刻又重新扑进战圈,在众匪刀下救回中年男子一条命。雷门还有战力的镖师都且战且退地聚到一起,眼神中露出玉碎的决心。 “雷门儿郎,镖在人在!”众镖师异口同声。 中年男子看着雷门镖师整齐的黑衣劲装,口中吐着血眼神中却尽是欣慰,转眼看向年轻剑客神色坚定。 “三少!雷门三十年,从未失镖!老曹不能给雷门抹黑!请三少成全!”中年人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交给年轻剑客,看上去应该是他们此次的暗镖。 “不!曹叔!”年轻剑客虎目含泪。 “三少!老曹求你了!”中年人说着便要跪下,声音哽咽。 “曹叔——” 小小的树林内一片壮烈悲戚,但匪徒们对肉羊是不会有什么同情心的,他们关注的是除了镖车上的明镖外,他们还能从这些镖师身上捞到多少油水,他们三光寨一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三光,抢光、杀光、烧光。 “哎!不好意思打搅一下!有人快挂了你们没发现吗?”对于雷门的忠烈戏码方小鱼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电视上各种血腥恐怖片看了不少,但是看人真刀真枪的在眼前杀来砍去血肉横飞,她浑身不自在。 众人被这沙哑的女声惊到,四处寻找方小鱼。 “寨主!”一个招子比较亮的匪徒没看到方小鱼但是总算看到了马老大! “呃、啊——”马老大正被人系着脖子掉在半空中,嘴里艰难地发着声响,双手死命地拉扯着脖子上的绸带。 人们顺着绸带往上一看,一个白衣黑笠的女子身影傲立在高高的树枝之上,双脚踏在两指粗细的树枝上居然如履平地!这是何等的功力!众人骇然! “呕——”马老大坚持不懈的发出各种拟声词呼唤着大家对他的注意,可众匪徒被方小鱼的绝顶轻功所慑,哪敢轻举妄动? “该滚的滚!该爬的爬!打扰了婆婆我午睡还留下了命,算你们的造化!滚!”继续压着嗓子扮老妇,方小鱼扯扯手中的绸带,马老大便口吐白沫的掉了下去,众匪徒一看赶紧架了马老大就跑!面对这种绝世高手,可没有双拳难敌四手的说法啊!他们可不想被人像捏蚂蚁一样捏死啊! 雷门众人见匪徒落荒而逃个个喜形于色,老曹更是让人扶着朝方小鱼走去,刚准备开口—— “滚!”方小鱼充满杀气的一吼。 众人浑身一颤。 见多识广的老曹知道许多绝世高人均是喜怒无常,于是也不敢开口,顿了一下便硬硬地跪下,俯身叩头,其他镖师一见也跟着磕头叩谢救命之恩,唯有三少雷迟直直地盯着树上的方小鱼,持剑而立。老曹磕完头便带着雷门众人站起身往林外退,连匪徒落在林中的一些镖货也不敢捡。 “三少!”老曹焦急地扯着雷迟的外袍,他担心雷迟年轻气盛不懂礼数惹怒了高人,雷迟却依旧站在原地用一种放肆的眼光盯着方小鱼。 看到雷迟的眼光,方小鱼不禁担心她是不是露馅了,赶紧几个闪身飘然远去——别怀疑,她练得最好的就是轻功,有百年内力打底,她的轻功想不惊世骇俗都难! “方小鱼!你藏得好深那!” 18、偷窃很不好 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绝对视感,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的终极版——对见到过的东西大小形状色泽纹路都有着精准的记忆,在这种人面前,伪装只是徒劳。 拥有绝对视感的人,千万人中也不一定能出一个,可方小鱼该算是多倒霉啊!雷迟,我们这位长到二十岁才突然从一支枯柴蜕变成栋梁之才的雷门三少正是这么一位拥有绝对视感的娃…… 小鱼,你的马甲掉了! 对于方小鱼来说,雷迟这个人她早已经忘了很久了,自从她在雷夫人面前婉拒了亲事之后,雷夫人还是多次邀她过府一叙,但方小鱼为了避免麻烦便一直找借口不去,最后雷夫人居然亲自登临五子楼!当时方小鱼看着笑得很有耐心的雷夫人,灵机一动磨墨写下七个字,此外一语不发,结果雷夫人看到那七个字顿时僵立在原地,最后轻叹一声转身下楼,此后便不再找她,关于风火车的事情也都是让车工匠直接与方小鱼联系。 至于雷迟,打从那天在花园方小鱼估计让他听到她只愿娶一个男娼之后,他就自动在方小鱼眼前消失了,直到这次林中相遇。本来方小鱼很赶时间不打算管闲事的,但匆匆一瞥让她看到了雷门的镖旗,于是正好赶上救下雷门一干人等。 等到方小鱼赶回都尉府时,日头都已偏西,刚翻出地道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她只得赶快换衣服同时故作不耐烦的嚷了一句: “吵死了!金铃!” 金铃闻声开门进房,将几个人影挡在门外。原来是到了晚膳时间,做夫郎的皇甫雅来请妻主大人入席! 其实这本是这个世界很普通的用膳礼仪,由于男子在外为官为商一般晚上才回家,所以午餐大家随意,但晚膳的礼节就格外严格,所有在家的夫郎侍郎都要集体去请妻主入席,儿女子孙则在用膳的偏厅肃立等候。可是在茹府的时候,茹雨一向是被无视的,饭食都是金铃银铃到厨房去领,而入赘之后皇甫雅又立刻去了皇都,方小鱼一个人逍遥至今,好不容易皇甫雅回来了吧,他“林哥哥”一口血喷出来躺了一天,昨儿又把小鱼气得不见人,直到今儿才有机会请他妻主大人共进晚餐! 方小鱼换好衣服打开门,眼光与门外的皇甫雅撞个正着,她还没怎么样,皇甫雅却尴尬地撇开眼。 “干嘛?”小鱼明知故问。 皇甫雅嘴角微动,不知如何开口。 “舌头被猫吃了?”他平时不是很牙尖嘴利吗? “你!” “如若你是为了履行夫道来请我去用膳那就不必了,我怕你看着我的脸倒了胃口,不过用完膳请你过来一下,有些事情我想我有必要知道。” 说完,方小鱼转身回房,金铃歉意地朝皇甫雅一礼,在他面前关上了房门。 从来没有人如此藐视他!皇甫雅正欲抬腿踹门,一柄玉骨纸扇却压在了他大腿之上。 墨容的客房,精致的红木桌上三菜一汤冷盘数碟,点心水果已然摆不下。 “为何拦我?”皇甫雅余怒未消。 银筷夹着一块鸭肉伸到皇甫雅面前的碗中,“不拦,你便如何?”收回银筷,万俟容人执起汤勺悠哉地喝着汤。 “这里是我的都尉府!她——” “她是你的妻主,这个都尉府的女主人。”万俟容人插道,慢慢饮下汤。 一句话让皇甫雅泄了气。 男子,嫁了人就得认命!不守夫道,不尊妻重教,在这个世间便没有立足之地!任你位高权重,只要妻主两个字“无礼”,就足以让你丢官失势被万人所指。所以现在越来越多的权贵子弟逃避婚事不愿嫁人,但依律男子三十不婚则官府指配,就算他们自己不想嫁也由不得他们。 一切都是为了后代的繁衍和社会的稳定。不公平吗?那么下辈子投胎做女子,这辈子,乖乖认命! 不过,也有例外,也是唯一的例外,能够在地位上凌驾于妻的,只有那将成为、已成为或成为过一国至尊的男人! 比如,眼前这位万俟容人。 “雅,你为何一遇到茹雨便急躁如此?” “我……” 皇甫雅自小在皇都长大,又身为太子的伴读,论见识论胆量在丹国绝对堪称翘楚,可面对茹雨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皇甫雅却每每感到焦躁,甚至提起这个女子都能让他情绪失控,失言失态。 “我怎知这世间竟有如此恶劣的女子?样貌不端倒也罢了,举止鄙俗,不知礼教,胆大妄为,目中无人——” “哦……”万俟容人声调上挑,边点头边重复道:“目中无人。” “容!我并非那个意思!”他、他才不是因为自尊心受损! “雅,你不是一直在等吗?等一个不为你这绝代风华所惑却能真心待你的女子。”万俟容人提醒道,虽然让雅招茹雨入赘是因为国师的预言,但他希望雅不仅能远离病痛,更能找到相爱相守一生的良妻,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皇甫雅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淡淡地冷笑一声:“那样的女子,等不来了。” 眼见着皇甫雅虽然身体仍然虚弱但是已不再吐血,我们很够义气的太子爷这才出府去做自己的事情。 身为男子,要在这女子特权至上的世间为皇,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男权与女权的平衡,安抚着男子们的不满,压制着女子们隐隐膨胀的野心,所要付出的心力难以估量。而作为补偿和特权,为皇者最多可纳四位皇妃!也只有成为皇才可多娶,即便是太子,在没有登基之前也只能纳一位太子妃! 丹国太子万俟容人想纳的太子妃,已经出现了。 可是在他请了太子傅前来帮他提亲的时候,那个妖精般的女子居然已经不见了! 方小鱼?有趣的名字,不过就算你是水中游鱼,本宫却是天罗地网! 站在五子楼外,万俟容人盯着楼旁迎风摆动的五子招牌,满眼——势在必得! “快闪开!快闪开!马受惊了!”一辆马车突然狂奔而来,吓得街道两旁的摊位行人纷纷躲避,万俟容人的两个侍卫千山万水立刻戒备在他身旁,但慌不择路的人群却推挤着朝三人涌过来! “啊!”一个瘦弱的老妇人失足跌倒,眼见要被人踩伤,万俟容人赶紧腾身拉起老妇人退至楼门口,一定身才发现竟有人同时拉着老妇。 “有劳兄台照顾一下这位婆婆!”那名年轻男子说完这句就飞身而起,空中虚点几步就落到了车厢前,长臂一伸缰绳便紧紧缠绕之上,男子曲臂勒绳,骏马顿时后仰,双蹄临空!伴随着高亢的马嘶,疯狂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人群中爆出阵阵欢呼! “雷三少!”“雷三少!”“雷三少!” 群情激动的人们异口同声的高呼,表达着对勇者的敬佩。虽然雷迟二十岁之前在荣城人的印象中一直是个病秧子,但大约半年前,伴随着风火车的无限风光,主持风火车事务的雷迟三少爷也逐渐被人们所熟知,英姿不凡、伟岸潇洒的模样配上爽直大方的性格让雷迟少年英雄的形象在人们口口相传中深入人心! 雷迟很有明星范儿地冲四周人群抱抱拳,阳光洒脱地笑了笑,径直朝万俟容人的方向走来。 “婆婆您还好吗?能走吗?”雷迟一脸真诚的关心。 老妇人可能是扭了脚,一直喊着痛,雷迟蹲下查看了一下老妇的伤势,起身对万俟容人说道: “多谢兄台帮忙照顾婆婆!在下雷门镖局雷迟,因婆婆有伤在身,请恕小弟先行告辞送婆婆回家,有缘再会定邀兄台把酒言欢!” 万俟容人微一点头,雷迟便背起老妇穿过人群远去。 “那个老太婆是雷迟的婆婆?”人群中路人甲问。 “哪里!雷三少叫婆婆不过是因为三少一向宅心仁厚,尊老敬贤罢了!现在像雷三少这般品貌俱佳的男子真是越来越少了!不知哪家小姐有这个福气能娶到雷三少做夫郎啊!”路人乙感叹道。 “爷,这个什么雷的,名声似乎不错啊!”青衣千山酸溜溜地说道。 “而且臂力惊人!”黑衣万山补充道。 “嗯。”这荣城之内,倒有些个人物,最近在皇都才智超群备受瞩目的诸葛四季恰也出自这荣城,万俟容人心中自有打算。 他收回眼光转身准备进楼,手伸入怀中的瞬间脸上沉着淡漠的表情立刻变成无比的惊怒! 他的太子印没了! 三人迅速朝雷迟走远的方向奔去,可追到一半就看到雷迟一个人正迎面走来。 雷迟见到三人,一脸欣喜,正欲开口。 “那个老妇呢?”万俟容人冷声厉问。 雷迟莫名,“在那个胡同口……”话音未落,三人就已冲了过去。 可哪里还会有人? 被盗之人怒火攻心,可那梁上君子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那个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马匪居然是当朝太子! 印文看着手中的太子印,整个背脊都是凉的。打从那天回来,他就让人一直盯着那四人,一探听才知道其中一人是皇甫侯爵的二子皇甫雅,另外三人则是来自皇城。四人回城后一直龟缩在皇甫雅的都尉府,害他没有给小鱼出气的机会,都不好意思去找方小鱼! 他哥一直严禁帮中人在荣城内惹事,他也只能等那些人出城后再动手,可今儿得知那个叫墨容的带人出了门,他实在手痒就易容跑去摸了一把!可没想到,这一摸就把那小子的来头给摸出来了!汗哪!他倒不是怕太子怕皇帝老儿,他是怕他哥回来知道后定不饶他! 可是人啊!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霸子!魁首回来了!” 印文吓得手一抖,太子印差点落地,刚把印包好揣进怀就听到印玉浑厚的声音。 “印文,去请节度使大人。” 印文瞠目结舌的看着印玉走进——他居然抱着那个一直找归海帮麻烦的第一女捕心月狐? “看什么看!让你去叫黄老头没听到啊!g!等等!干嘛去找黄老头啊!我不管!是你个恶霸土匪害我把腿摔断的,你必须要负责到底!”心月狐紧紧地搂了搂印玉的脖子,不让印玉放下她。 “坐下。”撒娇明显对印玉没用。 “哦。”心月狐乖乖松手。 印文看着他哥将怀中的女子放到太师椅上,下巴都快脱臼了。 “哥——” “魁首!城主有请!”堂外突然有帮众禀报。 印玉皱皱眉,看了一眼印文,印文一阵心虚,印玉的眉头便皱的更深了。 “不许去!” 印玉回头冷冷地看向心月狐,小美女原本娇蛮的表情立刻变得像委屈的小媳妇一般。 “你、你还没给我换药呢……”心月狐撅着嘴小声抱怨道。 印玉复又抱起心月狐朝堂外走去,看样子是准备带她一起去城主府了。 “啊!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你这个土匪!你休想丢下我!”心月狐一路狂呼。 印文半天没从那诡异的一幕幕中回过神,最后一想到城主找大哥定是为了太子失印的事! 这下麻烦大了! 19、文武俩会元 惹了麻烦怎么办? 印文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帮手!可等他跑到木器店才得知方小鱼居然一声不吭的出城了! “小鱼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没有小鱼替他求情,这次他哥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小鱼没说,不过小鱼说印霸子如果找她,就把这两个锦囊交给您。求助就打开红色的,无聊就打开绿色的。”银铃很负责任的转告。 印文接过锦囊就立马打开红色的那个,里面装着一张纸条,看完纸条上的话,印文的脸苦的堪比黄连了。 小鱼果然了解他,他苦中作乐地想。回到总坛,印文推开祠堂的门,马鞭放在身前,他乖乖脱掉上衣系在腰间,直挺挺地冲着他娘和爹的牌位跪了下去。 娘、爹!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文儿能活着等到小鱼回来啊! 印文早逝的爹娘有没有听到印文的祈祷我们不知道,但是印玉肯定没听到。当印玉后来走进祠堂,先朝牌位磕了三个响头后,印文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一顿修理了,可他还是想先解释一下前因后果,但是还没等他开口,一声骨头的脆响让他闭住了呼吸——印玉硬生生折断了自己的左臂! 冷汗从印玉的额上滑下,印玉却面不改色地拾起印文身前的马鞭,毫不留情的抽在印文的身上,印文咬牙受着,满脸的隐忍坚韧。 之后,事情也很好解决。印玉派人将太子印送还城主府,只道是有人在街上拾得。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太子爷没有证据也只能收回印憋着气走人!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十日后,会试放榜,他已不能再在荣城逗留。 客人要走,自然要向主人辞行,但万俟容人却在茹雨的书房呆坐了两刻钟都找不到机会开口,只因茹雨示意万俟容人坐下后就继续干着手上的活计,专注的神情让人不忍打扰。 完成手中的木钗,方小鱼颠来倒去的看个不停,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才想起一旁还有人,转头看向太子爷,却见他正眼神怪异地盯着她。 “墨公子?”就算猜出这位是太子爷,方小鱼也不想说破。 万俟容人仿若受惊般一颤,收回有些无礼的眼光,整个人显得浮躁起来。 方小鱼有些不解,但也不甚在意,见太子爷不说话,她准备继续玩她的木钗。 “墨某明日回都,这些时日多有打搅,失礼之处还望茹夫人海涵。”墨容微微恢复常态。 “你明天回去?”太好了!谢天谢地!方小鱼一脸掩藏不住的雀跃。 “……”万俟容人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呃……那你稍等片刻,我送你件临别礼物好了。”方小鱼有些歉疚地说道。 只见她在桌上看了看,又偏着头想了想,最后从一旁书柜中取出一段深紫黑的硬木,那是方小鱼珍藏的小叶紫檀木,用这么好的材料也算对得起万俟容人的身份了。 方小鱼将七寸长的短木一分为二,手起刀落间,一只狼的雏形便立于木端。 “狼?”万俟容人不知为何走到了方小鱼身边。 “嗯!狡猾勇猛凶暴狠毒,天生孤傲血腥残忍。” 随着方小鱼的解释,万俟容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就要甩袖而出了,方小鱼却话音一转。 “但是我喜欢。” “你喜欢狼?” “是喜欢狼的特性。高傲又亲切,凶残又善良,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和守护族群,它们骨子里的血比大多数人类更有热度、更加忠诚。”细细地刻划出狼的毛发,方小鱼谨慎的态度让空气都显得凝重起来。 顷刻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黑狼诞生于方小鱼指间,方小鱼轻抚狼首高傲的神情,将木雕递到太子爷面前。 万俟容人默默地注视了木塑良久,终于在方小鱼不耐烦之前接了过去,正准备道谢却发现方小鱼居然又拿起另一半木条开始削切雕琢起来。 “茹夫人不必如此劳神,有此一……” “你用筷子只用一只啊?”方小鱼抬头瞥了他一眼,乌黑的眼眸中□□裸“弱智”二字。 “筷、筷子?”万俟容人低头看着手中精致的狼头簪——还真是很像筷子!于是只好苦笑着看着另一只神情温和身躯略小的黑狼慢慢在眼前呈现。 “母狼?” “聪明!那,拿着吧!筷子成双狼成对,要记得用哦!要不下次我就收回来。”这次和万俟容人多说了两句话,方小鱼的态度也变得亲和许多,她本不是冷漠的人,只是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罢了。 察觉到身旁女子的态度变化,万俟容人也放松了许多。 “墨某恭敬不如从命。”他微微笑道。 方小鱼其实只是开玩笑,但她没想到的是,万俟容人真的用了,只不过用法就…… 一晃半月,会试的结果传回荣城,四处一片贺喜之声,大街上荣城人的脸上都是自豪的神采,因为会试的文武会元居然都出自荣城! 文会元自然是我们诸葛侯的独子诸葛四季大才子!诸葛四季还在皇都等着参加殿试,但状元的头衔几乎已经毫无争议地定在了他的头上。这一切皆在诸葛三思的预料之中,她唯一在意的是金殿唱名后的封授。当年四季年方九岁,她狠心给亲儿喂下忠蛊,让她的独子忍受了十数年的蚀骨之苦,只因忠蛊需在人体内养十二年方能成熟,但忠蛊一旦成熟,她儿便能获得皇帝的绝对信任! 这是丹国的传统!丹国万俟皇族世代相传着一只千年母蛊,每隔五十年产子蛊二十,他们便会寻找资质过人的幼童服下子蛊,十二年后子蛊成熟,与母蛊之间便会产生奇妙的联系,若子蛊寄养之人对母蛊寄养之人心生叛逆,子蛊便会反噬寄养之人,故将此蛊称为忠蛊。 自古伴君如伴虎,多少天纵英才仅仅因为帝王莫须有的猜测便如昙花一现消失无踪,就连她诸葛三思,身为女子已不求功名,几次在国难之际献计献策力揽狂澜都无法得到帝王的全然信任,空有满腹治国之才却只能闲赋在家,这让她如何甘心! 她是堂堂的名门望族之后,她要“诸葛”成为世人仰望的高门巨室! 文会元的妈豪情万丈准备借着儿子的东风重出江湖,可武会元家的这些亲眷可就心思各异了。 武会元——言无过,城西珠宝世家言家的养子!那个一年多以前言家说因病去世的养子! “言无过没死?”对于此事最吃惊的,是我们闲来无事与夫君打扑克的方小鱼姑娘! 话说那天方小鱼让皇甫雅到她房里,两人“开诚布公”的谈了一番之后,两人的关系就突然变得“相敬如宾”起来,金铃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觉得这样挺好。 这不,没事三人一起斗斗地主,皇甫雅也不会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因为与太子的关系,皇甫雅一直与皇都那边有书信往来,所以消息较之他人更快也更详尽。 “你认识言无过?”皇甫雅眼光停留在手中的扑克上,余光却一直留意着茹雨的神色。 “听说过。”方小鱼有些头大。 “一张大鬼,单报。”皇甫雅一张牌报警。 “啥?那个对子我没说不要啊!” “夫人刚刚说了‘过’!” “我哪有!皇甫雅!”他耍赖! “为夫在,大鬼夫人要么?” “不-要!”方小鱼咬牙切齿答道。 “那我们赢了,小四一张,金铃收钱。”皇甫雅招呼着同为“农民”的金铃。 金铃笑着和皇甫雅一起朝方小鱼伸出掌,方小鱼瘪着嘴从钱袋里掏出两块碎银狠狠地放到二人手中。 “再来!”方小鱼高声道。 “好啊!地主洗牌!”皇甫雅很大爷地吩咐道。 “是赢得洗牌!”他要气死她吗? “哦!金铃洗牌。”继续大爷。 “皇甫雅!”气急败坏。 “为夫在。”悠然自得。 “你!洗牌。”颐指气使。 “我?不会。”头儿摇摇好无辜。 “你——”方小鱼气的伸出手指指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下手认命地洗起牌,没办法,她要赶本。 低头洗牌的她自然是没有看到,皇甫雅微笑的眼中除了淡淡的满足还有一丝伤感。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发现了,茹雨不碰他,就算玩闹就算生气,她从不曾碰过他一片衣角。他与他的妻主,有名无实。这本是他期望之中的事情,但为何此时他的心中却有丝丝酸楚? 容说茹雨曾……他开始不信。 他这一直游荡在鬼门关的身子,果然是被人所忌讳的,作为夫郎不能服侍妻主,他或许,应该为他的妻主另娶侍郎…… 若是万俟容人知道了皇甫雅此刻的心思必然大惊失色!一向自视甚高敏感倔强的雅居然要主动为妻主纳侍郎!要知道不久前他还想自去来着!但他若看到皇甫雅如今的神态,必然会有所了悟。 为了让皇甫雅早日康复好滚回皇都,方小鱼打听到荣城附近有个药泉山庄,便带着皇甫雅和金铃前去休养。 所谓药泉其实就是含有许多矿物质的地下水,至于能不能治病,完全碰运气,但是无所谓,方小鱼只当是顺便来泡泡温泉也好。 言无过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思绪纷杂,当初明谷、诸葛四季、言无过、雷迟、印文,她最早排除的就是言无过,因为她刚确定了这五个最后的‘嫌疑人’,言家就发布了言无过的死讯。但是当初的‘指引人’曾说过,如果她的魂魄不回归到这个世界,她的哥哥方晓翔和这个世界代替她生存的人都将只剩下两年阳寿。换句话说,就算她没有回来,那人也不应该在两年内就挂掉,所以她很干脆的排除掉了言无过。 可是现在言无过没死,还从一个体弱多病的娃变成了丹国堂堂的武会元!这个转变——方小鱼真的头好大啊! 哥哥……究竟谁才应该是你弟弟啊?而且,这也太巧了吧……这些嫌疑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有来头啊! 一头扎进水中,吐出肺里所有的空气,脑中不断变换着明谷、诸葛四季的脸和言无过的名字——她还不知道言无过长什么样呢! 突然。 “谁!”猛地从温泉中站起,伸手抓过池边的衣物挡在身前,方小鱼警觉地环视四周,一只肥大的老鼠很是招摇地窜出,还很贼头贼脑地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狂奔进山石之中。 方小鱼笑着摇摇头,无奈地看看手中已经湿掉的衣服。 “金铃!”除了搬救兵她还能干嘛? 待金铃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然后两女同去之后,池中的温泉仍然平静地冒着热气,四周一片寂静。 “吱吱吱——”肥老鼠继续出来散步,但是“吱——”凄厉的最后一声。 一双黑靴从山石后走出,抬脚轻轻将老鼠的遗体踢进草丛。 “茹雨、方小鱼。”薄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名字,然后,嘴角微翘却并无笑意…… 20、一出凤求凰 刚刚从温泉池中出来的皇甫雅,原本苍白的皮肤难得地红润动人,看上去光滑细致仿佛极品的雪缎,让人不由得想去触碰去享受那细腻柔滑的手感…… 方小鱼回过神赶紧撇开眼,俏脸微烧有些羞赧于自己的小小好色,体内的血毒也凑热闹般地在经络间流窜引发丝丝的□□,让方小鱼不及防地敛额轻抽一口气。 “茹雨?”皇甫雅语气关切,他与方小鱼私底下一向互称姓名。 方小鱼轻轻摇摇头,微微一笑,调侃他道:“不愧是丹国第一公子,出水芙蓉艳冠天下,你得小心我反悔霸王硬上弓啊!” 在母系社会名正言顺地讲这种角色错位的话语让方小鱼觉得很有意思,时不时会蹦出一两句调戏她脸皮甚薄的夫君。他们早已约法三章,彼此不亲不离不干涉,他们要的不过是这个已经成婚的身份免去诸多麻烦而已。 皇甫雅眼底流光滑过,粉光若腻的双颊更添三分桃色,一身玉色丝缎轻柔地覆在修长的身躯之上,雅骨脱俗恍若谪仙。这位谪仙对他妻主的调戏看似已经习惯,不轻不重的反了一句:“怕的就是我家夫人‘弓硬上霸王’。” “呵……”方小鱼轻笑,打开桌上的陶罐,为皇甫雅勺了一碗热汤。“不烫,尝尝吧……”泡温泉后当然要喝汤。 皇甫雅欣然坐下。 方小鱼静静地看着皇甫雅动作轻缓优雅的喝着汤,无可挑剔的举止礼仪透着二十年浸淫的皇家风范,看来皇甫雅这个太子伴读倒是学的很认真啊! 当皇甫雅将最后一勺汤汁送入口中,方小鱼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汤里放了合欢散。” “噗——咳咳……你——咳咳……”半口汤喷出,半口却呛入喉…… 灵动悦耳的笑声不断传进皇甫雅的耳中,让他当下又急又气,但是那笑声却像三月明媚阳光下的欢歌,让他的心情慢慢变地轻松舒展,可刚一抬眼,便恰好看到方小鱼收回去的纤细柔荑—— 方小鱼看到皇甫雅咳嗽的样子本来有些歉意地想帮他拍拍,但刚伸出去就立刻反应过来地收回,脸上有些微的尴尬,便转而去拿方巾掩饰,错过了皇甫雅眼中刹那间冻结的寒雾。 等到方小鱼拿出方巾,皇甫雅已寒着脸站起,隐着怒意大步走出房门,微湿的发梢甩出的小水滴落在方小鱼的脸上,妆点了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山中的清晨,雾气在峡谷中缭绕,空气如冷泉入喉,寒气还是重了些,山下虽然已春来多时,但这山上,却刚刚从空寂的凝冬中醒来。 方小鱼关上窗户,坐了一会,隔壁房间没有半点动静,她略一思索便起身走了过去。意料之中皇甫雅房中无人,但她还是走了进去,从床边木架上取下黑色的豹裘放在臂弯。 朝雾中天色迷蒙,山石青墨,草树也仿佛仍在沉睡般掩着翠色透着幽黑,早起的鸟儿也不是很多,偶尔脆鸣倒很是空灵,但却最终淹没在飞花击石的水声之中。远远望去,嶙峋的山石之间,银白的瀑布柔若轻纱漫舞,清逸绝尘,让人如入仙境,而让这仙境更加真实的是那潭边茕茕孑立的仙般人物…… 方小鱼开始怨念:没相机没相机没相机没相机……为毛没有相机! 微微翘翘嘴角,方小鱼果断掐灭自己小白的抱怨,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太多了,但这里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一点,才不会……才不会去想念、绝望的想念…… 轻轻将黑裘披在男子衣着单薄的身上,小心地避过触碰,男子默立,身体微微僵硬却未移分毫。 “你身体不好,大雾天气还是不要出来走动为好,金铃备了粥,我们……” 皇甫雅突然转身低头盯着方小鱼,澄澈的眸中探究、挣扎、不舍、疑惑,还有…… 一脸错愕的小鱼闪眸避过那双妖异的眼睛,心湖一阵纷乱。 “我、我先回去——”方小鱼转身欲走。 皇甫雅却一把抓住方小鱼的左臂,“你为何不愿碰——” “红绸相系指相牵,玉榻锦衾共枕眠。青丝白发朝夕度,不羡鸳鸯不羡仙。二位好雅兴啊……”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突然在空中响起。 “谁!”皇甫雅收回右手平放在腰间锦带的牌饰上,一身威势外放,锋芒毕露。 衣袂破空,一抹紫棠色从二人头顶高处跃下。 “抱歉惊扰了二位!在下雷门镖局雷迟。”身材壮硕的不速之客冲两人抱拳一礼,英武不凡的五官上挂着率直豪爽的笑容,一看便知是个不拘小节的豪迈儿郎,常人见了很容易顿生好感。 皇甫雅和方小鱼是常人吗? 是的,他们是常人,但是是目前心情不大好的常人。而且方小鱼本来在皇甫雅一抓之下就已经吃痛,又惊见数月不见仍然不识趣的雷三少,心情之糟可想而知。 “既知惊扰,区区不送。”皇甫雅冷声道,意思就是快滚。他非常不爽眼前这个男人——那双企图心昭然若揭的眼睛从一开始出现便一直落在他妻主的身上,这让他如何爽得起来? 雷迟潇洒一笑,看上去依然爽朗,言语却完全是另一个味道:“二位鹣鲽情深,雷某自当回避,可是……” 雷迟居然让人抓狂地开始玩起“但笑不语”! “我们回去吧。”方小鱼直觉她肯定不想听到雷迟下面的话,也顾不得会被烫伤,回身拉起皇甫雅的手就朝小路行去。 皇甫雅呆呆地看着手中细润如脂的温软小手,无意识地跟着方小鱼的脚步。 “姑娘请留步!姑娘纵然不想听,雷迟却不能不说,否则雷迟必将抱憾终身!”雷迟移步挡在小路之上,面对这方小鱼,笑容依然纯粹。 “我不想——” “一生一代一双人。” 方小鱼脸色大变!雷迟、他怎会知道这七个字?他又为何对她说这七个字?难道? 这七个字是当时雷夫人到五子楼找她时,她写给雷夫人看的那七个字,意思是她今生今世只想和那个“男娼”在一起,而雷夫人当时看到这句话也的确被触动,没有再提结亲的事。如果雷夫人将这句话告诉了雷迟那并不奇怪,可雷迟为何对她“茹雨”说这七个字?方小鱼不由得紧张地握紧了手。 皇甫雅不明所以地回握。 “这位姑娘,所谓一生一代一双人,除卿之外再无佳人,雷迟已经遇到了,不想错过,此遭便大胆自荐枕席,望今生与姑娘结发!” 什么! 方小鱼不可置信地望着雷迟,皇甫雅更是松开方小鱼的手直接从腰间抽出锦带中的软剑斜指地面,剑气充盈的银剑烁烁寒光逼人,映着主人滔天的怒火。 “你找死!”当着他的面向他的妻主求亲?当他死了吗? “姑娘,雷迟在等您的答复。” 方小鱼彻底乱了,但是乱到底方小鱼反而沉静了下来,她偏头看看皇甫雅手中的寒剑,轻轻冲他摇摇头,然后一脸沉稳地看着雷迟。 “我已有夫。” “雷迟为郎亦可。” “……我无意他娶。”为郎?为郎还说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 “……多一个男人侍候你,不好吗?”上挑的语调,轻浮的语气,雷迟原本神采英拔的脸眨眼间竟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充满邪意的蛊惑! 而让方小鱼毛骨悚然的是雷迟用嘴型说了四个无声的字——小、鱼、师、傅! 他果然知道了! 剑尖一个剑花,皇甫雅怒不可遏准备动手! “雅!”方小鱼单字一喝,皇甫雅立在当下,这是她第一次单唤他的名。 “雷公子请回,此事我会考虑。” 银剑微颤,皇甫雅冷眸回望。 “那雷某与家慈在药泉山庄西院敬候佳音。”语毕,雷迟貌似不屑地看了一眼面如冬雪的皇甫雅,纵身跃上山石,转瞬消失。 “他刚刚对你说了什么?”皇甫雅的声音好似石磨的碾转,深潭般的双眸盯着脸色犹豫的方小鱼,满心的酸楚,她以为他没看见那个男子的唇语吗?“你若想娶郎直说即可,我绝不拦你,你们又何必做戏折辱于我!” 若不是早就相识,以茹雨之貌,寻常男子若初见怕是避之不及,“一见倾心”?滑天下之大稽!她居然还说什么“无意他娶”?只怕这药泉一行也是她故意安排来唱这出“凤求凰”的吧!连对方的娘都已在庄上等候,直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下山就该亲迎了吧! 茹雨!枉我…… 皇甫雅一把扯下身上的豹裘扔在地上,旋身踏上树梢,微一借力便如流星远去。 方小鱼那叫一个憋屈啊……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捡起地上的黑裘,重新搭在臂弯,这个雷迟,他怎么会知道?又知道了多少?方小鱼一边走着一边细细盘算。 一直等到中午皇甫雅也没有回楼,方小鱼不由得又出去找寻,若是皇甫雅一气之下回了都尉府倒也罢了,但要是他又来个气急攻心一个人吐血昏倒在外面,山上那些个饿了一冬半春的虎狼可是不会劫色只会要命的。 满心焦急,方小鱼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对一片黑黢黢的密林。 随着一声从鼻子发出的轻笑,雷迟从树后走了出来。 “不用找了,他已经回城了。” 方小鱼盯着一脸江湖流痞模样的雷迟,一语不发。 “娘子若爱看,我们回房细看如何?”雷迟靠在树干上,双掌抱臂,好不悠闲。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雷迟!”她一直以为他少根筋,没想到少根筋的是她自己!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娘子了,今生只愿与娘子结发。” “雷迟!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绝不会娶你。”说完,方小鱼不想与雷迟多纠缠,只想赶快找到皇甫雅。 “哦?如果皇甫都尉知道他的妻主不但掩藏了真实面貌,还在千草苑包养了一个男娼……” 方小鱼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 “如果万俟太子知道他定下的太子妃已是皇甫都尉的妻主大人……” 方小鱼脚下一顿,复又前行。 “如果茹岚伯爵知道她的女儿被掉了包……” 方小鱼惊骇地回头,他、他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21、玩腻的把戏 正午的阳光七彩明媚,霸道地驱散了朝雾,但却没有一丝一缕能够穿越密林的枝叶洒落到树底男子的英武俊颜之上。 男子的嘴角露着好整以暇请君入瓮的笑意,一双原本看上去充满正气的虎目却在苍木巨擘的庇荫下显得阴暗晦冥。 “看来我猜对了?”雷迟剑眉微挑,得意之色浮上薄唇。 可听到雷迟这一句,方小鱼的脸却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吓了她一跳,她还以为雷迟居然知道她是魂穿过来的,结果他竟然是猜的!想必是自己不知什么地方让他看出了破绽认了出来,从而知道她脸上的绯印是伪造的,他便以为她偷梁换柱顶了茹雨的身份吧。相通这一层,方小鱼反倒有些失望,如果雷迟真的知道她是借尸还魂,或许他也知道她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虽然她一直用心地去照顾明谷,但其实她也只有五成把握而已,因为诸葛四季也有可能是,但是自从她认识诸葛四季以来,诸葛四季的身体康复的很快,她不必为他担心,所以她更关注明谷,这次诸葛四季上都赴考,方小鱼也借这个机会在进行测试,因为她要找的那个人一旦长时间离开她太远,身体就会又开始变得虚弱,可就两个人她都还没判断个所以然来,前几天又冒出来一个“死而复生”的新晋武会元言无过! 究竟是哪个?谁能告诉她? “娘子——” 两字刚出口,一柄银光薄刃的三寸柳叶刀便贴上了雷迟的颈项,刀柄夹在如玉的两指之间,纹丝不动。 “呵呵……”雷迟不怕死的轻笑,喉间在刀刃上微一摩擦便血迹横现,但雷迟却似无所觉。 “娘子,相公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雷迟垂眸望着身前眼眸冰冷的方小鱼,薄唇轻语好似对情人喃喃低诉。“可是我若死了,皇甫雅、林城主还有兰荣伯都将同时收到一封我署名的信函,你说,我的死会不会太可惜了……” 方小鱼缓缓放下手,却在雷迟嘴角又微微勾起之时手现双刃挥刀而起,刀尖直指雷迟两眼,雷迟瞬间后仰,柳叶刀如影随形抵在那黑曜石般的瞳仁之上,距离仅差毫厘…… 刀刃的银光交错之中,方小鱼眼神如狼。 “不要试图威胁我,代价,你付不起……” 回到都尉府,天色已渐晚,方小鱼仔细检查了脸上的伪装,特殊药粉遇水不褪,绯印正常,而她身上也不可能带着多余的东西让人起疑,方小鱼不明白自己到底何处漏了陷让雷迟看破了身份。她当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雷迟这种仅凭身型甚至一根手指头、一只耳朵的形状就能认人的怪胎! 她并不担心雷迟曝光她的双重身份,她与皇甫雅有名无实,皇甫雅若要和离,她无所谓。至于太子那边,如果太子知道她已经成过婚就更不可能再说什么要她的鬼话,只有兰荣伯也就是茹雨她娘那儿,她到现在扔搞不清楚茹雨的那对爹娘是怎么回事。如果茹岚有意打压她,那么她想在荣城继续照顾明谷就比较麻烦了,做起事来肯定不方便,所以她还是希望雷迟能够识趣,乖乖闭上嘴。 对了,怎么回到府里也没看见皇甫雅?方小鱼微微拢眉。 走到院外,方小鱼发现不少下人都在往西廊的方向搬着东西,有贵客临门吗?这么兴师动众!之前太子在的时候也不过是和皇甫雅住在东廊,并没有添置什么物件,而西廊虽然平时一直空着,但下人们都会按时打扫,物品也都齐全,现在却搞的好像大装修似地。 方小鱼走过去拦下一个拿着烛台的丫鬟问情况,丫鬟一见到她立刻吓地低下头,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向她禀告,一句话的事半天才说清楚。 听完丫鬟的话,方小鱼抬脚就往西廊走,这时金铃从身后追了过来。 “小姐!我刚刚在外面听说,姑爷给你选了侍郎,中午就带了聘礼去了雷门镖局找雷三少的爹下聘,不过三少的爹说他做不了主,姑爷就又上药泉山庄了!我们下午怕是在山上错过了!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方小鱼也想问。 皇甫雅到底搞什么鬼!他居然让人在西廊布置新房!他真打算给她纳二房?她连他这个大房都没动过呢!再娶一个回来当摆设?他当娶男人是养花啊?而且还是只能看不能碰的花! 皇甫雅入夜未归,方小鱼躺在床上近一个时辰都无法入眠,心浮气躁之下血毒也趁机作乱,害得她满脑子控制不住的都是绮丽□□,又羞又恼,干脆也不睡了,翻身进了地道,不一会儿又翻出来跑到厨房包了一堆东西出来。回到木器店,方小鱼没有惊动阿祖银铃夫妻,只是换了一身夜行衣便如鬼魅般潜向千草苑。 刚一靠近千草苑方小鱼就后悔了,远远就听到正楼和各个小楼传来的□□此起彼伏,映着那靡靡的淫歌艳曲分外地惹人焦躁,但方小鱼一咬牙还是绕着道穿过诸葛四季帮忙摆的竹阵到了明谷的小屋外,居然还是隐约能听到那些世间最堕落的声音! 等四季回来了,一定得让他在竹林里加个隔音的副阵,方小鱼暗想。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到屋内人呼吸平缓应该是睡熟了,她便将手中的小包袱放在门外,抬手一抹门边无声飘进。 床上的绝色男子依然苍白单薄,莹彻的肌肤如冰雕玉砌,寝衣下摆敞着,没有一丝赘肉的修长双腿大方地曝露在空气中。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方小鱼费了好大精神才把眼光从明谷双腿之上移开,面巾后的脸颊早已堪比大红灯笼!一定是血毒作怪!否则、否则她怎么可能这么色!方小鱼为自己找着理由开脱。 深吸一口气,她走过去轻轻将明谷身旁皱成一条的锦衾提起,再好好地严严实实地盖在了明谷身上。 看着明谷和皇甫雅有得一拼的倾城之姿,方小鱼脑中尽是明谷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模样,被迫生存于这荒淫之地,他就像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落于腥臭的地沟,在无尽的污秽之中无力地想保有自己的高贵与骄傲,看似坚硬却仿佛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让人打心底疼惜爱怜。 是啊!疼惜爱怜,她现在倒真的很想扑过去好好“疼爱”他啊!无奈与自己疯狂的念头,方小鱼转身离开。 床上的明谷却突然睁开凤目袭向方小鱼身后。 “明谷,是我。”方小鱼察觉到身后的异状,赶紧回身。 明谷在方小鱼身前停下,抬手想去扯方小鱼脸上的面巾,方小鱼摇摇头。 “我得走了,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有机会我就会来看你的,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苗凡讲,他会帮你准备的。” “好香……”明谷的声音有些些的嘶哑,他低下头轻嗅方小鱼的发间。 方小鱼浑身僵硬,香? “啊……” 明谷双臂环抱将眼前的香人儿带至床榻压在身下,惊地方小鱼秀目圆睁。 “明谷!你怎么了?” 温软的唇瓣滑过女子娇小的耳廓、耳珠,落在女子敏感的颈间…… 方小鱼呼吸乍停,大脑一片空白。 “照顾我妹妹。” 方小鱼猛然回神,脑中开始迅速分析着明谷的话。敏感的腰侧一烫,方小鱼才发现男子的长指已解开她腰间的带结伸入里衣! 双手比大脑反应更快地推开身上的男子,方小鱼连滚带爬地跌下床。 “我、我会照顾你妹妹的,你不用……” “不用?除了我的身体,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又还能得到什么?我现在不过是个任你玩弄的娼奴,你以为你一直不碰我,我便相信你是真心对我吗?你不过是在等,等着我被你迷惑,等着我对你倾心对你低头,然后看我如何心甘情愿受你亵玩!呵……” “你怎么会这么想?”方小鱼有些生气。 “不用恼羞成怒,这些把戏,不过是我曾经玩腻的。我知道你也包下了我在粉园的妹妹,只要你好好照顾她,我,你想怎么玩都可以,玩腻了,丢给他人,女人、男人,都随你——” “够了!”方小鱼怒火中烧。“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我自然不会让你妹妹少一根毫毛!” 明月当空春夜凉,林影重重小径长,轻风抚尘一飘过,谁道荒野遇娇娘? 忍着一身灼痛,方小鱼却没有回木器店,而是拧着小包袱飞向城郊。荣城的南郊是一片荒山,无林无兽自然也了无人烟,可荒山脚下恍若死水的小湖边此刻竟闪着火光? 方小鱼走近火堆,黑夜中一个白发黑衣的男子正静静地坐在火堆边——烤鱼?这月亮底下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吗?但方小鱼却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将小包袱放到白发男子身边后就坐下运气疗伤,不一会儿,她便感觉到冰雾般的寒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她收了功静静地享受这清凉的抚慰,这是叶慕的寒冰内劲。半响,她差点舒服的睡了过去,寒气便渐渐消失。 睁开眼睛,方小鱼看见叶慕取下火堆上已经烤焦的鱼若无其事地往嘴里送,方小鱼不禁皱皱眉,上前拿开焦鱼。 “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叶慕偏了一下头。 “别想了,我知道了。”方小鱼满头黑线,她就知道会这样,她这个师傅的神经已经麻痹到一定程度了! 打开她带来的包袱,里面是一些用油纸包着的馒头包子和卤肉,还有一盒糕点。 叶慕刚刚拿起包子,方小鱼又是一把夺过。 “冷的,热下再吃。” 她将吃食挪到火堆边,想着怎么加热一下就好了。叶慕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包子直接徒手放在火上烤! “叶慕!”方小鱼吃了一惊,赶紧扯回他的手,可定睛一看,叶慕的手上居然附着着一层寒冰毫发无损,方小鱼这才知道自己白操了心。 默默地看着叶慕一口口地将一包袱的食物全部装进肚,方小鱼决定,她得把叶慕带回城。以叶慕这种不把自己当人养的生活方式,就算他功力再深也迟早死的不明不白!天知道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对了,他多大? 叶慕的一头白发太招摇,不能把他安置在客栈,可是木器店那里不大,又人来人往的,放在那也不方便,方小鱼后悔这么长时间她居然没在城里多置几处宅子,这下居然连藏个人都没地方!总不能让叶慕躲地道里吧! 左思右想,方小鱼捡起一段枯枝,从袖口翻出薄刃。于是,当新的一天到来的时候,归海帮总坛门口多了一个黑衣的男子,七尺昂扬却容貌柔美,一头齐腰的白发醒目非凡…… 就在印玉看到了叶慕手中的小木鱼时,就在方小鱼倦极而眠正好梦时,雷门镖局的雷夫人坐在回城的马车上,正在拟着宾客的名单。 七日后,雷迟大婚。 22、挖坑自己跳 在丹国,选拔官员一向是门阀制度与科举制度共存。众多近千年的士族豪门掌握着丹国近半的土地,在国家政治经济中的地位根深蒂固,比如茹家。这些士族的子弟经举荐即可为官,但官做得再大也终要嫁与女子和其他男子一同看妻主的脸色过活,所以即便是出身高门,男人们也很珍惜自己的官位,只有在家外有一个显赫的身份,他们才能在家中争得一丝话语权。 而出身寒门要想改变自己的地位就只有两个办法,科举入仕或是与名门望族结亲。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寒门儿郎及第登科不过也就吃吃国家饭,听得几句“大人”过过干瘾罢了,顶多一个四品,但是,一旦与高门大户结亲,借着东风,男儿入仕轻而易举更可越过寒门限制,男儿娘家更是可以凭借姻亲关系享受许多士族特权,这也就是为什么荣城城主在大公子(茹雨大姐茹风的前夫)被遣回家后还送上二公子到茹家给茹雨二姐茹霜做侍郎的原因。丹荣茹氏,这四个字在这个世界的重量远远超过方小鱼的想象。 衣冠巨室们为了巩固特权,通常都是选择强强联合,很少与寒门通婚,娶做正房更是属于“婚宦失类”一向被列为士族大忌,所以寒门子弟能嫁入士族豪门做个侍郎已是天大的荣耀,更何况是嫁到士族中首屈一指的茹家! 虽然茹家三小姐茹雨是入赘给皇甫侯爵之子皇甫雅的,但茹家的名号摆在那里,今儿又是皇甫都尉亲自为妻主求亲,这个侍郎,谁敢轻视?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当初那个方小鱼独恋他人不愿娶迟儿,如今迟儿竟可嫁入茹氏!果然迟儿的人生便如他的名,迟一点迟一点,便福运皆至啊!雷夫人在马车中感慨万分,不时掀开窗帘望向队伍前方的一名玉色袍衫的俊美男子。如今主动为妻主纳侍郎的正夫并不少见,但是贵为侯爵之子又有“丹国第一公子”之称的皇甫雅居然在新婚年余就与人分榻,多少有些让人意外。想想坊间传闻,雷夫人只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啊!不过,若皇甫雅真有个什么好歹,以迟儿的心机……呵呵……颇为自豪地注视着与皇甫雅并排前行的宝贝儿子,想着以后雷门的风光,雷夫人的心情就如同车外的阳光,愈发地灿烂起来。 太阳还是那么一个太阳,但这太阳下的人却是各有各的心肠…… 方小鱼一觉醒来听说皇甫雅回了府还带回了大量婚庆用品,当下便冲到了皇甫雅面前。 “皇甫雅!你到底哪根筋不对?我说了我不娶!”她本就准备等皇甫雅身体好了回都之后就诈死来摆脱“茹雨”这个身份的,结果眼看着皇甫雅身体日渐好转,她自由的日子近在眼前了,他小子居然要给她找个小老婆?啊!不对,是小丈夫! 皇甫雅微一抬手,房内众多收拾东西的奴仆便低头鱼贯而出,有些平日里很少有机会接触到皇甫雅的女婢还不舍地偷偷多看了两眼才红着小脸往外走,不小心飘到方小鱼身上的目光则多半是害怕中难掩嫉妒。 “我七日后回都。”皇甫雅站在喜床边,一袭淡雅锦袍很是突兀。 “……你的身体还没有康复,你准备爬回都然后让那个疼你的墨容太子爷亲手抬回来吗?”方小鱼心情不好。 “你知道他是太子?” “我又不是傻子!就凭你这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臭脾气,能让你乖乖听话的天底下没几个了。”方小鱼貌似嫌弃地瞟了他一眼。 “……” “老老实实待着,我答应过万俟容人会尽全力照顾你。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直接说出来我能改则改,不能改我再想其他的办法,反正在你康复之前,回都你就不用想了。” “……你直呼太子名讳。” “拜托!这里又没有外人!皇甫雅,你今天真的很不正常g!”这男人沉静地模样,说话又一点锐气也没有,还真让方小鱼不习惯。“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外人?茹雨,难道我不是外人吗?”皇甫雅目光冷淡,语气更冷。一个她连碰都不愿碰的夫郎,不是外人是什么? “……”方小鱼微愣一会,突然轻笑了一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她还以为他们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 皇甫雅闻言眼眸一亮,刹那间整个人如枯木逢春生机顿现。 “既然皇甫公子不愿在府中多住,小女子也不便强留。呵……话说这都尉府还是皇甫公子的宅子,小女子也叨扰多时,自当离去。”方小鱼环视了一眼喜房的布置,心中只觉讽刺,难怪皇甫雅要给她纳小。 “至于皇甫公子的盛情,小女子多谢了。为了不辜负公子的一番劳苦,这新房,定是要用一夜的,侍郎一过门,小女子便另寻宅院,届时,欢迎公子过府叙旧。当然,若公子嫌弃小女子样貌不端、举止鄙俗、不知礼教、胆大妄为、目中无人……小女子也只有羞愧难当无颜见人了。”无颜见人的意思就是——你他妈别来找老娘!来了老娘也不见!当初她不小心偷听到皇甫雅对她的评价之时还没有太大感觉,现在翻旧账却越说越气! 而方小鱼每说一句,皇甫雅的脸色就死灰一分,到最后方小鱼说完转身离去,他只觉四肢麻木动弹不得。慌乱的扫视了一眼房中的摆设布置,脑中满是茹雨的那句“原来是我自作多情”,皇甫雅懊恼万分。 “茹雨!”焦急的唤一声,玉人儿追了出去。 “少爷!雷门的二老爷和三少爷在前厅等候。”皇甫雅刚出房门,等候在门外的管家就立刻上前禀告。 皇甫雅顿住身形。 大家知道被自己种的榴莲砸到的感觉吗?有兴趣的同学可以采访一下皇甫小朋友。 方小鱼气冲冲地喊上金铃戴上纱笠出了府,要问干嘛?当然是买宅子!那时的地皮可没现在这么离谱,而且茹雨她娘多多少少也给了一些地契做嫁妆,就算方小鱼没开木器店和五子楼,她其实也算是个小小地主婆!一点私房钱买个三堂五厢的宅子!够了! 金铃从来没见过她家小姐如此生气的模样,只得有些忐忑地跟着出了府。到了庄宅牙行,方小鱼倒也豪气,一个颇重的包袱甩上桌,几张房契就到了手。牙人们还纷纷自荐要领她们去生口牙行买些伶俐的丫头仆役,但方小鱼看了一眼金铃便都推了。 “小姐,这种事情我去办吧,我知道小姐需要什么样的人。”金铃明白她家小姐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她也曾身处贱籍遭人买卖,那种被人当做牲口物什毫无尊严可言的感觉,她很清楚也不会忘,小姐推了那些牙人是怕她触景生情心中难过。小姐入赘时从夫人手中要了她的卖身契出来还了她自由身,她虽然还是个丫鬟,但却是一个可以为自个做主的人了!而她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她这辈子只会认茹雨一人做主子!唯一的主子! 出了牙行,方小鱼气也暂时消了,看看金铃的样子,她便提议四处走走。她平时在外都是用方小鱼的身份,很少和金铃一起在外面逛过,这次机会难得,方小鱼便拉着金铃朝着热闹的街道小跑而去。 逛了一路,二人收获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买了一堆,便寻了一个茶肆,坐下休息顺便吃点东西喝点水。 “哎!你们听说了吗?雷三少要嫁人了!” “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雷三少终于定了人家啦?这下那些个夫人小姐的终于该死心了!不过你哪儿得的消息?我们怎么都没听说啊!” “昨晚上才决定的!我有兄弟在雷门做事,刚刚遇到才偷偷告诉我的,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啊!” “行啦行啦!这种大事哪瞒得住啊!快说快说怎么回事!哪家小姐这么有福气啊!啥时成婚?哥几个有机会得去道个贺啊!雷三少为人那是让我这个粗人都敬佩不已啊!” “是啊是啊!雷三少样貌人品皆是人中龙凤啊!可雷夫人怎么给三少找了那么个妻主啊!唉……” “哪个妻主啊!你倒是快点说啊!雷夫人要把三少嫁给哪家小姐?” “不是小姐罗!是夫人!” “夫人?” “不会吧?雷夫人要把三少嫁与人做侍郎?就算是嫁到茹家那也是太委屈三少啦!” “……” “到底是嫁到哪家啦!你倒是说话啊!” “你刚刚自己已经说了,还要我说什么啊!” “我说了?我说了什么?我又不知道三少到底嫁……不会真的是嫁到茹家吧!” “还真就是嫁到茹家!丹荣茹氏!” “呃……这,这也还算门当户对啦……” “切!少假了!雷夫人能攀上这么亲事嘴都快笑歪了,茹氏的侍郎那可比啥正夫都尊贵!” “那茹氏风霜雨雪四小姐,三少到底是嫁给哪个?” “对对对!嫁给哪个都好,可千万别是……” “不是吧!看你这表情,难道真是……” “有没有搞错啊?雷夫人也太……怎么能把三少嫁给那个……” “到底是谁啊!你们干嘛都一副输光了家当的表情?” “牛粪啊!” “牛粪啊!” “牛粪啊!” “又一朵鲜花活生生插在了牛粪上啊!” “什么?牛粪?难道雷三少未来的妻主是——” “没错!就是丹国第一鲜花皇甫公子的妻主,那坨荣城最大的牛粪——茹家三小姐茹雨!” 茶肆中一片凄惨的哀号,好像被活生生插上牛粪的是他们一样…… “你们——”金铃拍桌而起,方小鱼赶紧扯下金铃。 “小姐……”金铃小脸皱着一团,一脸的委屈,看的方小鱼忍不住低笑。 “走吧,金铃,我们去看看那第二朵要插在我身上的鲜花。” 23、耍狠与耍人 那厢牛粪要去看鲜花,这边鲜花却刚从牛粪家门口出来。 “迟儿,你方才与那皇甫都尉说了什么?”刚一上马,雷迟的爹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让他给我未来的妻主带个好而已。”雷迟嘴角微翘,飞身上马。 “……迟儿,爹爹虽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皇甫雅主动来提亲,但是你既然决定与他共侍一妻,那么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开罪于他。皇甫侯府虽然在荣城势力了了,但她们与皇室过从甚密……” “迟儿明白。” 雷迟的爹看看身旁儿子英武不凡的身姿样貌,有些感慨:“能嫁入茹氏当然好,但是……我还是觉得小鱼姑娘不错……唉!可惜!‘一生一代一双人’,如此痴情重情的女子,若她钟情于你,即便她无财无貌,爹爹也愿送你出嫁!易得无价玉,难得有情妻啊!” “……”雷迟默默听着,耳下牙根处,青筋隐隐突起。 一生一代一双人!方小鱼!你侮辱了这七个字! 父子二人渐行渐远,都尉府内的皇甫雅却是火越飙越高。 “少爷,夫人——” 门外丫鬟的话未说完,可皇甫雅一听到“夫人”两字便大吼一声: “滚!” 霹雳啪啦一阵响,瓦罐汤汁落地的声音。皇甫雅皱着眉头打开房门,便看见丫鬟柳儿一脸哭样的蹲在地上拾着汤罐碎片,地上洒落着浓汁和一些食材。 “少、少爷……”丫鬟一见皇甫雅,赶紧改蹲为跪。 “这是什么?”他没让人送吃的过来。 “这、这是川贝母海蜇瘦肉汤……”丫鬟低着头小声答道。 “……”一群乌鸦从皇甫雅头顶飞过,这丫鬟以为他没长眼睛吗?“我是说谁让你送这些东西过来的?” “……是、是夫人。”柳儿有些委屈。 好一会儿,柳儿见皇甫雅没说话也没动,便大着胆子补充道:“昨儿夫人回府就让厨房备着一些止咳化痰的汤,饭菜也尽量做的清淡些,府里常用的茶叶也换了……”说完,柳儿微微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皇甫雅的脸色,谁都知道夫人吩咐这些是为了什么,就是不知道少爷会不会领情。 柳儿她是府内少数的“夫人党”,虽然过去很少见着茹雨夫人,但每逢节日,府里的赏钱都是整个荣城里给的最多的,夫人看似不管事,但她身边的侍女金铃对她们一帮小姐妹都很不错,看仆识主人,她们早就猜到夫人定也是极好的性子。后来少爷回府,夫人也不再闭门不出,她柳儿本是厨房里的丫头,平日里其实很少有机会见着主子们的,但是夫人经常亲自到后院厨房为少爷煎药,煎好了便让她帮忙送来。有时看见少爷使性子不喝药,她都很想告诉少爷那是夫人亲自熬的,可是她不敢,少爷总是喜怒无常,她可不想撞在少爷气头上被赶出府。 可是千躲万躲今儿她还是撞上了,眼见着地上的汤汁濡湿了衣裙,柳儿索性就把想说的都说了! “夫人爱吃辣,但少爷回府后,夫人让人把锅都换了,每天的菜谱都是夫人亲自拟的,全是养生的滋补药膳,府里的粥、羹、茶、酒样样讲究,少爷的药也是夫人……”柳儿越说越溜。 “够了!”一开始皇甫雅还安安静静听着,可突然间又暴怒起来,吓得柳儿又是一抖。 眼看着门“纭钡囊簧厣希幻靼咨僖斡稚饷创笃渌捣蛉搜驳娜放洳簧仙僖木乐荩苯袷郎希崛绱擞眯恼展怂从植惶傲邓蔷呐佑钟屑溉耍可僖尤换怪鞫蛉四墒汤桑∷娴牟慌率c杪穑 皇甫雅怕吗? 是的,怕!他怕他习惯了她的关心她的体贴她的温柔之后,才发现,那些根本不属于他! 她对他再好又如何?她想要的夫——不是他!不是他! 一拳锤在桌上,未运气的后果——痛、痛痛痛痛!可为什么,流血的是手,痛的却是他的心? 茹雨!既然你已心有所属,又为何如此待我让我屡屡误会?误会……你对我…… 皇甫雅在房中独自纠结,方小鱼和金铃则在外面晒着太阳。 “金铃,要是男子被退婚了会怎样?”方小鱼站在石狮旁看着雷门门口络绎不绝前来贺喜送客礼的宾客问道。 “被退婚?小姐莫不是要……”金铃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算了,我们回去吧。”方小鱼打算晚上再来,她想知道雷迟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即便金铃不说她也可以想象,在这样一个男尊女贵的世界,男子若被退了婚,怕是很难再找到什么体面的妻主,而失去了家庭的支撑,男儿在家外的地位也无从保障,两相作用之下,后果可想而知。 方小鱼不想害人,也不想被害。 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脚下慢慢往回走,街上的喧闹依旧,传进她的耳朵却是那样不真实。曾经,她的想法很单纯,回到这个世界,找到她要保护的人,尽一生去守护!如今,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复杂,她的想法依旧简单——找到她要保护的人,尽一生去守护!其他的事,随便吧! “雷二爷!雷三少!恭喜恭喜!” “三少!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啊!” “二爷!您老好福气啊!” “三少……” 大街上突然更加热闹起来,人们不约而同的朝一个方向涌去,嘴里说着各种讨喜的话,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友善。 原来,鲜花不在家,而在大路中央。方小鱼隔着黑纱望向人群中心骑着骏马高人一等的英气帅哥想着。 拉着金铃躲进一旁的小巷,方小鱼不想在人前与雷迟打照面。待雷迟和他爹打马走过,街上又恢复正常的喧闹后,方小鱼这才准备走出小巷。 “小姐……”金铃刚开口,突然面露惊容。 方小鱼持刀回身,刀刃精准地贴上身后之人的颈项。仔细一看,刀刃上方还有一道细细的血痂。 “娘子专程来见我?”虽是疑问,雷迟的语气却十分地肯定。 此处离雷门不远,雷迟这么猜并不奇怪。方小鱼收回刀,盯着雷迟看了好一会儿,雷迟在人前总是一副江湖儿女的英豪模样,可自从在瀑布旁那一面之后,雷迟在她面前却跟一敲诈勒索的惯犯流氓没两样!她以前怎么会以为他是个单纯直爽地近乎鲁钝的傻小子的? “我给不了你什么,嫁给我对你没什么好处。”方小鱼好言相劝。男子主动退婚,世人想必便不会多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我想要的,只是你而已。”雷迟收起一脸的不正经,正色道。 “我给不了你幸福。” “没有人能给我幸福,除了我自己。我雷迟,只嫁自己想嫁的人,也一定会嫁给自己想嫁的人。我曾经放弃过一次,这次,我不会再放弃。” 当听到她心有所属时,他的确想过放弃,当娘亲转告他“一生一代一双人”这七个字时,他的确死了心。可她居然骗他!她早已娶夫!却不是什么男娼而是堂堂侯爵之子!她家中养着丹国第一公子皇甫雅,家外还包着荣城第一郎君明谷!可她居然说着“一生一代一双人”!明着是孤女“五子楼主”方小鱼,暗地里竟是首富之家三女茹雨!他雷迟自认精于伪装,却没料到人外有人!眼前这个女子,才是真正的面不改色满口谎言! 可他,居然因这个事实而雀跃不止! “你会后悔的。”她真的不想害他。 “绝不。”雷迟回答地更干脆。 “……”不管是傻小子还是流氓,都听不懂人话的吗?方小鱼快抓狂了。“你不怕我杀了你?” “呵……”雷迟轻笑,“小鱼师傅,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不会耍狠吗?” “你!”方小鱼红了脸,她的确不会!她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左八荣右八耻,三个代表腰间挂,河蟹大大贴胸前,耍狠什么的……最讨厌了!但这点不需要他来告诉她!薄刃翻上指尖,轻描淡写的反手一挥,掠过雷迟颇为俊朗的俏颜,眼见就要划下。 雷迟眼睁睁看着刀尖从眼前滑过,丝毫也不闪躲。 “明谷似乎没有告诉你……什么东西才能救他的命?”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走镖的人,自有一套消息的来源。可他,并不希望这个杀手锏有用。 方小鱼眼睛一亮,但随即便明白雷迟的意思。 “你赢了。但你若骗我,就别怪我在成亲之日休了你。” “小姐!”金铃没想到她家小姐真的会答应,赶紧跟着方小鱼往巷口走。 方小鱼在巷口突然停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我提前告诉你,就算你入了我的门,我也绝不会碰你。”她说过,威胁她的代价他付不起,嫁给她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徒徒误了大好年华而已。 佳人远走,徒留身后才俊伫立。 “……至少,目的达到了。”一道孤影,一抹苦笑。 腾身而起,却半路倒吸一口气坠下,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但几个衣片倒是真的落在了地面,雷迟低头一看,从左裤腿到右肩,所有里外衣物被整整齐齐划开,皮肤上却没有半点刀痕!如此用刀!出神入化! 等……等等!那几根慢慢飘落地的短毛是什么? “啊!雷三少!不要啊!非礼啊!”一个尖锐的嗓音突然从雷迟头顶上空响亮的传了出去,雷迟抬头,墙头上娇小身影黑纱遮面曲线玲珑,不是方小鱼是谁?“你说的对,我不会耍狠,但是耍人我还是会的。”方小鱼低头看着雷迟笑道。 “三少?我没听错吧?” “有人叫非礼?哪里哪里?” “那里!快走快走!” 众多无名英雄正闻声赶来! “方、小、鱼!不!茹雨!你等着!”雷迟窘迫地提着裤子,也顾不得春光外泄的胸膛,赶紧捡起地上的衣角朝小巷的另一端跑去。 “小姐……”金铃看着方小鱼得意地在手中翻转耍玩着薄刃,不知该不该提醒。“你的刀,刚刚从三少的……划过去了……” “……啊!”方小鱼猛一抖手扔出薄刃,她忘了!这下恶心死了,这刀还要不要了? 24、履行义务吧 因为最后扳回一城,方小鱼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回到都尉府后,看看时辰便照例去了厨房。厨房的大娘正在训斥丫鬟柳儿,方小鱼一听不过是柳儿失手摔了汤罐,也不说情,只说厨房的工作比较辛苦,这个月厨房的下人全部多赏一成工钱,然后叫了柳儿去帮她煎药。 柳儿松了一口气跟在夫人身后去煎药,襦裙因为被汤汁浸湿了,总是黏在腿上害她行走不便,不时得扯扯裙摆,结果她低着头走着走着差点撞到人! “啊——”柳儿小声地惊呼一声,一抬头,她发现夫人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正回身看着她,准确的说,是看着她的裙摆。 “汤罐是你自己打碎的,还是皇……少爷打碎的?”方小鱼突然问道。 其实正常来讲,皇甫雅成婚后,下人应该是叫他“姑爷”的,要是纳了侍郎,他则荣升“大姑爷”,但是由于他是招赘,府里的下人又多半是侯爵府上调过来的人手,所以一直都没改口,但是叫方小鱼又不是叫“少夫人”而是直接叫“夫人”,不知道雷迟要是过了门,下人们会怎么叫。 “是柳儿不小心打碎的!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见柳儿的神情自然,方小鱼便也不再在意。柳儿裙上的汤渍集中在膝盖部位,从形状和深浅来看,明显是跪下后染湿的,她还以为是皇甫雅又耍少爷脾气掀了桌子。 选配好了药材,让柳儿看着火候,方小鱼便亲自端了汤罐来到皇甫雅的东院。她就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但想到皇甫雅那句“外人”,她心里着实还是有些不舒服。 端着汤站在房门口,方小鱼正看着脚下的一大片被拖洗过的地面,想着柳儿果然没说谎。 “滚!不要让我第三次!”怒喝突然从房中传来。 方小鱼被惊地一抖,但好在手还比较稳。不过,“第三次”?这下方小鱼知道柳儿是怎么“不小心”打碎汤罐的了。 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门,却如风吹莲摆一般缓步走进房,轻轻地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在皇甫雅惊愕的表情中回身关上房门。 “怎么……怎么是你?”皇甫雅站起身。 关好门,方小鱼走回桌边坐下,舀了一碗汤递到皇甫雅面前。 “前天晚上就听见你在咳嗽,昨儿一大早还穿着单衣往外跑,你嫌你的身体好得太快了吗?”大概是因为他有功力在身吧,身体康复的的确很快,至少除了刚回来的两天外,之后都没有吐过血,脸色也越来越好,大概再养段日子就该膘肥体壮了。 “……为何如此待我?”这会让他奢求更多。 在皇都的日子他看惯了人们的刻意讨好满目心机,作为□□又深受皇上信任却偏偏一副随时会去见阎王的身体,所有人对他若即若离摇摆不定,女子们迷恋贪婪的目光更是让他无时无刻不觉得恶心!为了逃避那些目光,他选择了无视他存在的茹雨,可是……她却比那些女子更可怕!如火如水,用世间最暖人的温度侵蚀他的骨血,让他沉溺,让他堕落,却又不时地提醒他,这份温暖其实并不属于他! 皇甫雅复杂的眼神让方小鱼有些不知所措,照顾病人有什么不对吗? “……我答应过太子——”她顺口答道。 “啪啦噼里!”汤碗落地。 方小鱼看着被皇甫雅扫落在地的汤碗,实在不明白他的脾气从何而来。转头看向一脸怒容却依然美得惊尘绝世的皇甫雅,她有些累了。 “你若嫌我多事,那我们取消约定吧。”之前约定不亲不离不干涉,相敬如宾,她只想着他身体好了回都,她便继续做她的方小鱼,此番看来,她似乎碍了人家的眼啊! 看着方小鱼布满绯印的脸,皇甫雅怒火难遏,原来她所作的一切只是因为她对太子的承诺!她的笑容、她的温柔、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只是因为承诺!她把他皇甫雅当什么?他皇甫雅是她的夫!唯一的正夫!他以为她多多少少…… “取消约定?正合我意!” “啊——皇甫雅!你干什么!”方小鱼大惊!皇甫雅居然突然把她扔到床上,慌乱地想要起身,皇甫雅却双指连点定了她的身! “既然取消约定,为夫自当履行义务!”皇甫雅满眼阴霾,俯身看着身下的女子,呼吸间尽是失控的节奏。 义务?什么义务?他不会是说……他想害死她吗? “等……等等!” “唰——”皇甫雅直接撕开了方小鱼的上裳,露出如脂的皮肤上精致的银白花绫抹胸,皇甫雅双目微眯,眼中却不是应有的欲望,而是更深的幽光。 “皇甫雅——” 方小鱼呼声未落,银白的抹胸便已从眼前飞过…… “娘子乳上的胎记真像一朵娇艳的桃花,对吗?皇甫兄!”饱满的双峰尽在眼前,皇甫雅却满脑都是雷迟今日在他耳边说的这句话!咬牙盯着俏丽圆乳上粉色的花样胎记,的确是——“真像一朵娇艳的桃花”!他的妻主乳上有一朵桃花般的胎记!可这竟然是别的男子告知于他! 皇甫雅咬着牙关伸手朝那红粉花瓣触去,可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袭向他胸前。 方小鱼眼睁睁看着皇甫雅被她一掌击飞,躺在地上吐了口血昏了过去,顾不得衣衫不整她赶紧奔过去查看皇甫雅的伤势,幸亏她刚刚功力都用在了冲破被禁制的穴道上,否则她五成功力的一掌就足以要了皇甫雅的命!皇甫雅真要挂了,她该怎么解释啊?她夫君要履行夫妻义务,她就把他杀了? 可是皇甫雅,他今天到底哪根筋不对? 随后,方小鱼运功帮皇甫雅疗伤,皇甫雅醒后连她有武功的事都没有问,直接闭目谢客,方小鱼郁闷万分也只能甩头走人。 一个妒火中烧后心如死灰,一个莫名其妙被人吃了豆腐还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 纠结啊…… “小姐!别睡了!再睡就误了时辰了!”金铃一进房将方小鱼拽起来换衣服梳妆打扮! “金铃干嘛啊?”这几天她都是半夜去看皇甫雅的状况,早上正困着呢! “小姐!醒醒啊!你今天纳侍郎啊!” “啥?”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稀里糊涂地被金铃折腾了一番带着到前厅,远远地就看到脸色苍白的皇甫雅傲立在厅门。 都尉府几无宾客,皇甫家自然无人前来“贺喜”,茹家却也只当没有茹雨这个人,而雷门的宾客雷门自己在安排,整个都尉府除了摆设和人们穿着有些不同外,实在不像办喜事的样子。 天空阴沉沉的,浓厚的乌云层层堆积,压向地面的人们,空气仿佛粘稠地凝结在一起,将所有的风死死地禁锢。明明还是晚春,但笼罩蓉城的却仿佛是盛夏,闷热地让人透不过气。 下雨吧!方小鱼暗暗祈祷,睡眠不足的她想看一直落汤火鸡来调节她郁卒的心情。话说之前她跟皇甫雅一直好好的,好像就是从雷迟出现之后皇甫雅就不正常了,可她真的没有心力去为他们之间的恩怨操劳,这段时间她都没怎么去看明谷,也不知道苗凡有没有好好照顾他。 想着明谷,方小鱼望着门口的方向出了神。可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在众人眼中…… 皇甫雅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有些狰狞,脸色依然苍白,殷红的唇瓣却仿佛要滴出血来! 锣鼓声由远及近,鲜衣怒马的雷迟满面红光地在道旁众人的道贺声中缓缓而来,一时之间倒是驱散了一些天气的压抑,但是道贺的众人却跟约定好似的在离都尉府十丈处停下了脚步,明明刚刚都还是连声道贺,可看着雷迟下马,牵起红绸进了都尉府门,贺客们一个个的脸色就跟眼睁睁看着自家儿郎被卖进娼馆似的。 府外一片哀戚,府内也没有因为新郎的到来而增添半分喜气,唯一和这满堂喜字红布相映的,只有新郎官脸上媲美艳阳的爽朗笑容。 方小鱼无聊地牵着红绸的另一头,在礼官的指引下拜着天地。 “娘子,这几日为郎可是度日如年啊!”雷迟在一阵喜乐声中低声说道。 方小鱼瞥了他一眼,只当没听到。余光看到一身金丝红袍礼服分外华贵的皇甫雅,心中却不免担心,他的伤势应该没大碍了,可为何脸色还是如此之差? 雷迟顺着方小鱼的眼光望去,正好与皇甫雅充满敌视的眼神相遇。 雷迟微微垂首,嘴角微翘,接过一旁礼官递过的茶躬身向皇甫雅敬去。 “多谢皇甫兄割爱……”雷迟的声音中尽是轻松愉悦,与皇甫雅难看之极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什么话!方小鱼不满地瞪了一眼雷迟,雷迟却冲她灿烂一笑,眼眸中的光彩堪比稀世钻芒,方小鱼不禁一愣。 “噗——” 方小鱼熟练地冲上前扶住皇甫雅软到的身体。 第……第几次了来着?方小鱼无奈地回想着。 于是,雷迟入门之夜,方小鱼未入新房一步。 “三少……”雷迟的仆侍欲言又止,他们已经在东院墙边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夫人还在大姑爷的房中,丝毫没有出房的迹象。 “……来日方长。”雷迟最后看了一眼皇甫雅的房门。转身回他的西厢,他有绝对的自信赢过皇甫雅,因为,他一向很有耐心。 可惜,老天似乎故意让他的耐心没有用武之地。 守了一夜,确认皇甫雅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并非旧伤复发后,方小鱼终于安心回房休息,至于西厢的新郎,她早忘了的一干二净。 刚躺下,方小鱼便听到耳边铃声隐隐不断!莫名的恐慌袭来,她赶紧翻身进了地道赶到木器店,她有很不好的预感!千万不要是…… “小姐!不好了!千草苑来人说明公子病情恶化,快要……快要……”银铃满脸焦急。 方小鱼心脏骤停!立刻冲出门去! 明谷!你不能有事! 你不能有事! 25、人生恍如梦 已近卯时,天色却依旧好似子夜,自昨日便笼罩荣城的乌云仿佛在天空上扎了根,越积越浓,越压越低,却始终牢牢地悬在人们头顶,压下一夜闷热。 “烧!”干枯的手掌在空中一挥,数十只火把便朝前方竹林扔去。 “大人!您真的要——”董娘一脸浓妆已花,眉目之间满是焦急,双手紧紧地拽着帕子又敬又畏地看着眼前身着官服的干枯“大人”。 身形面容皆枯干若残树的“大人”横扫了董娘一眼,董娘便赶紧吞下了下面的话。 竹阵被毁,十数名兵士模样的人一冲而上围在了厢房之前,齐身半跪,弯弓搭箭,燃烧着火焰的箭头只只对准着不堪一击的门窗。 干枯的手掌再次抬起—— “大人!再……再等等!再等等!那五子楼主花了万金包下了兰君,要是……要是他就这么被烧死了,她定不会干休啊!大人您好歹再等等!老奴求大人了!”董娘心急如焚!这关键时刻,那小鱼姑娘去哪儿了啊! “现在若不烧死他,你要等他死后祸害全荣城的人吗?若是瘟疫蔓延,首先化作一堆白骨的就是你这千草苑!”“大人”声色俱厉。 董娘心惊,死死地绞着手中的丝帕,几番挣扎,终是退了开去。 “放!” 一只只火箭瞬间冲进厢房,弓手们又立刻搭箭上弓,准备着只要房内人冲出来就立刻射杀当场! 眼见着厢房内火光一片,房中之人却没有任何动静,怕是早已病的没有力气动弹了吧……董娘心中一片悲戚! 明谷啊!明谷!不是董娘不救你啊!只怪你自个儿命苦啊!董娘原本还以为你遇着个千载难逢的有情女,盼着你成就一段佳话,也给这帮活在人脚底下卖身卖笑的男儿们一点希望,可你、可你旧疾未愈,现在竟又染上那可怕的瘟疫! 昨儿晚上伺候明谷的小童跑去找她说明谷又发了高烧,昏迷了一天未醒,她赶紧去请大夫,结果大夫一见明谷的样子就立刻跑出了厢房,说明谷得了“无常”!无常无常,尸旁躺着爹,坟上倒着娘!得了“无常”的人一死,所有靠近尸体的人都有可能被传染上“无常”!曾经有一个百口人的庄上,只因一人得了“无常”,五日后便成了死庄! 得了“无常”无药可治,求生不得,死了却更害人!而为了不传染他人,只有将那得了“无常”之人活活烧成灰才能杜绝疾患! “明谷!”凄厉的喊声突然响彻云霄! 众人眼前一晃,一身火红的身影便出现在厢房之前,只是略一停顿便无惧熊熊烈火冲进了房中! 那、那竟像是一女子? “不——啊啊啊啊!”伴随着厉声长啸,凶猛的罡气从房中炸开,将屋外的的弓手轰然击飞! “为什么!为什么!”浑身烈火仿佛修罗入世的一个身影横抱着同样缭绕着火光且身上还有着箭只的人影惊悚地出现在厢房之前。 “为什么!”仿若咒怨回荡在众人耳边,充满着令人颤抖的怨恨。 “快!快!放箭!放箭!”“大人”指着那犹如火中厉鬼的身影慌乱的指挥着。 “为什么!为什么!”一声比一声令人胆寒。 地上的弓手惊骇地爬起来,颤抖的双手根本握不住弓箭,只是胡乱的朝那火红的身影射去。 只见那火中女子背过身去,竟像是怕箭伤到她怀中之人! 小、小鱼姑娘?董娘不可置信的猜想,定然是她!定然是她! “快走!带他走!”董娘疾呼!她不想那可怜的兰君死无全尸!她更感动于方小鱼的生死不离! 兰君就算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是的,值了。这么想的不仅是董娘,那一个个被勒令呆在房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火中佳人冲冠一怒的一众娼儿们,何尝不觉得值? 可是,那隐身于小楼,从窄窄的窗隙窥探着那一方火光的锦袍男子,觉得值吗?也许窗棂上微微颤抖的修长玉指比它的主人更早知道答案。 “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你尽早出城,我们在安城会合。”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出自一个面容略显削瘦的男子之口,男子的五官样貌乍看之下并不出众,但却越看越有味道,严肃的表情之下仿佛,藏了很多秘密。 锦袍男子无言,只是静静盯着那团火光,一只只火箭飞向那被烈火包围的女子,却都在那女子三尺之外摔落在地,犹如撞上无形的盾牌。 最后在董娘连声呼喊之下,那女子终于挟着烈火飞身而起瞬间远去! 削瘦男子最后看了一眼女子飞离的方向,然后关紧锦袍男子面前的窗。 “欠她的,我们自然会还给她。请大公子先为明家上下着想。” “还?”锦袍男子低低地冷笑一声。 拿什么还? 荣城之南,荒山。山脚之湖,死水。水泽之畔,游魂。 明谷死了。他死了,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哥哥! “啊啊啊啊——”死水惊涛。湖水被掌风拳劲罡气击飞冲天、化作漫天水滴若雨。 唰!天空中猛然一道惨白的闪电! “轰隆隆……”如天地相撞般的炸雷惊醒了整座荣城的人,但人们却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露出了笑容。 终于,要下雨了! “哗啦啦……”大雨瓢泼。 哥哥!方小鱼的脑海中只有这两个字。 身前的尸体满身焦黑,早已死透。 两年,她守护了两年的结果,依然什么也无法改变…… 爸爸、妈妈……明谷死了……哥哥也…… 不!不对!还有四季!还有诸葛四季!不一定是明谷!不一定是明谷!不!一定不是明谷!一定不是!哥哥不会有事的! 她要去找四季!她要去皇都! 方小鱼失魂地站起,双目无神步伐踉跄,皇都、皇都,西北……对西北……她要去皇都! “四季……”在黑暗袭来的最后一刻,方小鱼充满无助的吐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名字。 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昏迷过去的俏人儿,锐利的眼眸看着湖边泥泞中的尸体,耳边却还回响着方小鱼刚刚的轻唤,印玉将目光转向臂弯中满脸绯印的方小鱼,垂眸凝视了许久,才缓缓地迈开长腿,在磅礴的雨势中慢慢朝荣城方向行去,脚下,无痕。 茹雨,丹荣茹氏世袭兰荣伯茹岚三女,其父身份成迷,自幼幽居茹府,以样貌丑陋闻名荣城。及笄后不久被赐婚入赘皇甫侯爵二子皇甫雅,婚后继续幽居皇甫都尉府,日前纳雷门三子雷迟为侍郎。 方小鱼,自称孤女,五子楼主,姿容妍丽,聪慧过人,与归海帮、雷门镖局及荣城众多豪门夫人关系密切。万金包养千草苑兰君明谷,与忠智侯诸葛三思独子诸葛四季交好,轻功高绝。 方小鱼就是茹雨,这点印玉并不奇怪。兰荣伯为人诡异莫测,身为她的女儿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如果可以,印玉不希望跟兰荣伯扯上任何关系,但是…… 印玉推开祠堂的门,印文正老老实实地盘坐在蒲团上,自从那次他胆大妄为偷了太子的印玺后,不仅被印玉一顿马鞭打趴了地上好几天,之后还被罚思过一个月不许出门。印玉是希望他能静下心修习内功,可印文却是…… “哈哈哈哈……两面!哈哈哈——呃……大哥!”印文笑到一半发现印玉就在身后,差点噎死。 印玉俯身从印文手中拿过那个让印文兴奋不已的小东西,据方小鱼或者茹雨说,这个东西叫魔方,一共六面六种颜色,随机打乱,然后想办法复原。说起来虽然简单,但玩起来却是颇耗脑力,而让印玉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从印文开始玩这个小东西后,内功居然突飞猛进!害他也不由得想试试。 “大哥!小鱼回城没有啊?你不是一直有派人跟着她吗?她到底去哪儿了?”印文问道。 印玉低头看了一眼印文,便将魔方还给他。他从不想和兰荣伯扯上关系,但是,他的弟弟印文却是喜欢上了茹雨,那个一身神秘的女子。 看似对明谷用情至深,却在“明谷”尸体旁唤着另一个男子的名字,将弟弟交给这样的女子,他不放心。可是印家的儿郎一向死心眼,认定的人便至死不悔,他也只有多照看点了。 “你跟我来。”一昧的保护养不出雄鹰,他也不打算一手为印文铺平康庄大道。 半个月后,丹国皇都。 半月十五天,说长不长,说短那也不短,要说八卦,无论大事小事国事家事绝对都是一箩筐。 比如:文会元诸葛四季高中状元后大病一场闭门谢客;武会元言无过骑战落败重伤榜上无名。 比如:第一公子皇甫雅为妻主纳侍郎后求了自去回了皇都。 比如:第一女神捕心月狐万俟天柔又闹了失踪。 比如:太子万俟容人准备出使邻国大京国。 比如:南方又开始出现大面积天灾、瘟疫。 比如:皇都里开始流行“风火车”。 比如:贵妇间盛行美男木塑。 这些都是人们随便在茶馆里一坐便能听到的,当然还有一些,就是不那么容易听到的了。 比如:海城有一位少女失了踪。 比如:边关军营里少了一些充军的犯民。 诸如此类…… 但这些事情,都暂时与我们的诸葛四季状元郎无关,他已得了特许在忠智侯别府内卧床养病。 “公子,府外有人求见。” “……不见。” “那人说公子一定会见她的。” “即便是太子来了也不见。” “这……那小的去回那位从荣城来的方姑娘……” “什么?你说方姑娘?”诸葛四季拉门而出,一向儒雅淡然的脸上难得地出现明显是惊喜的表情。 别府的管家李伯暗暗笑笑,他都是诸葛家几十年的老管家了,如何禀告他不用脑子都知道怎么说,怎么可能说上好几句还没说出重点?他啊,一看就知道那位方姑娘与他家公子关系匪浅,所以故意逗逗他家公子罢了,谁让当年诸葛侯回了荣城把他个老头子留在皇都,日子啊,实在是太无聊。 “四季!”他瘦了!真的……病了吗?方小鱼心中一直忐忑从未平静,她这一路又急又怕,急着见到诸葛四季,又怕见到诸葛四季,她怕他用一身健康告诉他,那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明谷才是她要找的人,更怕诸葛四季一身病体又让她束手无策地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小鱼!”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小鱼看他的目光多了如此浓重的依恋?为何雷三少和印文也跟在方小鱼身边?他们……不过,能见到小鱼,其他的便不再重要。 “四季……”方小鱼看着诸葛四季温和充满包容力的笑容,泪水不知不觉涌出眼眶,走上前,拥住诸葛四季,也不管会被烫伤,她现在只想感受他的体温,让那活生生的感觉安抚她恐慌了半个月的心。 一定是他,一定是四季,他身上,一直有着哥哥的味道…… 不知道方小鱼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诸葛四季心疼地回抱着她,轻抚着她顺滑的长发,让她更加贴近自己的心,听到自己的心跳。 而当小鱼身后的两个年轻男子一脸嫉愤地盯着他时,他沉下脸显出一个胜利者的不屑,然后,将怀中的女子拥得更紧。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方小鱼微微挣开了一些,眼光瞥见有人在靠近,便反射性地又看了一眼—— “哥哥?” 26、哥哥难道也 哥哥? 印文和雷迟顺着方小鱼的眼光向来人望去——一身武士的装扮、五官秀美却因冷峻的表情显出了几分戾气,眼尾微微上挑,本应充满风流雅意的眼眸却只能看到浓得化不开的孤僻与防备。 诸葛四季也同感疑惑地回头。 来人见众人皆望向他,居然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 “言兄!”诸葛四季刚一开口,竟见到方小鱼已拦在了那武士面前,低头看看刚刚还温玉满怀的胸前,诸葛四季不禁惊异于方小鱼绝顶的轻功!他从不知…… 抬头瞥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印文和雷迟,诸葛四季觉得,他这一番上都,似乎耽误了很多事情。 “哥、哥哥?”方小鱼难以置信却又忍不住试探地唤道。这、这分明就是哥哥方晓翔的脸!亦是她原本的面貌!她怎会认错?难道哥哥也? “我是小鱼!我是小鱼啊!”又轻又细、微微颤抖着的声音。 武士冷冷地看着挡在身前的方小鱼,饱满却颜色暗淡的菱唇紧闭,眸底竟闪过一丝杀意! “小鱼!”诸葛四季急忙走上前将方小鱼拉开,“你……” 武士无视众人,迈步离去。 方小鱼甩开诸葛四季,追了两步:“我叫方小鱼,方、小、鱼!我爸爸叫方易得!我妈妈……” 武士恍若未闻,脚下没有半刻停滞。 爸爸?妈妈?听着方小鱼口中有些奇怪的称呼和语气,众男各有所思。 不是、不是哥哥……方小鱼伫立在原地望着武士远去的背影,眼中悲伤蔓延。 “小鱼,你……你识得言无过?”诸葛四季走近方小鱼,微微低头问道。 “言无过?你说他叫言无过?”方小鱼突然激动起来。 言无过!与明谷、诸葛四季、印文、雷迟同年出生于荣城,从小体弱,两年前传出死讯,数月前又突然在武会试上一举夺魁,但在殿试中却重伤落榜! “他、他是不是在殿试前旧疾复发?”方小鱼焦急地问道。 “你怎知……”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不能远离她太久,否则身体又会虚弱!原来是言无过!原来是言无过!老天给了她这么明显的标志,她居然一直在东猜西猜! 没想到,分隔两个时空两个世界竟还能生得一般样貌!同根灵魂之间的联系果然神奇而强大!言无过长的比她原本的样貌更像哥哥方晓翔! 两年了,方小鱼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定过,终于找到了,而他,还活着。 脑中闪过那个惨不忍睹的身影,方小鱼闭上眼闭住呼吸,因为,呼吸之间,冷冷的空气好似利刃从喉间划过心脏,好痛……可是闭上眼,明谷那孤傲不羁却故作放荡的模样却依然浮现,她挣扎地睁开眼,虚望着前方,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身旁三个男人神色各异。 诸葛四季先给方小鱼安排了客房,然后印文和雷迟没等主人安排便非常自主地选择了方小鱼两边的房间,诸葛四季温和地笑笑,没有说什么,可眼角却奇异地闪过一丝妖艳的流光。 “言无过他为何会在你府上?”执着筷子却并不取食,方小鱼看着坐在主位的诸葛四季问道。雷迟和印文分别坐在她旁边,在她眼皮子底下用筷子打着架,她早已习惯,看也不看一眼。 “他殿试受了重伤,在这皇都又并无亲朋,作为同乡,我自当招待几日。”夹了一块鱼肉越过两双斗得正欢的筷子放在方小鱼碗中,诸葛四季轻描淡写的答道。事实却远没有那么简单,当时言无过殿试落榜,以武会元之名竟只得了个恩骑尉的七品闲职,而诸葛四季则以状元郎的身份被封授为正四品的御史中丞,实权在握! 原本在言无过中了武会元后纷纷找到他住的客栈巴结认亲送礼结交的各路人士在言无过重伤之后立刻就变了脸色,风凉话说的比路人还难听,甚至还有人专门去要回之前送的礼物!就连客栈老板也觉得晦气,将受伤卧床拖欠了房钱的言无过轰了出去。一直有在留意言无过的诸葛四季便亲自将他请到了府里,以贵客相待。 “他是何处受伤?之前又是什么病复发?”方小鱼接着问道,一点也没注意碗中的菜肴已经在三人暗中的较量中越堆越高。 “……小鱼对言兄之事如此关心,想必并非认错人这么简单吧?”诸葛四季半硬半软地反问道。前一秒还双目泛着薄雾拥在他怀中的女人转眼就只盯着其他的男人,他想不在意又怎能做到。 听到他这句问话,印文和雷迟也停下了暗斗,齐齐望向方小鱼。他们也有一样的疑问,但他们谁也没问。这十五天来,他们吓到了,自从明谷死后,方小鱼便一直是失了魂的模样,只说是要上皇都找诸葛四季,问她为什么她也不回答。明谷出事的当晚五子楼的掌柜苗凡卷款私逃了,她也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雷迟跑到归海帮总坛找到她,告知皇甫雅在醒来后就写了自去书自己把自己休了,方小鱼也只是微微一颤缓缓地看了雷迟一眼,眼神却依旧空洞地让人心痛万分!而只要她看到有人穿着玉色的袍衫便会立刻浑身僵硬面色发青,而见到火光更是双目流露惊恐,小手紧握。 看到她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雷迟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原来她没有说谎,“一生一代一双人”原来真的有其人,还是个没有名分的官娼!若他早知道,以他的自尊绝不会再设计让她娶他!不会故意刺激皇甫雅!那么方小鱼也许就不会错过救下明谷的时机…… 而印文却是恨不得去挖了明谷的坟!他就不信那个男人有多好!值得方小鱼如此、如此…… “……他、可能是我要找的很重要的一个人。” “是失散的亲人?”她方才叫言无过“哥哥”,想到这里,诸葛四季心中好受了一些。 “……”方小鱼思虑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雷迟却皱起眉头,深抿的唇动了动,印文已经心直口快地先问了出来: “你哪有什么哥哥?” 那日印文见到满脸绯印昏迷不醒的方小鱼,犹豫了许久才认出来,而印玉竟告诉他方小鱼其实不是什么孤女而是兰荣伯茹岚的三女儿,那个传说中奇丑无比却娶了丹国第一公子为夫的茹雨! 没人知道他有多愤怒、多挣扎、多心痛,除了他大哥。而就在那个时候雷迟找上了门!难怪雷迟愿意嫁给茹雨!原来他早就知道方小鱼就是茹雨!可为什么他不知道?他早就放话谁敢嫁给方小鱼他就送谁去见阎王,而她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娶了一夫一侍!为什么?她愿意娶雷迟却从不曾向他…… 他疯狂地和雷迟打了一场,将所有愤怒嫉妒宣泄在她的这位新侍郎身上,旗鼓相当的二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大哥竟将他俩都扔进了方小鱼的房中。 昏迷中的小鱼痛苦的□□、脆弱的梦呓、仿若困兽般的惊叫、不停颤抖痉挛的身体……让两人不约而同冷静了下来。 印文一直知道方小鱼在千草苑包下了明谷,但他并不是很在意,只当一个女人正常的需求罢了。小时候他爹就教他身为男子不要过问妻主在外的风流,女子在外寻花问柳是不会当真的,这点他一直谨记。可是、可是方小鱼的样子叫做“不会当真”吗? 他庆幸,在他发现这个事实以前,那个男人就已经死了!可他更嫉妒!嫉妒一个官娼!一个死后有女子在他坟前不吃不喝三天的官娼! 在小鱼说要上都找诸葛四季时,他二话不说地跟了过来,同行的,还有那个在人前一副光明磊落的侠少模样,人后却满脸阴狠狡诈的雷迟。 趁着印文发问分神,雷迟将小鱼碗中印文夹进的菜扒了出去,再夹菜添满。他早就怀疑方小鱼是顶了茹雨的身份,可是越调查他就越不肯定自己的判断。后来,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方小鱼的房间——那个江湖上神出鬼没的白发修罗叶慕! 方小鱼究竟是什么人? 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但是,无论她是什么人,她已是他雷迟的妻主。于是,他借口发展“风火车”的行当离开了荣城一路陪着方小鱼来到皇都,对于方小鱼执意要来找诸葛四季,他保留态度。 但是当方小鱼与诸葛四季“深情相拥”时,他差点没控制住地举起袖中的机关弩!而言无过的出现更是将他心中原本的谜团搅得更乱! 哥哥?小鱼叫他哥哥?荣城里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言无过名义上是言家的养子,其实他是言家前任家主的独子,当年言无过的娘未婚生子难产而死,她的一些个远房亲戚为了谋夺她的家产争得你死我活,要不是顾忌着言家还有位不怎么管事的老太太,一些老仆对很多事情也知根知底,他们早就将言无过除掉了! 两年前言家老太太过世,一些老仆也相继被遣散,言家终于放心大胆地将言无过赶了出去,还故意发布他的死讯,估计就算人们看到言无过,言家也绝不会承认他的身份。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言无过居然去参加了武举还中了会元!看来看似无用的言家老太太其实在生前就将言无过的后路都安排好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言无过殿试重伤落榜,前途无亮…… 那他又怎会是小鱼的哥哥? 方易得,“爸爸”?听方小鱼说的那般真切,而言无过和茹雨都是父不详,难道? 雷迟觉得谜团似乎清晰了一些,只要他能搞清楚这个方易得到底是什么人! 雷迟轻轻敲敲方小鱼的碗沿,“先吃点东西。” 方小鱼瞪了印文一眼,“你怎知我没有哥哥?”然后动了一下碗,冲着雷迟轻声道了声谢。 印文一听就火了,“哎!我也有给你夹啊!你凭什么就对他一个人道谢!”低头一看方小鱼碗旁被雷迟夹出来的菜,刚准备破口大骂,雷迟却不紧不慢地将筷子换到左手,伸筷到他眼前—— “就凭……”雷迟抬手轻笑,指上祖母绿玉戒柔和而浓艳的色彩划过印文眼际。 “你!”印文咬牙!他奶奶的!成亲了了不起啊!小鱼不是一样不让他近身! 诸葛四季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看来他得让人将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荣城发生的事好好汇报一下了。 “好了!”方小鱼放下筷,面露倦容。“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喝点汤吧!暖暖,你身子好凉。”诸葛四季柔声说道,亲手为方小鱼盛了一碗汤。 你身子好凉!印文和雷迟一人两道眼光如箭射向诸葛四季,诸葛四季却依旧温和地浅笑着。 方小鱼怔怔地盯着汤碗,一动不动。 印文与雷迟脸色又是一变,诸葛四季微微一扫二人的神色,两指轻轻夹起桌上的白绢覆上汤碗,“小鱼……陪四季下盘棋吧。” 他不想等下面人的汇报了。 可方小鱼却摇摇头,“我累了,真的。明天吧,四季。” “……好。” 两个时辰过后,记载着这数月间荣城大小事宜的文卷便出现在诸葛四季案前。诸葛四季细细查阅着,脑中缜密地推断着所有细节背后代表的意义,他竟仅凭这些文字几乎精准地勾画出了全部事实!联系他在皇都中得到的消息,现在他的脑海中比荣城中的地头龙印玉知道的,怕是只多不少! 茹雨……原来如此。 不过,皇甫雅、雷迟、明谷、印文、太子,或许还要加上印玉、现在又多了个言无过,小鱼,你到底招惹了多少男人? “唰!”一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在诸葛四季身后,诸葛四季却未动分毫。 “呵……诸葛,你的护卫真是好身手啊!” “三少,你的隐匿功夫越发精妙了……” 27、等你一辈子 雷迟的身影逐渐从角落的阴暗处显现出来,而他身后还有一个更浓的影子如幽魂附身般相随。那是诸葛四季“影三卫”之二卫,一卫便是防守在他身后的黑衣蒙面人,而三卫则在外围负责警示。 诸葛四季轻轻一摆手,两个护卫便诡异地融进黑暗之中。 “诸葛似乎应先恭喜三少觅得良妻。”诸葛四季合上文卷,抬头看向雷迟,儒雅温和的笑容似在看一个多年的知己好友。 “怕是雷某得先尊称一声中丞大人吧?”雷迟回望着诸葛四季,嘴角微翘邪佞十足。 一只笑面狐,一条双头狼,是明争暗斗还是勾搭成奸? 方小鱼猛的捂住嘴,她差点就一个喷嚏打出声了,而此刻,她正贼兮兮地伏在房脊之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偷窥着下方小院。 枪,百兵之王,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月光之下,银枪舞动万千幻影威势惊人,舞枪之人一身杀伐之气犹如战场脚踏无尽枯骨的绝代猛将!可突然,枪影一滞,武者恍若不受控制般朝一旁踉跄了两步,才一枪扎入地面稳住身形。 “谁?出来!”武者突然喝道。 半晌,四周毫无异动,武者飞身踏上房檐环顾片刻便敛着眉提起枪走进屋内。 早就躲得远远的方小鱼不满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印文,刚刚就是这小子不小心弄出声响,害她差点被言无过发现! “小鱼!你是不是看上哪个什么无言了?”刚进了小鱼的客房,还没等方小鱼喝下一口茶,印文便没好气地质问道。 “噗——”方小鱼一口冷茶喷出,“拜托!人家叫言无过,不叫什么无言。” “谁让他跟个哑巴似地!我管他有过无过,我就是看他不爽!”印文双眉上挑,一副少年纨绔的跋扈模样。 方小鱼放下茶杯,表情很认真的望着印文,看得印文不禁越来越心虚,甚至有点忸怩起来。 “我、我又没说错,你……” “阿文,”方小鱼轻声唤道,“你忘了临行前印玉大哥交代过什么了?” 印文顿时“英雄气短”,“又拿大哥来压我!”忿忿地坐下,直接伸手去拿方小鱼面前的茶杯。 方小鱼一提茶壶压在印文的禄山之爪上,从茶盘盖着的茶杯中翻起一个,敲了敲印文的脑袋才放回桌上,提壶倒水。 可茶壶一离开印文的爪子,印文就加速朝她的茶杯抓去!方小鱼眼明手快地一拍桌,一手仍提着茶壶,一手却托着茶盘稳稳地接住腾在半空中的茶杯。 “你以为,我以前是真的抢不过你啊?”茹雨她爹给她的一身功力可不是用来打哈哈的。 “哼!还不是跟我学的!”从方小鱼手中拽过茶壶,印文对着茶壶嘴便灌了起来。 方小鱼笑着摇摇头,不过印文说的没说,她的确是跟他学的,她虽然一身内力,叶慕也有教她明清门的内功心法和一些招式,但她因为忘情丹毒在身,以叶慕修炼寒冰内劲的极阴之体都不能与她有稍长时间的接触,所以她对招拆招的机会不多,撇开内力,她的武功连三流都算不上。 不过这就好比玩网络游戏,一个满级的玩家本身就已经高攻高防,就算穿着白装拿着新手剑,不用任何招式光砍也能把低级玩家秒杀。印文想从方小鱼手中讨得好处,着实得花点功夫啊…… “你好久没笑过了……”印文有些发怔。 方小鱼脸色一僵,垂下眼眸。 印文再白目也知道自己真的说错话了,心头一急,灵光反倒一闪,赶紧从腰间布袋中掏出他爱不释手的魔方。 “小鱼你看!”将拼好的两面往方小鱼眼前晃晃,印文那叫一个得意! 方小鱼拿过魔方,看着色彩鲜艳整齐的红白两色,脸上又泛起笑意。瞅了印文一眼,刚要打乱,魔方就被印文一把夺了过去! “哎哎哎!不能拆!我废了好大功夫才拼好的!”印文一副护着心肝宝贝的样子,惹得方小鱼笑靥如花。 “不拆?你就准备让它一直这个样子啊?那还怎么玩啊?” “拆当然要拆,但是小鱼你要先兑现你的承诺才行哦!”印文双目放光,活跟黄鼠狼半夜偷鸡似地。 呃……方小鱼目光开始游移。 “不许耍赖!来!乖,小鱼妹妹!叫一声文哥哥来听听……” 印文故意作怪的声音害方小鱼鸡皮疙瘩直窜,她没想到以印文的那点定性居然真能耐住性子玩魔方,还让他好巧不巧的碰上了两面!当初印文不满她叫印玉大哥却直呼他的名字,便与她打赌,若他拼出两面方小鱼便要叫他一声哥哥,若拼出三面就一直叫他哥哥,若拼出四面以上就满足他一个愿望!现在…… 文哥哥?杀了她吧…… “小鱼妹妹,愿赌服输哦!来,乖!今儿你不让哥哥满意,哥哥就不出你的闺房哦!”印文满脸流痞的猥琐模样,其实是想逗方小鱼开心。 而方小鱼也的确被印文逗得娇笑不已,美目流盼,心念一动,微微侧过身子,半垂眼眸,娇滴滴地唤了声: “文哥哥……” 印文愣住了。 方小鱼恶作剧得逞地深深一笑,眼光却看向房门—— “砰!” 果不其然,雷迟“推”门而入,先是冷冷地瞪了印文一眼,然后如鹰的利眸带着一丝责怪看向方小鱼。 “娘子,天色晚了,我们该歇息了。” 方小鱼沉下脸,她不知道雷迟为何跟着她上都,若雷家要的只是茹家姻亲的关系,他们已经得到了。若是雷迟对她有任何其他的企图,她只能说抱歉,她不奉陪。 “印文,你先回去休息吧。”她需要和雷迟把话挑白。 印文脸色发白,僵硬地站起,走了出去。 方小鱼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印文的背影,雷迟却迅速关上房门,噙着诱惑的笑容向方小鱼走进。 “娘子……” 方小鱼持刃平举抵在雷迟胸前阻止他靠近。 “雷迟,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想与你有过多的瓜葛。看在雷夫人的情面上,我不休你,你若只是要这个名分,那么随便你,但我们的关系,也仅止于此。我不会去干涉你在外面的作为,但也请你不要——” “你真的一点也不明白吗?”他听不下去了。 被雷迟的抢白弄得一愣,方小鱼不明白雷迟指的是什么。 雷迟无视利刃逼近方小鱼,刀尖顿时没入雷迟胸膛,方小鱼惊地缩回柳叶刀,鲜血迅速浸湿了雷迟绛紫色的外袍,。 “你!”方小鱼有些慌神,不由地后退。 雷迟却主动停了下来。 “我会等,等你忘了明谷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我不会再逼你。”没有算计、没有威胁、没有伪装、没有逼迫,雷迟的眼眸深邃而坦荡,□□的企图无比纯粹! 这样的雷迟却让方小鱼畏惧地心跳加剧,畏惧?也……也许……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但是,我雷迟的妻主,没打算与人分享。”利眸中杀机闪过,让方小鱼倍觉惊心! “你、你误会了……”她对明谷不是…… 看着方小鱼手足无措急着解释的模样,雷迟敛去了杀意和戾气,温柔的笑意浮上英武的面容,本就俊朗的容颜更显魅力。 “我知道,印文还虏获不了你。”他知道她并未对印文动心,不过刚刚在门外听到她叫的那声“文哥哥”的确让他很恼火,但是看她这么着急解释,罢了。 “乖,早点休息。”俯身在方小鱼额上轻轻印下一吻,雷迟满意地看了看方小鱼呆的很可爱的表情,转身走出房门。 带上方小鱼的房门,雷迟转身看向独自站在院中的印文,眼中的轻视“可昭日月”啊…… 印文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雷迟,忽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松,哼笑了一声,朝自己房间走去。 而方小鱼仍呆呆地站在桌旁回想着雷迟刚刚的那番话。 什么叫等她忘了明谷的那一天?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雷迟、雷迟刚刚是在跟她表白吗? 难道雷迟喜欢她?不会吧?为什么啊? 方小鱼头大了。 一个人影突然落在方小鱼身前,白发黑衣、柔美似女子的容颜,恰是我们的武痴兼生活白痴的叶慕师傅。 叶慕抬手拂过方小鱼的额头,然后走到床榻边,脱去黑靴,上床——打坐。 方小鱼从呆愣中回过神,摸摸已经恢复正常温度的额头,苦笑了一下,这下怎么解释?看雷迟刚刚的样子,要是知道她并不是因为男女之情而对明谷好,怕是会跟皇甫雅一样要“履行义务”吧! 算了……在他死心之前,就让他继续误会吧! 脱去罩衫,躺到床上,方小鱼看着床尾闭目打坐的叶慕,脑中却想得是那与哥哥一般样貌的——言无过。 哥哥,你现在,过得还好吗?带着想念方小鱼沉沉睡去。 待身旁的女子传来均匀的呼吸,叶慕睁开眼盯着女子光洁的额头,面无表情。 请不要奇怪他为什么在方小鱼床上,因为,离了都尉府的寒玉床,叶慕的极阴之体就成了方小鱼的——空调。 就是不知道,若是两边的雷迟和印文看到了这床上的一幕,又该是什么表情呢? 28、闲来逛皇都 忠智侯别府·湖心亭 初夏,风和日丽、风轻云净、风平浪静…… 指尖来回翻转着久违的棋子,眼中是交错的黑白两色,方小鱼心中一片宁静。 “四季这次,准备输给我什么?” 诸葛四季落子轻笑,“小鱼这么有把握?” 方小鱼抬眉瞥了一眼诸葛四季,“我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除非,她并不在乎结果。 “……把四季输给你如何?” “嗯?”什么意思? 诸葛四季看着棋盘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永远那么平和儒雅。 “以小鱼的聪慧,加上黑子先手的优势,执白子赢你的机会,微乎其微。”诸葛四季又是一笑,“若一直赌下去,四季也只能将所有身家交付给小鱼了。” “哈哈……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四季你还是有机会滴!”原来是那个意思!方小鱼松了口气,她被雷迟昨晚的一番话给弄得有些敏感过头了。 “啊!”一声惨叫! 方小鱼翻了个白眼看向一旁拼着魔方的印文,这小子玩起魔方倒很是专注,但有个不好的习惯跟金铃一模一样——每次转错了就会惨叫! 看看嫩脸皱成一团的印文,再看看从容淡定浅笑怡人的诸葛四季,她真的很难相信两人居然是同龄! 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啊! 回到棋局,下下关键的一着定了输赢,然后把下巴撑在装棋子的藤盒上微笑地看着诸葛四季。 “放心!我没那么贪心,以后每三次收你一次赌资好了。不过,你中了状元当了官,以后怕是没多少机会跟你下棋咯!” “四季的棋局,随时为小鱼而开。” “呵呵!想不到四季才到皇都几个月就变的如此油嘴滑舌了,看来平时日子过的很‘精彩’啊!听说皇都有十二花坊,女子个个才貌兼备娇媚动人,四季不会是那儿的常客吧?”方小鱼一脸贼笑,眼中写着“不用不好意思,我都知道”,看得诸葛四季苦笑地摇摇头。 “小鱼师傅,诸葛大人现在可不能随意眠花宿柳哦!”雷迟步进湖心亭,接着方小鱼的话尾说道。 听到雷迟的声音,方小鱼有片刻的僵硬,但也不免好奇。 “为何?”明显冷下来的声调。 印文也抬起头看向雷迟,手中的魔方仍是乱糟糟一团。 雷迟对方小鱼的冷淡看上去丝毫不以为意,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看了看棋盘语气轻松的说道: “诸葛大人可是天柔公主未来的驸马郎,怎能出没于风月场自损了名节。” “真的?四季,怎么都没听你说?那真是要恭喜你哦!什么时候成亲?我一定会备份厚礼的!不枉你‘送’了那么多好东西给我!”方小鱼,贺喜地很真挚。 诸葛四季脸上仍然挂着浅笑,但眼光却如寒冰般划过雷迟,可落到方小鱼脸上时又变回温和的亲昵,眼底深处,却是淡淡地无奈。 “待四季成亲之时,小鱼若在身边相伴,那便何等厚礼都是多余了。” “只要你请我,我当然参加了,难道皇亲国戚的婚宴不让平民老百姓参加啊?不过,天柔公主?怎么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她隐约有点印象。 “那个心月狐?”一旁的印文为方小鱼解了惑。 “啊!就是那个一直找印玉大哥麻烦的第一女神捕!呵呵!她的名头还真多耶!四季,你这未来的妻主可不简单哦!”她真的不是幸灾乐祸!真的! 诸葛四季脸色几不可察的暗冷了一瞬,雷迟暗暗冷笑,他是真的幸灾乐祸。 “……小鱼可想逛逛皇都?”诸葛四季开始清理棋盘。 “好啊!不过,四季你的身体没事吗?”看脸色,不像很严重的样子。 “不妨事。” 皇城的闹市与荣城并无太大不同,顶多行人穿着打扮更为华丽一些,建筑更为大气宏伟一些,跟方小鱼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古装片差不多。真要对比,那么区别就是几乎看不到女子在外叫卖做生意,大街上一眼望过去,十个人里面大莫只有一两名女子,若是一群人出门,往往也是女子走在前列,男子恭顺地跟在后头。至于古装片中经常上演的纨绔子弟当街调戏良家女子的戏码,在这个世界是决计不可能了,当然,女子当众调戏男子也是极为少见的,不过几个女子聚在一起对男人品头论足一番,或是对路过的帅哥美男报以□□的目光猥亵还是很正常的。 方小鱼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当街蹲了下来狂笑不已,然后人们就看到一个娇小玲珑的美貌少女浑身猛颤的蹲在布庄门口,旁边站着一个俊秀公子和一个粉嫩小哥。咦?之前还有一个潇洒侠少的,怎么不见了? “我不行了……”笑死她了!那群女人的眼光活像要把四季和雷迟当街扒光似地!还有一些男的居然色迷迷的上下打量印文!这个世界……实在太欢乐了! 不过她似乎并没发现,双目含情偷偷看着她的男子们可不比明目张胆端详三男的女子少!不过,她身边三个男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纱笠突然盖在头上,方小鱼依然抑制不住笑意地抬头,才发现身旁三个男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她只好咳了两声清了一下嗓子站了起来。 “那个……好像是诸葛状元郎!” “真的耶!是他是他!放榜那天我亲眼见过!快看快看……” 眼见路人逐渐聚拢要来围观新晋状元郎,诸葛四季还是一脸淡然站在方小鱼身边,倒是方小鱼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就近找个一个看上去颇豪华的酒楼走了进去。 从二楼俯瞰街景,皇都的繁华才略明显了一些,人群在酒楼门口张望了半天便自行散去,似乎对此地有些敬畏。 取下纱笠放到一边,方小鱼默默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之前的笑意褪去,久积在她心中的郁结似乎松开了一些,明谷的死让她真切的了解到一个东西,一个人人皆知但若不经历苦痛便不会真正畏惧的东西。 命。 毛老爷子曾经说:与天斗,其乐无穷。是,赢了固然其乐无穷,可是输了呢?她输不起。 美娇娘默默地看窗外,三俊郎默默地看娇娘,店小二傻傻地站一旁。 “这个……诸位客官来点什么?” 方小鱼回头看看店小二,“你们这儿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店这儿有……”小二正准备报菜名。 “凤凰展翅、清一色、一条龙、大小光,既然来了我‘酒色财气’,怎能不试试这四大招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而一听到这声音,小二立刻躬身退到厢房边,低头肃立。诸葛四季也挂上一抹微笑慢慢站起身。 雪白缎靴品红华服七彩云肩,精致的发髻上金翠夺目,来人一副贵气逼人的装扮,曲眉丰颊仪态万方。 “姬夫人。”诸葛四季的态度颇为恭敬。 “嗯?还叫什么姬夫人,入了柔丫头的门,你该随她叫我一声干娘。”姬夫人自主自发地在走到桌边坐下。 诸葛四季瞟了一眼方小鱼,他知道她一向不喜欢不速之客。 “姬夫人……” “什么都不用讲!你这个干女婿呢,我可是认定了,这柔丫头啊,从小被我们惯坏了,脾气呢,是大了些,你往后啊,自然要多担待些,等你娘到了皇都,我们就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柔丫头,这皇都啊,也好久没怎么热闹一场了,到时啊,定要大办!阿竹,吩咐下去,上‘开门见喜’。”姬夫人一番话“呢呢啊啊”讲的娇态十足。 “姬夫人……”诸葛四季有些无语了…… “这两位小哥是谁啊?啧啧,小模样倒是不错,可有婚配?” “……”“……”雷迟和印文也很无语。 “有的。”方小鱼含笑代答,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姬夫人将她看做空气。她开着五子楼,这种目中无人的贵妇她见过不少了,只能说这也算是这个世界的特产吧!这个世界对于没有野心,没有事业心的女子来说,可谓是理想国度了,尤其是,又有个好出身好家世。 刚刚进门时她并没有注意,但这个姬夫人进门时说到“酒色财气”,她就马上想起来了。皇都里开着“酒色财气”酒楼的姬夫人,即便在荣城,也是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人物! 姬家在丹国和茹家一样属于上等士族,世代高官厚禄,姬夫人的正夫贵为内史令,几个侍郎也都有官职在身,而她的胞弟则嫁给了当今长公主,那个第一女神捕心月狐万俟天柔便是她弟弟与长公主生的女儿。 不过姬夫人出名却不是因为她皇亲国戚的身份,而是她“酒色财气”样样俱全的风流韵事! 为了尝美酒,她跑去邻国抢了一个酿酒师回来,为了品美色,她开出的价码十年来在花坊无人能及!论豪赌,一掷千金面不改色!争面子,皇帝的名号她都敢借用!她的这座“酒色财气”酒楼,你若不带个万八千子儿,连杯茶怕是都喝不起! 方小鱼不禁笑笑,没想到一出门就能碰上这种传说级人物。 “你又是谁?”姬夫人挑剔地打量着方小鱼,“乖女婿,你可别给柔丫头带绿帽儿哦!” “姬夫人,侄儿与天柔公主的婚事不过是长公主的一时戏言,当不得真的。况且,据侄儿所知,天柔公主早已有意中人……”诸葛四季说道。 “谁说是戏言?长公主的聘礼都抬到荣城去了!比你那状元的喜报还早出发呢!至于柔丫头那儿,你就不用担心了,以你这模样才情,皇室之外谁可与你比肩,那个什么印玉,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收了做个侍寝也就罢了——” 方小鱼赶紧握住身旁印文的手腕,这小子差点就拍案而起了!原来,那个心月狐看上了印玉啊!难怪…… “四季,姬夫人,你们慢慢聊,我们先告辞了。”方小鱼松开印文,朝印文和雷迟一打眼色,便要往外走。 “哎!两位小哥留下吃个便饭吧!这‘开门见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到的哦!” 只叫男的留下……方小鱼看看小脸快变黑的印文,又瞪了一眼一直好似看好戏的雷迟。雷迟轻笑出声,起身朝姬夫人一拱手,说道: “姬夫人盛情,雷迟受宠若惊,只是今日有些不便,改日必登门拜访!” “雷池?有意思。正好我还有些话儿对我乖女婿讲,那改日你过来,记得让下人通禀一声哦!”姬夫人眉目之间风情撩人,好似调情般娇声笑道。 “姬夫人……”诸葛四季也站起身。 “坐下。”姬夫人突然变了脸色冷声说道。 方小鱼一看这场面,朝诸葛四季轻轻摆摆头,示意他没事,便率先走出了厢房。 “侍寝?那个什么狐的给我大哥做侍寝都不配!”刚出了“酒色财气”酒楼,印文就开了火。 手掌还是有些烫,但不严重,方小鱼笑笑,“不错哦!没有当场发飙,看来印玉大哥的话你还是听进去了。”印玉临出门前交代印玉遇事要忍,切勿树敌,毕竟皇都遍地达官贵胄藏龙卧虎,稍不留神惹了麻烦就不好办了。 印文不满地瞥了方小鱼一眼,心中暗道:还不为了你!他才不怕麻烦,不过他怕连累到方小鱼而已。 “接下来想去哪儿?”雷迟语气很是轻松。 “十二花坊!”方小鱼双目放光。 “……”“……” 可惜十二花坊要入夜才迎客,她一身女装人家也不会让她进去,所以方小鱼的探美计划只能暂时夭折了。 后来雷门的弟子找到雷迟,说赶制的风火车已经运到皇都,方小鱼这才知道雷迟此番是真的准备在皇都开辟风火车的行当,一时也来了兴趣,跟着雷迟到牙行选宅子,又和雷门赶来的车匠师傅探讨起了风火车的改良。雷迟布置着相关事务,时不时看看车边比手划脚的方小鱼,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却让雷门的一干子弟心中甚是矛盾。 三少、三少这是红杏出墙啊!要是茹家知道了……要是三少嫁的人是小鱼师傅该多好啊!妇唱夫随…… 唉!可惜他们想再多也没有用,还是忙手上的事吧! 每个人都有事忙,除了我们的归海帮霸子印文…… 靠在墙上,印文静静地看着方小鱼时而颦眉时而巧笑的容颜,眼中却似乎有丝苦闷? 等三人晚上回到忠智侯别府时,诸葛四季居然还没回来!方小鱼也不以为意,早早的跟印文道了晚安,印文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回了房。雷迟早已习惯方小鱼的刻意冷落,见印文离开,便也勾勾嘴角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方小鱼进了屋拴上门,仔细听了一下两边的动静,然后无声飞身上梁,抽掉椽子揭瓦出屋。 故地重游,方小鱼继续趴在房脊上窥探着言无过的小院,不过这晚,言无过似乎没有练枪。 突然身后一阵微风,方小鱼猛然回头—— 29、可以近男色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黑衣黑靴黑面罩,然后方小鱼才感到那熟悉的寒意。 吓了她一跳!原来是叶慕。她本就拜托他帮忙查看言无过的情况,刚刚在房中没见到他,她才冒险又跑来的。 比了个手势让他跟她一起开溜,叶慕却一动不动站在屋脊上,方小鱼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咻——”利器破空之声。 方小鱼眼前一花,她已被叶慕抛向地面,轻轻落地,她便抬头急急地看向空手与银枪交锋的叶慕,而那手持银枪招招狠烈的正是与她哥哥一般样貌的言无过! “叶慕,住手!”方小鱼压低着声音喊道。 叶慕闻声立刻抛下对手向方小鱼跃来,可言无过竟枪尖一抖疾速朝叶慕身后刺去! “言无过!”他、他这是找死啊! 果然,叶慕反射性的回身,一手缠上枪杆,一手便印上言无过的胸膛,于是刚刚还气势威猛的银枪手立刻像断线的风筝一般从空中衰落。 方小鱼的心,悬上了嗓子眼。 “叶慕!他怎么样?”看着给言无过疗伤的叶慕收了功,方小鱼焦急的问道。白发修罗叶慕的一掌岂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了的?更何况,言无过本身就重伤未愈。 “弱。”叶慕下了床,面罩已经取下,长长的白发如丝顺滑却无人欣赏。 “我是问他的伤!”方小鱼快急疯了! 叶慕看了方小鱼一眼,又走回床边,单掌运气猛的朝言无过背心拍去。 “咳咳……”言无过咳出了两口血苏醒了过来。慢慢转头,言无过的目光充满仇视地盯着叶慕。 叶慕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方小鱼话未问完。 “要杀便杀!同样的伎俩你们还要用第二次吗?”言无过冷笑。 方小鱼一怔,回想起她查到的情况,心中有了几分明了,“我们不是你姑母的人,这次只是个误会,叶慕并不是故意要——” “呸!你让那个女人死了心吧!” “请相信我!我和你姑母没关系!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哈哈哈哈……帮我?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来帮我?你又凭什么以为你有能力帮我!” 恨意!毁天灭地的恨意! 方小鱼无法抑制地发抖,那双眼睛,那张容颜,那恨不得将她蚀骨饮血的表情! 不!不要!不要用哥哥的脸那样看她!她什么都愿意去做……不要恨她!不要…… 梦魇,以最真实的景象出现在方小鱼的面前。 十岁那年,同龄的同学家个个都大摆筵席,而她,却连父母的一句“生日快乐”也没有得到。因为哥哥刚刚出院,所有的大人都在为哥哥高兴,没人记得那天是她生日。 看着哥哥灿烂的笑容,她……希望他消失。 所以当爸爸妈妈去上了班,哥哥的房间中却传来痛苦□□的时候,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去上了学。 等她夜晚回家,如她所料的,家中空无一人。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她是真的那么想的。可是……可是她却在地上捡到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音乐卡…… “祝 最可爱最聪明的妹妹 生日快乐! 也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哈哈!” 卡中的生日歌放了一遍又一遍,医院里的哥哥却永远地失去了他纯净美好的嗓音,永远也不能亲口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忘了,她的生日,也是,哥哥的生日…… 从那天开始,哥哥便成了她的梦魇,梦中的哥哥——恨她…… 她已经……知道错了…… “每月十五的子时,一个时辰之内,我会功力尽失,而我的死穴……”方小鱼走到床边,执起言无过的手点在她双 乳之间的膻中穴,“……在这里。” 看着方小鱼的表情,言无过无法说出任何质疑的话语。 这个女人,真的要将命交到他的手中!为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小鱼松开言无过的手,望着言无过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一个,会将你当做至亲誓死保护的人。”这是她的誓言、她的承诺、她忏悔的方式。 “为什么?” “因为……”方小鱼伸手抚向言无过俊秀的脸庞,却在言无过厌恶的目光中顿住,“你有一张,和我哥哥相同的脸……” “你!” “而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晶莹的泪滴从方小鱼美丽的瞳中滑落,封住了言无过没有说出的话。 “再也见不到了……”抹干泪,方小鱼望向言无过,“我知道你是言无过,不是我的哥哥,但是,我给你做妹妹,你要吗?”无论如何,她要留在言无过身边。 “……” 言无过最后有没有相信她,方小鱼并不知道,但是之后她耗费真元帮他疗伤疏通经络增加修为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一连数日,方小鱼没有出别府一步,而雷迟基本上是早出晚归,为了风火车的生意而忙碌,对于雷迟这种嫁了人还一门心思扑在娘家的行为,方小鱼当然不会在意,她求之不得。她有些奇怪的是,印文这段时间也是天天往外跑,有时夜不归宿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而别府的主人诸葛四季回府后只来得及匆匆说了几句话便收拾了一下进了宫至今未归。 要发生什么事了吗?方小鱼隐约有这样的预感,但是,与她何干? 收功下床,方小鱼走到正在打坐的叶慕身边,摊开双手。叶慕睁开眼,抬起两手虚放在她双掌之上。不一会儿,方小鱼的红烧猪蹄恢复正常。 “你们是明清门的人。”言无过盘腿坐在床上继续运功,口中却说出多日观察后的结论。 方小鱼转头看向言无过,“他是。”她指指叶慕。 言无过的眼中顿生疑虑。 “别怀疑,我的功夫是他教的没错,但是我没有拜师,所以不算明清门的门人,对吧?”方小鱼冲着叶慕问道。 叶慕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模样的东西递给方小鱼。 “这是什么?咦?暖玉!”上面还阳刻着“明清门”三个字,这个不会是……“你干嘛给我这个?” “不舒服。”叶慕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毫无起伏。 “……问题在于,你别告诉我这个是明清门的掌门令牌!”方小鱼知道叶慕是说这暖玉带在他极阴之体的身上会让他不舒服。 叶慕点点头。 “……人道明清门行事不循常理,果然名不虚传。”他言无过算见识了,感情这江湖上三大传奇门派之一的明清门衣钵传承就是如此这般。 “你要吗?你要就给你!”方小鱼作势要将玉牌扔给言无过,叶慕却抬起眼直勾勾盯着她。 方小鱼当然只是开玩笑,将玉牌重新塞回叶慕怀里,她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叶慕对面,看着叶慕清澈无邪的眼眸问道:“当初,你为何突然冒出来要做我师傅?”她一直没问,但是她现在想问了。 “师母之命。”叶慕很配合,但是却又将玉牌掏出放在方小鱼手上。 “那你将玉牌给我也是你师母的交代?”方小鱼拿着玉牌忍不住敲了敲叶慕的脑袋,然后直接塞进叶慕的衣领! 叶慕摇摇头,低头看看身上,站起,开始脱衣服。 方小鱼扶额扭开头。等玉牌又被放到手中的时候,方小鱼无语地看了它半天。 “那你师母还交代了什么?” “……你的长女要姓叶。”叶慕乖乖的答道。 方小鱼听到此言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言无过则是厌恶地紧皱眉头。 “你干嘛那个表情?”方小鱼“抽空”扫了一眼言无过。 言无过撇开头闭上眼,眼不见为净,没想到明清门内竟然让两代掌门一对师徒乱伦!纵然方小鱼不承认,但那叶慕明明是她授业恩师,岂容她说不是就不是! 方小鱼想了一下,“晕!你别想偏了,我爹也姓叶!”原来叶慕是来监督她为叶家留个香火的,那……叶慕估计得跟着自己一辈子了。 言无过一听,这才松开眉头。 “不过,”轮到方小鱼皱眉了,“叶慕,你知道怎样才能生孩子吗?” 言无过猛然睁眼!这女人!这女人问的是什么话! 叶慕,点点头。 “……我不能近男色,怎么生孩子啊?”叶慕虽然一直在帮她消除烫伤,但似乎从来没试过帮她解毒啊?他真的知道怎么才能生孩子吗?她很难想象以叶慕的常识能力能知道这么“高深”的东西。 “你可以。” “拜托,只有女人是生不了孩子的,这是常识。乖!记住。”方小鱼翻了个白眼。 “可以近男色。” 方小鱼叹口气,走到言无过身边,在言无过惊诧的目光中,摸了一把他的脸。她早就想摸了,同样的样貌,男的跟女的皮肤到底差多远? 嗯……他的手感似乎比自己以前的更好些。 看着迅速泛红的掌心,方小鱼将手伸到叶慕面前。 “这叫可以?”她反问道。 叶慕抬手抓住方小鱼的嫩掌朝他脸颊上按去,方小鱼反射性抽回手,没抽动,却奇异的发现——不烫!甚至刚刚的烫伤也被那清凉的触感治愈! 将另一只手也凑上叶慕的脸,光滑而富有弹性的皮肤摸上去竟如泉水般凉爽!可心头刚刚泛喜,方小鱼的掌心就又开始感受到热度! 方小鱼赶紧松开手。“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叶慕体质的关系,她和他的短暂接触不会使她受伤,可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都没事的!难道…… “半年。”叶慕重新闭上眼打坐。 半年!天哪!叶慕真的做到了!他仅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将突破寒冰内劲的第九成迈入第十层!届时,他的极阴之体将精纯为纯阴之体!以男儿之躯修成纯阴之体!以后他的内力修行速度将是常人的十倍!如此恐怖的修炼速度,叶慕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 不过……她好像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纠结于被她自己不小心忘却的细节,方小鱼苦思冥想,丝毫没注意到床上俊脸已经黑化的言家儿郎。 而当方小鱼睡到半夜突然想明白那个“细节”的时候…… 猛然睁开眼看向脚边打坐的叶慕,方小鱼有些不确定——叶慕不会是、想要她生他的孩子吧? 察觉到方小鱼的惊醒,叶慕睁开眼望向她,微微偏头眼神带着询问。 白发倾洒至锦衾,面容柔美温顺…… 突如其来的电流从脚尖窜上腰腹,方小鱼皱着眉无声地□□一声,侧过身不看叶慕,方小鱼有些无奈地想,要是血毒再霸道一点,她又明知碰叶慕没事…… “你干什么?”方小鱼扭头看向突然躺在她身旁的叶慕,她、她刚刚不过是稍微动了一下十八禁的念头而已!不会“梦想成真”这么快吧! “坐累了。” 啥米? 30、谁才是蝼蚁 “娘!”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摇摇摆摆地朝方小鱼跑来,她微笑着将女娃抱起。 “囡囡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囡囡的爹呢?”方小鱼抹了抹女娃脸上的污渍。 “爹爹在洗盘子!好多好多盘子!”女童夸张地比划着。 “……”方小鱼额上开始冒黑线,“娘不是告诉了囡囡,拿了或是吃了人家的东西就让囡囡爹把袋子里黄黄白白的小石头给人家吗?” “囡囡有听话,可是只有一个袋子哦!我们给了那个有好多好多糖葫芦的叔了!”女娃奶声奶气的答道。 “什么?”一袋子全买糖葫芦了?那可是三十两银子!一个糖葫芦才要五个钱啊!隐约听到门口有喧哗声,方小鱼颇有预见性地问道:“囡囡,你们还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开门!开门!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县衙的鼓你们也敢偷!” “白发修罗滚出来!我要为我师傅报仇!为师门雪耻!” “取了我的钗子就要嫁入我的门!来人啊!给我把那个美男子抓出来!” “娘、我饿……” …… 一身冷汗的惊醒,天已大亮,方小鱼半天才定下神,想想那个荒谬的梦境,她不禁哭笑不得。跟叶慕生孩子做夫妻?杀了她吧! 看看房中,叶慕不在,他经常自己找地方修炼武功,她也不知道他藏在哪儿,不过,如果有一天她跟叶慕出现在大街上被人围困要债寻仇啥的,她是绝对不会奇怪的,她真的很好奇叶慕脑子里除了练武比武还装着些什么? 推开房门,印文坐在走廊边的栏杆上拼着魔方,可虽然手上在转动,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魔方上。 “印文。”方小鱼唤道。 印文抬头望向她一如往常般灿烂的一笑。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看你经常往外跑,不会是背着我偷偷一个人去逛花坊了吧!从实招来!”方小鱼笑道。 “哼!大爷我逛花坊还用偷偷摸摸?我是在做正事!”印文看上去挺得瑟。 “你?正事?谁敢把正事交给你去做啊!”方小鱼习惯性地损着印文,从他手中拿过魔方随意的拨弄,等着听印文反驳。 可是魔方都还原了,印文却一声不吭。 她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印文少见的沉着脸。“在你眼里,我做不了正事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怎么了? “雷迟在都城开了风火车行,打的是茹氏雨字旗。” “是吗?我不太清楚。” “皇甫雅擢为卫尉寺少卿,从四品上。” “……”他到底什么意思? “诸葛四季被封为……” “呵呵……”她明白了。“怎么?受刺激了?觉得同龄的人都挺有成就,开始自卑了?”其实印玉答应印文跟她上都,也是希望印文多见见世面,收了玩心去承担他应背负的责任。 “女子,是不是都喜欢功成名就的男子?”印文认真的问道。 方小鱼笑笑,“因人而异,不过功成名就的男人的确会更有吸引力。”实话实说。 眼看着印文目光中的神采暗淡了下去,方小鱼柔声继续说道:“但是人活着,知道自己一辈子该做点什么,并能坚持下去就好了,名利什么的,其实没大多意思。”她本身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自然对那些名利场的男人没什么感觉了。 不过她的这句安慰似乎并没有达到效果,印文看着她手中随意打乱魔方又快速还原的动作,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丝轻松。 “小鱼这辈子想做些什么?” “呃……”方小鱼一愣,大道理自己讲得很溜,可原来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放下魔方,方小鱼也坐上栏杆,头倚在木柱上,想着自己这两辈子。 “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开开心心活着就好。”人生,何必想太多。 “小鱼……” “嗯?” 我想保护你! 可是这句话,印文说不出口。 “我们回荣城吧!”他会让世人知道,他印文,配得上她茹雨! 方小鱼摇摇头,跳下栏杆,冲着印文笑道,“走,带你去看看我新认的义兄!” “义兄?”印文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两人正朝言无过的独院走,却见一个家丁领着言无过朝南厅的方向行去,方小鱼略一思索便带着印文悄悄跟上。 这一跟吓了方小鱼一大跳!四季他娘居然已经到了皇都,此刻正在厅上品茗! 言无过进了大厅,一语不发。诸葛夫人也依旧静静品茶,厅内安静地让方小鱼也不由得闭住呼吸。 “贤侄好耐性啊!” “侯爵夫人谬赞。” 诸葛三思轻笑,对着言无过一番端详,可她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冷,越看越让人心惊! 言无过傲然挺立,双目直视诸葛三思毫不示弱。 “我儿不日将与天柔公主大婚,现在,尚缺一陪侍,不知贤侄意下如何?”诸葛三思轻飘飘的说道。 什么?方小鱼这下不淡定了!虽然男子嫁入皇家一向有带陪侍的传统,但一般都是带家里庶出的兄弟,上个双保险方便生下子嗣罢了,诸葛三思找上言无过干什么! 言无过寒着脸没有应声,诸葛三思淡淡的笑笑,让言无过三日后给她答复,言无过转身出厅。正当方小鱼也要潜出厅时,诸葛三思却吩咐下人: “将那个方小鱼带过来。” 方小鱼和印文一对视,赶紧回到他们的客房。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家仆便来“请”人。 再次回到南厅,方小鱼心里很不爽。诸葛三思这会儿没有喝茶了,而是摆了一盘棋在桌上。 看到方小鱼进了厅,诸葛三思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走到方小鱼面前拉起她的手朝主位上走。 “好久不见啊!小鱼姑娘!早就听四季说小鱼姑娘棋艺精湛,今日便陪老身下一局可否?”看似亲和的语气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方小鱼也陪着笑落座,可一见棋盘却面色一冷。 “夫人,小鱼并不擅长围棋。” “咦?可是四季说小鱼姑娘棋艺无双,他从未赢过你啊?”诸葛三思貌似很惊奇。 “小鱼和四……小鱼和中丞大人下的是五子棋,并非围棋。” “五子棋?那是何种棋类?又有哪些大师?老身怎么没有听说过?这诺大皇都可还有他人知晓?” “……”好明显的挤兑。“夫人有话不妨直说,小鱼并非不识趣之人。” 诸葛三思冷冷一笑,完全褪下虚假的客气。“小鱼姑娘是聪明人,老身也不必多言。”说完,诸葛三思从棋盘下取出两张纸推到方小鱼面前。 方小鱼疑惑地打开一看——居然是雨字号木器店和五子楼的店契! “……小鱼自认从未得罪夫人!”她为何这么做!五子楼现在是印玉在打理,他为什么会卖五子楼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银铃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卖掉木器店!诸葛三思到底做了什么! “我儿是丹国的栋梁之才,天柔公主未来的驸马,我不希望总有一些不懂上下尊卑的人出现在我儿身边,污了他的清誉。”诸葛三思冷冷地说。 “上下尊卑?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告诉我你对银铃做了什么?”方小鱼怒火中烧! “放肆!”诸葛三思身旁的护卫高声喝道。 “呵呵……无妨,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你问我对那个叫银铃的小姑娘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对她做,我不过是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好好照顾她的夫郎。唉!不知道手筋断了还能不能做木匠师傅?” “你——” “要怪就怪你自己惹上不该惹的人!贫贱之人就该认清自己的本分!不要妄图高枝!如果不想你的亲朋好友再出什么状况,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儿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动他们!若你不希望我见你儿子,你为何不直接跟我讲!为什么要动他们!”为什么! 诸葛三思见到方小鱼激烈的反应,轻蔑的笑笑,“你,没有权利问为什么。你和他们一样,不过是蝼蚁!即便知道,你又能如何?若有一天,你可与我平起平坐,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呵呵……” 权利?蝼蚁? 内力外放,恍如火焰般的橙黄色罡气缭绕在方小鱼四周,诸葛三思顿时露出惊异之色,众护卫瞬间包围方小鱼,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现在你认为,谁才是蝼蚁?”方小鱼凌空一挥,厅内所有桌椅瓷器尽数爆裂!可围在她身边的众人却毫发无伤! “我会如你所愿,但是——”仿若分 身般,方小鱼的残影还留在原地,人却已经出现在诸葛三思面前。 “咔嚓!”一声脆响传自诸葛三思的右腕,“啊——” 贴近诸葛三思的耳边,方小鱼如魔女般低喃:“不要威胁一个‘不懂上下尊卑的人’!” 转身离去,众侍卫冲上前要拿下这个‘暴徒’,诸葛三思却忍着痛大喝一声: “让她走!”该死的!是她看走眼! 方小鱼憋着一腔怒火收拾好东西带着印文准备走人,可刚走到门口,居然迎面遇到久违的诸葛四季! “小鱼,你这是要去哪?”诸葛四季儒雅温和的脸上尽是倦累,语气却是满满的关切。 “那要问你娘!”方小鱼还没开口,印文便抢先一步答道。 “……”诸葛四季心中一凛,他一接到娘到了皇都的消息就立刻赶了回来,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四季,你很幸福,也很可怜。”方小鱼很清楚诸葛三思的意思,她要她的儿子站在万人之上,手握大权,所以她会为诸葛四季扫清前方的一切障碍不择手段清除隐患!诸葛四季何其幸福,有一个如此为他尽心尽力的娘!他又何其可怜,有一个如此为他尽心尽力的娘! “小鱼……”诸葛四季欲言又止。 “小鱼——”雷迟不知何时也回来了,他站在诸葛四季身后,面对着方小鱼伸出手,脸上的笑容温暖而美好,“我们在皇都的家已经布置好了,我们回家吧!” 家? 久违的词钻进方小鱼的耳朵,撞进她的心中,她突然有些鼻子发酸。在这个世界,有人喊她回家……默默地看向雷迟,只为了他这一句,她会试着……和他好好相处。 方小鱼抬手握住雷迟的大手,虽然炙热她却不想放手。 看着方小鱼一脸动容的走近雷迟,印文的心,跌到谷底…… “印文!”方小鱼扭头唤了一声。 只一声,便让一个男人从地狱回到天堂。 印文大步跟了上去。 眼睁睁看着四人远去,诸葛四季疲惫的闭上眼,暗暗打了个手势,让三卫跟上方小鱼。 小鱼,再等等、再等等……等我羽翼丰满,等我不再需要借助皇家的背景,等我成为丹国无法缺失的权臣…… 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本与皇家谈条件…… 31、山寨都尉府 站在一座大宅的门口,方小鱼静静的看着脚下的两块匾额。 “想挂哪一个?方府……”雷迟微微一瞥言无过,然后轻轻在方小鱼耳边继续问道,“……还是茹府?” 方小鱼蹲下身细细抚摸着匾额上硕大的“方”字,两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了,但一直以来,她都只当自己是个客居他乡的旅人,除了与哥哥有关的人和事外,她并不太关心其他的东西。哪怕是银铃、金铃、印文、印玉、五子楼、木器店……她从不曾将自己真正当做这个世界的人。 可是…… 不知不觉中,她的一切早与这个世界联系在了一起。她身体的父母,她中的奇毒,尊敬她的金铃银铃,照顾她的印玉大哥,单纯的印文,博学多才的四季,还有威逼利诱嫁给了她的雷迟,甚至她的前夫皇甫雅,她与他们相遇的那刻起,她就不再只是一个穿越而来冷眼旁观的孤魂! 当初她的灵魂是为了逃避今生的责任而打乱了哥哥的一生,所以重生的她将不再逃避,无论面临何种局面,她会用自己的肩去抗!自己的双手去开辟道路!去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国家! 她要在这个世界生根发芽! 抱起“方府”的匾额飞身而上,将匾额稳稳地挂在了门楣之上。翻身飘落在雷迟身旁,看着他神采英拔的面容,低低地道了声:“谢谢。” “不用,娘子愿早日与我圆房即可。”雷迟趁机搂上方小鱼的腰稍稍吃点豆腐。 方小鱼被烫的身体微僵,听到雷迟的这句低语直接不客气地抬靴踩上雷迟的大脚板,可雷迟居然依然面带笑意地搂着她,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狠狠地转动脚跟,方小鱼还不信邪了!好在雷迟见好就收的松开了手,否则方小鱼再踩下去估计真的得给他踩断骨头了…… 唉!三少的名节啊!毁了!毁了!一旁的雷门众子弟不禁在心底哀叹,他们已经可以预料到不久的将来,茹家大概就要将三少扫地出门了!到时……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方小鱼一直以为雷门的子弟对她的过分殷勤是出于雷迟的交代,可那些子弟在她和雷迟起争执的时候也是格外偏袒她,让她困惑不已地去问了几个老师傅!那几个老师傅一脸惭色地道出原因,却让方小鱼憋笑到快内伤!原来雷门的子弟是觉得雷迟不守夫道定会被妻主休掉,他们这个时候多巴结巴结她,以后也好求她娶雷迟! 真是一群可爱的人! 而今天呢,是她正式和这群可爱的人在一起生活的第一天。 甫一进门,仿佛错觉般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这座府邸根本就是荣城皇甫都尉府的□□版!格局装饰、甚至树木花草,雷迟他……她不由得越走越快,最后近乎是冲进了主屋正房的卧室! 带着一丝希翼地探探床榻—— “那张寒玉床太过珍奇,我实在找不到替代品……”雷迟一路跟进卧房,新嫁的那夜,他去过方小鱼的卧房,甚至在那张寒玉床上坐了许久。 方小鱼回头看着他,浅浅地,笑了。 一个男人,愿意为她花费如此心思,就已经……值得她爱了…… 轻轻坐下,“雷迟,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她不知道如何去看、如何去分辨,她,没有经验…… 雷迟慢慢走近,在她身前半跪的蹲下,伸手抚上方小鱼娇美动人的脸庞。 “除了你,谁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方小鱼直视着雷迟的眼睛,嘴角微微地弯着。 “以后,不问了。”她会试着,接受他的感情。 所以当雷迟看到她因烫伤而泛红的脸时,她告诉了他中毒的事情,雷迟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万分,有惊喜有懊丧有明了,而更多的则是疼惜。 短短的时间,两人不过是前后进了卧房,还是大白天进去的,但当两人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所有人都看得出,两人之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于是,印文走了,回了荣城。临走前,他取下脖子上的琥珀石挂在了方小鱼头上。 “我会回来的。” 方小鱼没有挽留,她很高兴看到印文终于主动愿意回去给印玉分担事务,他还没忘,他是归海帮堂堂的霸子! 而她,也要重新开始认认真真的过活!她的一生她要自己主宰,她的亲友岂容人轻易伤害! 她请叶慕先回荣城将银铃夫妻和金铃接过来,虽然皇都坏境更为复杂,但要保护的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 言无过那边,她更是不惜大量耗损真元助言无过洗筋伐髓贯通任督,而言无过对她,似乎也越来越放下戒心。 这日,雷迟和往常一样去了车行,方小鱼查阅了大量书籍资料和小道消息后,对丹国也有了更清楚的认识,尤其是……十二花坊色艺双绝的女子们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睹物思人,情意暗藏啊!没想到哥哥还是个痴情种?”方小鱼悄悄走到言无过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凤头钗,调笑的说道。 “给我。”言无过语气平淡。 别看言无过这番看起来好脾气的模样,方小鱼很清楚他其实很容易动怒,而且最新由于功力的突飞猛进,他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浓了,杀意总是时隐时现,像这种人,心中定是藏着众多的怨怒。 “哥哥。”方小鱼加重语气。 言无过低头看着方小鱼,犹豫了许久,终于开了口。原来他竟有一红颜知己——在十二花坊! 方小鱼越听越觉得有意思,那名花娘唤作含笑,当初言无过高中武会元,众人纷纷借故攀交,其中就有一个五品官儿邀他到十二花坊喝花酒,言无过其实从来没来过烟花之地,但为了不被人取笑嫩雏儿,便厚着面儿去了,没想到一去,便陷入了温柔乡。本有意中了状元后八抬大轿去迎,却如今一朝落魄无颜见她。 “她是我所见过的,最单纯善良的女子。”言无过的目光中尽是想念。姥姥过世后,含笑,那个风中弱柳般的女子,是第一个真心关心他的人…… “走吧!我们去将她接回来。”方小鱼微笑提议。 言无过竟摇摇头。 “我会去接,但不是现在。”他眼中的野心昭然若揭。 “不要把心爱的人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尤其是……不把人当人的妓馆,我知道你想功成名就后去迎她,但是相信我,女人无论何时都希望和爱人在一起,不管他是富贵还是贫穷。功名可以慢慢去搏,但是女人的青春不会等人!” “‘等’这一个字,对女人来说太残忍。”这是方小鱼几日来看风月□□的心得。 听到这些话,言无过转过头背对方小鱼,有些扭捏的样子让方小鱼摸不着头脑,然后半天才听到他极其小声的说了一句,要不是方小鱼内力深厚都差点听不到的话。 方小鱼表示了解的笑笑,“……我有。我的,就是你的。” 换了一身男装,方小鱼专门跑去车行让雷迟帮她易容,雷迟一听方小鱼是要去接言无过的情人,很爽快地拿出了雷门的易容至宝,是滴,□□。 本来雷迟也想跟去,不过为了言无过的面子着想,方小鱼开玩笑地让雷迟乖乖留在车行赚钱!他们这次估计要大出血! “唉!为夫真是命苦啊!不仅要辛苦操劳伺候妻主,还得赚钱给大舅子喝花酒!呜呼哀哉,苦哉悲哉!” “行了你!这种玩笑不要我哥面前开哦!”方小鱼一脚踹上雷迟的腿,在他绛紫的袍上留下一个灰色的小脚印。 十二花坊,皇都名胜之……呃!首是算不上了,毕竟皇宫还在那里摆着,但是皇宫一般老百姓是可望而不可即了,这十二花坊嘛…… 只要有钱,姑娘们就绝对有办法把你伺候的比皇帝老儿还舒服!在这样一个女子特权至上的世界,十二花坊对男子来说,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芬芳罗绮,嘹亮笙歌,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妙龄佳人花团锦簇,身姿妖娆,顾盼生辉,柔情似水。 在这里,男儿是天。前提是,你撒够钱。 “言郎!” “含笑……” “言郎!奴家等你等得心都碎了……还以为、还以为你……” 方小鱼一脸笑意地看着一花容月貌的女子惊喜地扑进言无过的怀中低声地啜泣,识趣地退出“花房”,去找老鸨。 俗话说,姐儿爱俏,鸨儿爱钞。有银子拿,没有老鸨会不高兴,但是——老鸨一听方小鱼是给含笑赎身的,涂满雪粉胭脂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异样,方小鱼留了心。 “哎呀!会元郎要为含笑赎身,那真是我这乖女儿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啊!”谄媚的表情配上过度的浓妆,让方小鱼分外怀念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董姨,而想到董姨,一张妖艳绝伦的面容霎时闪现…… 萦绕耳旁的欢言浪语突然变得好似地狱的厉鬼嚎叫—— “你开个价吧!”她一刻也不想再多待。 “这个……公子愿意给含笑赎身,鸨儿我自然是替女儿欢喜,不过,近日也有不少贵人看上了我家女儿,我这女儿却一个也不答应,真是被我宠坏了!这赎身之事,公子可否容我先问问女儿的意思?”鸨母绕着弯弯不开价。 其实这也是鸨母们常用的抬价方式,吊着你的胃口,告诉你那妞儿盘靓条顺抢的人多,你想买?她还不一定卖给你!这时你若是沉不住气自己大吼一声先喊出价,那鸨母也就知道你口袋里大概有多少银子了,等鸨母再开价的时候,她说出的价格绝对是让你肉痛到极点但又偏偏能接受! 但是,方小鱼却觉得这个鸨母此时并不是在抬价,她是真的打算先问她“女儿”的意思。 于是两人又回到含笑的“花房”,房中言无过正坐在桌边,手持着青瓷酒杯,凝望着抚琴的含笑,见方小鱼回来,便从桌下移了一张圆凳出来示意方小鱼过去坐。 鸨母背对着方小鱼朝含笑使了个眼色,含笑停下抚琴,引得言无过和方小鱼都朝她看去。含笑杏目略带疑惑地看了看鸨母和方小鱼,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垂下皓首,眼光柔媚地看了言无过几眼后便以帕遮面万分娇羞地碎步小跑了出去。 鸨母满脸堆笑道:“二位公子先喝点小酒吃点小菜,待老奴先和女儿商量商量。小红小翠,进来伺候二位公子——” “不用了。”方小鱼挥挥手。 看到房门被鸨母带上后,言无过复又看向方小鱼,“如何?” “钱不是问题,老鸨说要问问含笑的意思。”方小鱼总觉得有些不妥。 言无过却似乎并不担心,举起酒杯慢慢啜饮。 “我出去一下。”方小鱼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怎么了?” “……内急。” 出了门,问了茅房的方向,方小鱼就下了楼朝茅房走,待四周无人后,方小鱼躲进暗处,借着几处暗影窜向鸨母的房间,躲在更衣的屏风之后。 “赎我?我要赎身哪还轮得到他?”刚刚在言无过怀中小鸟依人的含笑此刻却面带寒霜,语气中充满讥讽。“若他中了武状元被封做个将军我还可以考虑一下,现在他不过是病休中的七品芝麻官!我跟他还不如跟着妈妈呢!” “可是欧阳大人交代过要牵住言无过,你这番若是拒绝他,大人那里你怎么交代?” “大人让我迷住言无过,那是以为他就算不中状元也是个榜眼,天子门生前途光明,可现如今他对大人可是一点用也没有了!要不是觉着他模样还颇为喜人,就凭我含笑二十四花娘之一的名声,一个七品恩骑尉连见我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那……” “妈妈不用操心,含笑自会处理。” 32、挠你的痒痒 雷迟傍晚回到府内便让人在言无过房间隔壁重新布置了厢房内设,女子的一应用品皆照着士族小姐的标准配备,绝对给足言无过面子。要知道他对方小鱼认的这个义兄,之前可一直没放下心,不过小鱼既然会兴致勃勃地去帮言无过赎情人,那么他暂时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 房间刚收拾好,下人就通禀说小鱼回来了,雷迟便提着灯笼朝着前厅去迎,心下还好奇地想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迷住那个生性孤僻桀骜不羁的言无过。 可是…… “小鱼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雷迟看着一身男装的方小鱼自黑暗中迎面朝他走来,□□已经取下,娇美的粉容搭上一身男子素袍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方小鱼抬头看看雷迟,神色有丝忧虑。“雷迟,若男子发现自己所爱的女子欺骗自己的感情会如何?” 雷迟微微颦眉,“因人而异。” 想着就脾气而言,言无过和雷迟都不是什么好鸟,方小鱼便继续问道:“若是你?” 雷迟身影一闪欺近方小鱼,双目微眯,“我会折断她的手脚、毒哑她的喉咙、刺瞎她的眼睛……说一辈子的情话给她听。” 方小鱼咽咽口水,“当我没问……”他这个变态! 看着方小鱼有些搞怪的表情,雷迟也敛起那张扬的暴虐之气恢复常态,“怎么?言无过让花娘耍了?” 方小鱼点点头,“那个花娘背后有一个姓欧阳的官吏在指使她拉拢我哥,她对我哥并非真心,但是我哥他却……似乎动了真情。” “……对妓馆的女子动情,一向是男子的大忌。”雷迟有点同情言无过了,他知道像言无过这样烈性的男人,一旦受了情伤,怕是……一辈子都复原不了的。 “因人而异,只能说我哥运气不好。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帮我想想怎么处理吧。”方小鱼走到石墩边坐下,虽然天色已晚,但在视觉上对她影响并不大。 “他还不知道?” 方小鱼摇摇头。从含笑的说辞来看,含笑应该已经想好了怎么拒绝言无过,她留了他过夜,看来是准备趁男人最没有脑子的时候灌迷魂汤了。 无论她编出什么样的理由,总比让言无过知道她是别人的细作来得好。 方小鱼不希望……言无过彻底失去信任他人的能力。 从小失去双亲,又被其他的亲人算计二十多年,还未投入官场就先被人当鱼儿养着……若是她,怕是也不会再信任任何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凭空冒出来认哥哥的人。 雷迟似在思索,没有说话。方小鱼耳边只剩蛙鸣一片。原来不知不觉已是盛夏,莲池中花影婆娑,夜空投映在水面,微波粼粼中繁星点点,还有一轮圆月皎洁如玉。 圆月?方小鱼不禁瞪大眼!她又忘记日子了!没有寒玉床,叶慕也不在身边,而这段时间她为言无过舒筋通络又耗费了大量真元…… “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儿再找你商量。”她得先回去运清心诀趁火没烧起来之前先压小火种! “怎么了?”雷迟见方小鱼脸色不对,“……你碰到男人了?”有些生气的声音。 “没有,我去的是妓馆又不是娼馆,天气太热了,我回去沐浴。”方小鱼匆匆解释,她只告诉了雷迟她中了无情丹的毒,近色则废,至于血毒……一想到毒发时她满心满脑的绮丽画面,无法控制的□□扭动……实在太难堪了,她说不出口。 “哦?那为夫理应随侍在侧了。”雷迟暧昧的笑道。 方小鱼冲雷迟翻了个白眼。 “你哪儿好玩哪里玩去!” 赤 裸的男女紧紧交缠,男人雄壮的身躯肌理线条流畅充满力量的美感,紧窄的腰臀压在女子修长光洁的两腿之间,激烈的耸动让身下娇弱的人儿仿若低泣般浪吟不已…… “啊……”难忍的叹息从方小鱼粉嫩的红唇中发出,满头香汗的睁开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出来了! 欲哭无泪。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疯掉!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功力损耗太大的缘故,她觉得血毒的毒性越来越强了,她之前的运功根本不足以压制血毒的肆虐,偏偏叶慕还在路上。一阵阵酸涩卷过身子,体内的燥热空虚像万蚁蚕食着骨血,让她死死压抑才能不尖叫出声。 叶慕……忍不住在心底唤着那白发呆娃的名字,不过,以现在毒性的强度,方小鱼很怀疑叶慕的寒冰内劲还能帮她压制多少!想要彻底压制血毒的毒性唯有…… 脑中又开始上演有声有色的动作小电影…… 让她死了吧…… 就算……就算她愿意,也还要熬半年!叶慕你不能快点吗? 被她自己的这个念头弄得又羞又澹叫∮愠牌鹕碜幼呦麓玻au菔В闹砺槲蘖Γ荒茏诖惭匦】诘卮牌胝酒鸬侥谑业脑〕厝ヅ菖荩梢惶贰 一个人影竟坐在数步远的桌边! 难道是叶慕赶回来了? “叶慕?”方小鱼低声唤着,房间里太黑,失去功力让她夜视的能力也随之大减。 人影站起身朝她走来—— “四季?怎么是你!”看清人影,方小鱼不禁羞愤!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定是子时之后,否则她不可能没发现,现在子时未过,说明他进来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可是他看到了多少? 一想到自己□□焚身的浪 荡模样居然被人尽收眼底,方小鱼体内的燥热更胜! “不要过来!”方小鱼急急地喊道。四季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黑暗之中的人影顿下了脚步,隔着两步之遥与方小鱼对视。 “四季?”他为何不说话?难道她看错了?细细的辨认着黑影,那儒雅俊颜即使在黑暗中也透着玉般的光泽,的确是诸葛四季没错啊? “雨儿……” 方小鱼大惊!他刚刚唤她什么? “不必吃惊,四季发现的已经很晚了。”若是早知道她是兰荣伯的女儿,家世显赫,或许…… “你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发现她是茹雨的? “那已经不重要了。” “你……”又是一阵骨酥的奇痒袭来,方小鱼险些□□出声。“我要休息,有事明日请早。”身体的难耐让方小鱼的语气也不耐起来。 诸葛四季闻言却依旧默默地站着。 “我让你……”嗓子突然说不出话,鼻子后知后觉的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方小鱼随即软倒在榻上。迷香?诸葛四季想干什么! 诸葛四季走到床边坐下,轻抚方小鱼柔顺的长发,指尖顺着中衣的衣边滑向她的腰间,轻轻扯开衣结。 方小鱼……浑身都惊凉了…… 但诸葛四季也就只是扯开了衣结而已。 轻叹一口气,诸葛四季在方小鱼身边躺下,轻轻将不能言语行动的美娇娘拥在怀中。他终究是……不忍勉强她。 “再过几日,我将随太子出使大京国。”太子临行前决定让他陪同,打乱了他收买笼络朝臣的计划,他这一离都,他以前所做出的努力大半都将付之东流,再重新筑基怕是来不及了……到时,他只有嫁给天柔公主,从此……没有再碰怀中佳人的资格。 忠蛊,身上养着忠蛊的男子们本就是万俟皇家为公主们选的驸马候选人。历年历代,由于男尊女贵的缘故,公主们的势力往往比一般皇子的更大!为了防止势力过大的公主□□称皇,几百年来,皇室一向将身怀忠蛊绝对忠于皇帝的男子们许给公主们做正夫,他诸葛四季,早已被皇帝定给了万俟天柔! 但他原本想赌一把,一生一次的豪赌。 若是他今夜将身子给了茹雨,而茹雨又怀上了子嗣的话,他回都之时就会与皇室摊牌,将家族荣耀、娘亲的期望抛到一边! 可是……在她面前,他不想那么卑鄙……他是如此的疼惜她,又怎能、怎能用药让她被迫接受他的身体? 闭上眼闻着怀中妙人散发的女儿香,他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诸葛四季心中百转千回,可方小鱼却是痛苦地几近崩溃!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刺激得她心神俱荡,明明浑身被烫得无以复加,身体却好似渴望男子更加贴近!要是她能动,估计早翻身将诸葛四季压在身下为所欲为了!这迷香!为毛只麻痹她的身体不麻痹她的神智啊! 正当二人各怀心思拥躺在床上之时,又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床榻边,背对着两人做警戒状。 诸葛四季不舍地松开方小鱼,下了床将幔帐整理好,才转身对着“一卫”。 “什么事?” “有人。”一卫言简意赅。 有人?那么三卫和二卫应该是追过去了。诸葛四季回头看了看床榻上闭着眼睛的方小鱼,复又撩开帷帐,曲臂撑在方小鱼身侧,手指流连在她如脂的肌肤之上,拇指轻轻拂过那桃艳的菱唇。 方小鱼睁开眼看向诸葛四季,眼底是无尽的压抑。 诸葛四季看着方小鱼的黑眸却露出一抹微笑,他一贯儒雅温和的浅笑,几分淡然从容,几分自信高傲,几分……宠溺纵容。 “你有一双,我永远看不透的眼睛。”却让他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俯下身吻上那双神秘充满诱惑的眼睛,秀美小巧的鼻尖,温软柔嫩的唇瓣…… 他本想浅尝辄止,但那甜美的滋味却让他涌起无法控制的欲望…… 温柔的轻吻突然变得霸道强势,男人的手掌也探进身下人儿的抹胸之内,充满占有欲的揉捏着那无比滑润娇软的凝脂□□…… 诸葛四季触电般猛然抽手抬起身,欲念未消的双目看着身下梨花带雨的女子……心脏被n紧般剧烈的疼痛起来,远比忠蛊舐血时更为入骨! “雨儿别哭、别哭,四季错了,四季错了……”忍着心痛起身缯剩罡鹚募颈扯源查交肷聿叮谷蝗盟骼幔∷谷绱丝咕芩 罢了、罢了……只要她巧笑若昔,他便、一生做个守护者、也好…… 带着一卫离开房间,诸葛四季怎知床榻上的俏人儿并非不愿与他欢好而哭,恰恰相反,她是……因想要而急哭的…… 被熊熊□□席卷的方小鱼妹妹,在诸葛四季的唇手之下,神台早已失了清明,只想与身上的男儿共赴巫山,可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不急哭才怪! 误会啊!误会!好大的误会!好值得庆幸的误会! 不过,还有一个误会就不值得庆幸了! 她果然是诸葛四季的人!什么长的像她哥哥,什么做他的妹妹!她该死! 在诸葛四季两卫的夹击下远遁的黑影在心中怒吼。 他本是记起今日是十五,见鬼的居然会有些担心那个女人才偷偷回来看看,可他看到了什么?夜会? 诸葛四季!诸葛三思!想利用他言无过?那他就送上门让你们利用! 要他给万俟天柔做陪侍? 好!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养虎为患与虎谋皮…… 33、双铃赴皇都 天色大亮,方小鱼才幽幽地转醒,意料之外的居然神清气爽没有丝毫不适。昨晚四季走后她就陷入了昏迷,隐约似乎感到过寒意,难道叶慕回来了? 坐起身四处看看,叶慕不在。掀开锦衾,撩帐穿鞋,可这一低头,方小鱼发现自己胸前中衣大开,肚兜松歪一边。 昨晚…… 方小鱼赶紧重新系好肚兜中衣,俏脸通红,刚系好又重新解开,打开衣柜拿了一套新的换上。 转头看看铜镜中还带着羞意的脸,方小鱼愣了一下,复又淡淡地笑笑。 还记得当初在学校时,同班的女生一个比一个彪悍,在宿舍里公然地开着音箱看□□、gv、h动画,她早已经被熏陶地见怪不怪了。比起其他女孩又羞涩又兴奋的模样,她一直风轻云淡地像在看《新闻联播》,宿舍的同学还笑她会不会是性冷淡。 现在,很明显,她不是。想是也是不了。 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头发,拿绸绳一系了事,没有金铃在身边,她自己可玩不出什么花样。对了,金铃!叶慕回来了,金铃银铃也应该到了才是! 方小鱼打开门,门外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的偏了头,可是那一瞬间的残影又让她迅速回头看向房门正前方—— “金铃、银铃!你们干什么!” 两女面容万分憔悴的跪在骄阳之下,双眼红肿,鬓发散乱,风尘仆仆的衣衫早已被汗浸湿,一看便知久跪多时。本已精神恍惚的二人一听到方小鱼的呼唤便齐齐地抬头看向她,无数辛酸顿时化作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小姐……” 两女哽咽的声音让方小鱼心中一紧,赶紧一手一个揽起二人扶进屋放上床,脱去鞋袜,握住两人的小脚运气帮她们活血。 “小姐……”泪水无止尽地汹涌而出,多少委屈多少苦痛多少内疚多少……说不出的…… “先别说话。” 好一会儿,觉得两人血脉已通,方小鱼继续帮她们疏导了一会儿才松开手,从腕间翻出薄刃划开两人的裤管直至膝盖,小心地割开被血浸透与皮肉连在一起的布料,看了看红肿的膝盖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方小鱼脸色更是暗沉,掀帐去拿药箱。 “小姐……”两女见方小鱼离开,均是一脸慌乱地想要下床。 “呆着别动。”脑后似乎长了眼睛的方小鱼背对着两女冷声说道。 金铃银铃心头一震,见方小鱼拿了药箱要转身便赶快乖乖回到床上坐好,连泪水也仿佛受了惊吓的暂时停在了她们水汪汪的眼睛中没有落下。 给两人包扎好膝盖,方小鱼皱着眉头好好打量了一下两人一身,怎么会搞成这样?活像从难民营里爬出来的似地。再看看两人的小脸,银铃原本秀气可爱的脸上一片死灰,金铃圆圆的颊肉也不见了踪影,简直像变了两个人一样。 “你们……先擦擦身子好好休息一下吧。”方小鱼拉拉床边的铃绳唤下人过来。 “小姐……”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样的小姐,让她们无颜以对……可是…… 金铃看看身旁消瘦地跟个纸片人似地银铃,咬咬唇,开口道: “小姐!是我卖掉了木器店!您要打要罚……” “不!小姐!是银铃没有守住店!你要怪……” “卖掉了?”方小鱼挑挑眉。 金铃银铃呼吸一窒,血液好似停止流动般全身僵硬,她们……好害怕……害怕小姐……不要她们了…… “干得好。”方小鱼笑笑,伸手拍了拍两女的小脸。这两个女孩,真说起来要比她小五岁呢,两年来,她与她们相处的最久,生活上也多亏她俩的照顾,比起茹家人,金铃银铃更像是她的姐妹。 “有人想买,那就卖;有人想抢,那就让他拿;有人想偷,你们就打开门。那些东西,还没有你们的一个笑容来的重要。”既然决定要在这个世界扎根活下去,她就会长齐应有的枝枝蔓蔓。 上辈子,她已经孤寂了太久,到最后才发现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如今,她要和身边的人一起,好好活出一番精彩! 看着方小鱼脸上突然绽放的神采,金铃银铃忘记了她们原本想说的话,只是傻傻地看呆了,但泪水却忠实地不断涌出眼眶…… 方小鱼好好安慰了两女顺便骂了她们一顿,严令禁止她们这种久跪自残的行为,惹得两女又是一顿好哭,方小鱼见两女被她骂哭赶紧说好话哄人,结果她越哄两女哭的越凶,弄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在下人及时送了热水过来,她便让两女擦洗了一番就在她床上睡下。 两女睡下后,方小鱼出门便见雷迟背着手站在走廊中。 “没去车行?” 雷迟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方小鱼。 “怎么了?”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虽然她已经做好准备好好活了,但没必要一下子来那么多事考验她吧?“对了,她们什么时候到的?” “……寅时。”雷迟答道。 看来是叶慕赶了夜路直接带她们越过了城墙溜进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银铃。 “阿祖呢?就是银铃的夫郎。还有,你怎么不拦着那俩丫头,这要是跪出什么病根……” “娘子对为夫,何时能如此这般……为夫也可瞑目了。”雷迟突然插话。 “……胡说什么,年纪轻轻地,没事少说什么瞑目不瞑目的。”她不喜欢他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方小鱼有些生气,雷迟却笑了,走近方小鱼,抬手想抚上那倾城的容颜,却及时地停在半路。 放下手。“遵命,娘子大人。” 雷迟带方小鱼去看了银铃的夫郎阿祖,阿祖的手腕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但仔细一下,情况却没有方小鱼想象的那么严重。听阿祖过,当初诸葛侯爵让人来买店,银铃说什么也不卖,后来他被人抓去挑断了手筋,银铃仍死咬着牙不肯交出店契,于是诸葛侯的人便当着银铃的面慢慢地挑断了他双脚的脚筋,甚至把沾着血的刀插进了他嘴里,威胁要割掉他的舌……后来金铃带着店契及时出现,三人一起躲进了“前都尉府”。 其实,在明谷死后方小鱼自我封闭的那段时间,都尉府就闹了空城计了。皇甫雅自去,宅子留给了方小鱼,但是家仆都是皇甫府的旧人,于是也都离开了都尉府,雷迟明面上像是留在了都尉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是避过人眼守着方小鱼蹲在归海帮总坛。金铃则是避免暴露方小鱼的身份一直呆在了诺大的都尉府守着方小鱼的一堆书册和木头。 方小鱼上了皇都也不能带金铃,金铃后来憋不住了就顺着地道跑到银铃那儿才知道木器店出了事,她让银铃去找归海帮帮忙,银铃却告诉她归海帮印魁首已经将五子楼卖了!眼睁睁看着阿祖被残害,银铃却只能死死地忍着,以诸葛侯的势力她们连告官都无处可告!最后关头,金铃偷了银铃藏着的房契救下了阿祖,银铃却差点以死谢罪! 金铃好不容易把银铃劝了下来,想办法给阿祖治伤,没多久叶慕便回去接她们了。 叶慕在回程的路上不知用什么办法给阿祖重新接上了筋,但要彻底恢复怕也要个一两年。 方小鱼从来没想过自己一时兴起开的店会给银铃阿祖带来如此祸难,诸葛三思的这招杀鸡儆猴——好死不死触了她的逆鳞! 于是,她连等天黑的耐性都没有,看完阿祖便直奔了诸葛别府。 诸葛三思身边的护卫一见到她便跟见鬼一般的表情,明知不敌却还忠心耿耿的列阵防卫,方小鱼不想拿这些小兵小将撒气,便夺过一个护卫的刀利索的将所有护卫拍昏,虽然没想到诸葛三思身边多了两个死士,但还没等他俩使出杀招,她便一手一个对拍撞昏了扔了出去。 方小鱼一步步走近诸葛三思,诸葛三思右手吊在胸前,神色倒还算镇定,但当方小鱼站在她面前,杀气凌然时,她还是变了脸色。 这个世界的女人,非常、非常的惜命……尤其是,王公贵族。 “你想干什么?”诸葛三思怎么也没想到方小鱼居然会大白天闯进府! 方小鱼垂眸看了一眼诸葛三思吊在胸前的右手,冷笑一声,抬手轻轻拂过那被她折断的手腕。 “你——”诸葛三思心一惊,却并未感到什么。 “放心,”方小鱼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我不过是放了点真气在那里。”那一小股真气会一直滞留在断骨附近阻碍断骨愈合,虽然并不会伤到诸葛三思的性命,但是,断骨本身带来的痛楚足以让诸葛三思好好地慢慢品味!她准备把那股真气一直留到阿祖彻底伤愈为止,除此之外…… “哼……想提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见方小鱼的模样,诸葛三思知道方小鱼一定另有所图,既然可以讲条件……她诸葛三思可从来不怕与人玩心计! “奉劝你不要试图找人除去我那股真气,否则,吃苦的人是你自己。”方小鱼并不急着提要求,而是先善意警告。即便诸葛三思能找到内力比她更高的人,可明清门的功法却不是外人能够摸透的,到时不但她留的那股真气除不掉,别人的真气也会被牵引一部分进入诸葛三思体内,两股真气一作怪,诸葛三思的小命就…… 诸葛三思对方小鱼的说法自是不信,轻哼一声,也坐了下来。 “我承认是我看走眼,以你的修为,无论在哪国都可受到皇室的供奉,为何蜗居在荣城开一个小小的五子楼,放着大好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她怎会想到一个看似舞勺之年的少女竟是位世外高人! “我做事,轮不到你置喙。”方小鱼冷淡地说道。是的,在这个世界一个百年功力高手的威慑力足以堪比百万雄师!毕竟没有哪个统治者不害怕被刺杀!不想找人保护!如果当初她不隐藏实力,直接以自身去给明谷换取自由,或许明谷也就……想到这里,方小鱼的脸色更为冷峻。 “……”诸葛三思雍容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好在她知道江湖上一些奇人异士行事一向不同于常人,其实,她已经开始怀疑方小鱼是不是某位高人臻至化境后返老还童出的样子!如果真的是这样,手腕中的真气她还真的是不敢请人清除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准备在皇都重开五子楼和木器店,当然,也可能再开点其他的,帮我打理的人呢,夫人您也识得,至于该怎么做,夫人不用我提醒吧?” 诸葛三思眼光略一闪烁。 “忠智侯,我知道你智谋无双,我不会无聊到跟你讨价还价耍些可笑的手段伎俩,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谋略都是徒劳。”贴近诸葛三思,方小鱼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记住,你宝贝儿子的性命,挂在她们身上。” 要威胁,便要用他人最珍贵的东西来威胁! 晚上回去的时候,方小鱼发现言无过仍然没有回到家,她又看了金铃银铃的情况后,就换了装束带上□□又上了十二花坊。 眼前的情况让方小鱼很不理解——言无过在楼上花房独自饮酒、含笑却在楼下大厅弹琴唱曲还不时用眼神勾引一众嫖客! 这是什么情况? 34、幕僚的诞生 方小鱼关上门,顺便瞥了楼下娇弱羞涩的含笑一眼,回过身看向言无过。 “哥……”含笑是怎么对他说的? “嗯?”言无过左手摩挲着青瓷酒杯,右手却握着刀鞘按在桌上。 方小鱼看看言无过的落雁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言无过的神情态度又很自然,她便也坐到桌边,“含笑的事……如何了?” “什么事?” “赎身的事啊。”他玩什么啊? “我何时说过要赎含笑的身?”言无过放下酒杯,从袖中抽出汗巾擦拭着刀鞘。 “……”方小鱼没想到含笑居然真的有办法不动声色地让言无过打消赎她的念头!“那我们回家吧!” “不了,再过些时日我到了任上不便来此,这几日我就在这里陪她。” 陪她?陪一个花娘看她笑往迎来?方小鱼郁闷了,她这个干哥哥到底在想什么?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不准备接含笑出去了吗?” “打算?”言无过抽出刀刃,眼光流连在寒光烁烁的短刀之上。那是一对比寻常双刀略长的鸳鸯刀,骑战□□,步战双刀,言无过的武艺全然是为沙场准备。“你曾说过会帮我,当真?” “……无论你何时问这个问题,我的答案都只会是一个——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方小鱼看着言无过的眼睛,眼神纯粹而坦荡。 言无过盯着那双美丽的眼眸看了半晌,眼光移到落雁双刀上,伸手抹向刀刃,脸上露出一个冷酷的笑意:“我要——丹国的军权!” 想要利用他,就先让他利用吧! 方小鱼心一凛,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答道:“好。” 随后几天,言无过果然没有回府,方小鱼一边照看着阿祖的情况,一边在皇都选址准备着重新开五子楼和木器店。车行的生意逐渐上了轨道,雷迟便不时抽身帮方小鱼做着参谋,说起讨价还价与各种奸商周旋,方小鱼还真是很佩服雷迟那张嘴,他总是看起来一副江湖儿女豪气爽快的模样让别人以为他人傻钱多好骗,可是几番话下来他总是能不知不觉把人给阴了还让人喜滋滋觉得占了他大便宜! “我很怀疑……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你卖了,结果还在傻乎乎地替你数钱……”她真的很不确定。 雷迟闻言爽朗的笑笑,英气的容颜在正午的骄阳下更显耀目。 “我怎么舍得卖掉娘子?”温柔地看着方小鱼,雷迟眼中的情意一日比一日彰显,起初方小鱼还很不习惯,但是时间久了,她的眼中也渐渐开始有了小女儿的娇态。 于是大白天的大街上,一个英挺帅气的侠少满脸柔情地看着一个样貌普通的少年小哥儿,惹得周围的路人不禁小声议论。虽然由于男女比例失调,男男恋在这个世界并不奇怪,但在大街上这么明目张胆招摇过市的……这俩也太豪放了点! 果然,有人看不下去了吧?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穿过人群直直地朝二人走去,还未近身,方小鱼和雷迟便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他,一瞬间小厮有了被两只蛇盯上的错觉!略一顿身,小厮还是走到两人身前,躬身行礼。 “雷少爷万福,我家夫人有请。” 方小鱼和雷迟一见小厮一身“酒色财气”酒楼小二的标准装束,立刻明白了“他家夫人”所指何人了,雷迟正准备拒绝,却看到方小鱼暗使着眼色,便跟着小厮去见姬夫人。 方小鱼瞅瞅不远处的“酒色财气”大酒楼,并不好奇姬夫人为何找上雷迟。姬夫人性喜美男,这点丹国人皆知,而大多数丹国人不知的是,姬夫人也是美男计使得最好的人。酒色财气,丹国皇都男官女贵最奢侈的消遣几乎都控制在姬夫人的手中,人们只看到大把的银子流到了姬夫人手里又被她豪奢地大把撒出去,而实际上,她聚拢的是整个丹国政商界的大小消息、铺撒下的是遍布丹国的监控网。 这繁华皇都中的人和事,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军权,言无过想要军权……谈何容易。 在万俟一脉近千年的皇族史上,最为神奇的应该是丹国无论国势盛衰,最核心的文武官员无一不死忠于帝王。皇子之间难免有储位之争,但只要太子登基,其他的皇兄皇弟就会安分异常。千年来只有一位武功谋略绝世无双的大将因不满皇帝偏听偏信而起兵造反,眼看成功之时,竟被自己的至交好友出卖,临死的时候才知自己那位才学出众却数十年不被重用的知交竟是皇帝绝对的亲信…… 这些情况和方小鱼脑中的历史规律偏差太甚,她猜测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在起着重大作用,而这个东西应该可以确保臣下忠于皇帝,因此皇帝也给予绝对信任!如果言无过可以获得皇室的信任…… 方小鱼的猜测,离事实已不远,忠蛊的存在一向是万俟皇族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们坚信万俟将会千秋万代的底气之一。 若仅靠军功血拼一步步往上爬,以言无过的年纪熬上个几十年并非没有希望,只是机会过于渺茫,要想帮助言无过走捷径,自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首先,她要有自己的人。 眼前的路虽然难测,但是方小鱼却整个人静下了心,她虽不像起点小说中的万能男主能改天换地,但是,如果她能亲手扶出一个不世出的将军、威震天下的权臣,也不枉她这一番借尸还魂了。 再次看了“酒色财气”酒楼一眼,方小鱼转身钻进人群。 机会和转机总是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身边,就在方小鱼已经定好了五年计划正按部就班行动的时候,两件事情让刚刚融入“幕僚”角色的方小鱼不知是喜是忧。 一件,是言无过自找的。一件,是找上言无过的。 言无过居然找上诸葛三思,答应作为陪侍与诸葛四季一同嫁给万俟天柔!从诸葛三思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方小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会答应本就在我意料之中。”诸葛三思留意着方小鱼的神色,她知道言无过是随方小鱼一同离了别府,从她掌握的消息来看,方小鱼很在乎言无过。 方小鱼抬眼看看诸葛三思,神情波澜不惊。 “因为你的诱饵够大,万俟天柔这个后台足以助他平步青云,即使只是一个陪侍,也可以让他至少少奋斗十年。” “十年?呵……至少少奋斗三十年!他已被言家除名,没有半点背景,要不是看重他在武略上的那点才华对我儿在朝中还有些用,我怎会选他?” “哦?你不正是看上他无权无势方便你控制空有才华没有四季圆滑讨喜争不了宠威胁不了四季的地位才选上他的吗?”方小鱼一句话说的平缓悠然却没有半点停顿,听的诸葛三思仿佛一口饭噎在喉间。 “……若你愿出面保荐,吾皇自然会重用于他。”为了笼络这些超乎世人之外的顶尖高手,皇家从不吝惜高官厚禄。可惜这些人几乎对世间权势毫无兴趣,所以各国皇室也只能把功夫下在这些高人的亲朋身上。比如世间唯一的女将军,手握大京国军权的九方鸢,正是因为其师是天下十大宗师之首,才会享有各种特权在大京国横行无忌!不过这个方小鱼……诸葛三思猜不透。 听到诸葛三思的建议,方小鱼摇摇头,玩游戏即便是开作弊器,也没人会直接把人物从1级调到顶级然后看着人物属性沾沾自喜,那种玩法,没有丝毫意义。 她要扶、她要帮,她就一定要世人都认可言无过的能力!让言无过的身份地位实至名归!她要做的只是让他走得更顺,帮他消除危机创造更多的机会!而不是让言无过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诸葛三思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方小鱼是个武功大成的老妖精,无心权势只是闲的蛋疼在照顾有些关系的后辈而已,猜不透她索性也就不猜,只要不妨碍她儿四季的前途,她自会小心伺候。况且,关系若处理得当,说不定对她儿…… “还有一个消息,或许你也会感兴趣。”诸葛三思卖着关子。 方小鱼瞟了诸葛三思一眼。“我知道。” “你知道?” “万俟容人指名言无过随行大京国。” 诸葛三思微惊,要知道这个消息她也才得知不久。 “那您是否同……”诸葛三思不自觉开始用上敬语。 “不用说了,我会帮忙照看诸葛四季的安全。”诸葛三思虽被成为丹国智谋无双,但撇开谋略不谈,其实心思很好猜。 诸葛三思笑道:“那本侯定会保证阁下的产业在皇都安然无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出了诸葛府,方小鱼跑到皇城郊外某个犄角旮旯里把躲着练功的叶慕提溜了出来,把她的需求一讲,叶慕点点头就三两下蹿没了影。看着叶慕消失的方向,方小鱼不禁笑笑,她这个师傅,算是她最大的一块宝了,要是哪天他消失不见了,她怕是会无所适从吧。 两天后,言无过从十二花坊回府——带着丹国闻名的二十四花娘之一含笑。 “啊啊蔼—滚!滚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从含笑房中传出。 方小鱼看着下人半湿着衣服端着铜盆和碎裂的茶盏走出,额上还流着鲜血,原本对含笑还有些歉疚的心立刻就冷了下来,看来解药还是多观察一段时间再给吧…… 言无过的身影转眼出现在含笑房门口,方小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隐在暗处。 “言郎……”含笑一见言无过便扑进他怀中凄凄地哭了起来。 “没事的,会好的。”言无过轻轻拍着含笑的身子安抚道。 “不会了……我不会好了!我变成了丑八怪!没有人会在乎我!没有人要我!你也不会要我了!你走!你走!”嘴上说着赶人的话,可含笑却是将身前的言无过抱的更紧了。 “我在乎,我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不会丢下你。”拥着含笑温软的身体,言无过的眼神却像是望着无尽的远方。曾经,在某个地方,有一个小男孩也哭着说过同样的话——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要他。 拥紧怀中的人,言无过好似自言自语地重复道:“我在乎你,我要你。我在乎你,我要你……” “言郎……”含笑泪水决堤。两天,仅仅两天,感染了花毒满脸蛇斑容貌尽毁的她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欧阳大人竟因她知道得太多想要杀她灭口!万幸的是,鸨母及时进来告知欧阳大人,言无过明知她已毁容还替她赎了身,欧阳大人当时便敛去杀机一脸笑意地让她继续监视诱惑言无过,她方才逃过一死。 言无过明知她已毁容竟还愿赎她!她……原本从不相信,这世间,还有真心待妓子的男人…… “言郎,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离开皇都,我们去别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好吗?”离开这里,离开那些大人,她就不必再提心吊胆!失去了容貌却得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她知足了!只要言无过愿意带她离开,她即便没有资格入赘他的家门,她也愿做牛做马伺候他! 35、师傅入浴图 “好,离开这里。”言无过轻轻抹去含笑脸上的泪水,嗓音充满低沉的磁性。 听到这句,暗处的方小鱼轻轻离去。 事情朝着最好的局面发展,但她却莫名地有些……心中空落落的感觉,特别是,言无过毫不犹豫地答应带含笑离开皇都。 含笑身上的花毒是她下的,若是言无过因此而离开含笑,那么含笑是不是别人的棋子就已不再重要;若是言无过依旧对含笑不离不弃,那么失去了容貌的资本,含笑势必要找一个依靠,以言无过的条件和他对含笑的态度,她不信含笑会不动心,一旦含笑用了真情,欧阳大人那边她自然会去帮含笑解决——无论如何,她不希望言无过发现他被心爱的人欺骗。 只是她没想到,只因含笑一句话,言无过会答应离开皇都。 他不是……想要丹国的军权吗? 她原本憋足了劲要将言无过推向人臣顶峰的……这下她算是明白了用尽全力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了。 在她看来,男人有野心是件好事,有野心的男人才会更加坚韧强悍,所以当言无过雄心壮志地要取得丹国军权的时候,她也跟着燃起了斗志,可原来他不过是说说而已。啊!不,也许是爱情的力量?都说爱情可以使人放弃一切,看来所言不虚了。 那她在皇都布置下的那些人和事怎么办? 算了,顺其自然吧。 回头想想,言无过放弃对军权的追求也好,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是通过军功累积还是利用政治斗争,要掌握军权势必要踏骨而上,而她现在能凭借的资本并不足,言无过一定会爬的很辛苦,还不如带着含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一对神仙眷侣! 回头看了看含笑房间的方向,言无过还没有出来,方小鱼摸摸怀中的解药瓶,准备等他们安定下来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含笑解了毒。 说到解药,不得不说叶慕真的很神奇,她只说她需要使人暂时变丑的药,结果叶慕居然给她找来了据说是没有解药的花毒!花毒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一种稀有病,只有女子会得,但因为都找不出病因又没有解药,毒性也不强,只是会让人全身长满蛇斑身体虚弱而已,所以一般得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可叶慕居然连解药也一起弄到了手! 方小鱼歪歪头——这解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到厨房用油纸包了一只烧鸡又弄了一些饭菜,用包袱不好裹,她干脆就弄了个四层的大食盒拎出了门。 “你……有多久没洗澡了?”看着手持烧鸡大快朵颐的叶慕,方小鱼轻皱着眉问道。她专门给他的一□□衣上都用银线绣上了编号,可她似乎很久没见他那一身衣服变号了。 叶慕依旧专心地吃着鸡。 “别太累了,小心走火入魔。”方小鱼倒了一杯酒递给叶慕,最近叶慕一直在外练功没有回府,看来是遇到瓶颈了,之前习惯了一睁眼就见到他的满头银发,这段时间看不到她还真觉得早上起床缺了点什么。 叶慕没有接酒杯,却一把抓过方小鱼手中的酒瓶很没有形象的灌了起来。 方小鱼笑着摇摇头,他的言行举止还真是浪费他的一身好皮囊啊!转腕饮下杯中酒,方小鱼随手将酒杯向身后的河流一抛,反正他也用不着。 叶慕有条不紊地从食盒第一层往下吃,方小鱼对他神奇的胃早已见怪不怪,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便也拿起一个馒头转过身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流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言无过要带含笑离开皇都,也不知道会去哪里;叶慕修习寒冰内劲要近水,所以到时候新宅的水塘得尽量弄大些;雷迟的车行生意刚在皇都站住脚,也不知道会不会跟她一起走;来了皇都这么久,她其实有想过去看看她那个喜欢闹别扭的前夫皇甫雅,但不知怎么的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去,不过听坊间的传闻他似乎身体已经康复,皇帝老儿有意再为他择妻主? 怎么感觉这丹国皇室过日子像在办家家酒似地:皇帝没事就指婚,热情地给月老代班;太子没事也是四处溜达,还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那个心月狐天柔公主更是有名的好管闲事四处折腾。这样的皇室竟能延续近千年……这个世界的人们该是多善良啊…… 一个馒头啃完,方小鱼拍拍手掌回头看看叶慕—— 第一眼,修长笔直的小腿、形状漂亮的膝盖…… 第二眼,肌肉紧绷线条流畅肌肤光滑却如岩石般充满力感的大腿…… 第三眼……白花花光溜溜的叶慕从她眼旁走了过去,径直下水。 方小鱼,扶额…… 是她的错,她的错!她干嘛要问洗澡的问题!要问也应该在走之前才问啊……这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她看了他的身子要不要对他负责啊? 看看地上叶慕脱下的衣服,方小鱼一头黑线,她师傅大人会知道那劳什子规矩才有鬼!抓起地方的黑衣,方小鱼转过头朝河中的叶慕扔去,正好盖在背对着她的叶慕头上。 “衣服也洗了!洗了澡一定要穿干净衣服。” 叶慕听话地从头上抓下衣服,双手在胸前开始搓起他的第n号黑衣。 方小鱼笑看着河中的银发美男洗衣图,心中难得的一片轻松。 柔顺的银色长发半浸在水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碎光,男人宽阔的背脊、长期练武而形成的匀称结实的肌肉、完美的倒三角身型、又翘又挺的窄臀…… 古代的水质就是好啊! 不过,这样一幅极品男儿身却有着一张—— “叶慕!”方小鱼唤道。 水中美男闻身转头——唇红齿白、般般入画,好一个花容月貌的楚楚佳人! “噗——”她不行了!果然是对比太强烈了!要是现在有男子只看到叶慕的脸,十之八九都会惊为天人为之倾心吧!但是那副柔美样貌下的身躯,又绝对是做强攻的材料啊! 强攻……方小鱼突然想到了一些十八禁的东西,然后脸皮没有修炼到家的微微泛红。 见叶慕还回着头盯着她,方小鱼连忙笑笑说没事让他继续洗,毕竟这种美男真人秀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着的,她虽自认不好色,但是不看白不看嘛! 可是叶慕还是半转着身看了方小鱼好一会儿,正当方小鱼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叶慕突然一手抓着湿衣步伐稳健的从水中走出来,丝毫不受水的阻力影响。 恍若神o般令人闭息仰视的存在感、那挂着无数水滴反射着七彩阳光、耀眼地让人只想膜拜而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的完美身躯…… 方小鱼第一次、对叶慕心生敬畏! 敬畏?因为一个男人的身体?方小鱼对自己的莫名反应感觉很濉么跏嵌皇兰托畔4蟊ㄊ贝逃隼吹脑独肓舜拷嗟谋牒芬淮∠衷诰尤灰幌伦泳捅灰荒腥说穆.体唬住了,真是…… 抬眼看看叶慕无辜的小脸,方小鱼心狠手辣地捏起叶慕的脸颊嫩肉用力的扯了扯。 “记住!以后不许在人前脱衣服!”想想也不对,方小鱼又补充道:“除了你妻主以外!” 叶慕静静的点点头,任她将他的脸颊掐红,没有丝毫反抗。 叶慕这么乖反倒让方小鱼没了脾气,慢慢的松开两手,没办法,她也就碰他不会被立刻烫伤了。偷偷多看了两眼他那让人心跳加速的裸.体,喉间有些干涩,余光瞥见地上的食盒,她便很环保的将一地的油纸盘碟装回食盒。 “早点把衣服烤干穿上,别着凉了!练功不许激进!要是走火入魔了我就剪光你的头发!” 随口说着无关痛痒的威胁,方小鱼提起食盒准备走人,回头又瞅了叶慕一眼,却刹那间呆愣当下。 仿佛桃花初开,柔美至极的容颜上竟生出一抹纯净的浅笑,脱俗淡雅中透着微微的艳…… 一束长长的银发被托至方小鱼的眼前。 “给你。”光屁.股的美男如是说道。 七日后 方小鱼拾起飘落至地上的几根银发,目露赞许的看着舞动双刀与叶慕对战的言无过,他的确是个练武的奇才,加之日日苦练,双刀和枪本都是难于精通的兵器,但他竟两样都练得出神入化! 虽然叶慕被她交代过只许用五成功力而且不能伤到言无过,但是言无过竟能用双刀的锋芒割断叶慕的发绳,不得不说在同代人之中,言无过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不过,言无过似乎把叶慕的武斗之心挑起来了! “叶慕!”方小鱼赶紧制止两人,叶慕才是真正的武痴!他要是认真起来,言无过的小命可就不保了,所以每次他俩过招她一定会在一边盯着,免得叶慕擦枪走火。 “小鱼,我们该动身了。”一身紫衣的雷迟英姿洒落,笑容爽朗清新,左耳上新增的紫金耳饰熠熠生辉分外夺目。 方小鱼微笑着走过去看看雷迟的左耳,没有发炎应该没事。昨晚她亲手给他打的耳洞带上了耳饰,而这一步骤,本该是在成婚第二天便做的。 这个世界对成婚前的男子约束并不太多,风花雪月谈情说爱不过是风流韵事,就算和有夫之妇暧昧不清,人们最多也就谈笑间调侃调侃。但是男子一旦成婚,与妻主有了夫妻之实,妻主就会在夫郎的左耳打上耳洞带上耳饰表示专属,这一礼法被称为“戒身”,被妻主戒身后的男子若再与其他女子有身体上的瓜葛,那麻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不后悔?”方小鱼又忍不住问道,她当然没有碰雷迟,但是这枚耳饰是雷迟自己坚持的。 “以为夫的品貌,此去大京国若尚未戒身定会惹得他国女子当街抢亲,到时娘子名正言顺甩了为夫,为夫才真该后悔了。”雷迟贴在方小鱼的耳边轻声说道。 想想大京国女子一向的彪悍作风,再看看雷迟的器宇不凡,方小鱼不禁点点头,的确很有可能。 转身看向叶慕和言无过,方小鱼说道: “那我们先行一步,叶慕,我哥就交给你啦!” 叶慕点点头,言无过却是看着雷迟的左耳隐隐皱着眉,话说他虽然一直知道这个女人和雷迟关系匪浅,但没想到两人竟枉顾世间伦法至此!就算雷迟的妻主茹氏一直未给雷迟戒身,但雷迟毕竟还是茹氏的侍郎,这女人竟越俎代庖…… 不怪言无过猜不透方小鱼的真实身份,因为只要出身于荣城,又有谁能想得到,丑冠荣城的茹雨会是这般丽人? 除了……诸葛四季这只思维别致的狡狐。 带上□□化身弱冠少年,告别金铃和银铃夫妇,方小鱼与雷迟对视一眼,默契的一同扬鞭策马。 去哪? 大京国!民风彪悍的大京国! 呵呵~别急别急~为什么去大京国~含笑这炮灰飞去哪了~下章一开始都会交代滴… 36、初入大京国 为什么去大京国? 归根结底来说,据说,听说,好像是大京国的大王子赫连佑派人在丹国南端的海城劫走了太子预定的太子妃,还挑衅地邀请太子爷万俟容人出访大京国!不去?丹国丢不起这个人。去?小心小命啊…… 为了安全起见,丹国是里里外外明明暗暗安排了不少人,而明面上和太子爷一起出使的大部分都是丹国的英年才俊,比如诸葛四季,比如言无过…… 本来方小鱼以为言无过会辞官带含笑离开皇都,结果言无过居然只是送走了含笑,感情他说的离开皇都是指让含笑一个人离开! 这下方小鱼是真的搞不懂言无过到底对含笑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了,不过,既然言无过仍然要随太子爷共赴大京,那么大京之行,怎么可能少得了她? 只是,驰骋于官道的方小鱼,真的做好游大京的准备了吗? 方小鱼骑着骏马刚刚奔过,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便出现在路上一辆豪华马车的窗边。 “表哥,你看什么呢?我也要看!都说我们骑马了,你非要我坐什么马车!早知道不让你陪我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娇俏女娃冲着窗边的玉颜男子一阵娇嗔。 “没什么,外面沙尘太多,对皮肤不好。”玉颜男子一身象牙色绸缎宽袖常服,看上去犹如玉雕般精致动人。 一听对皮肤不好,娇俏女孩立刻闭了嘴。 玉颜男子见女娃打消了骑马的念头,便又回头望向窗外。 刚刚那个身影……有些似她。 这大大小小几队人马屁颠屁颠地往大京国赶,那么这大京国和丹国到底是个啥关系呢? 邻居、竞争对手兼同盟的关系。 原本在人们的认知中,天下三分——丹国、大京国、苍原国。丹国地处东南,土地肥沃百姓富足,民风淳朴生育率相对较高。大京国则雄踞西部,无论男女全民习武,但生育率和平均寿命均不高。苍原国位于丹国和大京国的北部,地广人稀以畜牧业为主。 两百多年以前,因为窥视丹国的土地和女子,大京国屡屡犯境,夺去了丹国北部好几座城,可就在丹国万俟皇室准备讲和的时候,大京国的人马退了。 丹国君臣一打听,乐了!然后又想想,乐不起来了。 苍原覆国,一只名叫猛族的部落称霸苍原的国土,而大京国的将士撒丫子往回跑正是因为猛族铁骑正以破竹之势攻向大京王都! 猛族的威猛血腥震惊了大京国上下,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大京的赫连王室采纳了大臣的意见,向他们刚刚侵略过的丹国求援。 求援的使者一到,丹国朝堂就吵翻了天,最后一句“唇亡齿寒”让所有人闭了嘴,大京都打不过的人,丹国只能等着被□□!所以丹国出粮出人,帮大京将猛族逼回了北方草原。 经过多年战争,三方皆损耗严重,于是默契的一起休养生息,为了给猛族制造压力,丹国和大京国结为同盟,两国皇室订约世代通婚。 虽然三方势力间偶尔有些小血光,但总体上,这两百年还是以和平共处为主流。 马车上的万俟芊芊百无聊赖的坐卧不定,最后只得双手托腮,可爱地歪着小脑袋看着车窗边沉默凝望远方的玉颜男子。 无论何时看,她表哥都恍若谪仙般清雅无双,无怪乎在得知他身体康复后,皇都的名媛贵妇都发了疯似地带媒婆上门求亲,她好几次路过都遇见表哥府外几帮人为争着递拜贴而发生流血冲突。一个自去失婚的男子竟还有这等行情,表哥真不愧是丹国第一公子皇甫雅! 要是大京国的王太子有她表哥一半的风姿,她定会高高兴兴去和亲了! 丹国当今的皇帝无女,但先后册封过三位贵族女子为公主,大名鼎鼎的心月狐万俟天柔正是被册封的第一位公主,而万俟芊芊和其胞妹万俟紫陌原姓慕容,五年前被册封为公主时赐姓万俟,被册封的原因她们很清楚——她们其中的一位将作为和亲公主远嫁大京! 在天柔公主的怂恿和妹妹紫陌的鼓励之下,万俟芊芊决定先去大京看看那王太子的模样!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那人样貌人品皆不尽人意,那她和妹妹也好早些求皇上另封公主去和亲! 万俟芊芊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些自私,但是没有办法,她和妹妹从小看着太子哥哥、雅表哥这般品貌不凡的极品男色长大,要是未来夫郎差的太多,她们会难受死的! 这次她是在天柔公主的安排下偷跑的,本来已经成功出了城门了,却被独自外出郊游的表哥抓了个正着!她本来以为表哥会把她带回去,没想到她讲了她想去大京的理由之后,表哥竟愿护送她去大京王都! 他不用和太子哥哥一起吗? 皇甫雅的确不用。看着那载着相似身影的马匹绝尘而去,他仍沉静地遥望骏马消失的方向。他知道三日后太子也将沿着这条官道远赴大京,但是他却不在随太子同行的一大票名单之上,虽然太子说是因为他身体康复不久应以休养为重不宜长途跋涉,但他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偶然发现表妹偷溜出皇都,皇甫雅知道天柔是在用芊芊分散大家的注意力顺便实验偷溜方法的可行性,他第一反应也是将芊芊送回去,可是当芊芊说她是想去看看她未来和亲的对象时,他竟……决定帮芊芊达成心愿。 被迫娶一个不愿娶的男子,一定、会怨吧…… 闭上眼,费力地想抹去脑中的身影,可那娇小的身影却越发清晰。清脆动人的笑声,温柔如水的表情,灵动聪颖的双眸,举手抬足间落落大方的洒脱,不时冒出的看似粗俗实则含义深刻的俏皮话…… 那是他的妻…… 前妻…… 心脏到喉间,冷冷的抽痛。 这种痛,他竟已习惯。多久了?十个月?一年还是两年?他离开荣城,多久了? 过了边境,方小鱼和雷迟终于到了大京最邻近丹国的虎城。一入城门,方小鱼就忍不住发起感慨: “我的老天!我原本以为遇到的那些农妇只是因为劳作所以格外强壮些,没想到……大京国的女子不会都是这种……类型的吧?”虽然这么说女人的身材不太厚道,但是事实就是,方小鱼目光所及的女子几乎全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型的,要不是穿着打扮不同,仅看身材,她估计会以为那些女子是胸肌发达些的男人! 见方小鱼一脸惊讶的表情,雷迟不禁莞尔,“大京国的女子与丹国的女子的确不同,丹国女子娇弱小巧,大京国的女子却是英姿飒爽,两国女子各有千秋难分仲伯。” “啥?”各有千秋难分仲伯?他在开玩笑吗?可看表情又不像,再回头想想,的确可以理解,在这个女子特权社会,性别优势压倒一切,男子岂有挑剔女子身材的余地?审美观自然对女子偏袒多多。 方小鱼有趣的看着虎城内的“雄壮”女子,而虎城内的城民也是纷纷向他俩投去注意力,准确的说,是对雷迟投去注意力。 当女子看到英武不凡的雷迟时,目光犹如实质的利刃要将雷迟一身紫衣分为飞花,而男子则是奇怪的有些挑衅的意味,不过无论男女看向方小鱼时,则都是□□裸的鄙视,没办法,即便是少年,过于瘦弱在大京也是会被人歧视的,除非……你有一张迷人的脸。 “……即便是有,为夫有娘子保护,何惧之有?” “呵呵!聪明,我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抢走的……”方小鱼很是真诚的说。 雷迟无限风情的一笑,瞬间又秒杀掉一众围观的路人。 方小鱼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会闭着眼睛把你卖掉!”说完,方小鱼好似怕被报复般挥鞭超过雷迟,留下一串放肆无忌的笑声引得路人皱眉侧目。 “……”雷迟笑容一僵,瞥了一下周围一干女子如狼般盯着他的眼神,无奈的笑笑,跟了上去。 也许是雷迟耳上的耳饰起了作用,所以一路上虽然满眼企图心望着雷迟的人不少,但是至今她二人还没有真的遇到过什么特殊情况。 那么,什么情况算特殊情况? 比如,现在出现的就叫“特殊情况”…… 虎城?虎牙客栈 方小鱼和雷迟刚刚在上房梳洗了一下便下楼吃些东西,刚坐稳,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便动作豪迈地往方小鱼身旁一落,目如朗星直视着雷迟的帅脸。 “二位是丹国人?” 雷迟浅笑点头,“在下丹国荣城茹氏雷门雷迟,这位小姐是?”他是半个江湖人半个生意人,亲和形象很重要。 “我?宇文吉祥。”女子一脸自豪的模样,仿佛此名一说出口,人们就会对她顶礼膜拜一般。 方小鱼看看四周人们的反应,也的确是颇有忌惮的神色,看来这女子来头不小。 宇文吉祥见两人没什么反应,怕是初到大京还不知道她们宇文家的势力,于是一边补充说明一边观察帅哥,“我是大京国一等虎峡公长女,家父乃三等镇国将军!” 雷迟配合地露出一个久仰的表情,方小鱼则是转头开始研究客栈里挂着的菜牌。 对于方小鱼的不识泰山,宇文吉祥倒也不介意,她的目光在雷迟左耳上注视了好一会儿,才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放在桌上。 “荣城茹氏,丹国一等士族,紫金耳饰,那必是茹氏正统血脉的夫郎。”宇文吉祥轻笑点头,“那你便配得上这鹰睛!” 啥?方小鱼猛的回头,阴…… 37、男人是祸水 方小鱼惊异地看眼前这位猛女,又看看兀自微笑一脸阳光的雷迟,他们刚刚在讨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堂而皇之的讨论男人的那……个? 雷迟微微垂眸斜瞅了方小鱼一眼,然后看向桌上那只被宇文吉祥打开的小盒。 黑色的绒布之上,显然是一颗耳钉,但那顶端深蓝色的宝石却那么夺人呼吸,仿佛苍穹中的雄鹰俯冲猎物时的那双无限凶残阴冷、令人心悸胆寒的眼睛!由内而外流动着的深浅光影让它仿若活物般冷眼蔑视着天下众生,华贵、迷幻、威严、锐利……那是属于王者的眼睛! 大京国最昂贵的特产——虎睛石!其中又以这种纯粹深蓝色的最为珍贵,被称为极品鹰眼。鹰眼就鹰眼嘛!说什么鹰睛!吓她大跳!方小鱼招来小二点菜,金银珠宝那些东西,除非造型奇特工艺出众,否则引不起她什么兴趣。 “宇文小姐的意思是?”雷迟含笑轻问。 “我准备用它换下你耳上的垃圾,顺便给你换个妻主。” 猛女一语出口,整个客栈大堂彻底安静了下来。 抢夫夺郎! 雷迟毫不惊讶的勾起嘴角,伸手取出耳饰盒中的鹰睛耳钉,还没来得及细看鹰眼石的纹路,左脚背上就传来压迫的痛感。 见雷迟拿起耳钉,宇文吉祥也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喜欢美而聪明的男人,虽然明抢也很刺激,但若这男子愿意乖乖地跟着她更好。 雷迟好似爱不释手般欣赏着手中的鹰睛石,但其实他的注意力却全在桌下被某人狠狠踩着的左脚之上。考虑到再被踩下去,明儿他的脚估计会肿的穿不进靴子,于是他将那价值千金的耳饰放回盒中,轻佻的笑意一敛。 “除非雷某的妻主将雷某像垃圾一样扔掉,否则,雷某的妻主,无人可换。”寒意逼人,卸下明朗的伪装,雷迟的阴暗神色让宇文吉祥的双瞳也为之一暗,可眨眼间,她脸上的笑意却更是欢愉! “哈哈哈哈!好!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够劲的男人了,来人!” 哗啦啦从客栈外涌进一群兵士。 “打包带走!”宇文吉祥一指雷迟。 幸好小鱼现在没喝茶!打包带走?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男人也可以打包的……翻了个白眼,把小脚从雷迟脚背上移开,她也不知道她刚刚为什么会去踩他。 四周的食客们一见宇文家的私兵涌入,虽然都朝客栈角落挤了挤却无一人离开,只有端着端着盘子准备上菜的小二傻乎乎地站在大堂中央,进退两难。 方小鱼踹了一脚雷迟的小腿让他自己解决麻烦,就朝小二招手换了张桌子开始吃东西。 宇文吉祥自然不会去理其貌不扬瘦小不堪的小鱼,只见她慢慢站起身后退几步,抬手一挥。宇文家的私兵们刷地一下整齐的抽出马刀,手腕微动,反转刀刃。看来这群私兵已经和吉祥姑娘很有默契了,抢人用刀背,杀人用刀刃。 一群持刀凶兵步步紧逼,美男端坐桌旁神情阴郁,数十看客双目放光浑然不怕池鱼之殃。 突然一个翠绿的小娃窜进大堂。 “姨母!宝儿找到你了!娘亲快来!姨母在这里!” 随着小女娃的脆声,一个身材颇为修长的女子缓缓地踏进了客栈,云髻峨峨,仪静体闲,神情从容平和,身上并没有多少华贵的饰品,却流露出令人不知不觉敬畏三分的气韵仪态。 看不出来,竟然已经是这么大的孩儿他妈了,早婚早育就是不一样啊! 方小鱼暗暗瞅了几眼,猜测着这对突然冒出的母女俩的身份。再过三天,丹国出使的人马也应该到虎城了,他们那一路的小老鼠不少,但基本上都被丹国暗中的人手给清掉了,个别身手不错的也顶多是混进营帐就被人间蒸发,连太子和亲随们的面都没见着。更有趣的是,前两天快过边境的时候,太子一行遭遇了一伙“流匪”,还没开打,太子的护卫军一亮兵器那帮人就跑了,她好奇得跟了过去才发现那些不过是三国交界处艰难求存的流民,她和雷迟在流民营里呆了两天,做了一些事情。 “宝儿?艺……艺姐!你怎么也出来了?”宇文吉祥有些结巴。 被她称作“艺姐”的贵妇微微环视了一下客栈,眼光在方小鱼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群兵包围中的雷迟,最后才看向天之骄女宇文吉祥温柔浅笑,粉唇轻启,可说出的话却没那么温柔了! “吉祥妹妹辛苦了,这么快就抓到那两个奸细了吗?” 宇文吉祥一愣,很快会意…… 果然彪悍……为了光明正大的抢人,居然给他们冠上奸细的罪名!本来方小鱼准备让雷迟活动活动筋骨热热身,看看他武艺的进步情况,撑不住她再动手让宇文吉祥知难而退,可是好好的一个桃色事件居然让那个贵妇一句话变了质!雷迟一旦开打,他们俩就是拒捕,等于默认了奸细的身份!到时候就算她出手打赢了跑路也是麻烦无穷。 所以,他们只能乖乖地站起身跟着那俩彪悍女来到了虎城的城主府,先看看她们想怎么玩…… 果然,他们俩“奸细”不但没被关进牢里,还被当做贵宾似地安排了客房,不过,为毛只有一间?可没等方小鱼提出抗议,宇文吉祥就扔下了两人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当着二人的面吩咐手下“好好保护”他们! 郁闷地斜睨了一眼一旁和她同为“被俘奸细”却悠然喝茶的雷迟,方小鱼在心中暗道: 男人,你的名字叫——祸水! “娘子,为夫脚痛,娘子为我揉揉可好?”雷迟一脸笑意像是偷了腥的猫。 小鱼低头看看雷迟穿着黑靴的蹄子,居然真的走过去蹲了下来。 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方小鱼为他脱靴子,雷迟瞬间变身为木鸡! 肿的挺厉害,没想到自己下脚还真狠,不会让她踩骨折了吧?方小鱼轻轻点了点雷迟光裸的脚背,“痛吗?”抬头看向雷迟。 雷迟僵硬的摇摇头,呆呆地看着方小鱼从包袱里拿出药膏小心地涂抹在他红肿的脚背之上,还……轻轻地按揉…… “抱歉……不过,以后不要随便拿人家的东西,你要是喜欢那种鹰睛石,我去给你买一打,让你天天换着戴。”她亲手戴上去的东西居然被人骂做垃圾!她、不、爽! “好了,应该过一会就消肿了。”小鱼站起身,微微运功消除双掌的热度。 “……” “怎么了?表情怪怪的,痛?” “……”回过神的雷迟咬牙不说话,他不是痛,而是,忍得很辛苦。她轻柔的声音一点点撩拨着他的心,而当她的小手握住他的脚,一寸寸抚弄他的肌肤,那恍若羽毛滑过的细致触感让他……他多想(牵手以上自动河蟹)……更想(十八禁节目大家请脑补)…… “公子爷,您的饭菜热好了!”门外突然有人喊道,解救了差点陷入意.淫无法自拔的雷家三少。 俩“奸细”正享受着贵客的待遇,而城主府另一头的宇文吉祥脸色却不太妙。 “万俟容人停在了边境处,说是要犒劳丹国的护送军团,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宇文吉祥她爹此次奉旨从丹国的护送军团手中迎接兼保护丹国太子,她自然格外关心万俟容人一行的动向。 “吉祥很关心?”被宇文吉祥称作“艺姐”的贵妇正坐在一旁查看着案上的文卷。 “我当然关心啦!丹国人阴险狡诈……” “哦?丹国人只有阴险狡诈吗?” “……艺姐!”一向比男子更豪爽的宇文吉祥居然红了脸! “丹国的美男子……的确不错。”贵妇浅笑点头。 “艺姐!我认栽了,你帮帮我吧!”她认了!什么面子里子她都不要了! “帮什么?”某人明知故问。 “让方郎心甘情愿成为我的人!”抢夫夺郎的戏码在她不是第一次出演!她的鹰睛石也不是第一次被拒!两个月前,她已经抢过一次!亦是一名……丹国男子! “那个艳冠王城,让你和四公主当街大打出手的医画双绝方公子?你昨儿不是还说他算老几,你压根儿没把他看在眼里吗?” “是他没把我看在眼里!”宇文吉祥激动地说。 贵妇不禁失笑,宇文吉祥的爽直世间少有。 “艺姐,我原本以为我是因为被方郎拒绝面子上挂不住才耿耿于怀,还想着抢个比他更出色的男人回去羞辱他,但是今天再次被拒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你在意的并不是被拒绝,而是被他拒绝。”贵妇接口点破。 “……是!” “所以我们大京的宇文小霸王,这次,真的动心了?” “……是!不管方郎的妻主是何方神圣,我要他成为我宇文吉祥的男人!”方郎,她势在必得!“艺姐!你就帮帮我吧!” 刚刚还豪言壮语的宇文吉祥这会儿变成了撒娇的妹子抓着贵妇的手臂左摇右晃,没办法,她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要说武艺在王城也算上得了台面,可是论智谋,在她艺姐面前,她就是个三岁娃娃,连艺姐的女儿宝儿都不如!可她却并不觉得丢脸,反而很是自豪!要知道在大京国,虽然明面上还是男主国女主家,但是两个女子的存在却让朝野须眉皆汗颜折服! 武有九方鸢,文有第五艺! 九方鸢乃帝师唯一的女徒,手掌大京军权,沙场威猛无人能及;第五艺身为太子太傅,常年出入王宫,伴王运筹帷幄! 在大京民间,甚至有种颇为忌讳的说法——九五至尊! 她的艺姐,正是这“九五至尊”中的“五”,复姓第五单名一个艺的第五艺!大京唯一的世袭郡王! 只要第五艺愿意帮她想办法,方郎就一定是她的人! “那……今儿抢的这个你又决定如何?”贵妇第五艺轻问。 “这个?这个也不错啊!让他做个侍郎就好了。” “……”第五艺看着宇文吉祥满不在乎的表情,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即便是吉祥这般单纯率真的女子,对待夫郎也一样是这般态度,这对于将一身荣辱皆系于妻主的男儿们……何等残忍。 任凭你位高权重文武无双又如何?只要你是男子,你便,终究只是女人的玩物! “吉祥,这个男子,怕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第五艺提醒道。 “不简单?你是说……他真的有可能是丹国的奸细?我今天亲眼见他入城的!一路跟他到客栈,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啊!” “他也许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可是,他身边的人呢?如果是你,你会在要被人当做奸细抓走的时候,还让店小二把你没吃完的饭菜打包吗?” 38、番外之现代演员花絮1 话说,这时候《男尊女贵》刚拍摄到第37集,由于导演去了马尔代夫度假,所以也给演员们集体放了大假……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响个不停,从节奏来看,第五翼不开门也知道门外的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门外的印文一见开门的是第五翼,立刻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仔细一看,第五翼居然穿着睡袍,长发还是湿的!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倒是你,难得放假,你一大早就过来吵小鱼,不怕她发飙啊。”第五翼用毛巾擦着头发,转身进客厅。 “小鱼还没起床?”小鱼平时一向是最早到片场的,他还以为她早起来了 “你们说话轻点……” 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印文吃惊地看着印玉居然从一个房间打开门走了出来,也、也穿着睡袍! “哥?”印文完全无视印玉警告的拔高了声调,当然,他是吃惊吃的,倒非故意跟他哥作对。 印玉皱皱眉,眼神微冷,一股“大哥”的气势无形间流露出来…… 印文乖乖地闭嘴,看着印玉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咖啡的香味飘散了出来。 第五翼打开电视调了静音,坐在沙发上继续擦着头发,他是剧组男演员中唯一一个不需要接发的,他本身就是一头柔顺至极的长发,不过却没有人请他做洗发水的广告,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国内最大日化产品集团公司的大股东,自家的广告都拍不完了,怎么可能去给人家拍。 “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在小鱼这里?”印文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这次压低了声音。 第五翼斜睨了一眼印文,“问你哥不就知道了?干嘛问我?” “你……”被第五翼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印文无限憋屈,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哥! 话说他哥从黑道金盆洗手多年了,但那一身血肉拼杀练就的慑人气势却是没有半点消退…… “小鱼还在休息,你若要找她,下午再过来。”印玉拿着杯咖啡走了出来。 “还在休息?你们……” “吵死了!”一个不耐烦的男声打断了印玉的问题,也让印玉更加吃惊加疑惑,他现在才看到沙发上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言无过从沙发上坐起,瞪了印文一眼,看向印玉。 印玉朝厨房偏偏头,言无过便起身走进了厨房也端了杯热咖啡出来。 他俩这一默契的举动让印文彻底傻了眼。 “别发傻了,听你哥的没错,小鱼上午不会起来了。”第五翼“好心”的解释道,“她昨晚可是一对三一直折腾到凌晨,把我们都彻底榨干了才罢休,不睡到中午,她的元气恢复不过来的。” “什么!”印文再次控制不住嗓门。 印玉放下咖啡,走向他的宝贝弟弟,一手抓着领子就朝门口拖,然后毫不客气的把印文扔了出去。 印文看着房门在他面前轻轻地关上,整个人愣愣地回不过神。 一对三、折腾到凌晨、彻底榨干…… “呵呵……”第五翼轻笑,对于戏耍印文,他一向是首当其冲。他们这群人当中只有印文比小鱼小,所以小鱼一直很护着他,对此,心里不爽的可不止他第五翼一个。 “印玉,若是你弟弟让你在他和小鱼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挑拨离间一向是第五翼的拿手好戏。 “……你看不到那一天。”印玉一语双关。 第五翼笑意不断,他知道印玉的意思是印文不可能让印玉做这种选择,如果有那么一天,印玉也会先把他们这些外人干掉再内讧。 还是做老大的行事够狠!印玉印文是黑道上号称“霸王龙”印龙的儿子,印玉从小就是作为黑帮老大在培养,而印文则是一直在国外念书。印玉十八岁时就接过了印龙的帮派,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地就改了朝换了代,帮派元老们对这小帮主均是俯首帖耳,就连印玉大刀阔斧的砍除帮派的一些传统生意,让帮派弟兄都穿起西装打着领带朝九晚五到写字楼打卡上班时,整个帮派,无人异议! 经过近十年,表面上印玉已经将他的帮派洗白,他旗下的那些保全公司、影视公司也的确运作的不错,但是第五翼绝对是明白人,正义邪恶法律犯罪,这些东西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当权人手中的玩物,印玉不过是将有些东西藏得更深了罢了,洗白?没有黑,哪来的白?白得起来吗?早让人灭掉捞功了。 小鱼的房门突然有了动静,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 果然,方小鱼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 “刚刚,我好像,听到印文的声音?” “没……你再睡会儿吧,难得放假。”第五翼走到小鱼身边,理了理小鱼的睡袍领口,掩住外泄的春光。 “嗯……我好困……”还说着,小鱼居然就站着闭上了眼睛。 第五翼笑着抱住小鱼倒向他的娇躯,看着俏人儿好似就在他怀中睡着的模样,他甚是满足。小鱼在刚起床时会像只小猫一样又粘人又爱撒娇,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些人总是想方设法留在小鱼这过夜的原因。 他们都想趁着小鱼最没有防备心的时候将这迟钝又磨叽的小女人拐上床,可惜,至今没人成功。 因为…… “抱够了就送她回床上去。”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虽然语气温和平缓,但言语中的强硬态度却是闻者皆知。 来人双手拎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都是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食,和他那一身昂贵的西装分外不搭。 护花使者来了。 第五翼挑挑眉,对“买菜男”的话不置可否,弯腰打横抱起小鱼就进了小鱼的卧房。 温柔地将小鱼放进还很温暖的被窝,盖上薄毯,看着枕上那张精致的小脸,忍不住低头偷香。 但眼看就要触碰到那细致丝滑的皮肤,第五翼却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房门。 果然,言无过和印玉一人一边靠在门框边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们盯得还真紧。 第五翼认命的起身走出房间,他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当众干傻事,要偷香,也要不被别人抓到才行。 他们这些人在“外界”的干涉下,定了一个君子协定,要抱得美人归只许各凭本事去赢得小鱼的心,不得直接互斗。而为了防止他们有人霸王硬上弓,他们之间又补充了一条,偷吃者按照偷吃的程度将处以三天至永久的隔离不等。 比如上次皇甫雅和万俟容人喝醉了,跑到小鱼家逼问她在乎谁更多一点,然后像抢玩具一样对小鱼…… 结果就是两人被修理地在医院躺了一个月……编剧只得苦命的连夜改剧本,狂删两人的戏份。直到现在,万俟容人还在医院里躺着,皇甫雅是死活回到了剧组,拖着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在小鱼面前扮可怜博同情,小鱼偏偏还就吃那套,看得他们很想再下狠手把那小子送进icu! 三人走回客厅,“买菜男”已经放好了菜在客厅泡茶喝。 “你不是去日本开会吗?这么快就回来了?”第五翼问道。 “我若是再不回来,你们打算把小鱼变成小猫吗?还是最高级的熊猫!”“买菜男”毫不客气的揭穿三人的意图。 “呵呵!岂敢,有你这个大名鼎鼎的金牌经纪人诸葛四季在,我们就算想做点什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是?” “你们顾忌的不是我,而是女皇和小鱼的姐姐。”“买菜男”正是我们小鱼的经纪人大人诸葛四季! “哎……说话不要这么直嘛!怎么在小鱼面前你就温柔似水,离了她的视线你说话又毒又刻薄呢?”第五翼打趣道。 “对着什么人,说什么话。”诸葛四季将茶具移到一边,擦干桌面,从文件包里拿出了一打材料,看上去应该是小鱼的各项行程涉及到的内容,哪些需要注意,小鱼应该记住什么,什么时间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诸葛四季都细细的整理标注出来。 印玉拿起方小鱼的行程表看了看,回房拿出手机将行程扫进备忘录,然后开启幻影电脑重新布置自己的行程。 言无过则是早就闭着眼睛躺在了沙发上,粗看以为是在睡觉,再仔细一瞧,他双耳都带着耳塞。 虽然看上去不像,但言无过其实是个歌手。是的,歌手,而且还是专门唱情歌的实力派偶像歌手!以一首《下辈子不要遇到你》出道,开创了情歌又一派系——“恨情”派!他的歌声他的眼神,那浓浓的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让万千少女少妇剩女熟女为之疯狂,越听越揪心却越听越难以自拔!爱他的浓情烈火,却恨他爱得不是自己! 舞台上的他,闪电般张扬锐利,只需一个人,便能使偌大的舞台被强烈的存在感充满,个唱场场爆满,经纪公司和唱片公司赚了个钵满盆满,于是给了言无过一个月假期!随便他出国旅行还是天天party,所有花费公司全包,结果…… 言无过跑到《男尊女贵》剧组,不仅主动要角色还答应创作并演唱电视剧的片头片尾曲,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要知道以前曾有知名导演看中了他的独特气质,天价邀请他本色出演他都一口回绝,别人还以为是他演技不好怕坏了名声,结果他进了剧组刚定妆就惊艳了众人,要知道皇甫雅和明谷是出了名的古装美男,扮相出尘脱俗并不奇怪,但言无过一向是潮位十足的现代装,没想到扮起古装居然也别有一番味道!更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真的耍得一手好枪法!连替身都不用!剧组里他的女粉丝本来就不少,现在连男粉丝也剧增,至于他的角色讨不讨喜大家直接无视掉了,纷纷要求编剧给他加戏! 不过言无过本身对戏份却没什么要求,平时没戏的时候就坐在一边边听音乐边看着片场,时不时写写谱,四周的粉丝围成一堆却没人敢去打搅他。 第五翼一见大家都有事做,他也撇撇嘴,开了电脑玩股票,没办法,人太聪明了做事就会没什么成就感,搞的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唯一还比较有挑战性的就是——如何从一群虎狼之中叼走那条小鱼。 “叮咚……叮咚……”门铃又响。 “一个吻,赌来的人是谁。”第五翼提议道,当然,赌的是小鱼的吻。 言无过“唰”的睁开眼,“……雷迟。” “……苗凡。”印玉的猜测总是比较奇怪。 “我猜是叶慕。诸葛你呢?”第五翼看向诸葛,上次就是被诸葛猜中,才让他在32还是33的时候占了小鱼的便宜,这次不会还是他猜中吧?当初他们就怀疑诸葛要入戏绝对没安好心!居然吃窝边草! “……五个人。”诸葛头也不抬说出答案。 39、不要迷恋姐 第五艺这一提醒,宇文吉祥也纳了闷,本来在丹国太子出使大京的当儿,她们对突如其来的丹国人都会多加提防,但是对于雷迟二人,她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威胁性。 从两人的言谈坐卧来看,一非军士出身,二非江湖人士,三无官宦习性,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富家子弟,所以她也没多疑心,倒是雷迟那帅气的模样让她想起了王城那个让她欢喜得心痒又恨得牙痒的妖孽!不同于雷迟一身令阳光失色的潇洒英气,那妖孽……就像悬崖峭壁上的雪莲花,亦像火海中虚幻却至美的红莲!妖艳诱惑又拒人千里之外,让人明知危险却忍不住一次次忍痛靠近! 犯贱啊!宇文吉祥自己都恨不得骂醒自己,可每每下定决心不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那妖孽的冷屁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自己又无意识的厚着脸皮跑去了日月医馆,更可恨的是,她还连那妖孽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冠了妻姓姓方,人送雅号“妙郎中”,在王城女子们的口中则别有用意的简称为了“妙郎”! 妙郎妙郎! 呸!那是她宇文吉祥定下的男人!她们想染指?做梦! “吉祥……吉祥?” “啊?”宇文吉祥回过神,看向叫了她好几声的第五艺。 第五艺眼中满是揶揄之色,纵是大大咧咧的宇文吉祥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你啊!还是收拾东西赶快回王城去吧!看你一天都不知道要想那方公子几回,连跟你说说话你都能半路走神,这相思病啊,还是趁早让那妙郎中给你医医吧!” 被第五艺点破心思,宇文吉祥反倒大方起来,“艺姐!反正有你在,我们断不会让那丹国的崽子们占了便宜,那……三公主约了我赏花,我先回王城啦!” “哎!你就这么走了?” “回晚了花就谢了!” “那两人怎么办?” “艺姐帮我带回王城吧……” “要是他们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 贵妇第五郡王看着宇文吉祥火烧屁股似远去的背影,不禁笑着摇摇头。那个医画双绝妙郎中她见过一次,的确风华绝代,但也冷傲至极,无论是宇文吉祥的威逼利诱,还是四公主的耐心以待,他均是一视同仁面如寒霜,却让女子们更加渴望得到他的破冰一笑! 她原本以为那位方公子是在欲擒故纵,直到不久前,宇文吉祥偷了他的几幅画来找她,她才确信,那位妙郎中的确心有所属,才会对其他女子不假颜色。 那几幅画画的是同一位妙龄女子,寥寥数笔,女子婀娜的身姿跃然纸上,或立或坐,淡雅脱俗,但最吸引人的,是那女子的眼神,望向远方时愁思悠悠,阅书时冷静专注,浅笑时温和恬静,还有……那最后一幅……画中的女子仿佛与看画人对视一般真实,那双动人的眼眸中——担忧、疼惜、不舍、痛苦、焦急…… 那双眼眸,让她忘了呼吸,恍惚间,她甚至有种错觉……被画中的女子珍视的——是她! 凝视着那双眼眸,她移不开眼,不想、不愿、不舍得、不甘心…… 当吉祥忿忿地要烧毁那些画时,她……偷偷换出了最后一幅。 阅完各地传来的卷宗,天色已暗,第五艺挑熄油灯独自回房。她自懂事以来身边便没有随侍的仆婢,下人也均知她不喜有人打扰,长时间的独处使她更为冷静,对这个世界也看得更加明了。 越明了……越无望…… “小心!”一声警告不知从何处传来。 第五艺直觉地闪身,一只黑色的□□瞬间从第五艺身旁擦过,钉入前方的假山,箭身没入石中大半,若是射中她怕是当场一个对穿! “来人!”第五艺冷静的呼唤侍卫。 可惜刺客一击不中立刻遁走,侍卫搜寻了两圈无功而返。 从袖中抽出丝帕,拿起侍卫呈上的□□,看了看箭头绿油油的反光,又看看箭尾的箭羽,第五艺平静的脸色看不出半点情绪波澜。 刺客好歹还留下了点东西,那个出言警告她的人却毫无踪迹可循,有人想杀她并不奇怪,可有人居然隐在她身边救她,她还真是很好奇。 第五艺漠然前行,她身旁的护卫紧张地亦步亦趋,第五艺之于大京国堪称国宝,若是在他们手上有了什么闪失,不待王降罪,他们就会先羞愧自裁!可偏偏,艺郡王不喜他人近身。 虽然不喜护卫们的贴身守卫,但第五艺此时却没有遣退众人。 回房从枕边取出画卷,小心翼翼地展开,指腹轻轻抚过那张一脸担忧的娇颜,第五艺的心神渐渐舒展,抛却世间纷杂,天地唯她与画。 时间仿佛静止,直到,第五艺闭上眼,口中无声一轻叹。 “怎么了?”雷迟从床上坐起,看着出去不久的小鱼从房上飘了下来。入夜后小鱼说要去太子营地看看,以她的轻功来回营地和虎城用不了两个时辰,这段时间小鱼也是经常半夜地时候来回察看太子一行必经之路的动静,排查一切可疑的人和物,把言无过可能遇到的危险全部扼杀于摇篮。可这一路的顺风顺水风平浪静也把做好了万全准备的万俟容人和诸葛四季弄懵了,搞得他们更加小心谨慎越走越慢。 方小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儿,搜寻刺客的侍卫们来到门外,与看守她们的守卫查问了几句,然后直接推门而入—— 方小鱼早就钻进了床下打好的地铺里,说到这个地铺她还真是有些不爽,你说那个宇文吉祥把他们关地牢关一间房她可以理解,可既然是关在客房干嘛只给一间房?一张床让他们怎么睡?难道她看起来小就是小厮吗? 侍卫们打着灯笼照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就退了出去,待人走远,雷迟单手支着头侧卧,另一只手掀开身上的棉衾,轻拍身旁的床榻,双目含笑地看着地上的方小鱼。 方小鱼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今晚这么一折腾,去营地就太赶了,今晚万俟容人停在边境说是要犒劳护送军团,但其真正用意怕是没那么简单,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有叶慕在身旁保护,言无过的安全应该无须太担心。 “喂!”他干嘛? “嘘——”雷迟隔着两层被子将方小鱼抱起放在床榻上,“会烫吗?” 方小鱼摇摇头,基本上被子只要厚一点,隔着一层就没事。 雷迟慢慢俯下身抱住身下娇小的小鱼——想抱她的时候却不能碰她,让他觉得他的手脚都是多余的。 “怎么了?”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方小鱼就是觉得此刻的雷迟有点不一样。“……你这样趴着,好像我死了,你来给我哭丧一样……” 几道黑线顿时出现在雷迟额上,他这不解风情的妻主大人啊!抬身有些些不满的看向方小鱼,却迎上方小鱼含着笑意的目光,刹那间沉溺。 看着雷迟眼中越来越浓的情意,方小鱼——竟有些习惯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其实一直没怎么考虑过个人问题,但是嫁给、不,是娶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过一辈子,一定会幸福吧……雷迟,她的侍郎,换到上辈子的说法就是丈夫,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但是他雷迟是她方小鱼的丈夫,这一点,她会牢牢记得。 “睡吧!”雷迟轻声说道,拿起方小鱼身上多余的那床被子,雷迟躺到床下的地铺之上。 半响,方小鱼看着雷迟的睡脸有些发怔,而被她盯得睡不下去的雷迟也只好睁开眼对她一上一下对视。 “呵……”方小鱼莫名的笑出声,身子朝床内挪了挪,空出大半床榻。 这一夜不知为何,小鱼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一早,方小鱼一睁眼就看见雷迟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身体反射性的后撤,而雷迟似乎早有先见之明般隔着被子搂着小鱼的腰,免得她向后撞到墙。 洗漱过后,门外有人传话说“郡王有请”,两人转念便猜到昨日贵妇的身份,没想到号称大京皇家智囊的第五郡王居然也来到了虎城,想着百里之外的太子一行,二人不知道第五艺的出现究竟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 方小鱼坐在一旁盯着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无聊地听着雷迟和那个姓第五的贵妇气定神闲的打屁,两人自坐下到现在已经两盏茶的功夫了,居然一直在聊两国的风土人情,虽然知道他们是在互相试探摸底,但方小鱼对这种尔虞我诈的外交技巧着实不感冒,或者说,她觉得这种方式,太次了。 小嘴一张——方小鱼无声地打了个呵欠。 世界安静了。 眨眨眼睛继续看着茶杯,小鱼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桌旁另外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她的目光。 微愣之后,第五艺露出一抹茉莉初开般的浅笑,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样貌平凡的弱冠少年,他刚刚的那个呵欠让她觉得,她正在做一些既无聊又愚蠢的事情。转眼看向与自己言谈博弈数刻的茹氏夫郎,居然彼此都有些尴尬…… “雷公子做客大京,不知所为何事?”不再绕圈子,第五艺直接问道。 “第五郡王不是说我俩是奸细吗?”雷迟挑挑眉。 第五艺举起茶盏轻抿一口,不表态。 方小鱼撇了一下嘴角,瞧这郡王,意思是说他们如果不说清楚,她依然会把他们当奸细处理,无声的威胁啊! “雷某听闻医圣万老定居大京王城,不知消息是否属实?”雷迟问道。 “……雷公子原来是来求医。”这个理由,合理。 方小鱼有些疑惑地看看雷迟,医圣万老?谁啊? 瞥了一眼方小鱼的表情,雷迟还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的妻主大人身负奇毒却似乎从未想过解毒,可此毒不解……她是要逼他自宫吗?忍的滋味,恰是那“心如刀割”啊!所以没办法,妻主大人不操心,只有他这个做侍郎的来操心了。此番跟着小鱼来大京,他也是顺便想来碰碰运气。 医圣万老与医鬼刁叟并称于世,专喜攻克疑难杂症跟阎罗王玩拔河,但这可不意味着这俩老头有着菩萨心肠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恰恰相反,他俩是喜欢拿活人做实验互相挑战对方的医术,在他俩手上走过一遭的人,基本上都无惧死亡或是已经死亡了,可即便如此,仍是源源不断的有人送上门去给俩人做小白鼠。 从称号来看就知道,万老比起刁叟要温和得多了,所以雷迟还是抱了很大希望的。 “雷某此行事关妻主安康,昨日若是无意冲撞了宇文小姐,雷某愿当面向宇文小姐致歉,望郡王高抬贵手。” 第五艺微微点头,“雷公子千里迢迢远赴大京为妻主求医,此番情意令人动容,令妻得夫如此,羡煞他人啊!” “让郡王见笑了,雷某不过是区区一侍郎,只求妻主欢颜允我常伴身旁便足以,此行若是旁生事端,雷某怕是……”做戏做全套的雷迟有些苦涩有些自嘲的一笑。 第五艺皱了皱眉,以雷迟的品貌风度竟只是个侍郎,听起来还是个不得宠随时有可能被休的侍郎!这世间的女子,果然不懂得“珍惜”二字吗? 的确是不懂得珍惜——方小鱼的小脚爪再次踩在了雷迟那尚未完全消肿的脚背上…… 40、第二次药泉 方小鱼颇有兴趣地看着手中的木牌,心中只觉好笑,不知是不是雷迟的苦情戏正好戳到那个第五郡王的萌点,那个贵妇居然当场就放他们出了府,还说如果到了王城,医圣不见他们的话可以拿这个木牌给他看,感情这位郡王跟医圣还有些交情? 出了城门看着茫茫四野,方小鱼大呼一口气。 “这下可好,我们去哪啊?”他们本来是打算在虎城探查情况,一直待到太子一行到达的,她也想顺便尝尝大京的特色风味,可“求医”的理由一说出口,他们不出城都不行!你见过谁去求医是一路悠哉地走走停停啊?况且……身后的几只跟屁虫怕也是那个郡王大人派来盯梢的吧!果然,多疑是政客的天性。 “累吗?”雷迟突然问道。 “什么?” “天下三大药泉均在大京,其中最富盛名的羽化泉在大京龙城的皇家离宫,第二泉在靠近苍原的枭城,你猜第三个药泉在何处?” 方小鱼眼睛一亮! 雷迟嘴角一翘,浓眉微挑,“娘子来追我吧!”语毕,马鞭脆响,绛紫的身影如箭矢般飞纵而去! 这第三大药泉的名字叫做“两重天”,位于虎城十里外的一条山谷,大大小小数十眼,温度和功效各异,被周围穷苦的城民称为“救命泉”、“仙泉”、“菩萨泉”,与之相关的传说也在口口相传中变得越来越神奇,听上去比跟荣城郊外的那个药泉高了可不止一个档次。 其实还是矿泉水。 “噗……”吐出口中的泉水,方小鱼鄙视了一下自己突然短路的神经,她刚刚居然喝了一口进去——她还泡在水里呢! 她现在所泡的泉池在山谷中很隐蔽的一个角落,也不知道雷迟是怎么找到这个地儿的,“两重天”最好的几个泉眼被官家围了起来做了个园子用来招待达官贵胄,平时空着的时候,一般的商贾百姓若是愿多花些银两也可进去小住,算是给官府增加外快,但是他们自然是不方便去住的。 泉水居然有些辣,虽然看上去透明澄净,但和她印象中的“矿泉水”…… “雷迟,你说要是把这些泉水装成瓶去卖,会有人买吗?” “卖水?”背对着泉水的雷迟转了转手中的烤肉,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没事。”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当然不会去买什么“矿泉水”,可为什么二十一世纪的人几乎离不开那些瓶装矿泉水呢? 雷迟将烤肉放到支架上,突然扬起一抹坏笑,“若标明是鱼儿的洗澡水,怕是买的人还不少!” “为什么?”跟鱼有什么关系?刚一问出口方小鱼就反应了过来,“雷迟!”泉边狮吼。 “哈哈哈哈!” 站起身,雷迟走到一旁的木架上理了理晾在那里的湿衣服,然后从小鱼的包袱中取了一套干净的放在手中,顿了一下。 看到雷迟转身朝自己走来,小鱼下意识地朝水中沉了沉。 “肉烤好了?” “还要一会,泉水如何?” “挺有趣的,水很清凉,但是泡了一会竟浑身暖暖的,难怪叫两重天!” 雷迟俯身放下小鱼的衣物,静静地看了看水中的妙人,正当方小鱼疑惑他怎么了的时候,雷迟曲臂伸到腰间——解开了革带。 方小鱼呆呆地看着雷迟缓缓地除去一身衣物,绛紫、玄黑,当雪白的里衣坠落,雷迟修长的手指再次来到腰间的时候—— 小鱼在水中转了个身。 镇静!镇静! 奇了怪了! 裸男没见过啊?见过啊!不久前叶慕不是才在她眼前溜了一遭吗? 血毒发作了?没啊!今儿不才初三吗? 那她这满面通红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不知不觉已经喜欢上雷迟了吗? 雷迟…… 身后传来雷迟下水的声音,想想成婚以来雷迟所做的一切,方小鱼的心情渐渐平复,转过身面对雷迟,看向他耳上的紫金耳饰。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却能遇到一个对她如此用心的男人,她何其幸运。 伸手轻触雷迟英朗的俊颜,脑海中却好像电视机信号混乱般闪过几张不同的面孔,方小鱼的眉头不禁微动。 雷迟微微侧脸让皮肤离开方小鱼的指尖,“还是烫吗?” 方小鱼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望着水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笑意。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护卫是在找你吗?”雷迟转移着话题。 “不是,是有人刺杀那个第五郡王,他们在找刺客。”抛却脑海中浮现出的面容,方小鱼开始思考眼前的一些问题。 “太子一行刚入大京,大京的郡王就遇刺,小鱼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可能性有很多,第五艺作为大京最睿智最年轻地位最尊贵的谋臣,丹国和苍原无疑都希望她早点去见阎王,但是丹国如果这个时候往大京派杀手,那么未免太不顾及太子的处境了,所以苍原的嫌疑最大。等第五艺遇刺的消息传到宇文军那边,他们势必会分散人手来加强对第五艺的保护,比起保护万俟容人,他们怕是更尽心于保护第五艺,到时刺客们说不定会掉转枪头去刺杀万俟容人,万俟容人是独子,若是死在大京……” “你是说刺客们的真正目标是太子?”雷迟脸色变得凝重,他虽从不认为皇族有什么了不起,更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之辈,但是面对外敌,他绝对忠于丹国。 方小鱼轻笑,“别那么紧张!我只是在说几种可能性罢了。以第五艺的小心谨慎,刺客能掌握她的行踪,无声无息地进了她的府还近了她的身,最后还在严密的搜查下逃出府,不可能没有内应,从这个角度去猜,安排这次刺杀的也有可能是第五艺在大京的政敌,只有大京内部的人才能做到如此隐蔽让第五艺防不胜防。” “大京内斗?” “对,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可比商场的更恶心人。” 雷迟微微松一口气,“只要不是针对丹国的行动,他们斗得越凶越好!” 小鱼瞥了雷迟一眼,笑着摇摇头,“你喜欢坐山观虎斗是吧?但你有没有想过,刺客也有可能是丹国人派出来的?万俟皇室统治丹国已经近千年,难道丹国上下没人想把他们踹下来自己去过把皇帝瘾?万俟容人身为独子居然跑到敌国的地盘,不趁这个时候阴掉万俟还待何时啊?” “阴太子跟刺杀第五艺有什么关系?为何不直接刺杀太子而是去刺杀他人?”雷迟被绕的皱了眉。 “谋反之人最忌讳背上弑主的罪名,所以喜欢借刀杀人,只要大京查出刺客确实出自丹国,那么谁派出来的都不重要,他们一定会把帐都算到万俟容人头上,以大京人的脾气,万俟容人被干掉的可能性,你觉得会是多少?” 雷迟肃然地从泉水中站起身,他没想到第五艺遇刺竟牵连如此多的利害关系,不行!他要想办法让太子一行有所防备才是! “哎!你干嘛——”方小鱼见雷迟突然站起身,一抬眼正对上……面色一红,扯着雷迟的手腕又将他拉回水中。“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管它是谁派的刺客,她只要言无过没事就好了。 雷迟微愣,看看水中神情自若的方小鱼,也觉得自己似乎过于紧张了,可再一想,不对,不是自己紧张,而是——小鱼太不紧张了! 她说出话、语气、表情、态度——完全的置身事外却对三国的情势能如此冷静合理的推断! “娘子……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的方小鱼,让他觉得——遥远。 方小鱼抬手敲了一下雷迟的额头,一脸嫌弃,“你傻啦!喊我娘子还问我是什么人?怎么?终于后悔嫁给我了?” 雷迟神色复杂地看着方小鱼,就在方小鱼怀疑他可能真的后悔了的时候—— “不!无论你是谁,是哪国人,无论你想做什么,你都是我的妻主!今生今世,绝不后悔。” 听到这誓言般的承诺,方小鱼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看着雷迟无比认真的面容,她缓缓靠近…… 在那薄唇上印上浅浅的吻。 离开温软的唇瓣,方小鱼看了看一脸呆傻的雷迟,忍不住破颜一笑,然后迅速将脸沉入水中——降温。 还没等雷迟回过神,方小鱼又突然一下子从水中钻出,秀目圆睁地盯着火堆边,然后飞身出水直扑火堆! “叶慕?你怎么过来了?”对于叶慕总是能准确的找到她,方小鱼早就见怪不怪了,可是他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叶慕没有回答,低头看向方小鱼已经微微有些红肿的樱唇,一向静若处子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疑似皱眉的表情! “叶——”方小鱼刚一开口,叶慕透着冰凉的手指便按在了她的唇瓣上。 很快,唇上的异样热度消失无踪,方小鱼移开叶慕的手,“好了,已经没事了。” “我饿了。”没等方小鱼继续发问,叶慕就先出声说道。 方小鱼皱着眉上下察看了一下叶慕的情况:银白的长发有些凌乱,柔美的小脸上竟然还有着淡淡的红色血迹。 “小鱼……” 耳边突然传来雷迟的轻唤,看着雷迟递过来的衣服,方小鱼这才反应过来身上还穿着湿的亵衣,赶紧接了过来找地儿换下。等回到火堆旁,雷迟也已经穿好衣物继续烤着鸟肉,而叶慕还是散着一头长发站在原地看向她。 方小鱼摇摇头,拿起丝帕到泉边沾了沾水,走到叶慕身边说道。 “坐下。” 轻轻擦拭掉叶慕脸上的血迹,还给那柔美的小脸一片白嫩,方小鱼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又让叶慕伸出双手帮他擦手,最后才拿起支架上的烤肉递给那呆娃。 她让叶慕跟在言无过身边保护他,而她每三天会去找他们碰一下头,昨晚因为第五艺遇刺的事耽搁了,她本来准备今晚再过去的,没想到叶慕自己找了过来。再一问,原来叶慕昨晚上就过来过一次了,她居然没发现!而他这一身血迹是在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小树林却被几个黑衣人围攻而留下的。 黑衣人?叶慕不会好巧不巧的遇到昨晚行刺第五艺的人马吧?方小鱼有些好笑的猜想。 “吃完了去洗洗,衣服也要洗掉,下次不许把自己弄得一身脏兮兮的,知道吗?” 叶慕点点头。 “对了,你过来找我有事吗?” 听到这句,叶慕突然放下手中的烤肉,将还沾着油汁的右手伸到方小鱼的面前。 “还要啊?没了哦——”话音未落,方小鱼便盯着叶慕的手倒吸一口气! 叶慕的掌心之上,水汽集结成雾,由淡至浓又加速凝结,最后竟化作一小块晶莹剔透的冰块悬浮在叶慕的掌上! 寒冰内劲第十层! 41、解释也没用 “这是什么功夫?”雷迟不禁惊骇。 “……寒冰内劲第十层!天哪!你真的练成了纯阴之体!”他可是个大男人啊!方小鱼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个世界男人的体质能奇特到这种地步吗? 叶慕点点头,继续吃着烤肉。 “你太厉害了!以你的修炼速度,用不了两三年估计都天下无敌了!不过,你专门跑过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啊?”跟她分享喜悦?这么可爱? “可以了。”叶慕头也不抬。 “啊?什么可以了?” 烤肉吗?不是…… 啊!寒冰内劲第十层!纯阴之体! 可以了? 不可以! 当她反应过来叶慕是指什么的时候,竟看见他站起身也不擦擦手上的油脂就开始脱衣服! “等等等等!叶慕你听我说!”方小鱼彻底慌了神!要知道叶慕是绝对的“实干派”!神经只有一条!想问题做事从来不会转弯的! 叶慕听话的停下,半解的衣衫挂在修长挺拔的身躯上——很有时装的感觉,但我们的小鱼现在绝对是没工夫欣赏的! “小鱼……”雷迟面色不善。 废话!一个大男人当着他的面在他妻主面前宽衣解带!他不火大才怪! “雷迟我过会儿再跟你解释!叶慕……” …… 方小鱼快虚脱了。 她是连哄带骗跟叶慕说她现在还小不适合生孩子,而且就算他是纯阴之体能碰她也不代表他们能做那种最亲密的接触,总之是能扯上的理由她都扯上了,也顾不得叶慕听不听得懂、理不理解的了! 叶慕全程静静地看着她,反倒是雷迟似乎是听懂了,一脸戒备的看着叶慕。 “明白了吗?”天哪!他可一定得明白!否则以他现在的修为要霸王硬上弓的话,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叶慕没有像往常一样干脆的点头,而是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雷迟,然后走到小鱼面前,做了一个她想了一整晚也没想明白的动作。 他低头吻了她。 两次! 第一次是有些强硬的触碰,在一掌将持剑袭来的雷迟挥进泉中后,又低头用舌尖舔了舔她的双唇…… 其实,他原本只是听她的话要洗澡…… “表哥!表哥?” “……嗯?” “表哥你怎么了?说要来这里,却又不去泡药泉,你已经坐在这里看山景看了近三个时辰了!你知道吗?现在已经天黑了。”万俟芊芊看着眼前凭栏静坐的绝世蓝颜,心里着实有些担心。 过去的表哥虽然也是清高孤傲不怎么喜欢搭理人,但是面对她们时一向很亲切,可自从表哥上次回了一趟荣城之后再回来就变得……冷漠的可怕! 并不是说他对她们很凶或是无礼,而是,他很明显的在避着她们!准确地说,他似乎避着一切女人,要么呆在太子宫中,要么独自出城,连官邸都甚少回。 整个人就好像……行尸走肉,不过即便是行尸走肉,那也是人间最美好的行尸走肉。 “表哥,你这样,我会很担心的。” 皇甫雅收回凝望着黑暗的目光,转头看看万俟芊芊清丽的小脸,片刻的恍惚之后,轻轻开口,“我没事,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表哥!”欲言又止,万俟芊芊知道她再怎么问他都不会说的,但是就算他不说,她凭女人的直觉也猜得到,表哥变成这个样子一定与荣城那个丑女有关!表哥一定是被那个女人恶心到了,才会给那个女人纳了侍郎之后自去!表哥成婚一年多都未戒身,可见表哥有多么排斥那个女人了!可是,当初嫁给那个女人是表哥自己要求的啊…… 难道她们都想错了?是表哥喜欢那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不喜欢他,所以表哥才这么失魂落魄一副单相思的模样?想到这里,再看看又陷入发呆中的皇甫雅,万俟芊芊不可思议的百分之八十确信——她找到真相了! 可是,面对这一举一动似仙、一颦一笑如画的丹国第一公子,真的会有女人完全不心动吗? 下意识地又看看皇甫雅的左耳,万俟芊芊又开始不确定了。唉!心病她没有办法,但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哥的身体再出状况了。 “表哥,你中午吃的那么少,晚膳又没吃,你这样还没把我送到大京王城就会先病倒的!就算再没有胃口,多少喝点汤吧!”万俟芊芊无奈劝道。 汤…… 唯有一字入了玉人耳。 汤里放了合欢散! 嘴角微动,皇甫雅清雅如兰的面容上似乎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可下一秒,两滴如花蕊水露般的泪珠赫然从那清潭般的双眸中滑落! “表哥——”万俟芊芊慌了! 玉色身影越过楼栏飘下直奔黑暗——“我没事。” 平稳而冷静的声调,仿佛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只是幻觉。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流水相似人相同,天涯咫尺待春风。 蛇城,大京第三大城,也是大陆最繁华的贸易城。在这里,没有种族之分没有国别之扰,只有生意,尤其难得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众多的女商人!可谓是天下别无二处的奇观。过了蛇城,要去到下一个城镇需要近十天的时间,所以一般远行的人都会选择在蛇城休整,顺便看看各地汇集而来的商货淘淘宝。 太子一行人到达蛇城的时候,正巧赶上蛇城每月一度的大集,蛇城的城主虽然也是公事公办的“号召”城民欢迎丹国太子来访,但是他也知道,蛇城的城民也好,外来商客也好,只对钱感兴趣,别说是丹国太子,就是大京的三位王子来了,他们也一样只管开门做生意,管你天王老子第几! “那名世家小姐啊,原本患的是哮病,从小就求医无数却是半点没成效啊,可自从去了日月医馆,那是气也顺了、胸也不闷了,喷嚏不打了,咳嗽也止住了,小脸啊那是一天比一天红润!”一个有些清瘦的灰袍老人拈着小山羊须摇头晃脑地说道,听上去像是再给那个“日月医馆”打广告,“可是哮病是治好了,这位小姐却又患上了一种更严重的病,大家猜,是何种病症啊?” 说着,老人半垂着眼扫了一圈满堂的食客,却发现注意听的人不多。老人是名说书人,靠在酒馆茶肆说书赚钱,但是老段子对这些常年走南闯北的行商吸引力不够,所以啊,他很审时度势的搜罗着天下的才子佳人的最新动态添油加醋的讲。这不,王城刚出了一风流人物不久,这老先生就立马说上了。 “哮病刚愈就患上别的病?这小姐的命也太衰了吧?” “不会是这个日月医馆有问题吧?什么病啊?” “老头快说!我们又不是大夫,怎么猜得出来啊!” 少数几个听客很捧场的应道。 “不、不、不!”老人连说了三个不,一脸“那是你小子不知道行情”的表情,“全王城的人都知道那位小姐患上了什么病!” “全王城的人都知道?难不成是瘟疫啊?” 老人继续笑着摇摇头,“这位客官定是从南边来吧!”因为王城在蛇城北边。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确是从南边来的!” “所以客官一定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吧!”老人突然扬了扬声调,“一见妙郎误终身!” 老人停了停,又看了看满堂的食客,果然,一听到“妙郎”二字,一半的客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而另一半见到大家这个反应,也都从众地把头转向了老人。 老人得意的重复道:“一见妙郎误终身,从此南宫是路人!” 一句话说完,酒馆内明显热闹了许多,不知情的人找半知情的人一问,然后就更热闹了! “哮病好了犯了相思病啊!哈哈!看来不管是哪里的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食客之一的方小鱼笑道。 五日前在药泉过了一夜之后,她和雷迟重新易了容又绕回虎城等太子一行,反正第五艺的人在看到他们出城向北后就闪了人,他们也不必担心谎言被戳破。 随后他们就一直跟着太子一行走官道,毕竟在大京他们没有地利人和,还是跟近一点以防不测。昨晚到了蛇城以后,大京的护卫军宇文军需要补充军备休整队伍,所以要在蛇城停留三天。在城内方小鱼就不用担心出现大规模的意外,于是叮嘱了叶慕一定要守在言无过身边之后,她和雷迟就出来——逛街了。 “一见妙郎误终身,从此南宫是路人!这南宫不会指的是‘王城四少’中的南宫少爷吧?” “可不就是他嘛!放在过去,论美艳,除了南宫少爷绝不做二人想!可自从那个妙郎一出现……啧啧!”这个食客明显比较知情。 “怎么了?怎么了?南宫少爷我见过,那张脸长的,真他.妈让人心痒!难道还有人长的比他更美艳吗?”一个五大三粗的食客声若洪钟,但他说出的话似乎,显示了一些不良嗜好。 “王城何时出了此等美男?姐们这回儿上王城定要见识见识!” “要见妙郎?你有病吗?” “你才有病!你小子找死啊!兄弟们!操家伙!” “哎!别误会!我是说这个妙郎虽然姿容妍丽医术出众,但是他的医馆有个规矩,病者方是客,无病者一律不见!你不信问那说书的!” 众人齐齐看向说书的老人,老人见注意力终于又回来了,满意地清了清嗓,“咳咳……” “不错,这位妙郎终日只在日月医馆坐诊,一不出诊,二不见无病之客!” “哇!这么拽?王城的贵族夫人小姐们没人硬闯吗?这也太不符合她们的作风了吧!” “哈哈哈哈!”酒馆里一阵哄堂大笑。可不是嘛!为了美色,王城的夫人小姐们什么没干过,会理你个劳什子规矩? “硬闯?当然有人想硬闯!不过……”老人又开始卖关子。 叮呤当啷!几个铜板被抛进了老人的赏盘,老人哧嘴一笑,继续说道,“有四公主和宇文家大小姐做靠山!硬闯?那是找死!” “四公主?心比天高的四公主?” “宇文大小姐?非极品不要的宇文大小姐?” 众人皆是惊奇的表情,一看就知道这两小姐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方小鱼难得好奇,“看来这个妙郎很有手段啊!同时伺候俩?”伸出两个手指在雷迟面前晃了晃,雷迟无言。 见雷迟不搭话,她也只好继续听八卦。自从那晚叶慕吻了她,雷迟就是这幅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样子,她是好一番解释,可雷迟还是寒着一张脸,而且从那天开始,睡觉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在身旁——唉!也好!免得叶慕哪天大脑又抽筋她就欲哭无泪了。 “这个传闻我也听说过,据说四公主和宇文大小姐为了讨好这个妙郎中明争暗斗了不知多少回,可是竟然连这个妙郎中的一个笑脸都没有换回来哦!” “欲迎还拒!高啊!高!” “非也!非也!”说书老人故作高深。 “不是?难道连四公主和宇文大小姐他都看不上眼?” “我听说……”一个女食客插话道,“我只是听说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那位郎中的方姓是妻姓,而且他还当着四公主和宇文大小姐的面回绝二人的求婚,立誓终其一生绝不二嫁!” “哇!”一干听众一片哗然。妙郎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陡然鲜活了起来——美艳绝伦忠贞不二,医术高明济世救人,堪称男儿典范啊! 不过,大家互相看看,同时升起一个相同的疑问—— “那他的妻主呢?” “阿嚏——” 42、明清门同门 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方小鱼揉揉鼻子,不会是有人在骂她吧?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昨晚……”雷迟一脸紧张。 “我没事啦!鼻子有点痒而已,怎么,终于肯跟我说话,不生气了?”方小鱼心情不错。 “……” “别生气了啦!雷迟最乖了!嗯?”小鱼拉起雷迟的双手歪着脑袋娇声道,一副可爱的模样让雷迟不禁泄气的摇摇头,他无法抗拒这双眼睛的任何要求,而他这几天不开口,是因为怕自己在怒气和嫉妒之下说出任何伤害她惹她生气的话。 对于这种小loli似的撒娇法,方小鱼其实并不习惯,但似乎效果不错,而且,看着雷迟满眼的宠溺,她……开心而满足。 可刚走出酒馆,她就立刻被蜂拥过来的人群又吓得退了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酒馆里的食客们也纷纷挤向门口凑热闹。 只见外面一阵混乱,人们的惊叫和摊铺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过最响亮最引人注意的声音还是: “快!七寸街!晚了大家一起掉脑袋!滚!让开!让开!” 一队队的城卫兵从街道中央狂奔而过,开样子七寸街那里发生大事件了!方小鱼和雷迟对视一眼,立刻沿着骚乱的方向赶往七寸街! 能让一队队的城卫兵紧张自己的脑袋,这出事的人定然来头不小!而现在蛇城来头最大的,莫过于我们昨天刚进城的丹国太子——万俟容人! 那小子不会这么不知死活的赶在蛇城人最多最混乱的时候在外面闲逛吧? 越靠近骚乱的中心,人群就越是拥挤,混在人群中,别说是城卫兵,就连方小鱼和雷迟都是寸步难行! 耳尖的听到了兵器交错的声音,方小鱼不禁焦急,“雷迟你自己小心点,我先进去看看!”说完,也不给雷迟反应的时间,方小鱼一个腾身高高跃起,借着街上行人的脑袋快速窜向事发地点! “刺客!弓箭手!立即射杀!”一军官的模样的人指着空中的方小鱼大喊道。 虾米?刺客?方小鱼闻言赶紧落下——差点被人当成活靶子! 而雷迟一见方小鱼已经抢先靠近战圈,浑身竟诡异的变化起来,在人群中如游鱼一般快速的前进,直奔方小鱼落下的地点。 甫一到小鱼身边,雷迟就紧紧抓着小鱼的胳膊,然后又触电般松开。 “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倒是他的小命他自己得多小心啊! 小鱼闭上眼静心感应,她虽不像叶慕那么厉害,百里之外就能把她搜出来,但明清门功法奇特,同门之间会有奇妙的感应,小范围内搜索她还是没问题的,而言无过体内有她刻意留下的一点真元,帮他修炼内力的同时也可当做跟踪器用,只要他在她百丈之内,她绝对能精准定位。 片刻后,方小鱼睁开眼,眉宇间却有丝疑惑。她没有感应到言无过和叶慕,但是却感应到三道同门的气息,其中一道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远离,而另两道则是紧追不舍。 秃笔,哦挪车秃笔——来车一日呃快私情。 最后小鱼决定——够!够!够! “雷迟,你去行馆看看我哥在不在,我马上回来。” 说是马上回来,可这一追便追到了城外。 出乎方小鱼的预料,那三个同门她居然认识!不过此刻可不是相认叙旧的时候,最前面的那个同门是被一个头发胡子花白且乱糟糟的老头儿劫持了,而后面两个同门明显是要去救他,方小鱼不近不远的坠在两对人后面,静观其变。 一看那老头她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尽全力,以那老人的修为,完全可以轻松的斩杀三人,可他还时不时放慢速度等二人靠近,根本就是故意引后面的二人跟着他跑嘛! 跑了近半个时辰,糟老头终于停了下来。 方小鱼远远地也停下脚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坏境……还真是,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啊! 明明刚过午时,外面也是艳阳天,但是在无尽的参天大树擎盖下,林中幽暗得如同阴冥之地! “大……大胆!快放了太子殿下!”□□两人组之一的青衣年轻人大口地喘着气喝道。 方小鱼背靠着大树翻了个白眼,没错了,这同门三人正是丹国的宝贝太子万俟容人跟他的俩贴身跟班千山和万水!万俟容人被那个糟老头抗在肩上像是昏了,蓝衣的万水死死地盯着老者,而那个叫千山的小子还是一样的一开口就找死,真不知道万俟容人怎么管的! “大胆?哈哈哈哈!臭小子!好!老.子喜欢!后面的小丫头出来!”糟老头哈哈大笑,震得山林为之撼动。 千山万水不禁更加紧张戒备,他们背后竟还跟着人! 方小鱼无奈,摸摸脸上的□□轻叹了口气从树后走了出来,“晚辈风铃见过老前辈!”先礼后兵,况且她也不确定她能否打得过老者。至于“风铃”,那是她以前的网名,现在正好拿来用。 “哈哈哈哈!天助老子!小丫头,把你的明清令拿来给老.子用用!” 什么?明清令!千山万水不知是喜是惊的望向一脸茫然装傻的方小鱼。 “老前辈,晚辈不知……”他说的不会是明清门的掌门玉牌吧!他怎么知道玉牌在她身上的? “少罗嗦!”糟老头突然扔下万俟容人直扑方小鱼,方小鱼二话不说扭头就跑!比速度,她还是有自信的! 扑空的老头呆愣了两秒,他可没想到方小鱼反应这么快! “回来!不回来老.子就宰了这仨小子!” 方小鱼哀叹一声,认命的又转回来,本来她还想看看能不能把这老头引走,让千山万水带着万俟容人先走呢,可姜还是老的辣啊! 见方小鱼又闪了回来,老者突然露出一口黄牙咧嘴一笑,“小丫头跑什么跑!老.子跟你们叶老太婆是过命的交情!这次只是找你们几个小辈帮点小忙!少不得你们的好处!咦?小丫头,你身上的毒倒有点意思!” “老前辈可是医鬼刁老前辈?”万水一听老者的话再结合老者的样貌性格,立刻猜到了老者的身份!天下排名前十的强者——医鬼刁叟! “嗯!你小子算有点见识!快!小丫头,明清令给老.子!老子有大用处。”蛇最爱这些暖石! 形势没人强,不管老头说的是不是真话,方小鱼都只能识时务的从怀中取出那块叶慕给她的暖玉——明清令。 千山万水一见明清令立刻对视一眼,冲着方小鱼比划了几个奇怪的动作,方小鱼也很给面子地回了几个更奇怪的动作,然后就见千山万水二人左膝一弯—— “不许跪!”拿出明清令的时候就猜到了千山万水可能的动作,所以方小鱼赶紧在二人跪下前发声。 “是!千山(万水)参见掌门!”二人恭敬地拱手低头行礼。 江湖三大传奇门派之一“明清门”的掌门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样貌平凡的黄毛丫头!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怕是绝对不会相信吧!要知道,这是他们入门十六年来头一回见到本门掌门呢! 方小鱼可没工夫理他们怎么想,现在重要的是怎么打发这个糟老头! 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做,糟老头就先给他们安排了任务!这位医鬼刁叟一番吩咐下来,方小鱼彻底哭笑不得了,就连被刁叟一巴掌拍醒的默契容人也是一脸“我是太子,风度风度,不能说粗话”的表情。 原来刁叟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采集这深山中孕育出了一味灵药,不过这味灵药有一只数百年的蛇王守护,所以他要找人帮忙引开蛇王他好去偷药!而万俟容人今日出行馆本来是为了引诱那些图谋不轨的人自我暴露,可怎知居然好巧不巧地让刁叟发现,刁叟一见三人是故人门徒就毫不客气的打包借来用了,却是搅得众人乱成一锅粥! 万俟容人醒来后得知他眼前的小丫头是明清门的掌门似乎并不吃惊,也没时间吃惊,因为灵药成熟的时间已到,他们四人便被刁叟赶去引蛇王了! 数百年“高龄”的灵蛇之王,险些把四人的小命一锅端了!幸而方小鱼在关键时刻冷静沉着,拼着百年内力硬抗了蛇王的几次攻击,才让刁叟顺利的偷出灵药。 一场人蛇大战,打得四人狼狈至极,但却也让方小鱼赢得了千山万水的认可,就连万俟容人也不得不高看这位“风铃”小掌门一眼。 “小丫头不错!老.子喜欢!”灵药在手的刁叟又是哈哈大笑,边笑还边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扔给万俟容人和千山万水。 “嘿嘿!这些药对小丫头你没用,老.子就不浪费了!你身上的两种毒老.子很有兴趣,但老.子要炼药,你先去找万老头!” 方小雨内伤在身又疲倦之极,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不想搭话,只是横瞥了刁叟一眼,以示对他“空头支票”的不满。 不知是不是看懂了她眼中的含义,刁叟走进小鱼蹲下,双指连点她周身大穴! “毒性老.子先给你封了,一个月内,老.子自然会来找你这小丫头!”说完,刁叟居然把精疲力竭的四人扔在老林独自闪人了! 四人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咒骂着这疯老头。 时间一点点流逝,受伤最轻的万俟容人最先恢复元气,千山和万水因为外伤颇重也堪堪能自己走,而功力最为深厚但受伤也最重的方小雨却悲催的发现,她体内的毒性在被刁叟封掉的同时,她的百年内力也被封了! 最后,当丹国的太子人马和大京的护卫军终于找到四人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一蓝一青的两道身影互相搀扶着蹒跚前行,而万俟太子一袭明黄华服虽沾染风尘却依旧贵气凌人一派雍容,身姿挺拔步伐稳健的傲然朝众人走来,只是他怀中为何还抱着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仿若乞儿的少年?少年双眸紧闭,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但他蜷缩着靠在太子胸前的模样竟让人觉得无比的和谐,似乎——他本来就应该在那里…… 43、皇家马车震 貂皮软卧翡翠衾,金丝玉枕翠烟帱。万俟容人还真是会享受啊!不过这个“超豪华顶级卧铺车厢”暂时归她享用了,谁让她是伤患呢? “咳、咳咳……”方小鱼微微颦眉,有些伤到肺腑,而内力被封无法自己调息,这身伤估计得要段时间才能痊愈了。 “小鱼……”一个身影瞬间掀开帏帐出现在她眼前。 “呵呵!我没事,你看你眉头都拧成麻花了!”小鱼笑道。 可不是嘛!雷迟那两道如墨染的剑眉紧紧地向对方靠拢,愣是在眉心逼出了个深深的“川”字。 方小鱼撑起身靠在车厢壁上,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因受伤而脸色苍白透着令人疼惜的柔弱,可偏偏又是一脸调侃的神色,菱唇微翘,媚眼如丝…… 雷迟无尽的恼怒心痛顿时化作无奈,回身从暖盒中取出一碗汤,坐在榻沿。 又来了! 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雷迟喂过来的汤汁,方小鱼一边瞅着雷迟的脸色,一边想着该怎么哄他。 她前几日醒来时雷迟就已经在她身边,原来万俟容人将她带回了行馆,正让太医诊治的时候,叶慕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冲了进来,要不是万俟容人及时赶来并看出了叶慕的身份,喝令所有人退避三舍,那几个随太子出访的老太医估计也了结在叶慕手里了。 后来雷迟也冒险潜了进来,叶慕帮她疗伤后便退出了房间守在了门口。 听完雷迟所说的,她本想让叶慕带她离开,可再转念一想,她让叶慕叫人请来了万俟容人,而万俟容人说出的情况更是让她啼笑皆非。 万俟容人敢以身犯险引蛇出洞,凭借的是他此行最厉害的两个保镖终于让他老爹请动了到了蛇城。可为何他被刁叟劫持的时候,他那俩保镖没有出现呢?要知道那俩保镖在江湖上可是以“一诺千金”著称的!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后来那俩保镖送来书信说无法护他前往大京王城,一应酬劳会悉数退还…… 万俟容人不知道,方小鱼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那俩保镖为什么放万俟容人鸽子?就算是世外高人武功超绝往往蔑视世间权贵,可要是得罪了一国皇室那也绝对是自找麻烦!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身不由己! 估计那俩悲催的连酱油都没得打的“前保镖”正躲在什么地方养伤吧! 为什么方小鱼这么肯定?唉! 因为她的宝贝白发师傅外号——武痴! 叶慕遇到高手向来是先打一架再说!他原本是四处找人挑战的,这会儿有送上门的高手他不手痒才怪!更何况他刚刚突破了寒冰内劲第十层,也的确需要人来试招! 于是,方小鱼决定留下,跟万俟容人一起上大京王城。 理由? 第一,她受了伤,叶慕一定会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别问为什么,她就是这么肯定。)但是言无过身边没人她不放心,那么她要是和言无过在同一处,叶慕也可以两相兼顾。 第二,虽然她并不关心万俟容人的死活,但是叶慕打跑了他的保镖,要是万俟容人在大京出了什么意外,她多少会有些内疚,跟着他,能帮就帮,帮不了的也不能怪她了。 第三,万俟容人跟他的俩护卫居然师出明清门,而且万俟容人第二次跟她见面的时候曾提到过茹雨的爹,对于明清门和茹雨爹娘的恩怨,虽然她以前没怎么关注,但并不代表她不好奇,她只是无从了解罢了,现在有现成的线索,她当然也想弄清楚一点。 于是,她霸占了万俟容人御用的皇家马车跟在整个队伍的最末端,同万俟容人一行一起上了路,虽然离万俟容人的龙舆有段不短的距离,但以叶慕的身手,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几日因为失血过多,她大多数时间都是昏迷,醒来也多半是配合叶慕给自个儿疗伤,但现在醒来,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自然也发现了雷迟……又生气了…… 一直以来,雷迟很少会生气,生气也通常是因为她不小心让自己受伤了,当然上次叶慕的事情绝对是意外,而他一生气就会不说话,虽然举止行动上还是对她细心体贴,但就是不说话,不说话的时长以她受伤程度为标杆。以前都是对敌经验不足的小伤都能让他半天不说话,这回……不行,得治治她家男人这坏毛病才行! 喂完汤,雷迟刚准备起身,她便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借力便搂上雷迟的颈项! 干嘛? 非礼! “小……”未完的惊呼淹没在她青涩却——充满花样的深吻之中…… 唉……比“实战”她可能比不过,但若是比“阅历”,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能和相伴电视机电脑十数年的方小鱼相比? 醉人的缠绵让雷迟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好一会儿,他才猛然醒悟过来地一把扯开方小鱼—— 方小鱼便将她遇到刁叟的经过和盘托出,当然力拼蛇王的那一段绝对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但也让雷迟白了脸色,直到听到她体内的毒性被暂时封住的时候,才惊喜地恢复一脸血色。 “因为毒性融在气血之中,刁叟封住了我的毒性,其实也就是限制了我的气血运行,所以我的功力也是彻底被禁锢了。” 雷迟脸色不禁又是一变,“气血乃人之根本,若是长时间被外力限制……” 小鱼瘪着嘴点点头,“时间一久,我就会变成废人。”所以刁叟才会说一个月内会来找她。不等雷迟反应,小鱼松开缠绕在他颈间的小胳膊,转身扑倒在貂皮软卧上,娇声若泣——“我还是早点变成废人算了,反正你都不理我了……” 雷迟顿时惊慌失措,“我、我没有……” “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早就后悔嫁给我了!这一路上你动不动就不理我(其实只有几次),现在我受伤快变成废人了(也许),你就又不理我了(刚刚还在跟她说话)!等我变成废人、死人,你就可以名正言顺改嫁了——” “够了!”雷迟一声厉喝。 方小鱼不禁双肩一抖,这是雷迟第一次凶她!惨了,玩过头了!她小时候一个人在家无聊的时候经常学那些狗血电视剧,害得她现在一说起这些台词就兴奋的停不下来了。 半晌,身后没有动静,方小鱼却也乌龟的不敢回头看。 “要我说多少次,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知道,我雷迟今生只认你一人为妻,一人为主!两年前,你为我责骂我爹,你对我说我不比任何人差,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无视我冷眼等着看我死,你一连十五个晚上偷偷来帮我疏通经络把我从阎王殿拉回来……你以为你蒙了面我便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甚至还暗地里教训过我那两个兄长……我什么都知道,但不说是不想你以为我嫁给你只是为了报恩!我费尽心机才能够嫁给你,才能名正言顺的站在你身边,我怎会后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我都只想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你、你怎么可以说我会去、去改嫁?” 雷迟的声音无限压抑,“改嫁”二字更像是忍着巨大的痛苦方能说得出口,听得方小鱼……更不敢回头了。 “对不起……”她不知道……两年前,她刻意进雷门接近雷迟,对雷迟他爹过激的训练方式不敢苟同,于是一时冲动之下就骂了雷迟的爹,而当时雷迟的身体也在多年的超负荷训练下出了问题,她便出手帮了一把顺便摸清他的身体情况,至于她说过的话以及教训他俩哥,她早就记不得了……没想到,雷迟便是那时便对她……她本来还一直怀疑他另有所图,直到皇城茹府落成她才慢慢接受他。 可是,雷迟若是知道……“我当初,并不是因为……” “我知道……”雷迟打断她的坦白,“我知道你并不是对我有意才会那般待我,那很明显不是吗?但是无论你是因为什么缘由而出现在我眼前,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又是半响无声,正当方小鱼要回头看看时,两只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随后,一个温热的重量半压在她的背上让她无法翻身。 “雷迟……”侧过脸唤道。 “那个事实就是——我只想属于你。”雷迟平静而天经地义的陈述。 小鱼静静地俯在柔软的貂皮之上,任雷迟温柔地褪去她的衣衫,在她敏感的颈后烙下轻吻,细密而虔诚地吻遍她背部每一寸娇嫩的肌肤。 被雷迟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她望着他那如黑曜石般的双眼中足以溺死人的柔情和眷念,抬起双臂再次环上他的颈—— 老天!让她死了吧! “叶慕!出去!”她快服死自己了!要不是她突然看到叶慕,她是不是就准备在这官道上的皇家马车里玩“车.震”了?天!虽然那两大毒性暂时被封了,但毒性依旧在她体内啊!现在“接触”没事,并不代表“亲密”会没事啊!雷迟又不像叶慕是纯阴体!对了!叶慕!他、他、他看了多久! 疯了!她忘了叶慕一直在车厢外的,尽管这车厢的隔音效果不错,但叶慕的六识可也不是开玩笑的啊! 红着脸让雷迟帮她穿好衣服,然后将叶慕叫进来,板着脸一番“非礼”教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叶慕点点头。 方小鱼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让雷迟递过梳子,帮叶慕梳好头发。 简单的梳好,她又仔细瞧了瞧叶慕柔美至极的俏脸,想想大京如狼似虎的女中豪杰们,便让雷迟去车外找人要个黑纱斗笠和染发的药剂,雷迟闻言,很快便易了容下了车厢。 一阵倦意袭来,方小鱼有些迷蒙的看向叶慕,再次强调,“在那个太子爷回国之前,不许跑去跟人比武哦!” 叶慕点点头。 方小鱼倦极的闭上眼,突然唇上传来两下触感,吓得她立刻睁大眼睛惊醒,满眼莫名地看向表情平静毫无异状的叶慕! 一吻一舔,像是什么仪式一般的动作,叶慕到底是…… 刚想开口问,雷迟却已经非常有效率地带着斗笠和药剂上了车,方小鱼只得闭口,她可不希望雷迟再跟叶慕别什么气。 要知道叶慕的思维方式就跟孩子似地,行为却像一代霸主,你就算气死,他想去做的事情他依然会去做,即使是她,也只能是把希望他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至于他听到后会怎么做,他不会给任何人插手的余地。 “叶师叔,弟子万水求见掌门。” 车外远远地传来朗声,万水?相较于那个千山,方小鱼对万水印象不错,从声音判断,他的外伤恢复得不错,可是她真的累了,只有下次再见他了。呵呵!应该不是见他,而是见他主子吧!身为太子,不便“求见”掌门,便让属下兼同门出面,这么在意面子?难道他不知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皮天下无敌吗?对了!刚刚对叶慕的“非礼”教育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一条——非礼勿动…… 车内逐渐陷入昏睡的方小鱼,大脑里的思维……越来越发散…… 车外干候着的太子大人,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了。 44、掌门风公子 由于在蛇城耽搁了几日,所以万俟容人一行之后一直在压缩行程,甚至遇城不入。同样是长时间的赶路,但队伍中丹国人与大京人的氛围却是天壤之别。 宇文军此行的将士们有一半是宇文家的军户,亲人都在王城或周围的卫城,将丹国太子这个烫手山芋交接给王城的近卫军后,宇文将军特许了他们三日探亲假,所以离大京王城越近,宇文军上下越是兴奋。反观丹国众人,本来终于快到目的地了,应是松一口气才对,可是多年来大京的残暴形象深入丹国人心,大京王城更是龙潭虎穴的代名词!此次大京之行,生死难料,也怪不得他们一个个神经紧绷如临大敌,就连一路从容不迫的万俟容人在被刁叟劫过一次之后,也微露焦躁。 “殿下,不日我们即将到达大京王城,对于掌门……殿下准备如何安置?”问出此言的是太子的侍卫亲军总领万水,身着绯色虎纹官服显得格外威武。 “殿下,大京之行危机重重,叶师叔武功高绝正可护卫殿下,何不……”同样的绯色官袍,万俟容人的侍卫亲军副总领千山穿起来却是显得他愈发清秀。 他们早就知道白发修罗叶慕是他们的师叔,万俟皇室也一直想网罗叶慕,可是他们这位师叔行踪飘忽,似乎只对比武有兴趣,每每在江湖出现总是打得那些江湖名宿无颜见人,搞得不少门派的老大们一听说叶慕出现便立刻宣布闭关,而且无人觉得此举有失身份! 若是叶师叔愿意保护殿下,加上他们的准备,定能保殿下毫发无伤! “你们是否认为只要叶慕愿意出手相助,本宫便安全无虞?”万俟容人身着明黄龙纹太子服,头戴东珠金冠,山纹锦带束在腰间,身姿颀长如玉树临风,容颜俊美仪态尊贵——好一番皇家气派! 越是临近大京王城,万俟容人一身的王者气势越是慑人,这一点,从宇文军那些将领越来越恭谨的态度就可看出,千年皇朝的血脉岂容世人轻慢! 千山万水互视一眼,“叶慕师叔曾击败玄易门的天一道长,论武功,除去那些传说级的人物,放眼天下能与之抗衡的不超过十人,就算是‘灵山蛟龙’二人联手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难道大京又多了其他的绝顶高手?”万水问道。“灵山蛟龙”就是那两个放他们鸽子的前保镖,他们要是知道这二人恰恰是被叶慕给打跑的,不知会是何等表情。 万俟容人抬手递给万水一纸书信。 “东海双仙?”万水疑道。千山一听连忙凑过去看,这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将他们的师傅叶寻南(茹雨她爹)打成重伤的东海双仙竟已被大京王室招为护国上师!千山万水的心头顿时如泰山压顶,他们知道太子此行的重要性,但面对行事野蛮诡异的大京赫连王室,他们实在不愿看到殿下涉险。 正当二人忧心忡忡面色凝重时,万俟容人却嘲弄似的一笑,眼中充满了无比的自信与霸气—— “天下大势,从来不在这些武夫手中。想要我万俟容人的命,那就准备好让他赫连一族为我殉葬!” …… “万水(千山)誓死效忠殿下,千秋霸业,一统江山!” “……去请御史中丞诸葛大人。” 长长的队伍,山雨欲来…… “一对一(a)!双报!”地主小鱼坐在软卧一头,手上最后捏着一张贰一张九。 农民甲叶慕无声无息的丢出一对贰,然后出了一单张四,小鱼淡定的看向雷迟。 农民乙雷迟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小鱼一眼,抽出一张牌:“一张十。” “别动!”方小鱼突然丢掉手中的牌,一把夺过雷迟手中的数张牌! 果然!果然!雷迟是一对十拆开打的,若是十是雷迟手上最大的牌,那他拆对抬牌很正常,但是他手上明明还有大牌!他为何这么准的拆十死死地拦着她的九? 这不是第一次了! 方小鱼把叶慕手中的牌也一把拿了过来,然后冲着雷迟说:“脸背过去!” 雷迟听话地笑着扭转俊脸。 方小鱼快速的重新洗牌,“好了!转过来。” 雷迟笑着听话地扭过俊脸。 “这是几?”方小鱼随便抽出一张牌,指着牌的背面问雷迟。 “红心五。” “这张?” “方块丁。” “这张?” “呵呵……大鬼。” “你、你、你……”方小鱼不可思议地来回看着牌面和雷迟,“你有透视眼啊?” 雷迟轻笑,“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妖怪。”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牌是什么?”不是透视眼是什么?难道他也会那些赌术中的“落汗”什么的? “你看。”雷迟将牌背面朝上摆满半个床榻。 方小鱼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东西。这副牌是她现做的,没有硬纸,她便拿薄纸浸了盐水晒干再画上图案,玩了半天,有些的确有软掉的痕迹,不过看上去也差不多。 “每张牌表面的纹路、色泽、硬度、弯曲的程度都不同,想分别出来并不难。”雷迟风轻云淡地解释道。 方小鱼眼睛瞪地圆圆的,再次认真看了看牌面,再看看雷迟认真的表情,“叶慕,你分得出来吗?” 叶慕诚实的摇摇头。 “雷迟!你就是个妖怪!把我的银子还回来!” “娘子,愿赌服输啊!” 抢银子没抢到,方小鱼撅着嘴扒拉着面前的几块碎银。本来是一直窝在车里有些无聊便做了副扑克让叶慕和雷迟陪她“斗地主”,本来还担心叶慕没这条神经,没想到他虽初学倒也打的中规中矩,而更没想到的是雷迟居然是个过目不忘有着“绝对视觉”的怪胎!难怪她都没怎么赢过。 “哒哒哒……”银子相撞的声音。叶慕将他面前的碎银全部抓起放到了小鱼面前。 “还是叶慕讨人喜欢!”小鱼开心地又重新数银子,数着数着突然想起——不对啊!叶慕的银子本来就她给的!抬头看向雷迟,这小子果然一脸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叶慕!抓住他!”敢笑她!让他尝尝她的“宇宙无敌四海称霸挠死河蟹戳哭神兽的超级抓痒龙爪手”! “小、小鱼……哈哈、哈哈……啊!小鱼!哈哈哈……叶、叶慕放、哈哈哈哈……放开我……小鱼……我错了!啊!我错了我错了!都给你!都是你的!” “现在认错?晚了!” “哈哈哈哈……啊!别、啊哈、哈哈……” 纵是这皇家马车的隔音效果再好,也拦不住雷迟这被迫放肆张狂的笑声传到了前方队伍的耳中,至于前方众人对此的反应……那就不在小鱼的考虑范围了。 大京王城·宾馆 使团到达王城之后,沿路接受了王城民众的“围观”,热情的欢呼和迎贺让坐在车内的小鱼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进到了宾馆,小鱼都忍不住掏耳朵了。 东瞅瞅西瞅瞅,方小鱼最后翻出随身薄刃在床底小划了一刀,然后将到手的木刺做成一个挖耳勺悠哉悠哉的挖起耳朵。 “叶慕过来。”雷迟去沟通安排三人的住行琐事,房间里就只剩叶慕和她了。方小鱼让叶慕枕在她腿上侧躺在床上,也帮他掏掏耳朵。 叶慕享受似的闭上清澈的眸子,进城后一直紧绷着的身躯渐渐放松。 方小鱼微微浅笑,手下的动作更是轻柔。大京王城藏龙卧虎,绝对可以让叶慕酣畅淋漓的打上好几场,但是他一直乖乖的忍着,老老实实地陪在她身边。他那强忍欲.望的模样看得她都挺不忍的,可是为了我们的容人太子爷,也只能暂时委屈她的叶慕师傅了。 “等万俟容人回了国,我陪你再来一趟,要是碰到你打不过的,我们就联手扁人,所以这次就先忍忍。不过,等会万俟容人可能会请你陪他一起进王宫,若是在外面遇到有人挑衅,他们说什么都让他们说去,但是只要敢动手,你就以最快速度废了他,尽量别弄出人命就行。” 叶慕刚要点头,方小鱼便一手捧住他的脸,“等一下,好了。”收好挖耳勺,看着叶慕坐起身,方小鱼继续说道,“刚刚说的,明白吗?” “明白。”随着这两个平淡的音符,叶慕居然再一次露出了那秒杀人的微艳浅笑…… “公子爷,太子有请。” 感谢门外的通报声,方小鱼及时找回了自己的心跳,赶紧下床,双手毫不客气地扯了扯叶慕的脸蛋,嘟囔道,“一个大男人长那么柔美干嘛!要人命啊!” 回头再想想门外的通报,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万俟容人这个面子。 上次万水在车外求见,她困得懒得理人,结果后来一路万俟容人就没再来找她,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闭门羹觉得没面子。现在到了王城,面对莫测的对手,多一份武力支持就是多一份说话的底气,万俟容人如果真的是传闻中有勇有谋的人中之龙,那就一定会来找她。为何不直接找叶慕?呵呵!看叶慕出现时的态度就知道了,要想请动叶慕,必须先过她这一关。 “请哪位公子爷?”小鱼压着嗓子问道。 “这……请风公子!” 疯公子?他才是疯太子呢!方小鱼一皱鼻,然后才想起她曾在刁叟面前自报家门为“风铃”。称她为“公子”?她女扮男装已经被刁叟喊破了,所以万俟容人应该知道,但是现在外面的人既然称她为公子就说明他并未曝光她的身份了——女儿的身份以及明清门掌门的身份。 不过,太子居然把他的金舆让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公子乘坐,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猜测她的身份呢? 恶趣味一起,“那你回太子爷,就说风公子有请。” “是!”门外的人应得甚是利索,然后,“殿下,风公子有请。” 方小鱼的俏脸不禁抽搐了一下,这个万俟容人居然就在门外!还真是……好心机啊! 眼见门要被人推开,方小鱼赶紧转过身坐到桌边!□□她进屋后取下泡在药水里恢复弹性去了,本想着有叶慕在没人能闯进来的,结果没想到自己不小心被算计了。 万俟容人一走进房内便看到一长发倩影背对着他坐在桌边,而白发修罗则在床上闭目打坐。再一瞧桌上泡着□□的铜盆,万俟容人抬手一挥。 门外一阵脚步声,看样子是将护卫全部遣离了。 “弟子万俟容人见过掌门。”“弟子万水(千山)见过掌门。” “……不敢,自古君亲师,风铃断不敢乱了伦常。” 不敢?万俟容人看看受他一礼却纹丝不动的“风铃掌门”,淡淡一笑。 “请恕弟子唐突……” “不必说了,太子此行事关丹国国体,身为丹国人,风铃与叶慕自当效犬马之劳。叶慕,即刻起,为太子马首是瞻。”方小鱼冷声道,她现在只希望这三小子赶快离开,她怕穿帮! 叶慕睁开眼睛,微一点头。 被抢话的万俟容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在听完方小鱼的话后,也只是微微躬身,“多谢掌门。” 说完,他便带着万水千山退了出去。不多时,一个护卫送来了一套绯色近卫军服,小鱼帮叶慕穿好,又是好一番交代。 “在外面不要对别人乱笑哦!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可不想你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堆求亲的!” 抬头注视着叶慕那清澈无邪的眼眸,在他樱红色的唇又开始微微绽放笑意的时候,她熟练地抬起双手——辣手摧花! 叫他不要笑,还笑! “殿下,万水,你们觉不觉得掌门……似乎……怪怪的?”出了方小鱼的房间,千山憋了好久才说道。 “殿下!掌门的出现,恐怕不是巧合!”万水也正颜道,“殿下被刁叟所劫,掌门及时出现;刚刚殿下尚未开口,她便知我们要请叶慕师叔;据查,这一路有不少暗桩都被不明人士清除,会不会是……” “掌门在暗中保护殿下?”千山惊道。 万俟容人眸中的神色意味深长,“我的姑姑——丹环公主死后,师傅身负重伤却留书失踪,你们认为,他会去了哪里?” 45、内有恶犬啊 听到殿下突然说起师傅,千山万水有些转不过来。“师傅?当初我们都以为师傅会回荣城找兰荣伯和他的女儿茹雨,殿下便带我们一起去了荣城,还正巧救了投池自尽的茹雨一命,若是师傅在兰荣伯府,不可能连亲生女儿自尽都不出现,可见师傅的确不在荣城。”万水说道。 “对啊!后来皇甫大少爷成亲的时候,殿下不是也顺便又去试探了一下那个丑女吗?她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啊!虽然是师傅的女儿,但那个女子真的是即无貌又无品,怪不得爹不疼娘不爱,我要是师傅,这样的女儿我也不认!”一提到茹雨,千山一脸的蔑视。 看到千山嫌恶的样子,万俟容人却露出一脸“你胆子好大哦”兼“你完蛋了”的表情。“刚刚进门后我说了几句话?”万俟容人突然又绕回话题。 “啊?”千山想了想,“好像,说了三句就出来了。” “为何?”万俟容人进一步引导。 万水灵光一闪,“因为掌门明显不想和我们多说!掌门此番是女扮男装兼易容,刚刚的样子就好像……怕我们认出她一样,说明我们以前定然是见过她!” “对!”万俟容人点点头。 “师傅!明清门秘法!叶慕!茹雨!”万水越说越心惊。 “不错。这位风铃掌门恐怕正是千山口中的丑女,茹家三小姐,雅的前任妻主——茹雨!”万俟容人肯定了万水的猜测。 “怎么可能!”千山大声否定,“掌门内力深厚……”突然,他收了口。他们的师傅叶寻南也是年纪轻轻便百年内力在身,若是师傅通过明清门的秘法将功力传给茹雨,再加上叶慕师叔的教导,两年的时间培养出一个绝顶高手也并非不可能!而且师傅说过,明清门的传功秘法只能在血亲间进行,以掌门的年纪身负如此深厚的内功,结论已经非常明显! 掌门就是师傅的亲生女儿、那个丑女、茹家三小姐、皇甫都尉的前任妻主——茹雨! 千山想死…… 枉他、枉他还这么尊敬这位小掌门!结果居然是那个目中无人的丑女! “那个丑女来大京干什么?”一确定掌门的身份,千山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弯了。 “千山!”万俟容人寒声道,“她也说了,天地君亲师,无论她是何种性子何般样貌,既然她已继承了明清门的衣钵,身为明清门人,都应该给予她应当的尊重,你我,均不可例外。” 万水也是一脸不认同的看着千山,千山噎了一口气,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 “既然掌门是师傅的女儿,难道她是受了师傅之命前来保护殿下的吗?”万水继续猜道,这样的话一切都好解释了。 “也许。也有可能,是另一个原因——东海双仙。”万俟容人淡淡地说道。传召的宦官已经到了门外,他站起身整整衣摆,星眸轻眨,长而浓密的睫毛仿佛轻纱半遮着那眸中锋芒毕露的锐利—— 赫连,既然是你们请我万俟前来,就请,切勿后悔哦! 送走了叶慕,方小鱼清清爽爽的沐浴了一番,确定万俟容人已经带齐人马离开宾馆后,她便和雷迟出了门。 别看丹国一群人紧张得不行,其实主要也是防患于未然。相对来说,大京王宫对他们而言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大京不是想立刻挑起战争。前不久大京与猛族才小干了一场,现在如果单方面背弃盟约,公然在王宫对万俟容人出手,丹国必定群情激奋出兵大京,到时大京腹背受敌,纵是大京将士再怎么骁勇善战,怕也只能沙场埋忠骨了。 当然,话说这么说,但是就像她之前跟雷迟分析的那般,无论是哪国,总有一些不和谐的势力,政治上的风云变幻比老天爷的脸色更难捉摸,这也是为什么她当初扔掉历史政治去学理科的原因了。 轻松地甩掉跟屁虫,那几个应该是万俟容人派的人。虽然她现在内力被封,但手上的刀工还在,而雷迟的硬功夫虽然有点上不了台面,但他的隐匿潜藏绝对一流,他们二人只是溜达溜达而已,还不需要有人在身后保护着,当然,监视就更不用了。 “诸位请回。”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没好气的说道。也怪不得他不耐烦了,自从他家主子请那个什么医圣的万老头在府中落了户,堂堂的公主府门前就跟菜市场一样天天有一堆人上门求诊,还都是些喜欢死缠烂打的,害他每天跟赶苍蝇一样怎么赶都赶不完!烦都烦死了,还能说出“请”字已经是非常有“涵养”了!嗯!没错!他是有“涵养”的家丁!虽然现在还只是个三等家丁,但他很快就能升为一等家丁的! 远远地看着两头大石狮子中间紧闭的朱红高门,方小鱼不禁感叹,“果然是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啊!”医圣万老居然定居在——大京四公主府! 取出木牌,难怪第五艺会给她这个,原来没信物,她连公主府都进不去,更不用提见万老了。看看门口家丁的态度,再看看那些求诊的人的步伐体态,她不禁为那几位家丁的身家性命担心啊! 出示了木牌,刚准备开赶的两个家丁立刻低头弯腰躬身为二人带起了路。论奢华,四公主府可能也就一般水平,但论面积,小鱼还真是开了眼界了。两个小家丁低着头带他们行了好久,然后终于在她的鼻子闻到一些很混杂的香味时停了下来。 “前方便是万老的药庐,二位公子请!”一个家丁说道。 “不过万老最忌生人打扰,二位只需在庐前等候,若万老愿见二人自会相请,二位等候期间,小人二人会一直在此听后吩咐。”另一个家丁态度格外恭敬地补充道。 道了声谢,小鱼朝后一位家丁多瞧了两眼后便转身细细打量起万老的小院。院外杂草丛生,但微风一起,便从院内飘出许多异香。 杂草中还斜斜的插着一块木牌,走进一看,上面刻着苍劲有力的四字——“内有恶犬”。 微微一笑,看到这四字,小鱼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亲切感,从杂草中拔出两根不起眼的细叶,一根放进口中,一根递给雷迟,嚼出汁吞下后,将草渣吐出放在了手中,雷迟有样学样,没有丝毫犹豫。 看了一下雷迟的脸色无异后,小鱼便直接朝院中走去。院中飘出的花香之毒名为“迎香”,意思就是他们可以自己进去——如果没中毒的话。若是在院外就中毒不起,那也没事,两位家丁就在不远处看着,一人一个拖走正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带个路却有两个家丁的原因了。而刚刚后一个家丁的“补充说明”很明显是在暗示她这几点。 “小卷!谁让你多嘴!总管交代的规矩你都忘了?”之前先说话的家丁小声斥责着身旁的小家丁。 “赵哥!总管的交代我当然没忘,可我也没说什么啊!”名叫“小卷”的家丁面露委屈的说道。 被他唤作赵哥的家丁一看他这样子也只好瞪了一眼便作罢。 小卷低头做忏悔状,但心中却是喜着呢!他有两次看到公主进庐前会先在草丛中拔草吃,这几个月来求诊的人当中唯一站着进去的人也做了相同的动作,所以他便提示刚刚那俩公子多在庐外呆一会,至于他为什么提示他们?因为他们手中的木牌!第五郡王的铁木令牌!第五郡王可是四公主推崇备至的人物,“九五至尊”中的“五”!这两人能拿到第五郡王的铁木令牌就一定能在郡王面前说上话!这次如果求医成功,能记得他这一顺口人情……那他很快就能升为一等家丁啦!哇哈哈哈哈! 小卷这头正在偷着乐,却不知花毒只是第一关,而小鱼二人要面临的第二关是—— 院外木牌警示过的恶犬! 藏獒!这是小鱼看到那条高大粗壮的黑犬时的第一个念头!如雄狮般茂密的鬃毛,令人不寒而栗的凶猛气势…… 穿越前小鱼曾看到过一些介绍藏獒的资料:“藏獒在认准目标以后,只有两种结果,第一是自己被敌人杀死,第二是把敌人杀死!” 伸手拦下要出手的雷迟,小鱼翻出薄刃,面对目露凶光姿态骇人的巨犬,小鱼浑身没有半点敌意,然而她手中的薄刃却忠实地闪烁着夺命的寒光。 巨犬吼声如雷,瞬间扑向方小鱼!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划过半空—— “小鱼……” 小鱼单手抓着雷迟稳住身体,面无表情的望向眼前……留着口水喘着气的大狗嘴…… 惨遭狼吻她听说过,惨遭狗吻怎么办? 方小鱼没好气的把黑犬的狗爪子从肩上扒开,转头瞪着一脸憋笑的雷迟,雷迟赶紧取出丝帕细细地帮她擦掉满脸的口水…… “万老怎么会放这么……一条狗在院里?”雷迟笑道。 “鬼知道。” 刚刚还威风凛凛一副王者傲慢的黑犬此刻就像被驯服的哈巴狗一样不停地拿它狮子头一般的脑袋磨蹭着方小鱼的腿,看的她皱眉不已。 “听着,我说‘叭’你就躺下!”小鱼认真地对着黑犬说道,雷迟不禁更是觉得好笑,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顿时傻了眼。 “叭!”方小鱼比了一个“八”的手势,食指对着黑犬,而黑犬居然——真的应声躺在了地下! 要是其他人看到,定会以为这条黑犬就是方小鱼养的! 雷迟摇摇头,以后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了。跟着方小鱼来到庐门前,小鱼轻轻敲门,半掩着的门却自动打开了,然后一幅字条从梁上垂了下来——“外出中,归期未定。” 这是第三关。 方小鱼留心环视了一下庐内的物什,万老应该是出了远门而且离开有些日子了。留书一封说明情况,也好让刁叟知道到何处找她。 走出药庐,看了看院中五彩缤纷却暗藏杀机的繁花,再看看老老实实躺在地下的黑犬,小鱼不知为何心生倦意。 “走吧。” 走出小院,带路的两个家丁果然还守在院外,看到两人平安出来,一个面露惊异一个却是难掩喜色。可一转眼,二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恐慌…… 小鱼见状回头,果然,那头黑犬正在不远处冲着两个家丁呲牙裂嘴,但一看到小鱼回头看它,它又马上变脸摇尾一副讨好主人的模样! 小鱼哭笑不得,走了几步再回头看,黑犬还是跟着。 “回去。” 黑犬发出几声“哼哼唧唧”的声音,原地踏着步。 “回去吧!过几天再来看你。”终于心软。 黑犬好似听懂了一般停止了踱步,只在原地摇着尾巴。 “怎么会这样?”雷迟不得不好奇。 “它大概是……一个人待得太久了。”狗比人更害怕寂寞。 一个“人”待得太久了?雷迟没有纠正小鱼的说法,而只是牵起她的手,握紧。 随后的几天,万俟容人仍是一大早带着一帮人入宫,深夜才回来,而方小鱼就和雷迟在王城四处溜达,听着异国趣闻等着刁叟。要是刁叟一月内没有来找她,她就只好强行冲破禁制了。因为到时她也要跟着万俟容人回国了,而归途才是真正的危险之旅。 几日逛下来倒也十分有趣,因为现在绝对是大京王城最热闹的时候。大京的传统是在王五十大寿时方立王太子,当然如果王没到五十就挂了那就直接立王也不需要立王太子了。今年恰是大京赫连王五十大寿的日子,赫连王室便以此为理由邀周边各国、部落和独立的族群首脑来访。连掌握着三分之一天下的丹国太子都来了,其他依附丹国、大京和苍原猛族三国的小国和部族的首领哪敢不来? 而大京国内为了给王祝寿,还特意把三年一次的英雄擂给提前了一年办。所谓英雄擂相当于丹国的武举,专门用来选拔将领军士,在这个全民尚武的国度,大京人对这个英雄擂的追捧程度绝对比小鱼穿越前那些“超级”系列的选秀来得疯狂多了。 英雄擂是你一步登天的唯一选择!——英雄擂的口号。 不问年龄不问出身,以实力说话,这个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的社会里唯一比较公平的平台。 随着夺擂的级别越来越高,民众的热情也是日益高涨,就连外来贺寿的使团闲散人员也有不少受感染的纷纷花钱去看英雄擂。 但是,方小鱼没兴趣。 “这狗吃得倒是干净。” “嗯。”方小鱼随口应着,默默地看着黑犬抱着玉米啃得不亦乐乎的模样发呆。小时候,上学的路上她经常会看到一条瘦骨嶙峋的狗眼巴巴地看着她的早餐——一只熟玉米。她并不爱吃玉米,选择玉米做早餐只是因为小区外卖早点的阿婆每次见到她都会问她要不要玉米。有一次,她将吃不完的玉米棒子扔给了那只饿狗,结果……那只饿狗每天都会准时在路上等她——的玉米。 后来她听到过一首歌,每次听到那首歌时,她就容易想起那条狗,而现在看到这只黑犬,她却想起了那首歌——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永远都吃不饱,也许只有吃的很多才能够长高,盼望能有一张迷人的相貌把所有人都迷倒,最后发现只有一种方法——使用蒙汗药!” “噗……哈哈哈哈……”一声喷笑声后紧接着一大串银铃般的笑声。 方小鱼一愣,她刚刚……唱出来了? 抬头看向来人——心脏骤停。 46、明谷还活着 玉色……柔和高洁不染半点杂丝乱纹的玉色。 玉颜……精致无暇如仙似幻却清冷妖惑的玉颜。 雷迟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天,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刻她的样子。 那双时常闪动着笑意的眼睛中只剩震惊,死死地望着,仿佛害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娇弱的身躯僵硬、充斥着无尽的绝望、自责……就像她半夜噩梦惊醒后的模样…… 那人说:“是你。” 只一眼,那人便识破了她的伪装,也戳破了他的奢望。 正如同他的眼睛告诉他的,眼前这个拥有着让女人爱慕男人嫉妒、妖艳面容的男子,不是仙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恰恰是那个让他嫉恨了一年也羡慕了一年的百草苑“兰君”、曾经的明家大少——明谷! 小鱼的——“一生一代一双人”! 眼睁睁看着小鱼微颤地站起朝明谷走去,他抬起手却只能握紧拳收回。 抢来的幸福终于要……还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明明说过要保护你的……对不起……” “……”明谷曾无数次不自主的想过与她再次相见的情形,她会是何种表情,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却惟独没想过……她会在自己眼前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哭着说……“对不起……” 那个总是从容安静的她,像被遗弃的孩子般忏悔着她的食言…… ……苗凡,我们犯下了……永远都得不到救赎的错!而我此刻犯的最大的错就是——我还活着。 “明谷……明谷!”惊颤地睁开眼,方小鱼发现自己正好好的躺在宾馆的床上,闭上眼按按发疼的太阳穴,她又梦到明谷了吗? 明谷……她刻意地不去想但却逃不开梦境,这是惩罚吧!惩罚她的迟钝,惩罚她的后知后觉。就连老天也会觉得她很可笑吧…… 她竟在明谷死后才发现……她喜欢他。从她在百草苑看到他的那一刻,那么尖锐的灵魂、那么清傲的生命……她想保护他。 她曾以为,她的那份心情只是因为她认为他的灵魂就是哥哥的同命魂。可是,当她找到言无过之后,她很讽刺的体会到了两种心情的不同。 守护言无过,是坚定。保护明谷,却更多的是疼惜。 然而,那个让她疼惜的、冰雪白莲般的明谷,已经不在了。 坐起身看看房间,雷迟不在,房门却是打开的,方小鱼有些奇怪,便穿上鞋子去寻。找了一圈,她才在一座假山内有些隐蔽的角落看到雷迟熟悉的背影。 宽阔的背脊,伟岸的身姿,总是把她呵护在手心的雷迟,她的夫。 慢慢走过去,轻轻地靠在他充满安全感的后背上,双手环上他紧实的腰身。 感谢明谷,让她学会看清自己的心。雷迟是个好男人,她会学着……去爱他。 “……我们回去吧!”过了许久,雷迟轻声道。 “嗯。”顺势去牵雷迟的手,却握到一手的粘稠! “雷迟!你怎么了?”为何满手是血?再一看旁边岩石上的血迹,分明就是雷迟自己拿拳头暴击的结果! “没事。” “没事?你这个样子却对着我说没事?”她最恨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雷迟!你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带血的手掌抚上她小巧的脸颊,“……我的妻主。” “那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注视着她的眼睛,雷迟紧紧地拥她入怀,“我认了!我认了!只要你还要我,纵然你心中只有别人我也认了!”如今的他,已经不能放手了…… 被雷迟拥在胸前,方小鱼却在纳闷雷迟在说什么,什么叫做她心中只有…… 脑中时光倒流般闪过在万老药庐的画面……难道、不是梦?不是梦!明谷还活着!明谷还活着!挣脱雷迟的双臂—— “不是梦对不对!明谷还活着!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是,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小鱼的大脑被这个消息震荡地呆滞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始运转。 明谷没死,却出现在了千里之遥的大京四公主府,他也是去找万老的?和他一起出现的那名女子是谁? 她在这里精神恍惚,而被她几乎完全无视掉仅记得是个女子的四公主更是纳闷。 她前几日听下面的人汇报说是有两人拿着第五郡王的铁木令牌去见了万老,万老远行她是知道的,那两人没有运气也怨不得人,可下人竟说万老的那条神犬“黑龙”对来人十分亲昵,引起了她的好奇。她特意去和兰君说了此事,看得出兰君也对“黑龙”的反应不解,所以这天下人一禀告她说那二人又来了,她便去找了兰君,兰君第一次答应在万老不在时到她府中,她的心情无比之愉悦。 刚走到万老的院外,她就听到有人唱着曲调十分奇怪的歌,歌词更是让她喷笑出声!走进庐内一看,唱歌的是个个子瘦小的少年,他旁边还坐着一位身材魁梧但样貌普通的男人。 少年抬起头,望向兰君,满眼震惊…… 常人看着兰君惊艳贪恋的目光她见得多了,但震惊如此……她不是傻子,这个少年与兰君定是旧识,果然,兰君说:“是你。” 少年僵硬地走过来哭着道歉,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兰君的事吗?可为何兰君身上没有丝毫的怒意或恨意,有的却是……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她这近一年来已经看的非常清楚,那是——深深的、深深的、自我厌恶! 然后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个魁梧的男人便一掌劈昏了少年抱着离开,兰君没有开口,甚至安抚下了发怒的“黑龙”,看到那番情境她自然也不会多事地去拦人,只是派了人跟踪那二人去摸他们的底细,可居然跟丢了。 那二人和兰君是什么关系?世人皆只知道他是个医术高明的俊美郎中,但她看得出,他身上藏了许多故事。他是万老的关门弟子,可就连万老也不知道他的本名是什么,他戴了玉戒标明已婚,耳上却没有戒身的耳饰,她不愿跟宇文吉祥那蛮女一样叫他方郎,又不好意思当面叫他妙郎,百般讨好,他才告诉了她一个“兰君”的称呼。兰君、兰君,空若幽兰,花中君子,唯有这般男子才配得上她赫连瑚儿!现在好不容易遇到认识兰君的人,她一定会将那个姓方的女人给找出来!她愿写休书便罢,若是不愿,她不介意娶一个寡夫! 此时的四公主还没意识到,她和宇文吉祥“朝思暮想”纠结了近一年的那个方姓的女人,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夜幕降临,宾馆内仍是灯火通明,各国各部族来贺寿的重要使臣都还在王宫未归,而出去寻欢或看英雄擂的使团其他人员则是陆续的回了各自的馆院。 然后,子时一到,全城宵禁。 就像原本还放着歌舞晚会的电视突然断了电一般,当小鱼从沉思中回过神时,四周一片静谧。 入宫的使臣们还没回来,但那些是赫连王的客人,不受宵禁所限。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矩,这个世界的人,有他们自己的生存法则。 她一直想着要保护明谷,却从未想过,他也许,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 心渐渐平静,他还活着,那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间发生过什么并不重要。她也不会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既然他要她以为他死了,她只要接受便好,能得知他还活着,已该庆幸。 推开雷迟的房门,走到床边,蹬掉鞋子钻进温暖的胸膛。 以后,不会再做噩梦了,真好。 一觉睡到自然醒,果然神清气爽心情舒畅,面对着眼前微敞的衣领,小鱼伸出食指勾起领边朝内贼瞄…… “娘子若想看,脱了它便是。”头顶传来雷迟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嘻嘻!”小鱼嬉笑着给他整整衣领,抬头偷了个香,然后调整了一下睡姿,准备再赖一会儿床,好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她都不想醒。 眼睛闭了一会,又怪异地睁开,扭头看向床外。 “叶慕?”小鱼爬起来看着双眼通红的叶慕,轻声的猜道,“昨晚,遇到高手了?” “……没打。” “……乖!”掐掐他有些紧绷的脸蛋,称赞他的忍耐力。 面对着高手却叫他忍住不动手,就像面对着一堆美食却不让饿死鬼吃一样。她都担心会不会把叶慕憋坏了,得找机会让他好好打一场才行…… 啊!有了!虽然有点欺负人,但是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开打的也只有那里了! “今天万俟容人是不是不用去王宫?”小鱼问道。 叶慕点点头,小鱼便立刻笑靥如花。 “走!我们扁人去!” 其实英雄擂并不都是武比,只不过文比——也就是军阵沙盘对决的部分,大部分民众都看不明白,所以人们说看擂赛一般都是指的英雄武擂。武擂的规矩很简单,全大京有十个打擂区,每个擂区各有许多擂台,初擂守擂成功一百次就可直接直接进入决赛,在赫连王室的注视下比赛,不够一百次的则按照比赛成绩分组抽签打擂,胜者继续分组打擂,直到确定最后一百位决赛名单。 不过由于今年是提前开擂,所以为了给错过初擂的人一个机会,提高一下民众的热情,增加王城的热闹氛围,更是在决赛前让大家先熟悉一下那些“百擂擂主”,在贺寿来访的使臣面前炫耀一下武力,英雄擂新增了一个“擂主生死擂”,由那些已经取得决赛资格的“英雄”轮流守擂接受所有人的挑战!若是挑战成功,决赛资格便易主!真正的一步登天!但是捷径也意味着高风险,这些“百擂擂主”无一弱者!签了生死契面对这些一路血拼出的擂主全力以赴的攻击……挑战成功的,千人中仅有三人。 但是,叶慕的出现,让这些“百擂擂主”的脸色从傲慢到皱眉到紧张最后惊恐…… 擂下的民众也从一开始的一面倒支持擂主,到看到反转后欢呼,再到兴奋地狂呼,最后等叶慕打下第十个的时候,全场死寂…… 徒手、十招之内、连败十位“百擂擂主”! 这是什么实力?人们看着银甲覆面的叶慕,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少数看过文比擂主赛的人更是惊异,同样的实力惊人,同样的银甲覆面,这人莫非与文擂上一鸣惊人的军阵奇才有什么关系? 47、擂主生死擂 “好了,回来吧。”小鱼唤道,她早知道叶慕上去肯定会轰动,所以防范措施绝对到位,她和雷迟本身就易了容,现在还带着黑纱笠,而叶慕,她专门给他选了一个很酷的银色面具遮住他柔美的容颜,其实这样做倒不是怕人们见了他们的美貌会引起觊觎之心,毕竟王城的人应该比较见过世面,看到美男美女应该不至于太大惊小怪,她怕的是有心人拿他们的丹国身份做文章,毕竟这几日叶慕跟着万俟容人出入王宫,想必还是有眼尖的人能认得出的。好在英雄擂只认指纹不认脸,可以带面具参赛。看来这个擂台想的还是蛮周到的,毕竟如果在台上遇到官宦豪门子弟,许多出身贫寒的往往不敢打,怕遭到事后的报复,带上面具就不同了…… 出了擂场,意料之中有人跟在后面,刚准备甩人,一身绯色的万水却挡在了面前。 “万水见过掌门!太子有请。” 方小鱼不禁皱眉,万俟容人也来了擂场?她带叶慕出来之前让人传话给了那位太子爷的。怎么?在王宫玩了几天胆子玩大了,不需要叶慕这个保镖了?亦或是叶慕这几天已经震慑了赫连王身边的高手,万俟容人确定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不管怎样,既然他身为丹国太子都不怕叶慕的身份曝光,她还怕什么。跟着万水来到擂场看台上的贵族包厢,万俟容人正带着他的一帮年轻才俊们看擂赛看得不亦乐乎呢。 方小鱼环视了一下众人,众人也颇感兴趣的看着这俩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斗笠人。这两人和叶慕是他们在蛇城的时候突然加入行列的,叶慕他们已经熟悉了,高壮男人他们多少也都见过,可那个瘦小的少年,他们几乎只在太子抱着他出现时见过一面,其他时间他要么待在车厢里要么就是纱笠遮面,到了王城后他们忙着和大京朝野周旋,也没机会见到他,但是听下人们说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少年,这种评价……让他们更好奇了。 而这些人当中唯一对方小鱼不好奇的,不用问——言无过。只见他轻瞥了小鱼一眼便转过头继续看向擂台。 方小鱼取下纱笠,对言无过冷淡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只当他是从小的遭遇造成了如此凉薄的个性,她注视的对象是——目前的第一□□诸葛四季。 她曾经当做好友的人。 当初为了避免诸葛三思找麻烦,她已然背弃了他们的友情。而他再次出现,竟然是夜袭! 他说她有一双他永远看不透的眼睛,可她又何曾看透过他?他知道她是茹雨,却并没有告诉他娘,她才得以凭借武力在诸葛三思面前取得主动。 仅凭这一点,是否意味着,她还可以叫一声四季,和他坐下来下一局、赌一盘? “这位小公子好生面熟,在下诸葛四季,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温柔轻缓的声音语调让听闻的人如沐春风,再配上他温文儒雅的气质,风度翩翩的优雅举止,无不让人顿生好感,不由得与他亲近,这便是诸葛四季特有的魅力。 明明是太子的贵客,太子尚未介绍,诸葛四季就擅自先开口,本有些失礼的行为却无一人觉得不妥,似乎只要是他诸葛做的事,大家就会当做天经地义一般。 “哦?面熟?”万俟容人看似随口问道。 “是的,殿下,微臣的一位知己好友与这个小公子……颇为神似,微臣思友许久,刚刚险些错认了。” 哦!四周一群人均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只有角落的言无过轻蔑地撇了一下嘴。 万俟容人点点头,也不介绍,而是直接对着方小鱼说:“师弟,过来师兄这里坐。” 四周同样的一群人一听到“师弟”二字便又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难怪! 方小鱼白了万俟容人一眼,然后看向诸葛四季,知道他已经认出了她,毕竟她和雷迟一同出现,就算是身影相似也不可能同时两个人都相同。易容也只对不熟悉的人比较有用罢了。“知己好友”,四季还认她这个朋友,她不禁送了一口气,轻松的说道:“风铃。”告诉四季她现在的化名。 “师弟……” 小鱼不耐烦地瞥向万俟容人,他很烦耶? “过来。”低沉的嗓音充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方小鱼只觉得心一紧,再回神时她居然已经走到了万俟容人身边乖乖坐着! 他、他、他会妖法! “私下,我敬你三分。但是记住,不要试图在人前挑战我的姓氏。”万俟容人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方小鱼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想她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受了毛爷爷二十年的熏陶从小受着人人平等的教育,如今居然败在了这个生在万恶的旧社会长在最肮脏的封建家庭满脑子腐朽落后观念从小三观不正的、的、的家伙手上! 耻辱啊! 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传说中的“王霸之气”果然是存在的,而她对上的又是万俟这种千年皇室高度集权之下孕育出的气势,她输得并不冤枉。 小鱼不甘心的又偷偷瞅了万俟容人一眼,却正对上他注视的眼神,“哼!”赶紧避开眼光,然后挥手招雷迟和叶慕坐到她身边。 “呵呵……”万俟容人不禁失笑,这女人…… 他笑什么?小鱼皱着眉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万俟容人轻笑的模样。 “哈哈……”万俟容人放声大笑,只觉这个女人的表情真是……丰富得太有趣了…… 要是他知道他的这位风铃掌门师妹除了有茹雨这个身份外,还有方小鱼这个名字,不知道他还笑不笑的出来…… “何事惹得万俟太子如此开怀?可否与九方共享啊?”厢外传来一个女子颇为豪爽的声音。 厢内众人听到这个声音大部分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万俟容人双眉微动,示意门口的守卫请来人进来。 东方不败! 方小鱼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什么叫刚柔并济!什么叫唯美凌厉!什么叫俊美威武! 这是何等具有侵略性的霸气之美!简直神似她最喜欢的那个林青霞版本的东方不败! “嗨!小美人!怎么?爱上我了?”来人见小鱼的眼神如此“热情”便开口调笑道。 只一句,便让厢内众人均是黑线满额……唯有小鱼露出一个微微羞怯的表情,但目光仍是流连在来人身上上下下细细欣赏着。 “九方将军!”万俟容人唤道。 原来她就是九方鸢!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女武神!方小鱼看向九方鸢,眼中是赤.裸裸的欣赏。 与九方鸢闲扯的万俟容人不经意地看到了小鱼满目的欣赏,不由得对比了一下她对自己的态度……我们一向自视甚高的容人太子心中……不是味了。 “万俟太子觉得我大京男儿如何?”九方鸢潇洒地朝众擂台一挥。 万俟容人浅笑不语。 “原来太子喜欢的是男人啊……”方小鱼一脸单纯地小声问身旁的雷迟。 一只乌鸦飞过…… 九方鸢掩嘴轻咳一声,但那脸上的笑意却是掩不了的。 万俟容人目露冷邪之意的扫了一眼方小鱼,可方小鱼拿着后脑勺对着他,才不理他呢!她就是要丢他的面子,党的女儿从来不接受封建顽固分子的威胁! 雷迟眼含笑意的微微摇头,暗示她别闹过分,毕竟在大京人面前,太子失了面子也就等于他们失了面子。 方小鱼撇撇嘴,暂时作罢。 “听闻贵国的武举也是高手如云,不知在座的诸位可有武举出身?”九方鸢突然冲着众才俊问道。 众人看了太子一眼,然后几个武举出身的便拱手问九方鸢有何指教。 “九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岂敢谈什么指教?倒是九方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万俟太子能否应允?” 太子容人淡定优雅的一笑,“九方将军过谦了,将军请讲。” “九方素闻丹国武术源远流长,恳请几位少年英雄上擂给我大京的那些蛮儿们指点一二!” 方小鱼倏然回头看向九方鸢,只是这次没了欣赏之意,因为她刚刚,感觉到了杀气。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明知九方鸢不怀好意,很有可能是准备在擂上下死手挫丹国的锐气,但万俟容人既然来此,也是早有准备的。 太子爷修长洁白的御手一挥,三个步伐轻盈的男子便立刻出列走出包厢,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擂主生死擂”旁。言无过轻扫了一眼三人,眼光在其中一个格外强壮的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立刻收回看向擂台中央。 这三人正是去年丹国武举殿试第一甲的状元魏勇、榜眼上官逸臣和探花宋为松。而言无过多看了一眼的壮汉就是在殿试中重伤他的武状元魏勇。虽然皇城人人道魏勇武艺无双,一枪轻取武会元言无过,但是言无过从未将魏勇视做敌手。当初若不是他旧疾复发又怎会让旁人掠美? “擂主生死擂”本来被叶慕搅得士气低落,不过随后的几场,擂主们都守的非常漂亮,民众也看得很尽兴,所以热闹的气氛算是又回来了。这会儿一听说是丹国的使臣要来挑战擂台,民众那叫一个“激动”! “干掉那些孬货!” “大京威武!” “让那些狗.崽子看看什么叫男人!” …… 听到民众们此起彼伏的侮辱叫骂,包厢内一干丹国才俊脸全绿了。 “万俟太子勿怪,九方在此向诸位致歉!我大京子民并非有意侮辱盟友。”九方鸢微微躬身缓缓说道。 正当众人的脸色稍微好一点了,这姐们又补充了一句,“实在是我大京子民天性直率,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她这一句说完,众人的脸色已经不是绿而是紫了,就连一向没什么“丹国人”自觉的方小鱼也隐隐觉得不爽。 然而身为丹国太子,万俟容人却是静静的噙着一丝浅笑看着擂台—— 第一战,宋为松与擂主一激战百招,惜败。民众的叫骂声微微有些减少。因为他们知道大京迎战的那位在擂主中实力位居第一未曾一败,他们原本希望看到的是压倒性优势。 第二战,压倒性优势出现了。魏勇三十招内将守擂的擂主二扔下了擂台砸倒一片刚刚叫骂最凶的民众。 第三战,民众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战果却让民众们很是不满!平了!居然平了!上官逸尘和擂主三互制着对方的要害!以平局告终。但是内行人却看得出来,上官逸臣让了。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宰了这帮丹狗!”不满意战果的民众又开始叫嚣。 “你们这帮没用的家伙!把大京的脸都丢尽了!滚下来!滚下来!”这是倒擂主的…… 九方鸢眼底闪过几丝阴霾,这样的局面可不是她想要的。 眼看着下面的民众开始骚乱,方小鱼看了看气定神闲的万俟容人,不禁有些佩服了。 “这位公子像也是习武之人,可有兴趣与我大京男儿切磋一番?” 方小鱼一愣,九方鸢竟找上言无过? 48、王城两三日 擂台下的民众将丹国三人组堵在了擂台边,一直叫嚣着“不死不休”,其他擂台边的民众一见这热闹也都涌了过来。魏勇三人没有太子的命令也不敢擅自再动手,只能看着太子包厢的竹帘等候指示,话说被敌国上万民众围困,三人却一直面不改色稳如泰山,这一点让方小鱼很是欣赏。 造成这种混乱局面,她其实也有一定责任。大京民众觉得不满是因为觉得在家门口丢了面子,大京一直以剽悍自诩,如今居然和他们眼中的软脚虾打平!也怪不得他们群情激奋!单论武艺实力,魏勇三人放到那百擂擂主中,大概也就前十的样子,一输一赢一平虽本就是万俟容人的计划,但能实施的这么顺利,他得感谢两个人。 谁? 还能是谁? ——方小鱼和叶慕。 方小鱼带着叶慕来泻火,连挫十位擂主,其中包括了百擂擂主中实力前五的擂主,这些人无一不是内伤在身,所以宋为松才能在大京擂魁手下堪堪险败,魏勇才能赢的那么轻松,而上官逸尘则能有余力地制造平局。 但也就是因为这“似平非平”的局面,更让大京民众羞恼,死活要看到输赢。 谁点着的火谁就有义务扑熄,要是这场比试就这么结束,明儿全大京的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女将军九方鸢摆了乌龙,让丹国给了大京一大耳刮子。 所以,九方鸢要找回场子。 她找上了言无过。从这几天王宫的情形,她自然看得出魏勇三人是万俟容人手中的精锐,她现在就要找一个非精锐下去给丹国丢脸…… 方小鱼开始同情九方鸢。 在万俟容人点头之后,言无过颇有神威的双目貌似无意地扫过方小鱼,随后步伐带风地走了出去。 方小鱼有些纳闷,言无过刚刚看她的那一眼就像她初次见他时看到的一样,冷漠戒备,要说不同,那就是刚刚似乎还带了一点厌恶?来王城的这一路因为在使营内交谈不便,她每次助他调息后交代完注意事项就匆匆离去,她不记得自己曾做过什么会惹他讨厌的事情啊?瞥了一眼身旁的万俟容人……估计是这件了。 唉!以言无过那么重的戒备心,她突然和万俟容人扯上关系定是又让他疑心重重了。可她事先也不知道这万俟容人三人竟认了茹雨他爹做师傅入了明清门的门啊!得找个机会解释一下才好。 耳边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方小鱼看向擂台,言无过早已飞身上台,正闲庭信步一般在兵器架边踱步。 视所有人于无物。 本应更加激愤的民众却仿佛被言无过威猛、傲慢、不可一世的气质所慑,全场鸦雀无声。 “干掉他!”一人突然高喊道。 一句话惊醒众人,于是各式各样的叫骂声又此起彼伏起来。 言无过不为所动的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杆□□,看了看台下的魏勇,转身面对众擂主持枪而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九方鸢的脸色未变,但眼神中的恼怒却是实在的很啊…… 众擂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轻易应战,最后大家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众人身后的一位灰衣中年人。这人是昨天轻松打败了一位百擂擂主取得决赛资格的黑马,不过此后便一直没见他出手,实力莫测。 中年人见众人看着他,只得微微苦笑,扛起他的重剑走向言无过。 许多人已经预料到了此战的结果,但无人能想象到这过程。 全场再一次寂静下来。这一天,大京的民众,英雄擂的看客们,擂主生死擂的一众擂主们,经历了太多……意想不到。 一招,只是一招,甚至绝大多数人连这一招也没看清,灰衣中年人便扛着断剑走下擂台。无人阻拦、无人叫骂,一半人惊骇的看着台上的言无过,一半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中年人离去的背影。 一招断人兵器,这个结果是连方小鱼都没想到的,但是看到这一幕,她立刻越过雷迟去按住叶慕的手,叶慕的眼睛已经可以去跟兔子比美了,方小鱼不禁笑笑。言无过的脱胎换骨除了得益于她长期耗费真元的调理外,叶慕的陪练调.教也绝对是功不可没,加上言无过近乎自残的日夜苦练,如今的他,的确是有资格让叶慕战意高昂成这个样子。 见言无过下了擂台,方小鱼也不想管万俟容人与九方鸢的明争暗斗,便说了句“我先走了”就拉着雷迟和叶慕离开。 到了人少的地方,方小鱼又让叶慕回去暗中保护太子一行,她则和雷迟先回了宾馆。一直等到子时宵禁,太子一行人才回到各自的房间。 看着言无过步伐有些踉跄的走了进房,又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方小鱼皱皱眉,上前关好房门,回身准备扶他。她待在这里是想解释她和万俟容人的关系,功力被封,她费了好大劲才避过一干守卫,可她避过了,却更是担心言无过的安全。这一次他赢的这么招摇,难保大京会做些什么!不说大京,魏勇等武举新贵对他的态度也很难说! 方小鱼刚扶上言无过的胳膊,言无过竟甩臂一挥,小鱼便无法控制身形的跌了开去,直到撞上房中的桌椅,发出“扑噜砰嗵”一阵响。 守卫闻声赶来,言无过只道自己多喝了两杯又未掌灯所以撞了桌椅,守卫便自退去。 小鱼忍痛爬起,呆立半响无语。 “……”言无过甩开她的瞬间才发现她体内竟一丝真气也无,惊诧之下只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她撞上桌椅,小脸微皱。她怎么会……明明满心疑惑、心底泛上担忧悔意,可一开口却变成了冷硬的——“你来干什么?” 小鱼压下心头的微微委屈,解释了在蛇城遇到刁叟的经过,言无过的心防太过坚实,让她倍感无力。或许……言无过与明谷一样,并不需要她的帮助……她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多余的。 多余的。 无论是明谷还是言无过,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她曾以为,她能做的她都做了,却不曾想,她可能做得太多了…… 看看黑暗中的言无过,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想法,想提醒他注意魏勇几个人,但终究是没有开口。倒了一杯茶,冲着言无过的身影推到桌边,轻声道: “喝酒之前,饮些蜂蜜为好。” 第二日一早,宾馆外停了数辆豪华马车,不久万俟容人便带着一群人身着常服上了车,看样子是大京豪门贵胄相请。方小鱼让叶慕暗中跟着,她则凭栏发着闲呆。 雷迟站在门边默默地看着她的身影……丹心淌血。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她为何明明深爱明谷却不去寻他,她不说,他亦不想问。于她,他绝不会主动提起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不会说任何让她伤心的话,提起任何让她生气、难过的人或事,用尽所有心力,纵然不能赢得她的心,也绝不会亲手将她推到别的男人怀中! 他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看到她面无表情失神发呆的模样…… “我们出去走走吧。”他说。 方小鱼回头看向他,垂眸半刻,淡然地点了点头。 但当她远远地看到四公主府的高门时,她不禁奇怪地看看身旁的雷迟,转身欲走。 雷迟轻轻握住方小鱼的手,“进去看看吧。” 方小鱼很犹豫,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进四公主府——她怕看到明谷。她怕看到明谷?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又不禁在心中问自己,为何怕见到明谷?明谷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长发如丝,眉目风流,安享自由且佳人随身,一切如云开月明,她应该替他高兴才对!至于过去,她不是已经决定放下了吗? 都说初恋是没结果的,果然。想到这点,方小鱼忽然一笑,二十多死过一次才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她的初恋来的还不是一般的晚啊! 长呼一口气,方小鱼整个人轻松起来,握紧雷迟的手,朝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鱼,你在逃避什么?”雷迟终于问出了口。 小鱼轻笑,“没事,已经没事了,之前脑袋里打结,有些事情没想通而已。走吧,我们去给‘芝麻’买玉米棒子。” “芝麻”是她给万老那条黑犬取的名字,黑芝麻嘛! “……想通了什么?”雷迟有点忐忑的问。 方小鱼一时兴起促狭之意,双目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雷迟,“我之前在想,我们的盘缠快花完了,回去的时候没钱了怎么办?现在我想通了,等回去的时候我就把你卖给那个宇文吉祥,换个万八千的自个儿回去!哈哈哈哈!”说完,她自己先大笑起来。 雷迟哭笑不得,只得摇头陪笑,但是只要她能日日欢颜,就算她真把他卖了那也无所谓,反正他还是会自己再跑回她身边的。 于是,过了一炷香时间,四公主府的二等家丁小卷(没错,他升了)便看到这两位熟客!那位身材健硕的年轻侠士又提着一篓子玉蜀黍,而那个瘦弱的少年却是抱着一个熟玉蜀黍在啃! 小卷连忙派人迎上去带路,他则一溜烟朝府外跑去!干嘛?去给在第五郡王府做客的四公主报信! 方小鱼和雷迟还没走到万老的小院,就见黑犬像一道黑色闪电般从小院窜出冲了过来。 带路的家丁吓得扭头就跑,方小鱼却比了个“八”的手势一指黑犬。 “叭!” 黑犬应声倒下。 方小鱼几口啃完玉米,把光秃秃的棒子在黑犬眼前一晃,然后抬手便朝万老药庐的扔去。 “芝麻去捡回来!” 黑犬立刻站起身飞速奔了过去。 方小鱼边朝药庐走边等黑犬叼着棒子出来,可黑犬进了药庐后就开始狂吠,也不见它出来,不知怎么了。 方小鱼快走两步进了药庐一看…… 明谷一身澜衫坐在庐门前踩着碾轴在碾药材,而黑犬则是距他一步之遥冲着他狂吠。明谷抬头微微轻扫刚进庐的两人,又低头看看黑犬,然后——从双腿间的袍衫上拿起那个被方小鱼啃得一塌糊涂的玉米棒子递向黑犬。可随着他的动作,黑犬却是步步后退! 于是明谷只好将棒子扔在地上,黑犬便风驰电掣一般上前叼了棒子就跑回方小鱼身边。黑臻臻的眼睛盯着方小鱼,竟像是讨好一般。 方小鱼从狗嘴中取出棒子,赞赏的摸摸黑犬的脑袋,然后拿过雷迟手中的篓子将玉米都倒在地上。 看到黑犬兴致勃勃技艺娴熟地剥玉米啃玉米,方小鱼这才抬起头看向明谷。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院中。”她看看他下摆上的一些玉米粒残渍,不禁有些想笑。她砸得未免也太准了。 “……无妨。”明谷一如既往的清冷,檀唇红艳,似点了上好的胭脂,凤目微合如海棠春睡,一身体态糅合风流俊雅清贵妖冶,无处不透着一个“惑”字。妖惑、魅惑、诱惑…… 瞬间的晃神过后,小鱼不禁在心中自嘲:原来她也是外貌协会的。 “打搅了。”朝明谷微微一礼,小鱼便看看雷迟示意一起离开。可还未走出药庐,便听见明谷淡淡地唤道: “等等……” 49、霸王硬献身 方小鱼顿下脚步,却并不转身。 明谷凤眸微挑,眼光停留在小鱼的背影上好一会儿才缓缓垂下,站起身,将脚下碾槽中的药材扫到药箕中,口中淡淡地说道:“下次,换些其它的吃食吧。” 什么?方小鱼不明白,转过身疑惑地看向明谷,“为什么?” 明谷正低头筛药,听到小鱼的问话也并不抬头,只是手臂轻抬,如兰玉指指向小院墙根处。 方小鱼不解地走过去一看…… 辶恕 墙根下横卧着几条成分复杂且镶嵌着无数金黄玉米粒的圆柱体——芝麻的便便。她知道玉米不好消化,但在她印象中也只是“不好”消化而已,可现在看来,狗是根本消化不了!吃进去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 得出这个结论,小鱼的小脸不禁一僵。小时候的那只野狗……有一次周一去上学,因为周末两天休息她也不会特意跑过去给那只野狗喂食,所以那天她不仅买了玉米还特意带了俩肉包子,但是却没有在往常的路口看到那只野狗,直到走到学校附近,才在路边看到了……它僵硬的尸体。 对于它的死,她没有想太多,她将甜玉米放在了它的身边算是最后的一点心意,然后自己把肉包子吃掉走了。 原来狗是消化不了玉米的…… “……对不起。”方小鱼弱弱地说了声抱歉,不知是对记忆中的那条野狗还是对身后的明谷。 回身看向院门口正和玉米棒子奋战的黑犬,方小鱼走过去蹲了下来,将地上的玉米捡起重新丢进篓子,雷迟则是一撩衣摆也蹲下帮她。 原本趴在地上啃玉米的黑犬看到自己的食物兼玩具正在一个个消失,便咬着棒子歪着狗脑袋望着方小鱼。 看着黑犬无辜的小眼神,方小鱼一把夺过狗嘴中的棒子貌似凶狠却下手很轻地在狗脑袋上敲了一下,“吃不了还吃!浪费粮食!可耻!可恨!可打!”边说着,还多敲了三下。 黑犬委屈地哼哼唧唧了几声,却也不躲。 雷迟无声轻笑,将小鱼手中的“凶器”收缴进篓,又取出手巾细细地将小鱼的小手擦净。 原本也是微微露出笑意的明谷见此情景,笑意渐敛,转身进了药庐。 收拾好玉米棒子,方小鱼犹豫了片刻,还是定下心走到药庐门边,雷迟仍是半蹲在黑犬面前,不说话亦不站起。 小鱼看着庐内娴静地摆弄着各式药材的明谷,那份从容和高雅是她所不熟悉的。她记忆中的明谷,是一只受伤的冰火凤凰,帮助他照顾他,让她觉得自己活着是有价值的,自己也是被人需要的!可她却忘了,凤凰乃百鸟之王,即使陷入绝境亦会浴火重生,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施舍。 她总是,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你过的好吗?” “……”明谷顿了顿手中的动作,轻点了一下头。 “……你妹妹还有几个堂兄妹,等三年之期一到,我就把他们送过来。”她答应过要帮他照顾妹妹,其实就连他的几个堂兄妹,她都倾尽全力地纳入了羽翼之下。 “不必。” 胸中一闷,小鱼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傻了。明谷如今身在大京王城四公主府内医圣万老药庐中,而且言行俨然主人翁,定是与万老甚至四公主皆是关系匪浅,他自家的事情自然早已是安排妥帖,哪需要她再多事啊! 不过这样才是最好的不是吗?她难道希望明谷没她不能活吗?彻底想穿,方小鱼轻松地笑了起来。她的初恋还真是悲催啊!不过看到明谷活着,还活得很好,心中那份想念似乎也淡却了…… “既然是这样,你放心,我不会泄露你的身份。我认识的明谷早已死在大火之中,你我之间,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方小鱼正准备说她来是为了找万老,却被明谷打断了话语—— “终于放弃了?”奇怪的语调…… “……”放弃?放弃什么?“我不明白你是指什么……” 明谷放下手中的药材,一步步走近小鱼,最后停在她面前,低着头凝视着她纯净中带着疑惑的双眸。 就是这双眼睛,让他只一眼便识破了她的伪装;这双眼睛,他画过无数次,却画不出她万分之一的神韵;也就是这双眼睛,让自诩风月高手的他分不清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一直在苦苦抗拒着被她诱惑,可现在她却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欲擒故纵吗? “不明白?”明谷轻佻的抬起小鱼的下巴,双眸含媚,樱色的艳唇似笑非笑,磁性的嗓音低低地带着勾人心神的魔性,“你可是我的恩主!你包下我三年,对我百般体贴温柔,无非是想我心甘情愿献上身心,怎么?三年未到,你便放弃了?” 慢慢靠近她红润的嫩唇,明谷口中的言语愈发暧昧,“你不想……看我如何彻底臣服于你,跪在你的脚下祈求你的爱怜,看我如何用这幅身体,这张脸,这双手,这张嘴伺候你、讨好你、让你欲死欲仙……你?” 欲死欲仙……“扑哧……哈哈!咳咳……呵呵……咳、咳、对不起、对不起……”听完明谷的话,方小鱼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她在明谷眼里就是一骗身骗心的女色狼形象啊!欲死欲仙……这个词……让她想起以前电视剧里的那些“色狼”龙套的经典猥琐表情了……一想到明谷看她居然是那种形象,她的肚子!不过……想象了一下刚刚他描述的画面,的确是蛮有诱惑力的。 明谷看着笑得直咳嗽甚至蹲了下去方小鱼,艳容泛黑。他有一种“脱光了衣服诱惑人却被人完全无视”的深深的耻辱感。她是故意要羞辱他、激怒他、让他心防失守后再趁虚而入吗?都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她。 明谷明知自己应该冷静,却抚不平受伤的自尊与骄傲,关上庐门,又看看地上笑得不能自已的方小鱼,他暗咬银牙,轻解罗衫,抱起还捂着肚子的小鱼便直奔床榻。 “今日,我便先还你些利息。”被气糊涂的明谷已经准备霸王硬献身了!他就不信,在试过他的味道之后,她还能如此轻松地玩弄他于股掌! 方小鱼躺在床榻之上好不容易止住笑,赶紧按住了明谷欲为她宽衣的手。努力正色道:“抱歉!我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让你误会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想过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你并不欠我什么,更谈不上还,如果我的出现让你心里不舒服,我可以保证,以后有你在的地方,我退避三舍。所以,你大可不必故意轻贱自己。”轻轻推开明谷,眼光避开他那一身细致紧滑的肌肤,方小鱼微微理了一下头发,打开门走了出去。 明谷僵硬地支在床上,双眼空洞。 以后有你在的地方,我退避三舍……以后有你在的地方,我退避三舍…… 门外的雷迟依旧背对着门半蹲在院门口,与黑犬两两对视。 “我们走吧。”小鱼唤着雷迟。 雷迟站起身,面色如常的帮小鱼理了理衣领,又松开她腰间的q带重新系上,整理好之后才一同出了小院。 还没走到府门,两人就迎面遇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为首的则正是上次明谷身边的那名女子——四公主赫连瑚儿。只见她一身五彩百鸟裙甚是妍丽,衬得她本就明艳的五官更是光彩照人。 赫连瑚儿拦下了小鱼和雷迟,客气地请到正殿赐座看茶套话,可是她的第一句话就让方小鱼一愣。 “二位似乎与方郎是旧识?” 方郎?那个医画双绝妙郎中方郎?这一路上方小鱼已经多次听到这个称呼了,可她却从来没想过,这个方郎竟是诈死的明谷!他说他的妻主姓方……他果然还是心存负疚。她其实什么忙也没帮上,却还增加了别人的罪恶感,真是可笑加讽刺…… 任赫连瑚儿软硬兼施,小鱼只说是认错人,赫连瑚儿倒也算好脾气,并未为难二人,而是扯到铁木令牌上,说第五郡王托她带话让两人有时间的时候到郡王府一叙,小鱼敷衍的应下便和雷迟匆匆告辞走人了,第五郡王什么的,她才不会去呢!万一又碰到那个宇文吉祥怎么办? “……”方小鱼回头瞅了一眼那个飒爽英姿的背影,不禁感叹:真是白天别说人,晚上别说鬼!她和雷迟刚出了四公主府就看见宇文吉祥快马一骑飞驰而来,她赶紧低下头拉着雷迟避向围墙。雷迟的脸虽然易了容,可她脸上的□□却还是一个样!她可不希望又无端端生出事来。 不过……方小鱼望望药庐的方向,赫连瑚儿、宇文吉祥,一看便是人中之凤,希望明谷能在这异国他乡的重生之地找到自己的幸福吧。她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雷迟,想想宇文吉祥还是算了…… 大京王城八大景之一月镜湖·四角方亭 “小师妹在想什么?” “在想你——哪根筋不对。” “……哦?那小师妹的结论是?” “有的吃有的玩,我管你哪根筋不对。”方小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一大早她正躺在床上发呆呢,万水跑来说太子殿下请她去观湖喝茶,反正她有些闷也就来了,来了就后悔了。 要说之前万俟容人对她还有些对“掌门”的尊重的话,现在他对她的态度就像……一只身手矫捷的猫正在随性的戏耍爪下的猎物,以看猎物的反应为乐。 她没兴趣陪他玩。打从第一次见到这位太子,她对他的印象就没好过。 说也奇怪,方小鱼即使对着那些地痞无赖或是阴险小人,只要他们没有惹到她,她也不会说讨厌他们之类,而遇到那种眼高于顶鼻孔朝天说话夹枪带棒的人,她也不过笑笑走人,但就是看一类人不爽——明明傲得要死、眼底尽是对人的轻视不屑,偏偏还摆出一副亲切的做派……干嘛啊?说难听点,又要做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 万俟容人在她眼里就是这种人。 虽说身在皇室又贵为太子,他有着过于复杂的背景,或许这种做派并非他所愿,但是……干她屁事。 她利索地将桃子切开取出中间的桃核,然后将桃肉递给身旁的叶慕——这小子刚刚把整个桃子都吞了。雷迟在她左手边剥着瓜子,瓜子仁在她面前堆成了一小堆,她吃得还没有他剥的快。 雷迟对她的照顾从不避讳人眼,她都想让他改名叫“铜铃”了!简直比金铃银铃还像她的贴身大丫头。 说起金铃银铃,她还真有点想她们了。 空气中明明有着阵阵微风,月镜湖却是平静无波,果真仿若日月之镜。那天,公园里的湖水也是这般平静…… 两年来,她一直尽量不去想那一夜,因为她知道,她曾经后悔过自己的选择,虽然只是一瞬间,也足以让她为自己的自私忏悔。那天,她在亲身经历了一系列超自然现象之后,选择相信那个神秘老人,以湖水为媒介让灵魂跨越时空…… 但是,当冰冷的湖水从口腔、鼻子灌进她的身体,带给她无限灼热的痛楚和窒息的恐惧时,她拼命地挣扎,却抓不到任何依靠,她后悔了!至少在那一刻,她后悔过!可绝望的呼救声被灌进嘴里的湖水搅得粉碎,脚下似乎有股可怕的力量将她拉向湖底,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仿佛有无数灯光,她以为她会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在那个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拉离湖水的吞噬,即使无力睁开双眼,即使只残存着一丝的意识,她却很清楚的记得——救她的人,有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温暖坚实的怀抱。 她后来问过银铃救她的人是谁,可下人们只知那人是兰荣伯的贵客,只有茹兰的几个贴身丫头和伺候那人的几个管家才知道他的姓氏,她去问过,可人家根本不鸟她。她曾试图请皇甫雅帮忙让他哥哥皇甫峻去问问茹雨的二姐茹霜,可皇甫雅说赢了他他才会帮忙,偏偏他斗地主的水准让她欲哭无泪,她屡败屡战愣是没赢过,一直到因为雷迟的事情她和皇甫雅弄僵了关系,所以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那夜到底是谁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小师妹……” 50、吃神与吃圣 “小师妹……” “……以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愿叫我掌门,行,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风铃。但是麻烦你,不要一口一个小师妹ok?” “欧。俊 “……无视掉那两个字,请注意我前面的话。” “好的,小师妹。”万俟容人点头答道。 “啪!”方小鱼一巴掌拍在石桌中央,惊得万俟容人身后的千山万水差点拔刀。结果方小鱼却是一撸袖子,露出一截藕臂。 “呃……小师妹这是何意?” “我一身的鸡皮疙瘩你看不到吗?” “……”万俟容人嘴角一动,双肩微抖,连忙端起茶盏侧过身品茶,千山万水也是低着头憋笑不已。 雷迟微笑着摇摇头,将小鱼的衣袖理好。只有叶慕是俏脸不变,从果盘中拿了个桃子放在小鱼面前。 我们的太子殿下放下茶杯,仍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方小鱼瘪着嘴分桃。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自从接到大京的邀请函,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从准备到出行,不断的部署谋划,虽然有诸葛四季从旁协助,但一路的诡异顺利却让他的心中多了一团迷雾——有他不知道的势力存在!这一点一直让他此行多了两份警惕,却依旧是出了意外。 本想引蛇出洞却杀出个师门故交刁叟让他们去引蛇,以这些人超脱世俗的地位才不会管他是何身份,要不是自称“风铃”的茹雨及时出现…… 她为何会出现在大京他尚未查出,但是他可以确定,她于他无害,甚至隐隐有保护他的迹象。虽然,她似乎一直很讨厌他。 不,她是很明显的讨厌他。从茹府她第一次见到他,到入赘给雅,再到现在,她的厌恶之情从来没有半点遮掩过。起初,对于她的刁蛮无礼,他自是不喜,可是现在身在大京,整日周旋在笑中藏刀的虎狼之中,她的直白、她的厌恶……竟让他倍感亲切。 “你是来赏湖的还是来看我的?”见万俟容人一直看着她,小鱼没好气的说道。 “……看你。”不知为何,他想逗逗她。 小鱼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看得万俟容人眼中的笑意更浓。 清风拂面人惬意,万千牵扰暂别心。难得偷闲的太子爷起身离开石桌躺入亭栏边的斜椅,双眸似闭非闭,神情淡雅平和。 瞥了一眼悠闲自得的太子爷,小鱼无聊地吃着瓜子仁。她是讨厌万俟容人没错,不过他一反常态的这么一副随性大方的模样,她要是再阴阳怪调摆脸色倒显得她小气了。 “你的那群跟班呢?”她还以为能看到言无过和诸葛四季呢。 “今日休沐。”万俟容人淡淡地答道。 “哦!”休沐,这个她倒是知道,中国古代的官吏每隔五日也有休沐假,就是洗澡假。“你不洗啊!”小鱼随口问道。 万俟容人微微偏头,斜睨了一眼正仍瓜子仁进嘴的方小鱼。 小鱼挑挑眉,“当我没问!” “……”太子爷偏回头继续垂眸凝望沉静的湖水。“你为何会在大京?” 小鱼一愣,她还以为他不会问呢!“为了保护一个人,顺便求医。”她无所谓的实话实说,她从来不擅长说谎,也懒得说谎。 千山万水互视一眼:她果然是为保护太子而来,至于求医,应该是为了师傅吧! 千山当下便想开口问他们师傅的情况,却被万水暗中制止。他们的太子殿下仍是静静地躺着,没什么特别反应。 “你呢?”小鱼问道。 半响,万俟容人才应了一声——“嗯?” 又来了!小鱼单手托腮看着身边的雷迟,她最讨厌男人默默唧唧说话。随手卷起雷迟的一缕长发绕在指上,漫不经心的说道:“丹国给大京赫连王贺寿,还用不着你一个太子亲自出马吧?你不怕把小命给落下了?”她问得很干脆。 千山万水脸色一暗,多年的习惯使得他们不自觉的杀气渐腾。 没办法,小鱼的语气说辞的确算得上是“大不敬”了。 “……怕,当然会怕。”万俟容人仍是淡淡的语气,却让千山万水一惊…… 就连雷迟也颇为讶异地看了太子爷一眼。 他居然这么给面子的承认了?小鱼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松开雷迟的头发,她转而看向“美人靠”上的万俟容人。上位者最忌讳承认自己弱势,胆怯、懦弱、愚蠢、冲动等等等等,上位者可以承认自己做错了事,但决不能承认自己内心脆弱!这是帝王学中很基础的部分。 无数史实证明,能驾驭群雄引领风云变幻的往往不是那些聪明绝顶之流,而是那些无所畏惧野心昭昭之辈,只有那些拥有着绝对的自信和坚定信念的人才会吸引众人誓死追随!这一点,万俟容人身为一国皇储,他不可能不清楚。 可他居然当着她的面承认……他怕死。 方小鱼微微一笑,她对这个太子,有点好感了。 不再继续问,她也并非真的想知道他亲自出使大京的原因。她想知道的,是茹雨他爹娘的那段过往,不过她还没想好怎么问。 从果盘中揪了一颗水晶葡萄,挖出葡萄籽,然后把瓜子仁插到中间的空隙,剥去葡萄皮,最后整个扔进嘴里——她真是无聊到一定地步了,不过味道还不错。 如法炮制了一颗递到雷迟面前,雷迟低头含进口中,然后在亭边银盆中清了手,开始剥葡萄皮。 一时无声。 过了一会,万水撩开围在亭外围的帏帘走了出去,取来了一张薄衾轻轻盖在了太子爷身上,方小鱼这才发现原来万俟容人居然睡着了。虽然帏帘外的确有重重护卫,亭内也有叶慕在,但他也太放心了吧! 绵长的呼吸,放松的表情——在这危机四伏的大京王城户外睡得如此香甜?她还真是看不出他哪点怕死耶? 小鱼也不管他,只是不紧不慢的吃着果盘,叶慕也好似很喜欢吃桃子的样子,希望他可别吃多了上火。 万俟容人熟睡,小鱼三人勤吃,亭中一派祥和。千山万水则是崇敬中带着欣慰的看着斜椅上的太子,作为近身侍卫,他们很清楚太子已经多久没有如此深眠过了…… 吃完果盘,日已正午,方小鱼站起身准备走人,而几乎是同时,万俟容人睁开双眼看向她的方向,吓了方小鱼一跳。 而万俟容人又何尝不是一惊,他居然在这种环境下睡着! “哎!中午了,你要是不请吃饭我就走人了啊!”小鱼喊道。 太子爷瞅了瞅石桌上被扫荡一空的数十种水果点心,下意识地看了看方小鱼的肚子…… 她刚刚说什么?吃饭?她还吃得下? 事实证明,她不但吃得下,而且是非常吃得下。我们之前提到过,比起丹国的口味,方小鱼更喜欢大京的菜肴,今儿逮到万俟容人这个大钱袋,她毫不客气的带着雷迟和叶慕从中午吃到傍晚,几乎吃遍了王城的各大酒楼。 这一溜儿跑下来,连一向不怎么在意他人眼光的雷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千山和万水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不仅仅是因为方小鱼和叶慕两人近乎无底洞的肚子,更是因为万俟容人居然每到一处都会举筷进食!在他们的印象中,太子除了和已故的皇甫皇后外,从不同其他女子同桌进食,今日殿下的一系列反常,还真是让他俩费解不已。不过看看自称“风铃”的掌门一身男装打扮,两人又不免猜测,难道殿下只是不与穿戴钗裙的女子一同进餐? “呼……”小鱼长呼一口气,“好饱!” 听到这两个字,苦了一下午脸的千山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原来还会“饱”!以后他再也不会对她有意见了,她简直就是神仙!吃神!还有叶慕,他们神奇的师叔,吃圣!可是还没等他感慨完,就听到掌门问师叔: “还想吃吗?” 师叔点头。他点头!他点头了! 然后掌门说:“那我们继续下一家!掌柜的,算账!” 千山…… 一群人在王城闹市连吃带玩一直到亥时方回,回到宾馆时,小鱼都有点小醉了,因为晚上的时候她喝了点果酒,没想到后劲挺大。 她和万俟容人前脚刚进中院,就听到院外有数人朗声大笑,好奇地回头,不一会儿,一群人身着丹国武官常服带着浓重的酒气出现在院门处。 众人一见太子,先是一愣,后齐声下拜,神情中均是带着惶恐。小鱼觉得无趣,扭头准备回房,耳边听到万俟容人语气颇佳的让众人免礼,还亲切的打趣道:“众位卿家休息得可好?又何乐事,可说与本宫同乐?” 那几个年轻的武官自是争相拍马屁,说他们在大京听到大京人对丹国是如何如何赞美,大京有哪些哪些十分可笑。这些话在万俟容人听来自是虚伪欺人,但他此时心情不错,故也还耐心听着。众人见一向内敛沉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此刻却是浅笑怡人,更是卯足了劲喷口水,可惜武将大多嘴拙…… 万俟容人扫视了一下众武官,突然打断众人道:“言卿未与众卿同行吗?”他曾交代过,不允许众人单独出行,而他此行带的武将基本上都在此,难道言无过是和文官们比较交好吗? 方小鱼一听也止住了脚步。 “这……”众人面面相觑,无人作答。 “魏卿?”言无过指名魏勇,可见魏勇在这群武将中的地位了。 “微臣该死。”魏勇“啪”单膝跪下。 万俟容人神情渐冷,周围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啪”!武举探花宋为松也跪了下来,“太子赎罪,言大人本与微臣等一同出行,只是酒过三巡,言大人竟提议去、去那烟花之地,微臣等自是不去,魏大人也极力劝阻言大人,可言大人一意孤行,他的轻功又高绝过人,我等……实在是望尘莫及……” “哦?”轻轻地一声,让众人心惊胆寒,纷纷跪下齐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正当众人都惴惴不安时,太子爷却忽然语气轻松地说道:“据闻大京女子皆豪爽健美,众卿家去领略一番也未为不可……” 众人皆惊。 “天色已晚,众卿家早些歇息!明日九方将军设宴,大京将士面前,众位切莫又‘望尘莫及’才好。” 一句话说得众人冷汗泠泠,赶紧告退。 待众人远去,万俟容人冷声道:“来人!” 方小鱼心头一紧,回身冲着万俟容人喊道:“喂!太子爷!我们去嫖妓吧!” 51、媚药无解药 方小鱼嘴里喊着万俟容人去嫖妓,心里却是怒火直飚。言无过一意孤行要去烟花之地?开什么玩笑!说言无过去妓院她信,可言无过绝非那种不懂审时度势的混账之徒!身为使臣流连异国香街花坊,这个名声一旦传出去,他在丹国就不用嫁人了!更严重的是,子时宵禁前他若回不来,半夜在外被栅栏上的大京城卫拦下,丢了丹国的脸,一生仕途无望!而他要是胆敢未经允许夜不归营,更是死罪! 他怎会被算计至此!一天没盯着就让人给黑了,她这个哥哥! “去找言无过,一定要在子时前把他带回来!”低声对身旁的叶慕说道,她内力被封,找人只能靠叶慕了。她看看能不能把万俟容人拐出去,有他在,至少宵禁不是问题了。而且,要是叶慕能赶在万俟容人问罪前找到言无过潜回房,那编故事就简单多了。男人间开开玩笑说要去逛香街不犯法吧? 现在最要紧的问题就是——要先找到言无过! 叶慕摇摇头,没有动身。小鱼奇怪地看了看他,转念便明白了。 “你刚刚说……”万俟容人的脸色不太好。 “我什么都没说!早点休息!掰——”抬起小手挥了挥,小鱼一脸标准微笑。说完就走。 不出她所料,她走出没多远,身后就又传来数人的声音,“参见太子殿下”。其中,便有言无过独特的浑厚嗓音。 小鱼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他是和诸葛四季还有几个文官一同回来的。微微松了口气,她便带着雷迟和叶慕回了房。 回房沐浴之后,她躺在床上越想越难安,这次明显是魏勇他们设计害言无过,他们虽然不至于直接下毒手杀了言无过,但要害一个人,方法千千万。言无过性格耿直不善心计,虽然武艺超群心性坚韧,在沙场固然是一员叱咤风云的猛将,但要纵横官场,他必须要过权谋这一关。 让叶慕带她潜入言无过的厢房,却发现诸葛四季和他的护卫也在! 她现在掩藏不了气息自然早就被诸葛四季的三卫发现,于是她也很干脆的现身。 言无过一脸赤色正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对方小鱼的出现恍若未觉,诸葛四季则是从座上站起迎向小鱼。 “怎么回事?”小鱼问道。 诸葛四季望了望言无过的情况,让小鱼坐下。 “魏勇让宋为松在他的酒器上抹了药。” “什么药?” “……媚药。” 小鱼汗……她问的这不是废话嘛!这种年代下药除了迷药□□媚药还有什么!而且刚刚那个宋为松也说了言无过“一意孤行”要去烟花地,那典型是被下□□了! “那他怎么会遇到你?” “……上官逸尘。”无需详细解释,诸葛四季相信小鱼听得懂。 方小鱼点点头,她虽然讨厌政治,但不代表她不懂。自古文臣武将总是冤家对头,而无间道也是从来没断过,诸葛家族在朝中的势力比她原以为的还要庞大,若四季愿意帮助言无过…… “这是什么?”小鱼看着诸葛四季递过来的一个瓷瓶问道。 “清神香,饮酒之后可解晕痛。”诸葛四季揭开瓶塞在小鱼鼻下滑过,她便只觉一阵清爽直达灵台,整个人精神许多,酒后的燥热也淡了下去,果然是好东西! “谢谢四季!”小鱼接过瓷瓶,微微一笑。可看到言无过的样子,不免担忧加恼怒。 望了望诸葛四季,小鱼想知道他的立场,“四季,你为何会帮我哥?你今天帮了他,魏勇必将视你为敌,诸葛侯绝对不想看到你根基未稳便在军方势力中树敌。” “魏勇之流不过粗野匹夫,鲁钝无脑,不足为惧。” 鲁钝无脑?鲁钝无脑都差点坑死言无过,那她的无过哥哥岂不更无脑?“不要岔开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诸葛四季轻笑,“言兄天资过人,稍加时日必成为丹国不世出的将才,如今不过是龙游浅水,四季岂能袖手。何况……”柔和的笑容敛去,“言兄不日将随我嫁与天柔公主,四季恬为兄长,自该帮扶。” 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可小鱼却隐约觉得诸葛四季有所隐瞒。算起来,除去金铃和银铃,诸葛四季应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她教他玩遍五子楼所有的娱乐,和他聊着记忆中的奇闻趣事,以这个世界的规则来说,她讲的那些事情明明不合情理,四季却从未质疑或反驳过,每每只是儒雅地微笑,不时表示认可的点头!五子楼也因为有了堂堂侯爵之子的常来常往而迅速在荣城贵族阶层打响名号。 有段时间,她为了躲印文,也顺便想看看四季这位贵公子是不是无论何时都是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她带着诸葛四季上山偷猴儿酒,下河塘徒手捞虾子,甚至逼他扮女装逛赌场……那时真的很开心,不过后来他为了准备应试,便出来得少了,而小鱼也明白他作为忠智侯的独子所承受的压力。可是没有办法,世间唯一割不断的便是血缘,所以当诸葛三思威胁她时,她背弃了他们的友情——她不想让四季为难。 以四季的年纪,断然不会到了知天乐命看破万千红尘的境界,可他却真真的四季如春风拂面处变不惊,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自小便已学会将所有情绪掩藏。这样的人,城府之深足以乱世称雄治世当权。 这些她早就清楚,但如果可以,她不想失去四季这个朋友,她感觉得出来,他在她面前一直简简单单,不曾虚伪、不曾作态、不曾隐瞒……但是现在,那种简单真诚的感觉有些变了……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四季,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她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真的不想。 诸葛四季微愣,不禁苦笑……为何这个女孩在有些地方敏感的可怕,有些方面又迟钝地让人疯狂? 难道她要他告诉她,他之所以出面帮助言无过、之所以在势力圈中让众人留心照顾言无过、之所以在太子面前明里暗里地给言无过说好话,都只是因为她认了言无过做哥哥?好吧……那么他告诉她。 “你称言无过为什么?”诸葛四季问道。 “……‘哥’啊!”四季干嘛问这个? “你叫我什么?”诸葛四季又问。 “四季……”两字刚说出口,小鱼就咧嘴笑了出来。“呵呵!还是四季够哥们!以后我哥还得我们中丞大人多多提拔哦!”边说着小鱼还搞笑的拱手弯腰,看得诸葛四季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四季、四季,唯有自己,小鱼是只唤名而非连名带姓唤之,他应该知足了不是吗? “对了,四季,你那天晚上……” “滚——” 小鱼被惊得浑身一抖,反射性地看向床上突然爆喝的言无过,这一看,她好不容易好了起来的心情顿时又急转而下。刚刚还稳稳打坐的言无过此刻一手撑在身侧,一手死死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领,半蜷曲着身体,满面红潮,汗如雨下,忍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啊…… 言无过不仅是身体欲.火焚身,心头更是怒不可遏!方小鱼!要不是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和诸葛四季的关系,他怕是也会感谢诸葛四季的出手相助!可这个送上门认他做哥哥的女人一出现就亟不可待的让诸葛四季说明救他的原因,明显是要他感恩,以后好任他们的摆布!说不定、说不定这卑鄙的毒正是他们所为!动性之时又动怒,两火齐烧,烧的言无过……快爆了…… 言无过的模样着实吓到了小鱼。 “叶慕!”方小鱼焦急的望向叶慕,叶慕摇摇头。一见叶慕也没办法,小鱼真着了急!本来她想着,不就是媚药嘛!忍忍就好了嘛!她都忍了一年了…… “看来药性过于霸道了……”诸葛四季也微微蹙眉。 该死的!她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百倍的代价!可眼下怎么办?方小鱼看着言无过一脸强忍痛苦的模样心已大乱!曾经……好几次、好几次她偷偷跑去医院看她哥哥的时候,睡梦中的哥哥便是这般痛苦的表情,因为声带受损,他的□□声异常沙哑,而那一声声痛吟…… 言无过无法自抑的低吼一声,“滚!全都给我滚出去!”吼完又是死死地咬住银牙。 眼看着一口白牙发出“咯吱咯吱”快要崩坏的声音,小鱼赶紧取过汗巾奔向床榻。 “别咬牙……啊!”还未近言无过的身,方小鱼就被他大掌一挥震开,诸葛四季见状疾步上前,不过还是叶慕身手更快抱住了小鱼。 “哥——”焦急委屈一下子涌上了方小鱼的心头。 叶慕把小鱼放在凳上,转身走向言无过,容不得言无过有半分的抵抗,叶慕两指连点定住他的身把他放平在床榻上,然后卸了他的下巴。 言无过整齐漂亮的贝齿算是保住了,可是…… 方小鱼怔怔地盯着言无过身上某个意气高昂的部位,她想她明白为什么言无过不让她靠近了。小鱼的脸“唰”一下变得通红,不过转眼她竟失笑。 她真是急傻了,媚药又不是什么旷世奇毒,虽说自古□□无解药,但是要解不也容易的很吗?言无过又不像她有忘情丹毒在身。 “四季……给我哥找个女人来吧。” 诸葛四季摇摇头,“上官传信,忌女色。从言兄的情况来看,此毒甚烈,若冒然云雨,恐怕精尽伤命。” 不是吧!魏勇他们竟真的是准备直接要了言无过的命!方小鱼头一次,动了杀机! 提气,冲穴,硬生生破开刁叟的禁制,方小鱼吞下喉间涌起的腥甜,开口道:“叶慕,带上我哥,去万老药庐。” 大京四公主府·万老药庐 午夜,明月当空。 黑犬两只前爪抱着一个光秃秃的玉米棒子在庐门外正睡的香甜。 庐门未关,夜风吹进庐内,轻轻抚弄着玉色的绸缎。沿着玉色一路向上看去,恰是明谷冷傲美艳的容颜。 他的日月医馆已经休馆数日,但他似乎没有半点回馆坐诊的迹象。前几日,他在庐内还会研磨制药,而如今,他只是如玉塑般默立在药庐之内,就连赫连瑚儿和宇文吉祥连番上阵也没能让他说出一个字,偏偏他这冰雪美人的模样还把二人迷了个半死。 而他的世界,早已全然没了别人。 有他的地方,她退避三舍。 那他还可以去哪里? 去哪里才能找到那个烈火中如妖魔般吞噬人心的女子…… 去哪里才能再看到那双永远画不出的眼睛? 承认吧!明谷,你输了。 无论她是虚情或是假意,无论她是蓄意勾引还是逢场作戏…… 如果这是一场风月游戏,你早已输了个彻底。 你的自傲、自尊,不过是可笑的飞尘。 只需她轻轻一句便消失无影。 这是报应吗?报复自己多年纵情欢场只是不服女子可以三夫四郎男儿却要从一而终。 这是教训吧!教训他身为男子本是卑贱之躯却自命清高不肯屈膝侍人…… 他错了,他知错了。 可是太晚了,这场游戏,她已经玩腻了。 如果…… 明谷看向桌上方小鱼留给万老和刁叟的信笺。 如果他去找她……献上忠贞、跪下认错…… 熟睡中的黑犬突然警惕的挺起身躯,“汪!” 被黑犬从恍惚中惊醒的明谷立刻恢复了平时冷漠不逊的模样,回想刚刚自己的想法,明谷纠结痛楚了许久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会让她的眼睛里重新烙进他的身影,报应也好教训也罢,他认! “汪汪汪汪!”黑犬突然吠声连连。 “明谷——” 52、吹箫的明谷 火!大火!赤色的火焰将她团团包围,身体内每一滴血液都仿佛裹着烈火般沸腾着,皮肤犹如被万千蚁噬针刺!无限的痛苦似乎要逼人神魂俱灭!她入了炼狱吗?炼狱?不!她不要死!她还不能死!她要逃! 突然,一团朦胧的散发着冰冷寒意的白雾向她靠近,她贪婪的躲进那舒适的寒意之中,任冰爽的触感一丝丝一寸寸抚平身体内外的灼热,直到……安心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方小鱼半梦半醒的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而那冰凉却怡人的温度仍旧环绕着她,让她满足的重新闭上眼…… 又过了许久,她翻了个身换了一下睡姿,却猛然惊醒——她身边有人!而且那人一直拥着她入眠!因为那股让她无比舒适的寒意正是从那人身上发出! 是叶慕! “叶慕?”猜到是叶慕,她便不再紧张,伸手摸向叶慕的脸。 “我在。”叶慕也抬手探探小鱼的额。 “小鱼……”雷迟的声音。 小鱼闻声看向雷迟的方向,仍是一片漆黑——自己明明破除了禁制怎么夜视能力还是没有恢复? 坐起身,“头好痛,雷迟,掌灯吧,我想喝水。” “好。”雷迟应道。 掀开锦衾,小鱼摸索着准备下床,却摸到一手的细滑凝脂——叶慕这小子居然没穿衣服!有这么热吗?再摸摸自己身上,好彩,还穿着衣服。 他们好不容易赶在天亮之前将言无过送回了房间,药性大部分已经泻去,应是没有大碍。她在庐外坐了一夜,几乎是听言无过低吼、喘息、□□了一夜,她甚至都要怀疑明谷是不是……担心的偷偷看了一眼,还好,只见明谷正不断地在往言无过赤.裸健硕的身躯下金针,不过那个画面也蛮…… 而她刚回房看到一脸焦急的雷迟就再也控制不住翻腾的气血毒发攻心昏了过去,之后大概是叶慕帮自己疗了伤才抱着她睡的吧,因为她偶尔毒发时体温会过高,一直烧下去她估计会被烧成傻子,这一疗伤一睡竟又到了晚上,其实有机会的话,她真的很想把她的这些遭遇都说给茹雨她娘听听,她不明白,何等怨恨能让一个母亲对亲生的女儿下如此毒手……也不知道言无过现在怎么样了,她昨天应该让叶慕在言无过那里守着的。小鱼摸索着穿鞋子,心想着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鱼……”雷迟将茶杯递给床上的小鱼。 “嗯?怎么没点灯?” “……”“……” “怎么了?” “砰——”瓷器落地的声音,然后她的身体迅速被人抱起—— 夜风寒凉,不断地刮过她的脸颊、她仅着单衣的身体,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因为被疾驰的叶慕抱在怀中的她,已经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雷迟没有掌灯,而是——她看不见。 没有恐慌、没有伤悲,她冷静地让自己都很意外。也许除了死亡,她真的无所畏惧了吧…… “我的眼睛给她!”她听到雷迟说。 “我的。”她听到叶慕拔刀的声音。 是啊……她还有什么事情值得畏惧?泪水从眼眶中涌出滑过脸颊,她却笑得那么幸福! 事实证明,她不仅幸福而且幸运,她看不见不过是因为她强行冲破刁叟的独家禁制导致气血失常经络受损,按照现代医学来讲应该是视觉神经受到压迫,暂时性失明而已。而我们的妙郎作为医圣万老和医鬼刁叟的亲传弟子,对刁叟的禁制手法自是熟悉于心,很快便查明了小鱼是哪些经络受损,估计连续施针用药十日即可痊愈。 “汪!” 小鱼笑笑,伸出左手去摸了摸黑犬的鬃毛,可右手掌心一痛,她不禁皱眉缩了一下手。 “你还知道痛?”明谷放下药膏,小心地在小鱼的伤口上包上纱布。 小鱼被教训的微微低头,她也不想受伤啊,只是她听到叶慕拔刀,反射性地就抓了上去,她怕她晚了,叶慕就已经挖出他的眼睛了。 明谷默默地看着方小鱼,眼神中是再也无须隐藏、无须自欺欺人的……爱恋。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低着头淡淡的笑着,他抬起手沿着女子精致五官的轮廓缓缓的描绘,如同他每一次画她时专心致志。他是从何时起被她虏获的呢? 从她第一次出现,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对那些想染指他的人说“你们敢碰,我就敢杀”时? 还是她一次次蹲下身捡起被他挥落在地的药碗碎片时? 她为他洗发时? 她为他亲手穿上新衣时? 她……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和苗凡躲在阁楼之上,眼睁睁看着她奔进烈火抱出那具假扮他的尸体时,他后悔了。布置了多时的“金蝉脱壳”在听到她悲怆的呼喊时变成了他一生的罪。 可笑的是,再次相见,他竟还是放不下那可悲的自尊,不愿承认自己早已是她裙下之臣,还在拙劣的挣扎…… 非要她腻了倦了不要他了,他才知道什么东西是多余的? 都说男儿犯.贱,他可不是犯.贱吗? 现在,他要怎么开口,说他想看着她、守着她,说他奢望着她再次温柔待他? “明谷?”半天没听到声音,小鱼不禁唤道。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就特别敏感,要是一直什么声音都没有,就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明谷收拢五指慢慢放下,收拾好药品纱布放到柜中,低头略一思索,便走出庐外。 小鱼偏头听着明谷的脚步声,知道他出去了。 “芝麻,他出去干嘛了?” “汪汪汪。”黑犬很配合的叫道。 “哦!你也不知道。”小鱼自说自话,她可没有听兽语的本事,她无聊好玩罢了。叶慕被她赶回去保护言无过了,因为担心魏勇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在宾馆内暗算言无过。而雷迟则是回宾馆拿□□去了,看样子他昨晚也是真的慌了,否则以他的细心从来不会疏忽这些细节的。 不久,明谷又回到庐内,还是一言不发。 小鱼知道他素来寡言,也只好自己逗着黑犬玩了,坐在椅子上不方便,蹲着又太累,她直接没有形象的坐在了地上给黑犬挠肚皮,舒服地黑犬直抖腿。 不一会儿,黑犬突然从小鱼手底下窜了出去,小鱼一听,知道是明谷走了过来经过她身边。说来也有意思,黑犬从来不会靠近明谷两尺之内,但是却很喜欢粘着她。 等明谷走回去了,黑犬就又跑到方小鱼的腿边拱她的手。可她才抓了没两下,黑犬就又窜了出去,半天,才又回来。然后她的手还没放上去,黑犬就又不见了。 方小鱼皱着眉看向明谷的方向——他在干什么啊?来回踱步吗? 最后她听到身旁椅子响,看来明谷是坐到她附近了。 “汪……” 方小鱼想笑,因为黑犬的叫声听起来——好幽怨啊! “兰君!”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庐外传来。 方小鱼连忙背过身,脸朝房内,□□戴习惯了,让她真面目视人她还一时不习惯了,而且她昨夜只穿了单衣过来,现在她身上还是披着明谷的衣服呢,她可不希望别人误会什么。因为她一听就认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正是四公主赫连瑚儿,不过,“兰君”这个称呼,她听在耳里,依旧刺耳。 听到赫连瑚儿声音的同时,明谷也起身走了出去。 “兰君,我听下人说你要洞萧,我就亲自给你拿过来了,那!这是皇兄送我的紫□□箫,我从不曾让他人碰过。”赫连瑚儿说道,潜台词很明显。 “多谢四公主。”明谷站在庐门前,接过玉箫,神情冷淡。 赫连瑚儿却是很高兴,因为明谷终于开口了! “兰君要吹箫?不知瑚儿有没有这个耳福有幸聆听仙音?” 明谷无言。 赫连瑚儿讨了个没趣但早已习惯,便笑笑告了辞。虽是告了辞,但赫连瑚儿却未走远,她还从未听过兰君吹箫呢!这次隔墙听了,下次见到宇文吉祥她便又多了几分优势! 不多时,轻柔婉转的箫声从庐内传来,悠扬的曲调如诗如歌如泣如诉,优美飘逸地倾述着浓浓的爱意—— 竟是《柳愿》! 赫连瑚儿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外,随身的侍卫奴仆也是无一不被箫声所摄,均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伤感心痛的表情。 《柳愿》,这首曲调背后,是一个人人皆知的故事。 一百多年前,在秦河岸边曾有两户人家,一户多富贵,一户有权势,两家常来常往,权势之家的一位幼子与富贵之家的独女自小便感情甚笃,长大之后,两人水到渠成结为百年之好,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唯一的遗憾便是,两人一直没能有一男半女,男儿虽多次表示让妻主纳郎,其妻却誓不她娶。后来,权势之家失势,富贵之家却是愈发富贵,为了攀交权贵,富贵之家不顾女儿的意愿,将男儿遣回父家,为女儿另娶他人。 被遣回父家的弃夫便终日独坐家中吹着这首萧曲,有人将曲谱抄给富贵家的女儿看后,该女子泪流满面。 女子绝食,其后夫自去,富贵之家见女儿以死相逼,只得答应将前夫重新迎入,可造化弄人,就在富贵之家上门迎人时,方知男儿已心病无医故去…… 女子得知男儿的死讯,不哭反笑,在家人的惊诧中换了一身大喜的衣服,手持大红花球绸带来到男儿的家中,用花球两端的绸带系好男儿的右手和她的左手,然后躺在了男儿的尸体旁,掏出匕首刺进心脏,自尽而亡…… 在起初听闻这个故事和萧曲的名字时,人人皆以为那男儿吹奏的定是一首幽怨的萧曲,可等艺人们吹出这首曲子时,那些原本没有被故事感动的人顿时也心酸不已,更不要说那些听故事就已唏嘘连连的人。箫声未断,泪湿罗衫…… 因为,这个曲子并非人们所想的《柳怨》,而是《柳愿》——半点怨恨、没有自怜,只有无悔的爱意与遗憾……以及,再续前缘的心愿。 一曲终了,众人依旧静静地立在原地,沉浸在那动人的曲调和深重的情感之中…… 一道身影突然从赫连瑚儿眼前飞过直奔庐内——宇文吉祥!赫连瑚儿对她是再熟悉不过,一眼便已认出,急忙也跟着冲进院内。 “她是谁!” 刚进院,赫连瑚儿就听到宇文吉祥厉喝。 庐内还有别人? 疾步冲进庐内,赫连瑚儿就见兰君手持玉箫正端坐在桌面,而宇文吉祥则是一脸怒容站在他面前指着他旁边——坐在地上的一个女子! 女子! 她刚刚竟没有发现庐内还有人!还是一个女子!那女子身上竟还披着兰君的衣服! “她是谁!”她指着那个长发披散的女子问出了和宇文吉祥相同的问题。 方小鱼很无语……她现在就像是跟人家的老公偷情被人家抓.奸在床一样!而且,还是被俩老婆抓.奸! 抬首望向两人,虽然看不见,但还是习惯性的去闻声看人,她自然知道来的人是宇文吉祥和赫连瑚儿,这二人对明谷,倒真的很上心。 “是她!”看清方小鱼的容貌,宇文吉祥突然惊道。这张脸、这张脸明明就是那画中人!她从方郎那里偷出来的画上的人! “你识得她?”赫连瑚儿走近宇文吉祥,细细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子,眉横丹凤、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翩若惊鸿……竟、竟是一副连她都不禁相见自惭的花容月貌! “她是方郎的——”宇文吉祥话未说完,略微一顿,眼中凶光大盛,拔剑便刺向方小鱼,“我杀了你!” 小鱼未动,一道黑影已从她身旁跃出直扑宇文吉祥。 “黑龙!退下!”明谷喝道。 黑犬止住身形,冲着宇文吉祥咆哮如雷,颈周的鬃毛根根竖立,威严的黑眸直盯着宇文吉祥,不攻击,却也并不退下。 “芝麻,过来。”方小鱼轻声唤道。 黑犬这才慢慢地倒退到方小鱼身前。 方小鱼摸索着站起,冲着宇文吉祥的方向道:“这位姑娘识得在下?小女子只因眼生恶疾在此求诊,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她已经尽可能客气了,她可不想坏了明谷的大好姻缘。 “你是瞎子?”宇文吉祥疑道。 方小鱼微笑着点点头,她目前的确是瞎子。 “二位请回。”明谷突然开口道。 “方郎,她究竟是谁?” 53、庆典的前夕 方小鱼不禁苦笑,好浓的醋味啊!这个宇文吉祥也太敏感了吧!她很怀疑,明谷的医馆是不是只医男的? “二位请回。”明谷又说了一次,而这次,语气明显比上一次重。 “方郎!”宇文吉祥不甘心的唤了一声,又瞥瞥一旁的赫连瑚儿,最后狠狠地瞪着方小鱼厉声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姓方!” 小鱼一愣,保险起见,还是摇了摇头。 “哼!要是让我知道你胆敢骗我!我定将你碎尸万段!”宇文吉祥放下狠话便忿忿离去。 赫连瑚儿一看这局面,也不想自讨没趣,便也退了出去,转身去追宇文吉祥。 “宇文吉祥……你等等!” 宇文吉祥可没半点心情理这位情敌,但是谁让心上人住在她府上,为了避免次次都要硬闯,她也只得停下脚步,没好气地瞪着赫连瑚儿。 赫连瑚儿走近宇文吉祥,美目微转,问道:“你刚刚问那女子是不是姓方?你怀疑她是兰君的妻主?” “哼!有本事,你自己去问!”宇文吉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人。 回到虎峡公爵府,宇文吉祥是坐卧难安,按照她往常的脾气,不弄清那个女人的身份她是绝对不会罢手的,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但是——只要方郎在,她就没脾气了!窝囊!窝囊死了! “小姐,该用膳了。” “滚!”她他爹的吃得下才怪!“备马!” 于是,刚回府的宇文吉祥连凳子都没坐热就又出了府,去哪?还能去哪! 她的丫鬟在厅内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让马房提前备好马车晚上去接小姐。每次宇文吉祥这个样子的时候,她一定会去第五郡王府喝个酩酊大醉,然后大睡一场,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精神奕奕,只是可惜了第五郡王辛苦酿的花酒,大半都被小姐糟蹋了。要知道,第五郡王的“三花酿”在大京可是万金难求啊! 第五艺酿酒不过是出自兴趣,又不指望它生财,所以“三花酿”自然有价无市了,不过没得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每次她的酒刚能喝,还没等她藏,宇文吉祥这小霸王就好像能闻到酒香似的跑过来给她喝个七七八八。 这不,又来了。 “艺姐!”宇文吉祥一见到第五艺就开始大发牢骚大倒苦水,为了封住她的嘴,第五艺也只好着下人把刚调好的花酒拿了来。 宇文吉祥狂灌了几壶酒后,才开始边喝酒边述说着上午的遭遇,“艺姐,你知道吗?我远远地听到箫声就觉得是方郎吹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他吹箫,但是我就是能那么肯定,吹箫的一定是他!你知道他吹的什么曲子吗?” “什么曲子?”第五艺配合的问道。 “《柳愿》!《柳愿》啊!方郎在吹《柳愿》!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吹《柳愿》!他吹给谁听的?” “这倒的确是有些让人意外。” “不意外!他房里有女人!那女人披头散发,还穿着他的衣物!她一定与方郎有奸.情!她是奸妇!”宇文吉祥万分委屈的尖声骂道。 “……” “艺姐,你知道吗?那个女人……”打了一个酒嗝,她继续说道,“那个女人是个瞎子!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的瞎子!” “瞎子?” “对!瞎子!脏兮兮的坐在地上,像个乞丐一样!瞎乞丐!瞎子乞丐!乞丐瞎子!” “……吉祥,你醉了。” “我没醉!艺姐!那个女人是个瞎子,可为什么方郎会留她在房里?还会吹《柳愿》给她听?为什么?艺姐,你告诉我!为什么?她哪点比我好?她只是一个瞎子!” 看到宇文吉祥酒杯都持不稳的样子,第五艺让下人通知虎峡公爵府来接人,她则开始也倒了一杯花酒浅酌慢饮。 “艺姐……你告诉我啊!为什么?”宇文吉祥抓着第五艺的袖子晃来晃去,把第五艺手中的酒全都晃洒了。 第五艺叹了口气,重新倒了一杯酒。“吉祥,也许是你多心了,那个女子或许只是眼疾去找万老求医而已,正巧妙郎中在那,他便代为医治,这很平常不是吗?” “嗯……”宇文吉祥双眼迷蒙,“那个女人也这么说……”伸手从第五艺手中抢过酒杯,一口倒进自己嘴里。 “……”眼睁睁看着酒杯被抢,第五艺也放弃虎口夺食了,“你看,人家也说了是去求医的,你这醋吃的是哪国的啊?” “吃醋……对哦!我干嘛要吃醋……”宇文吉祥趴在桌上,声音越来越小。 第五艺见宇文吉祥终于趴下了,便扯回袖子,重新拿过一个酒杯斟上,刚端起便顿住,看看微微发出鼾声的宇文吉祥,终于放心地准备饮下—— “不对!”宇文吉祥突然坐起身大喊一声。 无奈地看着一杯酒全敬给了衣物,第五艺哭笑不得。“我的小霸王,哪里又不对了?” 宇文吉祥缓缓地、僵硬地转头看向第五艺,“那些画……那些画!她长的和画里的人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说完,“啪”的一声,宇文吉祥直直的趴在了桌上。 “……” 待宇文府上的人将宇文吉祥接走,半滴酒也未喝到嘴里的第五艺一个人来到卧寝,从枕下暗格取出她重新细细裱过的画,展开画卷,凝视这画中栩栩如生的佳人,第五艺轻声道: “是你吗?” 花开两只,各表一朵。这边宇文吉祥喝的不省人事,而赫连瑚儿却是大发雷霆——下人们竟不知有个女人进了万老药庐! 一气之下,她竟将这两天府前当值的家丁和外殿侍卫全部赶出府! 两个明谷的爱慕者心情已经很明显是不好了,那么另两位当事人呢? “没想到你萧吹得不错耶!曲子叫什么?”方小鱼颇有兴趣的问道。 “……” 对鱼吹箫和对牛弹琴的共同点在于——都是悲剧。 方小鱼行动不便,又要治疗眼睛,自是离不了明谷,但是一直待在万老药庐也多有不便,于是明谷便将小鱼带回了日月医馆,雷迟自是也跟了去。 明谷的日月医馆并没有多少仆役,只有一个帮忙取药煎药的药童和两个粗使杂役,杂役做得饭菜真的不能够用可口来形容,雷迟不过是吃了一口,便止住了方小鱼的筷子,然后去了厨房取代了伙夫的位置,问都没问明谷一句。 “呃……对不起,打搅了!要是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方小鱼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前两天还说会在他的世界里消失,结果这两天就接二连三的来找他,现在还鸠占鹊巢。 “记住你的承诺。”明谷冷冷的说。 小鱼闻言,认真的点头。“我会的。”前天晚上她和叶慕带着言无过去万老药庐时,以无条件答应明谷一个要求换取了明谷出手帮言无过去除药性。虽说无条件答应别人的一个要求听起来很没谱,但是只要能救言无过,就算让她去杀人放火她也会皱着眉头去干的。 几日悄然过去,日月医馆正常开馆,生意依旧不错。白天明谷在馆堂坐诊,小鱼则和黑犬在后院玩耍。原本雷迟是要在后院陪她的,但小鱼说了一句“我喜欢男人有自己的事业”,雷迟就乖乖地出去研究大京市场,方便以后做外贸了。雷迟擅长做生意也喜欢做生意,这点小鱼很清楚。 医馆比较空闲的时候,明谷也会偶尔到后院吹箫,但再也没吹过《柳愿》,不过,箫声传出医馆被外面的人听到再添油加醋口口相传之后,明谷的“医画双绝”就变成“医画箫三绝”了。 而晚上,雷迟会念书给她听,她喜欢听这个世界的传说和民间故事,因为奇特的社会制度和人文背景之下,很多故事在她听来会违和的很有趣。叶慕也有来过,但在言无过的状态没有恢复全盛的情况下,小鱼不放心叶慕离开他太久,所以都是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了。 转眼距离她遇到刁叟已近大半月,但是刁叟还是没有回来,反倒是英雄擂已经到了最后的高.潮阶段,这也意味着赫连王的五十大寿庆典即将开幕,而大京的王太子也将最后定下,届时,王太子将带领大京国民向赫连王贺寿。这种举国欢腾的氛围,她天天在院内都能感受的到! 终于,英雄擂决赛之日来临,小鱼的视力也恢复了四、五分,虽然看不清人脸,但动作什么的还是看的清楚,行动也没太大影响。 在医馆里憋了那么久,她想去凑热闹了! 就在她正准备戴上□□的时候,明谷将一顶纱笠戴在了她的头上。雷迟本来想阻止,但是明谷说那种□□戴久了会影响皮肤,雷迟就二话不说从小鱼手中拿过□□塞他怀里了,小鱼自然也没让他再易容。反正今天外面人山人海,都是去看擂台、看赫连王、看王太子的,谁会去注意他们啊! 小鱼本来是那么想的,但是她太低估明谷在大京王城的影响力了。 明谷一出门,身边立刻就开始有人围观,不过可能是慑于宇文吉祥和赫连瑚儿的影响力,明谷一丈之内,真空。 不多时,宇文吉祥赶了过来,将三人请上了她的奢华马车。赫连瑚儿因是王室成员,此刻正在王宫,受困于一大堆繁文缛节,无法脱身。而宇文吉祥作为虎峡公长女,按规矩也应谨守贵族礼节,和一大堆名门贵族打屁直到一般民众都入场完毕,英雄擂决赛一切准备妥当击锣开赛前,他们才会在平民百姓露一个脸然后一一在贵族包厢落座。 但是我们的宇文吉祥一收到风声说妙郎中休馆出门了,她就立刻冲了过来。 “你运气不错啊!没遇到万老但是遇到方郎,你妻主什么病啊?面瘫?不能见风啊?”宇文吉祥一见雷迟,立刻就认了出来,她听第五艺说过雷迟是来给妻主求医的,如今看他身旁一女子带着纱笠,自然就认为是他雷迟的妻主了。再一看那女子进了马车还带着纱笠,就很快嘴的去猜女子的病症,顺便想当着明谷的面卖弄一下自己的医学知识。 “……”“……”“……” 方小鱼带着纱笠啼笑皆非地点点头,她本来是不想被人围观才上的马车,而且出了门她才知道只有贵族有包厢,一般的平民如果没有提前排队的话根本就只能站在人堆后面听动静,什么也看不到,她和雷迟此刻都没有易容,想去跟万俟容人混也没得混,所以她想沾宇文妹妹的光,混她的包厢,可是这位妹妹一开口,她就有点后悔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 54、第五与九方 宇文吉祥异常兴奋地跟明谷介绍着这次英雄擂加庆典的流程,看她眉飞色舞的表情,不知是因为这次庆典着实难得还是因为明谷终于答应了一次她的邀请。 方小鱼闷不吭声的听着,她可不希望宇文吉祥认出她来又莫名其妙发飙,被赶出马车事小,看不到庆典就亏大了!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没怎么参加过这种大型活动呢,而在过去的世界里她也不怎么参加——因为那种地方,总是充斥了众多和乐融融的一家老小…… 小鱼偏头看看雷迟,雷迟立刻回望着她露出了一个询问的表情,看着雷迟熟悉英武的面孔,小鱼轻轻挽上雷迟的臂膀,微微将头靠在了雷迟的肩上。雷迟担心她被烫伤自是躲避,小鱼却挽得更紧,雷迟只好放松身体,尽量减少与小鱼身体的直接接触,目光中的担忧和宠爱却是愈发浓重。 一脸淡漠的明谷看似无意地瞥了两人一眼,便将目光转向窗外。而一直热情洋溢的宇文吉祥见状也瞟了方小鱼和雷迟一眼,两人鸳鸯相偎鹣鲽情深的模样看得她是羡慕不已,抿嘴含笑地眨了眨眼睛,虽然看向明谷的眼神依然炽热火辣,但脸上竟难得的浮现出了少女的娇羞红晕…… 可惜这么一副牡丹含羞的奇景却无人欣赏。 两个大男人都没有注意到宇文吉祥的娇态,小鱼更是不会去关注了,她无视身体痛楚地挽着雷迟,虽然感觉还有点奇怪,虽然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喜欢,但身旁这个男人的确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丈夫,她的家人,爱她的家人。 她很知足。 身体的痛跟心的孤寂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一辈子,守护着哥哥的同命魂,和雷迟平平淡淡地度过,就够了。小鱼心想…… 可脑海中突然闪过的影像不禁让她一愣——此时此刻,她为什么会想到……他? “宇文大小姐,您别难为末将!末将军令在身,名册以外的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负责贵族看台包厢的守卫将军一脸威严,摆明了公事公办。 “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们是本小姐的客人!你胆敢阻拦?”宇文吉祥快气炸了!她的面子都被这帮不长眼的丢光了! “即使是虎峡公的客人,若不在名册之上,亦不能入内,请宇文大小姐见谅!” “你!你!”宇文吉祥为之气结,要是其他场合,她早开打了!但是今儿这场面,她还不至于那么不识好歹,可是如此一来,这让她以后怎么在明谷面前抬起头来啊! 正当宇文吉祥小脸涨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时候,她的救星其实已经到了。 第五艺刚下马车就有手下报告说宇文吉祥正与守卫的近卫军将领在争执,她点点头,理理身上端庄华丽的衣冠,并未着急上前去为宇文吉祥解围。 不多时,几辆印着黑鸢家徽的马车停在了第五艺身后不远处,数位样貌不凡气质各异的华服男子分别从几个车厢走出,然后都集中到为首的车厢边等待,看似无序的站法却让第五艺暗自摇头不已——九方鸢的“后宫”争斗真是越发复杂了。 “第五?这么巧,看来我还是来早了?”九方鸢一身红色大袖纱罗衫,华贵而飘逸,自车厢中悠闲的步出,见到不远处的第五艺便轻松的招呼道。 第五艺微微一笑,“不早了。” 若单是从二人的言语态度来看,恐怕谁也料想不到,这俩大京的国之支柱实际上却是互斗了近十年的政坛死敌! 要说起来也没什么,第五家族与九方家族的先祖同是大京的开国功臣,每一代的赫连王均会从两大家族的嫡系中各迎一位女子做王妃,两大家族相互制衡由来已久。 今儿过寿的赫连王一共有五子,而最有希望在今天被宣布立为王太子的便是大王妃九方王妃生下的大王子赫连佑和三王妃第五王妃生下的二王子赫连瑚琏。九方鸢和第五艺代表的两大家族自然是各为其主龙争虎斗了。 各为其主……想到这个词,第五艺不禁笑了一下,九方鸢会认人为主吗?而她自己,又何尝将二王子视为主?这一切于她,不过是无法逃脱的责任,那么以九方鸢睥睨天下的个性,她拥戴大王子,想方设法帮大王子讨赫连王的欢心又是为了什么? “还没好?那你慢慢玩。”九方鸢在车厢边站了一下,然后回身掀开厢帘的一角朝车厢内说道。 “主人……帮、帮我……求您……”车厢内传出男子压抑嘶哑的声音。 “这么没用?”九方鸢挑挑眉,“你们两个,上去让他开心一下。” “是,主人。”车厢外两个健美男子应声上了车厢。 “不、不要……主人……啊……唔——” 九方鸢微一挥手,车队便驶向一边,车厢内的□□声也随之远去。 第五艺在听到车厢内传出男子声音的时候已经改变主意抬腿走人了,虽然全大京的国人都知道九方鸢的“豪迈”作风,但每每遇到,还是让她——难以平静以待。即便她明知男子身贱命薄,但是眼睁睁看着男子被人如物器般肆意玩弄,她还是…… “第五,走那么快干嘛?我们可是好久没有好好聊过了。” 两人一同走到入口处,宇文吉祥一见第五艺连忙上去求救兼告状。第五艺见是明谷和雷迟,略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方小鱼的纱笠上微微停眸,宇文吉祥连忙解释说那是雷迟的妻主,第五艺微微颔首,然后看向九方鸢,九方鸢见状便瞟了一眼那个近卫军将领,无需言语,“九五至尊”当前,即使赫连王也会给面子,于是方小鱼、雷迟、明谷三人顺利进入了贵宾区。 可还走了没两步,宇文吉祥的妹妹宇文如意就找了过来,说虎峡公也就是她们的娘让宇文吉祥去王台处伴驾,宇文吉祥自是不肯,但宇文如意说虎峡公已经动了怒,宇文吉祥也只好满脸歉意的望了望明谷,然后继续找第五艺求救了。 第五艺微微地点点头,示意她会代为待客,宇文吉祥便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妹妹走了。 宇文吉祥前脚刚走,眼光在明谷身上已经流连多时的九方鸢便开口道: “倒果真是个尤物。” 此言一出,九方鸢身后的众男不仅没有丝毫嫉妒吃醋的表情,反倒是一个个饶有兴趣地打量“艳名远播”却难得一见的明谷。 明谷恍若未闻,脸色不改,方小鱼暗暗皱眉,隐隐不爽,第五艺微叹一口气,轻声唤道: “九方……” “知道知道!吉祥和瑚儿看上的玩物,我是不会碰的,虽然,我倒真想把他和南宫摆一起……”九方鸢神色暧昧地看看身后的众男,众男也是各个带笑,其中一个剑眉朗目的帅气派男子心领神会的接口道: “若是比样貌身段,南宫或许稍逊半筹,但若是比风流媚骨……” “啊!”九方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去!让他们别把我的南宫小奴玩坏了。” 方小鱼听得一头雾水,但第五艺却是听得明白真切。大京“王城四少”中以美艳高傲著称的南宫少爷是南宫世家家主的幼子,其父也算得上是户部大员,数月前还听说南宫当众不给九方鸢面子,没想到如今他已然是九方床第间的玩物。听九方的口气,刚刚在她车厢内的男子便是那被明谷抢了“美艳”风头的南宫了…… 第五艺目光微冷,九方一向知道用何种方式就能轻易地让自己失了沉稳,而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眼不见为净。 “第五,你不上王台吗?” “……不了。”第五艺看看王台的方向答道。 “这样啊……也好,我还想多和你聊聊,去你那还是我那……行了行了,瞧你那小气的样子!去你那,我一个人总行了吧?”九方鸢自然知道第五艺是看不来她和她男宠们的作风的,对于这一点,她可是觉得很无辜,这世间的贵族女子有几个不爱玩?只不过她玩得正大光明,从不在人前惺惺作态罢了。 擂台下的民众区早已人满为患,但偌大的擂场却并不喧闹,民众间不过是兴奋地窃窃私语,而贵族们则是趁此机会相互寒暄探听消息,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英雄擂的一百零八下鼓,等待着大京赫连王的出场。 “那个万俟容人你怎么看?”九方鸢在帘边遥望着王台上的一干外使问道。 第五艺默然,九方鸢一向如此,说话做事经常毫不顾忌场合不避讳他人,有时连她都分不清九方鸢是真的不在乎被他人听去还是故意为之。 比如现在,且不说明谷,只说那雷迟和那戴着帷帽纱笠的女子,身份不明来意不清,九方鸢竟在众人面前问她对丹国太子的看法——不过,比起九方的大方无畏,自己多年来的谨小慎微是多么可笑可怜……可悲。 她顶着“太子太傅”的名号教导五位王子近六年,今日王太子将会正式确立,她这个太子太傅也将名至实归,可是今日过后,“第五艺”能否再继续存在都未为可知,她还需要顾忌些什么呢? “万俟容人,堪为一代雄主。”第五艺答道。 方小鱼本来正无聊地环视着擂场的喜庆布置,听到第五艺的答词不禁一愣,没想到万俟容人在外的评价还颇高。 九方鸢点点头,“原本我看他挑女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又轻易涉险,还道是一个废物情圣,枉费了丹国的大好河山,可几次接触下来,他也还算是个人物。” “听说,他让你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第五艺问道。 “哈哈……那次啊!是啊!我是没料到他竟然隐藏了那么多实力,不过如此一来,也让我对他有了更准确的预估,值得。”九方鸢丝毫不介意被吐槽。 方小鱼开始注意听着二人的对话,这俩举手抬足间就能使大京风云变色的人物,要是她们的对话透漏出一些对万俟容人一行不利的打算或是其他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她就要防着被人杀人灭口了…… “猛族平静太久了……”第五艺突然发起感慨。 “是啊!王的野心这两年似乎又蠢蠢欲动起来……今日过后,你有什么打算?” “……你如此有把握?” “第五,我一向很欣赏你的能力,但你应该很清楚,在这件事上,你赢不了我的——大京的王太子、下一代的赫连王,非赫连佑莫属。” “……九方家族有你,何其幸。”第五艺何尝不知,今日,她已无胜算。 “这个倒是和我的姓氏无关,虽然赫连佑算是我表兄,但他做不做赫连王我并不关心,只要做王的不是赫连瑚琏就行了。” “为何?”第五艺不禁惊疑,二王子何时得罪过九方鸢? “要怪只怪瑚琏那小子对了我的胃口,我可是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果子成熟可以吃了,他要是做了王太子,我精心为他准备的那一堆情趣小物可是会哭的……” 大京军神九方鸢拥戴大王子为王太子的原因竟是——她要收二王子入房! 第五艺:“……” 方小鱼:“……” 明谷、雷迟:“……” “咚咚咚咚咚咚……”连续不断、浑厚雄伟的鼓声由弱渐强震荡人心,一身红黑冕冠服的赫连王在近卫军的护卫下庄严肃穆地慢慢走向王台正中的王座。他身后跟着的,是身着青色十二章纹翟的四位王妃。 贵族区的厢帘纷纷卷起,待鼓声一停。 “吾王眉寿无疆,千秋万代。” 55、王太子之争 方小鱼眯着眼望向赫连王的方向,但视力未复,她根本看不清楚,好在她一向没什么好奇心,看不清也没所谓。 皇室落座之后,英雄擂正式开始,本着好戏要放在后面的原则,英雄擂先开始了文比的决赛。文比的军阵对决为了便于观赏采用了沙盘,双方每一次攻守的军力损失也有专人实时播报,相当于大型的军棋,方小鱼觉得挺有趣,但其他人的态度明显与她不同。文比开始不久,原本安静的擂场就开始有了“嗡嗡”的交头接耳的声音,上至皇室下至一般百姓,对文比似乎都没有什么兴趣,就连九方鸢和第五艺也是兴致寥寥的看着,甚至不时的摇头。 “这种水准也能进决赛,这文比,以后不比也罢。”九方鸢轻蔑地看了一眼文比擂台,转头找茶喝。第五艺身边一向不留随侍的仆婢,她也只能自己动手了,翻起一个茶杯提起茶壶倒上,再看看厢内其他四人,也顺手翻起四个茶杯一一倒上,很是亲和。第五艺、明谷、雷迟三人微微颔首,方小鱼则是习惯性地出声道谢。 九方鸢回了小鱼一个浅笑,再次打量了一下方小鱼,但这一看,不禁让她顿生疑惑。虽是隔着帽帏,但她身为天下第一宗师之徒,修为过人,凝神观之自可将方小鱼的真实样貌看个清楚。 只是这幅面容…… 九方鸢不由得又细细看了看方小鱼,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冷峻,偏头看向第五艺,暗自忖度。 方小鱼看不清九方鸢的神情,只觉得她看了自己好几眼之后突然有了戒备之意,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但这帮位极人臣的心思怕更是诡异难猜吧!她们都不嫌累吗?可她一点儿也不想胨椭溃桓蒙嫌钗募榈穆沓怠 九方鸢为何突生警惕?她不警惕才怪…… 大约半年之前,大京大王子赫连佑收到探子的消息说丹国太子万俟容人似乎看上了一个叫做方小鱼的民间女子并准备迎娶为太子妃。对于这个消息赫连佑并不意外,丹国万俟皇室选妃向来偏爱民间寒门,而且几乎代代太子都是“闪婚”,正在筹划赫连王五十大寿的赫连佑便喜出望外地派人将那名女子劫持到了大京王城,然后修书一封连同寿宴的请柬一起送到丹国,成功地让万俟容人出访大京。 这些事情当然都在九方鸢的掌控之中,但当她看到手下抓过来的女子时,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据传丹国历代的太子妃也就是历代的第一王妃均是以灵动貌美著称于世,万俟的子孙审美眼光出奇的一致,可抓来的女子虽然纤细若柳惹人怜爱,但论容貌不过中上之姿,甚至还没有探子送上的画像那般赏心悦目,九方鸢一度以为手下抓错了人,但从情报和万俟容人的反应来看又应该没错。 赫连佑的原计划是准备在荣登王太子宝座之后用那名女子向万俟容人交换一些好处,先在国人面前长长王太子的威风,九方鸢对赫连佑的这些心思不置可否,那名女子也一直被软禁在大王子宫中,至今未让丹国太子一见,这么做当然是为了熬着万俟容人,让他在面对交换条件时能爽快一些,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她也一直无从验证万俟容人是真的为情跋涉千里还是将计就计另有所图。 而现在,她居然在第五艺这里看到一名身形样貌与探子原本的画像更为相似的女子!头戴帷帽刻意掩藏——难道第五艺还有什么奇招? 虽说她有九成把握今日赫连王会立赫连佑为王太子,但赫连王这一个月来却也有不少反常之举,以他喜怒随心的个性,临时改变主意也未为可知,更何况,赫连瑚琏那小子还有这第五做军师…… 放眼大京,唯一能让她费神的,也就这第五……翼了。 果然——不该惜什么才。 九方鸢又暗暗看了看第五艺,方才转眸看向擂台。 若是平时,第五艺应早就注意到九方鸢的变化,但今日此时,她什么也不想做,除了等待。 望向王台上赫连王身边的华贵妃子们,那是全大京地位最尊贵的四位女子,却是……并不怎么被人羡慕的四位女子。 四人中一个面容秀美、眉宇间带着淡淡愁绪的王妃似乎是感受到了第五艺的注视般也往第五艺包厢的方向望去,眼眸中的忧虑之色更浓。她便是三王妃第五雁,二王子赫连瑚琏和四公主赫连瑚儿的生母。 “母妃……”一个清澈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第五雁侧头看向身后的华贵男子,顺势也看了一眼男子身旁满脸无聊的明艳少女,最后朝男子轻轻摇头,不吐一词。 这一双儿女的想法,她清楚明了。瑚儿自幼冷静聪明,知道亲兄有意争夺太子之位,便一直与琏儿保持距离不介入夺嫡之争,如今更是一门心思在那万老的关门弟子身上。至于琏儿…… 琏儿要争太子之位,其实也算是她一手促成的结果。自打琏儿小时候,她便一直教育他要崇敬父王,不断地给他讲王的丰功伟业,导致琏儿对他父王无比崇拜,立志一定要像他父王一样成为流芳百世的一代赫连王。 然而她知道,他的性格并不适合为王,与大王子赫连佑相比,他胜算无几。但是,琏儿始终是怀着奢望的,其实不只是琏儿,她又何尝没有奢望过? 只是,苦了翼儿…… 第五雁望着第五艺的方向不禁内心一阵酸楚。 姐姐,雁儿对不起你,对不起翼儿!但是今日过后,无论结果如何,雁儿定然让翼儿恢复男儿身,过回正常的男儿生活,给他找门好亲事,尽全力弥补这些年对他的亏欠! 看着母妃的身影和她远望的方向,赫连瑚琏心中挣扎不已。这二十多年来,那个人为了第五家族,为了母妃为了他,忍受了多少非人的痛苦,他当然知道!他曾亲眼见到那人被药物分筋错骨,昂扬八尺之躯活活地…… 母妃让他看清楚,记住,要他无论成败都必须保那人平安,让那人从二十多年的折磨中解脱!这是他们母子欠那人的! 第五艺——大京唯一的世袭郡王,“九五至尊”中的“五”,第五家族当代的家主——是个男子。 男子!假扮女子承袭爵位当家作主,这是阴阳颠倒逆天欺君的死罪! 当年第五家族上代的家主也就是第五雁的胞姐病逝后,只留下一对龙凤胎的儿女,女儿名为第五艺,麟儿名为第五翼,同音之名意为一视同仁不分轻重。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姐弟俩离奇染病双双昏迷不醒,第五雁匆忙从宫中赶来,却只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刚刚继承郡王爵位不久的第五艺命丧黄泉! 第五家族嫡系绝后!王室收回郡王的爵位、田产事小,更重要的是第五家族失去了最为核心的支柱必将分崩离析!当时第五雁正怀着赫连瑚儿,在宫中本已有失宠之势,第五雁念着尚且年幼的赫连瑚琏,她知道她不能失去第五家族这个后盾,于是她对外宣称死的是第五翼,让本是弟弟的第五翼假冒姐姐扛起了偌大的第五家族! 后来,为了掩人耳目,第五雁辗转从万老刁叟那里取得秘药,使得第五翼能长期保持女儿家的身形样貌,只是每隔三月便要忍受一次脱胎换骨之苦,平时的起居坐卧也必须格外小心,稍不留神就会伤筋动骨痛苦异常——但是第五翼从不曾在第五雁母子二人面前抱怨过半句。每每二人关心地问及,他也不过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这么多年来,第五翼展现着过人的才智,赢得大京朝野的敬佩,也使得赫连王连带对第五雁母子恩宠有加。要不是近几年九方鸢突然积极帮助大王子赫连佑讨王的欢心,满朝文武都几乎可以肯定赫连瑚琏将是未来的王太子了! 不过现在……大京举国上下的重武轻文,已经注定了结局。 擂场突然变得格外嘈杂起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好似约定好般投向擂台中心。 “玉衣圣手!” “银甲公子!” “片甲不留!” “临风儒将!” …… 人群中哗啦啦一片千奇百怪的叫唤,引得方小鱼也不由得眯起眼微微探头努力瞅向擂台。 “伤势未愈,不可用力、运气、牵情、动怒。”明谷冷冷地提醒道。 “哦!”小鱼撇撇嘴,缩回脑袋睁大了眼睛眨了眨,虽然现在跟近视千度似的,但总比满眼黑强多了,她自然乖乖地谨遵医嘱。 “那人是谁?好像挺有人气啊!”小鱼好奇地问。 明谷颦眉。 九方鸢闻言不禁问道:“这位夫人莫非能够识妖辨鬼?为何说台上之人‘有人气’?难道夫人认为那人……” “……别误会!我家乡的方言说有人气就是有很多人认识喜欢的意思。”小鱼汗。 九方鸢轻笑点头,“的确,这文擂之比也仅有此人尚有一看的价值,自然喜之者众。第五,你觉得如何?” 第五艺也难得地显露出了几分兴趣,“此人战术诡异,每战必全歼敌手,狠辣毒绝。若实战能审时度势因地制宜,必可列席天下名将。” 果不其然,开赛不久,就不断地听到一面倒的战报,台下的民众也随之情绪沸腾,掀起了英雄擂的第一个高.潮。 听着战报,方小鱼却觉得无趣起来,在她看来,对弈要双方实力相当才有趣味,像这种一方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那根本就是凌虐,况且比赛赢了不就好了,何苦赶尽杀绝?就算真的是在战场,如此狠辣必会使得敌人拼死反抗而让自己的将士也多添伤亡,何必? 方小鱼又瞅了瞅那擂比之人的模样,只看得清那人似乎带着个银色的面具,一身玉色绸缎袍衫……又是玉色。方小鱼瞥了一眼明谷身上的同色澜衫,不由得想起另一个偏爱此色衣衫的男子—— 皇甫雅,她那位总是奇怪地爱闹别扭的前夫,不知道改嫁了没?再嫁……定是会找一个样貌端庄、举止得体、知书达理、谨言慎行、将他视若珍宝的貌美女子吧!不像她——样貌不端、举止鄙俗、不知礼教、胆大妄为、目中无人! 以后,也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吧!可惜她输给他的那些银子,若是再见,她定要雷迟把她的银子都给赢回来!嗯!一定要赢回来! “我们回去吧……昨日的故事还未讲完,今日我继续念给你听。”雷迟突然开口道。 56、无趣的文比 雷迟突然说要走,小鱼想想也的确无趣,按照上次叶慕泄火时看到的水准,接下来的武比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所以小鱼点点头站起身,向“九五”二人告辞后便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小鱼不知为何突然又回头盯着擂台好一会儿,再看了看身侧明谷的澜衫,正有些发愣时,厢外传来通禀声。 “吾王有旨!” 随后一侍卫进了厢房向第五艺呈上一卷帛书。 “……怎么了?”九方鸢问道。 第五艺将帛书递给九方鸢,九方鸢展开一看,“王让你与文魁对局?” 文魁也就是文比的首名,赫连王让第五艺在这个时间点出面与人博弈,其用心…… 九方鸢将帛书随手扔在一旁,“看来王……还是挺舍不得你啊!”红唇微翘,九方鸢冲着尚未走出的小鱼三人笑道,“如此好戏,三位不妨多留片刻。” 大京传统,成王败寇。无论是赫连佑还是赫连瑚琏坐上王太子的位子,他们得到太子监国的权限后第一要做的必定是极力打压削弱对方的势力,以防在登上王位之前再生变故。九方鸢手握重兵,要架空她,怎么着也要一年半载,但是第五艺不过是个太子太傅的虚职,虽然名望极高,但名望不能帮她阻挡赫连佑的刀剑,况且赫连佑一向走的是枭雄路线,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他绝对斩草除根绝不手软。若赫连佑成为王太子,第五艺性命堪忧…… 方小鱼听到九方鸢的挽留,从善如流地回到帘边看位上,她倒不是操心大京的纷杂政局,她是看这英雄擂决赛居然能随便“插花”,担心等会九方鸢哪根筋不对又找上言无过去打擂!毕竟上次言无过的惊世一枪着实让大京折了面子,今日安排高手找回场子也在情理之中! 雷迟见小鱼折回,身形呆立片刻方才转身跟上。 觉得雷迟有些反常,小鱼敏感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雷迟直视小鱼,微顿,随后如常地一笑,“没事,觉得无聊而已。” 依旧双眼朦胧的方小鱼隐约见到雷迟的笑容,也回了他一个暖暖的浅笑,轻声道,“陪我很无聊吗?” “……” “呵呵……很快我们就回家了,到时候你就没有时间陪我 倍憾豪壮伲鋈鼋康母芯跬Σ淮恚叫∮阌行┨鹱套痰叵搿 “……想家吗?” “嗯。”想起留在皇都的双铃,小鱼又是甜甜地一笑,让人即使隔着帏纱也能感觉到她由衷的喜悦。 雷迟也似乎被感染到了方小鱼的情绪般,开始轻声地和小鱼聊起在皇都的家常琐事,完全没有关注文比英雄擂的进度。 九方鸢很有兴趣地听着二人的闲聊,看向雷迟的眼神慢慢开始变得玩味。第五艺专注地看着擂台,但目光看起来却并未聚焦,而明谷—— 只见他突然毫无征兆甩袖离去,引得四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一起。 对于明谷的举动,方小鱼疑而不奇,因为这个世界男人们的行为逻辑她是从来没看明白过。 雷迟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心如止水。 九方鸢暗暗挑眉,再次打量了一下方小鱼。 至于第五艺—— 只见她优雅地站起,离开座椅,朝厢内诸位点头示意之后,也随之离开了厢房! “对局结果——白方胜!” 原来不知不觉间,文比决赛竟已结束。伴随着民众热烈的欢呼声,方小鱼不看擂台也知道胜者正是那一身月牙白的面具男子。 夺了文魁,这面具总可以摘了吧? 奇异的兴奋情绪在整个擂场蔓延着,尤其是各权贵包厢中的贵妇名媛,看着那新晋文魁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件待价而沽的美器! 如此一副潇洒雅致的模样会有着怎样的五官面容呢?别说一众女贵,就连倾心于明谷绝代风华的赫连瑚儿和宇文吉祥也不免好奇,甚至阅男无数的九方鸢都勾起一抹邪意的笑容,等待着谜底揭晓的一刻。 可方小鱼……莫名的不安、焦虑还带着微微的恼怒,纷乱的情绪迅速占据身心,她脑中突然升起一个让她自己都大吃一惊的猜测! 下意识聚神双目,想将擂台上的身影看得更加清楚,可短暂的清晰过后,眼前更是朦胧,尚在复原中的经络也发出微微的抗议,却被方小鱼完全忽视,因为那清晰的一眼让她更是惊疑!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他怎么可能会在大京?怎么可能此时此刻出现在大京的英雄擂上? 可是,那冷傲的身姿独特的谪仙风韵这世间又怎会有第二人? 她……还是看出来了。一直将小鱼的反应细细看在眼里的雷迟眼神暗了暗,以他的绝对视感早在第一眼便识出了那人的身份,可惜想避却没有避过。 不过,面对这位前任对手,他雷迟,过去有自信,如今……更不会将他放在眼中! “请文魁摘下面具上王台听封领赏!”近臣高声传唤。 “……草民身染恶疾,命不久矣,此番比擂只为一偿心中夙愿,如今心愿已了,自当归乡待毙,岂敢枉领陛下封赏。” 什么? 群情骚动。方小鱼不禁暗骂那人太乱来,不过那人也的确一直是如此任性行事,倘若他何时变得谦虚恭顺,她说不定还不习惯呢!转眸望向王台上的万俟容人,她不确定这一切是否是这太子爷的把戏。 真的是太子爷的安排吗?是才见鬼了! 万俟容人在看到那个身影出现在擂台上的时候就已经快暴走了!千山更是一脸惊诧摆在面上,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定会猜出这台上之人应与丹国有莫大的关系! 幸运的是,此时无人注意他们。 夺魁者不要封赏!如此掉大京面子的事情居然让他们碰个正着!各国部落的使者们一个个看好戏似的等着赫连王发飙,无论这文魁所言是否属实,最起码他的意思是他不能为赫连王所用,对于他们这些小国部落而言,大京的人才当然是能少一个少一个,死绝最好! 赫连王眉头微蹙,神情阴寒,口中却是轻飘飘一句,“哦?” “草民告退。”我们的“面具文魁”说话真是如同其军阵决断般冷静干脆,也让人——无言以对!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平静地向台下走去!他看不出来他闯了大祸吗? 众人望向赫连王,不禁闭息以待,然而赫连王竟是一语不发。 “慢!”两个不同的音色完美结合出这一个慢字,台下的侍卫立即冲上擂台拦住新晋文魁郎。 二位王子赫连佑与赫连瑚琏对视一眼迅速分开,再次和鸣——“父王!” “吾儿觉得应该如何处理此事?”赫连王语气慵懒地问道。 “儿臣认为应当将此人先行收押,待事情查明再做处置。”赫连佑低头答道。 “哦?你要孤当着国民和各国使臣的面收押英雄擂文魁?” “这……儿臣知错。” 英雄擂是大京国人最引以自豪的百年传统,公平公正,不论出身论实力,甚至不问你是哪国人!每年都有不少已有职衔的官吏隐瞒身份戴面具参赛,只要能获得更好的名次自然官运有望!所以带着面具夺得擂魁的,此届也并非头一遭,历史中甚至出现过一次王子乔装夺擂的佳话。 英雄擂早已堪比大京的精神支柱,“收押英雄擂的文魁”?赫连佑知道自己的确有点欠考虑,只是他直觉那人在说谎! “瑚琏?” “是,父王。儿臣认为,姑且当这新晋文魁所言皆实,他说他身染重疾不受封赏,可瑚儿府中的药王毒医却可妙手回春,父王若是愿出面请二老为他诊治,不仅此人才可保,天下黎民也必将传诵父王的仁德!” “嗯……第五卿家,你又如何看待此事?”赫连王突然向已来到王台的第五艺问道。 “……微臣赞同大王子意见。” 一言既出,两位王子皆惊! “为何?”赫连王依旧不急不缓。 “此人步伐稳健,无半丝病态,仪态傲人,定长居高位,对局战法诡异非我大京之风……” “你说此人是他国派来……” “大王子,微臣只是怀疑。” 这四人聊得正欢,却不料那擂台上的人却不耐了烦。 “敢问陛下,草民犯了何罪?为何不许草民离开?” 方小鱼不禁翻了个白眼,那人说话……还是那么找死。 赫连王居然微微一笑,朗声道,“九方将军何在?” 九方鸢卷起厢帘站起身,竟斜坐在栏杆之上,笑道,“陛下,此番情景,倒是让微臣想起百余年前的一场武比啊,当年,若是容蝉圣王妃没有在武比时暴露女儿身,想必夺魁之后也定是不会要封赏的吧!” 不过一句话,竟使得整个擂场的气氛顿时大逆转,变得喜庆轻松起来,看向“文魁”的眼神也变得充满戏谑。 容蝉圣王妃!方小鱼一愣,看向雷迟,正好前两天雷迟刚给她念过这个传奇女子的故事——女扮男装参加英雄擂武比,一路闯进十强,最后败于一面具武者之手,并因伤暴露了女儿身,本应按欺君之罪被流放,岂料……击败她的武者最后夺得武魁后竟当众向她求婚,待到容蝉应允,武者揭开面具除去伪装——正是当时大京唯一的王子殿下! “陛下,就让九方来验验这新晋文魁的正身如何?”未等赫连王首肯,九方鸢便如仙鹤翔空飞身下到擂台,距新晋文魁仅三步之遥。一干侍卫见九方鸢临场,便齐齐躬身退下。 “验正身!验正身!” 台下的民众在好事者的鼓动下也都兴奋地叫嚷起来。 “哈哈哈哈!”赫连王豪迈地大笑,“好!素闻九方将军也颇通岐黄,不妨也看看这良才是何重疾?” 赫连瑚琏不禁暗恼,九方鸢通岐黄?闻所未闻!父皇根本是让九方去戏辱文魁,让一众看好戏的使臣们知道大京不好惹而已,就算利用英雄擂的特殊规则,大京依然有办法让人铩羽而归。 九方鸢笑意颇浓地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男子,直觉告诉她——这定是一个极品,慢慢踱向“极品”,她该从什么地方开始验起呢?脸?身体? 随着九方鸢的逼近,台下民众的叫嚷也慢慢平息,眼眸中的兴奋却是更浓! “九方将军且慢!” 伴着这清脆的嗓音,一道娇小的身影赫然出现在文魁身前,众人大惊!这是……这是何等身手? 57、吃醋吃昏头 娇小的身型、素雅的装扮、黑色的纱笠,如鬼魅般瞬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站在那银甲覆面的文魁身前,竟仿若那些传奇小说的插页图画般引人遐思! 擂场的气氛再次急转而下,本是无聊至极的文比竟如此峰回路转,让人都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一出安排好的贺寿大戏! 侍卫们正欲再次冲上擂台,却听到赫连王一声令下,“退下。” 赫连王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方小鱼出现的方式代表了何等实力,更何况,他身后的“东海双仙”刹那间暴涨的护身罡气也说明了这出现之人,恰恰是和他们同级别的顶尖高手!甚至更高! “来者何人?”赫连王很给面子的亲自问道。 “小女子一介布衣,无名之辈。惊扰陛下,恳请陛下恕罪!”方小鱼的态度淡然而恭敬。 “……无妨,英雄擂欢迎天下豪杰,不知阁下何事造访?” 敬语!赫连王竟然用敬语!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方小鱼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敬畏。 “小女子受人之托照顾此人,只因一时不查扰了陛下的雅兴,还望陛下海涵,赦了他的无礼之罪,容小女子带他安然回乡。” “这……不知阁下是文魁何人?” 方小鱼皱皱眉,要不是怕给明谷惹上麻烦,她刚刚就直接劫了人开溜了。转头看向身后覆着银甲的面容——一片银光中几重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她眼花,可怜那文魁清澈深邃的眼眸中深深的震惊和浓浓的情意真真是半点也没被她看到眼里。 小鱼想了想,还真不好回答赫连王这个问题,斟酌了片刻后答道,“此人乃小女子姻亲。”虽然他讨厌自己,断了和她的关系,但无论怎么说,他大哥还是她的姐夫,所以说是姻亲自然属实。 “如此……”赫连王话未说完。 “你认错人了。”文魁突然冷声说道。 小鱼一愣,转念一想,难道他原本有其他的安排,她又做了多余的事情?可是直觉告诉她,他此番比擂并不是万俟容人授意,若他的身份曝光,必定麻烦一堆! “别闹了,跟我回去。”小鱼沉下脸。 “你我早无瓜葛,我的事,无须你插手!” “你——” 两人僵持在台上,赫连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原本事情一旦牵扯到这些“世外高人”一流,各国皆是能避则避,但是今日是他五十大寿,当着各国部落使臣,他的面子不能不要!瞥了一眼一直默然而立的第五艺,赫连王开口道: “看在阁下的面子,文魁的无礼之罪孤可以不追究,即便文魁郎与阁下无关,那也无妨。大京尊重一切强者,文魁郎,你可敢与第五郡王对局?若你得胜,孤不但赦你无罪,更赏你黄金千两,你若败了,孤依然赦免你的罪,但要收回你这文魁之名!” 第五艺轻动嘴角,事情绕了一圈,竟然又绕了回来。漫步上台,第五艺在沙盘一端落座,手持木鞭等待着对手。 方小鱼无语地看着她恨不得踹两脚的人,只见那人也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回到沙盘边,与第五艺对坐。 小鱼尴尬地站在原地,然后——瞬间消失! 众人皆是一脸白日见鬼的表情四下张望,最后只有部分有心人顺着九方鸢的目光找到了消失的方小鱼,她竟已回到厢房边的座位上俯视众人!而她身边一俊朗男子正站起身放下厢帘,阻隔众人的视线。 如此神乎其技的轻功,难怪赫连王礼让三分! 要是众人知道方小鱼只有轻功拿得出手,不知会是何等的表情? 反正看到众人的反应和赫连王的忌惮,万俟容人是庆幸加好笑的。亲历过方小鱼与蛇王的一战,他自然知道方小鱼的修为堪称一流,但离让王室皇家都会避让的“绝世”还是有一段距离,但没想到,她的轻功竟是一枝独秀高绝至此!转眸看向沙盘边某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万俟容人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文魁郎,我们加注如何?”第五艺粉唇轻语。 “何注?” “你若赢了,我答应你任意一个要求,你若败了,摘下你的面具,让我一睹你的真容,如何?” 藐视!彻彻底底的藐视! 可大京上下却无一人觉得第五艺此举过于自负,因为——她是“九五至尊”的“五”!文魁郎的面具摘定了!人们皆是如此笃定,就连赫连王都露出一丝笑容,以比擂让文魁自己摘面具,即不得罪“高人”,又挽回了大京的面子,这第五艺,他还真是舍不得让她被佑儿处理掉…… “父王,儿臣也想加注。”王台上的赫连瑚琏说道。 “瑚琏,不要胡闹……”第五王妃语带责备地唤道。 “无妨,去吧。”赫连王似乎知道赫连瑚琏想做什么。 “文魁郎可愿与小王一赌?你若赢了第五郡王,小王也可答应你任意一个要求!” “……我若败了呢?” 赫连瑚琏微微一笑,“第五郡王正室空悬多年,文魁郎才学人品人中龙凤,不知小王可有此荣幸做一次良媒?” 哇!哇!哇! 此刻围观的众人已经可以肯定,今年的英雄擂必将写入传奇史册!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第五艺很给面子地应道,她知道赫连瑚琏是想赌一把,若她与刚刚那个“高人”沾亲带故,赫连佑定然也会有所顾忌,不会轻易对第五艺下手。 “文魁郎意下如何?”赫连瑚琏继续问道。 “……好!” 原本气的准备走人的方小鱼一连听到这两个加注简直无语到极致!那个小子没脑子的吗?她只听说过女人的智商和容貌成反比,可没听说过男人的智商和容貌也成反比啊! 真是!不怕脑袋空空,就怕脑袋进水!那小子是对局把智商用完了,脑子进水了吗? 没有人知道,那个被小鱼暗骂地狗血淋头的人并非是有赢的自信才如此爽快地答应赌局,他是……被气昏头了。 为什么气?因为那句“姻亲”关系。 可怜的娃。 方小鱼耐着性子继续坐下,然后让雷迟先去准备马车,一旦那人输了,她也管不了许多了,直接带人开溜! 随着一声声战报,第五艺竟似乎陷入困境!众人心中慢慢开始打起鼓,方小鱼却觉得另有蹊跷。 果然,不多时,眼看就要取得压倒性胜利的文魁郎竟被第五艺一个埋伏许久的暗招杀个正着,局势迅速被扭转,然后…… “第五郡王胜!” 欢声震天! 正当方小鱼准备出手时,整个擂场突然安静了一半! 第五艺身后的那一半!面对着文魁郎——不,前任文魁郎的那一半! 什么叫白璧无瑕、什么叫惊鸿之貌、什么叫勾魂摄魄、什么叫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 皇甫雅,丹国第一公子!盛产美男的丹国公认的第一公子! “该死!”方小鱼暗骂,飞速闪身回到她的祸水前夫身边,夺过他已取下的面具重新戴在他的脸上! “你敢再取下来试看看!”方小鱼厉声警告! “我——”皇甫雅被吼得一愣。 “闭嘴!”方小鱼转身面对王台,“对局已经结束,小女子谢过陛下恩典!”看向第五艺,“他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告辞!”说完,也不管皇甫雅愿不愿意,她拉起他的手就要走人。 “阁下请慢!小王的赌约……”见“高人”要走,刚从皇甫雅的风姿中回过神的赫连瑚琏赶紧说道。 “你要做媒人没人拦你,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的答复——他、不、嫁!”方小鱼斩钉截铁的回道,牵着皇甫雅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看着身前娇小的身影,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度,皇甫雅恍若梦中,回握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小心地控制着力度,害怕握得太紧握痛了她…… “这……阁下,第五郡王才貌双全实属良配……” “我说过了,他——” “阁下总该问问文魁郎的意见!”赫连瑚琏抢断小鱼的话语。 方小鱼微窘,回头看看皇甫雅,慢慢松开了手。刚刚一时急昏了,现在被赫连瑚琏一句抢白倒清醒了不少。是啊!第五艺……的确不错,不过她是大京人,皇甫雅应该不会……但是也说不定…… “你……”方小鱼不知为何她竟有点不敢问皇甫雅的答案。 “文魁郎,小王正式代第五郡王向你求亲,不知你意下如何?”赫连瑚琏见缝插针。 “我——”陡然失掉手中的软玉,皇甫雅还在恍惚中。 “娘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雷迟突然出现在擂台边,冲着方小鱼朗声说道。 “啊?好。”小鱼应道, 皇甫雅心神一震,惑人的双眸看向擂台边的雷迟。 雷迟脸上挂着明朗阳光的笑容,貌若随意地瞟了皇甫雅一眼,然后只是静静地温柔地看着方小鱼,让人清楚的看得出他们的夫妻情长。 “你若不愿,我现在就带你离开,你若……”小鱼轻声说道。 “我若愿意呢?你又当如何?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嗯?有人愿意娶我,我便愿意嫁,与你何干?” 刺痛!心脏似乎被荆棘缠绕的利剑穿过,过去与皇甫雅相识相处的一幕幕如电影快进般闪过方小鱼的脑海。 为什么她会这么心痛?为什么?难道她对皇甫雅……不、不对,她以前明明喜欢的是明谷,当初皇甫雅自去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感觉不是吗?怎么可能……可是又该怎么解释她现在的心痛? 求救般看向雷迟,雷迟充满柔情包容的注视慢慢平复了小鱼纠结的心情,小鱼也缓缓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她有些自嘲道,何必想那么多,不管怎样,她有雷迟就够了不是吗?再回头看向皇甫雅时,小鱼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随性。 “我是你大哥的小姨子,你是我姐夫的胞弟。你想做什么,我的确是没有资格管,我也不想管,但我更不可能看着别人把你生吞活剥而袖手旁观。当然,你若是觅得良人,我自当备厚礼以贺……” 冷淡的语气,疏远的语调,一字一句如冰刀掷在皇甫雅心间,没人知道那绝世的容颜早已毫无半点血色!不过幸而,有人猜到了—— “我看不下去了!表嫂!表哥心中只有你,怎么可能答应嫁给别人,他只是吃醋吃昏了头才会自去的,他一直在等你去接他!”万俟芊芊大声喊道! 58、文魁与男娼 今儿是什么日子? 赫连王五十大寿!英雄擂决赛!册立王太子! 今儿最热门的话题人物是谁? 赫连王? 错!王他老人家年年都过寿!五十也不过是个数字! 武魁? 错!今儿的武魁也就比人家丹国的一个狗崽子强那么一点而已!大京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王太子? 错!谁都知道王太子一定会是大王子啦!一点悬念都没有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啊! 那到底是谁?难不成是文魁? 嘿!还就是文魁! 雪履锦衣白玉带,墨发金冠银首铠。 惊鸿一瞥花容现,恍若谪仙自天外! 谪仙?果真如此绝色?姐姐你亲眼看见了? 我要是看见了哪还能在这喝酒啊!你上大街看看,那些失了魂的!那些就是看见了的! 这……咱大京何时出了此等人物,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啊?按理抢婚都该抢了好几轮了吧! 抢婚?找死!惊鸿文魁的妻主那可是个神出鬼没的世外高人!只一招就把九方将军打飞了老远!这要不是人家夫妻正在闹别扭,惊鸿文魁离家出走,我等哪能见着那样的人物! 啊……难怪!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早知今早死活去擂场抢个位置了……算了算了,几位姐姐也别想了,我们去红楼坐坐找点乐子吧! 不去了不去了,你自个儿去玩吧,看见那些庸脂俗粉就腻得慌! 哎!姐姐这话要是让青竹他们几个知道了可是会伤心的哦…… 伤心?就凭他们那点姿色平时还要姐们哄着!要是让他们看到了惊鸿文魁他们就该羞愤投河了! 姐姐这说的让妹妹也心痒了,那个什么“惊鸿文魁”人呢? 想知道? 嗯! 姐姐我还想知道呢!现在整个王城都在找!姐们我还想说到这探点消息呢! …… 坐在客栈二楼的房间里,方小鱼能清楚地听到一楼众人的谈话,甚至是大街上纷乱的流言蜚语。可不管是客栈内还是客栈外,讨论的话题出奇地一致——“惊鸿文魁”。 方小鱼收功下床,摸索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别动。”雷迟一手端着餐盘一手关上门,然后来到桌边放下餐盘从小鱼手中取过茶杯帮她斟上茶。 “雷迟……” “客官,您的热水。”门外小二喊道。 雷迟开门接过水盆,浸湿毛巾为小鱼擦了擦脸和手后便端起碗筷坐在小鱼身前。 “明谷那边怎么样?”小鱼问道。 “先吃饭。”清冷的语气。 “……雷迟……”小鱼有些撒娇的唤道,她知道雷迟又生气了。可她真的没想到会在擂台上看到皇甫雅啊!以皇甫雅那张典型的祸水脸,这才一小半人看了一眼就已经是现在这效果了,这要由着他胡闹还得了? 而且在擅用了真气以后她旧伤复发,不敢拖延只能拉着皇甫雅就走人,甚至在九方鸢出手抢人的时候全力一掌将其击飞,趁着众人震惊的档儿开溜。 出了擂场之后,她让雷迟将□□给了那个叫她“表嫂”的小丫头,然后又让雷迟把皇甫雅易容成雷迟之前易容的模样,叫皇甫雅和他的小表妹假扮她和雷迟回外使宾馆等万俟容人,而她和雷迟则简单易容了一下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她打坐疗伤,而雷迟则回日月医馆看看情况,给明谷通气。 几次全力施为,小鱼那几条本来见好的经络又罢了工,好在有过一次经验了,所以现在又变成睁眼瞎小鱼倒也处之泰然。倒是雷迟…… “别生气嘛!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乱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雷迟看着眼前小鱼含娇带怯的模样,却是面露无奈地举筷。“张嘴。” “不要。”小鱼偏头。 “……我没有生气。” “骗人!我只要一受伤你就这样!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担心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又不是自虐狂,肯定是没有办法才会受伤,本来受了伤身体就很痛了,还想你安慰安慰来着,可你……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受了伤治好了不就行了吗?干嘛生气?况且你的妻主大人我百年内力在身,身体复原快得很!用不着那么担心!对不对?来!给姐姐笑一个!”小鱼逗着雷迟,她最怕雷迟冷着脸了,就算她现在看不到他的神色,可光听声音也能想得到他此刻定又是一张阎王脸了! “……干嘛生气?用不着那么担心?那……若是我受伤了呢?” “你敢!”方小鱼第一时间喝道,喝完就反应过来地缓缓低了头,只是听到他嘴巴上说说她便生气若此,更何况他是三番五次亲眼见她受伤。 “每次看到你受伤,我就想把你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你碰到你!你是我的妻主,我却保护不了你,你知道我每天要对自己说多少次‘我对你是有用的’‘我对你是有用的’才能笑着面对你?”浑厚磁性的嗓音透着无限的压抑。 “雷迟……”方小鱼望着雷迟的方向,眼前一片漆黑,她忍不住伸手探向雷迟,却听到雷迟的一声苦笑。 “还有,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去碰你……” 尴尬地收回手,说到这个,那就真的不是她的错了。不过……这是雷迟第一次提到这个问题耶,原来他……可是平日里朝夕相处也没见他…… “雷迟……问个问题哦,你平时、都怎么解决……那个?”小鱼厚着脸皮问。 “……茹、雨!”气急败坏的吼声。 方小鱼一缩脖子却是笑得分外开心。 带着微微羞意的开怀笑容,让原本苍白的婉丽容颜愈发娇艳灵动,挥去了雷迟心头的焦躁不安,平静了那压抑许久的委屈与渴求。 二人终于又恢复了和谐的氛围,雷迟一口一口温柔地给小鱼喂着饭菜,小鱼边吃边听着客栈内外的动静。虽然谁也没提,但是此刻,他们的心湖内都有着同样一颗石子—— “表嫂!表哥心中只有你,怎么可能答应嫁给别人,他只是吃醋吃昏了头才会自去的,他一直在等你去接他!” 吃完饭,小鱼又问了一下明谷那边的情况,雷迟说他回到医馆后没有看到明谷,就留了短笺,在医馆附近等了一会儿,发现有人马开始在医馆外布防他就离开了。 话说明谷去哪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即便是在过去,在他面前方小鱼永远是温柔而婉顺,典雅矜持气质如兰,何时像……像她与雷迟这般,娇俏可人一副小女儿姿态地谈着家长理短,宛如亲密无间!不!什么宛如,他们本就是夫妻,自然亲密无间,他算什么?他不过是被她包养的男娼!碰都没有碰过的男娼! 心中泛起的汹涌酸意和羞辱感让他选择大步离开,似乎只有疾步才能发泄他满腔的复杂情绪,而当他微一停步时,一个“酒”字恰好落入了他的眼帘。 赫连王五十大寿庆典加英雄擂,自然是万人空巷,酒肆内也颇为冷清,可等明谷三两壶烈酒下肚,四周酒桌上竟已围满了口口相传而来的看客。只闻其名只见其画的“妙郎”!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福气见着的! 见“妙郎”看向他们,一个衣着打扮尚有些富贵的年轻女子大着胆子带着仆婢上了前。 “公子可是妙郎?”她也只是看过妙郎的画像而已。 明谷带有一丝醉意地瞥了一眼那女子,女子的粉脸立刻变得红若朝霞…… “我?我谁也不是……只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杯。 “呃……妙郎,你喝多了……” “喝多了?那为何没有醉?”又一杯。 “妙郎,贪杯伤身……” “伤身?”继续一杯,明谷好似觉得闷热一般狠狠扯了扯衣领,宛如温玉凝脂的肌肤便在众人面前露了一小脸。 “咕噜——”围观的众人左右看了看,他们居然听到了整齐的咽口水的声音。 年轻女子的脸更像是着了火,她赶紧解下披风,让下人给明谷披上。“妙郎,你醉了,我派人送你回医馆吧!” “回哪里?”明谷的眼神愈加朦胧,“跟你回家可好?” 59、大京不平夜 一个艳冠群芳的男子说要跟你回家,是你,你怎么办? 带回家,带进房,带上床,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生吞活剥,吃干抹净? 慢点,在回答这个问题前,请仔细看补充说明:这个男子有两大追求者,一个是公爵长女,一个是当朝公主。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是春风一度的代价如果是灭门惨案的话…… 年轻女子极力抵抗着“妙郎”提议的诱惑,以着超绝的自制力给明谷雇了轿子,让下人送明谷回医馆,而她本人则为了避嫌便留在了酒肆…… 自此,这位年轻女子的名字“柳下慧”也就成了节欲克制的代名词…… 明谷似醉非醉,坐在轿中半路让轿夫改了线路去四公主府,柳下慧的下人听着自然也不敢有意见。 当夜,大京一众皇亲国戚达官贵胄名媛淑女还有各国使臣皆在王宫通宵达旦欢庆赫连王五十大寿以及赫连佑册立为王太子;而王城的城卫却在四处搜寻着某“两男两女”的一切蛛丝马迹;日月医馆外,影影绰绰,暗客颇多。 大京人士中唯一知道“高人”纱笠帷帽下真面目的人——九方鸢悲催地昏迷中; 第五艺则在第五王妃寝宫一脸平和地听着性命攸关的安排; 宇文吉祥被虎峡公勒令与“妙郎”保持距离,只能黑着一张脸坐在王宫宴席上喝闷酒; 赫连瑚儿陪着太子之争失败的胞兄,算是略表安慰加站台,之前她不介入太子之争是为了明哲保身,但是现在结果已定,她有义务站出来帮她皇兄保身; 四公主没有回府,明谷一夜无扰独宿万老药庐,梦中重回千草苑,软玉温香,聘婷秀雅; 客栈内,小鱼一脸贼兮兮地看着身旁的雷迟,眼神不时往“下”飘,“气”得雷迟“睡不着”; 外使宾馆里—— “芊芊!你怎么能——” “表哥!我是在帮你!自己喜欢的人就要尽力地争取!哪有人对着喜欢的人冷言冷语的?表嫂指不定以为你有多讨厌她呢!我之前还奇怪说表嫂为何没给你戒身,但今天看你对表嫂的态度,她估计是被你吓到了吧!我听说表嫂在茹府时一直被欺负,定然对人防备心重,而且恐怕也不太识男女相处之道,你怎么就断定表嫂对你无意?” “可是——” “啊!对了,还有那个侍郎,就算那人真的是表嫂在外的情人,可这当今世上,那个世家女子贵族名媛不是家里养着外面包着,三两个情人算什么?三夫四郎也不为过!况且你也说过那个侍郎不是表嫂提出要纳的。我今天一看那个小侍就知道,他绝对是个心机深沉非常会耍手段的家伙,像表哥你这么正直单纯的人,要是自己不乖巧听话些讨好表嫂,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再由着你对待其他女子的那种冷傲性子,你让表嫂怎么喜欢你接回你嘛!” “我——” “话说我本来还不明白表嫂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但是就凭着她今天在大京群雄面前两进两出护你于羽下,我就认她这个表嫂!而且——表嫂功力竟然这么高!好帅啊!” “……” 丑时四刻,王城一片静籁,一个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窜向——方小鱼所在的客栈。 方小鱼猛然睁开眼,推推身旁的雷迟。 “叶慕?”久违的清凉舒爽让小鱼精神一振,坐起身,探向黑暗。 雷迟看看不知何时立在床边的修长身影默默起身让位。 “叶慕,出什么事了吗?”方小鱼有些担心地问道。她的手掌刚触到叶慕健硕的身体,唇上便传来两下轻柔的压力,带着冷香的轻吻、舔舐。 “叶慕!不许随便乱亲人!”这个习惯可不得了! 一向很听小鱼话的叶慕这次却没有点头,而是盯着小鱼的脸,问道:“眼睛?” “没事,比上次情况还要好一点。倒是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小鱼直觉觉得有事,而且是大事! 叶慕从怀中取出一个纸折,看了看小鱼,回头递给了雷迟,雷迟接过纸折翻开借着月色一看,不禁越看越惊。而叶慕则是拉过小鱼,盘腿坐在小鱼身后,帮小鱼运功疗伤。 雷迟见状薄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出声,直到叶慕收功,小鱼又问起叶慕的来由,他才说出纸折上的内容! 上面是万俟容人告诉她,他要叶慕帮个忙!帮丹国百万子民一个忙! 他要叶慕今晚去偷大京的传国玉玺,并将玉玺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丹国! 只因玉玺千年玉髓结核内的“灵玉之液”可解丹国南方正在肆虐的瘟疫之灾! 数十万人命关天,万俟容人身为太子都不惜千里犯险,她能说什么? “一切小心,赫连王身边有几个家伙很难缠,不许和他们硬碰硬,能避则避!改日再回来玩,明白吗?”明知道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刚刚还耗费真力帮她疗伤,她都想敲他脑袋了! 叶慕点点头,小鱼看不到。 小鱼抬手抚上叶慕脸上细滑的肌肤,再次问道,“明白了?” 叶慕的头带着小鱼的手一起点了点。 小鱼想了想,补充道,“安全第一,该休息时一定要休息!保持好的体力才能应对意外的状况,等事情达成你直接回皇城等我。” “嗯。”叶慕应道。 玉指从叶慕脸颊上滑下,双臂却拥上他宽阔的背脊,感受着叶慕浑身清新透爽的气息,“不许受伤。”小鱼语气颇重的强调。 “嗯。”回抱着小鱼没几两肉的柔软身体,叶慕略显笨拙地拍了拍小鱼的背。 等叶慕走后,雷迟烧掉纸折,小鱼将雷迟唤到她身旁坐下,将棉被垫下身下,半躺在了雷迟强韧的大腿之上,睁着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屋顶。 “……不会有事的。”雷迟道。 “嗯。”实际上,她倒真的不怎么担心叶慕,她对叶慕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她只是觉得……怪怪的。 前一刻,她还只是个只关心身边的几个家伙和哥哥同命魂的草根,怎么现在好像突然跟什么国家民生扯上了关联? 果然,要活得轻松惬意,就一定得跟这些个皇亲国戚离远点! 睁眼到天明,街上人声渐起,各个小贩的吆喝声在空灵的清晨尤为穿耳,引得小鱼食指大动,便说想出去吃早点,雷迟犹豫了片刻,便再次帮小鱼易了容,而他自己的易容为了方便出入一直未卸。 说到易容,小鱼曾看雷迟做过很多次,感觉很简单也神奇,通过一些类肤色的物质和一些毛发就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本来她还以为武林中人人人都会呢,后来才知道易容术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种绝技,雷迟的这手传自他爹,除了血亲概不外传,所以对雷迟那几个同母异父的兄弟都是保密的。 其实雷迟也恰恰是由于从小学习易容术的基本功,才挖掘出了他“绝对视感”的潜力,不过他有“绝对视感”这件事,除了他爹,他从未告诉过其他人,包括小鱼。倒不是故意瞒她,而是——保留一些她还不知道的才能,以后的日子里就能制造更多的惊喜不是吗? 他爹教的。 一个样貌普通的男子和一个样貌普通的女子,这样的组合引不来半点的注意,更何况,那个女子还是个瞎子,人们就更是回避了,在崇尚实力的大京,身有残疾就等于废物! 不过,看着男子轻声地唤着“娘子”,细心地照顾她行走用食,毫无半点虚假的温柔神态,倒是让人不禁感叹他的有情有义,羡慕盲女的好福气啊! 别人的反应小鱼看不到也不关心,她正吃得开心呢!突然间,方小鱼神经瞬间紧绷,心中警铃大作! 第五郡王府 第五艺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画像。 “翼,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里是两颗奇药,黑色的是□□,红色的是解药。服用□□等毒发后,一个时辰之内服用解药人会看起来和死了一样,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等你醒来时,你会在丹国,恢复男儿身,平平安安地嫁妻生子,从此这肮脏的权谋阴暗的朝野都与你无关!你是个男子,本不该背负家族命运,是姨母的自私让你这么多年来承受了太多太多,是姨母对不起你!如今,姨母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解脱!让你自由!你是姐姐仅剩的血脉,你一定得活着,好好地活着!” 那个女人……大京的王妃、二王子四公主的母妃、她的姨母,如此这般对她说。 恢复男儿身?嫁妻生子? 在署了二十多年的“第五艺”之名后,她甚至已经不记得她原本的名——“第五翼”该怎么写了。 去丹国,的确是个好主意。若留在大京,迟早还是会被大王子……王太子找出来斩草除根。她是赫连瑚琏争夺王位最大的依凭,她不死,赫连佑不会对赫连瑚琏放心。在王太子赫连佑的眼中,她和赫连瑚琏,必须死一个。 姨母在王太子刚刚册立之后就急着让她诈死,何尝不是因为担心赫连佑会先一步找赫连瑚琏下手? 但是姨母真的以为,此时诈死能瞒得过赫连佑,瞒得过大京朝野吗? 赫连佑、九方鸢,她不是斗不过,而是……她累了。 缠绕了她二十多年的分筋错骨之痛,她虽已习惯,可还是会痛啊…… 痛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咬着软木,颤抖地像狂风暴雨中的枯枝,浑身被汗水浸湿,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想找一点快乐的事情来抵抗灭顶的痛楚,却悲哀地发现所有的快乐只存在于尚未完全记事的幼年。 那时,虽然爹爹早亡于战场,但娘亲对她和姐姐百般疼爱,担心续弦对他们不好,甚至未再娶夫纳侍。她和姐姐也很争气,从小聪明伶俐,经史典籍过目不忘,可怎知,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她不曾怨过,自小,娘亲对姐姐的叮咛教训她在一旁也听在耳里,知道什么是责任,知道什么是第五家族的骄傲,所以代替姐姐担负起第五家族,她以为她可以。 但是她错了,她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坚强。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异常,二十多年,她身旁……连一个贴身的仆婢也没有,有时想说说话都只能对着空气苦笑。朝野上下,惧她者有之,敬她者有之,可在他们每一个人眼中,她都是一个身份——第五家族当代家主! 只有那个性爽直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宇文吉祥,才会时不时来找自己——要酒喝。听宇文吉祥说着那些床第间的风流韵事,她虽尴尬却很珍惜那难得的轻松。 她真的累了…… 抚上画上的双眸,感受着心中萌生的阵阵暖流,只有此刻,才是她最幸福最满足的时间。看着这双眼睛,让她可以骗自己,她有人在乎、有人怜惜、有人心疼…… “娘!宝儿来给娘请安!”门外突然传来孩童的稚声。 60、第五艺卖身 第五翡,小名儿宝儿,“第五艺”长女,郡王爵位的第一继承人,当然……不是第五翼自个儿生的,他没那功能。当年“第五艺”及笄,按照传统,及笄后即当娶夫纳侍尽早延续血脉,于是“第五艺”便纳了一个寒门子弟做侍郎,一年后“有了”第五翡,第三年“生了”次女第五翎。第五翡其实是第五家族一个没落的旁支小贵族之女,骨子里好歹还是第五家的血,而第五翎则完全是偶然得来的弃婴,做些手脚让外人认为这是她亲生的并不难,事实上,也的确没人怀疑,尤其是,当第五翡和第五艺还颇为神似的时候。 “第五艺”让第五翡坐在身边,慈爱又怜惜地看着这个做了她十二年女儿的孩子,她很清楚,以后等待第五翡的是什么,因为那些,她在五岁时就开始面对了。对于这个她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她相信,第五翡有能力支撑起第五家族,延续第五家族的辉煌,只要——第五家族能再一次顺利地在大京王权的交替中存活下来! 等到王太子变成王,等到第五翎成为第五王妃,那么新的轮回又将开始。 “……对不起,让你担负这一切。” “娘,你说什么?” “……没事,几个夫子已经在等你了,以后……会更辛苦……” “……娘,宝儿一定不会辜负娘的期望,娘请放心!” “……去吧。” 看着小小的身影离开房间,第五艺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个真正的第五艺——她的姐姐也曾如此在娘的床前许下诺言,可是,不久之后,她却…… 抛开这种晦气的联想,第五艺取出第五王妃交给她的两粒药丸,动作流畅自然地吞下了黑色的那颗,随后又看看枕边,取出她宝贝的画,撤出画轴,将画像小心折好用精致的皮革包好,贴身放入怀中,最后右手抓起红色的那颗药丸,起身出门。 远远地看了看庭院中正欢声笑语荡秋千的第五翎,第五艺转身准备离开。 “不对翎儿说点什么吗?”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第五艺身后响起。 “不了。”第五艺并未回头,她身后的这个男人是“第五艺”唯一的侍郎,也是她两个女儿名义上的爹,十三年前她的姨母派到她身边的掩护,亦或是监视者。她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他,于是也只能一如她对其他人般淡漠疏离。 “……保重。”说完这二字,第五艺大步朝王府外行去,孤身一人。 清晨,也许是昨儿兴奋了一天都乏了,各豪门大户门前除了打扫的小厮并无其他车马行人,第五艺平静地从众多高门石狮前走过,安静地连扫地的小厮们都未曾留意地看上一眼。 从郡王府到她想去的地方,一个时辰不知道够不够,但她不想去算,不想去想,一切就这样吧,生或死,交给命运,交给老天,交给——那双眼睛。 吉祥说在万老药庐见过画中的女子,但却是个盲女,后来那个女子和妙郎中一起离开了药庐,她曾派人探查过,并未在城中发现此女的踪迹,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名女子在妙郎中的日月医馆。 她想亲眼看看那名女子,然后再决定:是捏碎手中的解药,让王太子彻底安心;还是吞下手中的药丸,去赌那渺茫的生存几率。 一步一步,她走得缓慢而坚定,毒性随着脚步一点一点在身体内蔓延,绞痛、刺痛、掣痛……足以令寻常人生不如死的痛楚对于无数次从地狱走回的她而言,根本如同瘙痒,只是,意识不受控制地渐渐模糊着。 站在日月医馆紧闭的门前,第五艺抹去唇边溢出的毒血,抬手轻扣。 一下、两下、三下…… 无人应门。 再一次…… “郎中今日不在医馆,客人请回……”小童的声音。 “我、我不……不找郎中,我找、找……一位、小姐……”黑色浓稠的血液随着第五艺的话语不断从她口中涌出,顺着她微尖的下巴滴落在地面。 “小姐也不在……” “哎!主人交代过不能提到小姐的!你怎么忘了!”另一个小童的声音。 “可是……可是他知道小姐……”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不要理外面……” 两个小童的声音渐渐远去,第五艺的四肢也已经因毒性而麻痹,无力地靠着医馆的大门慢慢滑向地面—— 小姐也不在……是她吗?呵……无论是不是,她终究是无缘一见…… 用最后一点气力碾碎手中的特殊解药,然后将粉末塞进门边的坑洼角落,第五艺按着胸前心口的地方,没有一丝痛苦表情地倒在了地上,缓缓闭上双眼,嘴角竟慢慢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奉命暗中监视日月医馆的人马见状只能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探查…… 就在这时—— “乖徒儿我回来啦!”一个头发花白且散乱,浑身褴褛不堪看不出原本衣色的老头突然出现在医馆门口。仅看外表定会当他是个老乞,可一反应过来他刚刚喊的话,医馆外监视的人马立刻骇然地看向为首的将领。 “刁叟回城了!撤!” 于是,眨眼功夫,这群人就撤了个一干二净。要知道,要是惹了毒医刁叟不高兴,他老人家吹口气就能让他们七孔流血死个干干净净,就连他们的主子对刁叟都是退避三舍敬而远之,他们哪敢在刁叟面前晃荡? 感应到人马撤去,雷迟才牵着小鱼从角落中行出走向医馆,他手中是刁叟给的狼皮手套,隔热的不二良品。 “乖徒儿开门!刁老头我回来了!”刁叟继续喊道,他每次回来都坚持要明谷给他开门才进去,药童开的都不行!要是明谷不在,他甚至会蹲在门口一直等到明谷回来。 “明谷还没有回来吗?”小鱼问道,说话间,她闻到一股带着腐气的血腥味,不禁皱皱眉。 雷迟看看刁叟脚边躺着的人影,停下了脚步。 “乖徒儿……”刁叟一声接着一声地喊,脚下还不安稳地不停踱步,在幸运地避过了好几次“障碍物”后,终于一时失察被绊了一个踉跄,“他爷爷的!什么东西!咦?第五家的娃娃?” 就这样,大京王权的交替过程中平白又插.进一个没人敢惹的人物。 一向不介入俗世的药王毒医开口说:“第五艺死了。”就算有人怀疑也拿二人没有办法,更何况,第五艺——九五至尊的“五”,的确从此消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 不信第五艺死了的人很多,当中就包括刚被册立为王太子的赫连佑,对于从来不给对手留下任何机会的他来言,第五艺生死不明,那么赫连瑚琏就必须“消失”!不过,不知该说是赫连瑚琏命大还是说他命苦,九方鸢适时醒来并向赫连佑要了两个月的期限,之后九方鸢去了第五王妃的寝宫。很快,大京二王子大婚,下嫁九方鸢。婚后一个月,九方鸢带赫连佑参观她的“极乐殿”,当我们的王太子从一众淫靡赤.裸的男宠中分辨出他的政敌兼弟弟时……他的心情…… 自此,直到后来赫连佑登基为王,人们都很奇怪一个问题——王太子(王)明明对九方将军信任有加,但无论在任何场合,却都会与九方将军保持三丈以上的距离……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那是属于暗黑系调.教派“银”色世界的故事,我们现在,还是继续来看我们悲催的小鱼。 吃早点的时候小鱼感应到的那股危机正是刁叟,他老人家掐着一个月的期限末回来了。回日月医馆后捡到半死不活的第五艺,刁叟一时手痒就救了他,而第五艺一睁开眼正好看到卸了易容的方小鱼,便好似疯了一般又笑又哭又咳又是吐血,最后没头没脑地对小鱼说:“给我一个铜钱好吗?” 小鱼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掏出一个铜钱抛向第五艺的方向,没办法,她看不见也懒得动。 第五艺边咳边笑边挣扎地抓起那枚铜钱,说道:“多谢小姐……我的命,从今以后,是您的了。” 感情一个铜钱,第五艺就把自己给卖了,卖给了小鱼,强卖。 虽然方小鱼并不想被迫购物,但是当她踏上回丹国的归途时,她身边还是多了一个举止优雅的女婢。 不久,又多了一个小厮,再然后,女婢不见了,小厮变成两名。 不过几天的功夫,一系列的事情和变故让小鱼觉得自己似乎又掉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不过自从上了万俟容人的归国楼船,明谷又开始临风吹箫后,小鱼的心境也慢慢清明起来,既来之则安之,既处之则泰然。万俟容人选择从海路回国,这一点让方小鱼有点意外,不过想想现在大京的传国玉玺丢了,万俟容人绝对是第一嫌犯,陆路太危险,海路若准备得当,反倒更为安全。 涛声清越,天高海阔。箫声绵绵,情深意长。 “在想什么?”万俟容人带着千山万水从三楼望台上走了下来,看到“茹雨”正坐在二楼飞庐的桌旁双眼发怔,便开口问道。 小鱼瞥了一眼万俟容人,答曰:“在想我夫郎。” 箫声陡断,但过了一会又继续飘扬。 “哦?哪位夫郎?”万俟容人自主自发地在桌旁坐下,玉扇一展,徐徐轻挥,好一派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 “……”双眼看向船栏边独坐吹箫的明谷,方小鱼不想跟万俟容人抬杠,“我只有一个夫郎。” 她的眼睛已经没事了,经络也恢复大半,这些自然要归功于刁叟。刁叟再一次细细地研究了她体内的毒性之后,列出了方子,但是上面的药材有好几味都是有价无市的奇珍,只能去寻,于是雷迟就主动要求和刁叟分头去寻药。 临走前,雷迟在明谷的配合下,研制出了一种不伤皮肤遇水也不会褪色的色粉,将小鱼重新扮回了茹雨时代的恐怖面孔。雷迟说她顶着这张脸他才不会担心有男人倒贴,但是她知道这样其实是为了防止太子认出她就是五子楼的方小鱼。虽然万俟容人说要娶小鱼为“太子妃”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万一事情曝光,他恼羞成怒事小,可她要顶着茹雨的身份悠哉地过日子可就不容易了。况且,言无过要知道她还有个“茹雨”的身份,就更不会相信她了。 话说,雷迟才离开几天而已,她却是越来越想他了。自雷迟过门以来,他就几乎没有一日离开过她,他让她不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养身体,乖乖等他回来,可她能放下心才怪!要不是她不能让哥哥的同命魂离她太远、太久,她定然会和雷迟一同前去。 “堂堂女子,竟也会言而无信。”万俟容人收起扇子。 “我没心情跟你耍嘴皮子,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放肆——唔!”被小鱼甩出的茶杯击中,千山捂着嘴倒退了几步。 “我说过了,我没心情。你爹没有教过你,当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男人就该闭上嘴巴滚远一点吗?”森冷的语气,一语双关。 万俟容人平静地看着小鱼,淡淡道:“他是孤儿。” 小鱼小脸一僵,有些尴尬地看了千山一眼,“……抱歉,我……” 听到小鱼的道歉声,万俟容人突然低头将扇掩唇微微一笑,然后又抑止不住笑意的咳嗽了两声。他很好奇,茹雨怎会养成如此有趣的个性——不畏权势、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但说话行事却没有半点自恃身份的傲慢;明明自尊心不弱、脾气也不小,但即使在气头上竟也能扭转枪头诚心认错…… “殿下,我不是孤儿!”千山慢半拍地纠正道。 “万——俟——容——人!你耍我!”发飙的小鱼顾不得什么忌讳,直呼太子名讳! “放——”千山的“肆”字还没出口,又一个茶杯就朝着他的面门飞去,幸而半路被一只玉手截下。 “好了,回归正题,小师妹,或者,茹夫人,你可曾还记得,你许诺过会尽全力照顾皇甫雅?” 61、脑经急转弯 “……”是,她曾经说过。那时,皇甫雅像个随时会变成泡沫的睡美人,任何喜爱美好事物的人都很容易对他产生怜惜之情,更何况,他还是她名义上的正夫。虽然他时不时会莫名其妙变脸,但大多时候总是像幅画般赏心悦目,对他好、照顾他就像是她的本能一样自然。可是后来……“是他不想被我照顾,并非我不信守承诺。” “哦?你对他的照顾就是娶个侍郎进门分担他做正夫的义务?”万俟容人放下茶杯,凤目微挑斜睨着满脸红纹的小鱼。 “你别弄错了,当初是他让我娶的!”小鱼微微皱眉。 万俟容人没有笑意地翘翘嘴角,“他让你娶你便娶,那他让你休呢?” “想都别想!”休雷迟?开什么玩笑! “那本宫让你休呢?荣城茹氏兰荣伯三女茹雨,茹夫人!”万俟容人目光一冷,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 “你威胁我?”用他的太子身份压她的出身? 万俟容人转头看向海天交际,玉扇一撒,扇面上亦是一幅气势磅礴的万里海疆图。 “你信不信,我在这大海之上也有办法让叶慕将他手中的东西物归原主!”她脾气不错,但不是没有! 闻言,千山万水不禁白了脸色,万俟容人又是“啪”的一声收起玉扇。 “不知轻重!” “胜过你狗拿耗子!”她当然不会真的那么做,而且她也没那么神,这么说不过是吓吓万俟容人罢了,因为她相信万俟容人绝不会去赌。她是在告诉他,他用茹家制约她,她手上却也有叶慕这张好牌! 两人之间陷入冷场,而箫声依旧空灵婉转,透着淡淡的忧伤。 方小鱼继续想念着雷迟,现在又多了个叶慕,叶慕一个人定然又不会好好吃饭…… 万俟容人挥手让千山万水退下,方小鱼看看他,知道他这是又有话要说了。 等了一会,万俟容人方才开口道: “你可知,你辜负了雅对你的一片情意。” “……”无话可说,她是真的看不出来皇甫雅哪里对她有情。那个女孩说皇甫雅是因为“吃醋才自去的”,可他吃的什么醋?她根本一头雾水,怕是那个女孩子自己误会了什么事吧!再说,她已经有了雷迟,就算真的有其他人喜欢上她,她也只能说抱歉了。 “辜负……就辜负了吧。”她不想跟万俟容人在皇甫雅的问题上纠缠。可是为什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竟有些难过? “小姐!呃——太子殿下。”一个青衣小厮“蹬蹬蹬”地跑上楼,一见万俟容人赶紧行礼。 “小卷,怎么了?”小鱼问道。这个小厮正是当初领她进四公主府并给了她进药庐提示的那个家丁小卷,她从一群被官兵压着去修陵墓的苦役中看到了他,于是找万俟容人要钱将他赎了出来。他说他和一些家奴是因为失职才被四公主卖掉的,再一问具体时间,小鱼辶耍幕忱14蔚娜眯【泶涌嘁鄣敝兄赋銎渌募遗惨黄鹗炅顺隼椿挂宰杂桑比唬拥钕赂囊印 后来小卷说他在大京已经无依无靠,请方小鱼收留,小鱼觉得他挺机灵也就带上了。 “小姐!阿翼晕船晕得很厉害,肚子里的东西都吐空了,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小姐,怎么办啊……” 方小鱼闻言立刻起身朝一楼走去,甩都没甩身后的万俟容人,倒是小卷很恭敬地低头躬着身倒退直到楼梯边。 一进房间,方小鱼就看到一个五官线条柔和俊雅的男子一脸惨白地蹲在痰盂边干呕。 站在门口,小鱼静静地看着“阿翼”狼狈难受的模样,没有出声。 晕船……难怪上了船之后就没怎么见他出房,她还以为他是刚恢复男儿装扮不习惯呢。第五艺——大京唯一的世袭郡王,赫连王的首席智囊,大京的太子太傅,竟是个男扮女装的男子。 在亲眼看到他恢复成男儿身的时候,方小鱼由衷的佩服他!为了家族,他竟能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二十多年…… 冲着这点,她认可他,如果他故意卖身给自己是为了躲避“政治迫害”,她愿意帮他。 他说,他叫翼,第五翼。 她说你好,她叫……茹雨。 第五翼自贱为仆,方小鱼耸肩接受。反正她是打算等到了丹国就给他买个宅子送些银两,让他想干嘛干嘛去。 刁叟写了一堆鬼画符似的方子给明谷,让明谷调理第五翼的身体,还有控制方小鱼体内忘情丹的毒,但是方小鱼吃过几剂之后就拒绝再吃了,因为忘情丹毒与血毒相生相克,削弱一方则另一方的威力就会见涨。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控制忘情丹的毒,使得她碰男人受到的烫伤减弱的代价是……血毒会在她体内肆虐地让她晚上更难过! 本来她已经可以自己压制到平时不受影响,只有每月十五、十六爆发而已,结果那几剂药一下肚,她已经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了! 几次难过地出来吹海风,也的确听到过第五翼房中传出的呻.吟,她原本以为是因为“变身”的缘故,却没想到是因为——晕船。 “小卷去请明公子。”明谷有了刁叟药王做靠山,已经和万俟容人达成条件,特赦明家上下,所以现在也没有必要掩饰身份了。其实明家的几个主要的长辈明谷已经花了重金从边关军营里弄了出来,用的银子正是明家前管家苗凡从五子楼卷走的那些钱。她曾向明谷随口问起过苗凡,明谷说苗凡现在在大京和荒原之间跑商…… 明谷手持玉箫进来看了看,轻轻摇头表示没办法。也不能怪他学艺不精,晕船……还真不能算是病。 “晕船?食些望果或可稍解。”万俟容人不知为何也摸了过来。 方小鱼翻了个白眼,望果就是芒果,的确有益胃、缓解晕船呕吐的效果,但这种“贡果”级别的东西在陆地上都少见,更何况在这船上! “去弄两片姜。”方小鱼朝小卷吩咐到,虽然不一定能止住,但聊胜于无。“再弄些其他的吃的。” “……我没事。”第五翼扶着床沿站起,还没站稳就跌坐在床上,小脸看向地面,似不想被人看到这么脆弱的一面。 看着第五翼极力压抑作呕的欲望,方小鱼轻叹一口气,走到他床边,拉过一张椅子面对他。 “听着,回答我的问题。” 众人微愣,疑惑地看着小鱼。 “问:你是用左手吃饭还是用右手吃饭?” “嗯?”第五翼有些不明白,但还是乖乖作答:“左手。”他是左撇子。 方小鱼皱皱眉,一脸嫌弃地瞅着第五翼,第五翼有些慌张,“右、右手也可……” “我都是用筷子吃饭。”方小鱼如斯言道。 第五翼:“……” 明谷:“……” 万俟容人:“……” “小姐,姜来了,还有一些饭菜。”小卷端着餐盘走进,发现——屋内除了小姐外,其他众人皆是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 把姜递给第五翼,看着他吃掉,然后将筷子递给他。第五翼迟疑的接过,喉间微动,感觉又想干呕。 “问:红螃蟹和黑螃蟹赛跑,哪个会赢?” “螃蟹赛跑?”万俟容人怪异地问道。 “怎么?只许人赛跑,不许螃蟹赛跑?”瞥了太子爷一眼,方小鱼拿起筷子吃东西。 “食莫言,寝不语。”太子爷教训道。 “少废话!答错或连续三道题答不出来,你们输我五两,要是答对,我输你们五两,要玩就坐下,不玩就请便。” 万俟容人和明谷略一犹豫,便都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我……”第五翼想说什么。 “你输的银子从工钱里扣!”方小鱼截口道。 第五翼点点头,提了提神,调整回他端庄而优雅的坐姿。 “重复刚刚的问题:红螃蟹和黑螃蟹赛跑,哪个会赢?” “红螃蟹。”明谷看似很肯定地答道。 小鱼冲着明谷笑笑,“你一定经常吃螃蟹!”刚准备公布答案,耳边就传来第五翼软软的轻柔的声音—— “应该是黑螃蟹。” “呵呵……正确!但凭猜的不算,你要解释原因!”方小鱼继续限定规则。 “因为……红螃蟹是做熟了的,黑螃蟹是活的,死的当然跑不过活的。”第五翼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聪明!不愧是……我的跟班!”方小鱼夸完第五翼,好似奖励般夹了些菜放到第五翼碗中,然后回头冲万俟容人笑道:“来,太子爷,先借个五十两,等会就还你!”她的银子她都让雷迟带上了,反正她一路跟着万俟容人,哪用担心钱财问题。 万俟容人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啊?”但还是叫了房外的侍卫去找千山取银子。 “你是狼吗?”方小鱼故作轻蔑的看了看万俟容人。 “好,就出一个跟狼有关的。问:狼和狗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明谷皱皱眉,想了一会没有答案也就没有开口。 第五翼:“……狼是野兽,而狗是家畜。” 方小鱼:“狗还有野狗呢!回答错误!” 万俟容人突然想起“茹雨”在雕那一双狼钗时说的话,试探地答道:“狼更加高傲、凶残,对族群也更加忠诚。” 小鱼眼睛一亮,微微点点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啊?但是呢……这不是答案。答案是:狼和狗最大的区别在于狼比较好色!”略一停顿,给三人一点反应的时间,然后小鱼接着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听到过别人说色狗?” 众人无语。 “我去取银子。”明谷起身离房。 “你的银子抵了哦!吃东西!”小鱼又给第五翼夹了一筷子。 第五翼点头举筷,连吃东西都吃的气质非凡,极具贵族风范的仪态让万俟容人都不免多看了两眼,对于“茹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仆“阿翼”,他不是没有疑问,但现在他们是跑路,他也没有多管,后来她半路又买了个“小卷”,他就更加懒得管了。这个女人做事,永远让人看不懂。 不一会,明谷取了钱袋回来,千山亲自送了太子爷的银子过来,万水当然也跟着一起,这俩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方小鱼收好赌资,看了看手中的银子,“问:铁放在外面淋了雨会生锈,那么金放在外面会怎样?” 万俟容人:“金久埋不生衣,百炼不轻,淋雨又岂会怎样?” 明谷、第五翼也是一脸赞同的表情。 方小鱼挑挑眉,“没有其他答案?” 在一旁看着的千山纳了闷,插嘴道,“哪有把金子放外面的,放在外面就被人拿了!” “没错!铁放在外面会生锈,金放在外面会不见!”方小鱼大笑着公布答案,“哎!你俩要不要凑一脚?答对一题有五两哦!小卷玩不?” 小卷直摆手,他没银子,而且一看这局面,他知道他家小姐绝对会是最后的赢家。千山万水对视一眼,又看看太子爷,见太子爷点头,便欣然从其他房拿了椅子过来坐下。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奇思妙想,直率人有直率人的干脆单纯,几十道题下来,答对最多的竟是一直不爽小鱼的千山,其次是第五翼,万俟容人、明谷和万水整个下来只对了一两题,最大的赢家自然是我们的小鱼同志了! 不过不管输赢,除了小鱼以外,其他人的脸上都是似哭似笑的奇异表情,直到船身明显地晃动地越来越频繁、幅度越来越大。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方小鱼收起赢来的银子交给一旁的小卷,然后转头问第五翼:“吃饱了吗?” 第五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吃了不少饭菜。 “吃饱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不介意我把你敲昏吧?”没等第五翼答复,方小鱼一个手刀就将他劈昏,然后放倒在床上,鞋子扯掉,裹上棉衾,动作一气呵成,像是预谋很久了。“小卷,去拿绳子把阿翼绑在床上,他醒了再叫我。” “是!小姐!对哦!阿翼刚刚好像没有晕船了,原来吃姜可以治晕船啊?小姐懂得真多!”小卷趁机拍马屁。 方小鱼甩了甩被稍微烫了一下的手,摇摇头,“姜只能缓解,刚刚不过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尽量放轻松,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这样他晕船的情况就能好些,但是现在晃成这样,他估计撑不住,你们最好也吃点姜以防万一。” “你怎会懂这些?”万俟容人问道,特别是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方小鱼看了一眼万俟容人,弯了弯嘴角,没有回答。 她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她虽然不晕船,但她上辈子晕车。小时候一次暑假,父母要照顾哥哥便让她独自乘车去外公外婆家住两个月。一上车,她就已经做好了难受的准备,然而整整三个小时的车程,最让她难受的不是晕车,而是她一旁的一对母女。 女儿似乎也有些晕车,开车不久就跟妈妈撒娇说不舒服,然后那位年轻的妈妈就从包里拿出一本脑经急转弯,一路上开心地跟女儿打着迷说着笑,坐在她们后排的爸爸也不时地打趣,年轻夫妻和小女孩的趣语逗笑了整车的人,除了她。 从此以后,她每次坐车就会带上一本脑经急转弯,明明越看越晕,但她仍是一页一页冷静坚定地翻着。 现在想起来……抛开这些过往,方小鱼步向房外,看着天色,不禁说道: “不会是遇到风暴了吧,晃的这么厉害?我可不会游泳……” 大家知道比乌鸦更讨厌的东西是什么吗? 62、久违的声音 看到船上的水手一个个忙碌了起来,小鱼一群不懂行的也看出来不妙了。果然,不一会儿,负责楼船的一个将领过来禀告万俟容人,请众人回舱,在船稳定下来之前切勿打开舱门。虽然看他的神情态度似乎问题不大,但遭遇风暴对于小鱼他们一群从未下过海的人而言还是挺让他们紧张的。 万俟容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情,方小鱼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其他人在哪儿?” 她联络到万俟容人的时候就发现言无过、诸葛四季还有武举的那三魁都不在,准确点说,万俟容人此行的主要精英人物都不在万俟容人身边,就连皇甫雅和那个小表妹也没见影子。她之前故作无意地问过,万俟容人说他们先上船了,她虽然有所疑惑但当时刚好被小卷引开注意力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上了船之后她仔细地探查过整艘楼船,并未见言无过和其他人,心中虽然着急,但身在海上她也无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本想着万俟容人出其不意地走海路应该能避过大京的人马一路平安,结果她却忽视了自然界的危险,此刻感受到这浩瀚大海之上的恐怖气息,她当然不免担心。 她担心要是万俟容人故意兵分两路让另一些人走了陆路,言无过离她太远的话会不会有事;也担心言无过要是也在海上,遇到了风暴会不会出事! 不过,似乎有人误会了她的担心。 “你担心雅?”万俟容人略感欣慰,他没想到雅会对茹雨动心,更被她伤心,但看到英雄擂上茹雨对雅的挺护和此刻她显而易见的担忧,他对茹雨……又多了几分好感。这个女子看似傲慢无礼,实则对人一视同仁,不因尊卑而待人。敬她者她亦敬之,轻她者亦为她所轻,世俗地位被她视作无物,这一点看她对身为堂堂太子的他的态度和她身边的人一对比即可知。她从未给过他几次好脸色,但她竟会亲自为她的男仆脱鞋!……这样的女子,他相信她不会亏待于雅,否则雅也不会对她倾心。 还有,雅曾经说过,“她的雕工堪称出神入化,而她雕刻时浑然忘我的神情竟让我完全忽略了她脸上的红斑而觉得她……很美!容人……你是不是认为我疯了?或是被她下了蛊?竟会觉得她很美……也许,是真的中蛊了……” 雅以为他不信,殊不知他的淡笑不语只是因为——他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即便是她不美——看着茹雨依旧布满红纹的面容,万俟容人不禁想起一句俗话——对于男子而言,只要女子真心对他好,其他的都不重要。话虽俗,道理却不俗。 “雅很安全,他不会有事的。”没等方小鱼回答,太子爷便自说自话回答。 皇甫雅突然出现在大京,打乱了万俟容人原本的计划,为了以防万一两手准备,他将带来的人分成两批,一批跟着他拖住赫连王室的注意,一批保护皇甫雅先离开了王城上了船,在入了海之后,他又让皇甫雅单独带着高手偷偷回到陆地走小路回丹国! 叶慕一人拖着“东海双仙”直奔丹国,万俟容人兵分两船走海路互相拱卫防着大京追兵,独自带着高手从小路回丹国的皇甫雅无疑是最安全的!而真正的大京传国玉玺恰恰就是在皇甫雅身上! 叶慕带着的是赝品!这点万俟容人并未告诉方小鱼,并非他不信任叶慕,只是就连叶寻南也败在了“东海双仙”手下,他不得不防!所以在叶慕将玉玺偷出来后他便立刻掉了包然后让叶慕引走“东海双仙”。 这些事情本不该将茹雨牵连进来的……万俟容人看看天色,“进房吧!很快就会过去了。” 方小鱼看了一眼鸡同鸭讲的太子爷,无语地叹口气回了房。她为什么讨厌政治?为什么不喜欢这些官场权贵?因为政治人物都有个通病——说出的话跟没说一样,太极一个比一个打得漂亮!不听他们的话你可能还有点头绪,越听他们说的你越糊涂! 方小鱼一回房,被她叫做“芝麻”的黑犬就从床边跑过来蹭她的腿,黑犬本来是跟着明谷的,但是看到方小鱼后就叛逃了。上了船之后黑犬就一直待在方小鱼的房间里也不出去,不知道是不是也晕船,于是方小鱼给黑犬弄了些吃的,见黑犬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了心。 船的动荡对内力深厚的方小鱼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她心中的担忧焦虑却是更甚。 “是丹罗号的信号弹!快!朝东南方向加速!” 一听到这句话,方小鱼立刻冲了出去,但海上一片迷蒙什么都看不到,于是方小鱼便抓住甲板上东摇西摆的楼船官问是怎么回事,衣领被揪住的楼船官差点喘不过气,望了望忙碌中的楼船将军吞吞吐吐地不答话,直到看到太子爷便赶快问安兼求救。 “其他人在那艘船上?”方小鱼松开楼船官回身问万俟容人。 “海里有人!”一个水手突然大呼。 救上来一看,竟是武举的探花宋为松! “海贼……”一身是伤的宋为松吐出这两字就昏了过去。 而这时,随着楼船在风浪中的加速行事,方小鱼终于看见了东南方向白雾蒙蒙中两个慢慢放大的黑影。 而水中的人影也多了起来!方小鱼目测了一下与黑影之间的距离,再看看水中生死不明的众多身影,终于按捺不住地腾身而起踏波飞驰,直奔黑影而去! “茹雨!”万俟容人不禁惊呼! 方小鱼拼着一口真气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迅速靠近两个黑影,最后高高跃起抓住船上的桅杆俯视船上的情况,焦急地搜寻着言无过,以言无过的实力,她相信他现在一定还在船上! 船上一片混乱,身着丹国服饰的众人与黑衣上绣着一个白色龙卷风标志的海寇们战成一团,要是在海上跑生活的人看到那个白色龙卷风定会惊呼“宁遇海中狼,不见龙吸水!”意思是在海上宁愿遇到鲨鱼也不愿遇到龙吸水!这句话中的龙吸水并不是指海上的龙卷风,而指的是这只名为“龙吸水”偏爱在风暴中抢杀商船的最强海寇团! 人数众多的海寇早已习惯在风暴之中战斗,而站都站不稳的众丹国精英只能苦苦抵抗,不时有人被逼到船沿掉落海中! “住手!”方小鱼见此情景一声大吼!然后趁着众人一愣停止动作抬头看向她的片刻,迅速定位了言无过的位置。 言无过和诸葛四季的三影卫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保护圈,正奋力拼杀不让任何海寇闯入保护圈。保护圈内的诸葛四季抓着船上的定物尽力地稳着身形,脸上没有一丝的慌乱,他的身后躲着的正是皇甫雅的小表妹万俟芊芊。 方小鱼发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她!拼杀中的四人自然是没工夫和她打招呼,因为海寇们一愣之后又迅速回神攻击着他们!而原本表情平静无波的诸葛四季看到方小鱼却是一愣之后焦急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小鱼作为“茹雨”时的模样,竟是在这遭遇海寇之时!怎不让他焦急!要知道—— “表嫂!救命啊!”万俟芊芊大喊道。 “不!不要过来!快走!回去让他们不要过来!”诸葛四季看过英雄擂,知道方小鱼有武功,而且很强,但是“龙吸水”海寇团的寇首却是一个纵横四海五十年的绝顶高手!以方小鱼的年纪她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太子那条船赶了过来也是送死!所以他一直不让楼船的将军发信号弹,“龙吸水”十天之内只抢杀一票,他们死了却可以保太子平安!可是现在…… 不管万俟芊芊和诸葛四季在喊什么,方小鱼一见言无过被人围攻险象环生立刻一跃而下朝他们的方向跑来,沿路遇到的海寇一路敲昏—— “咻——”一只□□从方小鱼身后划过,射进一个倒霉的海寇身中。 方小鱼警惕地朝对面的船上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练甲的年轻男子正举着机关弩对着她瞄准。 几只□□瞬间飞来,方小鱼双手连拨,言无过身前的几个海寇纷纷看着自己突然被□□射穿的手臂发出惨叫。 见状,射弩的年轻男子放下弩,抽出腰间的剑,似乎准备亲自过来与方小鱼一战。但是他刚踏出两步,一个头发全白的老者便突然出现在他身前让他退了回去。 老者浑然天成的气势威压让方小鱼也不免打怵,她很清楚,对上一般人,她可以以她内力的绝对优势轻松获胜,但是若对上这种在刀剑中苦修了五六十年的一流高手,她胜算无几! 来不及了!当老者手持铜鞭向方小鱼袭去,诸葛四季不忍目睹的闭上了眼,复又痛苦地睁开看向他心之所系。 出乎他的意料,方小鱼的身手比他原本以为的要高绝,在老者铜鞭收放自如的连环攻击中,方小鱼的闪躲显得并不吃力,但是……也只是闪躲而已! “嗯……”言无过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引得方小鱼不禁分神,原来那个射弩的男子掉转了目标盯上了言无过! 方小鱼刻意将老者引到弩手和言无过之间,挡住弩手的视线,可为此也限制了她辗转腾挪的空间,躲避老者蛟龙一般的铜鞭变得越来越难,射弩的男子也趁机将目标转回方小鱼,双重攻击之下,避无可避。 “你滚开!”看着方小鱼躲过铜鞭却连中两箭,言无过再傻也知道方小鱼是在为他做挡箭牌! 听到言无过的怒吼,余光瞥见冲向言无过和影卫的海寇越来越多,方小鱼知道不能再拖。 拼了!左手缠向铜鞭,忍着左臂被绞断的剧痛,方小鱼欺身贴近老者,右掌全力一击,老者反应迅速地弃鞭举掌对上方小鱼的右掌——磅礴的气劲从方小鱼掌中冲进老者的臂膀直击心脉! “噗——”方小鱼和老者双双吐血朝相反的方向跌去。 射弩的男子连忙飞身接住陷入了昏迷的老者,再一看敌人的援军已到,便果断下令:“撤!” 于是在万俟容人飞身上船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方小鱼跌入翻滚的浪花中,瞬间便被海水淹没。 “小鱼——”“方小鱼——”诸葛四季和言无过双双向船边跑去,可哪里还看得到方小鱼的影子? “扑通!”“扑通!”跳下水。 “扑通!”万俟容人也下去了。 63、她想保护他 天高气爽,阳光刺目。 阳光……能看到阳光真好,方小鱼抬起右手挡在眼前。她是真的得好好学学游泳了,毕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有人救的。 “汪!” 一声耳熟的狗吠传来,方小鱼偏头一看,竟然看到了“芝麻!” 黑犬黑黢黢地眼睛和方小鱼对视了一下,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方小鱼试着坐起身,但身体毫不客气地以刺激的痛楚警告她别乱动。 不一会儿,黑犬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逆光,小鱼眯着眼看了看才认出是明谷,明谷的脸色比在船上时更加苍白,不知是否也受了伤。 “明谷,其他人怎么样?我们这是在哪?是你救了我?” 走近床榻,明谷低头检查着方小鱼的左臂和肩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她的肌肤,一语不发好似没有听到方小鱼的问题。 “明谷……” 明谷冷淡地与方小鱼对视一眼,转身。 方小鱼抬起右手抓住明谷修长的手指,虚弱地哀求道:“明谷,求求你告诉我,言无过……我哥他到底怎么样了?”无论如何,言无过不能死! 明谷半响才转回身,从方小鱼冰凉的掌中抽出手指。 “……我没死?是你救了我?我现在在哪?其他人怎么样?”明谷没有回答方小鱼,而是奇怪地用陈述的语气说出了几个问句。 “嗯?”方小鱼不明白。 “我救过很多人,所有人从重伤昏迷中醒过来的头几句话都是如此,你是第一个……反着说这几句话的人!” “呃……”方小鱼回想了一下,的确,自己最后才问是不是他救了她,好像挺不懂得感恩的,“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 “方小鱼!”明谷突然间风度全失的咬牙切齿喊道,“你当你自己是菩萨吗?你当你自己是神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左臂差点就废了?你知不知道流血过多会死的?你知不知道掉到水里不会凫水会淹死?你知不知道鲛鲨闻到你的血味会吃了你?你知不知道全身经脉受损你会一生残废!你知不知道一场大火能将你烧成灰烬!” 被骂了……方小鱼呆呆地看着一脸激动的明谷,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明谷一向清冷淡漠、无甚悲喜——“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道歉,只是明谷的样子让她觉得她应该是做错了什么,他现在、有点像生气时的雷迟…… 听到方小鱼歉意的回应,明谷深吸一口气,却依旧压制不住久藏的情绪。 “你究竟是什么人?”低沉的嗓音问出诡异的问话。 “我……”他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方小鱼无辜地眨眨眼。 “兰荣伯三女茹雨,荣城人人皆知的‘鬼颜’丑女;归海帮霸子倾心的女子方小鱼,财貌双全的五子楼主;茹雨入赘给丹国第一公子,又纳了雷门三少雷迟为侍郎;方小鱼与归海帮帮主霸子兄弟关系匪浅,与丹国新贵御史中丞诸葛四季相交甚密,又在千草苑万两包下……我兰君,私下竟还与言家前任家主的独子武会元言无过兄妹相称,甚至……连当朝太子见你落水都不顾安危入海相救!任谁看,这都是一个心机深沉,性喜玩弄男人的风流女子!可你……”可她却是为这些男子不惜散尽钱财千里相随还动不动拿命去救人!如果这是她收服男人心的方式……无论是不是,结果摆在眼前。 方小鱼想了一下,眼睛眨得更快了,她、她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在找哥哥的同命魂借以保护另一个世界的哥哥而已,这是她自杀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不过现在听明谷这么一说,她大概明白为何言无过总是对她万分防备排斥了。对了,明谷刚刚说——“你说万俟容人救我?那他人呢?他有没有事?” 方小鱼突然忆起昏迷前那恍若噩梦重现的情景,咸腥的海水卷着她的身体肆意翻滚起伏,鲜血合着体力有限的气息不断地被她吐出,又被迫吞进混杂的海水,当身体无力地慢慢沉向海底的时候,她在恍惚间看到一个白影向她飘来,然后……就和两年多前她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时一样,那道白影飘到自己身后,臂膀从她两臂之下穿过搂住了她的身体,让她靠近了一个温暖而健壮的身躯,再然后……她就失去意识了。 但是那两次溺水濒死的记忆如此深刻,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情景让她可以肯定救她的必是同一人! 现在想想,她穿过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外人恰是化名“墨容”来赠药的万俟容人!救她的人原来是他! 见方小鱼的注意力又不知道跑到哪国了,明谷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不,是这个女人是个傻子!她可以为自己冲进漫天大火,也可以为言无过自伤经脉拼死相救,甚至在大京高手环视威胁之下力保皇甫雅……在重伤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别人的安危!这样的女人,何其傻?可被她所眷顾的人们,又何其幸运?虽然心中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一半的发泄也足以让他平息心中的情绪,明谷开始一一回答方小鱼的问题,虽然还是淡淡的语气,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刻意冷漠。 “我们现在在天海岛的一个小渔村,我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但是你落水后,海寇团已经撤退,言无过、诸葛四季和万俟容人下海找你,引得太子的护卫们全都下了海,没有找到万俟容人和你,但却把言无过和诸葛四季强行带上了船,之后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至于万俟容人……”明谷口中一顿。 “他怎么了?我、我应该是被他救起的,我、你、这里……”方小鱼有些慌了,原本万俟容人的生死她并不太在意,可是如果他因为救她而出了什么意外……而且他还救了他两次! “他……” 正当明谷微微露出难色时,一个高亢嘹亮充满了活力的女声突然传来。 “明大夫!明大夫!你要的药材我给带回来了!咦?你妻主醒了?太好了!这位夫人,您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一位相貌出众医术高明又对你死心塌地的夫侍!” “咳咳……”明谷偏过头,万年苍白的脸上竟似乎泛起了一丝红晕?“我、我去煎药……” “等……等等!明谷,万俟……”明谷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夫侍了?还有他还没说万俟容人怎么了呢! “你问花大姐吧……”明谷拿着药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花大姐!”方小鱼勉力微微抬起身点了个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渔民打扮的朴实妇人。 “哎哎哎!别乱动、别乱动!你伤的可真是重啊!我们前儿在海里发现你们的时候都差点吓死了!当时啊!你们三个人、哦还有一条狗就挤在一艘小船里,后面跟着一群沙鱼,你身上啊全是血!满满的血,整个就是一血人!但那群沙鱼居然只是跟着你们而不攻击,蛮奇怪的,哎呀!不过你们没事就好!明大夫真是不错啊!这两天他可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看那小脸憔悴的,啧啧!心疼死个人哦!花大姐活了四十多年还没见过长的这么俊的男人哦……” 没等方小鱼开问,热情的花大姐就自动说了一堆,方小鱼几次想插嘴问太子爷的情况但完全找不到机会,只得闭上嘴微笑着听花大姐将明谷从头到尾夸了一个遍,照她说的情况,要不是看在明谷已经有妻主了,她们早就把他抢回家了“好好疼爱”了!方小鱼也就明白为何明谷会对这些渔民说他是她的夫侍了,只能说,这个世界的女子彪悍啊!没主的男人人人敢抢…… “花大姐!”方小鱼提高音量。 “明大夫那绝对是……啊?小妹儿你要问什么?” “花大姐你说我们是三个人一起出现的,那另一个人呢?” “啊!那位公子啊!”花大姐脸上竟然出现了少女般的娇羞神态,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直爽干脆了……“那位公子和小妹儿你是什么关系啊?小妹儿可知他爹娘在何处?这提亲该要多少礼钱合适?” 几个问题问得方小鱼傻了眼,“这个……花大姐,你能不能先让他来见见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哦!好好好!我去请他!” 花大姐走了出去,方小鱼侧头看着床边蹲着的黑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芝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汪汪!汪汪汪!” “嗯!哦……”她当然听不懂黑犬在叫什么,她无聊而已。 明谷拿着外敷的药进了房,看到一人一狗似模似样的交流画面,无语。 一靠近床榻,黑犬就自动地跟他保持了距离,退到一边,方小鱼对黑犬的反应已经习惯了,只能暗笑明谷是个实打实的“狗不理”了。不过再一想刚刚花大姐说鲨鱼跟着他们却不攻击,难道说…… “明谷,不会是动物都会这么躲着你吧?”她以前倒是听说过有人天生没有动物缘,难不成明谷就是?正想笑笑,却见明谷的左腕包着纱布,“你受伤了?”她有不太好的联想。 强行扯开纱布,数道刺目的伤口横在明谷雪白的腕上,黑犬扭头跑的更远。 “……当初明家走私私盐是为了换蓝草?”蓝草名字虽然普通,但它由于药性特殊产量稀少所以异常昂贵,食用过多后人体血液里会带上蓝草的气味,动物一概不近其身。“花大姐说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我全身是血……你把你的血涂在了我身上掩盖我的血味?”所以那些鲨鱼才只跟着而不攻击! 颤抖的手指抚上那几条深深的伤痕,“你怎么能……” 明谷重新包好纱布,看向一脸动容的方小鱼,考虑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挟恩以报。 “告诉我,当年,你可是真心待我?”这个问题梗在他心中太久了,一日不解开,他便一日无法顺心而为的与她相处!雷迟能为她做的,他都做得到,只要……只要她当年对他有过一丝真心! 看着明谷清冷却艳丽的容颜,回想着第一次在千草苑看到他的情景,与他相处的那近一年的光景……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和她单独相处时间最长的不是她的正夫皇甫雅也不是侍郎雷迟,而是他明谷。她决定说实话。 “当初去千草苑,是因为我错把你当做我要找的一个人。” 明谷浑身一冷。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而为何还是会心寒? “但是,若我当初就知道你不是,我应该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明谷那时掩藏在冰冷容颜下的倔强,忍受屈辱不吐一词的坚韧……当她第一眼看到他时的心情,她到现在依然记得。 “那时,我想保护你,尽我所能的保护你。可终究什么也没做到,你当初是不是在心里笑我多管闲事?”方小鱼故作轻松的笑笑,当初自己一头热地照顾明谷,心里其实是有些帮助弱者的成就感的,现在想想,当年估计被明谷当笑话看了吧。 她想保护他。 盯着方小鱼的笑容,明谷确认着她的答案。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从锦囊中拿出一个小物,然后握住方小鱼的右手,俯身贴近她,最后抵着小鱼的手指让她将小物按入了他的左耳。 “那就请继续保护我吧。”弯起嘴角,明谷露出了一个让方小鱼为之恍惚的笑容,他的心,安定了。 “我……”看着明谷的笑容和他左耳上瑰丽华贵的红宝石耳饰,方小鱼的大脑停摆了。 64、大家猜对了 今天是认识以来明谷对她讲话讲得最多的一次,也是最让她糊涂的一次。他说让她继续保护他……他是担心万俟容人出尔反尔不赦明家吗?可明谷现在身为医王毒医的传人,足以和万俟皇室讲条件了,除非万俟容人嫉恨刁叟抓他去引蛇王那件事…… 明谷拿过一条湿毛巾包住方小鱼的右手,方小鱼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干嘛,连忙抽出手按向明谷的胳膊——不烫! 难道泡了一趟海水她的毒就解了? 明谷也发现了方小鱼的异样,正准备开口细问,门外就传来花大姐的声音,不过这次,花大姐的声音却显得格外轻柔。 “公子,到了。那花某就不打搅公子了,有什么需要请公子尽管开口,花某愿尽绵薄之力!” “多谢花夫人,花夫人的仁义贤德堪称天下典范,区区佩服之至,定当日日内感于心。” “公子客气了……” “哪里!这几日多得花夫人……” 一男一女在门外寒暄了半天,男子说辞一套一套的,听得出花大姐应对的有些勉强但心情绝对兴奋。这一番对话让方小鱼听得是惊诧不已,那个圆润悦耳的男声的确是万俟容人的不错,听声音他身体应该没事,她本该松一口气,可是……这太子爷讲话什么时候变成如此油滑的风格了? 看到方小鱼的小脸皱得跟吞了只苍蝇一样,明谷才轻轻开了口:“太子……得了失魂症。” 失魂症?也就是失忆!万俟容人失忆了? 听到万俟容人好像跟花大姐快寒暄完了,方小鱼突然想起脸上的妆,连忙问明谷,在明谷表示他和雷迟联手做出的色粉没那么脆弱之后,方小鱼才放下心等万俟容人进门。 待到万俟容人进了门,看着他一脸神棍的表情和花花公子般充满勾引意味的言谈举止,她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魅力全开的高级牛郎!与她印象中盛气凌人傲然大气的太子爷一对比,方小鱼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个令她万分怪异的念头——现在万俟容人的体内,不会也是一个穿越而来的灵魂吧? 明谷说,当时万俟容人和她被海浪卷走,两船的人都慌成一团,最后诸葛四季出来主持大局,安排人四下搜寻,他就自己弄了艘小船出来找。因为他记得方小鱼说过刁叟会去找她,说明刁叟一定在她身上下过千里香便于追踪,所以他就循着千里香找到了万俟容人和方小鱼,不过他不是最先找到他们的,比他还先到的是黑犬。当时万俟容人和方小鱼都已经半昏迷,黑犬咬着万俟容人的长发,而太子爷搂着方小鱼,若不是海水浮力大,怕是黑犬也撑不到明谷找去。 后来的情况就和花大姐说的一样了,小船在风暴中被推向天海岛,半路小鱼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一群鲨鱼,于是明谷……被渔民救了之后,明谷给方小鱼和万俟容人做了检查,方小鱼左臂断成了几截差点报废,左肩被□□穿了俩窟窿但幸好没有伤到筋骨,身上多处被铜鞭击伤,淤紫片片。而太子爷身上并没有伤口,只有脑后肿了个大包,应该是被风浪卷起的钝物撞到了,运气的确不太好,但明谷见太子爷呼吸平顺也就没太在意。 当晚太子爷就清醒了过来,而明谷听了太子爷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后,他就知道有麻烦了。 万俟容人对明谷说:“你是谁?” 现在面对性格大变但神态自然从容的万俟容人,方小鱼还真是拿不稳他到底是大脑受创导致了失忆还是和她一样是个借尸还魂的主儿。这样的万俟容人、这样的太子回到丹国又会给丹国带来怎样的后果?她不确定。过去她虽不怎么喜欢万俟容人,但她必须承认,万俟容人拥有帝王应有的品质,他的一身气度令人折服。可是现在…… 好在他清醒之后,明谷并未告诉他,他太子的身份,而是让他等她醒来之后问她。于是方小鱼决定,先不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她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小姐说在下名为墨容,是小姐的师兄?”万俟容人微微挑眉浅笑重复。 方小鱼点头,让万俟容人按照明清门的功法探查一下她的气息,一方面证明她所言非虚,一方面她也想试探一下他,一般失忆主要是失去对身份、事件的信息记忆,而像生活常识、武艺功法这些身体已经掌握的东西通常是不会完全忘掉的。 可是万俟容人却轻轻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相信小师妹。” 说这句话时,万俟容人的气质竟非常自然地从魅力公子型转为邻家哥哥型,温柔的声音语调就像在对最疼爱的妹妹说话一般,眼神中的宠溺配上他那亲切的笑容让方小鱼不由得偏头,不敢正视,就像是……就像是她无意中偷了什么东西一样。 “小师妹,你刚刚苏醒,宜多休息,你的身体为重。以后,等小师妹的身体康复,师兄若还是想不起来往事,再由小师妹细细告知可好?”万俟容人坐在床边看着方小鱼,轻声慢语。 方小鱼蚊鸣般“嗯”了一声,然后闭上眼。 “辛苦妹夫。” “……嗯。” 待万俟容人出了房,方小鱼皱着眉盯了房门半晌,心想看来只能慢慢试探了。 明谷看看小鱼,虽然他不知道为何方小鱼不告诉太子真实的情况,但是他相信她自有其理由,他只需要遵循她的安排就好,万俟容人如何,他不关心,他如今关心的,惟她而已。 探探小鱼的脉象,又取了一滴血按照刁叟教导的方式查验,明谷却发现小鱼体内的血毒和忘情丹毒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他将结果告知小鱼,小鱼也是颇为疑惑。 毒未解也未被禁制却没有被烫伤…… 方小鱼眼睛一亮,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一次!她给皇甫雅喂药的那次!两次的共同点…… 血!男人的血! “明谷,你把你的血都涂在哪儿了?你碰碰没有涂过血的地方试试!” 明谷闻言轻触了一下小鱼的脸。 还是不烫,不对,明谷的手上应该也全部染上过血!于是方小鱼说出自己的猜测,让明谷用其他部位试试—— 果然!如果两人接触的那部分皮肤有任何一方被男子的血浸染过,则无论是她碰男子还是男子碰她,她都不会被烫伤! …… 中毒两年,有了这么个不被烫伤的小发现还真是让方小鱼高兴了一下,但再一想,这个发现……等于没发现。 难不成要雷迟放血给她洗个澡或是给他自己洗个澡,然后她再抱着他睡吗?至于其他的男人,她没事干嘛碰人家?哦!先砍人家一刀抹点血然后跟人握个手说你好? “唉……”想到这,小鱼抬起右手握起明谷的手上下晃了晃,说了声:“你好。” 她现在也就能跟他握手了。 她想叶慕了。 方小鱼身上的鞭伤不重,加上明谷的推拿活血,以方小鱼的内力功底,大部分淤血早已散去,但是左臂和肩上的伤没那么快好,为了防止她乱动这几天明谷一直不让他下床,着实把方小鱼憋的不行。 幸好万俟容人是个讲故事的好手…… “呵呵……”靠在床头听着万俟容人讲各种风俗故事,方小鱼是真的笑的很轻松,因为很多故事雷迟曾经跟她念过,这至少表明现在的万俟容人就算是还魂的也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魂。而且虽然性格大变,但看他的仪态还是标准的皇家风范,或许……万俟容人现在表现的才是他真正的样子?或是……第二人格? 刚开始花大姐和渔村的一些妇人也来看过她,不过感觉上是来看明谷和万俟容人的,好几个都托她给万俟容人说媒,她只好说他许了人了,结果当晚就有人夜袭万俟容人似乎准备霸王硬上弓先上车后补票,万俟容人本身还没什么反应,方小鱼却是吓得半死,要知道由于全丹国就只有皇帝和太子是娶妻,所以作为对太子妃和未来皇妃的尊重,太子在大婚前是要守贞的!现在万俟容人失忆了当然不知道,可她和明谷这俩知道的如果不帮他保着点,等他恢复记忆,她就死定了……所以为了挡住如狼似虎的渔女们,方小鱼干脆效仿明谷,说万俟容人已经和她订了亲……结果消息一出去,来骚扰万俟容人的的确少了,给她白眼的也越来越多了,明谷和万俟容人都不在的时候,甚至有个少女冲进房骂过她。 对于骂她的那个女孩,她一点也不生气,因为,那都是万俟容人惹的祸。 据说万俟容人在醒来后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把小渔村上到八十下到八个月的女性动物迷了一个遍。就连明谷都半开玩笑的说万俟容人的表现直接印证了一个传闻——皇室的男子为了笼络朝堂之外各大家族豪门的女主,自小便会学习“御女术”!包括如何勾引女子,取悦女子,使其对自己死心塌地,出钱出力出人帮助其维护皇室的统治。所以历任的帝王虽然后宫有限,但向来是花边新闻不断的…… 听得方小鱼直感慨女尊世界果然强大……在中国古代,帝王在外沾花惹草那都是贪图美色纵情享乐而已,而在这里,帝王们却是在牺牲色相讨好女贵…… 如此看来,万俟容人失忆后性格大变应该就是因为这种奇怪的帝王教育吧…… 可怜的万俟容人……可怜的太子爷…… 夜,风吹叶吟。 趁着明谷睡着了,方小鱼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身,蹑手蹑脚地溜出门,做贼似地一步一步踮着脚走出好远,才大呼一口气活动活动右臂和双腿,扭扭小屁股。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她的尊臀都躺痛了! 夜晚海风颇凉,呼吸进肺中让方小鱼精神一振,灵台顿时清明。 海面微波倒月影,夜幕无云托玉饼。秋日沧海月夜图,奈何无人共此景。 方小鱼正想着这么好的风景要不要冒着被骂的风险叫醒明谷一起赏月,却发现沙滩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好奇地走近。 “墨容?”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望着月亮? 墨容没有移动分毫,只是轻轻说道:“坐。” 一个字,轻轻地一个字,却让方小鱼没有任何异议的余地,乖乖的坐了下来。 “怎么了?”白天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有心事?“你恢复记忆了?”方小鱼不禁猜道。 “……”万俟容人继续望了会儿月亮才转头看向身旁的方小鱼,夜色中轮廓分明的面容上睥睨天下的自信与霸气一闪而过,让方小鱼微微晃神,再看时,万俟容人的脸上不过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你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看了看万俟容人的表情,方小鱼低头想了想,也学着他刚刚的样子看向未圆的月,“无所谓希望不希望。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老天才不会管人的希望不希望,既然希望不希望都是一样,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小师妹,师兄不记得自己的事了,那小师妹跟师兄说说你的事可好?” “你想听真的,还是假的?” “不妨都跟师兄聊聊?” “……”没有开口,方小鱼慢慢回忆着过去的记忆,从小孤独一人的身影,像个被遗弃的旁观者却连抱怨都无法说出口,直到,最后的时刻终于得到了多年奢望的答案。不去希望,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失望,每一次,心都会像被握紧一样痛,她怕了,认了,最后能知道父母对她的在乎,她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以后,什么都不再奢望了。什么都不要,都不想,守着哥哥的同命魂过完一辈子…… 可是,妈妈、爸爸、哥哥……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我想回家…… 月在方小鱼的眼中慢慢变得朦胧……水晶般的泪珠无声滑落…… 轻轻一声叹息,万俟容人伸手覆上小鱼的眼睛,将娇小的人儿揽入怀中。 “你看,有时失去记忆,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对吗?” 小鱼摇着头,泪却越发汹涌。 凉风不宜久吹,残月惹人心伤。 据说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免疫力会下降,应该是真的。 “阿嚏——”方小鱼拿着手帕揉着鼻子,低着头偷看明谷,她发现比起雷迟,她现在更怕明谷生气。雷迟生气她哄哄也就没事了,明谷生气她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是大夫她是病人,只能乖乖挨训。 她也没想到晚上出去吹吹海风居然能给她吹感冒了!要知道她百年内力在身耶!真是……人背的时候喝口凉水都能塞牙,古之人诚不我欺也! “妹夫,刚刚花夫人说元夫人这两天身体不适,吃了药也不见好,想请你去看看。”万俟容人及时出现。 明谷将熬好的一大罐汤放在小鱼床上的案几上,“我回来之前,一滴不剩!” “啊——我刚刚喝了……我知道了啦!”知道申诉没用,方小鱼只得认命。 方小鱼扎头一碗一碗喝着汤,万俟容人坐在床边和往日一样哥哥般温柔亲切地望着。 最后方小鱼实在喝不下了,瞪了一眼一旁悠哉的万俟容人,小碗朝他一举——“帮我喝!” 万俟容人笑笑接过碗,动作优雅地执起汤勺,舀了一勺汤——送到方小鱼嘴边。 方小鱼低头看着眼前的汤,你说她是不喝呢?还是不喝呢?或是不喝呢? “妹夫——”万俟容人突然回头唤道。 唰!方小鱼迅速夺过碗,紧张地看向房门口,却什么都没看到。 “你又耍我!” “小师妹乖,来,师兄喂你。” “谢了!你会伺候人才叫奇怪!”抓回汤勺。 “不会可以学啊,妹夫是个好师傅。”起身给小鱼舀好汤。 “你还是不要和他学吧!他可是只公老虎!” “……你说谁是公老虎?” “明、明谷……” …… 养伤的日子倒也悠闲,但由于方小鱼惦记着言无过,所以七天之后,她就坚持要回丹国。天海岛隶属于精卫岛国,邦交上与大.陆三大国相交不多,但由于与丹国、大京临海相望,商船时不时也还有。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明谷身上带的银子花完了。 他们没有船资。 65、安城非安城 说起来还真可悲。 三个人,一个是堂堂丹国太子,一个是丹国新贵五子楼主兼“雨”字号木器店幕后老板,再加一个大京日月医馆馆主,可是呢,一个从来不亲自带钱,一个刚赢了点钱但是给手下拿着呢,最后一个身上的碎银输给了小鱼一半,另一半这几天都花掉了,而剩下的都是大额的银票——大京银号的,人家船主不认! 船主见三人打扮颇为不俗,中间的女子虽然带着帷帽看不清样貌,但她身旁两位公子的身型面容却皆是人中龙凤,以她多年跑船经商阅人无数的眼光,此三人非富即贵! 这要是往日,她捎带着三人做个人情交个朋友也就罢了,但是最近世道不太平,她这儿也没有余粮啊! “三位没有现银,那拿些物什抵了也行啊!”船主看着明谷耳上的红宝石耳饰说道。 拿东西抵?方小鱼倒是想啊!可她一向没有带饰品的习惯,头上唯一一个用来簪发的翡翠珠钗也早就掉海里了。太子身上倒是有几个好东西,但是各个都有万俟皇室的印记,小渔村的人不识货所以没引出什么事,她早就让万俟容人取下收好了。至于明谷……看着船主贪婪的眼神,方小鱼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 见三人一直不答话,船主也没了耐性,“三位不想上船就算了,后面的!后面的!” “这位夫人,听您的口音……”一直微笑不语的万俟容人突然开了口。 然后方小鱼就目瞪口呆看着口若悬河的万俟容人没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船主逗得眉开眼笑,船主甚至亲自领着他们上了船安排了房间,半点没提船资的事…… 佩、佩服!方小鱼现下对万俟容人就一个字——服了!帝王的“御女术”果然厉害! 但是……当船主含羞带怯地转身离去后,她分明看见万俟容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不喜欢做的事情,何必勉强自己?” “嗯?小师妹你说什么?”万俟容人微微转身面对方小鱼,仍是一副风流姿态。 方小鱼盯着万俟容人没有丝毫刻意做作的表情,又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了。“没事,早点休息吧!” 为了避过海盗猖獗的区域,商船绕了远道,在海上时间总是显得特别长,船主似乎也特别闲,每日早早地就到万俟容人房门前报到,看见明谷也时不时的凑上前示好,但是兰君一笑可是千金难买,船主碰了几次钉子也就明白什么叫做“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了。随着万俟容人一天比一天起得晚,方小鱼终于主动找上船主拉家常,聊起丹国流行的器玩、贵族的休闲娱乐,船主倒也是半个行家,她说丹国的士族阶层这半年兴起了很多新奇的玩法,都出自皇城的“五子楼”,现如今“五子楼”已经和姬夫人的“酒色财气”并称为丹国皇城两大胜地! 这个消息着实让方小鱼吃了一惊,现在皇城里开的新五子楼是金铃在负责,虽然她曾威胁诸葛三思帮忙照看,但短短半年不到的功夫就能将“五子楼”的声望做到如此地步,金铃绝对有做职业经理人的天赋。 “我还托了好多关系让人帮我买了一副福牌,可惜不会玩啊……”船主哀叹。 “福牌?”那是什么?方小鱼疑道。 “你没听说过吗?就是五子楼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玩的纸牌,那,让你见识一下!这牌面上的美人图可都是出自名家之手,都是按照“数风流”出品的美男雕塑画的,啧啧!各具风流,引人遐思啊!”船主一张一张翻看着“福牌”笑得无比满足,而方小鱼就笑得更满足了。 她不过是随口说过的东西,金铃居然全都记得而且实现了!“数风流”就是新的木器店,主营是一些摆件和饰品,由于极品木料稀少,所以美男木塑她雕的不多,而且物以稀为贵,她让银铃和阿祖每月只出一个,初一上架摆着镇店,然后月末最后一日将其出售给出价最高的买家。方小鱼其实对赚钱并没有太大兴趣,她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好玩罢了,很多安排也不过是按照她现代的思维随性而为,所以她可不知道,就为了争“数风流”里的美男木塑,丹国朝野每个月都会迎来一轮新的争斗…… 当然也有人想打五子楼和木器店的主意,但是诸葛三思早已摆明态度这两店是她罩着的,有忠智侯做背景,故而众人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 一时兴起,方小鱼便教起船主玩牌,各式的玩法让船主眼花缭乱又是兴奋不已——要知道,像她这种常年呆在海上的人,日子已经无聊到在海面上看到一条死鱼都能开心半天…… 于是,一天下来,当明月升空时,方小鱼再次脱离了无产阶级队伍进入了小资水平。 第二天一早,船主又是开始守门,不过这天开始,她守的可就不是万俟容人的门而是方小鱼的门了…… 喝酒打牌赏月听涛,回丹之旅一帆风顺。 等到商船终于到了丹国安城的港口时,船主以及船上的不少客人已经和方小鱼结成了感情深厚的“牌友”!都说人的感情是玩出来的!此言不虚。 在海上憋了许多时日,大部分船客一下船就嚷着要去大吃大喝饱口福,一个安城本地珠宝行的大小姐更是大方地邀请一干牌友上安城最贵的酒楼畅饮。 方小鱼本想找家客栈先梳洗一番,但看看明显瘦了一圈的万俟容人,她还是决定先去安慰一下太子爷尊贵的口和胃。 离午时用膳尚早,酒楼里只有几个客人在大堂用茶点,所以那个财大气粗的珠宝行大小姐便包下了好几个包厢,一群人分了几桌用着香茗糕点说说笑笑。 在船上玩牌时,众女身边一般都是带着随身的小厮,所以方小鱼还没觉着什么,可在这酒楼一落座,方小鱼就难免觉得别扭了…… 女子们聚在一桌肆意谈笑,而和她们一起下船的那些看起来应是夫侍的男子们却都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无人开口说话。 果然嫁了人的男子……不值钱啊! 方小鱼有些尴尬地站在厢门旁,这怎么坐啊?让太子爷坐次席? “哎!雨妹妹,过来这边坐!”请客的大小姐冲着方小鱼喊道。 方小鱼一看——三个位子!连忙道了声谢,带着万俟容人和明谷坐了过去。一坐下,众女似乎早就摸清习性般言语调戏风流倜傥太子爷,视.奸.风华绝代明谷大夫,完全视方小鱼于无物。不过也不怪她们,谁让方小鱼自己纱不离面。众女在船上的时候也曾好奇过,但等方小鱼微微掀起一角让众女看到她脸上的肤色后,人人都非常理解她对面纱的需求性了。 万俟容人面对众女的接连调戏应对自如,谈吐风趣,勾得众女笑得花枝乱颤,然后比赛似的炫耀家世身家,明示暗示他要是跟了她们定然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让方小鱼又是皱眉又是好笑。 隔着红帏纱观察万俟容人的反应,虽然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但方小鱼就是觉得万俟容人其实并不喜欢如此和女子打交道,不过她又想不出他不喜欢却会如此勉强自己的理由。 算了,管他怎么想的,等她确定了言无过的消息后,就把他丢去给四季! 不过……太子爷好歹救了她两次,她就这么甩手是不是……太不仗义了? 可他是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就算要报救命之恩,好像也无从报起吧…… 冷盘陆续端了上来,但众女却似乎半点动筷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兴致勃勃地和万俟容人聊着天,方小鱼自然懒得理,于是独自举筷夹了一些明谷爱吃的放进他碗里,见明谷静静进食后,她才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着。她自己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以来,她过去照顾明谷的一些习惯又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明谷本来被众女看得颇为恼火,面上如覆寒霜,却更加冷艳动人,眼看就要甩脸子走人了,幸而方小鱼及时动了筷子,看到碗中的凉食,明谷心头微暖,脸色也好了不少。 “吵死了!”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喝。 众人一惊,顿时安静了下来。 请客的大小姐瞟了一眼厢门,轻轻喊了一声“掌柜的”,便笑着让众人继续吃喝说笑。 不一会儿,胖胖的掌柜躬着身屁颠屁颠地跑到请客的大小姐身边—— “宁大小姐您消消气!您消消气!您知道的,乔二小姐她……”胖掌柜一脸为难……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掌柜的,她怎么了?”宁大小姐的表情却并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胖掌柜下意识看看厢帘,然后低声说道:“乔二小姐多喝了两杯,脾气难免大了些,您大人有大量……”话不用明说,安城的人都知道,自从乔二小姐成了亲,她就几乎每日都在外喝个烂醉,关于原因的传闻有很多,各个都说得跟真的似的,外人也弄不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乔二小姐是受了情伤……痴情的女子总是惹人同情令人敬佩的,掌柜的只好四下作揖,请众人谅解。没办法,乔家和宁家都是安城的大户,他哪敢轻易得罪!可他却不知,他不说是乔二小姐还好,一说是乔二小姐,这麻烦就更大了!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宁大小姐突然扬起声调,冲着厢帘高声道:“哼!我说是谁像条疯狗一样乱吠呢!原来是乔家的一条落水狗啊!呵呵……”她可是想打落水狗很久了。 “宁大小姐——”胖掌柜快急死了。 “宁珍儿!你敢骂我是狗?你给我滚出来!”厢帘被人一剑劈开,将帘旁的数人吓得赶紧躲到远处。 一个一脸怒容的粉衣女子如风般持剑冲了进来,一见席上正对面的宁大小姐,手起剑落,红木桌立刻一分为二,逼得众人纷纷站起后退。 “你……你疯了!”宁珍儿的小身子骨开始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粉衣女子泛着红丝的双目仿若冒火,长剑剑花一抖便直直朝宁珍儿刺去! 厢内顿时尖叫四起。 宁珍儿似乎也没料到粉衣女子会如此反应过激,竟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小鱼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伸出筷子夹住剑尖。 “找死!”反应挺快的粉衣女子立刻抽回剑,一转剑锋劈向方小鱼—— “谷哥哥?”粉衣女子突然停下攻击盯着方小鱼身旁的明谷惊道。 方小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吐出……安城安城!她怎么会忘了,安城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她一下船就该尽快离开的,她居然还跑到这个什么最贵的酒楼撞枪口。 厢内众人看着这一戏剧般的变化都傻了眼,然后,她们竟然看到原本持剑行凶的粉衣女子竟像是受了万千委屈般一脸痛楚地泪流满面。 “谷哥哥……真的是你!”“哐锵!”银剑落地。 “谷哥哥!”粉衣女子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下含泪扑向明谷。 方小鱼扔掉筷子,冷冷地看向明谷身前的粉衣女子,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明谷前未婚妻——安城乔二小姐乔采萱。 还真是冤家路窄。 66、难缠的太子 乔采萱紧紧地抱住明谷痛哭,那种失而复得后尽情发泄而出的情绪令方小鱼都不免动容。明谷抿着唇低头看着胸前的乔采萱,神色明显不像他对其他女子那般冰冷,但他也只是默默看着,并无半点动作。 方小鱼看了看明谷的神情,说了句,“我们在同兴客栈。”然后便起身朝外走去,万俟容人朝周围众人微微点头,也跟了出去。 明谷没有应声。 出了酒楼,方小鱼却并没有朝他们来酒楼时看到的“同兴客栈”行去,而是转进酒楼侧对面的小巷里,摘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万俟容人。 “墨容,你先去同兴客栈要三间上房,然后梳洗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方小鱼边说着,边瞥了一眼酒楼门口,一个酒店小二正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又跑了远去。 “既然不放心,为何要避开?”万俟容人没有接钱袋。 方小鱼低头想了想,以后明家的事还要这太子爷帮忙,所以也不必瞒他。于是她便看着万俟容人反问道:“若是你喜欢的人变成了你的仇人,你会如何?” “那名女子是明谷的情人兼仇人?”方小鱼没注意,万俟容人此时说的是“明谷”而不是“妹夫”,实际上,他很久没提“妹夫”二字了。 “那名女子与明谷青梅竹马自幼订婚,她本应是明谷的妻主,但是在明家遇难时,她家却落井下石,陷明家于水火。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儿女私情怎比得过亲仇家恨。” “所以……明谷曾亲手断了那份情。”那次在千草苑,明谷故意在乔采萱面前与她亲近,她看得出明谷并不恨乔采萱,他只是用作践他自己的方式让乔采萱对他死心。 “既然已断,此时又何苦纠缠?”万俟容人不知为何轻笑了一下。 “乔家虽然对不起明家,但是乔采萱并没有参与其中,她尽了她的能力去帮明谷,不惜被她母亲杖责仍是坚持只娶明谷一人。后来,为了让她娘帮明谷脱身,她甚至答应娶一个她不爱的男子……你觉得人一生,能碰到多少待自己真心若此的人?”在了解了乔采萱的真心之后,她希望明谷不要错过他的幸福。 “……你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万俟容人慢慢收敛了笑容。 “我查过啊!”废话!她难道随口蒙他啊?方小鱼朝万俟容人翻了个白眼。她当初看到乔采萱的态度之后,又特意去查过了,才会知道这么多。 “所以你离开是为了让乔采萱有机会挽回明谷?” 出乎万俟容人的预料,方小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明谷从不在人前袒露感情,我们再怎么说终究是外人,我希望明谷能和乔采萱好好谈谈,不要错过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不要错过属于他的幸福。” 万俟容人有点被打败的感觉,然后说了一句大实话,“对于男子而言,嫁给一个对自己好的女子自然是聪明之举,但是在爱自己的女子和自己所爱的女子之间选一个的话……”万俟容人看着方小鱼,口中顿了一下,“所有的男子都会选择自己所爱的女子。这是天性。”逐爱的天性。 方小鱼并没怎么在意万俟容人的这句话,在她看来,明谷并不存在这种选择,他和乔采萱本就是两情相悦,只是因为家族恩怨而阴差阳错的错过了罢了,而此次明谷回国,等明家被大赦,她相信明谷和乔采萱再续前缘也并非不可能,关键还是明谷自己的态度。 掀开方小鱼的面纱,万俟容人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一张没有丝毫妒忌吃醋或是口是心非表情的脸。 “你干什么?”方小鱼扯下面纱,不满道。 万俟容人突然靠近方小鱼,凑近她的脸庞,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师妹,你真是一个可人儿……”要人命的可人儿!想想明谷耳上的耳饰,万俟容人此刻心情十分愉快。 呕……方小鱼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师兄大人,麻烦你不要把你那套功夫用在区区不才师妹我的身上,师妹我受不住!” “哦?什么功夫让小师妹受不住?”猥琐的语调兼表情。 “……”这货不是太子!这货肯定不是太子!方小鱼在心中呐喊!苍天哪!丹国以后要是让他做了王还会有前途吗?万俟吾皇啊!您赶快趁着有体力,努把力再耕耘一个好苗子出来吧! “谷哥哥,你别走!”一个带着泣声的娇唤拉回了二人的注意力。 明谷已经下了楼出了酒楼,而乔采萱眨眼间也闪了出来跟在明谷身后。顿时酒楼内外就涌现了不少人隔着几步远围观着两人。 “谷哥哥!你让我‘保重’是什么意思?你明明没死为什么他们要说你已经死了?是我娘让你来的吗?让我保重?让我忘了你?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乔采萱摇着头,泪水又开始大量涌出眼眶。 看着乔采萱的模样,方小鱼不禁感慨现实总是比琼瑶剧更狗血。 然后,更狗血的来了。 “蹬蹬蹬、蹬蹬蹬……”急促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传来,方小鱼望了一眼马上的青衣人,正是当初跟在乔采萱身边的青衣剑客,见他左耳已带上耳饰,方小鱼才知道原来乔采萱还是按照她娘的意思娶了亲,她还以为以乔采萱的脾气没那么容易妥协呢…… 走出小巷,方小鱼走到明谷身边,“我们走吧。” “嗯。”明谷应道。 骏马嘶鸣,青衣剑客飞身下马落到乔采萱身前,惊怒交加地看着明谷,最后咬咬牙狠狠地瞪了明谷一眼,转身面对乔采萱,挡住乔采萱看向明谷的视线,语气微重:“夫人!母亲大人唤您回府。” “让开。”乔采萱毫不客气道。 “夫人!”语气更重! 见明谷要走,乔采萱绕过青衣剑客便闪身贴近明谷,“谷哥哥!” 方小鱼换位而上,挡在明谷身前。 “滚开!”乔采萱掌刀凌厉,直袭方小鱼。 方小鱼四两拨千斤,手一抬,将乔采萱推向青衣剑客。 青衣剑客赶紧扶住错步倒退的乔采萱,盯着方小鱼的面纱怒道:“你敢伤我夫人。” “……不敢,只是希望你看好你的夫人。” “谷哥哥!她……”正欲发怒,乔采萱却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一个她早该发现的东西——明谷的耳饰。“谷哥哥!你带的是……那是明姨许给我的耳饰!明姨把你许给我了!只有我才能给你戴!为什么!你!谷哥哥你背叛了我!” “夫人!够了!我们回去!当街和一个娼——唔!”青衣剑客话未说完便一脸痛苦地捂着嘴。 方小鱼看了一眼掉落在青衣剑客脚边的钱袋——她刚刚扔出去敲人家牙齿的暗器,很有点不舍。 再看看青衣剑客和乔采萱,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回过身有些犹豫的问明谷,“你真的决定放弃了?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话音未落,明谷抬手微微撩起方小鱼的面纱,食指和中指抹上她的双唇,等方小鱼敏感地闻到一股血腥味时,明谷已赫然低头吻上她带血的唇瓣——献上爱意!在方小鱼呆愣之际,明谷托起方小鱼的一只手,单膝跪下,吻上她的手背——献上忠诚!这是一个男人宣誓臣服于一个女人的仪式,一生只能做一次的仪式。 “我们走吧。”无视四周哗然的众人,明谷万分平静地说道。 “嗯?啊!”机械地被明谷牵着手越众而出,这次,无人阻拦。 不远处,万俟容人寒着脸默默跟上。 脚下不停,三人一直出了城还是两前一后的默默走着。 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渐黑,方小鱼才停下脚步从明谷掌中抽出手,顺便看了看明谷两指上的伤口。 “行了,已经没有不相干的人了,太子爷,你可以让你的人出来了。” 明谷微惊,看向四周,果然,在万俟容人一个手势之下,四周纷纷冒出黑影,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卫士。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万俟容人开口问。 他指的可不是这些羽林卫,以方小鱼的修为,发现这些人很正常,他指的是她那句“太子爷”。 在小渔村刚醒的时候,他的确暂时性失去了记忆,但只过了几天的功夫,随着脑后撞伤的康复,他早已恢复记忆,但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茹雨此时叫破他的身份,无疑是她早已发现他恢复了记忆! “那些并不重要。”随着太子身份的叫破,方小鱼的态度也冷淡了下来,“相信你还有其他的安排,就此别过。” “小师妹就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 “蛇王那次,我也算救过你,两相抵消互不相欠。” “好!互不相欠,那本宫也不算是挟恩求报。三小姐,请你回府后速休雷门三子雷迟。” 万俟容人旧话重提,惹得方小鱼立刻怒目而视—— “我说过,这件事,想都别想!” “由不得你,方小鱼!你耍了我很久了。” 方小鱼一惊——他、他知道了! 是的,万俟容人知道了。在恢复记忆的同时,他也想起了茹雨落水时,诸葛四季和言无过对茹雨的称呼! 方小鱼! 荣城五子楼主方小鱼!他定下的丹国崇尊太子妃! 她果真是,耍了他太久了。 还有,雅。 皇城·方府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呜……” 方小鱼进门没多久,银铃就从大厅里冲了出来抱着她一阵痛哭。金铃也是双目泛红,语气难掩责怪:“小姐,你让我们担心死了!咦?雷姑爷呢?这位是……” 金铃突然睁大眼盯着方小鱼身后的明谷,颤抖地伸出食指,“明……明……” “金铃,你怎么了?”银铃疑惑地问道。 “鬼啊——唔……”金铃惊骇地大喊了一声就被方小鱼捂住了嘴。 “他是人,人!”好笑地强调,待金铃的神情冷静了下来,方小鱼才松开手,正准备让人去安排明谷休息,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身前,然后曾多次出现的场景再次重现。 两下,一啄一舔。 方小鱼真的有种养了只宠物的感觉,无奈地看着身前的叶慕。万年不变的黑衣白发,柔美而惹人怜爱的面容,无悲无喜的无辜表情,与脸强烈反差的强健身躯…… “叶慕,我说过了……”法国人也没他这么热情啊……话说到一半,方小鱼突然伸手掐了掐叶慕的脸,皱眉道:“你的肉呢?你又没好好吃饭?” “是啊!师傅总是不好好吃饭,最近却一直在看春宫……” 啥?方小鱼瞪圆了眼睛,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没等金铃再重复,叶慕突然拦腰抱起方小鱼,直奔他的东厢。 “叶、叶慕——”方小鱼惊呼。 他想干——什么?不要啊! 68、二少方小卷 方小鱼一大早起床,先没收了叶慕的春宫图,让叶慕陪她练了会儿疏于练习的武艺,再沐浴更衣准备去诸葛别府。临行前去看了看明谷,明谷正在查看黑犬的情况。黑犬“芝麻”自从离了大京就怪怪的,到了丹国后更是精神萎靡不振,原本黝黑发亮的毛发也变得暗淡无光,明谷说是水土不服,身体并未见异样,方小鱼不懂,也帮不上忙。 黑犬看见小鱼,弱弱地哼唧了一声,听得她不禁心疼,再细问情况,明谷仍是摇头。看着明谷娴静的样子,方小鱼犹豫了一下,问他有没有兴趣在皇城再开间医馆,明谷眼睛一亮,柔柔地笑着点了点头,当场就电晕了路过的俩婢女。 方小鱼望了一眼一旁神情恍惚的侍女,轻轻笑笑,明谷天资风流媚态入骨,平日里清冷的模样已甚为勾人,若是爱笑……那根本就是一台活生生的人型发电机!银铃阿祖他们这半年又搜集了不少上佳的材料,加上这现成的模特,她简直就看见金锭如洪流般滚进她这府宅!即便是她对钱财并没有太多的欲.望,也不禁为那灿烂的前景而笑容越发灿烂。 话说回来,她好像还真的不太知道她目前身家几何…… 考虑到天子脚下做生意有个后台好办事,而明谷这般模样又绝对是招事的主,所以方小鱼决定先带明谷去见诸葛四季,然后再在皇城溜达溜达选店址。银铃一听说方小鱼要为明谷找地儿开医馆便主动请缨做向导,她和金铃这半年几乎把皇城转了好几遍,哪里是风水宝地问她就对了! 三人说话间,下人已把车马准备好了,以明谷的奇特体质是断然骑不了马的……不,应该说是马断然不会给他骑的,所以只能坐车了。三人正往外行,原本萎靡地趴在地上的黑犬却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跑到方小鱼脚下抬着毛茸茸的狗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干嘛?遛狗? 于是,三人一犬一起去了诸葛别府。 诸葛别府的护卫对久违了的方小鱼仍是很忌惮,严加戒备的神态让方小鱼看着很是不爽。正巧诸葛三思出门,与方小鱼打了个照面,很给面子的颔首一礼,此后众护卫皆是躬身低头避让,让方小鱼来去如同逛自家园子。 诸葛四季在府邸的时候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四季花园,有时天气不错他还会抚个琴什么的,方小鱼偏头看了看身旁的明谷,想着不知这他两人合奏会是何等效果,定是赏心悦耳吧!她边想着,脚下便越过中庭走向秋园,果然,一眼便见到满园菊桂环绕下,一袭宝蓝侵入她的视线。方小鱼停下脚步,望向亭中端坐在石桌旁与人对弈的诸葛四季,两年多以前第一次见他时,他便是同样的宝蓝儒袍锦带束发,温润的气质如兰,恬淡的性子如水,年纪虽轻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风度,所到之处人们皆会不自觉地放轻动作降了声调,神奇却又理所应当。入仕后,谦和的态度依旧,却更多了几分沉稳,气度更显华贵,隐隐有超越其母的架势。 诸葛四季,是一个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无需替他担心的人。他所做的决定,一定是最为明智的。这点,方小鱼从不怀疑,要说在这个世界她对什么人还有那么一点依赖的话,这个人一定就是他了。 明谷看着方小鱼的神情一点点变得放松、一点点变得柔和、一点点恢复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无忧,嘴角微动,心头不知是喜是悲。越是接触到她身边的男子,他才越是明白他过去的猜疑是多么可笑…… “四季!”方小鱼唤道。 诸葛四季闻声抬头,还未等他应声,一直坐在一旁的小卷就立刻窜起来惊喜地高喊了一声—— “小姐!” 原本背对着方小鱼与诸葛四季对弈之人也回身看向方小鱼,起身见礼,恰是气质奇特中性到极致的第五翼。 “小卷、阿翼。”方小鱼也朝两人点了点头,走向凉亭。眼睛看着诸葛四季,余光却注意着我们大京的前太子太傅第五翼郡王殿下。第五翼面容自然平和,端庄秀丽的五官虽与女装时已经颇为不同,但仍是女相十足,好在单薄的素服下,躯干的轮廓倒还像是大京人的底子。花容虎躯,与叶慕颇为相似,这份相似也让方小鱼对他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走进凉亭,方小鱼扫了一眼棋局,坐到一旁,看看二人,“继续啊!” 诸葛四季和第五翼坐回桌边,第五翼平静地看着棋盘,诸葛四季则是微微笑道,“四季棋力不济,还是不让小鱼见笑了。” “围棋我哪有见笑的资格,我还想说你们谁赢了我就拜师学棋呢!怎么?四季不愿收我这个学生?” 诸葛四季笑着摇摇头,抬手执棋落子。 对弈继续。相较于诸葛四季的三思而行,第五翼落子极快,往往是诸葛四季黑子刚落他手中的白子便立刻跟上,强大的压迫力让看棋的人都不禁紧张起来,而诸葛四季依旧神态平和,处之泰然节奏平缓步步为营。 一局未了…… “我输了。”诸葛四季轻道。 “呵……”方小鱼笑笑,“想看到你真正输一局还真是不容易。” “小鱼……”诸葛四季有些诧异, “得了!”方小鱼帮忙收拾着棋子,“你以前都是在让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的水平,应付一下初学者是绰绰有余,对上一般人问题也不大,但是与你对弈,我每次见你皱着眉头想着怎么不露痕迹的输给我,憋笑憋得我肚子都疼了。” 诸葛四季的俊脸微红,“不是……” “四季对不起∶话旆ǎ夷鞘北冉先鼻仓缓迷啄懔恕!蹦鞘薄鞴鹊陌砑酆秃翊舶阉稚系南忠土烁龈删唬鞴扰涞囊┎挠旨负跹翘旒郏遄勇ズ湍酒鞯甑恼t擞式鹚环奖愣荒芎褡帕称ぁ岸摹逼宕又罡鹚募菊饫铩敖琛钡愣魅サ盅夯磺耍还罄此际炅嘶乩矗胱乓淮涡曰垢募镜氖焙颍罡鹚募居制匣识几峡剂恕 那些东西她放在了木器店的后堂,银铃帮忙保管着,但是后来诸葛三思找麻烦在木器店搜店契的时候把那些个宝贝也搜了出来,四季他娘见到自然是大怒,阿祖被挑断手筋脚筋,多少也有被迁怒的成分。 这些事情,方小鱼不确定诸葛四季知道多少,于是她也不想提。 “嗯,我知道。”诸葛四季点点头,也收拾起棋子,动作轻柔一派儒雅。她买过些什么东西,把钱花在了哪里,他一直都知道。 方小鱼微微抬头注视着他暖暖地笑笑,“我知道你知道。”早在认识他不久之后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能瞒过他的事不多,除非他不想知道。 奇妙的氛围萦绕在两人身旁,让周围众人只能默默地看着两人默契地收拾好棋子。 “四季,谢谢你对阿翼和小卷的照顾,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不过啊,我还有事情要麻烦你哦!” “愿闻其详。” 方小鱼指指明谷,“这位你见过的,明谷,准备在皇城开馆行医,麻烦诸葛大人照拂照拂罗!” 诸葛四季细细端详了一下明谷,“小鱼,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言下之意很明显——蓝颜祸水啊! “对啊!我有了难题不找四季你找谁啊!我认识的人当中还有谁比你诸葛四季更睿智更聪颖、更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更具雄韬伟略远见卓识、更学富五车、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明察秋毫、英明果断、才思敏捷、多谋善断、足智多谋、德才兼备……”一连串的溢美之词哗啦啦地从方小鱼口中流畅地飘出,听得众人一愣一愣好似从来不认识方小鱼一般,只有诸葛四季浅笑点头,一脸受用,目光中的蜜意甜死个人。 “嗯唔……”一声微弱的□□打断了小鱼的超级马屁经,小鱼一看黑犬的样子顿时没了打趣的兴致。 幸运的是诸葛四季说他府上从塞外请了专门的牧人驯马,牧人对这些獒犬的习性也颇为熟悉,于是在明谷点头之后,方小鱼决定把黑犬先留在诸葛府看看能不能医好。 安置好黑犬,一群人便在银铃的向导下在皇城转悠着选店址。路过布庄时,方小鱼瞅了瞅明谷、第五翼和小卷身上的衣服,便叫停了马车,带着一群人涌进了布庄。 布料当然是挑最好的买,明谷和第五翼都是富贵门中人还不觉得怎么,可小卷是实打实穷苦孤儿,何曾碰过这等好料子,一听方小鱼让他在那些料子中选花色,立刻紧张的手足无措起来。 “小、小姐,我、我不用……我用那些就可以了。”小卷手指着最便宜的料子说道。 方小鱼回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瞟了一眼,“呵呵……怎么?还怕这料子压了你的身?做人要高看自己一眼,而作为我方府的人,要相信自己值得最好的。”小卷是个聪明人,但一个人就算再聪明若是没有自信心和自豪感,那也成不了事。 “我……” “有兴趣做生意吗?” “做生意?”他只是个最下等的奴才…… “对!做生意,把这料子的钱给我赚回来!让方小卷配得上这一身金丝银纹。”方小鱼如是说道。 方小卷!他有姓了……做了十六年的孤儿他终于有姓了!方小卷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方小鱼顺道就把小卷丢进了五子楼,交给现任的掌柜调.教,说到这个掌柜,本就是荣城五子楼的原二掌柜,深得苗凡的经营之道,以小卷的机灵,方小鱼相信他青出于蓝胜于蓝指日可待。自此,方家最有经济头脑的娃子踏上了他的首富……之弟的道路,那个曾经的一等家丁的梦想被他彻底地抛到了九霄云外。 多年之后,当方二少方小卷成长为跺跺脚就能使丹国物价颤两颤的人物但也忙得连跺跺脚的时间都没有的人物之后,双铃和一众男子皆是对方小鱼看人的眼光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有苗凡不确定地问过方小鱼从何处看出小卷的经商才能,方小鱼的回答是:“这个……人的运气嘛!就那么回事!”苗凡无语。 其实,的确是运气。虽然方小鱼很明白:一个聪明而有理想的人,如果能获得机会和全然的支持信任,其发展潜力……无穷。但能遇到小卷这种资质奇高又对她这个姐姐死心塌地的人才,那的确需要运气。而小卷遇到她,又何尝不需要运气? 回府后,方小鱼将第五翼安排在了南院,叶慕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便独自用过晚膳,看了看书,决定还是去和第五翼谈谈。 “主人……” “……”方小鱼头皮一麻,他、他这是什么称呼啊? 69、我要你娶我 回想一下,第五翼还真从来没有在他人面前叫过她,没想到他这一开口竟是“主人”二字! “第五郡王……”她很头大。 “卑下如今只是主人的奴,恳求主人忘却贱奴的过往。” 方小鱼大窘,她快一身鸡皮疙瘩了。 “哎!这不好笑哦!”他可是大京堂堂的世袭郡王,第五世家的家主,躲避政治迫害虎落平阳她可以理解,但他如此自贱就太离谱了,多半是在耍她吧! 第五翼一撩衣摆,“啪!”跪在了方小鱼脚下,吓得她赶紧侧迈一步避过。 “第五翼!你搞什么?” 第五翼从袖中取出一只匕首,匕尖抵在他的喉间,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主人带奴出大京,救奴于绝境,奴惟以忠诚相报。第五氏绝不平白受人恩惠,既然主人不认奴,奴惟有将贱命还之!”说完,便往下刺! “我的舅爷爷喂!”方小鱼闪电夺过匕首,一头黑线,她发现,她似乎没办法跟这个第五翼沟通……之前女装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的啊…… “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怕了,随便他吧!方小鱼拿着匕首转身出门,完全忘记了她来这的初衷。 待佳人远走,房内的第五翼优雅地起身,清秀白皙的脸上渐渐绽放出笑意,最后竟轻笑出声。方小鱼猜对了,他就是在耍她。 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他根本无须取出怀中的画像,眼前便已浮现出画上的影像……那,便是他今后的目标了。 恢复了男儿身,离开了大京,卸下了第五家族的责任,他想重新活过。为了他这一生第一个想要拥有的东西,也是唯一想要拥有的东西,即使要从云跌成泥,即使要与众多非凡男子角逐,他亦欣然。 他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她、去诱惑她、去谋求他想要的东西,如果这是一场以她为注的棋局,他相信他一定不会输,至少,他会是赢的人之一…… 其实……即使输了,这一生,他总归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了。 想着刚刚她惊慌失措的兔儿模样,第五翼轻轻摇摇头,又不禁柔柔地笑舒了眼眉。主人,你没有发现,你天性对弱者和地位低下的人格外同情厚待吗?而且……极其护犊。 那么,作为奴,作为你的奴,你又会将我放到何等位置? 第五翼轻轻笑笑,决定今日早点休息,因为从明日起,他将会竭尽全力去尽一个奴的本分…… 于是,当方小鱼再次睡醒之后,她就发现——她多了一个贴身男奴。 清晨,他端着水在门外候着,用膳,他茶盏水盅一旁伺候着,入夜,他……他被她尖叫着从温泉砸出去…… 对方小鱼来讲,唯一的好处就是在看书时若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第五翼一定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冲着这点,她对他莫名其妙的自贱行为全都忍了。 回到皇城后,方小鱼其实第一件事就是打探言无过的情况,得知言无过入了宫,现在跟在万俟容人身边当差,方小鱼也就放下心来。由于暂时不想跟太子爷打交道,她也就没潜入宫去探查。 话说万俟容人拆穿了她的身份后只是勒令她休了雷迟,并没多说什么,也没提纳太子妃什么的,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也不禁自嘲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要知道万俟容人身为太子,他的求亲,只要是丹国的女子便没有拒绝的权利,在这种律法下,他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茹雨的这身皮囊的确是不错,但也不算是举世无双的绝色,仅论五官姿色,美艳的茹霜都还在茹雨之上。 扯远了,所以方小鱼猜想,那日万俟容人说要纳她为妃估计是一时头脑发昏了。 随后的几天,方小鱼和明谷安排着医馆的事情,第五翼绝对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好在人前时,第五翼的表现还算正常,不会一口一个“主人”“奴”的刺激方小鱼的神经。 医馆后期的事情,明谷自己去处理了,方小鱼在府里转了一圈后开始发呆。 金铃和小卷去了五子楼,银铃则是去了“数风流”,明谷以后也有医馆要忙,现在好像就她没事做了。 随手拿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回原处,异样的触感让方小鱼偏头一看,一双白皙润泽的手正托着她放下的茶杯,感情这茶是第五翼奉上的。 方小鱼轻皱了下眉,心中有点怪怪的感觉,但想了想又想不出奇怪的原因,索性就不管了,起身朝木艺房走去。 第五翼是第一次进木艺房,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小鱼穿上工作服、摆工具、取木料、变换着手中的工具,牢牢地记住她的每一个步骤、在何种情况下变换刀具…… 当方小鱼将手中的第一个木雕打磨完毕后,第五翼才惊醒过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该做些什么。 方小鱼托着手中的人塑,指腹流连于那精致的小脸,指下的小人星眸半垂,微微含笑似醉非醉,衣衫半解慵懒地挂在修长的身躯之上…… 明明是以明谷为原型,可不经意间她竟雕成了这般模样……看来以后还是要先画稿勾墨线才好,否则手下稍有差池就浪费这些难得的好材料了。 但是呢……方小鱼看着手下的新品,不禁越看越满意,艺术品的价值在于能通过对现实的加工创造出更符合人们审美和情趣的东西,满足人们天性中对“完美”二字的追求。这也就是为何她的美男木塑能卖得比一个活生生的美男更贵的原因所在,再加上丹国女贵之间由来已久的互斗争胜习惯,木塑的价格不断刷新纪录也在众人意料之中了。 “明公子……”第五翼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迅速瞥了一眼尚醉心于手中的木塑的方小鱼,然后轻声唤了一声。 方小鱼微惊,看向门口。说来也糗,每次在家中或是叶慕在身边,她的百年内力就跟摆设似的,动不动就一点警觉性也没有。 见明谷盯着自己手中的木雕,方小鱼有些尴尬地将木塑面朝下放在工作台上。不客气的说,这个木雕看上去就像是她在意淫明谷一般…… “那个……明谷,事情都谈好了?”方小鱼起身,第五翼走近很自然地替她除下工作服,然后吩咐下人去沏茶。 “……嗯。”明谷应了一声,伸手去碰工作台上的木塑。 “哎!”方小鱼赶紧先行把木塑抢在手中,“这个还没雕好。” “……无妨,送我可好?”明谷抬起右手,柔嫩的掌心向上,五指漂亮的展开,看上去直接就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我下次送个美女的给你好了,这种半成品我那好意思送人啊!”方小鱼心里打着鼓,原本明谷就当她是个女色狼了,他要是再看到这木塑,那她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虽然这个世界没黄河…… 葱白似的手指慢慢地收拢,缓缓地放下,明谷也微微垂下目光,眼见一丝落寞苦涩就要爬上他的嘴角——方小鱼眨眼间就把木塑塞进的明谷手中! 方小鱼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男人一副娇弱凄苦的模样…… “送你送你!你喜欢就都送给你!但是我先声明啊!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雕成这样,我没有……我真的……”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越想说清楚越不知道该怎么说。 耳中听着方小鱼的语无伦次,明谷看着手中媚态撩人的木塑,嘴角微扬,竟荡出了一个与木塑一般无二的娇慵笑容。 美人如画…… 方小鱼不解释了,因为她必须承认一件事——明谷的艳姿美态对她的确有杀伤力。天下何人不好色?她又没打算做什么万古流芳的所谓君子,好色就好色吧…… 咽咽口水,方小鱼的小脸开始发红。“你其实……应该多笑笑。” “……好。”明谷点点头。看到这个木塑,他原本的不安忐忑彷徨顾忌全部一扫而空,他应该对自己更有自信才对。 “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吗?”明谷突然问道。 方小鱼微愣,点了点头。当初在大京王城,明谷出手治疗言无过的条件就是她要无条件答应他一个要求,但明谷一直没说他的要求是什么,现在他终于要提了吗? “我需要一个妻主。”明谷望着方小鱼说道。 第五翼从下人手中接过茶盘,背对了明谷方小鱼二人微微笑了一下。 “你想嫁人?”方小鱼眨眨眼,“你想找什么样的女子?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嫁妆我可以全权负责,明家的事我今晚上也可以去找太子催一下——” “我要你娶我。” 轰!屋外没有惊雷,但惊雷却在方小鱼脑海里炸开,明谷要她娶他? “为、为什么?”原来她该准备的不是嫁妆而是聘礼吗? “因为我爱上了你。”抛出了这句纠结于心近两年的话语,明谷只觉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妖娆的容颜绽放的笑容如夏日繁花浓烈热切。曾经他只想活下来,曾经他认了命企盼在有限的生命中能找到让他倾心的女子,曾经他自认为他看透了女子的丑恶,曾经的曾经……都已经过去了。 当眼前的女子在那日出现在大火之中时,他就已经知道,欠她的,他只能拿余生来还。 而这,亦是他心之所愿。 方小鱼傻了。 一杯茶适时地出现在她眼前,她连忙接过低头对着茶杯,双眼却是游离不定……明谷说爱上她?这个世界也有愚人节吗?他让她娶他,他不会是说真的吧? “我知道你贵为荣城茹氏三小姐,我不求为正君,但求一侍郎的名分。” “我……”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方小鱼放下茶杯。“你让我想想。” 说罢,她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 第五翼收拾好方小鱼的工具,看看房中仍静静抚着木塑的明谷,便从他身旁走过,轻声道: “明智之举。” 方小鱼觉得自己在做梦。 因为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这么不合逻辑不合常理让她脑袋完全一片浆糊的事情!先是一个堂堂的郡王跟她玩“奴隶和主人”的游戏,现在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看的明谷说他爱上了她,要她娶他! 疯了! 于是当金铃和小卷从五子楼回府以后,看到的便是方小鱼眉头紧锁的模样。金铃着急地问情况,方小鱼却只是摇头不语,把金铃急得不行,连忙差人把银铃叫了过来。 遣退了旁人,关上房门,双铃围在方小鱼身旁,立誓表忠心。 “小姐,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金铃(银铃)都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呆呆地看着双铃的样子,方小鱼半天才转过弯。 “噗——哈哈哈哈……” 这一笑,把双铃看傻了,却也让方小鱼抛却了烦恼,脑海清明了起来。她的确对处理感情之类的事情不拿手,但纠结成之前的样子也着实好笑了些,于是她便把事情对双铃说了一番。 双铃听完她的述说,果然都是一副怪异的表情。 “小姐……你就为了这么点事在闹心啊!”金铃不禁抱怨,她刚刚都被方小鱼的样子吓到了。 方小鱼笑笑。 “呵呵……小姐若是喜欢明公子便应了,不喜便拒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小姐为何烦恼啊?”银铃也好笑道。 喜欢不喜欢?方小鱼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曾经是喜欢过的,现在呢?想想明谷的样子,方小鱼的目光又开始有点闪烁了。喜欢自然是有些喜欢的……但是…… “要我说,虽然明公子的样貌的确是好,但是论身份,他怎么配得上小姐!况且他还曾经是个男娼……”银铃接着说到。 方小鱼寒了脸。 “银铃。”金铃赶紧扯扯银铃的袖子。 “小、小姐……”银铃一看方小鱼的脸色也紧张起来。 “……小姐!既然你如此在意明公子,那便娶了他,给他名分与地位,让世人再提到明公子便只道是堂堂荣城茹氏的夫郎,这样不挺好吗?”金铃劝道,“况且,小姐今年十八了,也该有子嗣了……” 听到最后几个字,方小鱼突然抬眼盯着金铃。 “叶慕的春宫图……不会是你给的吧?” “小姐……呵呵!这个、这个……啊!师傅回来了!”边说着,金铃拉着银铃就朝着空无一人的门外跑了出去。 方小鱼,无语。 万俟容人说让他休了雷迟,明谷说要嫁她,那个叫她表嫂的妹妹说皇甫雅在等她去接他,多么华丽的狗血剧情啊,她第一次有了身为穿越剧女主角的感觉,桃花遍地美男朵朵。但是……现实与小说的差别在于,小说是完美的,现实是残酷的! 她爹的近色则废!一个个要嫁给她干嘛啊! 肝火一动,小腹内那熟悉的小火苗也慢慢地烧了起来…… 凝神、静心,睁眼。 叶慕竟真的回来了。 不避不让地贴上他凑过来的粉唇,方小鱼在心中叹口气。幸而,她身边有他。 70、小叶失踪了 叶慕侧坐在床榻,双手握拳撑在身体两侧,微微倾身吻着本在打坐的小鱼。轻轻触碰着她柔软细致的红润,含在唇齿之间轻柔的吮吸,竟是奇异的有些小心翼翼…… “怎么了?”觉得有些奇怪,小鱼问道。 叶慕身上有着浓浓的血腥味,虽然黑色的劲服上看不出什么,但方小鱼肯定这么浓的味道一定不会是一两个人的血造成的。叶慕不会是去屠了哪家山门吧? 叶慕执起方小鱼的手放在他胸前,方小鱼这才发现不对,叶慕一贯低温的身体此刻竟如高烧般灼热! “叶慕!怎么会这样?”他中毒了吗?受伤了吗?“叶慕你先别动,我去找明谷……” 小鱼飞快地冲了出去,可等她不顾烫伤直接将明谷拉了过来时,叶慕却已经不在房中。 “叶慕——”方小鱼大喊。 整整一夜,方小鱼探查了整个皇城都没发现叶慕的踪影。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浑身发烫?他到底去哪儿了? 直到朝阳升起,方小鱼才焦躁不安失魂落魄的回到方府。 从宅门一步步走回东院,她不停地在想—— 他怎么了?她不知道。他从不会说什么…… 他遇到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他从没让她看到过受伤的样子…… 他会去哪儿?她不知道。她也从未问过…… 那她知道些什么?她除了知道他叫叶慕,是明清门的上任掌门,是茹雨她爹叶寻南的师弟之外,她还知道什么? 相处两年半,除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这几点常识外,她竟对他一无所知! 叶慕…… 他还会不会回来? 一发现自己竟然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她的全部身心! 她竟从来没有想过——叶慕可能会离开她! 不会的!叶慕不会离开她!一定……不会的…… 过去无论他出去多久,他都会回来的,这次一定也…… 他师母的交代他还没有完成,他…… 她拼命说服着自己,却发现每一个理由都是那么无力!越是无力越是惶恐,浑身止不住发寒。 原来,她早已将他当做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个傻傻的呆呆的叶慕,那个说要做她师傅却一直被她唤来唤去的叶慕…… 走进房门,方小鱼看向房中的明谷,“他会回来的,对吗?” 看着微微颤抖的心上人,明谷克制住拥她入怀的冲动,尽力用最有说服力的声音答道: “他一定会回来的。” 方小鱼眼睛一亮,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对,他一定会回来的!可……他要是受了伤回不来怎么办?他为什么要走?” “受伤?”明谷疑道。 方小鱼便把昨晚叶慕的情况告诉了他,“叶慕的寒冰内劲已经练到了第十层!如若不是刻意运气,他的身体会常年保持低温,绝不可能烫成那样!而且他昨天一身血腥味……” 明谷回忆了一下白天听说的江湖轶闻,他本来对这些江湖事从不关注,只是听到了“叶慕”二字才格外留意。说是皇城卫的万剑堡让白发修罗叶慕一夜之间挑了万剑阵伤了十大护法三位堡主,而且更可怕的是白发修罗竟是全身而退,他人的血都没有染上身! 叶慕并没有在万剑堡受伤,虽然这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叶慕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受了伤,但是方圆百里万剑堡已经是江湖上最强的势力,难道叶慕遇上了皇家幕后的高手吗? “他以前可曾有过这种情况?” “没有!他一直都是……”话说一半,方小鱼突然想起那晚……叶慕的体温好像也……“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明清门的功法除了轻功以外,方小鱼学的并不上心,对于寒冰内劲的特性她知之甚少,但是她知道有一个人应该知道! 万俟容人! 不顾惊世骇俗,方小鱼大白天就在皇城众多的房顶上玩起了极限运动,但是跑到一半她就转了方向奔向诸葛府。 不是她没有纵横皇宫的自信,而是她怕迷路…… 跟着诸葛四季进了皇宫之后,方小鱼更加肯定她自己潜进来一定是会迷路的…… 看着方小鱼一直到处东瞅西望,眼中却并非是对皇宫奢华的感慨,诸葛四季有些好奇的问道:“小鱼在找什么?” “在记路……”实话实说,难保她下次还要进来。 “……二十年前,我娘曾在宫内一年未出宫。”诸葛四季含笑说道。 ……得!不用记了,诸葛三思最强的就是奇门遁甲,这整座皇宫不知有多少机关阵法,她这个小白还是不要乱窜了……或许,她可以找诸葛三思要份地图?用脚底板想诸葛三思也是不会给的,而且搞不好还会跟她翻脸。 宫人领着二人进了太子的东宫,带到书房外等待。虽说是第一次进皇宫,但方小鱼好歹电视剧看过不少了也不会大惊小怪,趁着等待的功夫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她对建筑瓷器什么的不懂行,但那些雕工图案对她还颇有吸引力。诸葛四季也顺着她的眼光饶有兴趣地昂着头打量着那些栩栩如生的花鸟神兽…… 书房门开,诸葛四季和方小鱼齐齐转移视线看向房门。 从书房内走出的言无过神色一黯,冷冷地瞥了一眼立于阶下的一对“璧人”,转身行走如风。 “哥?”方小鱼快步上前拦在言无过身前,自从大京一行,她都没机会好好跟他聊聊,以他钻牛角尖的个性,指不定胡思乱想成什么样了! “住口!鄙人高攀不上,茹小姐!” 茹小姐?言无过知道她是“茹雨”了? “哥!你听我解释!”完蛋了……早知道她在去大京之前就先告诉他好了!虽然很难解释的通,但总比他自己发现来的好! 言无过现在……又变成了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明明秀雅的五官却显着充满戾气的冷漠,浑身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极度防备的尖锐气息、冰冷却仿佛带着愤恨的眼神——不!不要这么看她!不要这么看她! “不必解释,我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妹妹!” 不要叫我哥哥! 我没有你这种妹妹! 我为你过生日,你却在咒我消失咒我死!眼睁睁看着我发病变成哑巴!害得爸爸差点出车祸,害的妈妈病倒!害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头白发还要守在医院照顾我们!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你这个小偷!把我的弟弟还来!把我的健康幸福还给我! 我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妹妹! 梦魇再次降临,眼前的言无过与噩梦中的哥哥重叠在一起,用嘶哑恐怖的声音控诉着她的自私丑恶! 不是的!不是的!想解释,可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吸不进半点空气…… “小鱼……”一见方小鱼突然间变得浑身僵硬、脸色发紫、眼神涣散,诸葛四季紧张地冲了过去。 言无过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怎么了?”书房门又开,一身淡黄龙纹绫罗袍的万俟容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千山万水二人组。 三人一见门外的方小鱼皆是一愣。万俟容人虽然已经知道茹雨就是他要找的方小鱼,但他当时为了尽快赶回皇城并未与方小鱼明谷二人同行,也就没有看到方小鱼除掉易容后的样貌,而千山万水……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那个是……”千山很不礼貌地用食指指着方小鱼。 第一眼看到本来面目的“茹雨”,万俟容人的凤目快速的滑过几丝异彩,可还未等他想好要如何开口他就发现她竟完全陷入了痛苦呆滞的状态。 “别动她。”太子爷制止了准备探查小鱼情况的诸葛四季,然后接过万水递过的瓷瓶,走向方小鱼。 言无过略顿了一下,移步让开,而即便是他已走开,方小鱼依然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如同三魂六魄已被鬼神摄走…… 万俟容人将瓷瓶放在方小鱼鼻下……安魂香,安魂、收惊、凝神、静气、明目、醒脑,皇室御用。 也许真的是皇室御用所以对他人无效吧,至少,对方小鱼没用,她依然呆立在原地像一尊极品的人偶。 万俟容人潇洒俊逸的长眉微微拧了一下,移开瓷瓶,用手探了探方小鱼的鼻息——然后果断一掌劈在方小鱼的颈侧,接住她直直倒下的身体。 不是安魂香失效,而是——她根本没在呼吸。 浑身僵直紧绷到呼吸都闭住,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这个性格古怪的茹家三小姐、财貌兼备的方小鱼失魂成如斯模样? 万俟容人淡淡地扫了一眼诸葛四季和言无过,然后抱起方小鱼。 “我想,我需要一些解释。”太子爷转身说道。 闻言,诸葛四季微微低头,余光却飘向一旁的言无过。太子自称“我”而非“本宫”,说明在太子看来他和言无过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太子信任他是因为他体内有忠蛊,那么太子信任言无过又是因为什么? 前任侍卫统领不久前病逝……看来是有一只老忠蛊转了寄主了。已经成熟的忠蛊转移寄主的成功率仅有十分之一,言无过……命大。 但既然言无过现在也是忠蛊在身,那么他的价值便要重新估算了。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鱼为何如此在意言无过?她说言无过可能是她要找的很重要的一个人,但他搜集了所有关于二人的资料也看不出她和言无过有任何联系,包括她第一次见到言无过时曾提到过的“爸爸”方易得,他也派人去查了丹国所有叫方易得的男子资料,仍是毫无头绪。 小鱼,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丹国·太子东宫 很久……没有再做过那些噩梦了,但却依然让她无力挣扎。她也曾无数次自我催眠说她没错她没错,是父母的忽视让她积怨已久才会恶意地放着发病的哥哥不管,恶意地诅咒哥哥消失希望哥哥死掉。可是每次催眠过后她脑中就满满的都是妈妈的眼泪和爸爸的叹息他们两鬓的白发,还有……那机械地甚至有些刺耳的电子生日歌。 “嘀嘀答滴答滴、嘀嘀答滴答滴……” 她没有办法骗自己,她的心早已给她判了罪,容不得一点自我辩解。本来她已经使自己渐渐麻木了,学着逃避罪恶感,逃避面对父母哥哥,可是老天却派了一个什么引导使告诉她: “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告诉她,她哥哥之所以身体孱弱竟本就是她的错!是从她出生前就已经犯下的错! 一切都是她扰乱生灵轮转秩序的必然结果! 多么荒谬! 更荒谬的是,竟然是真的。 来到这个世界,找到那个被她鸠占鹊巢的灵魂,努力修正着已经偏离了的轨迹,她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温热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眸中溢出滑向眼旁两侧,浸湿了金丝枕面。如果因为是自己犯的错所以她没有抱怨的资格,那么,她至少还有哭泣的自由吧!闭着眼,不想不看,只是顺着身心的本能不断制造着泪水。 流完泪,她依然会去做她该做的事。即便是言无过不信她排斥她赶她,她依然会守在他身边!这是她来到……或者说回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泪终于流尽。方小鱼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呼出。 哭泣,果然是发泄情绪减除压力的不二法宝。 流完泪,她又是一尾活鱼! 恢复精神,方小鱼猛然睁开眼,侧头看向一旁—— 离床两步之遥的贵妃榻上,一身材修长的俊美男子随性斜卧,单臂撑首倚在榻枕之上,另一只骨肉匀称的手臂则是自然的搭在支起的长腿膝上。 男子两道整齐如剑的浓眉之下,狭长的凤目微张,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让人不敢擅自揣测的威仪,鼻若悬胆突显着男子绝世的傲气,就连那淡粉惹人的唇也是噙着难以形容的情绪。一贯整齐的束发此刻虽如泼墨一般随意地倾泻在其右肩之上,却更加衬露出男子的天生尊贵。一身乳色鹤纹圆领袍衫,外披云纱罩衣,飘逸俊雅,微微弱化了男子一身外露的皇威…… “我哥呢?” “……在别宫。” “十层的寒冰内劲在什么情况下会全身灼热?” “……在情动之时。” “……” “……” “……谢谢。” “不客气。” 71、神秘的国师 自查了一下身体情况,方小鱼起身准备走人,太子爷仍是斜卧在榻上,轻缓地眨着眼。方小鱼想了想,又问: “叶慕不见了,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吗?” 万俟容人低垂着眸微微一笑,复又抬起凤目望向她,然后坐起身站起,说道“你跟我来。” 难道叶慕在宫里?方小鱼不禁猜到。没等方小鱼回应,万俟容人便兀自出了门,方小鱼看了看他的背影跟了上去,千山万水本来在房外守着,见二人出门自然也是随侍在旁。 但是等到四人来到一座偏殿时,千山万水同时停下了脚步不再跟随,方小鱼感应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其他明清门人,便有些奇怪万俟容人的意图。她看了看千山万水两人的表情,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连护卫和内侍也没怎么见着,不知道这偏殿有何蹊跷。 随着万俟容人踏上台阶,殿门无声自动开启,一种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让方小鱼有种看恐怖片的感觉。 大殿中非常昏暗空旷,看不到任何摆设装饰,只有地上摆放着无数形状各异的小木牌,看似散乱又似乎有着什么奇怪的规律。 “殿下……”一个难辨阴阳醇厚温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起来。 好深厚的内力!比她体内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方小鱼警惕地探查了一番竟找不出声音的来源! “国师。”万俟容人朝大殿主位轻点了一下头。 “这位……我应当称您为茹夫人,还是方小姐?”神秘的声音问道。 “……随便。”国师?方小鱼瞟了一眼太子爷,他为什么带她来见这个神神鬼鬼的国师? “那么……茹夫人的生辰可是丙戍年己亥月丙辰日子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方小鱼有点晕!茹雨的生辰八字她可从来没注意过…… “不得无礼。”万俟容人低声斥道。 “呵呵……”神秘的国师笑了笑,大殿地板上的小木牌突然快速的移动了起来,待移动停止,小木牌的中央竟出现了一位白发垂地的红衣男子! 方小鱼看见男子略有些吃惊,利用木牌摆阵使用障眼法也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手段,令她吃惊的是这个国师看上去顶多二十左右的年纪!原本有些普通的五官却因尖尖的下巴显得有几分狐媚,一双清亮的眸子仿若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孩童!这个样子的国师?但是再想想内力深厚者鹤发童颜也很正常,她便恢复了平静,静静看着男子走近。 “国师,她究竟是不是……”对于红衣男子的现身,万俟容人其实比方小鱼更吃惊,要知道就连他也已经五年没有见过国师的真身了。 红衣男子含笑看了方小鱼许久,看得她都有点想扁人了,红衣男子才轻轻摇摇头,“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现在还不是?那……以后呢?”万俟容人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万俟皇室的历代太子年轻时向来有微服游历天下的习惯,体察民情固然是原因之一,而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寻找太子妃!只有使太子们体内的母蛊有反应的女子才能生育他们的子嗣!历代皆是如此。 万俟容人当初在荣城城郊偶遇戏蝶的方小鱼时,他体内的母蛊大动,所以他才会劫她上马,而他当时没说完的话其实应该是—— 无论你是仙是妖,我要你做我的……孩子的母妃。 但是,方小鱼竟然就是茹雨!而他和茹雨见过多次,体内的母蛊却只动过那一次!照历代以往的情况,在该女子怀上皇室子嗣之前,母蛊都会有反应的,所以他很困惑于这奇怪的情况,回宫后就立刻询问了国师,国师说想亲眼见见茹雨,他便带了她来,现在国师却给了个这么模凌两可的答案! 若茹雨是其他女子,他定然是先收入宫再说,但是茹雨……她是雅的妻主……雅所倾心的女子。 他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未来……难以预料。”红衣男子轻轻吐出话语,灭了太子爷的期望。 方小鱼听着万俟容人和红衣男子的对话,听出明显是有什么事情与她相关而她却一无所知,不禁皱了皱眉,不想与两人再磨叽。 “等等!”万俟容人叫住方小鱼,“国师,您可否看看我师叔叶慕现在人在何处?” 红衣男子点点头,朝地上的小木牌一挥袖,散落的小木牌便似乎被人控制般移动了起来。 “城西。” 出了皇宫,方小鱼就一路朝城西奔,虽说她过去并不怎么相信一些装神弄鬼的相士算命师什么的,但是经历过一次活生生的穿越之后,她的唯物观早已破灭。 城西……心思微动,方小鱼直接朝她的方府飞驰而去,然后果然—— “叶慕!”方小鱼大声喊道,她明明感觉到叶慕回来了,就在她附近,可他为什么不出现?“叶慕你出来!” 叶慕的气息仍在,但他还是不露面。 “你受伤了?”方小鱼问道。 “没有。” 没受伤就好,那么他是……情动?“叶慕你出来,我……”。 方小鱼似乎准备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不经意瞥到廊上的明谷后,小脸一红改了口,“你不要再跑了!我会担心的。” “……嗯。”不知隐身在何处的叶慕低低的应了一声。 听到叶慕答应了,方小鱼这才松一口气走向明谷,只要叶慕不是受伤,只要叶慕不要跑远,她总能逮到他的。 “你的事我催了太子,他说皇帝已经拟了敕书,下月将送至荣城,到时候我派人陪你回去一趟,明家的宅子我买了下来,但是里面的器物被官府卖掉了,我只找回了一部分……” “不用了。” “嗯?” “明家,在荣城已无立足之地。”即便是被特赦,耻辱却已经写入了明家的历史,只要明家还在荣城,所有的荣城人都会不断提起这段“老壮充军,少入贱籍”的故事。 方小鱼也明白,“那你有什么打算?” “明家会在大京重新开始,具体的事情,苗凡已经安排好了。” 方小鱼点点头,离开丹国重新开始当然更好,不过,“那你……”既然要去大京,他为何又答应在皇城开医馆?他要跨国连锁经营吗?还是说…… 目光扫过明谷手上的玉戒,她原本以为是一般装饰的戒指,因为在大京的时候他就带着了,但再抬头看向他耳上的红宝石耳饰……完全是已婚的打扮!方小鱼又开始头疼了…… “以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明谷低头看着方小鱼,一脸平静。 “明谷……”她在想如何拒绝才不会伤到明谷的自尊,“如果我尚未娶夫,你愿意嫁给我我一定会娶你,娶你做正夫!但是,我已经娶了雷迟,雷迟对我很好,我不想伤害他。” 娶他做正夫……明谷笑笑,“雷迟么?他已经允了……” “什么?”怎么可能?方小鱼看着笑容明媚的明谷,又惊又疑。 明谷继续笑望着小鱼,当初雷迟临行前来找他时,他比小鱼还吃惊,因为雷迟用那种要杀人的语气对他说—— “想入门,最好趁我现在不在的时候!” “雷迟说,要你在他回来前娶我入门。”明谷微微曲解雷迟的意思。 “不可能!”方小鱼反射性的反驳。 “你爱吃辣,但是不吃辣椒;喜欢吃肉,但是不吃羊肉;喜欢特色的小吃胜过正餐……”说到这,明谷好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所以为了防止你乱买东西,最好不让你手上有银两。你喜欢喝茶,尤其是海城的一季繁花;《江山异闻录》看到了第六十篇;很多时候喜欢多管闲事,所以尽量不要让你去人多的地方;每月的中旬不能让你喝酒;月信是每月的——” 本来听着颇为感慨的方小鱼听到“月信”二字不禁瞪大了眼看向明谷,雷迟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她,信了…… “我不需要聘礼,不需要酒宴,只要你点一个头。” “……与别的男人共享一个妻子,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她不明白这个世界的男子怎么会如此甘愿共侍一妻!就连阿祖都把自己的两个堂弟嫁给了银铃做侍郎! “我很确定,我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惟她而已,在丢弃了心理包袱之后,一切都变得简单轻松多了,他如今很满足。 小鱼仍是拿不定主意。 明谷抬手小心地帮小鱼理理颊边的长发,“蓝草虽能治病,但亦是□□,我也许,活不了几年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了解去爱上另一个女子,如果连你都不愿娶我,我又该怎么办呢?” 看看他腕上狰狞的疤痕,她只能在心中叹口气,“……好,如果雷迟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有改变主意,我就向明家提亲。”说完,方小鱼转身离开。 一妻多夫,美满幸福?也许吧,方小鱼知道自己是赚到了,但是她却笑不出来。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第五翼默默记下刚刚明谷说的话,在跟上方小鱼之前,轻轻纠正了明谷说的一点内容,“《江山异闻录》现在已经看到了第七十一篇。” “……郡王殿下,好运。”明谷淡淡道。小鱼身边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但他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子是多么惹人,连他都逃不过,偏偏她又如此心软好骗,若是没有一个心思缜密精于谋划的人在她身边盯着,她身边的桃花只会层出不穷!第五郡王是个男子而且对小鱼一见倾心他并不诧异,思虑过后,他反倒安心。 以第五翼的头脑和手段,他不会让新的对手有机会出现。 允诺了明谷这桩婚事,方小鱼的心头仍像是压了块石头,当初娶雷迟的时候,虽然也是纳侍,但是当时她和皇甫雅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再加上她不过是被迫的,还带有一点赌气和冲动的成分,所以她并没有什么“背叛”的罪恶感,但是现在她已经和雷迟有了感情,再娶其他男人,她怎么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趁着去诸葛府看芝麻的功夫,她叫出了银铃,将随行的第五翼支出车厢,方小鱼斟酌了半天才开口。 “银铃……阿祖最近好吗?” “很好啊!他刚刚又请到了一个手艺很不错的师傅,数风流的生意越来越好,他都忙不过来了,所以前几天我就让阿良去帮他了。”银铃削着苹果,红扑扑的小脸上尽是知足幸福的笑意。 阿良就是银铃的两个侍郎之一,阿祖的堂弟。 “……我是说,你娶了阿良和小康,阿祖没什么变化吗?” “有啊!他很高兴啊!他本来还怕我不答应呢!”将苹果递给方小鱼,银铃这才发现她家小姐的表情不对。 “高兴?为何你纳侍他会高兴?” 银铃不明白她家小姐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很乖的回答,“当然应该高兴啊!我纳的是他的血亲,以后我无论生了谁的孩子都是他们三人的孩子,而且店里的生意他也可以放心地让他们帮忙,以后我若是再纳了夫侍,他们三人互相照应也定然不会吃亏……” “你还要纳侍?”方小鱼不禁惊道,三个还不够吗?可是再一想,这个世界的女子的确是纳侍越多说明越显贵的,嫌女子纳侍多就是意味着你瞧不起人!“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娶那么多,你照顾的过来吗?” 银铃看着方小鱼只觉有些好笑,“哪有女子照顾男子的?女子是月,男子是星,一个月有三十日,一年有三百六十日,侍郎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多娶些,凡事他们都能分担些,他们也能过得更轻松些。” 方小鱼苦笑地点点头。 点头不代表她认同,而是说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关于男女关系的逻辑了…… 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狱…… 72、弟弟方小卷 到了诸葛府,诸葛四季不在府中,但是他已经交代过下人,所以下人就领着方小鱼去犬舍看了黑犬,看了一会儿,她就满头黑线的出来了。 狗发情的时候不是会特别兴奋躁动吗?怎么芝麻之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感情这个世界连狗的生理都不一样?汗死了……问了一下那个驯兽师,驯兽师说这几天芝麻和它的伴侣感情正浓,最好让他们再“恩爱”一段时间。 方小鱼自然不会棒打鸳鸯……棒打正在亲热的狗狗。 正准备回府时,诸葛四季回来了,说是明日是太子生辰,太子着他代为邀请小鱼进宫赴宴。 方小鱼虽然想进宫看看言无过,但心情尚有些烦躁的她短时间内不想看到万俟容人,因为天知道他会不会又要她休了雷迟什么的。 除非雷迟自己想走,否则天塌下来她也不会休雷迟。 回府的路上方小鱼顺路去数风流转了转,生意的确很不错,阿祖越来越有大掌柜的驾驶,应对十分得体,银铃自是自豪万分,一旁帮手的阿良也笑得很是和善。 看着三人和乐融融的样子,方小鱼觉得自己原本的世界观快倒塌了。借口想去五子楼看看,她让银铃留在数风流等着她的一夫一侍一起回家,她则和第五翼一起慢慢地在街上溜达,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第五翼是个温和派的笑匠,总是能够一脸平和的讲出一些让方小鱼哭笑不得的话,半点也没有身为郡王高高在上的清高自持,倒像是茶馆天桥的说书先生,使得方小鱼对他的最后一点防备也彻底消弭于无形。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还没进五子楼的门,方小鱼就听到楼内传出一个有些高亢的声音。 “这位爷,您先息怒——”小卷的声音。 “滚开!” 噼里啪啦! 方小鱼快速闪身进了大厅,厅内的数十位锦衣华服的客人都看好戏似的望着斯诺克区的一个台子,没人注意到方小鱼的突然出现。 楼里的均是一些权贵子弟,所以遇到点事也不会大惊小怪的围观,方小鱼扫视了一眼便看清了情况。 “呵呵……输了便是输了,欧阳少爷何必拿一个店伙计撒气?”一个粉面公子哥抱着球杆靠着桌沿轻笑道。 地上的小卷狼狈的爬起,由于被挥倒的时候撞到了茶桌,茶水茶杯砸了他一脑,让他不禁疼的呲牙裂嘴。 “谁说我输了!黑球入袋我还高你三分!”高亢的声音来自一个身材匀称样貌端正的年轻公子,脸上带着高门大户娇惯男儿特有的傲慢。 粉面公子耸耸肩,抬手指指桌上碎成好几块的黑球。 方小鱼一看这情况,又听了听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明白是这个叫潘维的粉面公子与这个叫欧阳青的少爷赌球,在最后击黑球的时候将大理石做成的黑球击碎了,他自己没有控制好力度,按理应是算他输,可他似乎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这个世界的贵族多半是复姓,历史悠久,比如慕容、比如欧阳,而单姓贵族多半是万俟皇朝建立时的功臣之后,比如茹氏、比如潘氏。有些自恃渊源的复姓贵族和权财在握的单姓贵族互相看不惯的事情在各地都时有发生,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楼主!”五子楼的二掌柜闻声下了楼来,无意间发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小鱼自是先跑到她跟前报到。 “大掌柜呢?”方小鱼低声问道。 “大掌柜去查看保龄球馆的进度,店里交给了小的,小的这就去处理。” “等等……小卷的资质如何?”方小鱼问道。 “资质之高乃小人平生所见之最!” 这么夸张?方小鱼看了二掌柜一眼,不像是刻意拍马屁的样子。 “麻烦帮我准备三个金锭。”方小鱼点点头后吩咐道。 “球碎了当然不算!”欧阳青转头冲着小卷,“愣着干什么?给爷收拾台面换球!再给爷拿个破球,爷就敲碎你的骨头!” “慢着!换球?可以!欧阳少爷先把输给在下的东西拿来。”潘纬一伸手,明显不卖欧阳青的帐。 “我没输!” 两人针锋相对没人愿意退让,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小卷尴尬地站在两人中间,“二位爷,请容小的说一句……” “滚!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飚上火的潘纬和欧阳青齐声道。 “谁说他没有资格!”方小鱼端着三个金锭走了过去。 众人闻声看向方小鱼。 轻盈窈窕的女子一身飘逸华贵的水纱白裙,精致绚丽的红色束腰裹着不足盈握的娇柔纤腰,浅笑动人的小脸上柳眉如黛、目含秋波,樱唇如胭脂带露——好一个倾世佳人! 女子全身的饰物唯有乌发上的一只翠色玉簪,但却无人敢轻视与她,却不说这五子楼里非富即贵,但看她这一身风流也绝非寻常人家! 而明眼人一见五子楼的二掌柜恭恭敬敬地跟在该女子身后,更是心下明了几分。 “是你!”欧阳青突然皱着眉说道,“哼!你来的正好,你看看你这店里的伙计给我拿的这是什么东西,竟然随便一碰就碎了!你这五子楼怕是不想开了吧!” 众人一听欧阳青此言也很快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女子就是神秘的五子楼主!听荣城的一些权贵说五子楼主姿容妍丽风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方小鱼见欧阳青认识她,也不免细细打量了一下他,仔细回想……好像的确见过他一面,当时他穿着雪青色平绉的薄锦袍,由于颜色样式很特别,她多看了一眼还跟他点头示意过,不过他当时没理她。 微微一笑,方小鱼没应他,而是将托盘放到桌上,人则走到小卷身边帮他整理了一下帽子。 “姐姐让你出来学习锻炼,的确嘱咐过你要行事低调,但可不是让你乖乖地受人欺负,我们方家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可以挺直腰大声说话的,记得了?弟弟。”方小鱼柔柔地慢慢地说出了一番让众人为之吃惊的话! 这个楼里被呼来喝去的店伙计竟然是五子楼主的弟弟! 小卷被方小鱼的一声“弟弟”叫得两眼直冒泪花,而在旁人看来,这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弟弟正在向姐姐撒娇呢…… 有好戏看了,众人均是兴致高昂了起来。 欧阳青的脸色也开始一阵青一阵白了,潘纬则是幸灾乐祸满眼笑意。 “哼!方家人?听都没有听说过,丹国何时有了方姓的贵族世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贾,口气倒不小!”欧阳青口气不善。 是啊!丹国没有方姓的贵族世家,但是众人皆知这五子楼的后台可是最精打细算的诸葛三思,与诸葛三思相关的人,又有谁是善与之辈?就是不知道,这五子楼主敢不敢惹一等士族欧阳世家的人了,而且欧阳青的亲爹还是当朝中书,欧阳青自己三年前也许给了荣城茹氏的四女,不好惹啊! 方小鱼无视欧阳青,让小卷下去换身衣服,甚至让第五翼跟去“服侍”。 待小卷离了视线,方小鱼才转身面向欧阳青,出人意料地微一低头,致歉! “敝店器物简陋,坏了欧阳少爷的雅兴,鄙人作为店主,深感愧疚,定当补偿贵客。” 欧阳青一见方小鱼软了下来,冷哼一声,更是傲慢。 “补偿?你就准备用这几锭金子补偿本少爷?本少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银!” “这是自然,金银您自然不缺,但您缺个球不是吗?” 众人一听此言,联想快的已经开始窃笑,但看见方小鱼接下来的动作后,却没人能再笑出来! 方小鱼一手抓起三个金锭,另一手随即覆上,然后竟含笑揉起手中的金锭! 三个金锭在她手中逐渐合成一团,然后越来越圆、越来越圆,方小鱼两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到最后根本无人看清!看着一脸浅笑的方小鱼,众人只觉得心脏也好似被她揉在手中一样! 等到方小鱼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金锭已经变成了一个外表光滑无比浑圆灿灿的金球! 这下,连潘纬也变了脸色……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能徒手做出如此光滑的金球,其内力…… “潘公子,欧阳少爷想换球,您可否卖鄙人一个薄面?”方小鱼对着潘纬说道。 潘纬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方小鱼左手一扫将桌上的黑球碎块捏在手中,右手则将金球放在了碎球原处,而等她左手再张开时,大理石碎块已经变成了一堆齑粉慢慢地从她手中滑落地面! “欧阳少爷,鄙人就不再打搅二位了,诸位也请继续尽情玩乐,今日耽误了大家时间,作为补偿,诸位将是五子楼旗下新建保龄球馆的特邀贵宾,开店一月内所有消费全免,恳请诸位赏光!” 保龄球馆?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开始窃窃私语互相打听起消息来。 “弟弟!”方小鱼一喊,众人也顺着她的眼光望去。 真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之前那个半点不起眼的小伙计此刻换上了一身碧色花广绫长袍,原本单薄的身材立刻显得挺拔起来,多彩的琉璃冠束发瑰丽异常,衬得小卷清秀的外貌也贵气十足,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此刻也相信了小卷的确是五子楼主的亲弟。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方小鱼满意地笑了笑,走向小卷。 “多谢。”方小鱼低声道,将方小卷短时间内改造成这样,就是她让第五翼跟去的原因了。 第五翼微微躬身,浅笑不语。 让二掌柜安排了马车,方小鱼带着小卷回府,小卷不知是委屈是感激还是受了刺激,总之是哭了一路,让方小鱼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但总体来说,她很高兴。 “好了,哭够了以后也要记得,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了,作为方家二少爷,要加油哦!” “呜……” 看着一边哭一边点着头的小卷,方小鱼轻轻靠着厢壁,笑容温柔至极。 而第五翼的目光则是停留在方小鱼的眼上,静静地看着。 回府后方小鱼把认小卷做弟弟的事情和双铃一讲,双铃也是很高兴,小卷一直乖巧地叫双铃姐姐,她们也早就把他当弟弟看了。 心情颇好的小鱼哼着小曲儿泡澡,耳中却是听着四周的动静,等泡完澡上岸之际,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惊叫地扑向地面—— 黑影如幻闪过,小鱼赤.裸的娇躯便跌入了黑影的怀抱。 小鱼嘴角挂着一抹贼笑地扣住叶慕的手腕,抬眼望着她的白发呆师傅。 “干嘛躲着我?” 叶慕不语。 而小鱼发现一向冷静地近乎偶人的叶慕此刻竟呼吸粗重,胸膛不停的起伏,体温更是…… “叶、叶慕……唔——”被叶慕热切地吻住然后压倒在地的方小鱼,终于有危机感了。 73、入门级春宫 痛…… 不知是从睡梦中还是从昏迷中醒来,方小鱼只觉得浑身酸痛,就像是在修罗殿里好好受了一番刑又还阳了一般,可偏偏精神却是极度的轻松愉悦! 睁开双眸,叶慕乌珠般清灵无邪的眼睛近在方小鱼眼前,他那柔美小脸上一副无辜的表情,眼神中含着隐隐的担忧……就好像昨夜那整晚的禽兽不是他一样! 方小鱼板着脸,抬起酸软的左臂,左手用力捏住叶慕颊边的嫩肉朝外扯—— “这就是你躲着我的原因?” 因为情动克制不了身体的欲.望? 谁让他看那什么鬼春宫! 等等……她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几天……你有没有碰过别的女子?”虽说这个世界在这种事上女人不会算吃亏,但是叶慕……方小鱼脸红耳赤地想想他昨晚的“表现”,她百年内力在身也不过只剩一口气,若是其他女人……会死在他身下吧…… 叶慕眼中露出一分恼怒,搂着她腰身的大手突然下滑,按着她的翘臀压向他的身体。 方小鱼倒吸一口气,察觉到他那里炙热的敬意,她讪讪地松了手,“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将胳膊缩回温暖的被窝,被牵动的骨骼肌肉趁机向她抱怨着被虐待的委屈,让她不禁轻动了下眉头。 “……伤了?”叶慕秀目中恼意瞬退,小脸微皱。 小鱼轻笑。 “我没事……只是不习惯而已。”她随口安慰道。第一次本就会痛,加上叶慕又没有经验,这几日的压抑也应该把他憋昏了头,所以昨夜从一开始,就是狂风暴雨式的残虐,根本没给她羞涩拒绝的机会! 而后来……她体内的血毒被挑起了淫.性…… 天哪!一回忆起昨夜的销魂蚀骨,她骨子里竟又开始升起难耐的酥.痒,一声嘤咛逸出唇边,娇啼诱人。 “……不习惯?”叶慕重复了一下小鱼的说辞。 强健的身躯覆上娇弱的软玉,叶慕看着小鱼柔嫩肌肤上的点点红莓。以小鱼的复原能力,仍是一身痕迹,可见他是有多么失去控制了。 “叶慕……”小鱼有些不好意思,伸手盖在他的双眼之上,挡住他探查的视线,“真的没事。” 叶慕低头吻向身下的小徒儿,即使双眼被遮,他依然能准确地贴上她的香唇,滑嫩香软,入口香甜,百尝不厌。 他温柔的吻似乎带着歉意,却醇美的让她微醺陶醉。揽上叶慕的颈项,小鱼抱紧他厚实的阔肩。 “以后,不许再躲着我!”她不想再找不到他。 “……嗯。”叶慕轻轻吻着那些红莓,不敢再放纵。 “发誓。” 叶慕微微一顿,然后吻上她乳上桃花样的粉色胎记,“发誓。” 鼻头有丝酸意,小鱼捧起叶慕的脸,狠狠地扑了上去,吮着他粉粉的唇瓣,小脚一勾他的长腿,腾身半旋,让他躺在了她原本的位置,她则坐骑在他结实的腹肌之上。 叶慕乖乖地躺着,大手扶着她纤柔的腰身。 “叶慕,嫁给我吧!我要在你这里……”抚上他的长指,“这里……”轻捻他的左耳耳珠,“做上记号。” 小鱼用着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到。 “……嗯。”叶慕握着她的小腰将她微微托起,然后对着他的炙热稳稳地按了下去。 “啊——”小鱼惊叫,小腹内他昨夜灌进去的东西在她翻身坐起之际流了出来润了身体,竟方便了他一口气挺入大半! 刹那间的入侵让她不禁颤栗地绷紧了身体,全部感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敏感脆弱的湿润柔处,他的坚硬带着无限的炽热压迫着她娇软的身体,熨烫着每一丝与之接触的蜜肉,酥软之意如电流般窜向四肢百骸,激活了被压抑了七百多个日夜的淫性血毒。 他微微后撤,再重重顶入,这一次,生生地挤入全部……强烈的麻痹感直击她的心魂,手脚如乳化般软了下来,全身的细胞却似乎遭逢盛典般陷入兴奋! “不、不要这么……嗯啊……” “早点习惯。” 叶慕抱着她恢复原位,随即便是毫不停歇的深插密顶,无须任何技巧的繁密攻势让她只能哀哀地□□娇喘,在一波波快慰堆叠的刺激下抽搐连连,每每觉得无法承受更多时却在他深深的无尽“疼”“爱”下越过极乐之界奔向另一层销魂境域…… 害怕叶慕像昨夜一般玩个不停,小鱼趁着他刚刚满足过一次搂着她微微休息的当儿说她饿了,叶慕这才起身抱起她去沐浴。 身体酸软的不像话,方小鱼根本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但她用小屁屁想也知道跟一个刚开荤的男人、尤其是体格健壮内力充沛的男人整日泡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她得自救。看着笨拙温柔地帮她擦拭身体的叶慕,她半撒娇半命令地让他不许在白天做这种事,叶慕无辜地看着她半晌,最后看看她身上又新增的红莓,勉强的点了头。 瞧着叶慕小媳妇似的表情,小鱼好笑的勾过他的脖子送上香吻,叶慕自是又将她的小嘴香舌吃个彻底。 一个澡洗了半天,再运功恢复了一下身体之后,小鱼的肚子是真的饿了。 叶慕回东厢换衣服,她则回东院随便系了一件襦裙,准备出房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位郡王殿下不会一直端着水在房门外候着吧…… 苍天! “小姐……”门外突然传来金铃的低唤,明明是在唤她,却又是压低嗓音像是怕被她听到似的。 方小鱼有些奇怪,一时没有应声。 “会不会是睡着了?”银铃的声音。 “嗯!可能,从昨晚上一直到晌午呢!” “呵呵!看来小姐很喜欢叶师傅呢!难怪一直不认叶师傅做师傅。” “嗯!虽然师傅不爱说话,有时候也呆呆的,但是师傅武功高强又很听小姐的话,小姐要娶师傅的话,我绝对双手双脚赞成!” “可现在怎么办?太子在大厅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咔!方小鱼打开门,“太子?” 的确是太子。 今日是万俟容人的诞辰,他本应待在宫里,但是午宴一过他就没了耐性,于是干脆放纵一把,扔下众宾客自己带了诸葛四季、言无过和千山万水跑到方府。 一进门他就觉得眼熟,半天才反应过来方府里的布局摆设竟与雅在荣城的都尉府一模一样! 这个茹雨…… 五人在大厅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茹雨,却等来茹雨在大京收的那个男仆阿翼。当时在船上阿翼晕船整个人精神很是萎靡,万俟容人也没太把他当回事,而诸葛四季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看得出此人出身必贵心智奇高,但即便是让在大京的探子查了一个遍,也没查出这名男子的出处。 言无过……他不想来但没得选择,他体内刚刚转寄了忠蛊,他赌了性命来换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他成功了,忠蛊成活,但尚不安定,至少三个月他必须呆在母蛊百丈之内。太子要来见那个女人,他也只有跟着。 阿翼说方小鱼此刻不便见客倒是实话,万俟容人却说他想参观参观方府,第五翼也不推搪,如太子所愿的带他到他想去的地方溜达了一下。虽然并未靠很近,但除了诸葛四季之外,其他学武的四人均听得很明白。 而千山多事的运心法探查了一下,不禁惊呼,“是叶师叔!”掌门居然和叶师叔…… 万俟容人自己确认了一番,脸色明显一沉。 诸葛四季虽然听不到什么,但看看四人的脸色,阿翼的表情,和房门外尴尬见礼的双铃,也大概猜出房内的情况。他很淡然,白日宣淫是勤劳的表现,只不过为了淫乐而怠慢太子……就真的需要胆量了。小鱼果然异于常人……或许、他不应该就那么放弃? 阿翼暗暗留意着众人的反应,而言无过的表情明显与他人不同——言无过一脸赤.裸裸的鄙视厌恶! 在知道方小鱼“不便见客”的原因后,太子爷居然没走,而是返回大厅和诸葛四季喝茶下棋,看样子是不等到方小鱼不罢休了!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万俟容人落子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沉…… “主人!”第五翼朝着步入大厅的小鱼唤道。 “嗯。”小鱼终于习惯了这个称呼,在人前也很自然的应了。 “哥!”方小鱼首先唤着言无过。 言无过冷哼一声,无视她的存在。 方小鱼想说什么,但是碍于场合,只得朝诸葛四季和万水点了个头,最后看向主位的太子爷,问道:“有事?” 万俟容人站起身,慢条斯理的说,“今日本宫诞辰,为何不愿赏光?” “就为这个?”还专门跑来兴师问罪? “……藐视皇族,你以为你茹家有多少脑袋可供砍?” 方小鱼身后的双铃倒吸一口气,面面相觑,而方小鱼却是嗤笑一声,点点头。 “是,我是仗着功力不给你面子,因为我从来就只把你当做万俟容人,而不是丹国太子!” “……受教了。”这世上又还有几人能忘却他太子的身份与他相交?他该珍惜才是。而他之所以会觉得她特别,原因大概也是如此吧。她对他的态度,从不曾因为他的身份而发生变化……想到这儿,万俟容人脸色好了一些。 “对了,你来了也好,金铃去拿五百两银子。”方小鱼吩咐道,金铃应声而出。 “直接送银子做贺礼?茹夫人太直接了吧。”万俟容人笑道。 方小鱼斜睨他一眼,“我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过,干嘛要给你送贺礼?这五百两是在大京时朝你借的银两,现在连本带利还给你。” 万俟容人挑挑眉,略过这个话题,“你和叶师叔……你准备娶叶师叔吗?” 他怎么知道的?方小鱼也不准备隐瞒,“嗯。” “那你到底……”万俟容人是想问她到底准备如何对雅,但还没说完,方小鱼就甩了一张银票到他面前,然后说她赶着出去买点东西,说他没别的事她就要走了! “茹夫人要买何物?本宫可否同行?” “一、我现在叫方小鱼,不姓茹;二、我不习惯别人叫我夫人;三、我不希望身边跟着一个自称本什么的人;四、看不知道我要买什么,你确定你要同行?” “是的,小鱼,那么一同出去走走,你要买什么,我付账如何?”万俟容人难得地好说话。 “……” 当万俟容人一行跟着小鱼踏进珠宝店的时候,太子爷还能理解,毕竟女子多半喜爱珠宝,但是方小鱼并没有买什么女子的饰物,而是挑了两枚男子耳饰,一枚幻□□刚石,一枚绯红刚玉。 结账的时候,店掌柜看着方小鱼的出众样貌和她身后一众各具特色的男子,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可劲地说方小鱼好福气,应该一次再多买几个,之后肯定用得着。 方小鱼汗了一下,赶紧走人,然后拐进了一个书肆。 买什么?买书。什么书? “我要入门级的春宫。”方小鱼领着一群人进门后,冲着小二说道。 叶慕不会前戏,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大问题。 74、准备赴南州 打包了一大堆,方小鱼回头看看众男,然后拧着包袱走到千山面前。 “来,帮掌门拿一下!” 反射性地接住包袱,千山瞪大了眼睛来回看着方小鱼的灿烂笑容和手上满是春宫图的包袱,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小心点哦,包得不是很紧,要是散了就麻烦你重新包一下 毙∮悴钩涞馈 散?千山看着手中的包袱,脑中出现了他走在大街上,怀中掉落一堆春宫图,然后他一边捡一边掉的情景,立刻抱紧包袱,一脸紧张。等他反应了过来想推拒的时候,人家掌门早已经转身走人了,求救地望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却是一副庆幸的表情,再转头看向好兄弟万水,万水更是憋着笑偷偷朝一旁撤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故意不看他! 他、他……她为什么要是他的掌门啊!苍天啊! “哎!小姐……您还没付账!”小二冲着方小鱼的背影大喊。 小鱼一甩手指,指向太子爷,“找他。”是他说她要买什么他付账的,她刚刚买耳饰可没让他掏钱,买几本书不算宰他吧。 万俟容人指指千山,也迅速地走出书肆……幸好这书肆位置有些偏,客人不多,否则要是让朝中的人看到他居然来民间书肆□□宫,传到起居馆那群死板较真的人耳中…… “某某年某月某日,太子生辰,于皇城某街某书肆购春宫……” 万俟容人快速瞟了一眼千山怀里的包——“购春宫二十册……” 太子爷脑门上正发着寒,走在他前面的方小鱼却突然停了下来,害他差点撞上去。 “其实不应该花这个冤枉钱的。”方小鱼突然转身说道。 “什么?”万俟容人疑道。 “要说春宫图的话,皇宫里应该是最多的吧?”中国古代春宫图可是经常作为高级礼品在上层阶级流通的,皇宫里的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不知道这个世界又是如何。 一听这话,万俟容人俊逸的小脸难以控制地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不是被方小鱼说中了。 “算了,先买着,改天你带几本出来看看行不?” “……”要他带几本春宫图出宫!几本春宫图出宫!春宫图出宫!出宫! 他想回家。他不认识这个女人…… 要说方小鱼本来也没这么大胆,不过她一时兴起觉得整人挺好玩的,而且比起宿舍的姐妹一起围观过的h动画、□□,这些春宫太小儿科了……瞅瞅尊傲的小脸快要抽搐的太子爷,再望望愁眉苦脸紧抱着春宫图的千山,方小鱼觉得心情真是不错! 看到方小鱼眼冒精光明显心中偷笑的样子,第五翼和诸葛四季不约而同地微笑摇头,然后很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变得难以捉摸得多了。 “哼!”几不可查的一声冷哼传入方小鱼的耳朵,循声望去——言无过的脸色堪比锅底。 笑容微敛,方小鱼有些无奈……她的个性,怕是的确不讨言无过的欢喜。 方小鱼带着众男继续走,下一站,明谷的永清堂。 明谷原本是准备继续开医馆,但方小鱼觉得太辛苦了也太……招摇,就建议他不如开药堂,然后请些老大夫坐堂,他镇店,明谷笑着采纳。 永清堂现在还没有开业,查了黄历,定在十日后,反正没人着急。 明谷忙了一天,正准备早点回府,就见方小鱼带着一群人进了店。 方小鱼说是随便来看看,问了问准备的情况,又到处转了转,突然来了兴致叫明谷准备文房四宝,说她要亲自给永清堂题字! “怎么样?”方小鱼抓着笔,指着纸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问诸葛四季。 诸葛四季儒雅地笑笑,点点头,不语。 “不错吧!”方小鱼挑挑眉,语气充满自得。 “的确是不错……”万俟容人细细地看了看方小鱼的墨宝,“你的勇气不错!可怜这堪比黄金的檀玉纸……” “切!不懂欣赏!”方小鱼横了太子爷一眼,低头再看看自己的字,好像也越看越不满意了,便在空白处恶搞了一条小鱼涂鸦,然后把纸一揉扔到一边。 明谷重新铺好一张,然后继续为小鱼磨墨。 小鱼深吸一口气,刚举起笔手中就一空——万俟容人拿着她的笔斜睇着她摇摇头。 “千金求美人,美人换檀玉。先贤拿千金求来的美人换一张檀玉纸,可不是为了像你这么糟蹋的!”说完,万俟容人提笔沾墨,一手捋袖,微微凝神后,挥毫一气呵成! “嗯!果然是笔落惊风雨!落款吧!” “……”他又被耍了? 方小鱼笑嘻嘻地递上印盒,万俟容人无奈地摇头落款,然后取出私印盖上。 对着明谷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明谷微微低头浅笑,着人收好太子爷的墨宝,装裱后等开业时往堂里一挂——比什么菩萨都管用! 众人在永清堂里坐下聊了会,聊到店名。 “为何叫永清堂?”诸葛四季问到。永清永清,用情? 小鱼说是第五翼测字测出来的,她也觉得不错。 万俟容人摇摇头,“永清?不若叫至清,至善清心!” 小鱼翻了个白眼,“你和我有仇啊!水至清则无鱼!” 众人微愣。 “水至清则无鱼?”万俟容人重复道。 怎么?她记错了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是吗?”话一出口她才想起,汗死了,她忘记她是穿来的了!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去吃面吧!今儿不是你生日吗?走走走!我知道南街有家面馆牛肉面一流!” 万俟容人起身,默默跟在方小鱼身后。人至察则无徒,她的意思是他对人要求过于苛刻所以没有朋友吗?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的确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女子,可为师,可为友,可为亲,后之极者。 雅!你的这位从未碰过你的妻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方小鱼说过寿就该吃面,于是堂堂太子爷万俟容人、不久前刚升职的金紫光禄大夫诸葛四季、四品典仪言无过、一等护卫千山万水、药王毒医嫡传弟子明谷还有前大京郡王第五翼就都只有蹲坐在二尺高的小凳上挤成一桌当街吃着“风味”牛肉面! 当万俟容人不知不觉吃掉两碗之后,看着和千山打筷子仗抢小菜吃的方小鱼,他不禁又想起现在尚在南州的雅。 茹雨、方小鱼,雅的前任妻主,他的嫌疑太子妃…… 体内的母蛊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众人准备找地儿喝点小酒的时候,宫里传了信召回了太子爷和诸葛四季,所以一下子面摊旁就只剩下方小鱼、明谷和第五翼,第五翼说他会酿酒,明谷也说他知道几个药酒的配方,所以三人干脆跑去买材料回府玩酿酒了。 夜。 帮雷迟穿过一次,方小鱼这次有了经验,很轻松地就将那枚幻□□刚石耳饰戴在了叶慕耳上,白色的长发顺在耳后,璀璨梦幻的钻石镶在白皙的皮肤之上,静静地看着,小鱼揽上叶慕的颈,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 这是完全属于她的男人。 “等等。”方小鱼按住扯拽她衣服的大手,“你先去沐浴,我等会回来。” 拿着那枚绯红刚玉耳饰,方小鱼去了明谷房中。 “给我的?”接过耳饰,明谷看着方小鱼问。 “嗯!可能比不了你家传的红宝石,但是……”戒身的耳饰还是应该女方准备,这是诚意。 “不……谢谢……”他没想到她会再给他买这个。 被道谢,方小鱼不知为何有点不好意思,“戒指等成亲的时候再准备,现在这个,要我替你换上吗?” 明谷点头。 “……怎么会这样?”眼前的情景让方小鱼吓了一跳!明谷的耳饰已经完全长在了耳上,耳针与皮肉竟连在了一起!方小鱼想起那日,明谷是抓着她的手强将耳针穿透耳朵戴上的,虽然有流血但并不多,她想着明谷自己是大夫应该会好好处理,可从现在这个样子看——他从那天起就没动过那个耳饰,而是任凭伤口愈合时黏上耳针! “……我怕你会后悔。”明谷轻轻地说。 “你!”方小鱼气结,“答应了娶你,我就绝对不会后悔,我不管你能活多久,只要你还活着,你就该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 “以后……会的。”如果她在身边,她会照顾他的不是吗? 用药水分离下了明谷家传的红宝石耳饰,换上那枚绯红耳饰,一样的华丽夺目,在黑发玉肌的映衬下,更是点缀了明谷的惑人艳容。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美男帅哥也见过不少了,但单论外貌,能与明谷匹敌的,也惟有她那个别扭的前夫皇甫雅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好像不在皇城…… “国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雅的身体怎么又……你不是说他嫁给茹雨便会好转吗?”万俟容人心急万分,当初国师测出兰荣伯的三女茹雨命格与雅互补,结为夫妻或可帮扶皇甫雅,所以他亲自跑了一趟兰蓉伯爵府,偷偷观察了茹雨好几天,正好赶上救下投池自尽的茹雨,后来为了避免再出变故,就匆匆让他们成了婚。 成婚后,雅的身体的确有好转,虽然中间曾又衰弱过一次,但回了荣城一趟后就彻底好了,这两年再未出现什么状况,所以他才敢自己引着大京的追兵,让雅带着大京的传国玉玺去南州赈灾! 南州由于瘟疫横行,民怨极深,在消除了瘟疫之后,雅主动留守南州,协助当地的官员恢复民生,重振朝廷的声望,这段时间以来,佳讯频传,雅也在南州获得了极高的民望,父皇本想等雅回都之后便昭告天下雅的真实身份,可怎想雅居然又一病不起!南疆一些邪教趁机蛊惑南州的子民,说什么“万俟逆天,天亡玉才”,刻意挑起民愤! “……是,我说过,他‘嫁’给茹雨便会好转。”幽暗的殿厅,中性的声音。 “可他已经嫁……嫁?”雅是招赘的!该死…… 万俟容人黑着脸甩袖出殿,他的身后,殿门大开。 不一会儿,万俟容人又黑着脸回到殿中。 “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命定之人?” “……如果,她的生辰是丙戍年己亥月丙辰日庚子时……” 万俟容人咬咬牙,记下这个八字,回宫后立刻着人去查,结果是……不是。 不是…… 万俟容人捏碎手中杯,望向柜上的锦盒。 第二日,当赖床的小鱼被迫陪着叶慕练吻技的时候,诸葛四季派人送来信函。 言无过将随太子赴南州赈灾平乱。 75、牡丹花下死 言无过要去南州,小鱼自然要跟着,既然太子爷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直接跟太子爷说了她要同行。至于原因……原本方小鱼不想过分作弊,想帮言无过依靠实力一步步获得他想要的权势,但是经过大京一行后,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就跟太子说她因缘际会受过言无过祖母的恩惠,承诺过要照顾言无过……言家老太太已死,死无对证,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万俟容人想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诸葛四季自然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是既然小鱼不想说,他便不会再问。 临行前明谷看出银铃有了身孕,小鱼在高兴之余也下意识瞅了瞅自己的肚子,明谷却是看着她的样子皱起了眉。 “怎么了?”她不会也有了吧?这才几天不至于吧? “你现在身上双毒未清,如果怀了子嗣,胎儿可能……”也会中毒。 小鱼脸色煞白。 与太子爷会合时,方小鱼一脸白无常的表情吓了万俟容人和诸葛四季一大跳,但任凭他们怎么问她都不说原因,不过没过几天,她就恢复正常了。 方小鱼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大姨妈如期而至。明谷给她配了避孕的药物,让她暂时不用担心怀孕的问题,其实,她也还没做好当娘.的准备……想想当初做的梦,叶慕当爹——那也会是相当的不靠谱吧! 为了尽快赶到南州,他们几乎日夜兼程,人马都疲累到了一定程度,所以万俟容人决定在驿馆好好休息一晚,方小鱼就趁机好好泡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看《江山异闻录》。这段时间她没让叶慕近身,于是叶慕没事就和千山万水泡在一起动手动脚,看着千山越来越精彩的脸蛋和别扭的走姿,她的脑袋里不时会闪过一些很“腐”的画面!呃……她太邪恶了,都怪以前宿舍里一个资深腐女电脑硬盘中30g的bl动画…… 第五翼在一旁给油灯剪了灯芯便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小鱼,对于他的存在,小鱼已经习惯了,甚至他已经快成为她的必需品了。 《江山异闻录》其实只有一百多篇,看了这么久是因为里面提到的很多东西她不明白指的是什么,这种时候第五翼就是她的活百科了,他对天下传奇典故、正史野史、民间曲艺习俗等等几乎无所不晓!方小鱼很好奇他的脑容量。 终于看完最后一页,方小鱼随后再翻翻,恰好翻到《柳愿》,想到明谷会吹箫,便出门去找明谷,但明谷还没见着,就见千山捂着嘴从外面回来,捂着嘴的手上满是血迹! “怎么回事?遇敌了?”方小鱼闪身拦住千山,查看千山的情况。 “不用你管!”千山混沌地说。 千山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小鱼干脆一把拽下他的手—— “你干什么!”千山喊道。 小鱼一看,乐了。 千山俩门牙不见了! 千山连忙闭上嘴,忿忿地甩手走人。 小鱼看着千山的背影止不住笑意,腰间被有力地臂膀环住,颈边传来痒意。她回身亲亲叶慕淡粉的唇,安抚他焦躁的情绪,让千山见了血,还真是对不起啊! 余光瞥见几个人影,小鱼便偏头看了看,万俟容人、言无过和万水竟都是一番灰头土脸的样子! 呃……方小鱼有点傻眼。 叶慕扳过小鱼的小脑袋,深吻了上去,大手一捞,抱起小鱼就踹门入了他的房间。 “别撕。”小鱼拦下叶慕,自己解了衣结。 叶慕凑上去咬咬她的唇,半闭着眸贪恋着她香软的唇舌,一手轻抚她细致柔滑的肌肤,一手托着她的小臀摩挲滑动。两只大手带着火热的温度在她身上游走,所到之处麻了皮肤,软了骨肉,让她轻吟着弓了腰身。 他柔软的唇吻过颈项,含上饱满上的小巧嫣红,舌尖挑逗地撩拨,让她的身体不禁一紧,唇边溢出娇哼。 托着她翘臀的大手滑向她紧闭的腿.间,长指有些强硬的挤开腿根的嫩肉,带有薄茧的指腹在那最为柔嫩的肌肤蜜处微微的按揉扫动,引发她一阵阵的颤栗。 快感迅速从腿间卷上她的大脑,双腿夹得更紧,她一手抓着他的肩,一手抓着他的长发,有些乞求,“别……别玩了……”她要把那些春宫都扔掉! 叶慕闻言不舍地抬起头看着她,满是欲望的眼中带着有些迷茫的疑惑。 她惟有狠狠地吻上他的唇,抬起一条修长匀称的秀腿缠上他的腰际,用实际行动的热情展示她的邀请。 “啊——”被贯穿的瞬间,浑身每一寸肌肤都酥.麻地让她心醉。 一旦进入她的身体,叶慕也失去了前戏时的耐心,放纵地享受着湿滑嫩处的温柔抚慰,蛮横地撞入抽出,粗野捣弄,几近□□。 满室旖旎,娇柔的女子仿若低泣的□□,白发美男兽性的占有需索…… “不、不要了……”她没力了。 乳香肉美,处处惹嘴,窈窕细腰,西摆东摇。 “不要……”快意冲刷,阵阵痉挛。 轻噬秀肩,吻吮背脊,男儿兴头,岂容你说要说不要? “天……亮了……啊……”颤抖连连,极乐盘旋。 牡丹花下,百尝不厌…… “叶慕!”她快死了! 千山万水解脱了。 丹国·南州 所谓天高皇帝远,如果不是亲自来到南州,万俟容人绝对想不到南方的瘟疫灾情是如此严重。 虽然瘟疫已经被消除,但瘟疫之后各种疾病肆虐,许多百姓家中死的死病的病,活下来的却面临着饿死的危险。 “官老爷!军老爷!救救我孙女!救救我孙女吧!我们罗家只剩这一个独苗了!求求官老爷军老——小少爷?小少爷!我是老张头啊!救救我孙女吧!救救我孙女……” 方小鱼掀了厢帘下了马车,走到队伍前方。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怀抱着一个昏迷着的女童正跪在言无过的马下声泪俱下的哀求,言无过冷冷地看着马下的老者,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悯。 “小少爷!看在老张头伺候了言家十几年的份上,救救老奴的孙女吧!老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求您!求求您了!” 言无过冰冷的眸子扫了一眼老者怀中面如死灰的幼女,双腿轻夹马腹,扭头持缰前行。 “小少爷!”老者跪地膝行,冲着言无过绝望地呼喊,“是老奴对不起您!老奴愿意以死谢罪,求小少爷救救我的孙女,她还是个孩子!” “哼!”言无过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本已走远的他突然掉转马头回到老者身边,居高临高看着老者。 “七岁?还是八岁?孩子?”言无过将手中的马鞭扔到老者腿边,“若是鞭鞭入肉,我就相信她是个孩子。” 老者恐惧地睁大浑浊的双眼,双唇乌紫,抱着幼童的双臂也剧烈的抖动起来。 方小鱼皱着眉看着,她不知道言无过和这个老者有什么恩怨,自然也不方便插嘴,但是看着幼童快要跌落在地,她还是忍不住去接了一把。 “谁让你多事!”言无过厉声道。 “……哥,小孩子是无辜的。” “……”言无过含义不明地看了方小鱼一看,策马离开。 见言无过走了,方小鱼连忙让明谷看看女童,第五翼将老者扶到一边坐下,递给了他一些吃的,老者连连道谢,脸上的泪痕都来不及擦就又是老泪纵横。 “报应啊!报应!这都是老奴造的孽啊!” 第五翼看向方小鱼,方小鱼会意地走到老者面前蹲下。 当年言无过的母亲未婚生子难产过世之后,言无过的几个姑母为了争夺财产明里暗里斗得天昏地暗,起初还把言无过当做一个筹码你争我夺,总算让他保住了小命,但他三岁时,他的二姑母赢得了家主之位,那时,他便失去了作用,被他二姑母一句“养子”给定了身份,剥夺了财产继承权。 由于逢年过节,不管事的言家老太太还是会瞅上言无过一眼,所以他二姑母倒也还不至于对他下毒手。然而,一个不受家主待见的小少爷…… 两年,整整两年,从三岁到五岁,言家上下,除了终年在独院里清修无为的老太太和她的两个老仆外,所有人都可以任意欺负这个长相灵秀的小娃。 他的二姑母,每次见到他都好像看见仇人般,她自己不动手,却是让身边的仆婢对他又打又掐,看着言无过哭闹,她却笑得癫狂。 言家的奴仆,受了主人的气,看到身负言家血脉的他,满腔的怒火委屈肆意发泄在他稚嫩的身上。 而言无过的几个堂表兄弟姐妹,最大的爱好就是整他,最初的几个月言无过还会哭,到后来,无论有多痛,无论有多难受,他都只会咬着牙瞪着眼盯着那些欺负他的人,不跑不躲。 地狱般的日子过了两年,言无过没有逃跑,这点让他的二姑母更是生气!于是…… 老张头痛哭流涕,突然奔到一旁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砸向他的手,小鱼眼疾手快地拦下。 “……你做了什么?”她问。 老张头的泪眼看向地上言无过丢下的马鞭。 当年,言家的家主——言无过的二姑母给了老张头马鞭,让老张头把言无过赶出去。老张头本也是不忍,可是却不敢违抗家主的命令,害怕被言无过认出,他还特意带着面罩趁着夜先试着劝言无过逃离肮脏危险的言家,可言无过不言不语,害怕完成不了任务被责罚的老张头只能狠心举起鞭,可……任凭当时还是壮年的老张头把五岁的言无过抽的皮开肉锭,言无过却始终缩在墙角半步不逃,直到被心急的老张头鞭打地昏死过去…… 言家老太太终于出面了,她将言无过接进了她的清修独院,很多人开始害怕,害怕不管事的老太太会为言无过出头,可后来人们发现,什么也没变,除了言无过换了一个地方吃饭睡觉,以及他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间慢慢变少。 十五年过去了,言无过在言家和茹雨在茹府一样,都是幽灵般的人物。 三年多以前,言老太太过世,言无过的二姑母终于能够放心地对言无过下手了。 她在言无过的饭菜里下了毒,将他弃“尸”荒野,对外宣称他已死亡。 然后,早就被赶出了言家的老张头出现了。是的,又是他,这次,他没有蒙面。 他将言无过从野狗的嘴下拖了出来,悉心照料了两个多月,家里仅剩的两碗米熬了十天的粥,全部喂给了言无过。起初,言无过不吃,他心疼地把撒在地上的粥米一颗颗捡起来吃掉,却依旧耐心地劝着言无过喝粥。 为了给言无过买药,他卖掉了生蛋的鸡,最后的一颗蛋还让他打进了言无过的粥里……当他因为和一群乞丐抢酒楼的厨余被追打地一身是伤时,当他一只眼睛肿成一条缝却笑呵呵地从污秽的袖子里掏出一只鸡爪时,言无过告诉他,言家祠堂上任家主的骨灰坛盖中,有一把钥匙。 然后,那天晚上,言无过的二姑母出现在了老张头的茅屋之中,老张头的怀中抱着……言无过他娘.的骨灰。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骗局,只为言老太太留给言无过的财产。 当着言无过的面,他的亲姑母潇洒地一挥手,骨灰坛从老张头手中跌落,她轻轻地从地上捡起一把青铜钥匙,大笑地离开。 大火,燃烧了整座茅屋。但大火过后,茅屋之中却没有尸体。 “是我,我会杀了你。”方小鱼对着老者语气平缓地说。 76、多事的南州 被亲人忽视已经让她心如寒冬,若是被背叛被欺凌……她有时挺自豪在被漠视的环境下自己居然成长地身心健康,但如今看来,真正的强人是言无过。 从出生开始就是亲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刚开始记事便成为无力反抗的玩偶,在好不容易对人产生了一点信任时却被人捅了最狠的一刀……这就是她的灵魂所逃避的命运吗? “我该死!我该死!老奴早就该死了,只是可怜我这孙女……求求小姐公子,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救救她吧!老奴……”老张头语气一顿,眼神飘向墙根。 “自己的孙女自己养。若是身为亲人的你都不好好活着去照顾她,你凭什么要求别人帮你照顾?”方小鱼冷冷地说,站起身,如言无过之前一般居高临下看着老张头,“你刚刚听到了,我叫言无过哥。若是你死了,我就把你孙女卖进妓馆,让鸨母去照顾她,你觉得如何?” 老张头看着方小鱼冷酷的表情惊恐地发抖,慌乱地跑到明谷身边夺回女童。 “别气坏身子,我来处理吧……”第五翼小声地说道。 方小鱼看看第五翼,微微点头,回身上了马车。 抱着叶慕的腰枕在他的腿上,她的心闷得发慌。 入了南州城后,众人皆感到一股奇怪的氛围,十家有三四家门口挂着红色火焰造型的纸灯,时不时会从人们口中听到一些念咒似的话语,第五翼说看起来像是丹国南疆之外众部落信奉的红焰教。 每逢乱世或大灾,总会有些装神弄鬼的教派趁机蛊惑人心,心小点的谋点钱财,心大点的就想改朝换代了!不知道这红焰教又是怎么个想法。 朝窗外瞅了半天,方小鱼突然看到一个久违的标志,快速地下车仔细察看了一下,再回到车厢时,脸上已带着笑意。 那个标志是召集令,意思是有归海帮总坛长老级别以上的人物到此,城内所有归海帮弟子都要到分坛见礼! 她在荣城的时候和总坛的那群长老关系不错,不知这次是谁来了,正好问问印文和印玉大哥的情况,她都大半年没见到他们了。说不定这次是他们亲自来呢!那就真是太巧了! “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明谷问道。 “归海帮知道吗?我跟归海帮的帮主和霸子关系不错,他们帮好像有人在这里,等会我摸过去看看,你们先休息休息。” “……嗯。”归海帮?明谷了解不多,但大名还是听说过的,江湖十大势力之一。 “还有……”方小鱼又瞧瞧窗外,“有什么能帮的,就尽量帮帮吧。”明谷的医术,第五翼的统筹,都是现在的南州所需的。 让叶慕看着言无过,方小鱼自己顺着归海帮的标识摸到了城外一马场,偷偷溜进去转了一圈,惊喜地发现目标! 印文! 印文正弓着一条腿倚着柱坐在栏杆上,原本青涩少年般的帅气样貌似乎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看上去越来越像他大哥印玉,此刻他正聚精会神地拿着一个掉了不少漆的魔方熟练的旋转着,方小鱼隐着身形笑着看了会,然后潜到他身后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背。 唰! 一柄利剑抵在了方小鱼的颈上,剑柄握在一脸戒备的印文手中。 “小鱼!”印文帅气的小脸仿佛被通上了电的灯泡整个亮了起来,一双朝气十足的眸子闪着高光望着方小鱼,小帅哥赶紧收回手中的剑,“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小鱼回答,印文对着她就是一个熊抱。“小鱼,我好想你!” 本来想躲但没来得及的小鱼只能被烫得苦笑,听着印文撒娇似的嗓音,安慰地拍拍他的背。 “我也想你和印玉大哥,不过你快勒死我了!” 印文不清不愿地松开小鱼,打听这段时间她的情况,小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去大京的经过后就反过来问印文。 当初印文送她到皇城后不久就回了荣城,她听说印文开始老老实实地跟着印玉学习管理帮务,想着印文一副苦瓜脸跟在印玉身后的情景她就直乐,不过看印文现在的气质风度,这大半年他应该也是经历了不少事吧! 说起这大半年的经历,印文也是风轻云淡地寥寥几句带过,但是小鱼相信他一定是很努力地在做好每一件事,因为他的眼睛从来不会撒谎。 “做得好!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不过……你要是去做渔夫我一定双手双脚赞成!哈哈……” 若是以前,听到方小鱼这么说,印文定然是很爽快的丢下一切去抓鱼了,但是现在,他只是阳光的笑着。 这大半年,跟着大哥行走江湖,他深刻地理解到,想要保护别人,惟有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 成王败寇,强者为王。没有实力,便没有一切。 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等我,我会成为最强的。”印文低声说。 “嗯?不用,你能抓到虎锦纹鱼已经很厉害了!你真的想去跟渔夫们抢饭碗啊?”方小鱼会错了意。 “……”看着方小鱼,印文突然小下巴一抬,“哼!小爷我就算做渔夫也一定是天下第一!” “得了!”小鱼斜了印文一眼,“就你这跟猴子似地小身板……耶?印文,你是不是长高了?” 印文一挑眉,正准备再得瑟一下,但听到身后有动静就正了脸色转过身。 “启禀霸子,魁首已到。”来人看到印文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貌美女子,虽然觉得奇怪但自然不敢问什么。 “嗯,知道了。”印文沉着嗓音,一脸威严。 方小鱼默默地看着,印文终于有了做“老大”的样子,印玉大哥一定很欣慰吧!但是……她总觉得印文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印玉见到方小鱼也很意外,听闻太子也到了南州,剑眉不禁微蹙。 而听完印玉说的情况,方小鱼才知道现在的南州远不像她原本以为的那么简单。丹国南疆之外的各部落本来一直各自为政,与丹国数百年来相安无事,但在一年前,一个部落在红焰教的支持下统一了各部落,建立了政权。 刚开始,由于这个政权十分安分,所以也没有引起丹国朝野的重视,直到南方瘟疫爆发,红焰教的一些教众在南疆治愈了不少百姓,声名传开后,南方的红焰教众就渐渐多了起来,尤以南州为最,而他们也的确在抵御瘟疫灾害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等南方中官员从瘟疫中喘过气来的时候竟发现,红焰教的势力竟已暴涨到可以威胁朝廷的统治了! 别说民间百姓,就连南方的不少朝廷官员也加入了红焰教信奉红焰教的图腾不死凤凰。如果只是这样,可能还牵扯不到归海帮,但是红焰教在堂而皇之发展教众的同时,竟暗地里毒杀南方的门派势力,劫掠财宝。不久前更是仗着现在势大气盛,直接下帖给江湖第六大势力一刀庄,让庄主将其寡居的兄长献给红焰教圣女,全庄并入红焰教! 气焰之张狂令人发指! 一刀庄和归海帮关系甚密,印玉此行带了十大长老之六,就是来跨刀的。 方小鱼要了地图,详细问了一刀庄的位置和红焰教的势力分布,正细细思量着,就听一明亮的女子声音破空传来—— “土匪头!你又甩掉我!” 方小鱼抬头看去——呵!公主驾到! 天下第一女神捕,花名心月狐,曾经的郡主如今的公主,大号万俟天柔是也! 这丫头居然还是跟着印玉在到处跑,难怪四季一直没大婚!本来她还担心言无过要是嫁进了公主府,以后会不会不方便呢,如今万俟天柔送上门,她不趁这个时候哄哄未来的嫂子拉拉关系就太浪费了! 方小鱼还想着怎么拉近关系呢,这厢万俟天柔一见一女子和印玉站在一起,手上的鞭子就立刻扬了起来。方小鱼神色一冷,她可不希望有个刁蛮的嫂子。 但是貌美如花一脸怒意的万俟天柔却是把鞭子往地上一摔,玉指指着印玉的鼻子,“你、你、你……你竟然背叛我!” 闻言,方小鱼连忙后撤一步,与印玉保持距离。“公主别误会!我和印玉大哥是纯洁的男女……不,纯洁的兄妹关系!印文可以作证!”方小鱼两步跳到印文身边,她可不想被万俟天柔当成情敌,不过……印玉大哥练得是童子功啊!要成亲就要破功,一身修为会损伤近半!通常选择练这种功法的都不会成亲的……再加上印玉大哥油盐不进的个性,万俟天柔,小姑只能祝你好运了! 见方小鱼主动澄清,万俟天柔的脸色好了一些,狠狠地瞪了满厅的长老帮众一圈,众长老帮众识趣的告退——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位公主殿下跟了他们一年了…… 要说这万俟天柔也算是一朵奇葩!任凭印玉如何拒绝、冷漠、疏离,她依旧锲而不舍死缠烂打,中途她曾被提溜回皇城,结果她先是诱使万俟芊芊偷溜引开视线,后又以死相逼非要去找印玉,一向宠她到骨子里的长公主和皇帝舅舅没有办法,只得由她去了,反正女儿家多玩几年也无伤大雅,于是原本已经定下的一夫一侍就迟迟没有过门。 “土匪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把我甩在半路,我就……我就强.暴你!” “噗——”方小鱼喷了! 佩、佩服!方小鱼偷偷瞅了面不改色的印玉一眼,对于他和万俟天柔,她都打心底佩服! 红焰教的事比较急,所以她匆匆告辞回了行宫找万俟容人。太子爷那边收到的消息和方小鱼得知的差不多,剩下的事情自然是留给诸葛四季他们去伤脑筋。 顺便提了一下万俟天柔的事情之后,方小鱼见没她什么事了,就站起身理理裙摆准备走人,太子爷却在这时轻飘飘飞出一句—— “你不去看看雅玛?” 听到这句,言无过冷冷地瞥向诸葛四季,沉思中的诸葛四季抬头看向方小鱼,本来一脸轻松的方小鱼神色一暗,目光看向地面,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声问道: “他……还好吗?” “……不好。” 方小鱼瞬间抬眼看向万俟容人,眼中的担忧关切清晰而直观。 “……去看看吧。”他看得出,她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不在乎雅。 跟着宫人来到阁外,在宫人轻轻推开门之后她却犹豫了,她现在这张脸……她不知道万俟容人有没有告诉皇甫雅她就是方小鱼,不过想来皇甫雅也不会在乎吧…… 她一直搞不懂这个世界男人们的想法,除了叶慕。而最搞不懂的,就是她的这个前夫皇甫雅。成亲第二天就跑了个没影,一年之后回来相处了没几个月就给她纳了一个侍郎,然后自己跑掉了。她有那么吓人吗?他是嫌弃她原本的那张脸还是……讨厌她这个人? 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方小鱼呆立在门口,迟迟不迈腿…… “谁?咳咳……”见房门被打开,却迟迟没人进来,桌边的皇甫雅便开口问道。 两年没有发病的身体突然又迅速衰弱,他以为阎王终于想起他这只漏网鱼了,可几天前,他的身体竟又奇迹般的好转起来,一旦能下床,他就不想再躺回去了,因为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中就只会剩下一个影子…… 他偷偷回荣城看过,他的都尉府已经没有人了……她走了,带着她的侍郎双宿双飞了…… 门口还是没动静,皇甫雅皱着好看的眉头,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向房门—— “你是谁?” “……我、我是方小鱼。” “……我不想见你,请回。 77、找死的公主 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首西施,亦称病西施,据说是美得连鱼儿见了都沉入河底,美得连病痛时的颦眉捂胸都看得人肝肠寸断……对此,方小鱼一直呲之以鼻深不以为然。在她看来,人最美的便是笑容,就算你长得再怎么让日月无光天地失色,病痛时的一脸愁容虚弱又能美到什么地方去? 她最讨厌看到人生病! 但是,当久违的皇甫雅一袭月白薄衫弱不禁风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当他微微蹙眉面带不耐一派柔雅地轻启朱唇时,当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她移不开目光时,她才真正明白“丹国第一公子”确非恭维…… 后来,她曾故意咬破他的唇,说:“我当初就是被你病怏怏的样子给骗了,才会把你这只大尾巴狼当做可怜又可爱的小猫仔!” 因为这时的她,完全被他动人心魂的“病西子”作态击中…… 为什么这样的男子当初会奉旨招了她这个赘? 为什么他明明站在眼前,她却觉得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不想见你,请回。” 他说,他不想见她。 心脏的位置好像被开了个口,凉风袭进,引发阵阵抽痛,她只能僵硬地看着他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 他不想见她,所以成了亲就远走,还特意为她纳了侍郎才自去? 挪动自己的身体,掉转方向,抬起腿,她会走,走的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待方小鱼走远,皇甫雅才抬头随意地瞥了一眼门的方向。 方小鱼?太子要娶的那个五子楼主?容人终于找到她了? 奇怪的名字,鱼……雨……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朝云暮雨变化无常…… 苦笑……为何无论他想什么,最后都能绕到她身上,她对他下了蛊吗? 入夜用晚膳的时候,方小鱼看到了万俟天柔,看样子是被太子爷逮回来的。 “喂!你为什么出卖我!”万俟天柔冲着方小鱼喊道。 “嗯?” “拜托!我好不容易才求我娘放我出来!要是这次再被带回去,我铁定得被迫娶那个什么诸葛四季的!我是神捕哎!怎么能娶那种文弱书生!要娶也该娶那种……” “那种霸气威武的黑道瓢把子!”方小鱼点着头帮她把话说完。 “那是当然!对了,你是什么人!和印玉什么关系啊!我警告你哦!印玉是本神捕要娶的人!胆敢染指者就别怪姑奶奶的神鞭!”万俟天柔语气骄横却并不惹人讨厌。 “不敢……”方小鱼笑道,她当然不敢了,敢说要“强.暴”印玉的彪悍女子,她可不敢在母老虎嘴里拔牙。“我叫方小鱼,是……言无过言将军的义妹,与印大哥……” “哦!你就是方小鱼啊!”万俟天柔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确是个美人,难怪印文对你念念不忘,你为什么不娶他啊?” “娶印文?”她可从来都是把印文当哥们儿啊! “怎么?配不上啊?等印玉嫁给了我,印文就是皇亲国戚!他要嫁你,你敢说半个不字?”万俟天柔眼一横,颇有气场,但话到一半突然一转,“言无过?这个名儿有点耳熟……” “……”方小鱼无语了。 “哦!我想起来了!言无过,诸葛四季的陪嫁。切!都不知道是圆是扁。不管了,你到底和印玉是什么关系?” 方小鱼哭笑不得好一番解释,但是面对万俟天柔的追问,她还真不好撇清和印家兄弟的关系,于是干脆以攻为守—— “神捕大人对印玉大哥有意,若是有用得着小鱼的地方,小鱼愿效犬马!” 一听到这话,万俟天柔放下了戒心,开始凑到方小鱼跟前打探印玉的喜好,研讨追求的策略。 于是当所有人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俩游手好闲的女人开始很用心地研究如何“沟男仔”。 方小鱼看得出万俟天柔对印玉是真心的,也觉得像印玉大哥那样的人如果因为武功而一直单身也蛮可惜的,所以对于帮万俟天柔,她很是尽心。 她先是去做说客。 听着方小鱼又是夸万俟天柔,又是摆事实讲道理分析嫁给万俟天柔的好处,印玉沉默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却是带着低笑,“小鱼这么希望我嫁给她?” “小鱼希望大哥能够幸福,嫁给爱自己的女子,拥有自己的子嗣。” “……嗯。”印玉点点头。 “大哥答应了?”这么简单?方小鱼自己都不信。 “若是小鱼答应娶了印文,大哥或许可以考虑成亲的问题。” “大哥!你怎么也跟着印文一起开玩笑啊,我和印文是好哥们!我不适合印文的!对了,印文呢?” “……” 说服无果,反倒被印玉将了一军。 再来,方小鱼和万俟天柔开始捣鼓什么小吃点心汤汤水水。 再后来……开始下三滥的招数了…… 在印玉发现自己的饭菜里有春.药之后,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终于有些动怒了。将二女提溜出来,看看万俟天柔,又看看方小鱼。 “我并非不嫁人。” 二女眼睛皆是一亮。 “我不能生育。” “我不在乎!”万俟天柔急道。 “怎么会?那你的身体?我请明谷给你看看,说不定会有办法……” “没用的。”印玉看着眼露忧急方小鱼答道。“我不能生育,所以如若嫁人,我会和印文共事一妻,他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这归海帮也会由我们的孩子继承。”这个问题,他早已做了决定。 “那没关系啊!我可以娶你们两个啊!”万俟天柔还是不明白他为何拒绝她,以她的身份地位,难道还不够资格娶他们兄弟吗? “……我只会让印文嫁给他想嫁的女子。”印玉看向方小鱼,瞳眸幽暗深邃。 “大、大哥……”方小鱼不可思议地看着印玉,他表、表害她啊! 万俟天柔一听也明白了印玉的意思,小脸顿时扭曲! “土匪头——印玉!你等着,我会让你求我娶你!”万俟天柔冲着印玉厉声道,然后转向方小鱼,“方小鱼!你竟敢耍我!”咬牙切齿的声音。 “大哥!你会害死我的,。”方小鱼苦着脸说道。他转嫁危机也别转嫁到她这儿来啊,虽然她这个狗头军师是做的过火了点,她那不是因为心情郁闷闹着玩的嘛…… “你会处理好的。” 印玉大哥说她会处理好,可事实是,她怎么处理啊!万俟天柔回到行宫就喊了话让言无过当晚侍寝! 言无过本就是万俟天柔定下的陪侍,成婚前伺候床帏也不算逾距,但是……现在根本就是万俟天柔有意折辱言无过! “公主,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印玉是清白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方小鱼站在万俟天柔房门口,不敢擅闯。 “滚!让你哥哥洗好身子来侍候本公主!” “公主!我哥他……他们一直在忙南州的政务和红焰教的事情,您——” “姑奶奶我不管!掌灯之前他没进我房里,我就要他好看!” “公主!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哥哥他——” “想让你哥哥晚上好过一点就别让我再听到你的声音!” 方小鱼咬咬牙……扭头去找万俟容人。 万俟容人带着一干人等刚回行宫就听宫人禀告了此事,看看面无表情的言无过,他不想插手天柔的家务事,但是偏偏这个言无过又是方小鱼的义兄…… 正在拿捏之际,方小鱼冲了过来。 一看一大群人都在,方小鱼也不好开口,最后只能着急地向言无过解释。 “哥!对不起,是我惹了公主生气,连累你……” 言无过锐利的眸子直视前方,丝毫不理会方小鱼。 万俟容人微微扬起下巴……有意思,似乎一直是方小鱼这个义妹一头热,为了报恩而照顾言无过?这么委曲求全的照顾?她也曾说过会尽全力照顾雅,可她前几日去见了雅一面之后就再也没去过,让他在雅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如此差别待遇,只因报恩?什么样的恩情能让身负百年内力身份超脱而本身性格又随性不羁的方小鱼如此模样? 方小鱼面对言无过的冷漠也没有办法,她觉得言无过肯定误会了她什么,可他又根本不给她彼此沟通的机会!星眸转向诸葛四季……她不想麻烦四季,四季以后会是万俟天柔的正夫,她不能让他为难。 “太子殿下……”方小鱼刚准备开口。 “末将告退。”言无过朝万俟容人躬身告退。 “等等!你若不想去,不必勉强。”万俟容人还是决定插一手。 “岂敢,公主厚爱,末将惶恐,自当尽心侍奉。”言无过低头沉声说道。 “……去吧。” “哥!” 言无过直起伟岸的身躯,抬头瞥了一眼方小鱼,又扫了一眼诸葛四季,眼眸中仍是冷漠与排斥。 方小鱼无奈,也不再请万俟容人帮忙了。以言无过的心性,他决定的事情,她越是阻拦,只会越是让他厌怒。 掏出手绢擦擦明谷沾了点药渣的美颜,对第五翼轻声道了一声辛苦,然后交代叶慕好好沐浴早点休息,最后朝太子、四季千山万水一个点头,她都扭头去跟踪言无过了。 诸葛四季垂眸淡扫了第五翼一眼,有些艳羡有些佩服。 他很清楚的知道,在方小鱼心里有一道线,泾渭分明地隔着两类人。 一边,是她的亲、她的爱、她的护,另一边,都是外人。即使离那条边线再近,只要在那条线以外,便总归是外人。 阿翼,那个没有姓却有着不输于他的才智谋略的男人,舍弃了大京人的身份,跟在她身边为奴为仆,却是以最快捷简单的方式跨越了那条线……怎能让他不佩服不羡慕?如果他能抛下一切,如果他羽翼已丰,或许…… 方小鱼悄悄跟在言无过身后,看他回房沐浴更衣,除了盔甲卸了长剑,穿上褒衣博带,行走间衣袂带风,一向紧束的长发也披散了下来,仅在中段系上绸带,柔和了他一身的厉气,本就秀雅的五官顿时撩人了起来…… 只是那张脸的表情……依旧冷的像万年不化的寒冰,这副模样去见万俟天柔…… 随着言无过进了房,方小鱼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隐入黑暗的角落,她忐忑地听着动静。 “你是方小鱼的义兄?” “长的倒是不错,把衣服脱了。” “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把衣服脱了!” “哼!” “……继续。” “怎么?你的身体见不得人吗?我让你脱、干、净!还是说,你要本公主亲手帮你脱?” 啪!鞭子抽在空气中的声音! 方小鱼心一惊!万俟天柔想干什么? “就凭你,想入我的门,上我的床?做梦!” 微微眯眼,方小鱼握拳强忍。 啪!啪! 这个声音!浑身一颤,瞳孔急缩,方小鱼血气上涌。 “记住,这顿鞭子是你的好妹妹给你讨得赏——啊!”万俟天柔本是继续泄愤地朝言无过挥动长鞭,眼前却突然窜出一个黑影,长鞭落到黑影身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她就被人扼住喉咙提在空中! “你找——死!”掐着万俟天柔的细颈,脸上挂着一道红色鞭痕的方小鱼嗜血的表情俨如厉鬼。 “救、救……命……”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死亡威胁的万俟天柔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呼救,却只能发出嘶哑无力的声音,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所有的挣扎徒劳无功! “你、你干什么!”惊醒过来的言无过一声低吼! 闻声回头的方小鱼看到他白色中衣上的两道鞭痕后,手中的力道更猛。 万俟天柔开始翻白眼了,言无过惊恐地上前拽方小鱼的手,却发现他根本撼动不了方小鱼的力量! 见方小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身上的鞭痕,他竟反射性地连道,“我没事!我没事!你听到了吗?快放开她!快松手!” 方小鱼厉鬼般的表情微微放松,确认似的看向言无过的眼睛。 言无过只能再次肯定的强调,“我没事!我没事!” 方小鱼终于松了手,昏死的万俟天柔顿时软倒在地上,言无过看到万俟天柔胸口还有起伏,方才松了一口气。 胸口传来刺痛,言无过低头一看,发现方小鱼正在轻触他的伤口,明明痛的是他,可她……的眼睛却是源源不断地在往外冒着泪花…… 见她正掀开他的中衣,他却没有阻拦,只是机械的重复,“我没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停地说这一句,但他本能地觉得这句话能让她冷静下来。 他相信,若是他刚刚没有阻拦或是慢了一时半刻,她一定会杀了天柔公主…… 掀开雪白的中衣,当方小鱼看到言无过古铜色的身躯之上布满了各种新旧的伤疤时,终于哭出了声,呜咽到抽搐……他、到底忍受了多少……他的身体、和他的心…… “我没事!我没事……”言无过不自觉的柔声劝慰,她哭得他……乱了,叹息地遮住她的眼,“别看……别看了……” 抱紧言无过,方小鱼小心地避过鞭痕,语气充满狠厉,“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所以伤害过你的人都要一一付出代价!” 回拥着胸前的疯狂女子,僵硬地轻抚她的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信了……我信了……” 他还要怀疑什么?这个女人差点掐死了一国公主……为了他。 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此护他,他都已经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再怀疑她了…… 待方小鱼冷静下来她才发现她刚刚差点杀了人,要不是她潜意识里不想杀人,以她的功力,在掐住万俟天柔脖子的一瞬间就能要了她的命! 看看地上的万俟天柔,再看看言无过身上的鞭伤,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冲动,身上被烫的有些痛,右脸至左胸的鞭痕也开始肿胀,她连忙运气治疗了一下。 “你走吧。”见方小鱼恢复正常,言无过淡淡道。 “哥?”她走?她把万俟天柔掐的半死,她走了他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吧。”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但已经没有那刺骨的寒冷。 方小鱼有些感慨,如果她的一时冲动能换来言无过对她的态度转变,她不介意把万俟天柔多掐几次。 “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我惹的麻烦让你承担后果,这两鞭将是唯一的一次!你先稍等一下,我带明谷过来。” 原路潜出去,将明谷带来,迷昏摆设似的几个守卫,明谷用金针加迷药让万俟天柔丧失十二个时辰内的记忆,再小心地处理她颈上的掐痕。 一切做的干净漂亮,让言无过叹为观止……也不禁变色,若是过去方小鱼真的是对他别有所图,以她和叶慕的武功、明谷的医术、那个什么阿翼的智谋、归海帮的势力、明清门的神秘实力、甚至是太子有意无意的偏袒…… 她想要什么得不到? 况且……她本身竟是茹家的女儿…… 他竟怀疑她和诸葛四季在谋算他,他有什么值得她谋算? 祖母的财产?他这连她都不如的身手? 好大一个笑话! 可也是多么值得他感谢上苍的笑话,原来这世上,他还有人可以相信…… 这两鞭,是他这辈子受的最值的两鞭。 78、幸福是什么 明谷拿着药膏看着方小鱼脸上的的红痕和左胸被抽裂的罗衣,一脸寒意。 “主人……您太乱来了。”第五翼轻声责道,即便没有到现场,他也大概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方小鱼讪笑两声,“没事啦!”要说万俟天柔的那根鞭子的确不错,以她如今的体质都被抽出了红肿的印痕。 “没事?我让它变成有事可好?”明谷突然拿起一把小刀,不知意欲何为。 “这个……这次只是意外,我保证——” “保证?你的保证就是浮云。”明谷拿着药膏和小刀走近方小鱼。 “谁说的——” “雷迟。” 一听明谷说是雷迟说的,方小鱼立刻就软了。 雷迟都去了好久了,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古代的交通就是不便!采个药一来一去就要个把月,以后多囤积一些各地的药材,明谷的生意一定会很好!方小鱼正想着,却见明谷一刀割破他的手腕,然后接着流出的鲜血涂抹双手。 “你……你这是干什么?”方小鱼吃惊地看着明谷,他这是…… 用药粉止住伤口,再用干净的汗巾擦掉手上多余的血迹,明谷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打开药膏开始帮方小鱼上药。 只要接触的地方浸染过男人的血,小鱼便不会被烫伤,但是效果只能持续几天。 “你……”方小鱼词穷,“我……我自己来。”明谷果然比雷迟更可怕…… “……雷迟曾说过,若是他回来时,发现你有一根毫毛的损伤,他就让我知道刺猬是怎么炼成的……你知道他袖中的机关弩一共有多少只箭吗?” “呃……”她知道……因为箭矢是她亲手做的,那句“让人知道刺猬是怎么炼成的”也是她帮雷迟填装箭矢的时候开玩笑说的。 于是,伤痕还是乖乖交给大夫…… 上好药,方小鱼跑了一趟归海帮分坛跟印家兄弟说了一下晚上发生的事,由于十二个时辰之内的事情万俟天柔都会忘记,自然也不会记得印玉拒绝她的理由,所以她必须跟印玉打个招呼。如果她是光棍一条,她不介意做印玉的挡箭牌,但是现在言无过吃着皇粮,她不得不顾忌那位皇室公主。 看着方小鱼脸上的红痕,印玉淡淡地点点头,眼底的阴霾却似暴风雨前如墨的乌云,印文则是二话不说地就往外冲,让方小鱼好一顿哄才安抚下他的冲动。 “好啦!这儿有我住的地儿不?我懒得回去了。”她是怕到早上鞭痕未消被叶慕看出来就麻烦了,叶慕脑袋里可没有什么皇室不皇室的观念。 “好!我去给你安排房——”印文正准备去交代手下,可话尾一转,邪笑地看向小鱼,“不如,跟我睡?” 明明是勾引的话语,可从印文嘴中说出来却是浓浓的挑衅意味。 方小鱼翻了个白眼,“好啊!看是谁吃亏?”她如今也是尝过肉味的娃子了,这种玩笑可堵不住她。 果然,听到她的答复,印文始料未及的一愣,方小鱼得意地笑咧了嘴。 “别玩太晚。”印玉朝二人微一点头,稳步离开。 啊?什么别玩太晚?方小鱼笑意呆在脸上——大哥,我开玩笑的! 而原本一直大大咧咧猴精似的印文竟然开始脸红扭捏起来,最后竟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低着头抓起方小鱼的手就往后院走。 “喂喂喂喂喂……”痛啊!还有,印文他……使劲挣脱印文的爪子,方小鱼也开始不自在起来。 印文……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想着白天印玉大哥说的那番话,方小鱼心里直打鼓,难道印文他真的……想嫁她? 虽然她以前也有听说过那个传闻,说是印文放了话,谁要是敢嫁给她,他就送谁去见阎王。可是那时候他们见面就互损,印文还说像她这种牙尖嘴利抛头露面做生意招蜂引蝶的女人,男人傻了才会嫁给她!她还记得她当时回的是: “放心!等姐们又了钱,肯定娶他个十个八个,让你喝喜酒喝到吐!倒是你……什么女人口味那么重会娶个猴子?” 那时的印文的确瘦弱的像只猴精,明明和四季、雷迟同龄,却是少年般的身型样貌,于她而言,他是个邻家调皮弟弟般的存在。 但是现在——印文原本清瘦的身体变得修长挺拔,虽不及他兄长的魁梧健美,却自有一番江湖侠少的气派。 弟弟?不,这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归海帮名副其实的霸子! 而她,在经历了雷迟和明谷的表白后也有点开窍了,虽然她依旧不明白他们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好啦!别闹了,我困了,帮我找间房吧,有张床就行!”方小鱼故作轻松地说道。 印文脸上的红潮慢慢褪去,“……我哪点不如雷迟?”如今江湖上谁不知道他归海帮霸子印文!这近一年来,他在江湖上出尽了风头,就是为了博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让世人知道他印文也是个人物!也有配得上她的资格!可她! 小鱼的心咯噔一下,“哈哈……干嘛突然提起雷迟?啊!我突然想到还有点事忘了跟印玉大哥说,你先去休息吧!唔——” 印文蛮横地将身前的女子揽入怀中,低头放肆地强吻着想当乌龟逃跑的小鱼,霸道却笨拙的吻,宣泄着他强忍了无数日夜的思念与挣扎。天知道他有多讨厌跟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名门正派打交道,天知道他有多想扔掉刀剑拿起鱼叉陪她捉鱼捞虾!在大哥的教导下,他拼命地历练学习着,就是为了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证明——他有能力保护她! 可她竟不要!她不要他!那他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委屈心酸恼怒化作烈火般的吻,甚至咬破了女子幼嫩的唇瓣—— 片刻的震惊过后,吃痛的方小鱼运力一把推开印文,慌乱地扫了他一眼,转头腾身而起,飞向夜幕。 极速飞驰,直到夜风吹凉了身体方小鱼方才停了下来,运起清心诀舒缓身体的烫伤,也顺便平静心境。 “印玉大哥。”方小鱼轻唤。 她出了马场就发现印玉跟了上来,刻意甩开距离,就是想自己先静静。 印玉慢慢走近方小鱼。 “不必勉强。虽然我很想将印文托付给你,但是你若实在不愿接受印文,我会让他死心。” “大哥……我、我一直把印文当哥们,我从来没想过……” “他从未把你当哥们。” 方小鱼苦笑,“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像她这么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会有人喜欢已经够奇怪了,居然还会有一个、两个、三个……老天在给她开玩笑吗? 印玉看了看她的表情,“你很特别。” 方小鱼抬头望向印玉,摇摇头,特别?她不觉得。拂过路边的芦花,看芦穗无声飘散,方小鱼觉得自己就像这路边万千芦苇中的一只。 作为一个穿越女,她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做过。没有惊世骇俗的发明,没有奇特新鲜的歌舞,没有风格迥异的诗词小说,最多不过是小打小闹地引入一些休闲娱乐,还会前思后想考虑有没有代入什么超时代的东西,她不想做一个多余的、作乱的、扰乱这个世界正常发展的齿轮,她只想也只会这么普普通通的活着。 特别?特别普通吧。 “你最大的特别在于,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特别。”似乎被自己绕口令般的话语逗笑,印玉微微浅笑。 “你很傻,总是容易轻信他人,却让人不忍背叛你的信任;你很迟钝,看不清男人对你的企图,却让男人不敢轻易袒露企图;你出身高贵却没有半点士族大家的气质修养;你很奇怪,一面敛财一面却无视许多获利的机会,让人分不清你是没有眼光还是另有所图。” “……”他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而最让人趋之若鹜的是,” 印玉轻抚她的头发,她没躲,因为印玉只是临空滑过发丝…… “你很温暖,有着让人眷恋的温度,让人不由得想靠近,想被你眷顾。”印玉接着说道。这个世间的女子,皆是被上天宠坏的娇女,几人会真正平等的看待男子? 而她……就连他天性冷情若此,都对她生出了些许好感,更不用说从小就没有机会被爹娘疼爱的印文了。 平生头一次被人如此夸赞,方小鱼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习惯。 “印文……该嫁人了,这半年我也收到了不少求亲的聘书,若你不愿娶,我就帮印文另择婚事,你不必过于挂怀,心月狐的事给你带来麻烦,大哥非常抱歉。” “没事……”印文这么快就要嫁人吗?“那些求亲的女子,喜欢印文吗?” 一丝笑意闪过印玉的眼底,“也许喜欢吧。” “也许?大哥,事关印文一辈子的幸福,怎么可以也许?” “天下间最难测,莫过于女人心。你与印文如此亲密都不愿娶他,为兄又岂敢对他人多做要求?” “大哥!”方小鱼皱起了眉,“不是我不愿意娶!可是我对印文是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啊!他嫁给我也不会觉得幸福的!而且我已经……有好几房了。”说到最后一句,方小鱼的气都虚了。作孽啊!要是她脸皮再厚些,再无耻一些,再贪心一些,她就不用这么心虚了……可她真的不想误人青春啊!就连雷迟和明谷,要是他们哪天想离开她,她绝对不会阻拦的!他们对她的好、对她的情……会让她内疚,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还…… “呵呵……”印玉轻笑,“小鱼既是嫌弃印文,大哥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赶明日,就给印文定亲,免得他对你再存奢望。” “大哥!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是幸福?”印玉问。 “……”小鱼无言。什么是幸福?她……她不知道。 “看来小鱼也不知道。我曾经希望印文能成熟稳重,能与我共同承担起归海帮,所以当印文积极于帮务时,我很高兴。但是……你应该看得出,他有纵横江湖的能力,却没有称雄之心。于他,恐怕能和你在一起,便是幸福了。” “我给不了的……”单向的感情怎会幸福?她不想看到印文不幸福,她希望印文永远都是那样无忧无虑的猴精模样! “……你给不了,你却相信其他女子能给得了?小鱼,你让大哥说你什么好?” “大哥……”她不知道,她连自己的幸福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给别人幸福? “……大哥不逼你,大哥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印文的幸福,只有你能给。大哥言尽于此,小鱼你慢慢考虑,大哥等你的答复。” 看着印玉大哥远去的身影,方小鱼千头万绪乱成一团。 到底什么是幸福?自己……真的能给人幸福吗? 79、二十多年前 在外面吹了一夜冷风,等太子爷带着一大帮人都出了门后,方小鱼才偷偷摸摸回了房。照了照铜镜,脸上的红痕几乎看不见了,可唇上却结了一个小痂。 印文…… 难道她要做那个“重口味的女人吗”? 还是……先补一觉再说吧。 睡了两个时辰,到晌午时方小鱼就醒了,用过午膳后,她决定去看看万俟天柔,虽然对于那位公主甩言无过的两鞭她怒意未消,但她有必要去确认一下昨晚的处理效果。 这个时候,万俟天柔正软软地躺在床上,挥挥手遣退一众宫人。 这段时间由于万俟天柔一直和方小鱼在一起,所以万俟天柔的俩保镖让太子爷给征用了,万俟天柔自然是求之不得,不仅少了俩眼线,还多了一个军师。而且……方小鱼居然比她还无耻!哇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昨儿土匪头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方小鱼居然提议今天干脆给土匪头下药,让她把生米煮成熟饭!猥琐啊猥琐!想她可是堂堂公主,怎么能干这么下流的事情?不过——春.药她都怀揣了半年了,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啊! 方小鱼说今天带她去试试,可她一早醒来头就昏昏沉沉的,全身没力,不知是怎么了。御医都被太子哥哥带了出去,宫人只能出去找大夫。 于是方小鱼进房后,看到的就是万俟天柔一副要死不活的虚软模样。 “怎么了?不舒服?”方小鱼明知故问。 “……”看到方小鱼,万俟天柔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一丝惧意,半天才嗯了一声。 方小鱼看了看万俟天柔的脸色,猜着估计是昨晚上脑部缺氧加上受惊,今天身体疲乏而已。 “那请公主好好休息。” “……嗯……等等!不行,我要起来!”可刚坐起身,万俟天柔就苦着脸软倒。 方小鱼快手扶住,慢慢让她躺回床上。“身体要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不要!”万俟天柔按着头倔强地说,一想到印玉,她可呆不住。“你说了今天帮我去下药的!” 呃……方小鱼有点窘。说起来昨天的事还真的是她自己种的祸根。要不是她较真,想看看万年冷静的印玉大哥变脸的模样,她也不会真的帮万俟天柔去下春.药;要不是印玉大哥被她们没有下限的举动给气到,他也不会说出那番买一送一的话刺激人;要不是万俟天柔被印玉大哥拒绝地恼羞成怒,她也不会拿言无过来撒气…… 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想清前因后果,方小鱼对万俟天柔的怒意也消了大半。 扶起挣扎着要下床的万俟天柔,在她腰下垫了个枕头,让她靠在床头,方小鱼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这个对印玉大哥一往情深的公主。 “……下药其实对印玉大哥没用的。” “为什么?” “印玉大哥练的是童子功,一般修炼这种功法的人,为了防止破功,从小都会吃许多抵抗淫毒抑制情.欲的秘药,他们吃了春.药只会拉肚子而已。”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她也不会真的去给印玉大哥下药。 “……我不管!不试一下我不会甘心的!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剩这一招了!要是再不行,我就去求皇帝舅舅下道圣旨给他!看他是嫁还是不嫁!” “……”万俟天柔这一句让方小鱼突然想起了一句俗语: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无论在什么年代,强权决定一切。万俟天柔身为公主能苦追印玉大哥一年之久,已足见其诚意了。 万俟天柔瞟了一眼方小鱼,“你放心啦!只要你帮我娶到土匪头,我不会亏待你哥哥的。” 方小鱼淡淡笑笑,以言无过的个性,断然是不会献媚女子讨万俟天柔欢心的,在经过昨夜之后,相信言无过也不会对万俟天柔有什么好感。她打算今夜再找言无过谈谈,如果他改变主意不想嫁给万俟天柔,她会帮他的。现在的主要问题,依旧是印玉大哥…… “如果印玉大哥还是不从你,你真的会请皇帝下旨吗?”方小鱼提这个问题只是确认一下,但她没想到,刚刚还斩钉截铁的万俟天柔却没有爽快的说是,而是……眼露挣扎。 “……我不知道。”万俟天柔抬眼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方小鱼,突然问道,“太子哥哥说你是他的师妹,那么你应该是明清门的人了?” “嗯?是。”方小鱼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那你也应当知道太子哥哥的师傅叶寻南了。” “……是。”茹雨的亲爹叶寻南,那段历史是她一直想问但一直没问过的,没想到万俟天柔居然知道还主动提起。 万俟天柔似乎犹豫了一下,“告诉你也无妨,反正皇姑姑已经仙去了。” 皇姑姑?方小鱼一凛神,长公主是万俟天柔的母亲,那么万俟天柔口中的皇姑姑就应该是二公主丹环公主——茹雨她爹娘间的小三。关于这位公主,方小鱼在皇城期间也努力打探了一番,却是什么都没打探出来,神秘地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只知道她并未开府从未娶纳,十几年前就没有任何消息流传了。 “二十多年前,我皇姑姑爱上了一名男子,但是那个男子已有意中人,皇姑姑便要挟那名男子不许嫁给他的意中人,否则便将他意中人一家满门抄斩。” “那名男子就是叶寻南?”方小鱼有个疑问,“如果是他,以他的修为,怎会受人威胁?” “因为……”万俟天柔的目光变得幽深,似乎在回忆什么,“因为他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绝不会仗着修为去伤害别人,我皇姑姑就是吃定他这一点,也……爱极他这一点。” 方小鱼无语。 “我皇姑姑花了数年的时间追求他,心机用尽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心,最后……我皇姑姑以放弃他成全他为条件让他主动献身,只要一夜,我皇姑姑就再也不纠缠他。” 方小鱼吐血。“但你皇姑姑却食言了?”否则叶寻南怎么会再次回到皇宫一呆十六年,还成了万俟容人和千山万水的师傅? “不,我皇姑姑没有食言。她放手了,只是,她的孩子没了……不过一夜,我皇姑姑便怀了叶寻南的孩子,她很想追回叶寻南告诉他这个消息。但是当时叶寻南已经回到荣城,嫁给了兰荣伯茹岚做侍郎。那个孩子便成为了我皇姑姑唯一的寄托,但是,一次意外,孩子没了。” 唉……方小鱼忍不住叹气了。好狗血,但是更狗血的来了—— “我皇姑姑她……疯了,不吃不喝谁也不理,每天都只摸着肚子重复一句话,‘寻南,我们有孩子了’,要让她吃东西只能把她打昏了硬灌……皇帝舅舅不忍看到皇姑姑那个样子,就传了密令让叶寻南回宫,一样的威胁,却一样有效。而我皇姑姑在看到叶寻南之时,竟奇迹般清醒,哭着说他们的孩子没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反之亦然。方小鱼不表态。 看到方小鱼冷漠的表情,万俟天柔似乎理解的点点头,“你也许会认为我皇姑姑只是装疯,我也时常这么想,但是,若是有人装疯一装十六年,那怕是离真疯也不远了……叶寻南回宫,我皇姑姑大哭了一场之后,一直到她病故,她只会说两个字——‘寻南’。只要叶寻南不在她视线范围内,她便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无助地喊着叶寻南的名字,十六年。” 方小鱼有些感慨,在感情这二字上,对与错……真的太难了。若是茹岚知道事情的原委,恐怕就不会那么待茹雨了吧?不过……以茹岚的个性和家世背景,要是她知道皇室先后两次以茹家为质胁迫叶寻南,估计她招兵买马起兵造反都有可能。 叶寻南……未免太傻了点,把一切苦楚都自己咽下去,让茹岚恨了他这么多年,连带着他们的亲生女儿受尽冷漠最后抑郁自尽!真是……膈应死了,方小鱼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 “怎么想到提这个,这个跟印玉大哥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问我如果土匪头无论如何不从我,我会不会请皇帝舅舅下旨吗?”万俟天柔顿了一下,“……我不会。” “我绝不要让自己那么可悲。我从小就经常跟着我娘去宫中看望皇姑姑,皇姑姑每次看见我就会笑着喊‘寻南、寻南’,因为叶寻南对我很好。我小时候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好,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和茹雨同龄,大概是让他想起他的女儿了。我娘曾告诉我,只有在看到我时,叶寻南才会在皇姑姑面前露出一丝笑意,其他的时间,那个温善的男子比千年的寒冰更加冷漠!这么多年,一直到皇姑姑死,他的态度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软化。” 方小鱼摇摇头。 “我不会重蹈我皇姑姑的覆辙,我也已经和我娘约定好期限,若是还是无法得到土匪头的心,我就死心,回都大婚!” “期限?” “对,期限只剩一个月,但期限未到,我是不会放弃的!” 方小鱼干笑两声,“……加油。”一年都够呛,一个月…… “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你身手那么好!下药不行就帮我把他打昏了算了!我就不信……” “启禀公主,大夫请到了……” “叫他一边儿玩去!”她现在哪有时间看大夫! “淑柔公主,身体不适,还是请大夫看看为佳。” 听到这个声音,方小鱼不禁浑身微震——皇甫雅,他没事了吗?可以出门走动了? 而万俟天柔却是笑逐颜开,“雅哥哥?你身体好了?不躲着我了?干嘛那么生疏,快进来!”淑柔是她的公主封号,但是一般很少有人叫她的封号,因为——“淑”这个字跟她太不搭了! 听到门开的声音,方小鱼迅速站起,“公主有客,小鱼先告退了。” “哎!等等!”万俟天柔抓住方小鱼的宽袖,小声地说,“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丹国第一公子,要不是太熟了不好下手,我早吃掉他了……” 汗……方小鱼对这万俟天柔……彻底无语了。 皇甫雅带着大夫进门,第一眼看到床边站着的娇小身影时,心魂皆是一惊,但再一细看,目光便黯淡了下去——不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虽然轮廓极似,但是……她要更娇小些、更圆润些…… 方小鱼扯回袖子,朝万俟天柔点头一礼,便不声不响地转身朝房门走去。 “干嘛走啊?”万俟天柔嘀咕道。“雅哥哥过来坐。” 皇甫雅偏头看了一眼从他一旁走过的方小鱼,不知为何,胸口有丝闷堵…… 80、南州大战前 皇甫雅、皇甫雅…… 满脑尽是皇甫雅,她这是怎么了? 方小鱼焦躁地坐立不安,目光无处安放,只得闭目打坐运起清心诀,待心绪平静,一个清晰的结论也浮出水面—— 她挂念着皇甫雅。 她不知道这份挂念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但是她的确是一直挂念着他,知道他身子不好会心痛,看到他遭遇危险会冲动!这种感觉…… 也许,当初成亲一年后,她第一见他一身皂罗袍在她面前吐血昏倒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他作为了一份责任一份牵挂背在了身上。而他眼底的故作坚强,自我保护的高傲冷漠,偶尔显露的诙谐灵精,让她又恼又无奈的别扭倔强,无一不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心甘情愿守护他这谪仙一般的玉人…… 当她听到那个小表妹说他一直在等她去接他时,她并不相信,这份理智的不相信淹没了心底被她无视掉的一丝希冀与窃喜。 他若愿归,她必开门迎他。 但是结果正如她所料,皇甫雅并不想与她再有瓜葛,他甚至不想见她。对于他的态度,她并不奇怪,因为她后来知道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想与她有瓜葛。 皂罗袍,原是人们家中遇丧或者请罪时着的服饰,后来男子求休书或求和离时不便开口,便也着上皂罗袍,妻主们一看便知其意。她当时却并不知晓,还傻乎乎答应万俟容人照顾皇甫雅——可笑吧,人家是回来求休书求和离的,不是来看望她这个被嫌弃被遗忘的妻主的。 他也算为她的面子考虑了,还专门为她纳了一房侍郎才自去。方小鱼轻笑,像皇甫雅这般清高自傲的男子会主动为妻主纳侍,还真是难为他了,难怪那时他的脸色那么臭。以他的条件,被迫嫁给自己,着实是委屈了。 希望他能找到他心仪的妻主,健康幸福吧! 方小鱼起身下床一路走到宫门,然后很没有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宫门前的台阶上,屈膝抱臂托着下巴。 于是,当万俟容人领着一大群人马回到行宫时,就见宫门之前,方小鱼体态婀娜身姿轻盈地扑向已经下马相迎的叶慕,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忌讳地热吻,然后又跑到马车处,伸手牵出明艳动人的明谷,脆脆地冲着言无过唤了一声“哥”,然后笑着对她的近身男仆阿翼说道:“带银子了吗?走,我们去逛街,吃好的喝好的!我等了你们一下午肚子都饿扁了!”最后看向诸葛四季,却又突然转头看了看他。 正当万俟容人嘴角微勾,以为她要开口相邀时,她却只是微笑垂眸一点头,便挽着叶慕的胳膊,牵着明谷的手,问着言无过、阿翼的身体情况,转身离去。 娇声渐弱,五人渐行渐远,徒留众人望着为首止行的太子爷——太子爷不走,谁敢越其马首? 万俟容人凤眸微微低垂,偏头看了看身后侧方的诸葛四季,诸葛四季察觉到太子的注视,淡淡一笑。 诸葛四季知道,方小鱼本想邀他,只是……考虑到他是万俟天柔的未婚正君,在众人面前必须避嫌…… 避嫌……虽然他早已定心默默守护,但……这样的避嫌,他可以忍受多久?忍受几次?那条就在他脚边的界限,他是否真能忍着一辈子不去跨越? “叶慕……”小鱼一脸严肃地看着叶慕,沉着嗓子,“以后……没有我在场不许喝酒!”以前很少让叶慕喝酒,所以没发现,今儿高兴起来没留神让他喝多了点,结果—— 小脸绯红的叶慕,柔美的眼眉吸人心魂般微微笑着,嫣红的小嘴像一弯红月勾人地轻轻翘着嘴角…… 没错,他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傻傻地笑着!但仅这笑容已经让她想现场拔了他的衣服! “呵……”明谷轻笑出声,小鱼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但他现在已经不会再觉得酸楚,因为,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她身边,以她的男人的身份。 言无过在一旁神色轻松地看着,不时动筷举杯,似乎胃口不错。第五翼浅笑着帮小鱼斟酒夹菜,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轻柔。 “对了,”方小鱼看到汤上了,眼光望向第五翼,“昨天忘了说,你这几天就留在宫里休息吧,身体不舒服就一定要说,多吃些鱼虾,这个龙骨汤不错,多喝点。”方小鱼指指汤罐,见第五翼没反应,就动手舀了一碗推到他面前。 “你身体不适?”明谷疑道。 第五翼迅速收起微微惊讶的表情,仍是柔柔地笑着,“没事,一点旧疾。”明谷看不出,因为他身体的问题并不能算是病,而他又一直掩饰得很好。 “应该是后遗症。”方小鱼解释道。像那种使人可以改变体型的药物,想想都可怕,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也许是长途跋涉比较辛苦引发了后遗症,他这几天的动作偶尔有停顿,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很优雅从容,所以一开始她也没发现,还是今儿无聊坐在那一下午胡思乱想给发现的,再看到他时,她便确定了。 “是……刁老头有提到过,只能靠养。”明谷点点头。 “说到刁叟,为什么你一直都是叫他刁老头啊?而且他……好像很喜欢你……”而且感觉还是那种不正常的喜欢!方小鱼问道。 “……”明谷眉头轻动。 “因为他长的很像刁叟倾慕的女子。”第五翼揭开谜底。 “啊?” 明谷笑着摇摇头,“我那两位师傅钟情的是一位女子,但他二人自年轻时便不合,自然不愿共事一妻,于是那名女子便两个都不娶。二人互相怨恨斗了几十年,虽然最后化敌为友,但却韶华不再,而二人倾心的女子却是驻颜有术,让二人无颜以对,只能相顾叹息。” “呃……其实刁叟好好收拾收拾也不会很老啊!头发染一下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多岁,我觉得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就是三四十岁的时候了……”比如她爸爸…… 方小鱼身旁的叶慕突然敛笑肃颜抽刀站起,杀气迸发,方小鱼也随即翻掌手持薄刃,护身罡气外放,笼罩众人。 “哈哈哈哈!乖徒儿,你居然在背后说刁老头的八卦,刁老头要踹你的屁股!”随着中气十足的豪迈嗓音,头发花白的刁叟从窗外窜了进来,笑眯眯地看着明谷。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明谷顿时惊喜非常,不是因为看到师傅,而是因为……小鱼的解药啊解药…… “嘿嘿!小丫头不错!有眼光!不愧是我乖徒儿看上的妻主!”刁叟扭头看向方小鱼,还“潇洒”地伸手拨甩了一下额前的乱发…… 方小鱼望着那从刁叟头发上飘下的点点丝丝不明物,决定,收回前言。 刁叟采药的地点是在南海,采到药后北上途中循着千里香找到了方小鱼,雷迟去的地方比刁叟近,算上二人脚力的差距,顺利的话现在雷迟应该也快回到丹国皇都了。 得知雷迟可能快回来了,方小鱼坐不住了,她是真的很想他。 询问了一下第五翼南州这边的情况,问题主要还是三个方面:一、疫后各种新的病症频发;二、各地方行政陷入困局;三、红焰教的异常扩张。 病症的压力在刁叟到来之后相信可以减轻大半,而行政局面在万俟容人一系列的特殊政策之下很快也会有一个质的改观,但是红焰教…… 红焰教不仅在南州诸郡蛊惑了众多民众,它本身也利用各种邪法培育了大批不畏死的高手,这几天众人多次遇袭,幸得叶慕身手高绝加上一干护卫的高度警惕才保得众人平安。但目前南州兵弱民乏,要铲除红焰教只能从其他郡省调兵,而越区调兵,须得皇帝手谕。万俟容人已派了六百里加急回都请调令,但短时间内他们拿红焰教也没有办法。 方小鱼可不想等,问题一日不解决,万俟容人不回去,言无过就不能回去,那她也就不能走。 “……既然朝廷的力量暂时不足,为何不借助江湖人的力量,朝廷没有足够的兵马,但有的是虚名和财物,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便是不能铲除红焰教,也可消耗它的力量,牵制它的发展。”方小鱼也不指望短时间内就能铲除红焰教,但是从红焰教入侵的过程来看,教内当权者行事颇为谨慎,若是在南州这里损失惨重,相信他们自会暂时收回爪牙。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朝廷与草莽,向来无交集,至少……明面上无交集,古来如此。 方小鱼点点头,表示明白他们的顾忌,“侠以武犯禁”,朝廷一直很提防各地的江湖势力,要他们主动和江湖人士合作,的确是不容易。但是—— “古人云:我们在观察和处理任何事物或过程的诸种问题时,必须善于以主要精力从多种问题中找出和抓住主要问题,提出主要的任务,从而掌握工作的中心环节!我们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是红焰教!主要任务是什么?是赶走甚至覆灭红焰教!要安内必先攘外!现在告诉我,是红焰教比较欠扁还是那些国内的江湖人比较欠扁?”着急回都的方小鱼管不了许多,一番怪异的话说得慷慨激昂让众人低头窃笑不已,但仔细一想,却着实有理。 “归海帮在南州集结了大批江湖人士准备与红焰教分坛一战,小鱼的意思是否是让朝廷给予支持?”诸葛四季含笑说道。 方小鱼打了一个响指,“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反对,觉得应该等大兵来伐,但是方小鱼一说她和她家叶慕有事准备离开南州了,众人就立马点头复议了。拜托,此等高人走了,他们小命不保!红焰教自然是越快玩完越好!反正拿刀去拼命地又不是他们。 搞定太子这边的人,方小鱼又跑到马场去找印玉。其实不只是朝廷不想和江湖人合作,一般的江湖人也不敢和朝廷走得太近,因为会被当做朝廷的爪牙而被各门各派所排挤。但是方小鱼相信印玉能权衡利弊,她并未多费唇舌,而只是给了他两份清单:一份是器械人手的支持清单,一份是红焰教分坛的实力清单。 印玉从清单中抬起眼眸看向方小鱼,轻点了一下头。 “谢谢大哥!”方小鱼笑了。 “应该是大哥谢谢你。” “呃……那我先走了。”趁着没看见印文,她想快点开溜。 “此事过后,大哥希望能得到小鱼的答复。” “大哥……”她头疼…… 时间,比他们原本计划地还要紧迫。红焰教似乎也察觉了朝廷与各门派的互助,死士的刺杀也变得更为频繁,就在众人的神经紧紧地绷着,方小鱼忙碌于朝廷和各门派之间时……被勒令呆在行宫的万俟天柔和养病中的皇甫雅,失踪了。 81、香闺救美色 红焰教明面上疯狂地派死士刺杀太子一行,暗中却趁行宫守卫空虚掳走万俟天柔和皇甫雅,然后竟道貌岸然地修书一封,“检举”以归海帮为首的一干“匪徒”“非法集会”,意欲图谋不轨,请太子殿下小心提防! 言下之意竟是以二人为要挟,要太子出兵对付归海帮等门派! 好歹毒的借刀杀人,不枉那些一波波来送死的死士了! 方小鱼紧握双拳。皇甫雅…… 明谷轻轻覆上她的手,他知道皇甫雅曾是她的正君,故而借着替皇甫雅诊脉之时细细观察过……皇甫雅心比太高命比纸薄,恰是小鱼的菜。 不过看二人的样子,皇甫雅怕是还走在他的老路上。 “既然是人质,就有活着的价值,主人不必太忧心……”第五翼也低声劝慰道。 “……”松开拳头,翻掌反握住明谷柔软的手,她怎能不担心?红焰教应该是来掳万俟天的柔,把皇甫雅也掳走应该只是碰巧!但是对红焰教来说,有人质价值的是皇室公主万俟天柔!皇甫雅随时有可能被当做杀鸡儆猴的鸡给杀掉!不过,红焰教在南州坐镇的是教中圣女,只要是女子……就不会轻易杀掉皇甫雅,更何况那个圣女传说性好男色! 就怕皇甫雅倔驴一条激怒他人,或是他不堪受辱自我了断! 该死的! 交代叶慕保护太子爷,让第五翼留下继续商讨对策,方小鱼起身大步走出议事厅,明谷默默跟随。 “师妹!可否让叶慕……”万俟容人沉声道。 “你也想变成人质吗?”方小鱼头也不回。她知道万俟容人想让叶慕去探红焰教的分坛设法救出二人,但是只要叶慕一离开,万俟容人就是活靶子!红焰教在南疆积蓄的力量已经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没有人敢拿万俟皇室唯一的皇子来冒险! 更何况,红焰教行事诡异,谁知道二人在不在其分坛?暗探说从不曾在分坛见过圣女的踪影,怕是狡兔三窟另有巢穴! 明谷跟着方小鱼来到万俟天柔的房间,看着她不停地细细打量,不禁疑惑。她为何又到这儿来,他们之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怎么了?”明谷问道。 “万俟天柔有带着她的鞭子。”那就应该是在偷跑途中被掳走的。 方小鱼一路沿着墙边探去,最后在一拱门旁停下,“明谷,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是药香……虽然很淡,但却正是皇甫雅身上常年不散的药香,她记得,他随身有一个香包…… “……是麝香。” 麝香……方小鱼极尽目力,终于在一处发现些微的麝香粉末。 “明谷,若我在天亮前没有回来,就让太子提前行动!”说完,方小鱼便朝宫外飞去! 一路沿着极淡的麝香香味,方小鱼竟来到了——一刀庄! 一刀庄她和印玉来过,一刀庄的庄主她也见过,是一个性格十分火爆的女子,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在江湖中颇有名望,所以这次一刀庄杠上红焰教,南方多数门派均派人支援。当然,主要原因还是红焰教犯了众怒。 但是为什么皇甫雅香包内的麝香粉却是断断续续星星点点地洒向了一刀庄? 隐去身形,潜进庄内,庄内的各种熏香花草掩盖了麝香,让方小鱼无法再继续追踪,她思虑片刻,潜向主宅。 庄主的卧室内灯火通明却并无一人,正当方小鱼准备换地儿搜寻时,耳边传来异响,方小鱼迅速藏身角落。 房间内的一面墙壁离奇凹进一块,竟现出一条密道! 一刀庄的女庄主满脸羞愤地从密道中走出,她身后的两个护卫也皆是一身杀气目眦欲裂。 女庄主拧动了一下立在墙边的一座灯具,墙壁便无声恢复了原状。 “庄主!您让那妖女将皇室公主藏匿于庄内,这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啊!”一护卫焦急地说道。 “我知道。” “庄主!您真的……要陷各门派于不义吗?”另一护卫艰难的问道。 “我有的选吗?全庄四百多口的性命皆在那妖女手中,我连我那命苦的兄长都亲手奉上了,我还能如何!”一拳击在桌上,女庄主浑身恨意与无奈。 “庄主!”两护卫齐齐跪下,虎目含悲,“吾宁玉碎,不愿苟活!” 女庄主转身看向地上的两护卫,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尽是悲壮,“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一刀庄的男儿!宁玉碎不苟活!老娘也没准备苟活!连自己的兄长,庄上的妇孺我都保护不了,我这个庄主也该去向列祖列宗请罪了!但是!哼!我不会让那妖女得意!她利用我汇集众武林人士,以全庄人的性命威胁我坑害各派好汉,好为她炼死士提供活体!可她怎知我一刀庄上下无一畏死之人!我会让那妖女后悔看轻我一刀庄!” “庄主是打算……将计就计?在决战当日杀她个措手不及?”一护卫反应机灵地问道。 “不错。” “那……庄主,几位小姐和少爷是否先转移……” “……不必了。她们一走,妖女必然起疑。”女庄主闭目答道。 “庄主……” “你们……也去陪陪你们的妻主儿女吧……”说完,女庄主朝门外走去。 待三人走远,方小鱼窜到墙边,拧动机关进入密道…… 密道非常幽深,错综复杂工程浩大,俨然一地下城堡,不时还有身带红焰教标志的黑衣蒙面人巡查而过。幸而方小鱼轻功高绝,向雷迟偷师学来的潜行功夫也像模像样,一路上有惊无险。 后来,方小鱼干脆敲昏一个教徒,换上了一身黑衣黑面巾,浑水摸鱼。 地道内通道过多,亏得万俟天柔穿透力强悍的声音才让方小鱼迅速找到了地牢所在。 靠近一看,万俟天柔正精力充沛地对着牢外的一身着曲裾深衣的女子破口大骂。 “圣女!请允许属下净化这肮脏邪恶的贱.人!”一个黑衣人语带怒意地朝女子请命。 “何必与这牲畜计较。我道丹国公主会是何等模样,原来,也不过牝鸡而已。”女子并无半点怒气的轻笑道。 随后,不顾万俟天柔的恼羞成怒,女子转身离去。方小鱼匆匆一瞥,看清了女子的样貌,竟是出奇的清纯精致,倒显得有几份仙气!这就是红焰教的圣女? 看看情绪激动出口成“章”的万俟天柔,考虑到她暂时没有危险,方小鱼决定先跟着那位“圣女”——这地牢周围她都看过了,没有皇甫雅! 跟了没多久,方小鱼发现“圣女”屏退左右,独自进了一间香味浓郁的厅房。方小鱼对自己的身手没有足够的把握,而且她知道红焰教古怪甚多,因而不敢擅闯,只能迂回地先探查四周。 但一想到这位圣女很有可能是在厅内“享用”皇甫雅,她脑中便立刻出现了皇甫雅含恨受辱的表情,头脑一热,她先跑到地牢的库房内放了一把火,专赶容易冒烟的烧,然后趁乱窜到地牢敲昏守卫捞出万俟天柔,让万俟天柔换上红焰教的衣服混在混乱的教徒中。 等方小鱼再赶回圣女“香闺”时,果然见到了圣女衣衫有些凌乱的背影。 小心地吸一口气,闭住呼吸潜进满是奇异香味的厅房,在越过重重帷幔之后,眼前的场景差点让她喷鼻血—— 皇甫雅衣襟大开,光滑如玉脂的胸膛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下透着珍珠般的光晕…… 该死,她现在哪有时间花痴! 看裤子——腰带还没解开,圣女还真是有耐心,前.戏真长。 看双手——看样子是被缚在身后。 看表情——很好,没有悲痛欲绝的模样。 方小鱼迅速上前解开皇甫雅的双手,丢给他一套黑衣,然后背过身戒备。 “公主人呢?”皇甫雅冷声问。 “在外面,你动作快些。”时间就是命啊! 这、这个声音……皇甫雅又惊又疑地看着方小鱼的背影,不对、不是……可是—— “你是谁?” 方小鱼怒了,转身看着还未换衣的皇甫雅,“你现在还管我是谁?就算你再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也先保住你的小命再说!” 吼完也不管皇甫雅的反应,直接动手扒他的衣服套上黑衣,然后扒裤子—— “裤子你自己来!”方小鱼收手急道。 皇甫雅却仍是一脸呆愣,却伸手去扯方小鱼的蒙面黑巾。 “你是……”怎么可能?他怎会认不出她! 方小鱼下意识避过,耳中听到有人逼近,连忙拉起皇甫雅奔出,到约定处与万俟天柔汇合。 此时密道内浓烟四起,众教徒却只有一部分在救火,剩下的都迅速朝某一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方小鱼问万俟天柔。 “好像是、咳咳、说什么……分坛遇袭!咳咳……”万俟天柔边咳边说道。 汗!印玉大哥他们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估计是怕夜长梦多吧!万一太子受了胁迫妥协于红焰教,他们就麻烦了。方小鱼微微感慨了下,就示意万俟天柔和皇甫雅混在人群中奔出密道。 密道的另一个出口居然离红焰教分坛很近,就在分坛所在山峰的山脚,应该是近期刚挖的!密道内的教众一出密道便动作敏捷地直奔林中小道,方小鱼则趁着夜色,捞起二人闪入密林,虽然以竭尽小心,但三人目标太大,还是被教众发现,顿时一阵追杀声。 但是就算是带着两个人,以方小鱼的轻功也不是小鱼小虾能追得上的。就在方小鱼以为甩掉了众人之时,恐怖的危机感刹那间闪过脑海,方小鱼瞬间前窜数丈—— 恰好避过鬼使神差的一剑! 一个和她们一样穿着红焰教服饰的黑衣人持剑静立,但渗人的阴冷气息却不断地从那削瘦地近乎干枯的身躯上透出。 方小鱼松开万俟容人和皇甫雅,转身面对幽魂似的黑衣人。 “带公主走。”方小鱼说道。 “你……”皇甫雅还是不敢相信。 “给你!”万俟天柔把鞭子塞进方小鱼手中。 干枯的黑衣人手中的剑尖动了一下。 “走啊!”方小鱼握紧鞭柄喊道。他磨叽什么,她可不一定打得过啊! “……告诉我你是谁!”他要知道! 剑动了。 方小鱼无暇它顾,挥鞭迎上。 “走啊!雅哥哥你犯什么傻啊!我告诉你她是谁!我告诉你她是谁!快走啊快走啊!她要是打输了我们又会被抓的!你不走我走了!”万俟天柔死命地拽着皇甫雅。 “她到底是谁!”皇甫雅执着地问着这个问题。 “她叫方小鱼!是太子哥哥的师妹!言无过的义妹!你满意了吗?我真的走了!”万俟天柔快郁闷死了。 方小鱼!不……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未等他慢慢想,颈后一痛,眼前突然一黑,他便昏了过去。 “男人就是麻烦!”万俟天柔嘀咕一声,揉揉有些痛的手掌,“脖子真硬。”万俟天柔边唠叨边有些吃力地架起皇甫雅朝山下仓皇逃去,丝毫不在意身后方小鱼的战况。 缠斗片刻,方小鱼抓住机会弃鞭,在黑衣人惊诧的目光中翻出薄刃切断他右腕手筋,顺势卸了他右臂关节,再对着他脑袋一击肘击,总算放倒。 “左护法!” 方小鱼抬头一看,呃……一帮教众已经赶了过来,还冲着她脚下的黑衣人喊什么左护法。 想想万俟天柔是逃往山下,她捡起鞭子便径直朝山上飞驰而去。 82、南州大战中 山峰之上的拼杀已几近白热化,方小鱼吊着一溜儿红焰教教徒迎面奔向人数最多的一团武林人士,待双方都能看清对方的行踪,方小鱼一个闪身——不见了。失去目标的十几个教徒当场傻眼,而他们对面的武林人士看到这一小撮红焰教众,战意正浓的近百人顿时像欲.火中烧的猛男看到了风骚妖冶的美女似的扑了上去。 □□声——不、惨叫声此起彼伏。 腾挪于密林树梢,方小鱼一边时不时给红焰教阴两招,一边寻找印玉印文的身影。但是印家兄弟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她自家的哥哥言无过! “哥!你怎么来了?” 言无过看到一红焰教众突然闪现,差点双刀伺候。 方小鱼连忙扯下蒙面黑巾,堪堪使言无过及时收回双刀,开玩笑,单论武技,言无过可比她高明多了,她可不想冤死在他手上。 两人交换了一下信息,原来方小鱼循着麝香粉追出后,太子也带着人马与印玉为首的武林人士汇合决定提前杀上红焰教分坛。身为太子,万俟容人自然不能轻易涉险,所以叶慕保护着太子在山下观望,而言无过等武将则身先士卒地上来建功勋了。 既然看到了言无过,方小鱼自然是首先确保他的安全。两人一路冲上山顶,越靠近分坛,双方的人马越是稀少,方小鱼的心中越是觉得怪异,因为这一路她竟然都没有发现什么功力特别高的红焰教徒,要说被她废掉的那个“左护法”就是红焰教唯一的高手,或是红焰教那些死士都被叶慕之前给处理完了,她是绝对不信的。 等她进到红焰教分坛正殿之上时,她更加肯定其中必有蹊跷。 印玉印文和数位门派代表围在殿门处,而离他们五丈之遥的——竟只有一名女子! 女子一身火红的双绕曲裾,静静地跪坐在殿前——煮茶? 看她身边精致的小火炉上端放着极品紫砂壶,面前摆着一应俱全的茶具,这哪像是大敌当前? 众人也是惊异于这诡异的情景,不敢轻举妄动。 “小鱼……”印文看到方小鱼,有些惊喜的唤道。 “糟了!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加空城计!”小鱼不禁恼道。“哥,红焰教的主力怕是从其他路下了山去攻击太子了,我先赶去,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印玉大哥!请速调派人马回援太子!” “小鱼,你怎么知道……”印文疑道。 方小鱼一指殿前的女子,“她的手在抖,她根本就是个幌子!”语音未落,方小鱼已经消失在殿中。 众人一经提醒方才醒悟,不禁脸色大变纷纷冲出直奔山下!若是太子遇险,朝廷迁怒,他们也难逃死罪! 赶到山下,却并未见万俟容人和众人,方小鱼不禁有些慌乱。她虽然对叶慕的身手有信心,但好汉架不住人多,更何况叶慕还要分心保护太子! 闭目运起心法,凭着明清门人间特别的联系追寻着叶慕和万俟容人的行踪,终于慢慢在通往另一山巅的路上看到了一些护卫和红焰教死士的尸体。 感觉到叶慕停了下来,而万俟容人却依旧在远离,方小鱼知道叶慕可能被高手绊住了,急忙催力运功,如箭矢般冲向叶慕所在区域。 方小鱼赶到时,叶慕正与俩老头激斗正酣,两老头功力深厚非常,而令方小鱼吃惊的是,他们的武功招式竟像是专克明清门功法一般! 说来也是巧,当初叶慕不是吊着东海双仙到南州吗?他是谨遵小鱼的交代一路上没怎么跟那俩老头交手,等他把玉玺(赝品)交出去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就痛痛快快干了一架,结果把俩老头修理成重伤。俩老头为疗伤找上了红焰教,红焰教则以激发功力的秘药为饵诱使二人协助红焰教入侵丹国。 在红焰教秘药的功效下,两人功力激增,原本不敌叶慕的二人,此刻竟与叶慕打的旗鼓相当,令方小鱼担心不已。 两老头见方小鱼的身形动作顿时也警惕不已,数招过后退了开去。 “来者何人?吾乃东海双仙……”俩老头自报门户想着能避一事避一事,但方小鱼可不想理他们。 “叶慕,有把握吗?”方小鱼问。 双目如燃烧着红色焰火的叶慕盯着东海双仙点了一下头,身未动,手中的刀刃却在空气中发出了渗人的嗡鸣。 东海双仙互看一眼,他们有些后悔再次对上这个后生了…… “小心,不要受伤!”方小鱼转身奔向太子的方位。叶慕不会撒谎,他说有把握便一定是有把握。 断崖边。 红焰教圣女笑得温婉动人,目光温柔地看着对面人群中的皇甫雅。 “来,到我身边来。” 她身侧,一教徒持刀驾着万俟天柔的脖子,这位公主……还真是倒霉。 “太子哥哥!”万俟天柔哀声道。 皇甫雅冷冷地看着圣女,提靴上前,但刚迈了一步便被身旁的万俟容人拉住。 “圣女,你们已经走投无路,放了公主,本宫可以放过你这一次。” “呵呵……”圣女低头轻笑,“太子殿下如此宅心仁厚,小女子感激不尽……不过,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 “……”万俟容人并不问圣女的不情之请是什么,因为太明显了。 “小女子对那位公子一见倾心,欲纳之为侍,还望太子殿下成全。”边说着,圣女边朝万俟天柔近了一步。 圣女貌似随意地轻掠长发,手背却将万俟天柔颈间的刀刃推上了万俟天柔的脸颊。 “啊!”万俟天柔下意识躲避,却生生划出了一道不深的伤口,破相的恐惧让万俟天柔惊恐的大喊了起来。“我的脸!太子哥哥,救我!” “哎呀……公主,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不过,您真的是公主吗?我不过是要名普通的男子来换你,太子殿下都不肯呢!我看,我还是杀掉你算了。” “不!不要杀我!太子哥哥!你答应她吧!雅哥哥……” 方小鱼一上来,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一看到万俟天柔又被抓,方小鱼都不禁哀叹,但是她更在意的是那个圣女的神色态度,背靠断崖绝境,圣女却如此轻松,就连其他红焰教教众也是毫无慌乱之色,那群教众不会都是死士吧?可那断崖两端相隔数十丈,以她的内力和轻功都飞不过去,难道这个圣女神功盖世或是长了翅膀? “殿下——” 皇甫雅刚开口万俟容人就截道。 “不可以……圣女可否换个条件?” 方小鱼不动声色地靠近,她不知道圣女到底是提了什么条件居然令万俟容人如此犹豫不决?但是下一刻她就知道了。 “唉!没想到,丹国的公主竟然毫无价值,拿来换一个美人都换不到。这位公子,看来我们只能下次再续温存了……”圣女看着皇甫雅,玉掌轻击,她周围的死士便站出了八人。 万俟容人众人皆是后退一步全神戒备。 但这八人却分为两行走向断崖,最后的两人各持一捆红绸,八人相继两两跃起—— 头两人在空中正要下落时,后面便有两人踩在他们身上借力前跃,而最后那两人在两次借力之后竟跃到了对面的断崖,在两处断崖间架起了两道红绸布桥!代价是——前面六人具消无声息地坠落崖底! 目睹此景的众人无不心惊…… “太子殿下,小女子先告退了。” 眼见圣女就要踏上布桥,皇甫雅一个箭步冲到两方之间,“等等!放了公主,我跟你走。” “雅!”万俟容人疾呼,方小鱼也是心一紧。 “太子殿下别动!雅公子请放心,小女子一向很守信用,来……”圣女向皇甫雅伸出柔荑。 “雅!不可以!”万俟容人看看对方刀下的万俟天柔,再看看一脸漠然的皇甫雅,纠结不已。 “殿下,雅能苟活于今,已是上苍怜悯,如能换得淑柔公主一命,实乃幸事。” “雅!你想清楚,你是……”他决定提前告知雅那个秘密。 “但是我有一事想不清楚——殿下,今夜来救我和公主的人,究竟是方小鱼,还是……茹雨!”皇甫雅背对着万俟容人问道。 他不知道她就是茹雨?躲在众人身后的方小鱼一愣,那他说不想见她……是说不想见“方小鱼”而不是不想见“茹雨”? 那他对自己究竟是…… 方小鱼觉得心情突然紧张起来。 “她……她没有告诉你吗?方小鱼就是茹雨,茹雨就是方小鱼!” 皇甫雅有些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果然……是这样……我竟没认出来,呵呵……哈哈哈哈……”皇甫雅突然放声大笑,但笑声中却尽是令人心酸的悲伤自嘲,“我竟认不出自己的妻主……我竟认不出自己的妻主……” “雅……” “殿下,可否替我向他转告一句话——” “有话就自己对我说,干嘛要人转告!”方小鱼终于出声了。 她看不得皇甫雅一副凄苦的模样,看见她就生气! 众人闻声皆扭头看向她,皇甫雅更是一脸惊喜与错愕。 方小鱼大步走向皇甫雅。 “你——” “你闭嘴!”圣女一开口就被方小鱼吼了回去。 方小鱼嫌恶地看了圣女一眼,目光在圣女双掌上略做停留——那双手解开过皇甫雅的衣服呢…… 她并不担心圣女此时会杀了万俟天柔,因为只要圣女一刻没有过断崖,人质就有活着的价值,人质若死,她也不用想逃走了。 不过这个圣女看来是真的被皇甫雅的“美色”给诱惑住了,居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过崖。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方小鱼转头微微抬眸看向皇甫雅。 “我……没……”看着她这陌生明艳的面容,他说不出口。 “……没?那我走了。”他耍她啊! “别走!”皇甫雅情急之下握向小鱼的手。 方小鱼本下意识地想躲,但不知怎的却……任他握住。 “你……就那么讨厌我么?”连听他多说几句话都不肯? “……谁告诉你我讨厌你?是你讨厌我还差不多吧!”方小鱼皱起小眉头,他这是恶人先告状吗? “我没有……” “没有?那是谁第一次见面就把我骂了个狗血临头,成亲当晚就不见了人,一年后穿着皂罗袍回来,然后给我纳了侍郎,自去走了人,再见面说我认错了人,说与我毫无瓜葛,让我别管你的事,又说不想见到我的?”一连串的话就像练习了无数遍似的一顺溜的从方小鱼口中冒了出来。 “我……我……”皇甫雅原本白嫩的小脸急的通红,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一开始的确是不待见她,可是……他也没想到他会喜欢上她啊!他早已分不清他的心情是何时、何地、因为何事发生了变化,他只知道,当他发现时,那份喜欢……便已经入了骨。可她…… “谁让你不碰我!” 轰! 方小鱼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尴尬地环视一下周遭的敌我双方,这下她能很清楚地分辨出红焰教这方哪些人不是死士了,因为这些个“活人”皆是以明显的吃惊眼神望着她。 面对如此仙姿玉色的男子还能不食指大动……的确很匪夷所思吧! 可这能怪她吗! 茹雨的爹啊茹雨的娘! 83、印文的愿望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是因为……讨厌我?”那他干嘛不说……虽然她不想提,但要是他主动问,她会告诉他中毒的事情的。 “我何时讨厌过你!”有,他也不会承认的…… “……哦。”方小鱼瞅着皇甫雅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移开目光,小脸开始泛红。 “那你……”皇甫雅突然想到雷迟,心头犹如一盆冰水泼下,松开了方小鱼的手,冷下脸来。 方小鱼疑惑地看向皇甫雅——又来了,他是川剧演员吧!动不动就变脸。 “我不碰你是因为……”她举起她的红烧小蹄,在皇甫雅面前晃了晃。 “怎么会这样!” “忘情丹知道吗?” 皇甫雅点点头,看看她红肿的小手再看看她的表情,一脸惊诧,“难道你中了忘情丹毒?” 方小鱼一摊手,耸耸肩,“是啊,抱歉让你守活寡。” “那……那你为何不说?” “你又没问过。” “那你也该告诉我!”他就不会一直纠结,以为她厌弃他……“还有,你的脸……你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你有把我当做过你的正夫吗?” 他是她名正言顺的正君,却什么都不知道,这让他情何以堪! 干嘛?要吵架啊!好!方小鱼运功甩甩手降温,悠哉地说,“你还记得成亲后你对我说的第二句话是什么吗?” “?” “你说‘你放心,就算全天下的女子就剩下你一个,我也不会轻薄于你。’还记得不?你让我怎么告诉你?”翻旧账她记性很好的。 “我……”他说过那样的话吗?他怎会说出那样的话? “还有,我好心给你喂药,结果你说什么?你说我不知羞耻!我是你的妻主耶!我连你的衣服都没脱过你就说我不知羞耻了!我要说我中了毒你是不是该仰天大笑我活该啊!” “我怎么会说你活该……” “你是没说我活该,你只是说你‘怎知这世间竟有如此恶劣的女子?样貌不端倒也罢了,举止鄙俗,不知礼教,胆大妄为,目中无人——’,他原话是这么说的吧,太子殿下!” 万俟容人低头轻咳了两声,假装没听到。雅……翻不了身了。他庆幸刚刚没说破雅的身世,要不就连他这会儿也没什么面子了……万俟皇室的脸面啊…… “你……你偷听我们说话!” “哎!不好意思,是你说的太大声了,让我路过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那,你也承认这话是你说的吧……” “我……”皇甫雅手足无措,“我”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皇甫雅一副快哭的表情,方小鱼心中那叫一个痛快啊!前段日子因皇甫雅不愿见她心生的烦闷郁结顿时一扫而空。 “好啦!我瞒过你,你也骂过我,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谁也不许再翻旧账动不动变脸,如何?”方小鱼笑道。 皇甫雅的美眸顿时一亮,更是灵动三分,“嗯!” “你们……说完了吗?”咬牙切齿的声音竟是从一向轻声慢语的红焰教圣女口中传出。 此言一出,断崖边气氛立转。双方众人皆是一惊,从小夫妻的狗血剧中回过神。 汗…… 在此大敌当前生死难料的关头,他们居然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对小夫妻吵架! 还有,这对小夫妻竟能在这种情况下吵了半天架还和平收尾! 所有人,除了失去情感的死士和万俟容人外,心中均觉得荒谬之极。 万俟容人看看方小鱼,破天荒不合皇室礼仪地翻了个白眼,摇摇头。 无论这个女子做出些什么事,他怕是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听到圣女的声音,皇甫雅的俊脸由红转白。 “不想让她死就过来!”圣女厉声喝道。 “啊!呜呜……”被挟持的万俟天柔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 皇甫雅无限挣扎,痛苦地看着方小鱼,问道,“如果让你再娶我一次,你愿意吗?” 再嫁她一次? “……你若愿嫁,我便愿娶。”这是……她的真心话,“不过……” 她已经不再是单身一个人了…… 笑容,在皇甫雅俊雅无双的精致面容上绽放,如此一笑,令人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身处的险境,忘却了恩怨纷争,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天人之姿…… “自去书上,我没有署名……”无须再娶,他依旧是她的夫。即便是亲手给她纳了侍,他依旧无法割舍那有名无实的身份,就是期盼着、期盼着有一天她能自愿来迎他! 在方小鱼惊愣之际,皇甫雅挂着微笑转身走向圣女。 方小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等等!”再等等,再等等,再等一下就好! 见美人被方小鱼拉住,圣女肝火更盛,要不是她不会武。搞不好她就冲过去抢人了! “过来!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话音未落,就接连传来“唰唰唰”的声音,竟是言无过等武将和印文印玉等武林高手相继赶到断崖。 “妖女!别想逃!”一刀庄的女庄主含恨喝道!要不是她及时发现,她哥哥险些悬了梁! 红焰教众纷纷朝高手们看去,戒备更甚。 说时迟那时快,一见众人的注意力被引走,一直拖延时间就是在等这个机会的方小鱼鬼魅般瞬移救下万俟天柔,半路还拉回了迷倒众人的皇甫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又是一惊,反应迅速的印玉果断下令,“杀!” 于是,断崖上战成一团。 拍昏受了惊的万俟天柔,把她交给言无过,方小鱼和千山万水护着万俟容人、皇甫雅慢慢退下断崖。 “这里太危险了,你们先避一下。”方小鱼对众人说道。 “那你呢?”皇甫雅急忙问。 “我上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我也去。” “雅!你大病未愈,怎可动武!”万俟容人斥道。 “我——” “他说的对!好好呆着!”方小鱼朝皇甫雅一瞪眼,然后转向言无过,“哥,小心点。” 言无过点点头,“你也是。” 断崖上的红焰教教徒疯狂地抵抗着群雄,不让任何人靠近崖边,而那位圣女正缓步踏在布稠之上渡崖。 方小鱼原本还奇怪为何要架两条布稠,原来一条是踩的,一条是用来扶的,还真是,想得真周到……这条退路怕是一早便计划好了的吧,这位圣女果然不是一般的谨慎! 想想那无声无息坠落崖底的六个死士,方小鱼嗓子眼里都冒着凉气。 控制着手中鞭不断打落红焰教教徒的武器,方小鱼慢慢接近着崖边。她必须要想办法抓到那个圣女才行,否则,定然后患无穷! 她惦记着圣女,那个圣女也像是感应到她的惦记般回头看了一眼。一见方小鱼,圣女顿时怨气冲天,指着方小鱼娇俏的身影喝道,“给我杀了她!” 圣女的命令一下,崖上的教徒纷纷抽身攻向方小鱼,完全不顾生死地疯狂攻击让方小鱼立马有些捉襟见肘。 “小鱼小心!”印文大喊,飞身来援。 印玉听到印文的声音,也渐渐向二人靠拢。 “谢啦!兄弟!”方小鱼一扬眉,可一对上印文有些复杂的神情,方小鱼就想起了之前的一吻,连忙避过对视, 心思一乱,方小鱼鞭下也没了准头,打的那叫一个险象环生。 “茹雨——”一声惊呼传来。 皇甫雅?不是让他别过来吗?方小鱼分神望去,没有注意到她身侧一柄泛着绿光的刀刃正向她袭来。 “小鱼小心——”又是一声惊呼。 “昀病币律榔と饣频纳簟 “印文!”印玉疾呼。 小鱼连忙回身,恰见印文左手捂着右肩一剑刺穿一个教徒的胸膛。 “印文!”方小鱼想上前查探印文的伤势,偏偏又有不要命的教徒死死地缠上她。 “印文你怎么样?”方小鱼只得高声问道。 “我没事,小伤,你自己小心!”印文答道。 虽然印文说没事,但方小鱼的余光却瞥到印文的动作明显缓了下来,焦急之下,小宇宙爆发,几招闪电般解决了周围的几个教徒,然后回援印文。此时,印玉也杀了过来。 归海帮的长老们见霸子受伤也都围了过来挡住悍不畏死的一干教徒,皇甫雅也难掩愧疚的冲了上来。 印玉一见印文脸色不对,立刻出指如电封了他的几个大穴,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半跪在地上,让印文躺靠在他身上,然后扯下他的左手,看向伤处。 伤口并不深,但是却是骇人的绿色!印玉脸色大变,撕开印文伤口处的衣衫,果然见到那绿色正缓缓地在他身上蔓延! 活尸毒! 活尸毒一旦侵入头部,那么人若不死便会成为活尸死士!若不是活尸毒炼毒不易,红焰教早已血洗丹国! “大哥!”怎么办?唤着印玉,方小鱼忍不住浑身颤抖。 “我没事……”印文垂在地上的右手轻轻扯了扯小鱼的宽袖,淡淡的语气仿佛真的没事一般。 “印文……”方小鱼回握住印文的手,眼睁睁看着惨绿一丝丝爬上印文的颈项,印文少年般的面孔却是异常的平静。 印文静静地看着方小鱼,淡淡微笑。 “好像,好久好久……没见你了……”他知道,她在躲着他,但他不后悔冲动强吻了她。如今,他更庆幸他总算做过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只是,他好想她,真的好想好想。 “……嗯……”眼泪夺眶而出。 “你瘦了……” 方小鱼摇摇头,咬紧牙关无声流泪,她害怕她一开口就会哭出声音,那样……就好像印文真的会…… “你哭的样子好丑……我喜欢你笑……呵呵……” “印文!你别说了,刁叟很快就会赶到,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印玉紧紧地揽住印文的身体,却……什么也不敢做。 不可移动、真气不可入体,否则活尸毒只会蔓延地更快! “哥,没事的……让我说完……” 众人皆知——活尸毒无药可解! 他再不说,没机会了…… “不!印文你别说了……你别动!”看见印文抬臂,吓得方小鱼连忙按住他。 “哥,帮我……拿、拿出来……” 惨绿已渐渐没过他的脖子中段,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印玉抬眼看了看方小鱼,低头从印文腰间锦囊中取出印文从不离身的——魔方。 “给我、给我……”印文连连道,将魔方抓在手中,向小鱼展示那整齐的色块,印文笑道。 “呵呵!看,六面!小鱼、你说……拼出四面……就、答应我……一个愿望,现在……六面……可以、换……两个愿望吗?”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都答应!”心痛如刀绞,她不要看到印文这个样子,她要他继续像个猴精一样上蹿下跳,一样扯着她的头发唤她‘小鱼’,一样跳进海里捉鱼游水,一样被螃蟹夹得哇哇大叫…… “第一个愿望……小鱼……娶了大哥吧……” 方小鱼睁大眼,盯着印文,又看看印玉,无法应答。 “答应我!大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呵呵……我的孩……子。哥……爹娘应该会……喜欢、外孙女……生个、女儿吧……” “好、好……生个女儿、生个女儿!”印玉闭目忍痛应下。 “小鱼……”印文乞求地看着小鱼,逼得小鱼只能点头。 “我答应、我答应……” “第二个、愿望……”印文抬起目光看了一眼小鱼身后的皇甫雅,再看回小鱼时却没了下文,“呵呵……没、,没有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印文突然很开心地笑了出来,连身体都随着笑轻轻抖动着,印玉连忙稳住他的身体,不让他乱动,小鱼也不顾烫伤俯身上去扶住印文的身体。 尸毒已经蔓延至他的下巴。 “你、上当了!不过……我不要……你、叫我……哥……”闻着近在咫尺的女儿香,印文的眼睛缓缓闭上,他手中的魔方则轻轻滚到一旁,露出被他握住的一角—— 一个角上三面颜色位置皆不对。 他终究、拼不出四面…… “印文——”“弟弟——” 悲恸的呼喊回荡山巅。 印文的身体轻轻一震,原本合上的双眼竟又慢慢睁开。 “别吵……我想睡……一会儿……” “不、不能睡!不能睡!印文!求你!别睡!不能睡!”小鱼再也无法自控的痛哭出声…… “好、好……不睡、不睡……” “不睡……” “不……”双眸再次合拢,这一次…… “印文?醒醒……不能睡!不要睡!你不要吓我!印文!印文——” 颤抖着手探向印文的颈项,方小鱼突然站起转身奔向断崖! 印文还没死!还没死!等刁叟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圣女! 圣女已经渡过了断崖,此刻也有几个红焰教高手正借着布稠跑向对面,留下掩护的无疑都是死士。 方小鱼以着众人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瞬间跃过布稠上的高手扑向红焰教圣女!中途不过只在布稠上借力一次!此等轻功足矣傲视天下! “撤!”眼尖的红焰教徒立刻命死士松开布稠,布稠应声缓缓下飘,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方小鱼甩鞭缠上圣女的腰,在众教徒的眼皮子底下拉起圣女,转身助跑,前跃,甩鞭—— “啊啊啊……”红焰教圣女尖叫着被甩回她费了大半天才逃离的断崖。 而方小鱼……却赫然坠落! 两条长长的红绸依旧飘荡在半空之中,如龙如虹…… “茹雨——”“小鱼——” 84、南州大战后 南州大战后,方小鱼红了。 如蛟龙灵蛇的神鞭,暗藏杀机的薄刃,鬼魅的身影,那惊世骇俗的绝顶轻功,无不在江湖人添油加醋的口口相传中变得神乎其技。 而更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方小鱼的花容月貌与八卦□□…… 相传,早在数年前,归海帮霸子印文就对大隐隐于市的绝世高手方小鱼情有独钟,但是方小鱼倾心的却是印文的大哥归海帮帮主印玉,可偏偏这印大帮主习的是童子功,不愿破功的印帮主拒绝了方小鱼。 于是,在情伤之下,方小鱼从此离开了荣城。 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在千里之遥的南州,方小鱼原来是明清门传人!面对红焰教的嚣张气焰,方小鱼侠肝义胆当仁不让,在红焰教手中救下公主,伤敌无数,更为救印文冒死强抓红焰教圣女,不惜坠崖,生死不明! 以上,是主流版本。 而混杂了各种小道后的版本就更是千奇百怪了。 比如: 荣城的人多少都知道方小鱼与诸葛侯的独子诸葛四季走得颇近,方小鱼离开荣城去了皇都,他们认为不是因为情伤而是为了与诸葛四季相聚!没想到诸葛四季被指给了万俟天柔公主!而方小鱼在南州还不计夺爱之仇救下公主,可见其深明大义为人磊落! 知道方小鱼是明谷恩主的,在众娼儿口中听说过明谷被烧死那夜方小鱼火中悲鸣故事的,则无论男女,均为方小鱼的多情痴情所感动。明家在不久前被大赦,又是让那些人感慨了一番。 而雷门那些知道雷迟与方小鱼有“奸.情”的子弟,却都在为雷迟以后的地位担心啊…… 话说在各种版本的流言铺天盖地时,最为憋闷的当属万俟容人带着的一帮武官和护卫了。他们亲眼看到了方小鱼和丹国第一公子皇甫雅在两军阵前打情骂俏似的吵架,听着两人的对话,自然也明白方小鱼的真正身份竟是兰荣伯茹岚的三女茹雨,再结合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他们脑海中的故事……越发的精彩难测。不过太子殿下给他们下了封口令,他们也只能自己闷着胡猜了。 在方小鱼坠崖后的一段时间,人们都还纷纷揣测她的生死,毕竟以方小鱼的轻功,死里逃生也并非不可能。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江湖上一点也没有传出方小鱼的任何消息,人们便渐渐默认了方小鱼身亡的结局…… 方小鱼真的死了吗? “不要了……雷迟,我好累、好困哦……”小鱼娇懒地声音充满了浓浓的撒娇味道。 雷迟噙着笑,轻轻地亲吻着小鱼背上柔滑的肌肤。 半年来,身下的女子一日日更加诱人更加妩媚,她每时每刻的蜕变,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是他的功劳。 吻向她的颈侧发根,修长的手指却探进女子的销.魂幽处温柔地撩拨,拇指微微按揉着小小的珍珠,带给她一波波温和的愉悦刺激。 “嗯……”似享受又似不堪承受的低吟。 “喜欢吗?” “嗯……” “这样呢?”两指渐渐加快动作,戳顶着她体内那敏感至极的小小蜜地。 “啊……”身体的欢愉让人难以抗拒地堕落…… 撤出手指,揽起小鱼的纤腰,将她匀称莹润的双腿分到极致,他一鼓作气,攻城掠地,不留一丝缝隙—— “啊——” 她尖细的□□让他更加兴奋,克制住驰骋的欲.望,感受着她细密紧实的包围,一点点,顶入最深的蕊心。 “要么?”他问。 “……要,我要你。” “要我做什么?” “要你抱我,爱我,啊——” “……我爱你,只爱你……”深深地爱,一次又一次,直到身下的娇躯颤抖地沉入极乐。 夜,已不长。 到曙光微露,方小鱼突然睁开双眼静静看着身旁熟睡的雷迟。 半年前,印文中了尸毒,她为了抓红焰教圣女坠崖,仗着轻功和万俟天柔的那条好鞭子,她撑到了叶慕下来救她。 可是,虽然抓到了圣女,但是圣女也只能暂时止住尸毒的蔓延,而无法彻底解毒,印文依旧持续昏迷。刁叟尝试着解毒,后来更找来了药王万老一同研究解药,可两人的家底在不久前因为某种原因给掏空了,导致许多珍稀药材不足,于是,她只能和叶慕兵分两路去寻药。言无过不能离她太远,但正好太子爷把诸葛四季和言无过留在了南州主管南州大战后的后续事宜,有了圣女做人质,她也不用怎么担心言无过的安全,于是她便带着马不停蹄赶到南州的雷迟去了南疆。 刚刚跋涉千里采药而归,又要立刻跑去鸟不拉屎的地儿去采药,雷迟却是并无怨言。因为这次,他有福利——小鱼体内的忘情丹毒对他无效了。 戒情戒欲合谢花加上忘情公子游绯的天才,忘情丹之毒性直入骨髓,根本无法根除!但刁叟配出的解药却让雷迟觉得再合适不过——特制的解药加上男子的十钱心头血,小鱼的身体便不会再排斥这个男子,而其他男子,小鱼依旧碰不得。 “有了这种解药,忘情丹可以改名为守贞丹了。”小鱼不禁苦中作乐的想。 而她和雷迟的第一次,由他的生气开始。 雷迟怎能不生气? 叶慕的存在,他无力;皇甫雅自去书上没署名,他一直都知道;明谷……他认了。可是那对印家兄弟是怎么回事? 一个魔方,一个要求,就让小鱼点了头!难怪当初在皇都诸葛别府的时候,印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恐怕这小子老早就是在打这个主意了! 这次印文为了救小鱼搞得半死不活,以小鱼的性子,要是印文不死,以后印文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她怕是都会答应的! 他不希望看到那一天!他不想印文醒过来! 但是,若是印文真的不再醒来,小鱼……会内疚一辈子。 因为这点,他逼迫自己妥协。 但却,止不住怒意。 相处了这么久,雷迟生气,方小鱼自然察觉得到。她什么也没说,不辩解不安慰,她只是主动地吻着他,褪去他的衣物,用她的身体告诉他,她对他的在乎。 然后……半年,在南疆外搜寻药物的半年,她快疯掉了…… 雷迟每每在逗弄地她难以自抑的时候,就会诱惑她说一些难为情的话!她在他面前……彻底抬不起头了,就连离开床榻,只要雷迟挂着暧昧的笑容若有若无地看她一眼,她就想先开口求饶! 想想还有一个风月高手明谷等在荣城,她……也怕回去了。 他们去了南疆后不久,印玉将印文带回了荣城,第五翼和明谷也一同去了荣城等她回去。 他们这半年收集到的药材一直是让人马不停蹄送到荣城,而当荣城传来印文尸毒已解的消息之后,方小鱼和雷迟就回到了南州,等着诸葛四季和言无过与南州新任的官员交接完,便一同上了路。 皇帝老儿还很体恤臣民的放了诸葛四季和言无过几天探亲假,允许二人在回皇都途中绕行荣城。 而越是靠近荣城,雷迟越是孜孜不倦地诱惑着她的身体,她知道…… 那是因为荣城有明谷、有印玉,有她答应要娶的其他男子。 “怎么了?”雷迟一睁开眼便见方小鱼满眼忧虑地望着他。 “对不起……我知道让你接受他们,对你不公平……” “……”不公平……雷迟轻抚着小鱼的俏脸,“也只有你,会去想公平二字。” 女子三夫四郎本是伦常,即便是心中有怨,古往今来除了皇室子弟又有几个男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阻拦妻主纳侍,更不用说,他自己本身亦是侍郎了。 是啊!他雷迟只是侍郎,他头上还有一位正夫大人呢,正夫都还没有跳脚,他侍郎又能如何? 不过很快雷迟就哭笑不得地发现,原来他连侍郎都不是了。 他们还未入荣城就遇到了雷门的车队,雷门的子弟一见到雷三少,又是哭又是笑,把雷迟弄了个莫名其妙。问他们吧,他们又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直到方小鱼听着动静,和诸葛四季一起下了马车,那群子弟一见方小鱼还活着,身边还跟着忠智侯的独子,再看方小鱼与他们三少间的气氛,他们终于安了心,笑着让雷迟赶紧回雷门见夫人,把婚事重新安置安置。 于是,一头雾水的方小鱼决定先跟雷迟回一趟雷门。这半年,不会又发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吧…… 荣城·雷门镖局 雷迟直挺挺跪在大厅,方小鱼有些尴尬地站在他身旁,而诸葛四季和言无过则是悠哉地坐在一旁。 “你!你个孽子!你还有脸回来!”雷夫人快气疯了!要不是有外人在,她早请出家法杖毙她这不肖子了! 方小鱼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看看诸葛四季,诸葛四季轻轻颔首。 “雷夫人,轻恕小侄唐突。但雷三少与小侄相交多年,乃莫逆之交,雷兄若犯错,小侄亦有未劝诫阻拦之过。故斗胆一问,雷夫人何故如此恼怒?” 雷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方小鱼和诸葛四季,“家丑……家丑啊!孽子!你可知你已被茹家休了!” 啥? 一见三男都看着她,方小鱼脱口而出,“我不知道啊!不关我事啊!”有没有搞错,她这个当妻主的还啥也不知道,她的侍郎就莫名其妙给休掉了? 方小鱼说的是实话,但却让不知实情的雷夫人听得跳了脚。 “方小鱼啊!方小鱼!好你个方小鱼!你居然说不关你的事!老婆子本来还敬你是个人物,是老婆子瞎了眼,我雷门攀不上您这大佛!我现在就打死这孽子!再去向列祖列宗请罪!”雷夫人说着便拿起桌上的烟枪要打雷迟。 “雷夫人!”方小鱼挡在雷迟身前沉声低喝一声,语气中压人的气势令雷夫人不禁心虚。 方小鱼拉起雷迟,拍了拍他双膝上的一点轻灰,然后牵起雷迟的手,十指相扣。 “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无论任何事,我与他一同承担。” 85、久违的荣城 半年,可以发生很多事,虽然雷迟被休是两天前才发生的,但起因却可追溯到很远。原本方小鱼还以为是万俟容人脑筋又短路了,可听着雷夫人花了老大功夫讲完前因后果后,方小鱼才知道压根不关太子爷的事。 雷迟被休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当初荣城五子楼的几位钻石会员。 当初她去了皇城,五子楼托给印玉,后来诸葛三思找麻烦的时候,五子楼被迫停业,退还会员会费甚至补偿“精神损失”。再然后,荣城出现了两个与五子楼走一个路子的休闲娱乐场所,一名“霜雪阁”一名“醉巧轩”,看名字就知道是谁开的了。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两只母老虎抢食的结果就是荣城首富之家的两女茹霜茹雪和荣城城主的长女林醉巧杠死了! 由于贵族女子不能直接出面,所以两边都是让自家的夫郎在管理楼面。管理霜雪阁的是茹雪的新夫欧阳青,一等士族欧阳世家的公子,中书大人的宝贝儿子,也就是那个在皇城五子楼里推过方小卷一把的欧阳少爷。而管理醉巧轩的是林醉巧的平夫雷达,也就是雷迟的二哥。 说到雷达,方小鱼有过耳闻,毕竟当初雷迟的爹对雷迟下狠手的拔苗助长就是因为雷迟的两个哥哥都太过出色。雷达曾高中过探花,天生机敏,荣城城主亲自托人做媒,本是想将雷达配给二女做正夫,但雷达却委婉地表示愿委身长女林醉巧。林醉巧已有元配,但由于其是长女,有爵位在身可立平夫,于是林城主也就欣然遂了雷达的愿。林醉巧原本对雷达不感冒,但雷达入门不到一个月,就将林醉巧治了个服服帖帖,让人不得不感叹他的好手段。这醉巧轩在他的打理下,生意自然比霜雪阁要好上三分,让林醉巧在茹氏姐妹面前很有面子。 面对这种情况,茹雪没有说什么,但茹霜却是难免会嘴快地说上两句,心性高傲的欧阳青何曾受过半点数落,满腔怒火在茹雪刻意的“安抚”之下全数转移到了林家和雷达的身上。可惜,几经交锋,欧阳青仍是完败,恼羞成怒的欧阳少爷一不高兴,就把气撒到了雷达的娘家来! 在欧阳青的找茬之下,雷门的生意很受影响,雷夫人躺着也中枪郁闷非常,但想想好歹自己的三子也是嫁入茹家的人,这亲家之间总该好说话吧?于是雷夫人就备了厚礼去找茹家大小姐茹风。这几年兰荣伯茹岚几乎不出面管事了,茹家大小事务都由茹风做主。 雷夫人上门把情况一说,茹风本来是准备从中劝解息事宁人的,可茹雪进来说了一番话后,茹风就寒着脸请雷夫人先回了。 茹雪说雷达曾在林府公然取笑林家大公子林谷玄被茹家休弃! 开玩笑!林谷玄就是茹风心中的一根刺,不能碰不能拔!雷达取笑林谷玄? 于是,雷夫人前脚刚进雷门,茹家的信函就送了过来,雷夫人在门口拆开一看,当时就差点昏过去。 信上说,茹雨已经入赘到皇甫家,雷迟嫁给茹雨,入的也是皇甫家的籍,算不得茹家的人,茹家不敢“高攀”雷门这亲家。 既然是这样,雷夫人也认了,但当她多了一个心眼去官府查了一下才知道——雷迟连皇甫家的籍都没入! 茹雨和皇甫雅没给雷迟办入籍的手续! 未入籍,茹家又来了书信不承认雷迟的身份,等于说雷迟白嫁了! 方小鱼……头疼…… 这都是些什么破关系啊! “我知道了,我会负责的。”不就是入籍嘛!方小鱼很淡定,当初她被明谷诈死的事闹得傻掉了,没注意这个事,而且她也没想到皇甫雅居然没给雷迟入籍就跑了! “负责就好!”雷夫人一听方小鱼说这话也松了一口气,“说吧,婚事怎么办?” “啊?什么婚事?” “你、你、你!”雷夫人举起烟枪就想打方小鱼了,当然,真打还是不敢的。“要不是这个孽子成婚后不好好伺候妻主,却跑到皇城去与你暧昧不清,茹家小姐会不给他入籍吗?你、你现如今不对这孽子负责,我、我打死他算了!” “等等等等……”方小鱼这才反应过来,敢情雷夫人不知道她就是茹雨?她还以为南州大战过后她的双重身份已经曝光了呢! 如果没曝光……她希望能继续以方小鱼的身份单纯地生活下去。以茹雨的身份……稍微想想茹家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就头疼得不行了! 至于户籍什么的,在皇城时,她已经让诸葛三思帮忙弄了,目前就她和方小卷两人。 “我娶!”方小鱼转头珍视地看着雷迟,“这一次,心甘情愿地娶。” 雷迟望着方小鱼,片刻后,却微笑着偏头垂眸,仿若羞涩一般。 雷夫人却分明看到了她那倔强三子眼中的湿润,她那从小到大不曾落泪的三子…… 诸葛四季脸色微沉,眸底一片萧索。 言无过微微低头,略有所思。 出了雷门,方小鱼带着三男去归海帮的总舵。印玉外出,她便直接进了后院,远远地就听到悠扬的箫声。 方小鱼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唤明谷,却又止住,静静听了一会儿箫声。 这首萧曲是她在万老药庐听明谷吹过的那首,不过之后她再也没听他吹过。 “四季,你知道这首萧曲叫什么吗?”方小鱼轻声地问身旁的诸葛四季。 “嗯?小鱼没有听过《柳愿》吗?” 《柳愿》?原来这首就是《柳愿》…… “明谷!”她高声唤道。 箫声立断。 “唰!”房门陡开,略显憔悴却愈发艳丽妖娆的明谷站在门前,勾人的桃花眼痴痴地望向小鱼,久久不曾轻眨一下。 “主人,您回来了。”第五翼也从一旁的房间走出,言辞恭敬,语气却……更似亲人。 方小鱼朝第五翼点点头笑笑,叫了一声“阿翼”。 然后走到默立的明谷身前,理理明谷有些不整的衣衫,轻声道:“我回来了。” 玉箫落地,明谷紧紧地将方小鱼拥入怀中,双眸紧闭,一语不发。 “准备好……做我的新郎了吗?”她问。 明谷轻颤,睁开双眼,微微松开怀中的人儿,盯着小人儿那带着笑意的黑眸,深深吻上她微翘的红唇! 他等这一刻,已等了太久太久…… “尸毒不是已经解了吗?印文为什么……还是这样!” 看着印文沉睡的模样,方小鱼激动地问着明谷。 “……尸毒的确已经解了,他体内已没有任何毒性或病症,师傅说他这个样子可能是因为……头部损伤。” 头部损伤? “……这半年来,他一直这么昏迷着吗?” “是的。” “……” 三个字瞬间划过方小鱼的脑海,却被她狠狠地甩出意念!不会的!不可能!印文不会的! “你回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传来。 方小鱼颤抖着唇看向刚刚进门的印玉,“大哥……印文他……” “他没事……你可以走了。”印玉端着茶水走到床边,扶起印文,慢慢将茶水喂进印文的口中。 “大哥?”印玉大哥他为何……方小鱼止不住惊慌。 “……这半年,辛苦你了,大哥谢谢你。不过,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大哥!为什么!我……”印玉大哥是在怪她吗?怪她连累了印文…… “小鱼……我知道这是印文自己的选择,我不能怪你。但是你应该很清楚印文对于我的意义,印文这个样子会让我……想杀了你!” “大哥……我……” “你走吧。” “不!我不走!我不信,我不信印文会一直这样下去,我要等他醒过来!” “……滚!” 在印玉杀气暴涨的瞬间,一个黑色的身影朝他袭去,两人顿时交上手! “叶慕?”方小鱼一眼便看清来人,恰是半年不见的叶慕,“叶慕,别打!别打了!” 两人却越打越烈。 “别打了!别打了!大哥!我走!我走!”方小鱼忍住泪大喊。 为什么中毒的不是她…… 几天过去了,方小鱼依旧闷在房中不出。 “主人,该用膳了。”第五翼在门外轻声道。 他们现在所在的小院是之前“雨”字号木器店的后院,原本诸葛四季让小鱼和他回忠智侯府去住,但是方小鱼却摇摇头,走回了这里。 许久没有人住的小院却意外的干净整洁,日常器具非常齐整。原来方小鱼托印玉代为照看的几处宅院印玉都交给了第五翼,而第五翼……照看的很好。 自从回到小院住了下来,方小鱼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明谷和雷迟想见她,她只道她想一个人静一静,言无过敲门,她却让他别劝她,就连叶慕也被她推了出来。惟独第五翼三餐定时送饭时,方小鱼不会拒绝。 她会好好吃饭,因为她必须活着,这点,她不会忘记。 第五翼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方小鱼吃饭,看着她机械地将饭菜送进口中。 “主人……” 方小鱼缓缓抬眼看向他。 “你还要这个样子多久?” 方小鱼的眼睛里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第五翼轻轻叹口气,似乎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皮革小包,打开,将他珍藏了一年多的宝贝放在方小鱼的面前。 方小鱼看了一眼那个折起来的纸片,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地再次看向第五翼。 “那是你。”第五翼说。 方小鱼不解,盯着纸片看了半天,终于抬手慢慢摊开纸片。 是一幅画,一副画像,女子的画像。 好像很眼熟……但又有些陌生……他说,是她? “你的眼睛……很美,但是让我从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时就贪恋的,是你眼神里的东西。” 第五翼伸手抚上画中的美眸,他贪恋的,是她由眼睛透出的——爱。 那双眼中的焦急、担忧……让他只是看着画便能被抚慰,那么她真人呢?会是怎样的女子,怎样的多情,才会有那么浓烈的情感? “……我只会让人倒霉而已。”这是实话。她用了几天的时间好好回想了一下她的一生,因为她的缘故,哥哥从小体弱,父母、四老操碎了心,来到这个世界后…… 一来,阿祖就被杖责,险些被卖到煤窑,后来手脚筋更被挑断过。 入赘给皇甫雅,皇甫雅就动不动闹病危。 叶慕说要收她做徒弟,结果这几年东奔西跑,修为都耽误了不少。 雷迟嫁给了她,却连籍都没入,活生生成了荣城的笑柄。 明谷都已经在大京过的好好的了,若不是她,说不定早就嫁给大京四公主或是那个宇文吉祥了。 印文为了她中毒,不知何时会醒,还会不会醒…… 啊!还有太子爷,为救她还失忆过…… 万俟天柔也是,跟着印玉好好的,被她一说给提溜回行宫后就倒了大霉…… 她根本就是个瘟神吧! “即便是会倒霉、会受伤、或是会死……为了你,值得。”因为,比起他们失去的,她给出的……更多。 87、可笑的问题 “明谷!”方小鱼赶紧唤来明谷为皇甫雅诊治。 明谷说皇甫雅是因为郁怒忧思、劳欲体虚导致血失统御,方小鱼默默听着。十次见皇甫雅,他有九次都是吐啊吐的,她有些……习惯了。 “没有办法根治吗?”若是在这般年纪就如此费耗血气,那么即便是再怎么调理,他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的…… 明谷摇摇头,“二老也为他看过,他本身的气血根骨均属上乘,如此多病体虚,只能说……他天生气数不足,非人力可为。” 听到这话,方小鱼不由得握紧拳,“天生气数不足,非人力可为”,小时候,爷爷的一个朋友也曾如此说过哥哥!那时她对这种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 何其相似的命运!若非皇甫雅有个孪生的姐姐,她几乎都要怀疑他才是哥哥的同命魂弟弟了。 引导使说过,哥哥之所以体弱是受他的同命魂弟弟影响,而他处在这个世界的弟弟多病是因为他的灵魂撑不起身体的命格。既然是极其强势的命格,就绝不可能双生。 那么皇甫雅……又会是因为什么原因气数不足呢? 察觉到有数人闯进小院,方小鱼闪身出现在院中——看来她有必要换个府邸找些看家护院了。 “万水参见掌门!” 方小鱼定睛打量了一下众人,以万水为首的四五个人虽然亲一色的常服装扮,但从佩刀和姿态来看,一看便知是御前侍卫。难道是万俟容人也来了? “掌门!二皇……甫大人可在此?”万水硬生生蹩过称呼。 “……跟我来。”方小鱼把万水领进房间,让他看到床上昏迷的皇甫雅。 万水一见皇甫雅胸前的血迹,立刻从怀中取出瓷瓶,上前将药倒进皇甫雅口中。 “参露?”明谷闻到瓶中的药味,不禁皱眉。 方小鱼一看明谷的样子,立刻一把将万水抓开,从万水手中取过瓷瓶递给明谷。 “怎么了?这药不对吗?” “参露……不是药。”明谷将瓷瓶递还给万水。 “不是药?”方小鱼疑道,“那是什么?” “……是用来吊命的。” 吊命?吊命! 如重锤直击天灵,心脏瞬间被人掏空——方小鱼只觉眼前一片空白,脑中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吊命?为什么要吊命?他刚刚不是还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吗?吐个血而已,他不是都吐了好多年了吗?为什么现在要吊命!” “掌门!皇甫大人他……他是为了赶来见你……” 方小鱼如冰封般僵立,万水的每一字每一句却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穿过她的心,将她偷偷掩藏住的心击得千疮百孔! 万水说,南州大战后,皇甫雅随万俟容人回到宫中,身体却每况愈下,直到一月前已多次陷入昏迷。可当他得知方小鱼将从南州回荣城之时,他竟奇迹般好转起来,说想回荣城,但是太医诊治的结果却是他的身体根本没有改善,他……是凭着意志在强撑! 帝后和太子自然不让他离开宫廷,皇甫雅苦苦相求,甚至绝食……太子一怒之下,将皇甫雅如囚犯般拷在殿中,饭菜药水均是宫人硬灌!自小看着皇甫雅长大的长公主不忍看皇甫雅如此自残,便出面去劝了帝后,帝后终于应允。 太子派万水带着几个侍卫和太医一路小心护送皇甫雅回来,但前几日皇甫雅再度吐血昏迷,太医说什么也不让皇甫雅再擅动,却不料皇甫雅吞了三瓶参露后用计甩开了他们,他们日夜兼程一路策马疾驰连太医都扔下了却仍是没有赶上皇甫雅,皇甫雅这几日是怎样度过的……可想而知。 “皇甫大人说……他一定要在死前问清掌门一个问题……” “你们……都出去。”方小鱼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府下传出,明谷和雷迟看了看小鱼的样子,默默地走了出去。 万水瞅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又看看方小鱼,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转头皱着眉离开。 方小鱼背对着床,迟迟没有转身。 这一站,便是三个时辰…… 中间言无过从诸葛府回来后曾进来看过一会儿,但小鱼和皇甫雅的样子让他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在小鱼面前无言地站了一会便走了出去。天黑的时候,第五翼默默进来放下晚膳点了灯,但这一次,方小鱼没有动筷。 她就这么一直背对着皇甫雅站着,仿佛这样便可让时间静止,让一切永远不会走到最糟糕的终点…… “咳咳……” 身后的咳嗽让方小鱼浑身如遭电击般一颤,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床榻—— 眼光一寸寸蔓延至他修长的身躯之上,满是尘土的雪靴,泥斑点点的外袍,沾染着暗黑血迹的衣领,完美弧度的下巴,毫无血色的唇瓣,挺直俊雅的鼻子,如泣如诉的黑眸…… 她转回头,“你……不该来。”他真的不该来,这里……没有值得他枉顾生死的东西。 “咳咳……” 方小鱼狠下心不回头,“你要问我什么?” “咳……呵呵!”皇甫雅挣扎着坐起身,将双腿挪下床,“什么都……不需要再问了。万水已经到了?你让他进来。” 方小鱼沉默了片刻,不再说什么,出门唤了万水。 万水进去后不久,就将皇甫雅扶了出来,等在房外的侍卫连忙上前照应,一群人拥着皇甫雅离开小院。 待众人远去,方小鱼依旧站在院中。 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一个可笑的问题,关于她自己。 第五翼说他贪恋画中的她眼神里的东西,她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但是皇甫雅眼中足矣铺天盖地的浓烈爱意绝不会出现在她的眼里! 像她这么一个不懂爱不会爱没爱过的可悲女人!凭什么得到爱! 看看她都干了什么? 她一点都没有发现她的可悲之处,还可笑地要重新迎娶雷迟,答应娶明谷,下聘要娶印文…… 还有,叶慕…… 她能给他们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迎娶他们? 她被这个女尊的世界同化了吗? 她怎么会如此心安理得准备去同时娶这么多男人?她连一份爱都给不了,却还打算娶四个?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她怎么会让自己变成了如此可笑的人? “小鱼……”“小鱼……” 雷迟与明谷同声轻唤。 第五翼默默注视。 言无过继续若有所思。 “……我没事。大家早点休息吧,阿翼你来一下。” 第二天,方小鱼带着第五翼说要言无过陪她走走,言无过便跟着她一路走到城西。 而当言无过发现他们竟是在朝言府的方向走时,他下意识勒了勒马,但还是默默跟着,并未开口询问。 方小鱼在言府门前下了马,未等下人通禀,便直接闯了进去,直入大厅。 大厅内坐着数人,言家似乎有客。 “什么人如此放肆!”言家当代家主言青了一脸怒容地斥道,但等她看清言无过的样貌时,脸上的表情立刻扭曲起来,多次神奇地变换之后,她收敛了“丰富”的表情。 “原来是你。”言青了冷哼一声,然后扭头对两边的客人客气地说道,“失礼了!让诸位见笑!此乃在下的养子言无过,竖子无才,承蒙皇恩浩荡恬为左散骑常侍——” “行了!”方小鱼截口道,“怎么,你到现在还想借言无过的官威来压诸位……债主吗?” “你……你是什么人?”言青了的意图被戳穿,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 “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言家什么人!”方小鱼走到言无过身旁,然后后退半步,凸显出言无过伟岸的身姿。 “言无过,你——” 言青了刚要责问,一个长相秀雅的女子就走了进来。 “娘!我把大哥带回来了,但找不到二哥!”女子正是言青了的独女。而跟在她身后的精神萎靡不振的男子便是言府的大公子了。 这位大公子一看厅上坐着的几位客人,精神顿时一震,不过是被吓的,“娘!娘!不要!不要把我交给他们!他们、他们会砍掉我的手指、会把我送进大牢的!娘!救救我!” 言青了看着她这儿子的模样,真是又恨又无奈,“诸位!我这不肖子欠下的银两,改日在下定会一一上门亲自送还!还望诸位看在鄙人的薄面上,宽限几日!” 两旁的客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却一同看向了方小鱼身后的第五翼。 言青了一看这局面,也立刻明了了。 “哼!原来我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吗?”她说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会突然迷上赌博,还染上奇怪的病症,珠宝行的生意也是问题不断,老主顾纷纷断了来往!她早就怀疑是有人暗中搞鬼!但却没想到这幕后之人竟是这个总也赶不走死不掉的言无过!她那个无能姐姐的遗腹子! “言无过!你这个逆子!你骨子里也是流的言家的血!你竟帮着外人来坑害言家?”言青了厉声道。 言青了的一双儿女听到这话,这才注意到站在堂前的男子竟是那个从小被他们恶意欺凌的言无过,当今的正三品大员!两人顿时面露恐惧,焦急地望向他们的娘! 方小鱼冷冷地看了言青了和她的一双儿女一眼,朝第五翼使了一个颜色。第五翼只不过一挥手,座上的客人们都微微一点头退了出去。 半年前方小鱼就已经交代了第五翼,从皇城五子楼和数风流调财力不惜代价挤兑言家的珠宝行,另外找了一些个城里的落魄贵族混混引诱言青了的两个儿子沾上赌瘾,而更毒的是她甚至让明谷制造了一些迷幻的药剂,让那两个从小以□□言无过为乐的纨绔子弟在享受天堂的同时堕入地狱! 言无过所受的伤害,她会加倍奉还! 但是言家最终的命运,她决定将决定权,交给言无过。 方小鱼从第五翼手中接过数张房契和借据,看都不看上面的金额,转手就递给了言无过。 “哥!言家的一切本来就应该是你的,这是你的权利!我在门口等你。”剩下的,是他们言家的家务事。 言无过抬手拉住要离开的方小鱼,“等等。”这是他入府后首次开腔。 “我姓言,但是,这里的一切早已与我毫无瓜葛。从今以后,在这个世上,我言无过只有方小鱼一个亲人。” 如宣告般说完这段话,言无过扔下房契和借据,拉着方小鱼走出了这座他二十余年的梦魇之地。 第五翼看了看冲上来捡房契撕借据的言青了,如视蝼蚁。 “哥……你、你不恨吗?”方小鱼问。 言无过摇摇头。恨过,但是现在不恨了。过去恨是因为被血亲利用□□迫害,但是现在他有了最好的亲人。 “真的?”方小鱼有些担心。他身上无数的伤痕,一直以来他对人的防备,都显示了他身心所受的伤害,这种伤害……不经宣泄真的能化解掉吗? “你不信我?”言无过突然笑问。 被言无过突如其来的笑惊艳到,方小鱼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我、我当然信你!只不过……” “言家的一切,我早已不在乎了。他们不值得我放在心上。”过去放不下是因为无法忘记被背叛的痛,但是现在因为她,让他愿意再信任他人。 相信这世上还有可信之人,顿时,他的天地无限宽广! 如今,他已不会被任何噩梦惊醒,无论梦中无论现实,天高地阔,他无所畏惧! 看着言无过从骨子里透出的无限自信与霸气,方小鱼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 言无过,即便不是她哥的同命魂弟弟,她也愿意认他做哥!为他的坚忍、为他的大气! 言无过,纯爷们! 正和第五翼商量后续事宜的处理,方小鱼却突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运起心法探查了一下——不远处有明清门人! 是万水? 88、变态的茹岚 让言无过和第五翼先回小院,方小鱼循着那门人的踪迹探去,她知道……她终究是放心不下皇甫雅。可她害怕!害怕面对他的眼神,面对他的感情…… 她什么都没有……她不配……她就该一个人躲在角落静静地生活,那样……他们便会再找到合适的女子各自幸福的生活,把她忘掉,把她忘掉…… 如堕冰窟,方小鱼浑身发寒地止住脚步,幻想着皇甫雅、雷迟、明谷、叶慕……一个个挽着其他女子远走的模样…… 心,痛如刀绞。 “跟我来。”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方小鱼耳边响起——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茹岚! 怎么会是她?方小鱼都快忘了茹岚也是明清门人了!她故意引出自己的吗?方小鱼暗忖,虽然颇有顾虑,但仍是跟了上去。 方小鱼一路跟出荣城,才看到十丈外茹岚一身黑纱云裳,不过是一抹背影却让方小鱼感到不寒而栗。想想中毒那日茹岚的神情言语,方小鱼总觉得她现在跟去估计会看到很恐怖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多半是……茹雨的爹。 她猜对了。 茹岚引她到的地方是药泉山庄附近的一个楼院,两年前她带皇甫雅来药泉山庄休养时曾看到过这座宅院,却不知道原来是茹家的宅子。 季节、温度,对于身负百年内力的方小鱼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但在寒冬看到温泉上腾腾的蒸汽,总该是让人觉得温暖的,但方小鱼此刻只觉得刺骨的寒气正从她的脚底一路窜上脑门。 叶寻南,这个方小鱼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便宜爹,眼眸深闭的出现在方小鱼面前,他的双手被紧紧地拷在岩壁之上,胸部之下则浸在温泉之中。那俊雅的面容一片雪白,仿若极品的羊脂玉雕像,但颈项之下、方小鱼目光所及,叶寻南的身上竟无一寸完好的肌肤! 就好像……他的皮肉曾被规则地一寸寸剖开,又被细心地缝好长合,再被换个角度一寸寸剖开,再一次缝好…… 眼前男人面容和身体强烈的反差让方小鱼有些呼吸困难……很明显,虽然茹雨的爹是个情商负两百的傻瓜,可茹雨的娘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啊! 方小鱼想逃!但是腿脚却像灌了铅般无法挪动。 茹岚慢慢地走到方小鱼身侧,抬手从岩壁上一抹,随手甩向叶寻南——一柄七彩羽尾的飞针便钉在了叶寻南的肩上。 方小鱼后背一凉,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僵硬了。 被茹雨当成活靶子的叶寻南没有痛哼,但却幽幽转醒。小鹿般无辜的双眸满是无尽地迷蒙,看向茹雨许久才慢慢将眼光落到方小鱼身上。 见叶寻南的眼神中带着疑惑,方小鱼不由自主地想自报家门,却发不出声音。 “你不是想再见她一面吗?那就好好看看吧,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她美吗?”茹岚的语气说不出的诡异,“看,她长得……像你多些。” 叶寻南轻轻眨了眨眼,仔细看了看方小鱼,竟缓缓绽放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雨、雨儿……” 看到叶寻南的笑容,方小鱼只觉得浑身的寒意褪去了大半,手脚终于恢复了自主,而他那堪比蚊鸣的唤声更是让她不禁心生同情。 “你、你没有告诉……她真相吗?”小鱼问道。他虽然傻,但至少他的心并没有背叛过茹岚啊! 叶寻南对小鱼的问话恍若未觉,依旧是带着想念、温柔地注视着小鱼。 “哼!真相?”茹岚冷笑。“如果你是指皇帝老儿拿茹家威胁他这件事,那么不用他说,我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她知道还把叶寻南折磨成这样? 方小鱼不可思议看着茹岚,茹岚却轻解罗衫,步入温泉,走向叶寻南。 叶寻南也将目光慢慢地转回到茹岚身上,眼中俱是深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解你的愚蠢、了解你的软弱、了解你多余的同情心和罪恶感,”茹岚对着叶寻南说道,“但是,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我比谁都更爱你,你知道吗?” “是……”叶寻南气若游丝地答道。 “如果你自私一些,我便不会恨你这么多年……” “是……” “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是……” “……乖。” 方小鱼眼睁睁看着茹岚拥着叶寻南无比怜爱的亲吻,她的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 而当茹岚沉入水中,叶寻南的脸上开始浮现痛苦的神色,两只被拷住的双臂也微微挣扎时,方小鱼终于头皮一乍—— “我、我走了!拜拜!” 她的妈呀!她要回家!变态好可怕! 难怪她在荣城、皇城捣鼓这么多事,茹岚从来没干涉过,她还以为是她躲得好,却没想到人家茹大家主根本不稀的理她! 茹岚……早已疯狂! 为爱癫狂! 如此看来……不懂爱反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狂奔回到小院,站在门口,方小鱼努力地平息情绪。 轻轻推开门,明谷正在将院中晒的棉被抱进屋中,言无过拿着碗筷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第五翼买回的一个小仆正在厨房外炖药…… 临时住在这小院,前几日她一直没精神重新安置住处布置人手,所以这些天大家均是自己动手,惟独两个小仆还是专为印文准备的。 “回来了?准备吃饭吧。”言无过最先发现小鱼。 明谷一听也扭头朝小鱼看来,灿烂一笑,堪比晚霞。“小鱼,今天我跟雷迟学做了一道菜,等会你猜猜。” 小鱼淡笑点头,然后走向厨房。 “小鱼回来了,你去伺候吧!这里我来。”雷迟的声音。 “我来吧,这段时间,三少都没有什么机会和她好好说几句话吧……今天,你可是寿星。”第五翼说道。 听到第五艺最后一句,方小鱼愣了。 今天是雷迟的寿辰?想想日子……还真的就是! 自从回了荣城,她的确……都没和雷迟说上几句话…… “小鱼?”雷迟看见小鱼在厨房门口发呆,便开口唤道。“怎么了?” “嗯?没事。”小鱼笑笑,“今天是生辰都不提醒我,害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雷迟轻啄了一下小鱼的额头,笑道,“你的笑容就是最好的礼物。” “呵呵……好狗血!”方小鱼忍不住吐槽。 “什么?”雷迟不明白地问道。 “没!我说你长得好帅!” 雷迟只得好笑地摇摇头。 一顿饭,吃了个热闹非凡,小鱼还专门去拧了两坛好酒,直到把酒量不错的明谷和雷迟都灌得不省人事她才痴痴地笑着罢手。看着步伐不稳的第五翼还想扶明谷回房间,小鱼干脆下了死手把第五艺也灌了趴下。 “呵呵……哥!就、就剩你了!” “别了,小鱼……哥不行了……”言无过也是醉眼朦胧,一向英武的气质难得地多了一丝媚态。 “哥!男人……不能说不行哦……”方小鱼摇晃着食指暧昧地对言无过说道。可她刚要拧着酒壶开灌,言无过就“咚”的一声趴在桌上,眼眸似闭非闭。 “哥……”小鱼推了推言无过,言无过却丝毫没有动静。 “呵呵……”看着桌边的四个男人,方小鱼又是一阵傻笑。“都、都倒了!呵呵!我、我最厉害!啊!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方小鱼提着两个酒壶晃晃悠悠地来到主卧,床边的小仆连忙站起。方小鱼歪着脑袋看看他,“你是谁?我不、不认识你!出、出去!” 小仆闻言有些为难,只得退到门边。 方小鱼疑惑地看着床上的印文,“嗯?你干嘛躺着?你、你都没喝!来!起来,起来我们喝酒!呵呵……印文,我知道!你、你酒量好——差的!你、喝不过我!来!我让你三杯!”小鱼举起酒壶昂起头先灌了好几大口,然后将酒壶冲着印文一举,“来!该你了!” 半晌无声。 门边的小仆有些担心地望了望,却见小鱼一直平举着酒壶对着床上的印文,脸上却——满是泪痕! 正当小仆不知所措时,方小鱼却一把扔下酒壶,步伐稳健地走进了柴房,然后柴房中传出噼里啪啦一阵响。 大摸过了半个时辰,她竟提溜出一个带着两个大轮子的椅子回到印文床边,先在椅子上铺好棉垫皮毯,然后将印文抱起放在了轮椅之上。 看着印文沉睡的模样良久,方小鱼又转了一圈,找来笔墨纸砚,似乎准备写信,却刚落笔就停下了手。 方小鱼苦笑地看着手中的毛笔——丹国的文字类似汉字的繁体,她会看,但是不会写…… 她就是个渣啊!就是个渣! 方小鱼有些赌气似地扔掉毛笔,一屁股坐到印文身前的地上,一个酒嗝一打,强压下的酒气似乎又上来了。 “印文……你看!我连封信都不会写……呵呵!我是不是很没用?” “是的,我就是个废柴!什么都不会!” “不对!我会……我会让人倒霉!呵呵……印文……” “印文……和我说说话吧!不要不理我……” “你醒醒……不要睡了……不要再睡了……印文!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大哥、大哥说想杀了我,呵呵……可是!可是我不可以死……我死了,我哥哥也会死的,但是……我可以睡,我可以睡着,所以,我和你换!我和你换好不好?你醒过来,我来睡!好不好?你看!我睡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醒过来,大哥会很高兴的!他就不会恨我了!没有我这个拖累,叶慕会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明谷……可以做王夫!王夫呢!是公主的丈夫哦!雷迟……雷迟是鼎好鼎好的男人,他可以嫁给更好更好的女人。还有……还有皇甫雅,好多好多女人想娶他呢!呵呵……对吧!我们换吧……” “印文……你回答我啊……我不要你睡着!你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了!别睡了!求你了!求你了!” “呜……你为什么要救我……该睡着的是我……呜呜……” 从子时到寅时,方小鱼就好似疯了一般哭累了就说胡话,说累了就发呆,发呆发累了又开始哭…… “还不走吗?再不走,天亮了。”清冷的声音在房门边响起,把靠在门边打盹的小仆吓了一大跳。 89、上天有神佛 方小鱼的小脑袋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好像生锈的机器一般慢慢地转向房门。 明谷、雷迟、第五翼、言无过,一个个清醒地站在那里,好似从未喝醉过。 明谷走向前,将印文从轮椅上抱下放回床上。 “如果不走,就不要让他久坐,血液流通不畅,他的双腿会废掉。”明谷平淡冷静地说道。 “我……”方小鱼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完全哑掉。明谷……他为什么知道她准备离开? 是的,她原本是准备处理完言家的事情便留书出走,带着印文静静地在言无过附近生活,不让任何人发现,安安静静地生活,等着印文醒来。 不要成为别人的袱累,不要成为别人的牵挂,不欠任何人的情,不要任何人的爱,也就……不怕失去。 可是——她终究自私,她舍不得,放不下。 “如果不是看在你说我是鼎好鼎好的男人份上,我会亲手掐死你。”雷迟将方小鱼从冰冷的地面抱起放到椅上。 “我……”还是发不出声,方小鱼开始啪嗒啪嗒掉泪,在他们面前,她越来越脆弱……越来越不像她自己…… “你应该庆幸叶慕不在,他可不像我和明谷这么好说话。他若是知道你准备甩掉他……”雷迟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小鱼的小身板,看向方小鱼的眼神有些责备有些无奈。如果不是第五翼提醒,他们差点真的不小心让她给跑掉! 第五翼给方小鱼送上一杯蜂蜜茶,轻叹道,“主人什么都好,惟独一点,容易纠结于一些奇怪的问题想太多,而且,从不与人商量。” 他知道,那是因为她自小一个人,已经习惯了自己把所有事都闷在心里,结果就是简单的问题她一旦想不明白,就会越想越复杂,直到钻进牛角尖,最后会把问题的症结全部归到她自己身上,然后一个人躲起来——和他一样。 雷迟和明谷各搬了一个椅子坐到方小鱼对面,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听着,这个问题,我们只解释一次,下次你再犯浑,我们就不会用说的了。”雷迟语带威胁的说道。 “小鱼……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明谷问得莫名其妙。 方小鱼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点点头。 “只有你会认为我是个好人。你知道我家被抄之前,我在风月场的花名是什么?” 她摇摇头。 “我叫一夜明郎,所以在荣城,我是断然找不到妻家的。对!我有一张还不错的皮囊,但你认为那些女子是为了娶我才讨好我的吗?她们不过是想要我的身体,她们要的,是貌美的性.奴。你要我去给她们做性.奴吗?” 方小鱼脸色大变地摇头。 “所以我请求你的保护,没有你的保护,我只是权贵女子们嘴边的一块肉,可你却想丢下我自己跑掉。那我若是被什么女子玩到精尽人亡,你会愿意来为我收——” 方小鱼扑过去捂住明谷的嘴,一想到明谷被人圈圈叉叉成一具干尸,她骨子里都凉了。而以明谷这勾人的妖孽样,这种可能性实在太高了! 明谷眼中闪过一道得逞的笑意,眼光轻轻瞥过一脸微笑的第五翼。哀兵必胜,果然如此。 “我不需要更好的女人。”雷迟硬声说道。明谷搞掂了该轮到他了,但是他实在不会装可怜。 “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我雷迟,这辈子不准备服侍别的女人,你如果敢跑掉,我会追你到天涯海角!不相信我的决心,你可以试试。但你要是让我抓到,我就打断你的手脚让你只能呆在我身边!记得了?” 方小鱼被吼得一抖,软骨头地怕了。她知道雷迟不是在开玩笑…… “那么现在你怎么说?” “……我错了。” “还会想丢下我们吗?” 方小鱼低着脑袋摇摇头,辩解道,“我没有想过要丢下你们,我只是想消失一段时间,没有我在,你们也许会发现更合适的……” 第五翼突然小声地喷笑了一下,方小鱼不解地抬头,才发现她面前的雷迟和明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了。 “主人,你应该对自己自信些。而你刚刚这番外若是让外人听去,他们会以为你在怀疑三少和明公子的忠贞……”第五翼说明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不是要侮辱他们啊!虽然这个世界也是要求男子应从一而终,可是,她只是想他们幸福而已!如果他们觉得和她在一起会开心会幸福,那她不走了不走了!就陪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关心他们努力地去爱他们,直到他们厌倦为止!就算有一天他们真的厌倦了她离开了她,她也……认了! “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雷迟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不起……”她简直就是自掘坟墓,自己找骂啊! “恩主大人,奴儿今日侍寝可好?”明谷笑的分外魅惑道。 “明谷!我错了!我保证!我不会再说傻话做傻事了!原谅我!”小鱼可怜兮兮地求道,明谷这个样子比雷迟还可怕! “你的保证——”明谷和雷迟突然同时开口,说了一半两人似乎也很意外,互看了一眼之后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浮云!” 被两人吼得半点女人的威风都没了,小鱼正襟危坐受教训。 言无过看着方小鱼和雷迟明谷相处的模样,不知为何,他似乎有点羡慕。“小鱼……”他突然指指房顶,房顶上有位客人已经呆了很久了。 方小鱼敛神探去——轻微的衣袂声传来,印玉从房外走进。 “大哥……”方小鱼忐忑地站起看向印玉。 印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然后走到床边抱起印文。 “我把印文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他看到你终日哭泣的样子,那不是他倾心爱慕的方小鱼。这样的你,配不上他。” 配不上他!配不上他! 方小鱼闻言惊愣,慢慢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触摸到冷却的残泪,抹掉,闭目深呼吸,沉心静气,再睁眼,重归冷静。 是的,哭泣不适合她! 她必须振作,她没有时间浪费在有爱没爱的纠结之上!不会就去学,没有就去找,既然觉得配不上众人,既然觉得不配拥有他们,她就应该努力成为配得上他们的女人! 雷迟的一再表白,明谷的自贱自贬,他们费尽了心机来安慰懦弱自卑逃避责任的自己,她有什么理由不为他们变得坚强! 不是被这个世界同化,而是她必须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生存! 她忘了,在这个世界,女人是男人的天!他们选择了自己做他们的天,她就必须为他们撑起一片天,而不是躲在角落犹豫彷徨,期待着别的女人去照顾他们! 自己的男人,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她应该自己守护! 不过一念间,却仿佛换了天地,如醍醐灌顶,如茅塞顿开。背对着方小鱼的雷迟和明谷看不到,但面对着她的第五翼和言无过却是看得很清楚,小鱼——心结开了。 此时的她,眼底的坚持沉稳更让人信赖,自信骄傲重归面容! 第五翼温柔地笑着,他发现,比起画中的模样,他……更喜欢她此时的模样。 方小鱼上前一步,“配不配得上他,我希望等他醒来,他自己回答我!” “……好,等他醒来,我会让他告诉你答案。”如果他能醒过来的话……看着眼前的小鱼,印玉冷冷的答道。他今晚不过是过来看看,却在屋脊之上听她哭了一夜,她说,她想和印文换…… 冰冷地凝视了方小鱼一眼,印玉抱着印文准备离开。 方小鱼却一把抓住印文垂下的手,“大哥……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我没有照顾好印文。但是……印文曾告诉我,他的童年是在海边长大,那里有座香火鼎盛的佛寺供着有求必应的灵佛,他说过要带我去许愿……我想带他去。” “……”印玉沉默。印文并非要带小鱼去许愿,他是想带她去还愿。印文曾许下愿望,希望能觅得一生钟爱并嫁与所爱,如今愿望即将达成,他却…… “大哥……无论如何,请给我这次机会!” “哼……我平生从不信神佛!除非他能让印文现在就醒过来,我便从了印文的愿,破功与他一同嫁与你!”印玉冷声拒绝。 方小鱼满脸震惊地看着印玉,“大……大哥!” 正当众人皆不解她的反应时,却见她松开了印文的手,颤抖地托起那只——手指正在微动的手! “印文!”方小鱼疾呼,明谷也连忙上前查看印文的情况。 印玉见状慌忙地将印文放回床上,“印文……你听的到对不对!大哥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大哥都答应你!大哥和你一起嫁!和你一起嫁!” “印文!你的第二个愿望还没说!你还没有带我去许愿!你给我醒过来,不许再睡了!你听到了吗?我不许你再睡了!” 印文紧闭的唇突然动了一下,印玉和小鱼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哥……我、都听到、了哦……”印文慢慢睁开双眼…… “印文!”“印文!”印玉与方小鱼齐声唤道。 “大哥……看在我、这么努力……醒过来、的份上……不许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万年沉着的归海帮帮主印玉头一次……在他人面前露出了似哭似笑的激动表情。 他这也是头一次,相信世上真有神佛…… 印文醒了过来,小鱼在床前寸步不离,不过这可苦了印文。因为只要印文睡着一会儿,小鱼就会不安地把他摇醒,三天下来,印文快疯掉了。 “小鱼,我求你了!你就让我睡吧!我保证!睡满三个时辰我一定会醒过来的!求你了!我困得不行了!” 可是不一会儿,小鱼还是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把他摇醒了。 “娘啊!救命啊!” 最后还是印玉过来看不下去了,让方小鱼去休息,她才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主卧。 印文清醒,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她终究是幸运的。 诸葛四季连日来一直忙于南州和皇都的急件没时间过来,听闻印文醒了也是匆匆过来看了一眼,就把言无过也叫走了。 方小鱼也随口问过,但是言无过只说是皇室的事情,她也就不再细问。值得庆幸的是,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太子爷似乎也要来荣城,所以诸葛四季和言无过直接在这里恭迎,陪同太子。这样一来,方小鱼也有更多的时间等印文休养好一些,再带他一起上皇都。 “雷迟是正月二十一,明谷是正月二十五,我哥是二月初三,四季是三月初十,印文最小,四月初一。”方小鱼边走边嘀咕道,“阿翼!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你们过生日有没有什么风俗之类的?” 方小鱼正带着第五翼逛街买东西,明谷在小院看护印文,雷迟被她打发地去酒楼定席了,她则和第五翼带着银票出来买礼物。上次雷迟过生日她没有准备,这次明谷的生日也到了,她准备一起补上,再过几日又是言无过的生辰,所以也要一起买好。 “通常满月、周岁、十岁、本命年、大庆、上寿、补寿时方会庆生,平时倒没什么讲究,一般人家也不会特意给年轻儿女做寿,以免招损。”第五翼轻声答道。 方小鱼脚下一顿。一般不做寿?“那你们前几天给雷迟过生日?” 第五翼轻笑,“所以主人,切勿把心事都憋在心中,诸位公子会担心的。” “……嗯。”她……知道了,一个人闷着自以为是,只会伤害到关爱自己的人。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了。 茹雨的爹那么大个反面教材摆在那里,她却险些步了后尘。 那礼物还要不要买? “对了,你还没说你的生日呢?你今年多少岁了?”方小鱼问道。第五翼在大京已经纵横朝野十年有余了,这么算起来,他应该比印玉大哥还要年长吧?虽然看不太出来…… 第五翼轻笑,“奴比主人,年长许多呢。” 所以,更有耐心,更有兴趣,做一个水到渠成的诱拐犯…… 90、她找错了人 荣城是丹国的经济重心之一,繁华程度仅次于皇都和庆元城,所以各类奢侈品琳琅满目看得方小鱼有些眼花缭乱,不过好在第五翼是个好参谋,更令她觉得意外和有趣的是,第五翼居然非常擅长杀价,而且还乐在其中的样子…… 路过药堂,第五翼拿着明谷的方子去补药,方小鱼却站在堂外默默注视着一个个来问诊的病人。 “主人?”第五翼拿着药包从堂内走出。 “嗯?抓好了?那我们回去吧。”默默地埋头前行,方小鱼努力地让自己去想别的事情,不去想那个谪仙般的人物——他苍白的容颜、单薄的身躯、怨怒的眼神、带血的红唇…… 他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 看着方小鱼脸色沉重地走走停停,第五翼跟在她身后弯起了嘴角。 这个小女娃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人? “阿翼!”方小鱼还是停了下来,“你先回去带明谷和印文去酒楼,雷迟在那里,顺便叫上印玉大哥,我去诸葛府接我哥和四季,我们等会在酒楼会和。” 第五翼微笑颔首。 方小鱼来到诸葛府时,言无过恰从府内走出。 “哥!今天是明谷的生辰,我们在满心楼用晚膳,雷迟他们已经先去了,你先等等我,我去叫四季。” 说完,方小鱼直奔内堂,案边的诸葛四季正闭着双目轻揉着太阳穴,一副过度劳累的样子。 看到诸葛四季疲倦的脸色,方小鱼不禁有些心疼,她知道诸葛三思对诸葛四季期望甚高,从小便对他施加了诸多的压力,为了全力培养他,诸葛三思甚至不再生育。四季不想让他娘失望,于是凡事皆竭尽所能,于他,满分只是及格而已,诸葛三思希望他达到的是百分之一千的完美! 所以当初她一有机会就会带着他做些不合身份不合规矩的事情,让他卸下过于沉重的负担,弥补他不曾叛逆不曾轻狂的年少时光。 然而在他们母子之间,她终究是外人,岂能干涉过多? 轻轻走到诸葛四季身后,运气指上,循着穴位帮诸葛四季放松持久紧绷的神经。 诸葛四季睁开双眸,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抚慰。 “四季,你再这么操劳下去,会老得很快的,这次回皇都嫁给公主殿下可是会被嫌弃的哦!”小鱼一如往常轻松地和诸葛四季开着玩笑,却不知道这平淡一语已将他这一年多来的心理建设狠狠撞出了一块缺口。 诸葛四季伸手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拥住—— “四季……”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好累……却找不到值得累的理由…… 四季哀求的语气让小鱼不忍抗拒,她只得忍着灼痛拍拍他的背,给他以安慰。 “四季,你、别太难为自己,我不想看到我最好的朋友变成一个傀儡娃娃……” 小鱼……诸葛四季不由地将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内心无比挣扎……直到心情平复,双臂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诸葛四季一松力,方小鱼立刻从他怀中跳了出来。 “小鱼!”诸葛四季一脸吃惊兼心痛地看着方小鱼脸上的红印。 方小鱼无奈地叹息着告诉他她那悲催的中毒事件,顺便八卦了一把茹雨的爹娘那让她冷汗淋漓的相爱相杀现状。说实话,她被那对夫妻吓着了,是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否则难保不留下心里阴影,而诸葛四季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最了解她性格的人,总是无私地给予她诸多的帮助,她很喜欢他——无关情爱,她一向欣赏这个男人,聪明、温柔、孝顺,如同他的名——四季如春。 对于他委屈自己去实现他娘的期望,她虽不赞同,却也只能给予他支持。 “原来如此……小鱼……” 方小鱼眼见诸葛四季的脸上开始泛出浓浓的怜爱,吓得她赶紧澄清,“哎哎哎!别同情我!我过的很好!他们怎么样与我无关!” “那……就不提了,小鱼来找我有事吗?” “啊!差点忘了,我哥还在门口等着呢,今天是明谷的生辰,我想大家一起到满心楼热闹一下,但我看……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无妨!不过……小鱼应该还有其他的事吧?” “……”那么明显吗?“四季……”皇甫雅回了荣城,同为□□且主管情报的四季,应该知道情况吧…… “……小鱼可是想问皇甫雅?”诸葛四季一语道破。皇甫雅的事情他有所耳闻,前不久皇甫雅还从他下面的人手上调过小鱼的资料,这次皇甫雅拖着重病的身体赶到荣城,很明显也是为了小鱼,但从探子们回复的情况来看,小鱼似乎对皇甫雅并无情意……真的,无情吗? 那些探子,看来是需要召回来再好好训练一番了。 “你知道?他、他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但离死不远。” 一句话,让小鱼原本还泛红的脸刹那间煞白,比叶慕的寒冰内劲还有效率。 一顿饭,所有人都看得出方小鱼的魂不守舍,她却强颜欢笑地说着冷笑话。 诸葛四季不语,因为他已经劝过了。 “去看他?我又……不是大夫,我能做些什么呢?我只会让他生气而已……”这是她的回答。 雷迟不语,他没有办法去为别的男人说话。 明谷不语,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以上,是猜出了小鱼心思的。 第五翼也不语,因为他只和皇甫雅匆匆打过一次照面,情报不足还不大了解情况。 印玉不语,则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傻弟弟不会不语。 至于言无过……他习惯不语了。 “小鱼!你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说话的正是——再世为人的“猴精”印文。 “嗯?”方小鱼微愣,随即有些勉强的笑笑,在他们面前,她没有必要掩饰什么。 环顾众人——值得一生相携的伴侣、亲如一家的兄弟、温柔多才的挚友、睿智全能的亲随,她的人生,已可以用完满来形容,完满到……再多一点点,就会让她无比恐慌的地步。 而皇甫雅,岂是一点点? “今天是开心的日子,的确不应该想不开心的事情。虽然今天是明谷的生辰,但我想祝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能健康长寿,天天开心。”方小鱼举杯。 众人干。 随后方小鱼拿出礼物分别赠送给雷迟、明谷和言无过。 “为什么我也有?”言无过拿着礼物有些疑惑。 方小鱼笑笑,“虽然早了几天,但既然带着就先送罗!要是哥不喜欢这份礼物,那我还可以等到二月初三再送一份!” 言无过也微微笑笑,“不,我很喜欢,这还是我的第一份生日贺礼……不过,我的生辰并非二月初三。”言无过低头看看手中精致的腰带,“我生于冬月,我那位姑母为了抹杀我嫡子的身份,故意改了我的生辰,才好说我是养子。” 什么! 方小鱼傻了!言无过生于冬月!冬月!怎么可能! 引导使明明说她哥哥的同命魂诞于正月到五月间,若是言无过生于十一月,那么言无过就不是—— “小鱼,怎么了?”言无过担心地问道。 天哪!怎么会这样! 看着言无过与她哥哥几无二致的面容,方小鱼怀着一线期望问道:“哥!你真的确定你是冬月出生的吗?” 虽然不知道小鱼为何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言无过还是捋袖露出腕上的护身玉,玉上阴文刻着的正是他的真正生辰,恰是冬月。 方小鱼浑身发抖,果然吗? 老天总是喜欢在人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将人打入地狱! 她再一次——找错了人! “四季——帮我!我要二十三年前的正月到五月所有生于荣城的男子名册!”避过众人,她请求着诸葛四季的帮助。如今,她只能祈求,祈求哥哥的同命魂还存活于这世间!祈求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愿失去所有!她愿用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生命去换! 她已经不孝地让父母承受了一次丧女之痛,她不能让爸爸妈妈再失去哥哥! 距离两年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了!若哥哥的同命魂离她太远,那他可能已经…… 不!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苍天!求你! 不要那么残忍!该死的人是她!是她! “主人,冷静下来。”第五翼轻声劝诫,从方小鱼手中轻轻拿开被捏碎的茶杯碎片,小心地帮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冷静?是,她必须冷静。“没事,我自己来。”她从第五翼手中拿过布条,胡乱地在手上缠了几下,然后让第五翼去休息。 想了一下,方小鱼来到床边打开尘封已久的地道,顾不得地道内的积尘瘴气,直接跳了进去奔向都尉府。 她当初在茹府时搜集的调查名册被她放在了都尉府的书房,离开荣城时忘了带走,现在在四季没有带来新的名册之前,她只能重新清理一下原本的名册,看看有没有被她错误排除掉的人! 到了地道那段,方小鱼刚准备翻出,却听到了万水的声音!怎么?皇甫雅没有回皇甫候府却是住回了早已无人的都尉府?还宿在……她原本的寝卧? “药快凉了,您……”万山似乎在劝皇甫雅喝药。 “我不想喝,你先放下吧。” “……太子马上就会达到荣城,您这个样子,殿下会……” “我不想见任何人。万水,你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做会儿梦好吗?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二——” “你要——咳咳!你要我求你吗?” “您!唉……”万水长叹一声,放下药碗离开了房间。 许久,直到听到皇甫雅轻缓均匀的呼吸,方小鱼才小心翼翼地从地道翻出。想直奔书房,却仍是忍不住停留在床边难掩关切痛惜地看着皇甫雅。 人生最难受的心酸莫过于无能为力。 而对于皇甫雅,她不仅仅是无能为力,她根本就是雪上加霜!她总是一次次让他生气让他吐血,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皇甫雅上辈子一定是得罪了神明,这辈子才会遇到她吧…… “你来了。” 方小鱼一惊,她竟又发了呆,而此刻皇甫雅却是睁着美眸平静地看着她,就好似他早就料到她会来一般。 “嗯。”方小鱼走到床边,端起一旁案几上的药碗,有点凉了。“为何不喝药?” “喝了二十多年,腻了。” 许久没有听过皇甫雅这种带着点吊儿郎当的语气,方小鱼忍不住轻轻瞪了他一眼,“现在喝,是为了以后都不要喝。” “……你以前也这么说。”现在他还不是一样要喝药? “你以前喝药也是要这么三请四催的。每次想你乖乖喝药,就得先想着法儿让你高兴,想想我输给你的那些个银子,你真以为我玩不过你啊?”运功催热药汁,方小鱼尝了尝温度,便扶起皇甫雅,吹吹勺中的药汁,送到皇甫雅唇边。 用百年内力来给药加热,皇甫雅这待遇堪称奢侈了,然而他却是一偏头,不领情。 方小鱼微微皱眉,放回汤匙。 “我要你喂我。” “嗯?”她这不是在喂吗? “用这里。”皇甫雅抬手轻抚上她红润的唇。 啥? 92、番外之苗凡 被遗忘的龙套 “太子还赖在你府上?要帮忙吗?”一个眉目之间透着狡黠自信的小美女问道。 方小鱼摇摇头,“等他无趣了自然会离开,随他吧。” “可他要是一直这么暧昧着,你就一直不能大婚,虽说你家那些男人看上去并不在意名分的问题,但这样拖着也不好吧?”小美女撑着下巴有些无聊。 方小鱼耸耸肩,“那能怎么办?怎么说他也是太子,他不松口,我就算办了婚礼,他们也入不了我的籍,再说我哥还在他手底下当差,跟他正面冲突对我没什么好处。所以只要他不触犯我的底线,我多少还是会给他点面子。” 小美女轻轻笑眯了眸,方小鱼一见她这个样子,立刻寒毛直竖。 “小脂!你别乱来啊!他是太子,不能拿来玩的!” “我管他是不是太子,反正他搅你的婚事就是不对。他在你婚礼上闹事,无非两个原因,要么他跟你有仇,要么他对你有非分之想。有仇嘛自然不是,所以……” “……应该不是,他要带我见国师,应该是其他的事情。”方小鱼否定了小美女的猜测。当日他强行拉自己进宫,偏偏国师又出了宫归期不定,于是她海扁了他一顿自己回了府。原本热闹非凡的方府因为太子的搅局宾客都人人自危的散了,而几位新郎则是对她和万俟容人的关系深表怀疑,搞了个三堂会审,最后还是第五翼出来打圆场,把众人的主意力转到了“过夜”这个问题上。 婚礼没成,洞房照入! 可是一妻五夫,难不成真的……大被同眠? 如果叶慕不在,这个问题或许真的会让她很为难,但是只要叶慕在…… “乖,去沐浴。” “一起。” “……” 正当她帮叶慕洗发的时候,一身红衫的明谷却走了进来。 轻柔贴身的红衫完美地勾勒了明谷诱惑人的身型,行走间不时露出他修长净白的美腿——不得不说,在夜间,红色比玉色更加适合妖艳的一夜明郎。 但是!方小鱼不想在晚上看到他啊!尤其是叶慕也在的时候! “不、不许一起!” “我会很温柔,不会弄疼你……” 他是不会,但叶慕会啊!叶慕对这种事的好学程度仅次于武学!偏偏明谷的花样是层出不穷,次次翻新,叶慕有样学样勤于练习,她撑得很辛苦诶! “明、明谷!不、不要、那里……唔——” “……哪里?” 正所谓: 雾绕水荡春意浓,发散衣解胭脂红,秋水蒙怯惹人动,莺啼含哀撩君萌。 朱唇半点细细品,香肌如脂密密尝,雪兔香酥凝暗香,知味君郎朵颐忙。 娇嫩吐露待客采,玉指流连描幽泉,轻揉慢捻牡丹醉,细流潺潺诱蜂蝶。 高抬秀腿挂虎腰,重器临门镶入窑,香径水泽染紫杵,欲情高涨不思蜀。 出出入入幸蜜园,浅浅深深叩蕊心,来来去去风雨紧,颠颠倒倒乱兰息。 时啄时磨时摇曳,间急间缓间停歇,玲珑难承卿欲逃,清喉娇啭吟乞饶。 一夫当关已销魂,偏遇冤家不惜人,你未唱罢他登场,并蒂芙蓉共迎郎。 铁骑无情蹋□□,双枪有心狭路行,泣问男儿何时足,却道春宵难舍,朝朝暮暮。 “小鱼?小鱼!” “啊?” “嘿嘿!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 方小鱼反射性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但一见对面的小美女满眼的揶揄,她就知道又被耍了。 “不是吧?还没入夜呢!看来他们功夫不错哦,什么时候请我去观摩一下?” “……”方小鱼无语,自打认识这小美女,她就经常有这种感觉。 “咦?小鱼你看外面!” 方小鱼顺着小美女所指望向窗外大街,只见一长长的队伍,身着异域服饰甚为扎眼,其随行的物品箱袋还都用红绸妆点,简直就像是哪个富裕的异族部落公主正带着巨额的嫁妆招摇过市呢! “啧啧啧……竟然抬着这么多黄金白银现世,嫌皇都治安太好了么?”小美女调笑道。 听到小美女这么说,方小鱼也注意了一下那些车辆行过的痕迹和车轴转动的声音,的确十有八九是金银。 “那罗,帮我去看看。”小美女眼睛看着窗外,口中却吩咐道。 “好咧!”原本一直在一旁吃东西的丫鬟模样的女孩应声消失在原地。 方小鱼和小美女继续吃茶聊天,不一会儿,俏丫鬟便如风般回到厢房。 “家主,那队人马停在了方夫人府前哦!” 小美女与方小鱼一对视,两人一起站起了身。 皇都·方府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小鱼瞥了一眼一直摆到厅外的礼箱,不禁拧起秀眉,偏头看向一个消瘦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身着一身草原部落的贵族服饰,虽然身型有些单薄,倒也显得清贵。细瞅其面容,竟然是当年卷走荣城五子楼全部资金的大掌柜苗凡! “这是赔礼和贺礼。”苗凡沉声答道。 “贺礼我收下,赔礼就不必了,当初的五子楼原本就是为了明谷建的,那些钱花在他身上,也是物有所值。”方小鱼并不想追究苗凡捐款私逃的事情。 “小鱼,你就收下吧。”明谷踏进厅中,走到方小鱼身边,轻轻搂住她,美眸中几乎都要滴出蜜来,看得一旁的小美女快起鸡皮疙瘩了。 “苗凡这两年一直在三国边境做贸易,就是为了能够偿还当年对你欠下的债,这次他可是把全部家当都带来了,包括……他的人。” 方小鱼摇摇头,“这些东西买下十个五子楼都绰绰有余,无功不受禄,我对意外之财没什么兴趣。况且苗凡,我当初托你照顾明谷的时候也明确的说过,只要是明谷需要,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欠我什么,相反我该谢谢你才对,更何况你现在还愿意回来帮我。生意交给你,我比交给谁都放心,另外,我还请你调.教我的弟弟呢!我要收了你这些东西,到时候我得给你多少薪水才衬得上你的身价啊?好了,你们俩也许久没见,先叙叙旧吧,我去让阿翼给你和你的人手安排一下休息的地方。” 说完,方小鱼让明谷招呼苗凡,自己抬腿就往外走。可她刚背过身,就听到兵器出鞘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方小鱼击落苗凡手中的弯刀。 “既然楼主不接受赔礼,那苗凡唯有以一臂赎不忠之罪。”苗凡依旧沉稳的说道。 “……你再说一遍?”她没听错吧? “楼主不收赔礼,苗凡以一臂赎不忠——” “你脑壳坏了你!你只是我的员工又不是我老公,对我哪门子的忠?” “噗——”小美女喷笑出声。 方小鱼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瞟了一下小美女,跟这小丫头呆久了,都被她的说话方式影响了。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对我不忠,不是,你没有必要对我忠……”方小鱼晕了,不知道怎么说这句话了。 “哈哈……”小美女真的觉得方小鱼很有意思,她总是时不时很正经地说出一些实际上很肉麻很让人动容的话,偏偏她的态度和神情又让人无从怀疑她的真诚和情意,只能一次次被她感动。所以她的那些男人对她那么死心塌地,小美女表示非常理解。但是有时候吧,她又经常大脑短路听不懂别人话中的意思,给出的回应让人万分无力又对她更加渴望。小美女看了看那个什么苗凡的神情,不禁笑着摇摇头,在心中数了一下手指。 她现在的五个未婚夫,加上诸葛侯的独子、她身边深不可测的那位管家、态度暧昧的言无过义兄、她口中颇为尊敬的印玉大哥,再算上这位千里迢迢带着嫁妆送上门的苗凡,正好十个,离权贵们偏爱的十二之数还差两个呢! “好了!”小美女横插一脚,悠哉悠哉地踱到方小鱼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好好打量了一下苗凡,“小鱼,我看你还是收下吧,反正他以后是你的人了,他的就是你的,大不了你把这些东西花在他身上就好啦,就当是你帮他保管的。至于你,苗大掌柜是吧?你主子的个性你不了解吗?以这种方式威胁她,你不怕她一脚把你踹出去眼不见为净啊!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吧!走,小鱼,我陪你去找阿翼,顺便喝两杯,我大爱他酿的花酒!” 也不待众人反应,小美女直接拉走了方小鱼。 苗凡静静地看着方小鱼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轻声道:“我回来了。” “你自求多福,我不会帮你。”明谷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谢大公子。”不阻拦已是帮。 明谷转身。 “大公子,那位小姐是何人?” “……尽可能离她远些。她是八大柱国舍家的小家主——舍脂。” 93、番外之过季 番外之过季 阳光明媚,天干物燥,皇帝老儿,狩猎玩闹。 本来这种活动呢,就是为了给皇帝万俟海天解解闷,按理是没人敢比他收获丰硕的,但是这老儿不喜欢唱戏喜欢看戏,一声令下,猎获最丰者赏凝玉膏,最少者罚俸,于是伴驾狩猎的群臣都卯足了劲策马放箭。 要知道,这凝玉膏是丹国属国上供的贡品,乃女子驻颜的稀世珍宝,每年的一点产量还不够万俟海天的四位皇妃享用,几时流出过?这种讨好妻主的极品物什,足以让这群为人夫为人郎的群臣疯狂了。 “父皇,皇姑姑要是知道你把母妃为她留的凝玉膏赏了人……”万俟容人看似随意地提醒道。 万俟海天自信地笑了笑,“项卿家!” “微臣明白。”浑厚而音色极美的应声来自皇帝身后的一位身材健壮身披玄色软甲样貌不凡的武将——金吾大将军项贺楼。 一见项大将军加入围猎,万俟容人就明白他爹压根没准备把凝玉膏赏出,刚刚那话纯属调戏众人。因为—— 贺楼一出,谁与争锋? 不过眼下,他倒是觉得有人或可一争。 “言将军,令妹一向嗜爱美食,你何不去猎些野味为令妹添几道好菜?” 太子爷发话,言无过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波澜,微一点头,领命而出。 “要赌吗?”万俟海天压低嗓音对着儿子说道。 “赌,我压项将军。”万俟容人贼兮兮一笑。若项贺楼猎得最多,就是他赢,若项贺楼不如言无过,那么他虽然输了,他父皇却要把凝玉膏赏给言无过! “你个混小子!”万俟海天低声骂道,可随即却得意中带着不屑地瞅了他宝贝儿子一眼,笑道,“你输定了——我压和。” 万俟容人笑容一僵。他忘了,项贺楼独特的行事风格…… 结果正如万俟海天所料,和。两人猎得的战利品甚至斤两都几乎雷同! 最后由于项贺楼已婚,言无过未婚,凝玉膏自然顺乎人情的“赏给”了项贺楼,于是躺在第一皇妃寝宫的那盒凝玉膏就在名义上被转了一次手…… 言无过对于这个结果并不以为意,狩猎本不是他的强项,就算知道项贺楼在让他,他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回到方府没多久,家仆就送上了半盒凝玉膏,说是舍家的项爷着人送来的。他正在思虑,正巧诸葛四季过来串门子,言无过便征询了一下诸葛四季的意见,毕竟对于官场之道,他还生嫩的很。诸葛四季对于凝玉膏的出处很是玩味,便建议他不妨去拜访一下项贺楼。 项贺楼乃是舍家小家主舍脂的平夫,府内均称他为项爷。对于言无过的拜访,他似乎并不意外,而当言无过拿出凝玉膏要归还于他时,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取回。 “恕贺楼冒昧,听说,言将军尚未婚配?”见言无过没有否认,项贺楼继续说道,“贺楼有一小妹,乃是项家长女,尚未娶夫,倾慕言将军英武不凡,欲结为百年之好——” “多谢项将军美意,在下岂敢高攀,告辞。”言无过不给面子的截口要走人。 项贺楼轻笑,微微点头致意,不再阻拦。 对于项贺楼的求亲,言无过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他没想到的是,方小鱼当晚居然也找他说了此事。 “那个女孩我见过几次,人品样貌都很不错,哥哥不妨接触看看,不喜欢也没关系,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嘛!” “……好。” 说完了好,却一夜无眠。 “你说小鱼想撮合你和项贺棠?……项贺棠的确是个不错的妻主人选。”诸葛四季放下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会一大早来找我聊这件事?我们的私交有好到可以谈这些个人终身大事吗?”纵观棋面,诸葛四季一心二用。 “……”对……他为何会来找诸葛四季? “因为你潜意识认为我和你是相同的立场处境,会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和感受,对吗?” “——什么处境?” 诸葛四季抬头轻轻瞥了言无过一眼,然后执棋落子。“对小鱼有着不该有的觊觎!” 言无过握紧拳,半天才缓缓松开。 “小鱼把你当哥哥,把我当知己,于你是亲情,于我是友情。我们都很清楚,以你我二人与她的牵绊,如果我们一心想入她的门,并不是件难事。” “这就是你故意诱使长公主解除婚约的原因?” 诸葛四季摇摇头,“我不过是不想带着现在这样一颗心嫁给其他的女子而已。” “你不准备嫁给小鱼?”诸葛四季准备放弃?也对,以侯爵之子的身份怎可做侍郎?但他不同,他不在乎名分! “我现在……依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我想,终有一天我可以放下。” “为何要放下?”既然不舍为何要放!小鱼这样的女子又岂是世间它处可寻? 诸葛四季淡淡笑笑,官子。“如果爱慕她,便让她娶入门,我们又把小鱼置于何地?更何况……你是小鱼惟一的哥哥,我是小鱼惟一的蓝颜知己,你是想做这惟一,还是想做那六分之一、七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呢?言将军……与我一同,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吧。” 这是,那位阿翼提醒他的问题。 是做惟一,还是几分之一。 他相信,言无过定然比他放下的早……言无过陷进来并不久,而他……已陷得太深陷得太久,久到——他已记不起与她相识前的日子了…… 94、番外之玉容(上) 轻吻了一下印文的额头,方小鱼小心地没有惊醒他,独自下了床。 半月前,印文说希望她能陪他回故乡还愿,她应了,于是她就带着印文和万俟雅人先回了荣城。印文想叫上他哥一起,而方小鱼则是让雅回皇甫家看看皇甫夫人,荣城离印文的故乡比较近,她会比较放心雅的身体。 前天他们一到荣城,她就先陪雅去了皇甫侯府,皇甫家的态度都很客气,连嫁入了茹家的皇甫峻也特意回府与雅相聚,而皇甫侯对雅更是视如己出,让她都有点羡慕雅了。在皇甫侯府过了一夜,方小鱼本来早上就准备回归海帮,但是万俟雅人一阵撒娇假柔弱假生气调.戏加诱惑就把她给拿下了,一直拖到晚上才回。感觉这半年雅没干别的,就学着怎么撒娇怎么软硬兼施对付她了,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让她只能被他耍的团团转…… “大哥,这么早去哪?”一出房门,方小鱼就看到印玉正带着人急匆匆朝外走。 印玉停下脚步,看向方小鱼——“太子遇袭。” 太子遇袭,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丹国的太子在立太子妃之前经常在宫外“游荡”,虽然身份和行踪都是高度保密,但遇袭什么的,总会发生几次的。 方小鱼跟着印玉来到节度使府上,只见万俟容人安神自在地坐在堂上,千山万水站在他身后两侧,四周都是着轻甲的护卫,节度使黄大人肃然地站在堂中,地上还摆放着几具尸体。 方小鱼还没有进门的时候,万俟容人就突然一惊地站起,因为他体内的母蛊毫无征兆的开始骚动!但一听到通禀就他就又冷着脸坐了下来。 又是她。 这半年来他一直在找国师,只有国师能解开他的疑惑,能证实方小鱼到底是不是他的命定之人!按照他的性格,只要是有可能,他绝对会先收在身边,宁可收错,不可放过。但是……这方小鱼偏偏是他皇弟的妻主! 为何……偏偏是她!雅…… 冷眼看着方小鱼挂着淡淡的表情慢慢走近,万俟容人眼中的冷峻却渐渐淡去,眼底的神色变得有些无奈。 印玉和方小鱼进了堂中,把来龙去脉这么一理,大概情况就出来了。 刺客压根不是冲着万俟容人来的。 归海帮最近和某黑暗组织斗得很凶,对方节节败退,最近出了一损招——嫁祸,扮成归海帮弟子袭击达官贵人,正巧让万俟容人给赶上了。 事情如何处理自然轮不到方小鱼操心,她只需要在后院嗑着瓜子喝着茶,等着印玉和节度使大人商量完就好了。 “我真的觉得……你好闲哦!”方小鱼蹙着眉忍不住调侃万俟容人,她本来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厉害对手,想着过来帮一把的,没想到是个乌龙。这位太子爷在皇都的时候,动不动就泡在她府上,时不时就盯着她不说话,搞得她一听说他来了就躲出府跟着舍脂那丫头到处玩,最近这两个月没怎么见他人了,还想着太子爷终于腻味了,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 “你为何会在这里?”太子爷依旧寒着脸。 方小鱼挑挑眉,“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你好像很喜欢往荣城跑唉?”以前是因为雅的关系,现在呢? “……我来找国师。” “国师?哦。对了,你阻挠我娶亲,坚持要带我见国师,到底是因为什么?” “……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方小鱼撇撇嘴,她就是不喜欢这太子爷说话的语气,总是端着股架子,不累吗? 看到方小鱼不以为然的表情,察觉到她微微厌烦的情绪,万俟容人不由得柔和了脸色,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解释,可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居然连语气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微的歉意。 “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涉及到我万俟皇室的秘辛,不可轻言,就连雅人也是不知的。” “哦。”方小鱼随口应道,“你不解释也没关系啊,我没所谓,我只希望你赶快找到国师,然后开金口准我完婚就好了。” 找到国师,你也不一定可以完婚……万俟容人看着方小鱼,默默地想。 他体内的母蛊依旧欢快地骚动着,让他的身体无比的愉悦舒适亢奋。自那次婚礼上母蛊骚动之后,母蛊便如上了瘾一般,隔段时间便引得他气血不平焦躁不安,非要去见方小鱼才能让母蛊愉快地骚动一番后平静下来。 这次不过是一个月没见她,他体内的母蛊都快造反了。 这种反应他问过父皇,可父皇说过去母蛊遇到太子妃只会提示般骚动,像他这种依赖性的骚动还能引起身体愉悦反应的从未有过。 所以,他必须找到国师! 不多时,印玉谈完,方小鱼就屁颠屁颠跟了上去,连招呼都没跟太子爷打,而万俟容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感受着心中的不舍。 不舍?这份不舍,是母蛊的?还是他自己的? 雅…… “殿下……” 听到这个声音,万俟容人浑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身后的千山万水更是瞬间转身背对出声的方向,而他们四周不知何时竟布满浓雾。 “国师!”万俟容人起身,语气恭谨。 红衣妖冶,白发垂地,样貌平凡却奇异狐媚,这就是丹国的护国法师!一身神秘无人知晓,就连当今丹国的皇也只知道他从百年前就已经是丹国的国师,样貌从未改变! 万俟皇室无人不尊敬他,但是,丹国下一代的皇——万俟容人太子殿下,经常有扁他的想法。 红衣国师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打量着万俟容人,说话的音调却带着难以形容的暧昧。 “舒服吗?” “国师——”万俟容人惊道,国师已经知道他的身体对方小鱼有反应了?“她到底是不是……” 红衣国师微笑着取出两个小瓷瓶放在太子爷面前。 “一瓶叫做轻松一时,可暂时压制一切毒性药性;一瓶叫做好梦不长,可以让他人做任何你想让他做的事情,时效均为一个时辰。至于你要的答案……是,也不是。”说完,红衣国师兀自消失,浓雾也瞬间散去。 “国师——”万俟容人咬牙。 什么叫做是也不是?什么叫做是也不是! 他想扁人! 那他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她不是,他自然不会再阻拦她的婚事;如果她是,那他只有对不起雅了! 因为只有让母蛊有反应的女子才能孕育他的皇儿!才能延续万俟皇室的千秋江山! 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不能轻易错过! 事到如今,雅,我的皇弟,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万俟容人挥手将瓷瓶收进袖中,起身前往——诸葛侯府。 “不确定那名女子到底是不是?”万俟雅人微微皱起完美的眉形。他知道千年来万俟皇族选太子妃一直有一套特殊的程序和要求,但不知道具体情况是如何。 “对。” “那你在顾忌什么?”事关皇室血脉传承,无论是不是,先收了总是保险一些,容人却会来咨询他的意见,那女子的身份很特殊吗? “她已有夫郎……如非必要,我不想强迫她。” “这样……不确定又不想强迫,那皇兄你只有牺牲一下了……” “嗯?”什么意思? “既然不确定,那就试一次!” “试一次?”雅的意思是—— “对!父皇赏给我的‘蓝田种玉’我还没用,正好先借你,只需一次,若她果然有喜,那她就是你的命定太子妃,如果没有喜……呵呵!偶尔牺牲一次也没什么的……”万俟雅人轻笑,好似安慰般拍拍万俟容人的肩。 蓝田种玉与凝玉膏同属皇室特供,珍稀无比,听名字便知这是帮助受孕的奇物,只要男子的确可使女子有孕,那么使用蓝田种玉后,必然一次成功! 这确实是验证的最好办法!万俟容人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种方法换做其他女子或可一试,可方小鱼……她体内有忘情丹毒,除了她身边的那群夫郎、兄长和亲随,她碰不了其他男人,况且以她的一身修为,又岂会让他近身做那……床帏之事。 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等等! 轻松一时、好梦不长? 荣城·归海帮总坛 “小鱼!看!厉害吧!”印文半身水渍,一手提溜着几条虎锦纹鱼连蹦带跳地冲进了大堂。 “是啊!知道你最厉害,你哪天去无极山抓几只灵猴回来就更厉害了!”方小鱼好笑地接过他“献宝”献上来的鱼放到一边,掏出丝绢擦拭印文脸上的水泽。 “你喜欢猴子啊?” 方小鱼笑着点点头。 “那好!我下午就启程去无极山!” “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嗯?好啊!小鱼,你又说我是猴!天底下有我这么帅气英俊的猴子吗?……你刚刚说你喜欢猴子?” 方小鱼又是忍不住摇头轻笑,美眸满是笑意地瞅了他一眼,“对!最喜欢你这只。” “呵呵……”印文一脸傻笑。 “好了,一大早就下水,瞧你这一身,快去洗洗。” “你陪我洗!” “乖,自己去。” “不,我要和你一起洗,我们还可以……啊——”印文痛叫,因为腰间软肉被方小鱼狠涅了一把。“大哥,你看,小鱼她欺负我!” 方小鱼:“……” 印玉:“……” 将印文踹去沐浴更衣,方小鱼看向一直坐在堂上的印玉,有些尴尬地笑笑。 “过几日,我和你们同行。”印玉轻声道,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用过午膳,方小鱼正准备去午睡,皇甫侯府的下人却过来请方小鱼,说是万俟雅人在荣城新开的四喜园备了好茶糕点请她去听戏。印文本来要跟去,但被印玉找了理由拦下,方小鱼便问了问四喜园的位置,独自去了。 奇怪的是,方小鱼到了四喜园进了特定的厢房,万俟雅人却不在,说是在亲手准备什么点心,方小鱼等了一会,有些困意便趴在桌上小眯了一下。 这一眯,就眯出了一个雪月风花…… 白衣胜雪气质华,凤睛龙骨帝王家,墨眉斜飞入鬓发,君子如海唤声有容——乃大。 万俟雅人进了厢房看到方小鱼懒懒地趴在桌上,不仅莞尔。但等他走近,她却依然睡得安稳,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小鱼?小鱼?”小鱼的六识过人,睡眠一向很轻,没有理由他都走到身边了她还没察觉的。 听到呼唤,方小鱼从梦中惊醒,睁开眼便见雅有些困惑的脸,“雅?”她的头……有点晕。 “小鱼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是午膳后刚喝了药容易犯困。”方小鱼按按头,觉得没有大碍,便轻松地笑笑温柔地看向为她担忧的雅。 “真的?”万俟雅人将方小鱼拉到他怀中,坐在他的腿上,细细看着她的脸色。 方小鱼垂眸看向他柔嫩嫣红吐气如兰的唇,毫无犹豫地吻了上去。 吻着吻着,万俟雅人的手就开始不规矩,方小鱼哭笑不得地离开他香甜的唇瓣。 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或是说越来越乱来了,现在他们可是在外面耶!窗户都没关。 她不过是小小地“训斥”一下,整顿妻纲,却在他故作委屈绝色动人的面容下败下阵来,反过来说着好听的话哄他。 看着他得意的小样,方小鱼不禁摇头苦笑,恶从胆边起,扑上去狠狠地蹂.躏了一番他软嫩的红唇,斟酌着力道故意咬破。 “唔!”万俟雅人一声闷哼。 方小鱼用舌尖挑起他唇上渗出的血珠,眼媚如丝,“我当初就是被你病怏怏的样子给骗了,才会把你这只大尾巴狼当做可怜又可爱的小猫仔!” 万俟雅人也不禁被小鱼的说法逗得满眼尽是宠溺柔情的笑意,“你喜欢,我便永远都是你的小猫仔。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很想很想……” 方小鱼轻轻抚弄他的绝代风华的脸,“等你唇上的伤口好了,我便回来了,乖。” “小鱼……” 两人浓情蜜意,满室桃花,而他们不远的厢房内…… “爷……”万水有些担忧地看着闭目静坐的太子爷。 “你们下去吧……” “……是。” 万俟容人缓缓睁开眼,眼中竟奇异的是未消的情.欲与眷恋,他有些后悔这一次的冲动……因为他不知道一旦她不是,他如何控制心中汹涌而起的占有与掠夺! 她是雅心爱的女人!她是雅心爱的女人! 不停告诫着自己,压制下骨子里的本性,万俟容人看向刚刚旖旎过的厢房—— 一个月,一个月后,一切云开雾散。 “方小鱼,我等着。” 95、番外之玉容(下) 从四喜园回来,方小鱼就进了内室沐浴,检查自己的身体。 以她如今的功力、六识,一个瞌睡居然会睡沉?而身体的异状告诉她,在她“睡沉”的时间里应该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的事!不,不是完全不记得…… 要说她体内的双毒给她带来了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由于两种毒都过于霸道,盘桓在她体内使得一般的□□迷药对她根本不起作用,所以她几乎没有担心过被人下毒的危险,而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她这次是着了道了吗?如果……果真是那个男人搞得鬼,以他的身份地位弄到点稀奇的药也不奇怪。 推测着可能的情况,方小鱼的面色不禁有些难看。匆匆擦干身体换了衣物,她又重新回到四喜园,而这时,某个做了“好事”的男人居然还留在园子里发呆! 方小鱼站在园外运功感应了一下,园内果然有三个明清门人的气息——万俟容人、千山万水! “万俟容人,最好、千万别是我猜到的那样!”方小鱼暗暗自语,然后隐去身形潜进园中。 万俟容人的厢房外。 “万水——”千山实在忍不住了,于是低低地叫万水。 “什么也别说,爷做事,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万水知道他想说什么。 “可我实在忍不住了!爷是太子,丹国未来的皇,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够了。你既然知道爷是太子、是我们未来的皇,那就把你脑袋当中多余的‘为什么’给扔掉!” “我、我知道!但是……”千山的表情像被猫抓了,他知道他这样是逾越了本份,但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拜师学武,虽为主仆,可在私底下他们更像兄弟,看到自己视为主子视为兄弟的太子做出今天的事情,他实在有点不舒服。 “但是我的做法太卑鄙了是吗?”万俟容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俩身后。 “爷!”千山万水一惊。 “不、不是的!爷——”千山赶紧解释——卑鄙?开什么玩笑。 “你们进来吧。”万俟容人看看二人,他做事一向不顾忌他人的看法,但是不顾忌并非不在意。 “说吧,想说什么说什么。”万俟容人微微低首垂眸,似乎做好了被质疑的心理准备。 他中午借口听戏,诱导雅人将方小鱼约到四喜园,他则半路拦下去送通知方小鱼的下人,将约定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 在雅人正亲手为方小鱼做糕点的时候,他先到了四喜园,给方小鱼下药。下药的过程比他以为的顺利得多,他的小师妹……对饮食缺乏警戒心。 他用“轻松一时”压制她体内的忘情丹毒,用“好梦不长”让她任他摆布了一个时辰——玉带粉纱垂下床,白日锦帐波如浪。恋千娇女儿多情,恨一时好梦不长。 一个时辰,不过是一个时辰的鱼水之欢,却险些让他无法自控的沉溺!让他想不顾手足之情、不管最后的结果、无论她是不是他命定之人,他——现在就想将她掳掠至身下不再让任何人染指! “爷!虽然属下一直都不觉得掌门有多好,但您打第一次见她就瞧上了,属下没资格说什么。当初以为她被京国抓走了,您不顾满朝文武反对一意孤行亲自去京国;她后来落海,您冒死相救,您如此待她,可她却隐瞒身份,处处留情,偏偏对您无礼放肆,丝毫没有感恩之心,这样的女子配不上您!可您居然还愿意与她欢好,甚至不惜用药……您这样太委屈了!”千山一脸心痛。 万俟容人扬扬眉,有些意外,有点好笑,原来他一直以来的举动在他们眼里看来是这样的吗?轻轻笑笑,不准备解释。 而隐在角落的方小鱼听着千山的一番外,一开始还有点心虚内疚,因为想想太子爷对她的确算是很不错,还有救命之恩,但她一直都表现得挺嫌弃他的——她着实没看出来太子对她有意思啊!但听到千山的最后一句时,她想吐血。 虽说这个世界女儿尊贵,在这种事上不吃亏,但怎么说她也是被迷.奸的那个啊!到底谁委屈啊喂! “爷!你这是何苦!” “千山别说了!”万水给千山打了个眼色。 “无妨。有些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是。那……您以后有什么打算?”万水担心的是以后,毕竟掌门是二皇子的妻主,万一…… “……等。” “等?可万一掌门怀了您的子嗣……”万水说出了他的担心。 “那就只有对不起雅人了。”这便是他要等的。 “您要接掌门入宫?”千山惊呼。 “……对。” 方小鱼听不下去了,现身走近三人,三人脸色大变。 “掌、掌门!”千山万水顿时结巴。天哪,她怎么会出现! 方小鱼直视万俟容人,看着他在一瞬间的紧张后迅速沉着冷静,她有些无语,静静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千山万水一看两人的架势,悄悄退了出去。 半晌,房内无声。 方小鱼清了清嗓子,“……你喜欢我?” 问这种问题她不是一般的别扭,但她也只能这么单刀直入了,况且,她是真的真的真的不觉得这位太子爷喜欢她。 万俟容人突然轻笑出声,“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本宫喜欢?” 方小鱼长呼一口气,立刻轻松许多。太好了,太子爷果然不喜欢她!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算上你之前的行为,又说涉及皇室机密,又说要找国师,上次见国师他还提到生辰什么的,你可别告诉我那位长的跟狐仙似的国师说我的生辰八字跟你的很合,能帮你一统天下万古千秋什么的啊!”一说到那个神神鬼鬼的国师,方小鱼又有点紧张起来了。 “虽非如此,却也相去不远。”万俟容人微微点头。 “……谢了!我不会娶你的。” “……是‘嫁’给我。” “不管是娶还是嫁,我只和爱我且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你要天下要名流千古,我可以为你上战场打天下、暗杀敌将盗取情报,什么都可以,但是要我背叛他们,免谈。”既然在这个世界存活,她就没奢望过能超然世外,她不会主动地去找事,但事若是找上门她不会逃避。 “……由不得你。” “全天下的事都可以由你,唯独这件事,请你务必死心。当然,你可以拿明家、雷家、归海帮等等来威胁我,但是我不会重蹈叶寻南的覆辙,你若逼我,我必然与你鱼死网破!看你是觉得虚无缥缈的预言重要还是你们父子俩的命重要!” “放肆!”万俟容人怒道。 “敢说,我必敢做!” “你!” 看着方小鱼坚定的眼神,万俟容人内心一阵无力,还有些……悲哀,嫁给他就这么让她抗拒吗? “现在说这些太早,一个月后,我自然给你答复。” “……你确定一个月后你就能给出一个肯定的不会更改的答复吗?”方小鱼紧逼道。 “是!我以太子之名保证!”太子爷自嘲地一笑,“是不是我若不保证或不给你答复,你就带着你那群夫侍远走高飞免得受我威胁?” 方小鱼弯弯嘴角做了一个肯定的表情,“知道就好。” “……” 丹国·沙城 在荣城被万俟容人一闹,方小鱼心里很不是味,幸而印文整天活蹦乱跳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才让她的心情逐渐好转起来。到了沙城之后,她就被印文拖着去见印家宗室的一些老头老太太,听着老人家讲印文小时候光着屁股蛋时的糗事,方小鱼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才算是彻底把太子的事放下。 印家宗室的老头老太太似乎很担心印文这小子不懂事被休弃,分了两批人一边说印文心地善良心思单纯纯情忠贞多么多么适合做夫郎、一边说他年幼失去双亲多么多么可怜,一个个眼睛闪亮闪亮盯着她,逼得她下了死承诺不会对印文始乱终弃这群老头老太太才满意地把印文提留到内房传授御妻术…… 朝满脸不情愿的印文挥挥小手,方小鱼微笑地目送印文被“挟持”离去。待看不到人影了,她才转头看向一旁的印玉,而印玉的眼神却是深沉地让她觉得怪怪的。 “大哥,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撒谎哦,我做出的承诺都是真心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印文的。”方小鱼强调地说,她以为印玉是担心她的承诺只是敷衍。 印玉点点头。“我相信。” 小鱼灿烂一笑。 “小鱼……” “嗯?大哥什么事?” “陪我走走。” 说是走走,印玉却领着方小鱼一路轻功奔向城外天母山,印文说要还愿的南佛寺正是在天母山上。 看到印玉从寺前等候的属下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方小鱼不禁有些奇怪了。 印文很重视这次上山,所以还专门选了几日,准备了一大堆礼佛的物什,现在日子还没到,印玉大哥却先带她来是为了什么? “大哥,我们还是等印文一起吧。”方小鱼本身对神佛没有什么特别的敬意,但是印文那么虔诚,她也不想太过随便。 “这次与他无关,你随我来。” 方小鱼想了想,还是跟上了印玉。印玉提着小包袱带着方小鱼绕过正殿进了侧后的偏殿,方小鱼打量了一下殿内,发现殿内供的是一尊女相的大佛,四周没有香火,全都是摆放着一对对的小陶偶,像上去这个佛应该是庇佑男女婚姻情缘的。 “大哥……”刚唤出口,她就看见印玉解开了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一对精致小巧的陶偶。 “小鱼,大哥过去不信神佛,如今……印文昏迷之时,我曾许诺若他醒来便与他同嫁。但是我修习的功法注定没有子嗣,即便成亲也没有意义,所以,大哥请小鱼帮一个忙。”印玉将手中的女娃娃递给方小鱼。 方小鱼接过看了看,陶偶身后正是刻得她的名字。 印玉割破左手无名指,将血滴入陶偶头顶的小洞,然后在佛前坛内抹了一竹片红泥封在小洞上,方小鱼有样学样,然后看印玉用红绳将两个陶偶绑在一起交给了佛旁的僧侣。 “如此,便让它带我履行承诺了。” “大哥……你真的一辈子都不成亲吗?”一辈子一个人?那真的好可惜。 “……怎么?小鱼希望大哥真的嫁给你?” “呵呵……这个寺庙香火不错耶!那个偏殿供的佛叫什么啊?” 印玉看着胡乱转移话题的方小鱼,淡淡地笑笑,回头再看看那些一对对的陶偶,想着那对代表他与她的娃娃…… “小鱼,走吧,印文看不到你该着急了。” “啊?嗯!” 一个月后,太子的寝宫。 “我说……太子殿下,是你自己保证说给我答复的,现在一个月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横竖给我一个痛快。”回到皇城后,方小鱼就一直在等太子的答复,拖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自己上门了。 她在等,万俟容人又何尝不在等。一个月已过,她并没有身孕——她没有怀上他的皇儿、她的确并非他的太子妃…… 可是母蛊啊母蛊,你这般欢快地骚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又为何迟迟不愿给出自己承诺过的答复? “别告诉我你走神了……”方小鱼语气不善。 “……”万俟容人抬眼看了看她面带薄怒的俏脸,“你回去吧。” “……你什么意思?我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答复便是,你可以再次准备婚事了。” “这个婚事……不是我跟你的吧?”方小鱼再三确认。 “……如果你求亲,我可以考虑。”他一定会考虑。但是,他一定不会有考虑的机会。知道她没有怀孕,他失望之余反倒松口气。 他很清楚,以方小鱼的个性,即便她知道了母蛊的事情,即便她真的是他的命定之人,她也一定不会入宫成为他的太子妃,所以,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半年,他想的很清楚:假如他此生注定找不到那命定之人,那……就让雅的孩子来继承大统、继承母蛊。 “不用考虑了!谢了谢了!”方小鱼赶紧拍拍屁股走人。 太子爷松了口,方小鱼当然是尽快给家里的五位入了籍,她家叶师傅是个黑户,自然是想办法弄了一个做做样子,然后办了一场隆重而低调的婚礼。 半年又过去了,太子爷依然会时不时来转转,人家的弟弟在你府上,你也不能拒客于门外不是?方小鱼便只好躲着。 “雅……”万俟容人转转手中的茶杯,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想问——一年多来,方小鱼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怎么似乎没人着急? “嗯?茶不好吗?这是小鱼特别让人从白城送来的……” “不,不是茶的问题。你的身体调理的可好?” “嗯,这一年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万俟雅人突然分外甜蜜地笑了笑,因为他想起小鱼曾说过——“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有事。” 万俟雅人的风华一时之间让太子爷都觉得有些炫目,“那蓝田种玉可以用了……”蓝田种玉他早就还了一颗给雅。 蓝田种玉虽然能保证一次中的,但是对男儿的身体会有些微的副作用,过去雅人的身体状况不稳定,父皇和母后也是交代他先养好身体,所以之前万俟雅人没用掉,他一点不奇怪。现在雅的身体好了,定然是想尽快有女的吧…… “还不行,不过快了,小鱼体内的毒性已经缓解多了,万老说最多再半年,小鱼就不必再避孕了。” “……什么?”万俟容人如遭雷击,“避孕?你是说……她之前一直在避孕!” 悲催的太子,悲剧的蓝田种玉,于是,问题绕回原点——方小鱼到底是不是他的命定之人? 万俟容人,快疯了。 ……什么都可以,但是要我背叛他们,免谈。 ……全天下的事都可以由你,唯独这件事,请你务必死心。 ……你若逼我,我必然与你鱼死网破! ……让雅的孩子来继承大统、继承母蛊。 那么、若他不逼她进宫,他只要孩子呢?那他是否可以再…… 96、番外之影夫 除非是叶慕在身边,否则方小鱼一般会早起,但有一个人一向比她更早。 洗漱完毕,方小鱼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木梳,很自然地递给了身后的第五翼,第五翼接过木梳,动作优雅而轻柔地为她梳发,挽了一个别致而贵雅的发髻。方小鱼自己是完全不会弄发型这些东西的,以前双铃不在的时候,她都是简单一束,最多辫个辫子。但是婚礼过后,第五翼提醒她换成已婚的发式,她想想也对,就由着他这个万能亲随兼职她的发型师了。后来,几个男人也纷纷来找第五翼拜师,但是除了雷迟和明谷,其他人的手艺都惨不忍睹,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第五翼在帮她。有时候看着第五翼——这个几乎全能的男人,她都有股求婚的冲动——当然,只是冲动而已。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人对美好事物的占有欲一向是无穷尽的。她本来自认并不是个很贪心的人,过去甚至下意识不去接触美好的人和事物,但是随着拥有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美好,她也渐渐变得越来越贪心——她不是想要得更多,而是,不舍得失去任何。 她的男人、兄弟、双铃、知己好友,还有……奴。 她一直不明白第五翼为什么会舍弃在大京的一切,如此平静地跟在她身边,但却直觉的相信他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事情。他把她当作公主一般伺候,她竟也接受的心安理得,没有半点不自在——刚开始也许有点,但似乎很快她就习惯了他细致入微的侍奉。前段时间不过是出了一个月门,她却是吃穿住行浑身不自在,总觉得缺了什么,等她回到府里一看到第五翼,就立刻哭笑不得地知道她缺什么了。 这种感觉其实挺可怕的,就好像恋母情结似的,那她这算什么?恋奴? 她是不是有必要……断下奶?总不能让第五翼就这么过一辈子吧?又不是太监。 “叶师傅现在在广山,以广山派几个长老的实力,大概能在叶师傅手下撑上两天,不出意外的话,五天后叶师傅就会回来了;二皇子昨儿入了宫,按惯例小住三日;明公子两天前去卫城为上官伯爵夫人看诊,现在还在路上,顺利地话,今日入夜前就能到伯爵府;现在只有雷少爷和印霸子在家里。”第五翼柔声细语娓娓道来。虽然恢复了男儿身,但是他的举止言谈仍如过去般仪态万方,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娘娘腔,只觉得他气质典雅富于学养。 “嗯。”每天早起后,方小鱼就会一一去叫她家夫郎起床,所以第五翼都会先行告诉五人的行踪。其他人没什么,有趣的是叶慕,不知道第五翼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让叶慕外出打架时每到一个地方就会飞鸽传讯给他!这样每次估摸着叶慕快回来了,第五翼就会提醒一下她,免得她……措手不及,毕竟不是谁都像叶慕那般神经大条,或是像明谷那般玩得百无禁忌的。记得上次雷迟被叶慕“打搅”了之后,差不多三天没和她说话。 “雷迟昨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雷少爷是子时一刻回府的,最近北宫世家和柱国项家都在仿制风火车,雷少爷的生意受到了点影响。” 仿制?那她就把风火车再改良一下好了。 等送雷迟和印文出了门,方小鱼就回了她的木器房。与其说是木器房,不如说是美男木塑馆,木器房内环绕的架柜上全是坐卧不一各具风情的男子偶塑,有不少甚至是裸.体塑像,万俟雅人第一次看到他的迷你版时,美眸中的娇羞差点秒死了她。 第五翼帮她穿好工作服,铺开纸,方小鱼就拿着自制的铅笔开始打草稿,涂涂改改,不时停下来喝杯茶,看着第五翼发发呆,随口聊两句,有了灵感再继续动笔,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午饭她一般是和双铃还有方小卷一起吃,方小卷帮她打理的那些楼馆都是未时才开门迎客,所以他不需要一大早就出门。 吃完午饭,方小鱼说要出去转转,就和方小卷一起上了马车,而实际上她并没有想去的地方,她只不过想着如何“断奶”。 “小卷,你说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一个性格温柔体贴、博学多才、端庄高雅、心细如发……几乎无可挑剔的男子?” “温柔体贴、博学多才、端庄高雅、心细如发?姐姐说的可是丹国第一才子百里伶舟?” “嗯?百里伶舟?不是,他的妻主可是小脂!小脂配得上世上任何优秀的男人。我说的是……翼管家。”其实她一直都觉得蛮奇怪的,由于她听力好,所以在府里她经常会时不时听到一些下人聊的八卦,哪个清秀的小厮被调戏了,或是谁对谁求亲啦!府里但凡是有点姿色的男仆几乎都有女子示好,可她从来没听说谁对第五翼有意,放着那么一个极品男人没人要,还不够奇怪吗? “翼管家?姐姐是问什么样的女子配得上翼管家?” “怎么了?干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翼管家做错了什么事吗?” “没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听姐姐的意思,姐姐似乎是在为翼管家另觅他人,如果翼管家没有做错事,那姐姐为何弃他?” “他没有做错事,我只是觉得女大当婚男大当嫁,有合适的对象早点成亲也好,你过两年也是要嫁人的。” “我、我不嫁人——” “胡说,你不嫁人,你准备让姐姐养你一辈子啊。”方小鱼以为方小卷闹害羞。 “我会努力学做生意,会努力赚钱!不会拖累您的!您别赶我……我、我……”方小卷双目泛泪,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 “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别哭别哭!我怎么会赶你,我就你一个弟弟啊,我宝贝还来不及呢,不嫁就不嫁,我们招赘!乖啊!姐姐养你,养你一辈子,十辈子都养,好吧?别哭了!你看你看,五子楼到了,让你手下看见了多不好,快,把眼泪擦干净!这样才乖……” 等方小卷一脸委屈地抹干泪下了车,方小鱼才无奈地长呼一口气。别看小卷现在在皇都的权贵中间游刃有余,但他心底还是有些自卑,担心被她舍弃,看来以后还是给他招赘好了。 被方小卷一打岔,方小鱼一不留神就把给第五翼物色妻主这码事给忘了,可等她晚上一回府,她立刻就发现府里的氛围有点不对劲了。 下人们看到她似乎有点怕,吃晚饭的时候,桌上的众人也都是一脸欲言又止。今儿这是怎么了? “阿翼,今儿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怎么觉得大家都怪怪的……”她悄悄地问了下唯一表现正常的第五翼。 “没事,你多心了。” “是么?” “小姐……我们能和您聊聊吗?”刚吃完饭,双铃就说道。 你看,这还叫没事阿?方小鱼瞥瞥第五翼。第五翼微微含笑,躬身退下。 然后,双铃的一番话听得方小鱼傻眼。 “啥?我啥时候说要赶走阿翼啊!” “您不是跟小卷说想让翼管家另嫁他人……” “我是说要给他找人……等等?什么叫另嫁他人?阿翼什么时候嫁过人啊?” 双铃互视一眼,金铃再仔细看看方小鱼的表情,试探似的问,“您还没碰过翼管家?” “啥?”她干嘛要碰他? 方小鱼硬着发麻的头皮再一细问,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同时也被雷得外焦里嫩。 管家,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职务,但男管家……就不那么正常了。 这个世界男尊女贵、男主外女主内,男子要抛头露面做事,所以一般管家都是女子,但不知从何时起,男管家也开始盛行起来。据说一开始是一个很有远见的正夫向妻主提议,由他的陪嫁侍郎做管家,“自己人”总是比外人要好用一些,那个妻主便答应了,让那个陪嫁侍郎专门呆在家中管理内务。这样一来,其妻主的行踪、金银用度等等就全在了正夫的掌握之中,这位正夫也就每天早上能安心地出门,不用担心哪天突如其来被休掉了。这事传出之后,正夫们纷纷效仿。 一方面,侍郎管家多半是正夫的心腹,而管家在家中的权利也颇大,很多时候在府内下人眼中地位比平夫更高,所以侍郎管家也被戏称为“影子正夫”。 再后来,女子们若是偏爱某个侍郎,但又由于侍郎出身不高或是其他原因不便扶正,女子们也会让他们留在家中管内务或者挂个管家的职,以示保护。 再到后来,女子们流行一手培养管家,就是买进一些小小少年,从小培养,等到他们有能力坐上管家这个位置了,他们就离侍郎之位不远了。 其实苗凡那位明家二管家就是明家专门为明谷的妹妹□□的准侍郎,帮助管理家务的,只可惜还没成婚,明家就被抄了。 总而言之,发展到现在,结果就是,男管家就等于“影子正夫”,甭管他有没有名分。这是常识。 汗!大汗!瀑布汗!尼加拉瓜瀑布汗! 所以万俟雅人每次入宫的时候都会先跟第五翼报备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当初解忘情丹毒的时候,明谷也取了第五翼的心头血? 所以一向很避讳其他男子的雷迟,会让第五翼在她沐浴地时候给她送衣物? 所以脾气臭臭的印文对第五翼总是难得的客气有礼? 她还以为只是因为第五翼会做人! 难怪当初定叶慕做正夫的时候,万俟容人看了看第五翼然后阴阳怪气地对她说:“你倒是很会打算。” 影子正夫! 的确啊,有这么一个完美的影子正夫在,叶慕什么都不用管…… “……”方小鱼极度无语。 她很想知道,还有什么事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她不知道的。 “怎么了?”第五翼微笑地问。 方小鱼还是一动不动盯着第五翼,她到今儿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影子正夫”,感觉不是一般地怪,可她心底却是莫名地轻松起来…… 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就不用“断奶”了? “没事。”方小鱼展颜一笑,“……谢谢你。” 谢谢他,谢谢他们,谢谢老天。 幸福,如此无以复加。 她会好好珍惜,用这一生,用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