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忆锦书来》 1、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修改】 离开南山村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了,按着小虎给我的地图,我先去了丰城,比起南山村来,丰城的繁华显而易见。丰城自古乃商贾聚集之地,往来多车马,街市亦是一片热闹之景。虽无“举头天不分晴晦,路窄人皆接踵行”的壮观,但就古代来说,这样一个城市已经相当繁荣了。 我穿了男装,那是小虎离开的时候硬塞给我的,他唯一的一件新衣服,他一直未舍得穿。我本不想收,但他却坚持要给我,加之穿着女装的确不太方便,所以我便收下了。 我身上的盘缠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原以为一个现代人到了古代耍耍嘴皮子就能过活,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碰了好几次壁,我终于还是决定听从道人的话去岚都,至少我还得确保自己活下去。 而远去岚都的路是漫长的,好在路上我遇到了一队去岚都的粮草车队,据说今年岚都遭遇了大雪,收成差了许多,以至于要从丰城运粮过去。领队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我饿得在树下晕了过去,是他救了我。我随口编了些经历,求他带我一同去岚都,他以为我是个男孩子,多少可以帮些忙,便应允了。 至此,我随着车队赶往岚都。 严冬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过去,空气里有些微微的温湿味。傍晚时分,天色已暗,车队赶完了一天的路,便找了个空旷的地方驻扎。 由于我们的车队正好缺个做饭的,加之我太过瘦弱不适合做别的,于是领队就让我负责车队的伙食,好在这还难不倒我。古人似乎对伙食的要求很低,我只是在稀饭里加了调料,又找了些野菜放了进去,竟然被他们认为出奇的好吃。 连续十几天不间断的赶路,疲倦浇熄了所有的活力,夜还未深,大伙都沉沉的睡去。我却睡不着,那件事事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只要一闭眼,我脑海中就浮现那天在南山村发生的一切。翻来覆去,我最后决定起来走走,顺便找些明天吃饭用的野菜。说起来,识别这些野菜的方法还是小虎教我的呢!不知他跟着道长一切可好? 夜静无声,我悄悄起身,没敢走远。好在这里并不是什么荒山野岭,一条官道让两边的山林看起来亲切了很多。 我正沉浸在这带着些暖意的夜里时,忽然一声闷响,带着惊讶,我好奇地回头张望,见不远处的树下似乎躺着一个黑影。鉴于这儿离车队并不是很远,我便装着胆子上前查看。探着脑袋走近了几步,我才看清那原来是一匹幼马,通体黝黑,正紧闭着双眼倒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见没什么危险,我便走了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家伙,你怎么了?” 它忽然睁开眼,张嘴发出凄凉的哀鸣,我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只捕兽夹狠狠的夹住了它的后退,“乖,你别动,姐姐帮你把它拿下来……”于是我蹲下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夹子掰开了一个缝隙,马儿随着这空隙将后腿抽了出去。我抹了把汗,低头发现它正趴在地上,低低的□□,再看那后腿被夹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这血腥让我想起了当天在南山村发生的事情,胸口一阵发闷,立马从怀里拿出包过干粮的麻布,将它的腿简单的抱扎了一下,小家伙乖的很,忍着痛却没有乱动,待我将那伤口包好,抬头看到它那双纯净的眸子正盯着我,心生欢喜,伸手摸着它的鬃毛,“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主人呢?” “唔……”它似在回应我,真是匹好吗!我心想,忽的马儿仰头嘶鸣了一声,我正纳闷呢,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把我的小黄怎么了?”我转头,差点没笑喷出来,只见身后站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女人,长得到是眉清目秀,可偏偏穿得一身红衣,还在腰间却系了一根特别醒目的绿腰带,甭提有多突兀了! 我一笑,那女人有些恼了,“笑什么笑!”我忙捂着肚子摆手,“没,没事……” “好你个臭小子!”那女人伸手指着我,“你伤了我的小黄,还胆敢笑我!看我不教训你!”说罢,挽着袖子就要冲过来。我这是哪还顾得笑,忙避开她,“我什么时候伤你的小黄了?” “你没伤?”她朝我白了一眼,指着一旁的马儿道,“这还不是你伤的?你瞧瞧,你瞧瞧!”说着心痛的蹲下身,“可怜的小黄,娘一定替你报仇!” 我总算明白过来,敢情我遇到了个疯婆子,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不说,还管匹马叫儿子,“随你怎么说!”我甩甩手,这种人最说不通了,干脆还是不理睬的好。我转身欲走,不想她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衣襟,“臭小子想跑?” 我脾气也上来了,“谁要跑了啊?你这人真是不讲理!我好心救了你的马,你到冤枉我!” “你救了我的马?有证据吗?我看这东西就是你放在这里的,就是想偷我家小黄!好你个小贼,看姐姐我不教训你!”说罢,伸手在我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啊!”我吃疼地叫了起来,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个老妖婆!你讲不讲理的啊……” “你竟然敢叫姐姐我是老妖婆?你不想活了你!”那女人伸手又要打我。 “怎么了?”远处传来问话声,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车队听到动静过来了,我心中大喜,正要叫他们,脚下一轻,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没想到那女人竟会功夫,几步就跳进了林子里。 “喂!放开我!放开我……” 无奈,我只能眼睁睁地被人拎小鸡一样劫走。 ---------------------------------------------- “哎呦!”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被那女人在半空里拎得七荤八素,也不知多久,她停了下来,一把将我摔在地上。我揉着屁股四下打量,入目皆是花花草草,这是什么鬼地方?“老妖婆!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话还没说完,额头一疼,那女人的声音传来,“臭小子懂不懂规矩?一点教养都没有!叫我姐姐还差不多!” 数不清的黑线爬满我额头,忍不住抬眼打量她,若我真实年龄,叫她姐姐也不为过,可我现在这样子,她都能做我妈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又是一记白眼。 我自知手无缚鸡之力,嘴皮子也没她溜,只好忍气吞声道,“这位大姐……” “姐姐!!!”一声怒吼,我不得不低三下四道,“姐姐,我真没伤害你的马,求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成吗?”她满意地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却没理睬我的话,径自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世外高人我惹不起,只好乖乖道,“我叫云锦。” “云锦?怎么是个女孩名?”她白了我一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竟伸手摸我胸部。 “喂!你干什么!”我拿手护住前胸。她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真是个女孩子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个男的了?”我朝她吼了一声,还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也不知倒了几辈子的霉。 “小鬼!既然你是个女的,不如留下陪我玩玩?” “什么?”我实在无法跟上这个女人的逻辑,“陪你玩玩……是什么意思?”这女人不会是百合吧?听到我是女的就那么高兴,刚才还摸我胸部……想着,我心里一阵发毛。 “你在想什么呢?”她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蹲下身细瞧我,“我是看你这小丫头跟我还有点缘分,想收你做徒弟,别人八辈子都求不来呢!” 这算什么孽缘啊……我真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是说我伤了你的马吗?” “我不计较了!” “你……”我被她这一句“大量”的话堵得不知该说什么,她又道,“怎么样?做我徒弟吧?” “我不要!”我死命摇头,我跟这女人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吓掉了半条命,要是跟她住一起,岂不是两天就小命玩完了!再加上她一身品味,估计不吓死也要笑死了。 “臭丫头!你还真不识好歹!”那女人又恼了,“哼!你不给我面子是不是?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说罢又要伸手。 “等等!”我连忙喝止,我这回还真是遇到九点档武侠狗血剧情了,“我认了还不成嘛……”我哭丧着脸,也罢,先骗过这疯婆娘再说,趁她不注意再溜也不迟。 “这还差不多!”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又补道,“那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徒弟了!小徒弟,叫声师傅听听!” “师傅……”我强挤出一个小脸。 “乖!”他拍拍我的脑袋,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今天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别忘了给我做早饭……”我呆呆的坐在地上,想不通我怎么就莫名其妙遇到这么个奇怪的人,蓦地她的声音又传来,“忘了跟你说了!你没事可别乱走,这屋子外面全是毒草,你要是不小心中了毒,师傅我可救不了你……” ----------------------------- 后来我才知道,这女人叫莫萧萧,这地方叫蝶谷,至于我要学的…… 说好听了叫学医,说难听点就是使毒。我有种进了五毒教的感觉,这蝶谷凡是能站人地方都有毒,逃是逃不出去了,无奈我只好开始了我在蝶谷的学医生涯。 幸运的是,我总算是摆脱了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日子。只有漂泊过的人才会发现,一觉醒来,头上有屋顶的感觉有多好,如是说来拜师也是不错的。 和那个莫名其妙得来的师傅相处久了,我才发现她不过是个大孩子,玩性重的很,虽有些无厘头,但对我却是不错的。只是,我很怀疑师傅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活到现在的,若不是我在南山村待得那三年里,学会了煮饭洗衣服,恐怕如今我和师傅两人都要臭死在蝶谷了。 说起师傅,她的功夫还真是不错,飞檐走壁只是小菜一碟,只是我着实没有那学武的天赋,学了好几个月也只能勉强上个树,还是蝶谷最矮的那一棵。最后,师傅不得不大手一挥,“不教了,不教了!这么笨,神仙都难教?”于是我的学武生涯算是结束了,我暗自送了一口气,若再学下去,恐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当然学武不是主要的,师傅那一身使毒的本事才叫绝!不再学武,我便潜心学医,这比学武可简单多了,对于经历过高考磨难的我来说,它总算是个文科。加之这身体年纪还小,记性好的很,以至于师傅偶尔也能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点点头,“还算有点脑子……” 师傅痴迷植物的人,她在蝶谷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没事时常常对着一棵草都能看上好久好久,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然这些花草也不全是用来来欣赏的,别看他们样子美的很,但往往一片小小的叶里就蕴藏杀人不见血的毒物,稍稍沾到便会一命呜呼了。除此之外,那些蛇虫鼠蚁也不是到对付的。 好在,蝶谷里有一样东西是绝对没毒的,那就是小黄——我救的下的马。按师傅的说法,小黄是一匹百年难得一见的好马,加之师傅待它跟待儿子似的,愈发将小黄养的通体黝黑,皮毛好似上了一层油,顺滑的很。唯独这名字有些好笑,听起来像条狗的名字,不过到也符合师傅的随性。由于我救过小黄,它见我分外温顺,深得我的喜爱。 人生就是那么奇妙的一件事情,本打算去岚都的我,误打误撞进了蝶谷,每天伴着师傅摆弄那些草药医书,没事逗逗小黄,这样的日子竟成了我每天的习惯,渐渐的我开始庆幸当初遇见了师傅,若不是她,我此时还不知道流落在何方。 在蝶谷相依为命,师傅成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三个亲人。孙婆婆去了,小虎也随着道长离开,估计此生能相见的机会甚少,此刻唯有师傅每天伴在我身边,教我医术,供我吃穿,与我闲话家常。 我试着告诉师傅自己奇妙的经历,她虽不是很明白,却信了我。抓着我的手腕上下打量,说是从来未见过这样镯子,看材质不像东岚的东西。这让我心中不免有些伤感,师傅见多识广也未见过这镯子,那我要弄清楚它的过去更是难上加难,如此一来我便真的回不去了。 “诶……”我叹了口气,心中想着远在异时空的家人,不知那个我是死了,还是成了植物人,或者有另一个灵魂进了那体内。老妈定是哭死了吧,她平常看个肥皂剧都要哭那么久,何况是遇到这种事呢?还有老爸,他平常总爱喝酒,我走了之后都没人能劝他戒酒了。我一走就是五年,也不知奶奶身体可好,她有高血压,我不在身边,她可有记得吃药? 想着想着,我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心里一阵憋气,决定到谷里转转。今天恰巧师傅牵着小黄出谷采药去了,谷中只剩下我一个活人,出了木屋,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蝶谷一呆就是两年,这一草一木我着实熟悉的很,每种花草我都能叫出它的名字,就连脚下的石子都显得格外亲切。我抬头深吸了一口弥漫着花香的空气,正逢春季,百花争相开放,正是蝶谷一年最美的季节。 正沉醉在这美景之中,隐约的马蹄声损了我的兴致,这马蹄绝不是小黄的,因为我和师傅甚少骑马,所以小黄的脚上并没有装任何东西,然而此时这声音一听便是一匹安了铁蹄的马。我皱了皱眉头,蝶谷少鲜有人知,自我来这里以后,只有一个迷路的旅人误闯蝶谷,被师傅的毒阵迷晕,之后还麻烦我和小黄将他拖出谷。后来我干脆在林子外头竖了块牌子:“私人领地,不得擅闯!” 如今外头,也不知是那个麻烦鬼! 我循着马蹄声的方向走去,那声音来自蝶谷入口处的林子,那林子靠谷口的地方,师傅布了毒阵,若不按路线走,不出十步定会被林中的瘴气迷晕。我细听声音,那马蹄声似乎很正常,估计还未走进毒阵里。事不宜迟,我几步便进了林子,希望那倒霉的家伙别进了毒阵,到时还得我出力气把他搬出去。 我循着路线出了毒阵,马蹄声却忽然消失了。难不成是走了?也好,省的我还要浪费口水,于是我转身要回去,却被身后的黑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原来是一匹比小黄大得多的红马,马上还坐着个人。 “人吓人,吓死人啊!”我吼了一声,我到马蹄声怎么消失了,原来是毒阵外圈的土质疏松,没了马蹄声。 “哈哈……”我拍着身上的泥土起来,一阵恼火,那马上的人竟不识趣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我更火了,抬起头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知好歹地混蛋,却在目光落到那人脸上时愣住了。 真好看! 我在心中叹了一声,来到这里六年,我见着的雄性,不是小虎那样的小鬼头,就是满脸胡渣的大汉,如今更是对了小黄将近两年,说起来男人长啥样我都快忘了!可眼前的男子,阴柔中带着英气,眉宇间更是透着几分狂傲,宽大的碧色罗衫穿在身上,青丝随意绾在脑后,凤目微垂,眼神慵懒中带着几分犀利,嘴角还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也不知是我太久没见着男人了,还是他真的长得很好看,总之我一时挪不开眼。 “哼!”一声带着些轻视笑,让我心头涌起些不快。男人光长得好看没用,天皇巨星还得卖笑才能卖座呢!眼前这男人顶多不过二十岁,年纪轻轻却神情狂傲,绝不是我的茶! 第一印象一差,我心中就升起几分厌恶,“笑什么笑!没见过美女摔跤啊!”这是师傅的台词,我听得多了竟顺口就用上了。 “在下的确没见过美女摔跤。”那人开口,尾音故意拖得长长的,带着些沙哑,听得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当下,我在心中下了定义,这男人绝对是个妖孽——天生迷惑女人的妖孽!面对妖孽,作为一个还想留命穿回去的人来说,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今天让你开眼界了!”我白了他一眼,往毒阵中走去。 “等等!”那人竟骑马跟了上来,我心中一惊,万一倒在里面,我可拖不动这么大个人外加一匹马!我阴着脸转身,没好气道,“干嘛!没见着牌子上写着什么啊?” 那人皱了皱眉头,“这牌子你写的?” “怎么!有意见啊?” “这字写得真难看……”他一句话落下,我差点想毒哑他,什么叫字写得难看?我从小拿惯了圆珠笔,能用毛笔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不过这种登徒子电视里放得多了,你越跟他较真,他越开心,所以我决定无视他,“你要是看不懂,我可以帮你读一遍,、——私人领地,不得擅闯!懂了就快走,别待在这里。”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没想到,他依旧坐在马上,丝毫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他不走,我也不能走,于是我们便对峙着,大眼瞪小眼。 这男人长得真不错……我又忍不住感叹了声,怎么我穿越那会偏偏没遇到呢? 僵持了一会,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正欲开口,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我心想不好,难不成我还得拖一队人出去?却见那男子皱了皱眉头,目光顷刻间染上一层寒意,“混蛋!”他低吼了一声,竟扬起缰绳,一下从我身旁跃起,连人带马进了毒阵,一会儿就跑的没了影。 我急得直跺脚,身后却又追来一群人,“有没有见过一个骑马的男人!”马上的人各个凶神恶煞,手中还拿着刀,关键是他们还各个人高马大,我死活都拖不动。于是我立马指着相反的方向道,“是一个穿绿衣裳的男人吗?往那边去了!” “走!快追!”又是一阵马蹄声,那一群人朝着那方向绝尘而去。 我暗自舒了一口气,在往毒阵里看,跑了进去。果然那男人倒在马背上,那马儿也有些摇摇晃晃了,我赶忙牵住马缰绳,将它一路引出了毒阵。一出毒阵,那红马立刻清醒了许多,仰天长啸了声,前蹄一扬,男人掉下马来,而那马则狂奔着离开了。 真是遇马不淑啊!我真替这家伙惋惜,无奈他还昏迷不醒,我又不好将他带入蝶谷,也不知他那一帮仇人会不会再追来。思前想后,我干脆将他拖到一旁的灌木丛中,这样一来,就算那些人回来啦,也不一定找得到他,难得做会好事。 好不容易做完这一切,我早累得满头大汗,看着依旧不省人事的男子,我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好了!一个时辰之后你就会醒来了,到时候别再自不量力了!”又将灌木扯拢了些,走远了几步,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后,我便进了毒阵。 2、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修改】 一晃又是两年,算起来,我莫名来到这里已有七年。 和师傅住在一起四年,她是我来到这以后,与我相处最久的人,我俨然已经将她当作母亲般看待。我和师傅几乎无话不谈,只是我一直觉得师傅心里似乎埋藏着什么秘密。她总是充满微笑的脸上不经意间总会划过一丝忧伤,但她一直未对我提起,而我也没有问,毕竟谁都有不愿为人知道的秘密。 日升日落,当我已经习惯每天见到师傅的时候,她却让我出谷。 “为什么?”我当时的表情惊讶极了,完全出乎意料。 “我要你为为师办件事。”四年了,她依旧是笑嘻嘻的,穿着艳丽,面容也没什么改变。我不解:“什么事?” “我要你去岚都,帮我找一个人来。”说话间,只见师傅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翠绿色的玉佩。这玉佩色泽均匀,雕工精细,光泽也很是华润,一看就是块上好的玉,可惜这好好一块玉佩竟只有一半。我皱了皱眉头,“怎么只有半块?” “还有那半块在我要你找的那个人手上。”师傅定了定,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忽然有些沉重,仿佛是考虑了好久才说出来的。 我顿时恍然大悟,还有半块玉佩的主人八成就是师傅的梦中情人了!思维在脑子里飞快的旋转,那些感人至深的武侠故事全翻了出来,二十年后玉佩认亲的老土桥段竟然在师傅身上活生生的再现了,果然够狗血!正想着,脑袋被狠狠的打了下,“死丫头,想什么呢?”抬头就迎上了师傅那足以杀人的目光,只好低下头装无辜。 “师傅……”我轻声唤了句,见她好像没生我气,又笑呵呵的迎上,“你的情……故人,长什么样?” “都二十年了,我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宾果!果然狗血! “那人……是男的吧?”我偷笑道,挤眉弄眼的问了句,差点逼得师傅用上了百毒散。“还有一件事,你也得帮为师办了。”说话间,师傅又换上了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我心头一惊,警惕道,“还有什么事?” “小锦年纪也不小了吧?”师傅没回答我,却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笼罩我心头。“此次出去,顺便给自己找个相公吧……” “师傅你说什么呢……”我装出一脸的害羞。 说实话,我不舍的离开师傅,但是从师父的表情看,那个男人对她似乎十分重要,师傅视我如己出,她要我办的事,我当然义不容辞。 于是,我当下决定出谷! ------------------------------ 我牵着小黄站在东去的官道上,偶有车队驶过,扬起的沙尘遮蔽了前行的道路。我回头向蝶谷的方向望了眼,没想到一次小小的失眠竟然让我和这个古怪的女子结下了四年的朝夕相处,如今我要离去,心中竟有些隐隐的不舍。 临走的时候,师傅让我挑了好些药,他说我功夫太差,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挡不住就全把人放到了先。我暗暗发笑,眯着眼告诉师傅,我身上放的迷药足足能迷晕一支军队了。后来师傅又给了我一瓶奇怪的药水,她让我滴在眼睛里,那酒瞳竟染成了黑色。师傅说,这药水一次只能支撑三天,但药量足够我用上三年的了,让我好好保存,千万不要给人看见了左眼。我会意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师傅是知道我的身世的,可她却从不肯告诉我。 我握了握手中的玉佩,师傅叫我找人,可这么大一个都城,就凭这一块小小的玉佩又该如何寻找呢?此时我终于深刻体会到“大海捞针”这个成语的艰难程度了,牵着小黄的缰绳紧了紧,一手将玉佩塞回怀里。 “小黄,我们走吧!给你去找个老婆!”我笑呵呵的摸了摸小黄的头,他仿佛听懂了似的一脸的向往。 一人,一马,走在这满满的黄沙道上。 ---------------------------------- “这位兄台,介意拼个座吗?”我抬头,一张清秀的脸朝我友善地笑了笑。我从飞扬的思绪中回来,原来客栈里来了个戏班子,位子不够坐,便有人上来搭话。 “请坐。”我礼貌的回笑了一下,没想到却见那人呆了呆,转而又恢复了刚才的笑脸,不客气的坐下了。 一会便又上来了两个人,与那人打了个招呼也纷纷坐下了。 “兄台可是去岚都啊?”清秀的青年忽然同我说起话来。 说实话我并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原本是不在意的,可他忽然问我话了,我便留神观察了一下。只见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容清秀带着些稚气,我注意到他的手指骨节突出,指端有茧,不知为何我想到了握剑的手。 他见我不答话却打量着他,忽然有些尴尬起来,“在下魏齐,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笑道:“小弟姓沈,单名一个云字。正是要去岚都。” “兄台去岚都可是赶考啊?”我一副书生打扮,加之今年东岚科举,我想这魏齐定是以为我是个赶考的文人。我笑答到:“小弟去岚都并非赶考,是去岚都找失散的舅舅。” “哦?不知沈兄可有舅舅的住址?” 见我笑着摇了摇头,他又道,“岚都之大,要找个人的确是大海捞针啊。” “魏兄说的没错,所以在下这次也没有抱着定能找到的心态,若找不到全当游玩也是不错。” “呵呵……”话匣子打开了,我们遍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在这个无聊的旅途上,有个说话的伴也算是件好事。 在断断续续的闲聊中,我知道了他们是赶往岚都的戏班,岚都七王爷大寿需要庆祝,所以他们一定要赶在五月初五前到达岚都。算算日子离五月初五不到十天,路程还是有些紧迫的。“恐怕,就算赶到了王爷府,这戏也不一定唱得成……”刚才一起坐下的少女叹了口气,忽然冒出这样一句。 “那是为何呢?”我打量着这个女子,她好像叫香妍,十五六岁,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可爱。他见我毫不避讳地打量她,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男装打扮,忙不迭收回的目光。 “戏班里的红姑娘病了,怕是登不了台了。”始终未发话的另一个男子忽然冒出一句,见他三十几岁,不善言语,但声音到是挺稳重。 说到这里,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的确,王爷的寿辰要是耽误了,他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这位姑娘得的什么病?在下略懂医术,也许可以帮点小忙。”我其实也是闲着无聊,若能帮的了,结交点朋友总是好的。 经我这么一说,叫香妍最为激动,一下凑过来,“你会看病?那你一定要去看看红姐姐啊,她都病了好几天了,全身无力,连饭都吃不下……”说着竟有些哽咽。 “沈兄若会医术那真是太好了,这一路上风吹日晒,又少有大夫,红姑娘这病也的确是拖了很久了。”魏齐的言语中带着些兴奋。 只有那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没有声响,估计是看我年纪轻轻,怕是我治坏了他们家姑娘。我笑道:“各位安心,我且去看看,治不治得好还要看过病人才能下定论。”那男子听我这么一说,也点了点头。 于是,魏齐他们带着我去找了戏班的当家,那当家五十几岁,身材微微发福,头上已有了些银丝,说话的时候能听出些精明的感觉来。一听我说会治病,甚是高兴,眼睛挤在一块儿,笑呵呵的带着我去见那位红姑娘。 我跟着他们,上了客栈的楼梯,在一间房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红姑娘的房间。”说完香妍先开了门,屋子传来淡淡的胭脂香气,还参杂了些药味,我闻了闻发现是治伤寒的药。 那女子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却看得出是个很美的女子。我寒暄了阵便把起脉来。这姑娘不过是水土不服导致的身体虚弱,可戏班里的人硬是当伤寒给治了,身子当然越来越差。 我转过身,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又开了个药方交给当家的,嘱咐了些注意的方面。当家的大喜,“原来是这么回事,要不是先生,恐怕我们整个戏班都要遭到责罚啊!”他将药方交给魏齐,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说:“听闻先生也是去岚都,不知先生可否与我们同行,小红的病还得劳烦先生。”他说的很是礼貌,不过我很清楚,这精明人不过是怕半路再出什么碴子罢了。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反正我的盘缠也不多,跟着他们白吃白喝也好。叫香妍的小丫头很是高兴,大大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于是,我加入了这个戏班,往岚都的方向进发。寂寞的路途终于有了些生气。 事实证明,我那四年的蝶谷不是白待的,不到两日,我平生第一个病人变已经能扯开嗓子唱戏了。要是他们知道我这还是第一次给人看病,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呢?那女子很感谢我,硬是要当面道谢,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一如常人了。 我细细打量着,确是个很好看的女子,二十岁上下,虽是个戏子言行却颇为温柔得体。“金红谢过沈大夫。”她给我行了个礼,抬头望着我,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这眼神差点让我怀疑师傅的眼药水失效了,还好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很快便是要各奔东西的,我也便不那么在意了。 我凭借着“神奇”的医术,在这个戏班子里树立起了小小的威信。就连原先那个三十几岁的男子也不那么排斥我了,对了,他叫魏涯,是魏齐的哥哥。我的眼神并不是很好,但我确信这个魏涯是练过功夫的,只是练过功夫的人并不少见,再加上他是戏班的人,我也没放在心上。 一路上,魏齐和小丫头香妍与我的关系最好,我很乐意给他们讲些不着边的东西,先是讲一些草药的用途,后来又讲到了食物,最后连安徒生童话都给讲上了。很显然,他们完全没有听过这么神奇的东西,特别是小丫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相当入神。再后来一堆人闲来无事,就围在我身旁听说书,连不太见人的红姑娘都很有兴趣。 终于我们在五月初五前顺利的赶到了岚都,分别前魏齐拿了个碗,硬是要跟我歃血为盟,吓得我脸上苍白,硬着头皮从手指里挤了两滴血出来。我这辈子第一次跟人结拜,很是神奇,原来电视里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还有香妍这个小丫头,红着脸塞给我一个香囊,绣工粗糙定是她初学的,香囊上两只鸳鸯怎么看都像鸭子,我强颜欢笑,虚伪地对她说:“这鸳鸯绣得可真好。”小丫头红着脸跑开了。 结果后来魏齐告诉我,那是兰花-_-||| 总之我还是非常之顺利的来到了岚都,这城市比我见过的丰城更繁华,小贩大声的叫卖着,人群来来往往。一群群白衣的青年在酒楼上吟诗作对,就连青楼里的姑娘都穿金戴银,很是富贵。 我找了个客栈住下,这客栈叫“悦来”,是魏涯介绍给我的。等我到了那里,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全岚都最贵豪华的客栈,本想找个借口就离开,结果那钱老板听说我是魏涯的朋友,硬是叫我住下还不要我房钱。中国博大的人脉网络在此刻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看来要找人,我最好还是多结识些人。 然而在岚都混了几日,我才沮丧的发现师傅给我的任务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得多。 师傅给我的信息是,那人叫顾策,四十几岁,手上持有另一半的玉佩。可是当我四下打听岚都有没有一个叫顾策的人时,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是“不知道!”这让我很挫败。如果那人已经死了,或者改了名字,又或者搬到别的地方去了,那我岂不是永远都别想回去复命了? 我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还是明天再说吧。被子一蒙,沉沉睡去。 3、人生若只如初见(三) 【修改】 昨夜我睡得极好,到了晌午才起来,揉着朦胧的睡眼下了楼。自从出了蝶谷,没师傅管着,我的睡眠又恢复到了日夜颠倒的状态。 钱老板在柜台上笑呵呵的坐着,他不太来客栈,今天到是少见。“小兄弟起来啦?”他亲切的向我打招呼,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果然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钱老板好啊!今天怎么有空来客栈看看呀?”我寒暄了两句,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我向小儿点了些小菜,菜还没上,只好无聊地四下张望。这一望不要紧,还偏偏就给我望到了些有趣的事情。 只见我对面这桌相对坐着两个男子。 左边这男子长得煞是“惊艳”!虽为男子,皮肤却比女子还要白皙,漆黑的眼眸婉转流连,慵懒的玩弄着手中的酒杯。但眉宇见又带着几分男子的英气,只见他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勾起撩人的笑容。不知为何,这笑容中带着些熟悉的味道。 想了半天,没想出在哪见过,于是我又打量起右边的男子,这男子侧对着我,面容刚毅,眼神犀利,棱角分明的脸庞,以及刀削般的鼻梁,狂放中带着几分沉稳。 光看着他俩,我脑袋中同人女的基因就开始活跃起来了,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帅哥正对而坐,攻受又分得那么清楚,难不成是…… 正当鄙人准备在脑海中勾勒一幅古代bl长卷的时候,忽然从右面传来一阵异样感。眼神一转,只见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忙不迭低下头。心中暗骂自己花痴,还被帅哥逮个正着!真是有够丢脸的。 虽还想再看几眼,但那男子的目光太过犀利,我着实不敢再多看,只好无聊的玩弄着手中的筷子。到是钱老板,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见我一个人坐着,胖胖的身体往这挪了过来。“听魏涯说小兄弟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人?可找到否?” 我无奈的摇摇头,他又提起了我的烦恼事。“家母告诉我了舅舅的姓名,却未告知具体地址,我打探了好几日,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知小兄弟的舅舅叫什么呢?老哥我虽是个掌柜,在岚都的人脉关系还是有一点的,也许可以助小兄弟一臂之力。” 我恍然大悟,猛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悦来客栈”既然是岚都最大的客栈,那人流量一定很大,说不定眼前的钱老板就知道顾策的下落。 也许是被我的动作吓到了,钱老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忙解释到:“在下失态了,钱老板刚好提醒了我,您不就是最好的百事通吗?” 钱老板哈哈笑了起来,“百事通到不敢说,但小兄弟说出此人的名字来听听,说不定我就认识呢。” 我忙点头称是:“我舅舅姓顾名策,四十出头,会些功夫。”这已经是我知道的所有信息了,如数全都说了出来。 钱老板皱了皱一脸的肥肉,似乎在脑子里思考着这号人物,最后还是朝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兄弟可还有别的线索?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些朋友可能会知道,我可以去打听打听。”听他这么一说,我失望的脸上又再次迎来的希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玉佩,“我舅舅还有半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是我娘让我用来认亲用的。”我掏玉佩的时候,当初“源山道人”送我的玉牌忽然掉在地上,我捡起擦了擦又放了回去。暗想,我身上的玉还真多,实在没钱就把这玉牌当了得了,反正我也不会再去找什么将军府了。 钱老板接过玉佩,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小兄弟,这些钱某都记住了,若有什么线索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我忙点点头,万分感谢。“钱某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他把玉佩还给我,起身便走出了客栈,似乎有什么很急的事情。 我无奈的看着玉佩,叹了口气,又将它塞回了怀里。 ----------------------- 我正专心吃着今天的第一顿饭,以慰藉我可怜的五脏庙,不想已经有人坐在了我桌旁。我还未来得及抬头,那人的声音传来“小兄弟来岚都寻亲啊?” 抬头,我好奇的望去,顿时睁大了眼睛。 是撞了什么好事?刚才邻桌的帅哥竟然主动找我搭讪。难不成是贪恋我的美色?不过我好像是男装么,难不成是从背背山来的……(这个人已经语无伦次了,还请各位读者大人见谅。) 此时与我搭讪的正是刚才右边的那个男子,当时没看清楚,现在到看够本了。只见他一身锦绣缎面的青衫,领口处绣着精致的暗纹,看穿着便知也是出身不凡的主。再看他的脸,从正面看,微微有些消瘦,但仍止不住的英气,一双漆黑的眸犀利的很,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 虽然是帅哥,我还是得保持一下淑女风范,不露声色的点头,“正是,不知兄台有何赐教?” 他也不动声色道,“方才无意间看到兄台的玉牌,似乎很熟悉。”他语气中似乎带着微微的不悦,掩饰的很好,却被我听了出来。 我真是瞎了眼了,原以为贪恋我的美色的,到头来是看中了我的玉! “世上玉牌千千万,偶尔看见两块相似的也并不稀奇。”我打起了马虎眼,你不就想要我的玉么,偏不给你,难得你长得顺眼,逗逗先。 那男子皱了皱眉头,继续道,“不知兄台的玉牌可否借在下一看?” “此玉牌乃祖传之物,恐不便相看。”我假装无奈的摇摇头,忽然瞅见另外那个帅哥也正往这边望,顿时玩心四起。 “哼!祖传?若我猜得没错,这玉牌乃是我师傅之物!”他的语气明显带着不屑与鄙视,真面目终于揭开了!暗取不成,现在要明抢了! “听兄台的口气,这玉牌还是我偷来的了?”我昂起头,毫不畏惧的盯着他的眼。你狠我也狠,大不了等会拿药把你放倒了先。 “这也就你自己知道了……”他低声说了句,语气中明显的恼火。 这玉牌明明是“源山道人”给我的,按他这么说,源山道人是他师傅了?就那闷骚的老道士,怎么可能收这么嚣张的徒弟,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好!本姑娘就陪你玩玩,看是你吃亏还是我吃亏。 “沈某听闻岚都虽为都城却很是好客,我在家乡时母亲大人每每提起岚都都说此地不但物产丰富,繁荣昌盛,更是人杰地灵,可今日一见却也并不尽是如此。”我瞟了一眼他气的发白的脸,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这为兄台不过是瞧了一眼我的玉牌,就认定此玉牌乃你师傅所有,更诬赖此玉牌是我偷来的。若兄台喜欢这块玉牌,大可告诉我一声,这玉虽是我传家的宝贝,但若兄台实在喜欢谈个价钱我也是能忍痛割爱的。可你偏偏不与我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呢?你要就要跟我说么,不可能你要我偏不给你而你不要我却偏要给你……”说到最后,我感觉自己俨然已经进化成了唐僧。 “兄台这般强取豪夺,与强盗又有什么分别!”总结陈词,我还特意把强盗二字说得极其洪亮,惹得众人纷纷向我们这边看来。 这小子看样子是把持不住了,我见那张帅脸由白转红,由红再转青,由青慢慢向乌黑发展,忙往怀里取魅炼香。 忽然,凭空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这位小兄弟还真会开玩笑……”说话间,一双修长的手已经按在了青衫男子肩上,男子握剑的手松了下来,不过脸色还一样的阴暗。 我将本要拿药的手顺势支在脸上,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前来劝架的男子。这便是方才我称之为“惊艳”的男子,他手中拿着纸扇,一缕青丝在衣襟间滑落,深不见底眸饶有趣味的看着我。 “可惜玩笑开的太大,你这位兄弟恐怕是当真了。”我露出一副极度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小兄弟长得这么清秀,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那男子拖得长长的尾调响起,我立刻就想到了一个词——妖孽! 蓦地我脑中灵光一闪,暗暗惊叫了声。我到这男子的样貌怎么几分熟悉呢,原来就是两年前骑马闯进毒阵的倒霉蛋!时隔两年我忘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他长得着实不错,加之那与人说话间的轻浮,我终于记了起来。 这样一想,我便有些心虚起来,虽然当初也不是我的错,但那毒阵毕竟是师傅摆的,再加上那时我的态度也不好,若他还怀恨在心,即使我有□□护体,也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忙撇开眼,语气软了下来:“兄台见笑了,我也不过是和这位大哥说说笑。” “影尧,何必跟这家伙废话?”见那毛头小伙子似乎很不福气,气势汹汹的盯着我,恨不得将我一口吞掉。这叫影尧的男子忽在他旁边耳语了两句,只见原本还想杀了我才解恨的男子竟然脸色一转,看我的眼神带着些疑惑,完全看不出刚才被我气到吐血。 我不禁吐了吐舌头,这人还真有学川剧的天分。 待他俩又回到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而我完全是一头雾水。心里使劲琢磨着,究竟那叫影尧的男子说了什么,难不成他认出了我?但我现在一身男装,眼睛还染回了常色,加之我们当初不过一面之缘,两年过去了,他怎么可能还认得出我? 实在琢磨不透,正玩弄着手中的筷子,忽见对面的两道目光“簌”的射向我,也不知这目光里究竟包含了什么。只觉得是看也不成,不看也不成,只好低头匆匆把碗里的饭扒完,逃一样的奔上了楼。 直到走了好久,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才渐渐消失。“诶……”我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被人关注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以后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4、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修改】 不得不承认,虽然我在现代是御宅一族,但是在这个没电脑、没动漫、没手机的年代里,光让我看着这四面的墙壁一个时辰,就能要了我的小命。所以我决定出去欣赏一下岚都繁华的夜景,顺便也买些礼物去讨好一下师傅,若是没法完成任务,也好贿赂一下师傅。 我换了件干净的素白衣裳,对镜绾了个再普通不过的书生髻,镜中人漆黑的眼眸,清秀的脸庞上散发着淡淡的书卷味。我忽然怀念起我的酒瞳,怀念起我穿女装的样子来。虽说这身体本不是我的,但相处了十年多少也生出些感情来,现在一照镜子就看到自己染黑的眸子和男装打扮总是会感到些奇怪的。 我向镜中人灿烂的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岚都的夜很美,这种美来自于源源不断的人气,和各种造型的灯饰。很奇怪,我在现代也见过不少繁华的城市,但在这里,历史与繁荣碰撞的刹那竟摩擦出别样的风情。 街边的小贩告诉我,同皇上感情最好的七王爷就快六十大寿了,皇上特发了诏令,全城亮灯三天以示庆贺。今天便是亮灯的第一天,平时在元宵才能看见的各式各样的彩灯,全都次第亮了起来,晃着人的眼睛,煞是好看。 我沿着灯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径边,站在夜晚的西月湖边,四周都是闪烁的灯光,在这有些朦胧的夜里,衍生出种种美好来。 此情此景使我我忽然想到了一句诗:“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若我回首,真能看见一个能与我长相守的人吗?我为这荒唐的想法苦笑了下,但却禁不住这种极端浪漫的思绪,回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差点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这是在拍古装片吗? 只见我身后,齐刷刷的站着四五个黑衣人,都用黑巾蒙着脸,留着满是戾气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在盯一只待捕的猎物。我第一反应就是遇到强盗了,没想到天子脚下也有干这行当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药瓶,该死!换衣服的时候只带了一点迷药出来,对付这么多人,恐怕药量不够。 我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绪:“给位大哥,打劫啊?本人初到贵地,身上盘缠带的不多,各位大哥还请换个对象吧。”说着,便要闪人。 “锃”眼前一道光闪过,一把锋利的剑以抵上我的咽喉。 “我家主人请公子前去坐一坐。”丝毫没有感情的声音从黑巾后蹦出。 原来不是打劫。可我来岚都才几天啊?怎么就被人盯上了啊?要说自己虽然有些任性,却从来没做过杀人放火的恶事啊,更别说与人结怨了…… 结怨!难不成是那日和我在客栈斗嘴的家伙?没想到他当时没发火,是为了现在杀我解气啊!我顿时来了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那家伙道貌岸然的,没想到竟还藏着这么一手。我一个眼神,往黑衣人后方喊:“差大哥救我!” 那些人真以为来了官差,纷纷往后看去,我扭头便跑。没想到后颈一痛,眼前便黑了。 --------------------------------------- 隐约中,有只温暖的手在轻抚我的脸庞,耳边传来阵阵呼喊声。 我睁开眼,黑漆漆的一片,后颈传来的酸痛让我清醒了些,眼前也模模糊糊的清楚起来。一张脸正在离我不到二十公分处,漆黑的眼珠子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焦虑的神色。 我……我又穿回去了吗? “喂,喂!你醒醒啊!” 咦!这声音怎么这番耳熟?待我终于看清楚时,我猛一把推开了眼前人。分明就是那日与我斗嘴的男子,果然是他要绑架我! “你真不知好歹,我好心救了你,你还推我!”他神色有些委屈,一脸愤愤的看着我。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演抢人救人的把戏!这家伙还以为他假装救了我,我就对他另眼相看了,会把玉牌双手奉上,还向他道谢啊?滚吧,你姐姐我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党和人民教导出来的四有新人,你以为我是深闺里的大小姐啊! “哦,原来是公子救了我。”我装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到要看看他这戏会怎么演下去的。“那可不是!”他拍拍衣裳,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毫不客气地蹲在我跟前,“我叫顾非扬,你呢?” 还想和我套近乎,那我就配合一下,“我叫沈云!” 蓦地他脸上勾起一抹笑,饶有趣味的看着我,“一个姑娘家,黑灯瞎火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姑娘?”我脱口而出,这家伙怎么知道我是个女的,莫不是?我忙将衣襟拉了拉,“淫贼,你刚才干了什么?” 他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急竟凑到了我跟前,“你说什么呢,我是这种人吗?”此时他的脸离我很近,鼻息打在我脸上,我能闻到男人身上特有的荷尔蒙味道。四目相对,我有些失神,他的目光灼然,蓦地我意识到这样的对视太过危险,脸上一阵火辣,抬手就想推他,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 “你这姑娘,好不客气!”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却是柔和。“我要回去了!”我甩了甩被他抓着的双手,却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我好心救了你,你就这样报答我不成?”我心中一动,这家伙的最终目的终于要暴露出来了,一个男人大半夜的在湖边晃,还不巧就碰到我被袭击,还真是缘分呢!我会相信才怪!我仰起头,“那你要怎样?” “作为报答,你把那块玉牌给我看看。” 果然! “那你先把我手放开!”他手一松,我便忙挣脱开来,揉了揉被他捏的发红的手腕,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就看,要认错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缓缓地将手伸进怀里,摸到装着迷药的瓶子,猛然伸袖在他面前拂过。眼前人还未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跟你姐姐我耍花招,你骗三岁小孩啊?”我狠狠踹了他一脚,想就这么放着走人的,又觉得太便宜他了,忽然脑子一转,坏心思就上来了。 果然,最毒还是妇人心!我脱了他外衣,解开衣襟。顿觉秀色可餐,抹了抹口水,我忙将脑袋中的不良思想甩掉,将他靠在树旁,这家伙还真沉。不过还挺有钱,光钱袋子就沉甸甸的,女侠我就征用了,当劫富济贫好了。 做完这一切,我大模大样的往刚才过来的路上走回去。路过路旁的青楼时,挑了只三十几岁,人老珠黄的老鸡,塞给她一锭银子。“我家公子仰慕姑娘已久,但又不方便过来,叫小的跟姑娘说声,他在那边树下等你。” 此鸡接过银子,满脸的劣质胭脂都快笑掉下来了,扭着屁股就往湖边奔去。 我望着他被我迷晕的方向,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真解气! 一想到这家伙,等会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只老鸡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摸来摸去的情景,我就觉得好笑。如果当时有摄像机,我可不想放过这么有趣的镜头,光他那表情就引发了我无限的遐想。 不过我这次得罪了地痞流氓,在“悦来”是绝对住不下去了,乘夜色回了客栈,收拾了下行李,给钱老板留个张字条,牵着小黄,连夜逃离了客栈。 岚都那么大,他定找不到我。再说我有的是迷药,迷不死你我也呛死你。抱着这样的思想,我心安理得的找了家小客栈安顿了下来。话说这次劫富济贫,让我起码能在岚都待上好几个月了。 这客栈比起“悦来”来,的确是小了很多,也简陋了很多,不过性价比明显高出好多。比起在“悦来”的寄人篱下,我有了一种翻身做主人的强烈独立感。 没想到我在这家小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客栈里,才呆了一个晚上,竟然遇到了熟人。 “云大哥!”一声带着惊喜的欢叫在我耳边响起。我转头一看,这不是戏班子里的香妍么。“小妍,怎么也住在这里啊?”我笑呵呵的看着她,见她刚才还欣喜若狂的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丫头八成是对我有意思了。“王爷府上给戏班安排了住处,红姐姐说住不惯,我就陪她住到外头来了。” 没想到我误打误撞,竟然和熟人成了邻居! “妍儿,外头是什么人啊?”屋里头传来一声温柔的问话,不用问便知道是金红姑娘的声音。“是沈大夫!”香朝屋里喊了一声,只见房门缓缓地打开,门内立刻飘出一股幽幽的兰花香,不多时一张清雅的丽容出现我的视线内。 “金姑娘!”我含笑打了声招呼。“沈大夫。”金红也向我回了个礼,请我进去一坐。我一想反正没事,便进去和这两位故人闲聊了起来。 “听说七王爷大寿就在明日了,怎么姐姐还不去准备准备呢?” 金红没有回答,苦笑了下,似有难言之隐。还没等我开口询问,香妍这小丫头就忙接话道:“还不是魏大哥……” “妍儿!”金红一下打断她的话,我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在戏班子里,我就察觉出金红看魏涯的眼神特别柔情,无奈魏涯那块木头本来话就不多,看到金红还总是一副冷脸,金红心里肯定不好受,怪不得连住都不愿和他们住在一起。 见气氛有些尴尬,我忙扯开话题,“听说这次七王爷大寿排场很大,届时应该蛮热闹的吧?” “是啊是啊!”香妍立刻来了兴致,“那七王爷可有钱了,把我们一个戏班子都包了下来,我前几天跟着大当家去了趟王府,那里面可大了!那门把都是金灿灿的!里面有好大一个湖,湖上面还有好多船……”香妍说得滔滔不绝,我都有些心动了, “你说得我都想去看看了呢!”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识过王府。 “云大哥,不如你跟我一块去!”香妍忽然说。 “这怎么可以?”我有些惊愕,“那可是王爷府,我一个外人怎么能去得?” “没关系!”香妍摆摆手,“咱们戏班子那么多人呢,你混进去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她说得胸有成竹,我也有些心动了,“这……” 忽然,一旁的金红插话道,“沈大夫若想去便跟我们一同进去,没什么问题的。”连金红都这么说了,我便不在犹豫,难得去大户人家看看,也不枉来古代走一回。这样想着我点头道,“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5、美人如玉剑如虹(二) 【修改】 那诡异的香木被放到了一边,可那变幻着的香味,任源源不断的传来,这让我很是着急,虽然这个米虫王爷的死活我不管,但是等会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很有可能会危及到戏班的安全,加之我也不想在这样的混乱中被揭穿了身份。 正寻思着该如何应对,忽听身边的王爷一声大笑:“娥儿,你为爹爹准备了什么寿礼啊?” 不会吧!那大小姐连礼物都还没送她老爹啊?当时可没告诉我还有这么一招啊!我脸上的表情顿时塌了下来,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娥儿?”王爷怕我没听见,又喊了一声,“你不是同爹爹说,要给爹爹一个惊喜的吗?” 惊喜?我若扯下面纱,我保证你不但惊喜,还会惊得心脏病发,三高泛滥! “娥儿……是,是给爹爹准备了惊喜……”我思来想去,决定拼一拼,“娥儿要给爹爹唱首曲儿。” “哦?娥儿要给本王唱歌?本王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呢。唱来听听!”那老头一脸的不信任,连“爹爹”都改口“本王”了,我顿时信心去了大半。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准备了很久的样子,开口唱了起来。(注意,此处是所有穿越文的大雷,请各位穿好防爆衣,戴好头盔防毒面具,以防受到小忆的毒害。) “今生有情人能遇见 前世回头千百遍 一道幸福爬上眉间 关于上辈子修来的情缘 唯有故人最爱水仙 悄然绽放终凋谢 半夜外婆起身为它浇水时候 偷偷掉下了眼泪 月阴晴圆缺人终须离别 恨不能随君入眠 淡蓝色苍穹记载着相约 两情相悦共婵娟 都说好花不常开 有心人为旧人栽 怨今生情缘太早散 奈何思千里泪已漫 树与藤相缠花飘香淡淡 凡心洗尽旧情却剪不断 余生对花日徘徊 来世有它为证再相爱 唯有故人最爱水仙 悄然绽放终凋谢 半夜外婆起身为它浇水时候 偷偷掉下了眼泪 她说只求作 比翼鸟□□ 不求活到九十九 花黄人憔瘦 日复日白头 心中又添一抹愁 都说好花不常开 有心人为旧人栽 怨今生情缘太早散 奈何思千里泪已漫 树与藤相缠花飘香淡淡 凡心洗尽旧情却剪不断 余生对花日徘徊 来世有它为证再相爱 都说好花不常开 有心人为旧人栽 怨今生情缘太早散 奈何思千里泪已漫 树与藤相缠花飘香淡淡 凡心洗尽旧情却剪不断 余生对花日徘徊 来世有它为证再相爱 廖隽嘉的《花之恋》,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思来想去也就这首古典些,兴许还能被这些古人接受。当然,我不至于奔到连‘黑白色胶卷’都出现,于是顺口改了些歌词。 “没想到郡主不但生的花容月貌,更是才艺过人啊!有这样的女儿,真是王爷的福气啊!”我自认唱得一般,但台下那一群找准了机会逢迎拍马的人怎么能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呢?于是纷纷发言赞美,什么美若天仙啦(妈的,你连我相貌都没看到,还敢说美若天仙!)还有说才情过人,有说是王爷生的好,更夸张的还说我是仙女下凡。 汗…… 要让你们知道我根本就不是王爷府的千金,看你们还能编出什么话来! 奇怪的是,这回两个最会惹事的家伙竟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我明显感受到了从左方不远处传来的炽热目光。 忽然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我才想起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忙转头低声对王爷说:“爹爹,娥儿有事先走开一下。” 那老头大概以为我要出恭,眼前正受着一群人的吹捧呢,便挥挥手,让我离开。 我走下位置,缓缓前行,经过顾非扬旁边时,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径直往楼下走去。走了好一会儿,在一棵槐树下停了下来,四下无人,大家都在望月楼上庆贺。 “郡主找在下何事?”这小子还算聪明,竟会了我的意,看在这份上,这功就让给你立了,就当我把欠你的还了。 我转身,背对着他,平静的说道:“待会寿宴上恐怕会有变数,还请顾公子小心提防。” “哦?你是说,待会有人要来杀我?”他似乎对我说的话很有兴趣。 “杀谁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待会一定有事发生。” “那你怎么不同你爹说,要同我说?莫不是郡主对在下情有独钟?想让在下在王爷面表现表现,好娶郡主过门?” 想比初次见面时被我说得哑口无言,这小子竟油嘴滑舌起来,这种环境下竟敢调戏王府千金! “公子莫问,就当小女请求公子帮个忙。”我不敢与他多解释,转身绕开他便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将一瓶解药塞进他怀中“宴上有毒,还请服下,免遭不测。”丢下这话,我便想溜,走了几步却发现他一直跟着我,溜是溜不掉了,只好乖乖的又会了望月楼。 我回到那王爷身边,向他行了个礼,继续坐下。不一会顾非扬也回来了,他神色无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唯有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份玩味。 我被那灼然的目光看得如坐针毡,好在过了一会,“庆阳”的戏开始了! 开场便是金红的一段独奏,只见金红今天穿着一身金缕牡丹缎锦衣,头上梳了个夸张的却不乏女人味的发髻,一朵殷红的牡丹插在发间,趁着她白若凝脂的肌肤,在这盈盈月光下越发显得妩媚中带着清秀,娇艳却气质独特。我虽知金红的美丽,却不知这朵红牡丹正真的魅力所在。她才登台,台下就一片唏嘘之声,看客们一个个都直了眼,特别是我身边这位胖王爷,哈喇子都快流下了。 悠扬的旋律响起,如星坠大海,似云飘仙境,若行云流水,弦乐飘飘间,我仿佛看见以为女子在树下等待着她的爱人,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她的爱人还没有回来,她却已经老去了容貌,在残阳落红中,悄悄逝去…… 我恍然间觉得,这琴不是弹给我们听的,金红的琴是谈给她的魏涯听的,仿佛是在同他吐露自己的心意,诉说自己的感情。 我听得痴了,宴上静悄悄的,比起我刚才的装模作样来,这样的美丽才让人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忽然,阴风一闪,望月楼那明亮的烛灯,竟被打掉了数盏,仿佛是停电了一般,周围一下子就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顿时呼喊声,女人的尖叫声,东西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果然,我猜得没错! 眼前剑光掠过,直逼过来,那剑本是要刺向七王爷的,但黑灯下火,也不知是那个混蛋竟然推了我一把,我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巧合挡在了七王爷前面。 完了!人没找成,命先没了!我下意识的举起左手挡住脸,却不想那剑锋划破了我的衣袖,我那酒红色的镯子露了出来,在月光下隐隐发光。 我,我要死了吗?所以你要带我回去了? 没想到一剑忽然偏了,从我左边脸颊划过,顺道勾落了我脸上的面纱。我抬眼望去,月光下那黑巾下的男子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双眼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就在我们对视的刹那,那眼神愣了楞,一个青影飘过将那男子击出了数步之远,我还没回过神来,周身一暖。 这一切,是那么的迅速,以至于当灯亮起的时候,我只看见一个黑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身旁是吓得已经站不起来的王爷,还有……还有紧紧抱着我的顾非扬! 天,我怎么这么糗啊!半个袖子被划破了,露出半截□□的手臂,被剑锋划伤的皮肤渗出几丝鲜血。最要命的是,我此时正被顾非扬熊抱在怀里,头靠在他胸口,脸贴在他的衣襟上,我甚至能听到他此时的心跳。他抓着我的手,英俊的眉头微微蹙起,那一刹那,我忽然觉得他很帅很顺眼。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盯着他,直到他的目光与我对上,才顿觉浑身发烫,忙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的抓住,压得低低的声音响起,“小野猫,这回看你还往哪跑?”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是谁?怎么穿着我女儿的衣服?”那老王爷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却第一眼就发现了我的身份。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场的人纷纷定了下来,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本王的女儿呢?你不会是和刺客一伙的吧?还把我的女儿给绑走了!”那王爷说得越发没谱了,我注意到那些刚赶到的侍卫纷纷握紧了剑,脚步向我靠拢。顿时慌得不知所措,手臂却是一紧,已被顾非扬护到了身后。 “王爷这就是您不对了!”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可语气却不容反驳,“沈姑娘是在下的朋友,我得到消息,说有一帮刺客今晚要行刺王爷,可又怕惊扰了王爷的寿宴,才委屈沈姑娘代替另千金,护王爷周全。王爷怎能不问清楚,就妄下定论呢?”一字一句,咄咄逼人,似在说理,却更像是在责备。 “这……”那王爷一下子被说蒙了,心虚起来,旁边的侍卫也慢慢退了回去。 “非扬说得没错,这事我也知道。”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竟然是妖孽!也不知他是什么大人物,经他这么一说,那王爷竟赔笑道:“原来如此,是本王错怪这位姑娘了。”挥挥手,那些侍卫一个个诚惶诚恐地退下了,“只是,不知小女李娥现在身在何处?” 有人给我撑腰,我顿时底气十足,一脸镇静地告诉他,“令千金说既然没她什么事了,就去游山玩水了,还说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请王爷不要担心。”说完,强憋着笑,很认真的看那老家伙的反应。 果然那老东西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本王教女无方,还请各位不要介意!”说完,找了个借口,灰溜溜的走了。 一场盛宴,不欢而散! 6、剑影交错人未归(一) 【修改】 自从非扬出去办事以后,我的日子清净了很多,没事就往他的书房跑。这书房里满是史书,记录前朝战役的兵书更是多得不计其数。过去四大名著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国,所以对这些兵书也是格外感兴趣,每天乐滋滋地泡在书堆里过活。 就这样,我过着吃饭看书睡觉的循环式生活,可顾非扬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我忽然觉得没有他的日子挺无聊的。我肯定是被他欺负上瘾了,犯贱!我狠狠地骂了声自己,决定出去走走,排解下这些日子来的苦闷。 “小姐,少爷说外面危险,叫您待在府里不要出去。”唰唰两把大刀摆在我前面,银光闪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好你个顾非扬,想软禁我!我心中不满,却笑呵呵地看着门外两大汉,“哦,这样啊?那真是麻烦两位大哥了!那我回去了……”说完向他们宛然一笑,却趁他们未防备,一拂袖,两个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想挡我的道,欠迷!”我朝着地上两个门神踹了一脚,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顾府。 已经是六七月的天了,空气中微微有些燥热。 岚都的街上依然如往常一样的热闹,到处都是鼎沸的人声。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其实不过是闷得慌,出来散散心,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我寻声望去,竟然是街上搭起了戏台子,好多人都围在那里,看架势是台不错的戏。看着这闹哄哄的人群,我立马想到了银泰店庆,买四百送两百时候的那种疯狂劲,好像里面都不要钱似。 忽然,眼前一亮,一抹鲜红的旗帜在戏台中央随风飘扬。“庆阳”两个金灿灿的大字格外显眼,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又遇到了故人。 自从王府事变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戏班的人,那日不告而别,我总寻思着想找个机会去看看他们,顺便也告诉他们自己的女儿身,免得误了香妍小丫头的幸福。 于是我冒着被踩死的危险,慢慢的往人群靠拢,这样的场面,几乎是后面的人推着我才前进的。 果然是“庆阳”!我一眼就瞄到了那个和我歃血结拜的兄弟魏齐。他还真有两下子,一杆红缨枪在他手中仿佛活了一般,轻盈灵巧,招招都引来台下的阵阵叫好。 “小齐!”我喊了他一声,他刚下台,满脸都是汗水,转过头来四下望望似乎是寻找那个声音的出处。 可恶,我就长得有这么矮么,就在他眼前他竟然没看到。我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小齐!”虽说在这个世界里,他比我年长几岁,但我总觉得他像个弟弟,即使结拜了还喜欢叫他小齐。不过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在叫任贤齐-_-||| “你是?”他疑惑的看着我,脸竟一下子红了。 “小齐,我是沈云啊! ” “沈云?”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一脸的茫然“姑娘,你别开玩笑了,沈……沈云是……是个男的……”他可能受打击太大,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魏齐这小子还真是死心眼,“我们结拜过的,你不会忘记了吧!”我朝他扬扬那只滴过血的无名指,没良心的家伙,好歹我还为他“自残”过,就算变回了女装,你也不用吃惊到不敢认我吧。 “小云?你真的是小云?”哐当一声,他的红缨枪寻声落地,他的脸更红了,“你……你怎么是个女的……” “说来话长,走走走,你先带我去见见红姐姐。”跟这傻小子讲话,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我一把拉过他手臂,往后台方向走去。这小子,在台上身手那么好,怎么到了台下人就硬帮帮的了。 进了后台,我第一个就碰到了魏涯,他看到我时的神情很平静,跟他的弟弟完全是两个级别的,我甚至怀疑,他早就知道我是个女的了。 “哥,红姐姐呢?”魏齐问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怪怪的。 “那里。”他低声道了句,手指向不远处的隔间,就在他望向那边的刹那,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以及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我忽然觉得,他应该是爱金红的,不过不善于表达罢了。我等会见到金红的时候该帮他一把,照这两人的闷骚程度来看,大概到七老八十了还只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吧。 “走!”我几乎是拖着魏齐往金红房里走的。 “红姐姐,我是沈云,你在吗?”我嚷嚷着,如果顾非扬看到我这样,又要说我没教养了。该死,我怎么又想到这个家伙身上去了。 “云哥哥!”帘帐猛地掀开,一个较小的身影扑向我,然后在我十公分处停了下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充满了失望。是香妍那个小丫头,虽然预见到了,但我还是不忍心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你……你是……”她仿佛抓着一丝希望,你肯放手。 “我是沈云,不,应该说我的真名叫沈云锦。”我不敢正眼瞧她,是我一直在欺骗她,所以我心虚了。 “香妍,进来再说吧。”房里传出金红依旧温柔的声音。 我放下帘帐,缓缓进去,金红正在化妆。 香妍是一路看我进来的,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个清透。我尴尬的朝她笑笑,“香丫头,我……” “啪!”她手中的东西掉在地上,泪水如洪水般泛滥,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开了。我想去追,金红却叫住了我。 “让她去吧,我劝过她好几次,叫她不要为你动情,可她不听。”金红的声音是柔柔的,但这溪水般的声音里有些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 “你……你知道我是,女的?”我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蹦出这话的,现场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尴尬无比。 “恩,你为我看病那天,我闻到你身上的香味,我就知道你是个女子了。男人身上没这个味……”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今天的金红看起来怪怪的,但我却不知如何解释。 “红姐姐,你知道小云是女的啊?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一旁的魏齐忽然开口,他说话的声音很急,微微有些责怪的意味。 “我看你这傻小子一心想跟他结拜,不好打破你的美梦。”金红忽然转头,粲然一笑,即使只是微微的笑意,却让她的美丽绽放得耀眼。“而且……”她意味深长的看看我,“沈大夫千里迢迢到岚都,一身男儿打扮,定是有她自己的苦衷,我又怎好说破了?” 我忙点点头,知音啊!美女说的话就是有说服力! 魏齐无奈地表示认同,不过看我的眼神还是充满了责怪,我只好朝他调皮的吐吐舌头。 “小齐出去罢,我同沈大夫有话要说。”金红忽然下了逐客令,魏齐狠狠盯了我一眼,无奈的转身离开了。 我朝他比了个口形:“等会去找你!” “沈大夫,请坐。”金红笑吟吟的看着我,刚才眼神中的哀怨已经消失了,但我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太对劲。 “红姐姐莫怪我,我并不是有意隐瞒身份,无奈来岚都的路途遥远,人心险恶,总是要防着些的。”我开口解释,生怕她有什麽芥蒂。 她笑着摇摇头,“沈大夫不但医术高明,为人也很热心,金红是知道的。” 她说我热心,我的脸立马跨下来了,其实我就是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红姐姐其实不必客气,叫我云锦罢,那日王爷府上听到姐姐的琴声,云锦就很想认你这个姐姐。”我说的是诚心诚意的,虽然本人此前说过无数次谎,但这次天地良心,我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水一样的女人。 “云锦听得懂我的琴?”她有些讶异的看着我。 “恕云锦直言,姐姐当日的穿戴非寻常可比,即使是登台也太过隆重了。而姐姐那日的琴声,悠扬中带着哀愁,若我猜得没错,姐姐这曲可是奏给一个人听的?”我看着她,她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突然一变,仿佛被人说中的心事般,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云锦说的没错,这曲的确是奏给某个人听了。”她又恢复了原先的神色,可眼神中却带着浓浓的哀愁,那种无助的眼神,让我有些心痛。 “其实姐姐不必如此,既然姐姐真心爱着那个人,何不放手一搏。有时候过分的等待,会让你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我希望我这番话能让她明白,明白她与魏涯只见只差向对方说出而已。 可她却摇摇头,“云锦,你知道吗?你根本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她看着我,修长的手指摸过我的发丝,“可是,你终究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你不会懂……”她的眼是黯然的,仿佛逝去了所有的生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这时才发现,事情远远比我想得要复杂的多。 “你走吧,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太复杂,不适合你……”他黯然的摇头,让我离开。 她现在我样子,使我不得不选择放弃,也许有一天她还会奏出那美妙的声音,而且只对那个人。 走出房门的时候,我觉得我仿佛在那里待了很久很久,我忽然想到了非扬,我们相处也有个八月了,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甩甩头,着实无法在心里找到答案。 魏齐在外面等了我很久,“小云……云锦……”他还因为不知该如何叫我而苦恼着。 “还是叫我小云吧,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我朝他笑笑,有这样一个快乐的朋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恩。”他红着脸挠了挠头,好像很不习惯。 “你刚才在台上耍的是什么?好神哪!”我决定打破这样的尴尬。 “只不过是普通的功夫罢了,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他被我赞美的有些不好意思。 “好啊!”我兴奋的点点头,“不过你们怎么忽然在这里摆起戏台来?不是当时说,演完王府那场就回丰城的吗?”难道是精明班主还想捞一笔再走? “恩,本来打算就走的,可是朝廷忽然派人来要我们住段时间,说是八月十五宫里要庆祝,请了我们戏班子去走场。” “宫里?”那不是给皇帝表演,“行啊?那可是美差,到时候皇上赏了什么东西,别忘了兄弟我啊!”我拍拍他的肩,一脸的豪迈。 “恩……”他忽然有些奇怪,脸色沉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笑脸,“那是当然,我们是兄弟嘛!”我揉了揉眼睛,可能是宅太久了,看东西都眼花了。 天色不早了,被我迷晕那两个门神估计现在已经急得来团团转了,我别了魏齐,准备回府。 不知道顾非扬什么时候回来,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一颗心晃荡着,没着落。 “这不是王爷的千金么……”身后忽然传来媚声,我转身望去,身后一辆马车窗子里伸出个头来,凤眼眯着,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怎么是你?”我皱了皱眉头,还真是“巧”啊! 7、剑影交错人未归(二) 【修改】 “怎么是你?”我转身停下,看着马车中的人,他依旧是那样慵懒的样子,狭长的凤目随波流转,随意绾起的发髻更添了一份妖气。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他修长的手指撩开马车的帘帐,从里面缓缓走出,一身绿缎锦衣恰到好处的衬托了他的风雅。路上的行人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特别是几个姑娘都红着脸眼巴巴的望着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宝贝,“在下只是想请姑娘去庄上小聚一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呢?” “公子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王府的小姐。”我冷言回绝了他的热情,这使他眼中稍稍有些委屈。 “沈姑娘说笑了,那日王爷寿宴上,在下着实钦佩姑娘的才华,不知今日是否肯赏个脸去在下府上一坐?”他说得极为有礼,但那双凤目却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他确实是我两年前在蝶谷遇到的那个男子没错,当初他显然是被人追杀,为何今天又会如此风光?最让我琢磨不透的是他饱有深意的眼神,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公子盛情邀请,小女子本不该拒绝,只可惜天色已晚,恐有不便,还是改日再聚好了。”说完神色无常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我可不想和这小子耗太久,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家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且慢!”他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我,“沈姑娘太客气了,在下仰慕姑娘的才华,有意与姑娘秉烛夜谈。”说着笑嘻嘻的看着我,可眼中却是不容拒绝的神情。 “公子别太过分,我无意与你纠缠,还请公子自重!”我一把推开他,瞪眼警告着这大厅广众之下,你还敢绑了我不成?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脸忽然凑到我跟前,“我劝姑娘还是不要逞强,不然……” “不然怎样?”我推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然后挑衅的迎上他的目光,大不了我叫非礼,看你的脸往哪放。 “不然……”啪!他的衣袖在我眼前扫过,玉指已点住了我的穴道。我怎么忘记了,还有点穴这种武功的呀?我暗骂自己白痴,太轻敌了! “不然会吃亏的。”他忽然搂过我,在我耳边轻喃了句,嘴角扬起,鼻息打在我的耳垂上,痒痒的,我用目光狠狠朝他瞪了一眼,无奈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忽然身子一轻,竟被他拦腰抱起,包若无人地将我抱进马车。 啪!穴道被解开,我快速推了他一把,朝着窗外就喊:“救命啊!非礼啊!出人命啦!晤……”蓦地一双手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拉进车内,我还想挣扎,穴道却又被他重新点上。“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的啊?一点矜持都没有……”他无奈的望着我摇摇头,看来被我吓得不轻。 我说不出话来,可眼神已经狠狠的回敬了过去。他一直盯着我瞧,我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只好用足以杀死人的目光回敬他。于是这个小小的马车里就上演了大眼瞪小眼的精彩戏码。当然,我是大眼,他是小眼。 一路颠簸,大概驶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马夫掀起帘帐,外头已经黑漆漆的一片了,“到了,庄主。” 人都到了,这回总好给我解穴了吧,可不管我用眼神如何暗示、明示、威逼、甚至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依然好像没看见样的,一把将我横抱起,出了马车。这样子别提有多丢人了,一路上丫鬟小厮都盯着我瞧,我觉得我好像在被游街一样。抬头看着那的家伙,一脸的神气了,嘴角还扬着笑意。不过他下巴的弧线还是挺好看的……汗,我竟然还有空想这个。 他在一扇房门前停下,抬脚一踹,直径走入房内,我还来不急反应整个人已经被丢在了床上,身子一松,穴道便自行解开了。好在这床软得很,“喂!你到底想干嘛!?”我好不容易从床上翻坐起来,却见他独自坐在八仙桌旁,自斟自饮着。 “混蛋!我在问你话呢!”我吼了一声,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他灵巧的躲开,那枕头正中桌上的酒壶,酒洒了一地。 “真可惜了这美酒啊……”见他拿着手中的酒杯,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我又拿起另外一个枕头扔了过去,“可惜个屁!还不快把我放出去!”却见他再一次躲开了我的攻势,回头打量着我,凤眸微敛,“一个姑娘家,说话怎么这般粗鲁?” “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这么霸道!”我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句,想再扔,才发现床上已经没了枕头。正摸索着,身边忽然有什么动静,回头却正对上他的眸,“啊!”我惊叫了起来,“你想吓死我啊!人吓人,吓死人啦!” “你怎么也不换句话说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什么?”我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换句话?你在说什么?”却见他他眯起眼,又靠近了我几分,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幽幽地开口:“你可真有本事,明天岚都的街边巷口肯定要盛传影剑山庄庄主当街施暴,强抢良家妇女。” “应该是你怕那些老相好会找上门来吧!”我当场就拆穿了他的谎言,这点小剂量我还不知道啊,瞧他看女人的样子就知道风流债肯定少不了。 “你又怎么知道?”他忽然直起身,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用手指头想想就知道了。”我伸出手,扬着小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你这种浪荡公子我见多了,不就是地主老财家的儿子,仗着自己生了副好皮囊,没事带着几个狗腿调戏良家妇女,欺骗无知妇孺。” “哦?”他似乎越来越有兴趣了,“沈姑娘还真是了解我……” “那是……”我的话还未说完,手已经一把被他抓住了,继而一只玉指伸来托起了我的下巴,“沈姑娘说的没错,在下正这种人,不知姑娘要不要试试……”暧昧的目光,脸几乎贴到了我脸上,我脸颊蓦地一红,这家伙竟然敢调戏我来!“不要!”断然地拒绝了他,我往后退几分,不想我退一分他便近一分,手又被他抓着无法用毒,正想着如何应对,背上一硬,已然退无可退。看着他那笑得诡异的眼,我眼一闭,对准他的脑门就撞了上去。 他喊了一声,扣着我的手终于放开了,吃痛的揉着额头,趁着这功夫,我忍着额上的疼痛,立马手脚并用的想从床上爬下去,却一头撞上了他的胸膛。“哎呦!”我抬起头,恰见他一脸委屈的盯着我,“我真怀疑你不是个女人,哪有女人像你这般野蛮……” “我真怀疑你不是个男人!哪有男人像你这样没风度!”说着手就往怀里伸,今天我不毒得你变猪头我就跟你姓! 还没等我把怀里的药拿出来,却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们同时朝房门望去,未见来人,却听得一句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庄主……”那声音软到了骨子里,听得人一阵酥麻,不用看就知道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了。 来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唇红齿白,□□,一身妖艳的纱裙下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肤。后脚才进门,整个人便犹如饿狼一样扑过来的(原谅我这样比喻,因为没有更贴切的比喻了。)扑到妖孽身上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开了几分,而后整个人便欺了上去,我眼前一片波涛汹涌,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蹭。 “庄主,他是谁啊?”那女子赖在他怀里,一句一个“庄主”,那声音差点没把我恶心死!看我的眼神甚是怨恨,好像我要抢她的“庄主”一样。我也是被你的庄主劫来的好不好! “她是我的朋友。”影尧无奈的解释,一脸苦笑,恐怕他现在不用我毒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朋友?”那女子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我,然后转头向靠着的人撒娇,“你坏死了啦,一回府就抱着个女人回来,连看也不来看人家,人家都一整天没有看到你了啦……” 只觉得周身一阵恶寒!我非当事人都已经快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眼神呆滞,目光涣散……偏偏那妖孽面不改色的摸着那女子的秀发,在她脸上轻轻啄了口,“若水乖,我们现在要谈些要紧事,等会就去找你好吗?” “讨厌啦……”嘴上这么说着,那女子却还是很听话的。可能是在我面前逞了威风,目的达到了,于是很不情愿的站起来,鄙视的看了我一眼,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末了还不忘抛个媚眼过来,又害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偶像啊!”我双手抱拳,激动万分地朝着眼前这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神人行了个礼,“大哥,你简直就是我见过定力最好的人了!” “何谓偶像?”他不解的望着我。 “偶像?偶像就是崇拜的人,像您老这样被人严重性骚扰,还能脸不红、心不跳,三分笑意挂脸上的人,真是难得啊!” “性骚扰?” “我的意思是说你很强,小女子很佩服你啦!”我摆摆手,着实无法跟他解释什么叫性骚扰。 “很佩服我?”他徒然脸色一变,原本满是疑惑的眼升起一丝坏笑,“你说很佩服我……”说话间已经靠向我。“算了吧!”我推开他,咯咯的狂笑。要是平常我肯定脸红的像个苹果了,不过经过刚才的“若水门”事件,不知为何一见他的脸就想笑,毫不顾忌地在黑着脸的家伙前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越笑便越止不住。 “你笑什么?”他似受了很大的打击,黑着一张脸,语气也变了味。我笑得肚子抽痛,良久才止了下来,“没,没笑什么……”说罢使劲地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真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他似有些泄气,我又看了他一眼,才止住的笑又忍不住了,“不行了……你……你让我先笑笑笑笑……笑一下……” “你!”他的表情早就崩塌了,良久终于无奈的站起身,“算了,你早些休息吧。”说罢,便转身要走。 我忙止住笑,“喂!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呀?”我笑得都已经忘记自己是被劫来的了。 “好好休息……”他抛下一句话,人已经走出了屋外。“喂!”我还想冲出去,却隔空传来一声,“我就住在隔壁,若你晚上想一个人回去的话,我不介意陪你一起睡!” 啪!隔壁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该死,我怎么又被劫了!我愤愤不平的躺在床上,这些日子以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热门人物。先是被黑衣人袭击,再是顾非扬硬要我住他们家,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被这家伙拐来了。难不成是师傅在我身上偷偷藏了藏宝图?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取出师傅给我的药水,滴在左眼上。躺在床上,我一直琢磨着一个问题,我究竟是谁?发生的这些事会和我的身份有关吗?虽然我不在乎这具身体的主人有过怎样的出生,但是好奇心仍不断的驱使我去琢磨我的过去。 窗外的云似乎散了,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在我左手的镯子上,依然是极其普通的镯子,它还能带我回去吗?一想到这些,我的头又痛了。 也罢,七年了,到底回不回的去我已经不在乎了。看刚才的架势,那家伙似乎不会伤害我,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明天再说吧。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我翻了个身,不再多想。 8、剑影交错人未归(三) 【修改】 “你抓我来到底有什么企图?”我恶狠狠的看着眼前这个凤目含笑,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番消魂摄魄的男子,我实在没耐心和他玩时间游戏了,将我劫来却又绝口不提所谓何事,反倒是整天拉着我赏花看月,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我很不客气道:“说!” 他撇开眼不看我,只是轻轻一拍,我抓着他衣襟的手已经无力的放开了,这样的功力不是一两年能练成的。影尧侧脸看着窗外飘扬的绿柳,凤眸星目魅惑的流转,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我气急,但又迫于他的莫测的内力,不敢在扑上去,嘴上却不饶人的想知道个究竟。“喂!”还未来得及把下面的话说出口,他却忽然道:“莫萧萧是你什么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忽然有了与往日不一样的严肃,这冷冷的感觉让我有些陌生。 我惊了惊,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我师傅,难道这就是他抓我来这里的目的?强作镇定道:“莫萧萧?莫萧萧是何人?” “别想耍花样!”他忽然转过头,眯起眼盯看着我,“不如说说,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这眼神盯得我有些心虚,忙撇开脸道:“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下巴一紧,他的手扣住了我的下巴,“看着我!”这声音严肃的很,让我不免有些心慌,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起我师傅,他又是怎么知道师傅同我有关系的呢?难不成是他还记得两年前的事情?心中疑惑颇多,却不敢表现在脸上,正眼直视他,“干嘛要我看你!你又不是很好看!” 不想他却忽然邪邪一笑,“哦?那为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盯着我看了那么久?”说着,一双勾人的眼就直盯盯打量着我的脸。我下意识想推开他,无奈脸被他扣得紧紧的,挣扎了半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谁,谁盯你那么久啦……”其实,这张脸任谁初见都会惊艳不已,我只是追随大众罢了。 “哈哈……”他仿佛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开怀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突然脸凑到我跟前,一手便抚上了我的脸颊,“怎么回事?脸这么烫?”这一摸,我的脸颊便更烫了,“淫贼!”大喝一声,我狠狠地拿头撞了过去,这回他学聪明了,一下松开我的下巴,害得我一个没站稳便撞进了他怀里,顷刻整个人都被他环抱住了,接着幽幽地调笑声从耳边出来,“你不好意思说,也用不着投怀送抱吧?” “你!”我急得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地汗,越是挣扎便被抱得越紧,最后干脆把心一横,不再动弹。 “怎么了?”他反倒先耐不住了,松开抱着我的手,眼神甚是关切。这回还不栽在我手上?迅速伸手去拿□□。 怎么没了?我愣了愣,抬头却见他手中正拿着我装迷药的瓶子,瘪着嘴一脸的轻蔑,“就这点本事,还想使毒呢?”说话间,手一挑,瓶子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的雕花白玉药瓶啊!我张大了嘴,心痛的看着那一只上好的药瓶,这还是当初死皮赖来地从师傅那硬要过来的呢,竟然被这个混蛋给扔了!忙蹲下身拿起那药瓶,“你个混蛋王八蛋!就算我要毒你,你也犯不着扔坏我的药瓶吧!”看着手中摔成两截的瓶子,我心痛不已。 他跟着我蹲下身,“这瓶子对你很重要?” “那是!”我抬头瞪了他一眼,“这可是我从师傅拿死皮赖来求来的,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宝贝药瓶被我弄破了,还不拿五毒散毒死我啊!”师傅的恋物癖着实严重,上回我不小心打碎了她收藏的一只鎏金药瓶,竟然被她罚着做人肉试验品,害得我整整拉了三天的肚子。 “你师傅?”影尧忽然重复了一句,我才惊觉自己一时心急竟说漏了嘴,“你师傅可是莫萧萧?” “我,我,我不是说了……根本不知道莫萧萧是是谁……”说罢起身想逃,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扼住了手腕,“别想逃!快说,莫萧萧可是你师傅?”我甩不开他的手,心一急,“你到底想干什么啦!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不成?忽然劫我到这里来,又打碎我药瓶,还逼着我问这问那,这世上怎么有你这么霸道的人!你娘到底怎么教你的?”顾非扬,你个混球到底在哪里,怎么还不来找我?我盛怒的盯着他,不就是会点功夫吗?凭什么欺负人!却见他的眼帘忽然垂下,目光霎时暗淡了许多,面色有些苍白。 他不说话,我也便不说,这样对峙了许久,我有些尴尬,难不成他被我打击到了?细细回想刚才说的话,似乎没说太过分吧?有些心虚便道:“那个……我只是说说……你别介意……” “你饿了吧?” “啊?”我怔了怔,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不过经他那一说,我到真觉得有些饿了,再者我也不愿再这样对峙下去,点头,“饿了。” --------------------------------- 昨天那件事后,那家伙竟然到今天仍没出现在我面前,难不成我真说错了什么?说实话,我虽人被劫来这里,但他待我真的不差,有吃有喝又不用付钱,待遇都能赶上五星级旅馆了。前天吃饭的时候,我硬是鸡蛋里挑骨头地说菜颜色太难看,不合我胃口,下午一桌的菜竟全摆得跟个孔雀似的,吓得我都不知道从那里下筷。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内疚,既然他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他,把该问明白的问明白,顺便也……也道个歉好了…… 想着,便打定主意准备出门,才一开门便撞上了一个人,“你要去哪里?”我揉着额头抬起脸,还真是巧,说曹操曹操就到,省的我出去找了,“我想去找你!”我如实道。 “哦?”他抬了抬眉,又换上了一副轻浮的笑,“才一日不见,娘子就这么急着想见为夫?”我松了一气,看来这歉是用不着道了,有心情调戏人,说明我刚才全是瞎担心,这家伙整个一没心没肺的二楞子,算我刚才那顾同情心给狗吃了! “是啊是啊!”我欺身上前,对着他的脸使劲地捏,“快给娘子我看看,一天没见,饭吃了没?觉可睡好了?你看看,都瘦了!”你调戏我,我不会调戏你啊?话说你长得也挺对的起人民大众的,还指不定谁吃谁豆腐呢!我正得意,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娘子在干什么呢?”他的脸越来越近,挑眉看着我,另一只手已经伸到我的胸前,修长的手指捻起我的衣襟,“若娘子真那么想看看为夫瘦了没,为夫也不介意让娘子看看清楚……” 我心头一紧,本以为几日下来,觉得他虽轻浮却只是玩玩,点到即止,才大着胆子同他玩玩。没想到他这回似乎有些动了真格,心才慌了起来,“你……你别离我那么近,有话好好说……” “为夫有的是时间慢慢听你说,现在不如先……”他的脸凑上来,唇几乎要贴到我。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娇媚的嗔怒从耳旁响起。 若水啊!你真是我的救星,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再生佛陀啊!此刻,我从来没觉得若水这么顺眼过,即使她现在的眼神足以把我千刀万剐。 “若水姐姐啊,庄主刚才跟我说他一日不见姐姐,就想得慌!”我忙撇下他,一把拖住若水,“姐姐还不留下来陪陪庄主,他都快想死姐姐了!”也不管若水一脸的惊愕,忙把他往影尧怀里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拜拜!”转身就跑。 -------------------------- 我怀疑影剑山庄的夏天是没有苍蝇的,因为飞不进来。门口站着四个大汉,大刀横握,一脸冷血。别说下毒了,走都不让我走近一步。我想用那三脚猫地轻功,旁边已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蒙面杀手,人还没到剑已经架在我脖子上了。“庄主有命,还请小姐回屋!” “知道啦!我回屋还不成吗?”我狠狠推开把剑放我脖子上的家伙,“都给我滚远点!”把一肚子的气都撒在那些人身上。死妖孽!竟然软禁我!都快十天了,我好说歹说硬是不肯让我走,却一直不肯同我说出绑我来这里的目的,不知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忽然鼻子一酸忽然想到了顾非扬。虽然那家伙也是强迫让我住进顾府,虽然他也爱找我麻烦,虽然他外出的时候也会限制我的行动,可是…… 总之,人真是一种很贱的动物,当时常常怨这怨那,现在离开了却又想念起来了。 想念每天一睁开眼,他就不知从哪冒出来,指着鼻子说我是只懒猫;想念他会在我迷路得饥肠辘辘时忽然出现,夹着我去吃可口的饭菜;想念他气呼呼的说,“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真是长不大!”;想念他…… “诶……”我躺在床上叹了口气,仰望床角,一床锦绣罗纱帐从四周垂下,帐外错金的床竿上雕刻雕满了繁重的古代花饰,光从这一点看影剑山庄的财富就可见一斑了。究竟上官影尧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有怎样的过去?又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想着想着,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不知不觉,窗外竟已点起了灯笼。 “吱呀!”我心头一紧,这黑灯瞎火的,定不是影尧,那这个偷偷潜进来的人又是谁?心里琢磨着,我却没有打草惊蛇。那人进来后,又轻轻地关山了门,蹑手蹑脚的样子让我想到了贼,我盘算着要不要喊出来,却见一个黑影在我床前站定,似乎是在盯着我。我的心莫名跳了起来。详装睡觉,眼皮却偷偷睁开一条细缝,借着窗外的烛火,我隐约看到个男人的轮廓,那样子竟有几分眼熟…… “非扬!”我一惊,从床上跳起,却被他猛地捂住了嘴。“嘘!”我看到那熟悉的眼眸,心中雀跃,他来救我了吗?“我带你出去!”他示意我不要出声,漆黑的眼眸闪着光亮,我能从那清澈的眼底看到我自己。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此时这样的举动能让我安心。“恩!”我点点头。 我拉着非扬的手,借着月色悄悄地离开了房间。他紧紧的拉着我,从那宽大的手掌里传来的温度,渐渐平复了我紧张的心情。 “非扬好大的雅兴,这麽晚了还来我府上赏月!” 月光下,一个身影从一旁的假山中闪出,狭长的凤目饶有趣味的盯着我们,嘴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我往非扬身后躲了躲,非扬握着我的手愈发的紧了,正色道:“影剑山庄的确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影尧挑了挑眉,“哦?不知非扬觉得影剑山庄,与将军府可有的一比啊?” “庄主自谦了,影剑山庄乃东岚第一大庄,小小的将军府怎能与这里相提并论。” “既然非扬喜欢,那不如多住些日子,让我好好款待款待二位”他忽然眼神一闪,朝我看来。 非扬忽然一把拉过我,将我抱在怀里,“庄主的好意非扬心领了!天色不早,我们还是早些回府的好。”眼神中带着挑衅,语气却不容否决。我望着左上方的这张脸,月光朦胧的打在他脸上,映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那眸与我对望,像是在安慰我。 “是吗?”对面的男子挑眉看着,气氛霎时有些凝重,树影随风摇曳,天空中的云缓缓的移动,将皎洁的月慢慢遮蔽,如同一盏灯灭了,四周一下暗了下来。初夏的风徐徐得吹着,我闭上眼,心头有些不祥的预感。蓦地,却听得影尧道:“非扬言重了!我只是见你不在府上,替你照顾她罢了。”照顾?说得还真好听! “那我就谢过庄主了!”非扬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客气。 “不必,我们是好兄弟嘛,只是……”他笑得诡异,“若非扬下回还想来庄上做客,直接从大门入便可以了,犯不着大半夜的翻墙……”暗中的男子,衣袂随风飘扬,暗香流动看不真切。 “庄主说的是,那非扬就此告别,改日再登门道谢。”说罢,拉着我便离开。 10、水光潋滟情方好(一) 【修改】 月如钩 非扬抓着我的手很紧很紧,不知走了多久。 “顾非扬……”我谨慎地唤了他一声,非扬行走的步伐忽然一顿,抓着我的手徒然松开,我心中竟莫名的有些失落。 一钩明月斜挂天际,照在他挺拔而纤长的轮廓,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良久,他突然开口,“我不是说,让你待在府里的吗?”说话的口气明显不太好。非扬会生气也是难免的,毕竟我这次是偷偷出来的,才会被人绑的去。 自知理亏,“对不起啦!我只是有点无聊就……” “无聊?我是不给你吃了,还是不给你穿了?有什么好无聊的?一个女孩子成天在街上跑,像什么话?”他的语气徒然提高了几分。 “你以为做人光有吃有穿就好了吗?”我不甘示弱。 “那你还想要什么不成?你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别没事总是乱跑!你以为我吃得那么空每天找你啊!”他猛地转身,目光犀利,面色嗔怒。 这话说得过分,我心中难受,吼道:“我要的东西不是你说给就能给的!” 他嗤笑了一声,“那我到想听听看,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我给不出的?要劳烦你跑到影剑山庄来问人家庄主要!” “顾非扬!你个大烂人!”我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第一,我不是自己跑到这什么狗屁山庄来的。第二,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这世上就是有东西你给不起!” 他似有些错愕,愣了愣又正色道:“那你到说说看,有什么我给不起的?”语气到时软了许多。 “我要我爹,你给得起吗?我要我娘,你给得起吗?我要死去的孙婆婆活过来,你给得起吗?我要自由,你给得起吗?”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却怔怔地望着我没有回答,“如果你给不起,就别乱许别人愿望,因为你不是真的什么都给得起!” 激烈的争吵过后是漫长的平静,我心里难受,绕过他便要离开,蓦地手腕一紧,被他拉住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他说的很轻,目光低垂,似很不自在。我心头一悸,其实我也不是刻意与他争吵的,只是说着说着便气过了头。“算了,我不怪你。”我淡淡道,只为打破这尴尬,可停了许久也不见他的手松开。 我试着扯了扯手,却蓦地被他反扯了过去,身子不稳便跌进了他的怀里,“你做什么!”我正欲大叫,却听得耳旁一声细语:“别介意,我只是担心你……”声音压得低柔,全不似往日的霸道。我不由自主地愣住,身子有些僵硬,心里却不知为何没了排斥感,“我才回来,就听说你失踪了,找了好几天也不见你踪影,所以……所以有些着急了……” 那低喃在我耳边回想,心头涌起暖意,没想到他竟这般关心我,替我着急。想着,僵硬着的身子松了下来,自然地靠在他胸口,“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总那么任性……”说话间还有些羞涩,毕竟刚才我们才吵了一架。 “我们把刚才的事……忘了可好?”他细声询问着,我点点头没有声响,此时无声胜有声,只觉得这怀抱让人安心的很。 夜已深,四周是如此静谧,那如钩的月淡淡地挂在天边,洒下一地柔光。 “其实我……” “恩?”抬起头,月光照在我的眼中,浮光掠影恍若是南柯一梦。 “你的眼睛?”非扬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他抱着我的手竟有些颤抖。我下意识的用手遮住左眼,竟忘记了今日是三日之期,过了子时没用师傅给我的药水,酒瞳便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凉人……”月光下非扬薄薄的嘴唇牵了牵,却最终没有说下去。 “你说什么?”非扬似乎知道些什么,“你知道我的身世吗?告诉我好吗?”我虽并不在意这身体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好奇心还是慢慢驱使着我,特别是在看到非扬别样的目光时,我就更想探个究竟了。 “你说你忘记了自己的过去?”非扬挑了挑眉。 “恩”我点点头,“自从跌下悬崖后,我大约十岁前的记忆都没有了。”我如实回答,因为我所拥有的是一个来自千年以后的记忆。“是吗……”他眼底忽然升出淡淡的温柔,摸着我的头,“也罢,忘记有忘记的好处……”这话似乎是在说给我听的,但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 “可是我……”我刚要继续询问。 咕噜噜…… 我想我此时的脸一定是红得向番茄一样的,该死的肚子,竟然在这种时候响起来。不过……不过我是真的饿了。 “怎么?肚子饿了?”他忽然笑意阑珊地低下头,很明显实在嘲笑我。 我刚想开口争回点面子,“咕噜噜……”第二声不真气的声音响起,我刚抬起的头埋得更低了。“我没吃晚饭……”用几乎蚊子一样的声音,我小声的辩解。 “什么?”他忽然一把拉过我,眉头紧锁着,一脸的不满,“怎么可以不吃晚饭?你看看你,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肉了!”说完用手指戳戳我的肩,失望的摇摇头。 可恶,又损我,刚才明明就很温柔…… “你啊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他一脸老成的看着我,我心理年龄明明比他大的,我嘟着嘴,满腔幽愤,“喂!别戳了!”我一把甩开他在我身上戳来戳去的爪子,“我要吃饭!” “遵命!”他笑呵呵的看着我,一把抱起我夹在怀里,融入了那茫茫夜色之中。 “顾非扬!我自己有腿,我会走!喂……” 11、似曾相识忆归来(一) 【修改】 自那次以后,我和非扬几乎每天粘在一起,偶尔你侬我侬,还羞得一旁的丫鬟涨红了脸。我许了做糯米藕给他吃,他便天天催我,生怕我忘记似的。我让盈翠叫了吕柯,三人一同去池子里挖莲藕,弄得一身泥。 对了,吕柯是顾府老管家吕伯的儿子,十七岁,功夫不错,和盈翠常眉来眼去的。我见他俩有点眉目,使唤盈翠时常让她叫上吕柯,乐的小丫头笑得眼睛都弯了。 当我端着做好的糯米藕放在非扬面前,满心期待的等待夸奖时,他竟说了句超级煞风景的话,“藕不是白的吗?” “放到糖水里煮过了,当然就变成红的了。不要吃就算了!”我黑着脸看着他,一脸你不吃就死定了的表情。 他委屈的看着我,拿着筷子的手满是犹豫。我却像没看见似的,恢复了笑脸,这样子肯定奸诈到了极点。他看了一眼我,决绝的下手,一闭眼就吃进了嘴里,艰难地嚼了几下。 “怎么样?”我迫不及待地问,眼睛眯着,时刻关注他的表情。 只见他嚼了两下,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渐渐露出一抹微笑,“你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这甜甜的味道与平日吃到的不一样?”他转头看着我,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非扬的反应让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脸骄傲地笑开了花:“糯米藕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将新鲜的藕洗干净,切开,放入糯米,然后在锅中放入红糖、白糖、红枣和糯米藕一起煮。等煮熟了,把藕捞出晾凉,切成薄片,浇上蜂蜜就可以啦!”我摇头晃脑的讲着,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美食专家,“可惜现在不是秋天,若桂花时节吃这道菜,我还可以找些桂花来作为佐料,那味道才美呢……”说着,我仿佛尝到了奶奶亲手做的桂花糯米藕,心里顿时甜滋滋的。 正忘乎所以呢,非扬一揽过我,“锦儿,你真是个宝贝,能认识你真好……”他的声音很轻,却温柔的渗透我心田。 不知是谁说的:进入男人心的路,通过胃。 自那以后又过了一个月,夏天终于彻彻底底的来到了,空气中到处都有着燥热的味道。往常非扬一起床便在院子里练武,练完了就来我园子里找我,斗斗嘴,或缠着我还做糯米藕给他吃,嘻嘻闹闹便过了一天,这样的日子美好得有些短暂。 可有几日我老是找不到非扬,我问他去干什么了,他总是笑而不答,或者干脆挑起些话题同我斗嘴。我见他似乎不想让我知道一些事情,便也不再勉强,感情上我主张让彼此都有独立的空间。 “小锦……” “恩?”我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疑惑的看着他,最近我俩常泡在书房里一整天,非扬忽然说要看兵书,我闲来无事便陪着他。我原以为他只是功夫了得,其实他对于兵法的造诣很是精深,常常看着看着书就与我讨论起来,我同他讲了以前在《孙子兵法》上看到的一些战役,以及《三国演义》中的一些用兵之术,他听的很认真,对于兵法我与他很是投机。此时他忽然叫我,语气有些奇怪。 “这几日我有些冷落了你。”他眼帘微垂着,几日没有出去晒太阳,让他原本健康的肤色有些苍白。 “没事。”我走过去圈住他的脖子,这样的亲密接触让我觉得这样的美好是真实的,并不是我的一场梦。 “你不问我,前些日子你为什么老找不到我,不问我为什么要看兵书?”他咬着嘴唇,似乎是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我摇摇头,脑袋倚着他的脖子,“非扬想告诉我吗?”不知为何,他这样的郑重让我有些隐隐地担心,似乎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他转过头,手环过我的腰,我顺势坐在他的腿上,“要打仗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我的心却被这句话狠狠的抽了一下,要打仗了吗?他也要去吗? 他环我手紧了紧,“莫怕,现在只是有这样的消息,要真的打起来还得等上一段时日。” “那……你要走吗?”我平静的问,心中却已难以平复的焦躁,如同这夏日的烈阳烧烤着我的心。 “恩,叔父前几日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说如果两军交战就将清江北路的军队交给我,让我去驻守灵城。” 我知道非扬的叔父杨荃是东岚第一猛将,与非扬的父亲曾是战场上极好的搭档,现在一直驻守边疆,据说他参与的战争没有一次打败过。如今杨将军修书来叫非扬去灵城,那是极其看重这个侄子,对于非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机会。 “我同你一道去!”我想都没想就回答到,“我虽是个女子,对兵法却是颇有研究的,何况我会些功夫并不怕拖累你。”我紧抓着他的手,短短几日的美好就要这样失去吗?我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别傻了……”他收了收抱着我的手,一手伸过来摸我的头,“带兵打仗可不是好玩的,到时候两果一旦打起仗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我可不想你去冒险。”他看着我,眼中满是宠溺,“何况你还是个女人,总不好叫将士们笑话我带了个女子去打仗,也不方便。” 我嘟起嘴,“带个女子又怎么了?我可是头脑型的,比起那些莽夫来有用多了。”我不想就这样离开非扬,打仗不是游玩,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这我很清楚。 “我知道你不想我离开……”他把头埋在我颈边,一股暖暖的气息,“锦儿……”他忽然抬起头,黑亮的眸子闪烁着,越来越近…… 我看着他靠近的脸,缓缓闭上眼睛。 “啪!”门一下被撞开了,跌跌撞撞跑进个人影,“公子……外头……”还没说个究竟,吕柯已经傻呆呆的站在门口,脸噌地一下通红。 我想也没想,就急急忙忙从非扬腿上跳了下来,拍拍屁股一脸幽愤地看着吕柯。这家伙不去找盈翠,到这里来做什么,破坏我的好事。 “什么事?”非扬站起身,却不怀好意的从背后抱住我,一脸坏笑的看着吕柯,只见吕柯的脸更红了。 该死,你就这么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啊!我狠狠地盯了眼奸笑的家伙。 吕柯窘着脸,说话结结巴巴的,“王爷……来府上……” “王爷?哪个王爷?”非扬蹙着眉,我也有些奇怪。 “七王爷说有急事,特意来找你。”这家伙终于缓过了气,脸也没那么红了。 “那个老家伙来做什么?”我和非扬面面相觑,一脸的讶异。 走,去会会他! --------------------- 前厅,一个肥胖的身影坐立不安。 “王爷大驾光临,非扬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非扬一拱手,行了个礼。 刚才还叫他老家伙,现在就变成大驾光临了,“虚伪!”我幽幽地看着笑眯眯的非扬,在心中暗暗鄙视了一下。 “顾将军啊!你可要救救老夫啊!”汗……这个王爷更虚伪,本王都变成老夫了,低三下四的样,一看就是有求于人。可是他的贼眼珠子怎么一个劲的直往我这边瞧,滴溜溜的让人很不舒服。 “王爷莫急,请把事情的原委慢慢说来,非扬才能效劳。”非扬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让王爷坐下来慢慢说。 “诶……”那王爷坐下来,假惺惺的叹了口气,一双小眼睛还是不停的往我这边瞧。“不满顾将军说,昨晚有人偷偷潜进王府,劫走了娥儿。” “哦?”非扬眯着眼,“怎么会有这种事?贼人好大的胆子!” “顾将军这回可一定要帮帮老夫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王爷语气又激动起来,肥肉在脸上抖来抖去,一脸的恶心样。 我冷眼看着,看这个老家伙究竟要玩出什么花头来。 “王爷要非扬帮忙,非扬自当义不容辞。可是……”非扬故意拉长了声音,“郡主被劫王爷应当立马派人去找,怎么还特意跑来让非扬帮忙?” “非扬有所不知,老夫的这个忙有些难以开口……”说完干脆毫不客气的盯着我,仿佛是说给我听的,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王爷但说无妨!”非扬继续与他周旋。 “那劫走娥儿的贼人留下了一张字条。”他说着,胖胖的手伸了伸,一旁的侍卫忙递上一样东西,我一看是张字条,“顾将军请看。” 非扬接过字条,忽然脸上一变。“恕非扬不能答应,王爷骄傲请回吧!”不知为何,非扬忽然一脸坚决,脸色差极了,竟然还向王爷下了逐客令。 这可急坏了老头,手已经开始颤抖了,“这可怎么行?沈姑娘若不肯帮忙,老夫的娥儿肯定是死定了啊!”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分说夺过非扬手中的纸条,一行娟秀的字体赫然在目: 欲保郡主平安,还请当日寿宴之上假扮郡主的姑娘,七月初五到梅岭一会。 我当时就愣在那里了,良久才抬起头,非扬与七王爷正直盯盯的看着我,非扬的眼里充满着不安,神情很是焦虑。 对方是谁?为什么要见我?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此时我的脑子中唯有无数解不开的疑惑。 12、似曾相识忆归来(二) 【修改】 明日就是七月初五。 我决定去梅岭,非扬没有反对,不过从他担忧的眼神里我知道,事情也许并不那么简单。 “我决定去,你不生气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他,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日他看到字条时惊恐的神色,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冒险。 “当然生气。”他揽过我的肩,“可是生气有什么用,你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知道他是了解我的,因为了解我所以常常顺着我,心头忽然一阵暖热。 “非扬……”我唤了他一声,伸手圈过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别担心,如果那人要对我不利,我会放毒的。”说完还挥了挥拳头,装出一脸凶狠。其实我心里怕得要死,可是好奇心终究驱使着我去寻找答案,也许和那日袭击我的黑衣人有关,也许又和师傅有关。我想到了影尧,他追问我师傅的下落,似乎有很重要的原因。何况也不想其他人为我受伤,毕竟郡主是无辜的。 “傻瓜……”他宠溺地握住我挥着拳头的小手,他的手掌很大几乎包住了我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拿剑的手。“我怎么会让你出事呢?若是有人敢伤害你……”他握着我的手紧紧的,眼中忽然闪出杀气。 “你?”我惊奇的看着他,“你要陪我一同去?”我一直以为见劫匪应该单枪匹马,不过想起来,纸条上也没有要求我单独去。 “当然!”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英俊的脸庞靠的近近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温暖的鼻息打在我脸上,“不然我怎么会答应你去冒险? 月如钩 夜色有些撩人,我本能的将脊梁倚在走廊的柱子上,脸色潮红。 他的唇覆了上来,湿软地侵入我的舌。 我们的第一个吻,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吻,就是细细地纠缠着,仿佛第一阵春风拂过干枯的草原,茸茸的绿色覆盖枯黄,零星的野花也慢慢盛开,漫长冬季过后一个美丽的等待。 就这样缠绵着,他的手忽然伸进我的衣襟,我敏感的身体徒然颤抖了一下,就是那么一下,他却离开了。 “怎么了?”我喘着气,脸烫烫的,羞涩的询问。 “你害怕了吗?”他反过来问我,手抚着我潮红的脸蛋,笑意婉转,目光如行云流水般落下。 “不……”我咬着牙摇摇头,我知道这一天总要到来,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突然,一想到他即将离开我上战场,我的心就被什么揪住似的,生疼生疼…… 他仿佛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似的,“等解决了明天的事情,我就修书给父亲,让我们成婚。”他一把将我楼在怀里,“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一颗心似乎从很高很高的地方缓缓落下,前所未有的安心感笼罩在我的心头,我不是个拘泥于婚姻的女人,但是当他陪在我身边,关心我、爱护我、替我担忧、与我分享快乐的时候,我忽然很害怕,害怕失去。所以我和普通女人一样,想用婚姻来牵绑住所有的美好。 “在这之前……”他拉开我,双手按住我的肩头,“我不想就这样要了你。” 如果不能给一个女人承诺,就请放下解开她衣扣的手。 在这件事情上,非扬教会我理性,他在等待那个给我永生承诺的时刻。 我想我找对了一个人。 **************************** 第一缕阳光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解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我们准备了一番,便朝梅岭出发。 梅岭位于岚都的西面,其实就是一片小山坡上的树林,可是由于它处的比较偏僻,人烟稀少,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岭。而且不知为何,梅岭内常年雾气缭绕,常常大白天也会因为走远了几步就不见了对方。 在这样的地方赎人质,果然再好不过了。 马车大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停了下来,我撩开车窗的帘子,看到一片远近高低的山岭。层层叠叠,即便艳阳高照,林子的幽暗处仍深不见底。一阵阴风出来,我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到了!”非扬说了声,起身下车,将手递予我,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下子平复了我紧张的心情。 下了车,我朝四周环看了一番,不由得感叹古代的生态还真是好,光林子外延的这些树都高到丈许,枝叶茂密。 安全起见,我们没进梅岭,找了个空地停下。非扬许是知道我心中的不安,一直伴着我,时而拿手抚着腰间的配件,机警的很。 他这样,我到有些过意不去了。抬头道,“你说找我的人,会不会和上次袭击我的那群黑衣人有关?” “不知道。”他摇头,“我查了上次袭击你的那群黑衣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很神秘,似乎背后有什么大人物。” 他这话听得我有些惊奇,“你何时去查过了?” “上个月,我不是出去了好些天?”他摸了摸我的头,“你还以为我是去玩啊?” 他灿烂的笑容犹如仲夏的阳光,我心底一软,脸有些发烫,嗔怪道:“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他笑了,“你有没问我。再说,这事情有几分蹊跷,我怕说出来你会担心。” “那现在怎么又自己说出来了?” “还不是看你想问又问不出口的样子……”他说这话是的语气极柔。我心头一暖。感情上我主张彼此自由的空间,所以很多事我不会去问,但是心中毕竟还是担心他的,他竟看得出!这样想着顿觉心底溢出满满的幸福感,不知不觉中话也多了起来,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其实这里也挺不错的。干脆咱们以后就住这里得了,种些小花小草,养点小狗小猫,去掉死气不说,这里雾霭沉沉的到蛮像人间仙境的。” “你啊你……”他无奈的摇摇头,“要是我们以后真住到这里来,你这只小野猫还不闷死了……” 真是了解我,知道我不是小龙女! 我们一直待在那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却之中未见神秘人的踪影,心中不免有些不耐烦,“你说那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想耍耍我们啊?”说着,却蓦地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你怎么……” 话未说完,他忽然捂住了我的嘴,低声道,“有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的心顿提到了嗓门眼,此时天色已暗,林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已经弥漫了这里,放眼望去视线已经很不明朗。这样的情况,我们处在明,很不利。我屏住呼吸,看见非扬的手已经握在了剑上,周围的几个侍卫脸上也全是警惕。 风吹过,树叶间的摩擦声,诡异的很。随着雾气越来越浓,忽然一个黑影在我们眼前闪过。还未等我回过神来,非扬忽然猛一把将我护在身后,“小心!”这一声叫,侍卫们纷纷靠拢,将我围在当中。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空气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味道。 “看你往哪跑!”忽然非扬大喝一声,猛地拔剑跃身而起,下一刻我便听到刀剑相互碰撞的声音。我心一急,就想往非扬的方向追去,却被非扬的侍卫御风一把拦住,“姑娘莫追!少将不会有事。”我急得脑袋一片空白,无奈御风挡着,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非扬的身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你们快去帮他啊!”我朝身边的侍卫喊了起来。 “我们的责任是保护姑娘周全!”御风的声音平静的很,我却静不下来,那雾气如此浓,不知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非扬要是出什么事……不敢多想,我紧紧盯着前方的这一片浓雾,刀剑的声响渐渐远了,这更让我紧张不已。 “我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你们快去帮他啊!”我拉住御风的手,“求求你!” 许是他自个也有些担心,经我这么一说,目光立刻犹豫了起来。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立刻道,“保护我两个人足矣,你们快去帮忙啊!他可是你们的将军,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你能担当得起吗?” 这话起了作用,御风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姑娘小心,我们去去就来!”顿时,四个人影消失在浓雾中,我周身的这一道人墙顷刻间只剩下了两人。 过了许久,仍不见有什么动静,我焦急地望着那林子,蓦地身后一声闷响,我暗想不好,回头两个侍卫已经倒在了地上,周围却没有一个人。 没想大对方竟会如此厉害,“谁!谁在那里!”我用质问掩盖心中的恐惧,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陷入更深的恐惧。 此刻,非扬不在我身边,我已然没了最后的平静,“非扬!非扬!”我不停地叫着非扬的名字,朝他离开的方向没命的跑了起来。也不知跑了多久,待停下来时才发现自己进不知不觉跑进了林子里。 雾气更浓了,时有树木挡住我的去路。“啊!”我惊叫一声,不小心踩着了古树裸露在地面上的根须,脚下不稳失去了重心,人就一头栽了下去。“好痛……”我揉着崴疼的脚,眼泪已经禁不住的落下来了。 非扬,你究竟在哪里? 忽然一双手伸过来,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我的心徒然一缩,非扬的手是温暖的,可这双手却冰凉的不想人的温度,难道真是遇上…… 我紧闭双眼,人却如中了定身术一样牢牢地定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我能感觉到,那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水,然后一阵气息打在我脸上,那人靠得我很近。 我微微睁开眼,心已经恐惧的停止了跳跃。 眼前的朦胧的雾气,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随着视线的渐渐适应,我看到一张清晰却陌生的面容。 这是一张英俊而冷酷的脸,棱角分明的轮廓,刀削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没有弧度。最显眼的是他眉间有一条两三厘米长的刀疤,浅浅的却很是清晰,不过映在这样一张脸上,不但不显得刺眼,反而使冷俊的脸更有了一份男子气概。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眼眸我是在那里见过的…… 我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盯着眼前人,他也盯着我瞧,双手握着我的肩,没有言语。 “你是?”我轻声开口,难道这就是引我来梅岭的人,我似乎不认识他,但为何却又似曾相识…… “妖精”他薄唇微启,只是一个词却似乎包含的千言万语。 “妖精?”这个词像是一把开启记忆大门的钥匙,多年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你怎么长这么怪啊?肯定是个妖精!” “妖精,这野梅好像你的眼睛。” “诶,妖精!你怎么不说话呀?生我气了?” “……” “妖精,等我学会了功夫我就去找你!我会保护你的!” 他回来了,回来找他的妖精了! 13、似曾相识忆归来(三) 【修改】 夜的梅岭,氤氲朦胧,升起的迷雾四散在半空。 细细长长的钩月静静的掩藏在无数乌云后面,偶尔露出半张脸来,半明半昧的照着,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 忽然半空升起一朵绚烂的烟火,是非扬传给侍卫们的讯号,我知道他们在找我。 小虎横抱着我,一言不发的走出梅岭。他还是这样板着一张脸,酷酷的,和五年前的小家伙一模一样。 走出梅岭,月光忽然显得明媚起来,洒在他冷俊的脸庞上,眉间若隐若现的剑痕似乎在诉说着五年来的艰辛,那刚毅的眼神仿佛经历过无数沧桑,我看不透。 “小虎,这五年来你过的好吗?”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光看到他眉间的那道剑伤我就知道他过得并不好。 他低下头,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我,“你呢?” “我?我过的很好啊,虽然刚离开的时候过得苦了点,但是后来遇到师傅,她教我功夫,教我医术,待我很好。”我低下头,这样被他抱着让我觉得很尴尬,可脚却伤了筋没法落地。“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你留字条要见我的?”我忽然想到了来这里的目的,抬头看他,难道真是小虎吗?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而要用这种方法。 “恩,是我留的字条。”他淡淡的说,我却惊讶的不得了,“本来我是想直接去找你的,可是……”他停下话,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只见四周“唰唰唰”落下几条黑影,将我们团团包围住。小虎抱着我的手徒然收紧,站在原地,眼中迸出杀气。 忽然我看到一熟悉的身影从前方走来,手中的“灼日”映着丝丝月光,冰冷的晃着。 “非扬!”我心中的大石落在了地上,还好他没出事。 “锦儿……”非扬低沉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他快步走近了我们,却在半丈处停住了脚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小虎,剑光凛冽。 小虎亦放下我,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明晃晃地刺着眼。另一只手却将我紧紧搂住,我的脚下不得地,身子只好靠在他身上。 万籁俱寂,只有一旁的梅岭中,风吹过的嘶嘶声。 “非扬莫出手,他是我朋友!”我急忙喊了一声,伸手就将小虎拿剑的手按住,“这其实是一场误会……”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心已经吊在了嗓子眼上,只盼着两人快快放下剑来。 “朋友?”非扬忽然嗤笑一声,“是朋友就不应该袭击我们,不应该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不应该把你抱得这么紧!”他犀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小虎抱着我的手,剑已经举起,直指我们。 小虎亦挣脱我压着的手,剑也举起指着前方。 “不要!”我大喊一声,想去阻止,脚下不稳一下摔在地上。幸而这一摔,他俩终于放下手中的剑,过来扶我。 我摸着摔疼的屁股安慰自己,好在它牺牲的有价值,避免了一场恶战。 忽然身体一轻,已被凌空抱起,原来是小虎离我比较近,俯身就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给我!”非扬忽然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我转过头,他黑着一张脸,手又按上了腰间的“灼日”。抱着我的小虎一声不吭,可眼中又凌厉起来。 “不要闹了!”我低吼了一声,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不用回去了,“回去再说吧。”我定了定神,冷冷地说。 非扬终于垂下手,不再言语,目光却一刻都未曾离开。 小虎陪我们回顾府,一路上非扬都黑着脸,一言不发,我想他定是误会了什么。可是这一时半会我根本无法解释清楚,也只有等事情结束了再同他解释。 我让小虎留下来,顺便想了解他这五年来的生活,他却不肯,转身要走。 “小虎!”我喊住他,“你住在哪里?等我伤好了过去找你!” “福云客栈”他淡淡道出四个字,迈出了步子,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那个缠人的丫头已经自己回去了,不用担心。”然后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缠人的丫头?是指郡主吗? ------------------------- “一会影尧,一会小虎,你还真会折腾。”耳旁传来戏虐的调侃,冷冷的不像他的声音。 我的心收了收,目光移了过去。他站在那里,两手结在胸前,嘲弄的目光射向我,满是责怪。 我讨厌他这样的表情,讨厌他一开始就不讲理的态度,不禁气从中来,“是啊,我就是这么会折腾,你受不了就别让我住在这里!”迎着他的目光,我狠狠的对了上去。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你不安慰我反而还要来嘲弄我?我的心情复杂极了,一方面生气于他的不讲理,一方面却因为他的误会而难受。“小虎是我从小的好朋友,要不是他,我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为什么不明所以的就朝我发脾气?为什么你不能为我考虑一下?” “好!你这么喜欢他就去找他啊!去以身相许啊!” “啪!”桌上的紫砂壶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接着是非扬重重的摔门声。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几缕白烟从床边的紫檀的香炉里飘起,勾着一旁扑闪的烛火,醺然欲醉,这场景竟有些伸到骨子里的诡异。 我蜷缩在锦床的一角,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迷茫地看着眼前那聚散的云烟,脚心传来阵阵疼痛,可也不及我心中的痛楚。泪水迷了我的眼,怔怔地把满腹辛酸噙在眼里。一切都如同掉入了一个愁云惨淡的境地里,心中郁塞着的东西越来越重,像被什么压着似的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门外风还在不停的吹着,夏天的风声里竟然能听得出秋风的哀嚎。 14、大风起兮云非扬(一) 【修改】 我已经好几日都不曾见到非扬了,他还在同我赌气,每每想到他那日的样子我就觉得心痛,饭也吃不下。 “姑娘,你就吃一点吧,少爷的脾气就是这样,你可千万别当真……”盈翠说我瘦了很多,怕我饿坏了身子一个劲的劝我吃饭。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感情真的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情,就连我胃口这么好的一个人,看到满桌的饭菜都咽不下去。 “我今天不想吃,送回去吧……”我摆摆手示意盈翠下去。 盈翠无奈的看看我,拿着饭菜就准备出去。 “盈翠!”我叫住她。 “姑娘想吃饭了吗?”她以为我回心转意了,皱着的眉头粲然舒展。 “不是……”我遥遥头,结结巴巴的问:“那个……你们家少爷……他……”我承认我还是蛮贱的,明明同他在怄气,心理却又想着他,不知他最近怎么样。 “少爷啊?”盈翠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意,“少爷他……”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敢说出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害的我一阵担心,忙不迭的询问:“非扬他怎么了?” “我也好几日没见着少爷了,他好像天天把自己关在‘竹心小筑’里,送进去的饭也不怎么吃……”说着脸上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担忧,“我昨天还看到吕伯请了张大夫过来,怕是少爷害了病了……” 什么?非扬生病了?明明那天还摔东西摔得很带劲的啊,怎么说病就病了呢?我原本就担心的心越发的不安起来。 “那吕伯有没有说你家少爷的病怎么样?严重吗?”我急忙跑去抓住盈翠的手。 “这个……”盈翠遥遥头,“吕伯没有提起,可我这几天看他的都皱折眉头,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由于从小练武,非扬身子骨一向来就很好,就算生病也不可能这么严重啊?可是此时我早就急了心智,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伸手从怀里掏出从蝶谷带来的“参茸丸”。这是我离开蝶谷的时候师傅给我的,是她研究出来的秘方,虽无法包治百病,但对于生病的人来说可以护心养肺,提高任何药物的效果。 “盈翠,这药你拿去给吕伯,让你家少爷每日睡前服用一颗,对他的病有好处。”其实我急着想去看看他的病情,又怕他见了我生气,一颗心忽悠悠的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 “姑娘若真这么担心少爷,怎么不亲自去看一看呢?我听说姑娘的医术了得,若姑娘去说不定少爷很快就好了。”盈翠遥遥头,不肯接我递过去的药瓶。 “我……”我再一次黯然了,我不知道现在去见非扬会怎样,明明是那家伙先乱发脾气,先不信任我的,“好盈翠你就帮我一回吧……”我扯着盈翠的袖子不让她离开,“要不我下次出去把你和吕柯都带上,我听说东岚每月初一都会有集市,我们下回一起去啊。” “真的?”小丫头一听到“吕柯”两个字,眼睛都直了,幽幽发着绿光。“姑娘可别骗我啊!”红扑扑的小脸一脸的羞涩,遮不住的笑意。 “我沈云锦从来没骗过人!”我信誓旦旦的保证,其实我都不知道骗过多少人了…… “好!”盈翠一把抓过我手中药瓶,蹦蹦跳跳地就离开了,兴奋得像只小麻雀。望着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的心忽然酸酸的,就在几日前我与非扬也还是这样甜蜜地相处着,而如今却在同一个宅子里两不相见。 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的,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 ********************************* 我的这几天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虽走得歪歪扭扭但至少不算是个残疾人了。最让我难过的是非扬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所以我赌气把所有的大夫都赶走了,好在我的脚伤的并不是很重,我随便上了些药就有了康复的趋势。 顾非扬!你再不来看我我就跟你分手! 我在心理说了这句话已经几百遍了,可还是忍不住去担心他的病情。 盈翠告诉我,药已经给吕伯了,但非扬的病似乎还不见好转,所以我觉得去“竹心小筑”看看。就去看一眼,看完了就回来,我很虚伪的告诫自己。 爱情可以让人变成一种很贱的动物,比如像现在的我。 我趁着下午大家都回房午休,从盈翠那抢了件丫鬟服来,当然条件就是以后每逢初一都要带她出去玩,吕柯保护。我觉得自己被这小姑娘看得透透的,我就敢在她面前流露出我对非扬的关心。 我从盈翠口中得知“竹心小筑”就是那日我迷路遇见李沐修的地方,好像是已故的将军夫人生性好静,将军为了夫人特地命人修的园子,怪不得那日我看那竹园,雅竹合石、清雅淡丽,别有一番风情。想那顾老将军定是个痴情之人,怎么生出个儿子这么不解风情…… “盈翠,你说他们认不认的出我啊?”我理了理放下的额发,这还是我第一次梳这样的丫鬟头,盈翠说顾府的丫鬟都得梳这个头,这是规矩。 盈翠听我这一说,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如果是别人看姑娘这一身装扮可能还以为是个丫鬟,不过少爷可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啊姑娘就算走近一点点,少爷都能闻出你身上的味道。”小丫头眯着眼,一脸的暧昧。 “乱说什么!”我拍了拍一脸坏笑的盈翠,她吐了吐舌头,不再做声。 午后的顾府里,两条小小的黑影窜来窜去,不用说这是我和盈翠。没办法,我路痴,走过一边的路还是要盈翠带着才能找到。 “诺,就是那里!”盈翠小小的指头指指前面,果然就是那日我来过的竹园。 “你家少爷就在里面?”我看那竹楼门窗紧闭,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那是。”盈翠郑重地点点头,“少爷这几天脾气可差了,把自己关在里面,明明病了也不准人去打扰他,只有吕伯偶尔会去看他。” 这家伙,还常说我不会照顾自己,我皱着眉头,满心的担忧。 “那等会我们过去,怎么才能看到他啊?”我回头问盈翠,哪还有这丫头的踪影。妈的,盟军竟然落跑了…… 果然女人都不可信,特别是有求于我的女人更不可信! 没办法,来都来了,我总不可能再调头了,何况我真的很想知道非扬的病情。我硬着头皮,一边咒骂盈翠的狼心狗肺,一边小心的向竹楼移动,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竹楼旁边静悄悄的,在这个燥热而无风的午后,这样的平静显得有些怪异,我踮着脚尖慢慢的往竹楼方向移动。 只见竹楼的门没有开,只是微微支起了一个竹窗,光听声音似乎也不见得有人在里面。我顺着竹窗的缝隙往里看,一张清雅的书桌上工整地摆着笔墨纸砚,几卷画好的山水放在桌上,与这小小的竹楼很是相称。 书桌后头是一张竹床,衣被叠得整齐,看样子似乎是非扬的衣物。可整个屋子并未见一人,别说非扬,连只苍蝇都没有看见。 我歪着脑袋往里头瞧了瞧,确定无人,只好失望的准备转身离开。还未挪开步子,竟发现身边已经默默的站着了个人,心头一惊脚未站稳,伤处又传来阵阵疼痛,人便栽了下去。忽然一双手伸过来扶住我,我怔怔的看着眼前人,脸立马红了起来。 非扬穿着一身青衫,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抓住我的手,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他的眉微微挑起,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你来赶什么?”他说着上下打量我,“怎么穿成这样?”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目光里满是笑意。 “我……”我一时语塞,一把推开他,“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说完很不自在的搓着手。 “你就这么想我死啊?我死了你就能正大光明的跑去见你的小虎了,是吧?”可恶,不惹我生气不行吗? “是啊是啊,我就要去见小虎了,来跟你说声我以后都不住在这里了。”说完我狠狠的推了他一下,忍着伤就一拐一拐的往外走。 才走了几步,却被一双手紧紧拽住,“不要走!”是非扬的声音,“我不许你走!”他的语气有些奇怪。 “为什么不许我走?”我转头盯着他,“是你自己不相信我,不来看我,和我闹脾气。听说你生病了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还要惹我生气。那我告诉你,现在我生气了,所以我要离开这里,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了。”我一口气把话说完,心里痛痛的,满腔的怨气虽然说出来了,但心里却空虚的紧。 “生病?”他不解的看着我,被我说得摸不着头脑。 “盈翠说你快病死了,看样子蛮好的嘛,死不了。”我讽刺了一句,其实我刚才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气色如常,并无半点病态。 “病死了?”他睁大眼看着我,良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谁说我快病死了?盈翠?这丫头,哈哈……” 一种被骗的感觉油然而生,盈翠这只黑心小狐狸,竟然连我都敢骗,害我现在出丑,丢死人了。想着,脸上火辣辣的烫,额头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你的意思是说,你担心我所以偷偷过来看我喽?”非扬止住笑,还特意将“偷偷”两个字拖得很长。支起下巴,笑嘻嘻的打量着我,“怕人发现还穿成这样……” “你别胡说了!谁担心你了?谁偷看你了?谁……”话还没说完,却已被淹没在唇齿间,那温湿的东西狠狠覆盖在我唇上,趁我惊愕的张嘴时滑入我的喉间,纠缠。这个吻,很霸道,直到我不能呼吸时才缓缓的离开。 “锦儿……”温柔的声音响起,一双手紧紧的环抱住我,“对不起……” 刹那,我的世界静止了。 “我不该误会你,不该骂你,不该嘲笑你,不该不理你,不该……”他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厮磨,不响却深深烙在我心中。 谁说的,恋爱中的女人是愚蠢的,至少我现在的确蠢得想一把抱住他,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怪他。 天很蓝,云淡淡地飘着,清澈如我此时的心情。 17、八月十五中秋夜(一) 冲动战胜了理性,我接受了沐修的邀请,决定去皇宫里参加八月十五的中秋庆典。沐修说他父皇并不重视他,所以和他一起去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这我也就放心了,反正我挺怕见这些大领导的,特别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非扬终于到达了灵城,快马给我送来了信函,我兴奋的不得了,急急忙忙拆开来看。他说,灵城的并未进入正式的战事,让我不用担心,现在他正在紧锣密鼓地操练军队,和那边驻守的官兵磨合着。非扬是个练武之人,字体颇为刚毅,棱角分明带着浓浓的豪气。 他说如果两国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他也许可以抽空回来看我,虽然只是个可能,我却如同他真的马上又要回来一般,整天抱着他的信傻笑。就连盈翠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劲的鄙视我。 还未到八月十五,府上已经开始张罗起装扮来,毕竟还是比较重要的节日,张灯结彩讨个彩头还是必要的。 在这段期间,府上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我见到李娥的时候,她正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脸色红润,如同待嫁的新娘。 她脾气挺火爆的,一旁她带来的丫鬟大概做错了什么事,正低着头听她的训骂,动都不敢动一下。 “郡主好。”我礼节性的伏了伏身,琢磨着她干嘛要来找我,难不成是为那天我假扮她的事情怀恨在心?可是我虽是擅闯她的房间,绑了她的丫头,但怎么说还是帮了她呀。 “你就是沈云锦?”李娥撇过头,语气有些不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果然是被人宠惯了的小姐,也不知道起个身,还这么不客气的看人。 “正是民女。”我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感觉她像是一台自动扫描仪在运作。 良久,她终于又开口,差点没把我给气死,“果然就是那天偷跑进来的小贼。” 靠,竟然说我是小贼?要不是看在你还算个郡主的份上,我拿药毒哑你!我愤愤的想着,脸上却不得不笑得虚伪,“那日是个误会,还请郡主见谅。”这些话我怎么觉得自己是咬着牙说出来了。 “那天的事就算了。”她很大方的摆摆手,弄得这里跟她家的一样。 “谢郡主原谅。”我忙道谢,“不知郡主今日来有何事呢?”她总不可能就为来听我一句道歉的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她的眸子扑闪扑闪的,其实只要不考虑这野蛮的性格,李娥应该算是个标准的美女,面容俏丽不说,还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健康气质,这比起那些闺中的柔弱小姐要叫人舒服的多了。不知道他那个恶心的老爹是娶了怎么一个大美女,才把她生下来的。 “就是……”她忽然言辞有些闪烁,原本就红润的脸庞越发显得血气了,似乎是在不好意思。 “什么?”我见她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与她这性格一下子背道而驰起来,很是好奇。 她顿了顿,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你知道他在哪里吗?”那声音跟蚊子叫似的,若不是亲耳听到我觉得不会相信这样的声音是出自野蛮郡主的口。 “他?”我听了半响,终于听清楚了她在说什么,不过却听得我一头雾水,“郡主指哪个他?” “就是那个啊!”她有些着急,说话的声音终于回到了正常的分贝。 “那个是哪个?”我更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了,这郡主平时说话挺豪气的,今天自己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摆脱,人家本来就是个女人好不好……) 我弄不明白,却发现她带来的丫鬟竟在偷笑,她转头狠狠盯了她们一眼,回头尴尬的看着我,“你真不知道我在说谁啊?” “真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萧忆啊!”她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 “萧忆?谁是萧忆?”我更迷茫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急得快跺脚了,“就是那天劫走我,然后要见你那个呀……”她压低了分贝,直勾勾的看着我,样子特急切。 我猛然惊醒,她说的……不会是……是小虎吧!在看她的脸,快成红苹果了,看我的眼神急得跟什么似的。 难不成…… “你到底记起来了没啊?”她见我一直盯着她瞧,更急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开口,“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原来小虎叫萧忆啊,名字挺不错的,比起小虎这个乳名来神气多了。看郡主那样子八成看上咱们家小虎了,才拉下脸来找我套消息。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她看我有了眉目,憋红的脸终于消了下来,但语气还是一样的迫不及待。 “这个么……”小虎告诉过我他住在“福云客栈”,不过忽然玩心大起,这刁蛮郡主刚才这么不给我面子,我一定要讨回来,“我哥他这个人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说完很惋惜的摇摇头。 “她是你哥,这么不跟你一个姓的?”她有些疑惑。 “是啊,”我点点头,“我小时候家里穷,十岁那年我奶奶就把我过继给别人家了,所以我不跟我哥一个姓了。”我发现我骗人的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跟真的一样,我自己都快相信了。 “那你们很久没见面啦?” “是啊,我们分别了五六年了,不然他怎么会来找我啊。”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李娥忽然笑起来了,“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 “我们什么?”我追问。 “还以为……他……他喜欢你……”她说得结结巴巴的,但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情形,我已经可以确定小丫头对咱们家小虎有兴趣了。 小虎啊小虎,我惹你生气,这会算是送个媳妇给你道歉,你可别说我老跟你作对啊,我偶尔也很关心你的。我边想着边笑吟吟道,“怎么可能啊,他是我哥啊!我跟她关系可好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你找不找的到他啊?”李娥现在的态度跟刚进来时完全变了样,还抓着我的手不放,好像只要抓着我就能找到相公一样。 我们家小虎从小就受村里里小女孩的爱戴,现在长大变成酷哥,一下就把堂堂郡主迷得七荤八素的了。不过就小虎那个闷骚个性,跟野蛮郡主还真是绝配,我一定要凑合他们一下。“郡主可是喜欢上我哥了?”我单刀直入主题,到要看看这郡主什么反应。 她没想我问的这么直接,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旁被她训斥过的丫鬟们一个个捂着脸偷笑,那情形换了是我也丢脸死了。“谁……谁……喜欢他了……我……我不过是要……要报仇……谁……谁叫他闯进我……我房间了……他……”声音越来越小,期期艾艾的,可把我乐坏了。 “原来郡主是找我哥报仇啊,那我更不能告诉你他在哪了,要是我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啊……”我忙摆摆手,“还请郡主放我哥一马,民女愿代兄受过!”我摆出一脸的豪迈,视死如归的样子。 “别……”这可把她给急了,“我又没说要怪他……那个……”我快把小丫头逼疯了,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 “郡主不是说要报仇吗?怎么又不怪他了?”我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别逗我了”她憋红了一张脸,有些气恼,“你就告诉我他在哪吧……” “郡主真的不怪罪我哥?” “恩……”她点点头。 “郡主喜欢我哥?”我今天就要把她这句话给逼出来。 “恩……”她扭捏了好久,点头默认。 那不就得了,大大方方承认了,我还省不少口水,我一脸的得逞样,“公主喜欢我哥那我就不怕我哥受到伤害了。”我特意把“喜欢”两个字说得贼响,一旁的丫鬟都快笑得弯起来了。 “你快说啊……”她脸上挂不住,催我快说。 “其实吧……”我斜着脑袋思考起来,“我哥虽然说总是行踪不定,不过他上次跟我说,他在岚都到有个落脚的地方……” “哪里?” “那个……”我做思考状,“郡主保证不会伤害他?”我继续打马虎眼。 那李娥都快急得扑过来了。 “福云客栈!”我一拍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刚才那些都加倍讨回来了,我实在不忍心再戏弄这丫头了。 “真的!”她惊喜的看着我,不可思议的确认。 “真的。”我点点头,“我哥当时这么跟我说的,不过现在他还在不在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李娥的笑很好看,如同一朵盛开的红杜鹃,单纯却热烈,“那我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跑,生怕迟一刻小虎就又不见了一般。 我笑吟吟的目送她出去,跑了几步她忽然转身朝我一笑,“谢谢你!”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小虎,如果你真能够与这样一个女子共度一生,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19、烟敛云收萧瑟处(三) 秋日的黄昏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一会上头的铁窗已经漆黑一片了,透过那窄窄的窗子,我看着那片夜幕沉沉的天空,一颗星也没有。 “明天应该是个阴天吧……”我看着怀里的香妍,她已睡得很熟了,偶尔颤动的睫毛让她那张满是伤痕的脸看上去柔和的许多。我替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青丝,看着香妍熟睡的脸,我心情慢慢平复,虽然此刻我们依然身处险境,但至少没一开始那么危险了。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心中就便豁然起来了,睡意便渐渐袭来,一会就有些模模糊糊了……忽然,一个重物低沉的移动声传来,我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 我侧耳听着,似乎是外头那道机关,还夹杂着轻轻的脚步声。难道是马怀绍?我心中一惊,推了推怀里的香妍,她也醒了过来,刚要开口问我就被我捂住了嘴巴。她显然是也听见了什么,马上停止了动作,圆圆的大眼睛闪着恐慌。 外头那人的步子很轻,但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分明。那人似乎很小心翼翼,脚步也极为谨慎,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很显然那人将要打开这扇铁门。 香妍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我亦安慰性的回握了她一下,即使我此刻心也砰砰的跳着,但我告诉自己绝不能惊慌。香妍看着我,终于平静了些,强忍住涌出的泪水。 就在我们彼此紧握着双手,屏住呼吸的时候,铁门终于缓缓的打开了。 “谁?”我警惕的问了一声,拉着香妍开始往后退。边退边注视着打开的铁门,那人刚好在铁门的阴影下,我看不清什么样子,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并不高大的轮廓,似乎是个女人…… 我正惊奇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来个女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响起,“姑娘……”那嗓音压得极低,看来是不想让别人听见。 “你是?”我试探的问了句,但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明白。 “姑娘,我是灵玉……” 我一进来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但我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深夜到此,难道是马怀绍又有了什么阴谋?“你……你来干嘛?”我吃不准她的用意,只是将香妍拉到身后,正对这灵玉。此时她已经快步走到我面前,一双秋水的黑眸盯着我。 “姑娘,我是来救你们的。”她依然压低了声音,很是急切。 “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中午在她房里的时候,任我好说歹说她都不肯动摇,怎么此时又改了注意,我生怕又是什么圈套,“你为什么要就我们?” “姑娘莫紧张……”她瞧着我,又警惕的往外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姑娘相信灵玉,灵玉必然会带你们出去。” 我本还想问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倘若她是骗我似乎也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何况马怀绍已经抓了我们又何苦再费脑筋设圈套?跟她出去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姐姐冒死相救,云锦感激不尽!”我朝她行了个礼,拉起香妍跟着灵玉出了暗格。 走出那藏着暗格的书房,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风一阵紧一阵疏地挂着,外头花园里的几颗掉光了叶子的树在凉风中煞是凄凉。这情景任谁看了都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拉着香妍的手已是冰凉,但跟着灵玉的步子依然不减慢。 这宅子不知为何竟不点灯,走在路上黑漆漆的,好在有灵玉带路,我才不至于迷失了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在花园的一道木门前停住了,然后伸手拉开了木门。 那木门似乎是年久失修了,拉开的同时发出了长长的“吱呀”声,像极了恐怖故事里的开门声,让我原本就紧缩着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灵玉打开门,朝四下顾盼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便将脸转向我,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出了这门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借着微暗的月光往外看,那木门的外面是一条幽深的小径,两旁黑压压的灌木将那条小径衬得格外阴森。从两旁未修剪的灌木看,我可以确定那的确已经在这座宅子的外面了。“灵玉姐姐……”我唤了她一声,“你为何?”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并不容许我多问,但我依然耐不住好奇。 黑暗中我不是很看得清她的表情,只听见那温和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坚定,“姑娘今早讲的那一番话灵玉已经想过了,姑娘不是普通人想必也猜得出灵玉的苦衷,但是灵玉实在不愿再多的无辜少女断送在那魔鬼手中,这才偷偷放姑娘离开的。还望姑娘莫要多问,走就是了。” 我当初见到灵玉时只觉得她面善,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女子竟还有这样气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姐姐既然不愿待在这里,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拉起她的手,虽然人多不方便,但是我此时绝不想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姑娘一番好意灵玉心领了,可惜灵玉一弱女子,双亲早亡,出去反而更无依无靠。到是姑娘必还有什么亲人在外面等着,还是不要再多想了,快快离开吧!”灵玉有些着急,推着我往外走。 见她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再相劝,拉着香妍便往外面奔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灵玉姐姐的大恩大德云锦此生难忘,还请姐姐好好保护自己,他日云锦定当接姐姐出去!”说完,拉着受伤的香妍就投入了那一片幽深之中。 我拉着香妍没命的跑,那小径极为狭小,两旁带刺的灌木划破了我们的皮肤,我能感到手上已经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但此时这又有什么好顾及的,唯有不停的往前走我们才有活的希望。 良久,那小路渐渐宽阔起来,两旁低矮的灌木也渐渐少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相对比较高大的树木,而数量也稀疏了很多,渐渐我发现路上有很多凹凸不平的乱石,地势也在不断的升高,看来我们已经上了山。 抬头望去,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前面的路越发陡峭了,深夜在山中,任再大胆的人都会有些胆怯的,何况是我们两个女子。香妍握着我的手开始已经湿透了,声音也有些发抖:“云姐姐……我怕……”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是如果因此不前,恐怕等待我们的将是更不利的境地,“别怕……”我安慰了一句,“这山里总比那又黑又湿的地方好吧,只要过了这座山找到人家,我们就不用怕那混蛋了!” 香妍点点头,啜泣了几声,但很快便强忍住了,跟着我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很久,忽然跟在后面的香妍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脚,跌在了地上,她不敢叫起来,但从那低低的□□声里我听得出她摔得不清。 “怎么样?”我立马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去看她,她脸色发白,稚嫩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我的脚……”她咬着牙说了一声,额头已经冒出了滴滴汗珠。 我忙去看她的脚,黑暗中不是很看得清楚,但是光看形状已经肿了起来,我伸手碰了碰她便吃疼的叫了一声。“还好没伤到骨头……”我稍稍检查了一下,确定只是伤了筋骨,但就她现在的情况来说的确不宜再走路了。 这样的情况让我有些为难,“我们跑了也很久了,不如找个地方先躲一下,到了天明再找出路吧。” “恩……”她咬牙点了点头,此时我也跑得没什么力气了,费了好大劲才将她拖起,躲到了一块很大的山石后面。还好,这山石后面有快比较平坦的小空地,至少还能让我们勉强靠着坐一坐。 香妍躺在我腿上,脚上的疼痛是她说不出话来。“好在是伤了筋骨,疼一会应该就会好,若伤了骨头,恐怕是越来越疼的。”我安慰了她几句,撕下衣服的一脚替她抱住了受伤的脚踝,她渐渐没那么痛苦了,靠着我的腿似乎是睡着了。 见她睡着了,我才松了一口气,脊背靠在那凹凸不平的山石上。香妍不再□□,四周一下静了许多,只有嗖嗖地山风吹得我心惊。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早就狼狈不堪了,身上衣服早就被灌木划破,手上满是血痕,恐怕脸上也不好看吧…… 我叹了口气抬头望去,跑了整整一夜,天际已经有些发亮了,再过一两个时辰这山路就好走许多了吧,我安慰着自己,渐渐闭上了眼睛…… 20、清秋一梦霜满天(一) 深秋的黎明来得很缓慢,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起来,然而在这萧瑟的山中,即使是白天依然止不住的阴沉。 短短的几个时辰,对我来说实在是漫长,身上的衣服本已很单薄,加之一夜的赶路,好多地方已经破烂不堪了,即使躲在岩石后面,阴风吹来还是让人瑟瑟发抖。而此时我冷得几乎已经麻木了。 一阵寒风吹来,怀里的香妍被冷醒了,苍白的脸上很是憔悴,此时我们两已经都虚脱了,加之香妍脚上还有伤,我真不知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云姐姐……”香妍的声音很虚弱,身体一直在不停的发抖,就连原本大大的眼睛也痛苦的紧闭着。 “别怕有我在!”我用冰凉的手臂抱住她,希望能给她些温暖。 “我……”她吃力的睁开眼睛,“我怕是不行了……” “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说话间泪水已经涌了出来,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明明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明明再坚持一会就能得救了,“你别傻了,我们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你要坚持住啊!这个时候放弃自己等于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啊……”我几乎已经泣不成声了。 香妍举起瘦弱的手无力的拂过我的发丝,“云姐姐莫哭,香妍知道云姐姐不肯抛下香妍一个人离开的,但是香妍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连累云姐姐了……”香妍的声音很轻,似乎随时都要断气一般,我拼命摇头让她不要再说了,但她依旧吃力的说下去,“不如姐姐先走,等找到了人再回来找我……也许……也许我们……”终于香妍不再说话,只是拿虚弱的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乞求。 她说得的确没错,但是若自己一个人先走,我实在放不下她,“这里荒山野岭的,我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我……”还未说完,香妍已经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我最终还是妥协了,一咬牙,“好!我定回来寻你!” 我找个些干草回来,在地上铺了个垫子,让香妍坐在上面,嘱咐她千万别走开。然后拄着一段枯枝继续往前走,此情此景,竟与我十年前穿越过来的时候如此相像。 山上多的是长青的松树、柏树,当然还有些矮矮的灌木,岩石间铺满了干枯的松针枯叶,厚厚的覆盖着,不知下面还埋藏了多少腐烂的枝叶。我拄着枯枝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如同拖着沉沉的铁索,而人烟却始终未见一丝。 山中尽是一片死寂,山风嗖嗖的吹过,惹得树叶发出瑟瑟的摩擦声,仿佛婴儿的啼哭声,连成一片,笼罩着整片山林,这情景即使在白天也别提有多诡异了。我听得害怕,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忽然山下传来脚步声。 是的,我没听错!那是脚步声,而且是很多人的脚步声。我心头一惊,莫不是马怀绍追上来了,香妍还在下面,万一被发现了……这想法让我无端打了个冷战,忙找了堆灌木将自己掩藏在后面。 脚步声渐渐逼近,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其中一个分外耳熟,“小锦……小锦……” “沐修?”我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声音越来越近,清晰了许多,“小锦!你在哪里?” 是他!果真是他!我心中大喜,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丢掉手中的枯枝站了起来,瞬间一个白色的人影映入我眼帘,修长挺拔的身形,高贵的眉宇见闪着担忧,见到我的刹那眼中溢出慢慢的惊喜。 “大哥!”我喊了一声,不顾周遭扎人的灌木,奔了过去。就在双眼对视的刹那,他呆住了,那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震惊、痛苦、甚至带着一丝恐惧。“怎么了?”我被这眼神吓得不敢往前,脚步停在那里,不知改如何是好。 “你……你的眼睛……”良久他发出低沉的声音,那声音沙哑中带着痛苦,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我呆呆的望着沐修,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三天没有用药了,药效一过那酒瞳就自然地显露出来了,可是为何他会这样震惊?我有些尴尬,“我的眼睛本来就是这样的……”此时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原以为即使被人知道了也无所谓,没想到他却会如此。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微笑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似乎刚才那陌生的眼神从未有过,甚至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他几步上来,一把抱住我,手臂圈得紧紧的,生怕我再跑掉似的,“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那声音压得低低的,一字一句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不要离开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在这凄凉的山林里,这个怀抱传来的丝丝温度温暖了我整个冰凉的身体,一丝暖意在心中蔓延开来,我回抱住他的脊背,“让大哥担心了……”他依旧是紧紧的抱着我,低声的喃喃着,甚至抱得我有些窒息。 良久,他终于放开我,高贵的眸子透着丝丝温情,“我……” 我忽然想到了香妍,忙打断了他的话,“大哥,你们刚才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话还没说完,剑光闪过,好几把利剑已经同时架在了我们脖子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沐修已经冷冷的开口,眼中的愤怒不可节制。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四殿下原谅!”一个锦衣的侍卫朝沐修行了个礼,手中的剑亦指向我。看他们这身打扮明明是宫里的侍卫,怎么会忽然向我们动手? “奉命?”沐修眯眼看着他们,口气依然是冷冷的,“奉谁的命?” “四殿下莫要多问了。”那领头的侍卫拒绝了沐修的询问,一边拿剑架着我,一边将我往山下拉。 人生就是这样,上一刻你还在绝望下一刻就给了你希望,但是此刻一切都倒了过来,上一刻我还因为见到了沐修而欣喜不已,下一刻那冰冷的剑刃已经直指向我的心口。 秋风萧瑟的吹着,卷起的枯叶漫山飞舞。 21、清秋一梦霜满天(二) 又是牢房! 不过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牢房,乌黑的铁栏外面是一条幽长而狭窄的走道,冰冷的墙壁上斑斑驳驳的,几盏油灯依次排开,那火星子很是脆弱,被穿堂的暗风吹着忽明忽暗,这情形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我靠着冰冷的牢璧,阵阵寒意从墙壁传进我的脊背,这让我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几天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那些明晃晃的剑刃逼着我与沐修进了马车,而后他们就带走了沐修,沐修本想反抗那剑刃又逼近了我几分,他只好作罢,缓缓地走下了马车。沐修临走时的表情很落寞,那一刻一种不详的感觉笼罩我心头,这一别似乎将会是很久很久…… 沐修走后,马车又驶了很久,那利刃一直架在我颈边。一刻都不曾放开。良久,马车摇摇晃晃的停了下来,而后一块黑巾蒙上了我的眼,等再次能看见时,我已经到了这里。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很奇怪在这样一座地牢里为什么连只老鼠也不曾看见,难道这阴沉的地方连喜欢黑暗的鼠类也不愿涉及吗?在这里,唯一的活物便是铁栏外黑着脸的侍卫,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任我如何同他说话也不曾答我一句,我简直怀疑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在这个没有一丝自然光的地方,我甚至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唯有每日两顿的饭让我计算着时日。从进来到现在应是过了两日了吧……我叹了口气,摇摇头,两日我已经想了很多,也预设了无数种可能,但抓我来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忽然幽长的走道上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约是两三个人,走得极为缓慢,其中有个步子特别稳重,这有些像寂静的夜晚听到时钟的滴答声,声音很轻却格外的清晰。可此时我已经不想再看来着是谁了,连日的经历已让我身心俱疲。 不一会铁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在我面前站住了。即使是缩在角落里,我依然能感觉的到那股强烈的杀气,如同地狱里走来的恶魔,拿着索命的绳索静静的站在我面前。我缓缓的抬头,那一刻我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一双剑眉高贵的挑着,威严的眼神里掩饰不住的不屑,还藏着深深的怨恨。那身金色的龙袍笼罩在半明半昧的烛火里,尊贵与黑暗的交融,让眼前人说不出的邪恶。 我看着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没想到会是我吧?”皇上看着我,声音低沉而威严。 良久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为什么?”我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但是唯独没有想到他,我与他从未有过怨恨,甚至我还曾救过他一命,可是为何他要抓我来这里? “本以为你落入马怀绍那贼子手里定是死路一条了,没想到……”他似乎很失望,“最后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日大殿之上马怀绍劫持我,他那下令时的那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忽然闪过我眼前,是他!他早就有安排了!为什么我偏偏没注意到这个……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想你死吧?”他忽然问我,语气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为什么?”此时太多的疑惑盘旋在我脑海里,即使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他撇过头,看着眼前冰凉的墙壁,“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我还是太子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女子。”他转头看看我,继续不紧不慢的讲下去,“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就像所有男子一样,我第一眼就爱上了她。”顿了顿,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落寞,“可惜她是青楼出身,即使只是卖唱我也不能娶她,而且当时有很多人反对我们在一起,包括我的父皇。” 我看着他,这似乎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回忆,他已经慢慢的陷进了那个回忆里,说话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也许每个男人提起他真正爱过的女子都会这样吧。 “我当然不会就此放弃,父皇死后我毅然决定娶她为妃,虽然她不是我的皇后,但是待她我却比待自己还要好……”忽然他的语气变得激烈起来,“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啊会背叛我!”拳头已经紧紧的握住,“我那么爱她,为什么她会背叛我?为什么?” “爱情并不是可以勉强的东西。”我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他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是啊……”他徒然一松,眼神再次落寞了下来,“爱情不是可以勉强的东西,但是我无法容忍那个人竟然是我的敌人!你知道吗……”他看像我,那眼神中的杀气越来越浓。 我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如果你真的那么爱她,就不该在意她背叛。” “哼……”他冷笑了一声,“我是那么爱她,即使她背叛了我,我依然还待她如往常。可是她竟然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甚至忘记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他的语气又开始激动起来,“并且她还瞒着我偷偷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个男人的孩子!”这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妻子和自己的敌人有了孩子?正常的男人都会生气吧,我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但是一个恐怖的念头已经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她究竟是谁?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他冷笑道,“她叫攸言,沐修的母亲。”忽然他将眼神转向我,冷冷的目光带着鄙夷,“而你!正是她与那个男人的孩子!” 如同空寂的地上掉落了一个玻璃瓶,碎落一地的晶莹伴随着刺耳的破裂声。我看着他,震惊已经让我无法言语。沐修?他竟然真是我的哥哥…… “怎么了?感到吃惊了吗?”他忽然笑起来,那笑声如同一根根针扎在我的身上,“你当然不知道了,我派人杀你时你才七岁,派去的人说你掉落山谷而死,我当时就不相信,派人去找你的尸体。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活了下来,而且还出现在我面前!”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由于过度的震惊,说出口的话有些颤抖。 “你长得……”他忽然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但很快便陨落了,“像极了攸言。当沐德跟我说修儿带着一个像攸言的女子来时,我还不相信,但是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承认你们长得真的很像。”他顿了顿,“攸言的女儿有一只酒红色的眼睛,可你没有,我疑惑了,但终究还是派人去查了你的底细。” “果然,你就是她的女儿!”他盯着我眼睛,怒意再次燃起,“我不会让你活在这个世上!只要你在的一天,我就会想起她的背叛,我不容许她背叛我!不容许!” “怪不得你从小就不喜欢沐修……”我喃喃的一句,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人就是这样,不知道真相时拼命的想寻找,等知道了又怕面对。 “错!”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我爱沐修,他是我和攸言的儿子,只要看到他我就会记起我们美好的过去,如果没有你的父亲,她将永远都那么爱我!” “可是沐修说……”我没想到他竟然说他喜欢沐修,可明明他对沐修…… “你以为我从小就忽视沐修吗?甚至不想他同别的皇子一同读书?”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当然那怜爱是在提起沐修时,“那是为了保护他。”他淡淡的说,“宫廷太复杂,有多少人窥视着我的皇位我很清楚,所以我不想让沐修成为皇位的牺牲者。他不像沐德有做宰相的祖父护着,他甚至连祖父是谁都不知道,我虽然是皇帝但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护着他。所以我选择忽视他,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显露锋芒。” “他是我和攸言的孩子,我想让他好好的活着!”我顿了顿,看着我。忽然有些迷茫了,眼前这个满是杀气却又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当他说起我时,那无尽的怨恨像是嗜人的魔鬼,但是提到沐修那眼神又充满了父亲的怜爱。难道爱一个女人,可以爱到这样的地步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我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吗?何必一直要等到今天你才告诉我?” “我当然不能就这样杀了你,我绝不会让沐修再恨我了,因为攸言他已经没把我当父亲了。所以我选择了利用马怀绍,我派人查探你底细时发现了马怀绍也在派人四处找你,正巧他竟然同沐德一起谋反,而且还刚好劫持了你。我本想逼他杀你,没想到他竟能逃出重重的包围,劫走你。”他看着我,继续说,“但是沐修执意要去救你,我不想他伤心,只好让他带人去救你。” “那你为何又要杀我?”我忽然冷笑了一声,说到最后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那颗仇恨的心吧,对沐修的爱根本就是他的借口。 “不!你错了……”他遥遥头,语气坚定,“我迟早是要杀你的,而且会让一切都看起来像以外,可是……”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神痛苦。 “我没想到修儿竟喜欢上了你!”他正色看着我,“你们是兄妹,我不会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什么?沐修喜欢我?今天每一件听到的事情都让我不敢相信,沐修温暖的微笑还在眼前,那兄长一样的怀抱曾给我无数温暖,但是我不曾想到,他竟然会爱上我。“你胡说!”我喊叫起来,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相信,一切肯定都是他为了杀我的借口。 “我没有胡说……”他冷冷的看着我,“那日在大殿上,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那样子和我当年告诉父皇我要娶攸言时一模一样。” 在深深的牢房里,我听不见一点风声,但是我此刻的心绪却如同深秋的寒风一样,杂乱地吹着,不知哪里才是归处…… 那个男人走了,但我已经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因为此时的我就连思考都已经忘记了…… 22、曾是惊鸿照影来(三) 我不记得影尧带我跑了多久,只是当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异常的苍白,殷红的液体不断的从手臂上落下来,可嘴角还是挂着不服输的笑。 我心痛的看着他不断涌出的鲜血,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别乱动,我帮你包扎一下!”我撕下一片衣料,扎住他流血的手臂,还没扎紧,双手已沾满了他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稠稠的血腥味,我禁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就不真气的落了下来。 “傻丫头……”他发白的嘴唇微微上扬,即使此时还摆着一副花花公子特有的表情,“实在觉得对不起我,就以身相许好了,反正你这丑样子也没几个人要了……” “你……”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到现在还要装出一副风流的样子,明明已经虚弱的要死了,却一脸的无所谓。 “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先让我抱一个吧……”他朝我暧昧的一笑,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就想楼我。 “你给我安静点!”我终于忍受不了这家伙的行为了,一下打在他受伤的手臂上,痛的他直龇牙。 “不给我抱也用不着谋杀亲夫吧……”还想继续贫嘴,已经被我手中的布条扎得不再言语。我愤愤得盯了他良久,真不知道该骂他还是心疼他。 “你看,生气起来的样子比哭起来好看多了……”他看着我,憋出一句话来,嘴角的笑意参杂着因为疼痛而引起的苦涩,极不协调却又那么让人心碎。 他是为了让我不再哭泣吗?心头忽然一热,不再做声,默默得替他包扎起伤口来。 “喂,怎么感动得又不说话了?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为夫为你流了这么多血,你连抱都不让为夫抱一下……”刚才还有些感动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说话也是很耗费体力的一件事情吗? 我正准备让他再次闭嘴,却猛然发现他竟奇迹般的停止了聒噪的评论,这时候忽然不说话,我到有些奇怪起来了,“怎么了?”我抬头询问,却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眼神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嘴唇甚至有些发紫。 “怎么了?”我紧张的一把扶住要倒下去的影尧,明明已经止血了呀,为什么情况还在继续恶化,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我心头。 “不会是?”我一惊,忙抓起他的手,在手腕处号了一会,脉搏异常的跳动着,人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脉搏往往会很慢,但是此时他的脉搏却…… 当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我已经惊在那里无法言语了,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不用看了,他中了‘碧琉璃’。”回首望去,一身黑衣的小虎站在那里,矫健的身影挡住了洒下的阳光。 碧琉璃! 我的心头一惊,我怎么忘了这种□□,听师傅说中了它的人完全看不出一点中毒的预兆,更不用说伤口发黑了,但是只要中了它的人,心脏负荷就会越来越大,不出十日便会浑身血管爆裂而死,是比“醉黄昏”还要狠毒的一种毒。影尧身上的“碧琉璃”想必就是刚才那一剑留下的吧。 没想到皇上竟这样恨我,就连押解我的侍卫刀上都要涂上这样歹毒的□□,没想到这□□没有害到我却害到了前来救我的影尧。 我回过头再看他,他正在用内力阻止毒性的扩散,但额头还是冒出了汗珠,嘴唇白得恐怖,“怎么办?我身上的药全都没了……”我很是着急,抬头询问站在我们身边的小虎。 “没得救了……”他冷冷的看了影尧一眼,淡漠的眼里不知在想什么。 “不可能!”我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襟,“这个世界上每一种□□都有它的解药,我绝不会让他死的!”我很激动,扯着他衣襟的手有些颤抖。 “哼……”小虎看了我一眼,只是默默的站着,不再言语。 我抓着他衣襟的手颓然一松,我为什么要朝小虎发火呢,明明他刚刚救了我,而且他说得是实话,“碧琉璃”是极其厉害的□□,即使我再精于□□,短短十日之内也不肯能找出解药,影尧他……难道…… 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看着正在用功的影尧,如果现在师傅在这里该多好啊…… 对了!师傅! 我眼前一亮,忙站起来一把抓住小虎的手,“我们可以带他去找我师傅啊,我师傅是蝶谷毒仙,什么毒都会解,在那里肯定会有‘碧琉璃’的解药!”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蝶谷离岚都虽然远,但是只要快马加鞭,十日之内要到达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不去……”小虎依旧冷冷得看着我,良久终于蹦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我愕然的望着他,“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他的生死与我无关……”从我认识小虎以来他从来都是对人冷冷的,脾气倔得要死,但是我知道他的心是善良的,记得我们还在南山村的时候,村里有个高高壮壮的小霸王,老骂我是妖怪还欺负我,有一次他朝我扔石头,小虎一生气就把他丢河里去了。没想到那大块头,欺负人有一套,却不会游泳,在河里折腾了好久,最后还是小虎把他救了上来。从那以后,小霸王就特服小虎,成了小虎的忠实跟班。所以在我的印象里,小虎永远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是今天我看到他眼底的冷漠,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小虎……”我看着他,这样的小虎变得有些陌生,“你变了,以前你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却藏着一颗善良的心,可如今……”我盯着他,他的眼底有一丝异样闪过,很快又消失了,“你连心都变冷了……”我淡淡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心如刀绞,却不再看他,蹲下身子替影尧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这是我第一次对小虎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心如同无数银针扎过,然后洒上了一把盐,生疼生疼的……我咬着牙,仿佛要吧嘴唇咬破一般,眼睛紧紧的闭着,生怕泪水会再一次落下。 再回首,身边已空空如也,如同我空虚的心…… 忽然,举着锦帕的手一热,我回头对上影尧虚弱却依然灿若星辰的眸子。 四目相对。 此时无声胜有声…… 23、天涯何忆碧琉璃(四) 舟车劳顿,一路奔波,我们一行三人终于到达了蝶谷。 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即使外面的世界再萧瑟,只有这里,依然四季如春。两旁格式奇异的花草真相绽放,就连小虎看得都有些出神。 然而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这花这草,这山这石,即使是路边横着的几块碎石都如此的亲切。 毕竟在这里,我生活过整整五年…… 可惜现在并不是怀旧的时刻,影尧又一次陷入的了昏迷,我甚至害怕,若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就醒不过去来了。每每看到那曾经玩味的凤目因痛苦而紧闭着的时候,我的心实在是无法安生。 好在,希望就在眼前。 小虎轻拍了我的肩,示意我不要担心,看到他坚定的眼神,我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穿过层层叠叠的各色植物,远远望见我与师傅住过的小木屋,大半年不见这木屋并没有什么变化,到时两旁的植物又多了不少新品种。 看来师傅一切安好。 我朝身后的小虎招了招手,他正背着影尧,眉宇见仍是一贯的冷漠,“到了?” “恩!”我点点头,语气中抑制不住的兴奋。大半年不见,不知师傅现在如何了,说起来我还没完成她交给我的任务,这次回来找她帮忙,她肯定又要骂我不务正业了。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师傅的性格我清楚的很,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被她骂几句也没什么问题。 一想到师傅又要穿着那花花绿绿的衣服,忽然从木屋里蹦出来,指着鼻子骂我真是个笨蛋时,我的心情越发的愉悦起来。人都是这样,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总会自动避开那个人所有的缺点。 空气中弥漫着各色奇特的花香,浓郁得刺激着人的嗅觉,仿佛能让每一个走进这里的人都沉醉其中。 “什么味道……”一个憔悴而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影尧竟然醒了。 当他睁开眼看到竟然是小虎背着他时,竟厌恶的大叫起来,可惜话还没说完,小虎手一松,他就狠狠的跌到了地上。 “你想摔死我啊……”影尧摸着摔痛的屁股,一脸幽愤的看着铁着脸的小虎,我忽然觉得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家伙其实还蛮搭调的,若让他们生活在一起,说不定…… 汗……想太多了…… =。= # 影尧抱怨了很久,看小虎连哼都没哼一声,很是挫败,便把脸转向一旁正在异想的我,“还不快扶你相公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会少说两句的啊?”我无奈的看着他,这家伙还真是乐观,分明强忍着毒性,脸上还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表情。 我强压下揍他的冲动,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重死了,你是猪啊!” “呦!小丫头带了头猪回来见师傅啊!”忽然一阵王熙凤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朗朗的笑声。 “师傅!”我惊喜的转过头。 红衣胜火,映着我的心也火热起来。 师傅还是老样子,喜欢穿鲜艳的衣服,时刻都保持着一张充满活力的笑脸,唯一不同的是她鬓角竟生出了些许白发。这突兀的银发让我的心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师傅……”我不知怎么开口,“你的头发……” “臭丫头,一去就是大半年,见到师傅不赞美一下师傅的美貌,就光注意到你师傅我老了啊!”师傅瞪了着眼睛看我,一副你小丫头死定了表情。这再熟悉不过的表情让我的心徒然一松,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师傅也快五十岁的人了,生些白发并不怎么稀奇。 我正想开口拍些马屁,肩膀一紧,耳边已经传来影尧虚弱却充满嚣张的声音:“死老太婆,不准骂我女人!” 死老太婆? 顿时,我觉得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忘记跟这家伙说了,到了蝶谷不管说什么话,都不要提起师傅的年纪。 果然师傅那光彩洋溢的脸上顿时黑成了一片,阴着脸道,“丫头,你从哪招来这么头不懂规矩的猪啊?” “那个……” “死老太婆,你找死啊,先骂我女人再骂我……诶哟……你踩我干什么啊……” 我狠狠在影尧的脚上踩了一下,趁着他吃痛的同时迅速挣脱他圈着我肩膀的手臂,“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怨恨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讨好的看向师傅。 这家伙还真是个白痴,明明是来求师傅救他的,还没开口就得罪了师傅,按师傅的脾气恐怕他真的要去见上帝了…… “师傅……”我嗲声嗲气的唤了阴着脸的师傅一声,希望她不要太生气。 可是,事实证明师傅没有生气,而是非常的生气。 “哼!”师傅瞟了我一眼,“你给我过来!” 我顿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老师叫进办公室的恐惧感,回头看了眼一声不响的小虎,再狠狠的瞪了眼影尧,乖乖地跟着师傅进了小屋。 “师傅……”我试探的叫了一声。 “别叫我师傅!”完了,师傅这回真的生气了,记得有一次我把一颗稀有的泪葵种死了,她就是那这种眼神看我的。后来师傅整整三天没理过我,害的我只好对这小黄说了三天的话,差点没把我憋成一匹马…… 现在要是她三天不理我,外头那个自大鬼就死定了。 为了影尧的小命,我决定豁出去了! “师傅,师傅,师傅……”我一把扑过去,死死抱着师傅的腰,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的缠在师傅身上,嘴里不停的念叨,“师傅,小锦想死你了,想死你了……” 终于,师傅崩溃了…… “好了!”她瞪了我一眼,“你给我下来!” “师傅不原谅小锦,小锦这辈子都不下来……呜呜呜……” “你先下来再说……”几乎已经是哀求的口气了。 “不要,不要!”八爪鱼拼命摇头。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终于师傅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真的?”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从师傅怀里探出头来,看到她那张苦笑着的脸,一咕噜的从师傅身上爬了下来,在一边傻笑。 师傅看着我,无奈的摇头,“诶……我怎么会收你这样的徒弟呢……” “其实……”既然师傅不生气了,我就像快点求她救救影尧,毕竟碧琉璃是一刻都不能拖了。 还没等我把话说不口,师傅却缓缓开口了,“你以为师傅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 “我……”我愣在那里,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师傅的眼睛。 “外头那个臭小子中毒了?” “恩!”我点点头。 “碧琉璃?” “恩……”我继续点头,声音越来越小。 师傅看着我,没有说话,这眼神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不知师傅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窘着脸,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大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给!”正当我踌躇不定时,师傅忽然一甩手,我顺手接住一看,竟是一只白玉药瓶。 “这是……”我有些猜不透师傅的用意。 “拿去救外面那个臭小子吧……”师傅转头不看我,淡淡的眸子里闪过些许落寞,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救人要紧,忙谢过师傅匆匆往外走。 “等等!”后脚还没迈出木屋的门,师傅忽然又叫住我。 我回过身,走近几步,“怎么了?师傅。” 就在我揣测师傅的用意时,原本神情淡然的师傅表情忽然一变,再次换上了那副常见的嬉笑脸,“外头那个臭小子就是你给自己找的相公?” 我顿时有一种中计的感觉,脸一红忙解释道,“不是啦……” “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不是……”师傅笑嘻嘻的看着我,没听我的解释,到是自顾自的说起来,“那小子长得到是好看,就是太白了,柔柔弱弱的像个女子,而且说话又没大没小的……诶……女大不中留了……” “师傅!”我真是佩服师傅无穷的想象力,“真的不是啦!他是因为救我中了毒,我才带他来蝶谷的……” “不是?”师傅有些愕然,忽然又笑道,“不是也好,我看那个臭小子就不顺眼,竟然叫我老太婆,有见过这么美若天仙的老太婆的吗?想当年……” 不行,师傅又要开始她滔滔不绝的回忆录了,我忙打断她的话,“那个师傅啊,要不我先把解药拿过去,等毒解了我把他拖过来给你骂……” “不急,还死不了!”师傅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我说不是那个臭小子,一定就是旁边那个了吧?那个长得还真俊啊,比臭小子像男人多了,一看就骨骼精奇,是块学武的好料啊!就是话少了点,师傅怕你闷着……” “师傅!”我终于崩溃了,“不是啦!两个都不是!” “不是?”师傅惊奇的望着我,“那是谁啊?” 谁? 我忽然愣在那里,心中隐藏着的痛又被无情的撩起。 我该和师傅说是非扬吗?可是现在,我是朝廷钦犯,若与他在一起定会拖累与他…… 顷刻间,非扬同我说过的话又一句句回响在耳旁,在不知不觉间,那绵延不绝的思念已如同蝼蚁般啃噬着我的心。我时刻回避着对他的思念,但当一切又被提起,我甚至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诶……你不说就算了……”师傅无趣的摇摇头,朝我挥了挥手,“先去救那臭小子吧,再不去就晚了……” 当一切思念又被勾起,我只觉得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只如傀儡般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地朝外头走去…… 蝶谷的天云淡风清,屋外木墙上的藤蔓缠绵着,如同我纠结的心绪…… 24、何事西风悲画扇(三) 师傅走了,带走了我所有的温暖与欢乐,那五年的时光如同一面明亮却易碎的镜子,顷刻,连同我世界一起,支离破碎…… 她在我毫无准备时出现于我的生命里,带给我母亲般的温暖与呵护,却在我依赖她的时候无情的的离开,匆忙到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我还没来得及为师傅找到她眷恋的人,我还没来得及向一直照顾我的师傅说一声谢谢,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师傅我是那样的依赖她,我还没……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此时才明白,在我的生活中有些事、有些人,当他们存在于我的生活中时,我往往当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一旦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是我的空气,失去了只会让我窒息。 蝶谷的一切依旧如往常一样,花红柳绿的世界,仿佛它本就在尘世之外。可是此时,再美好的东西也无法平复我破碎的心,眼前的一切如同被凝固了一般。 我想留住往昔的回忆; 我想留住那抹艳色的身影; 我想留住那明媚如朝阳的微笑; 我想留住…… 可我却无法留住…… 坟头吹起的纸灰,仿佛在向我诉说这一切的真实,我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 手中的拽着师傅留下来的玉佩,仿佛那上面还留有她的体温,然而此时它的主人早已冰冷的躺在漆黑的地下,那永远明媚的微笑和扬起的尘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锦儿……”耳边传来影尧憔悴的声音,他一直在我身边,不眠不休的守着我,一如我守着师傅,“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不要这样了好吗……”声音很轻,几近哀求的话语。 泪水凝固在我的脸上,风吹过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了,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哭泣,而是想哭却哭不出来,那郁郁塞塞的东西闷在我的胸口,我仿佛已经成了守坟的傀儡…… “别这样……”他揽过我,紧紧的抱着,冰凉的身子却想给我他的温暖,“我知道你师傅对你很重要,可是她已经走了,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这样,一定会很难过的……” 是的,我知道师傅一定在下面骂我傻,叫我快些振作起来,可是我却不能,这一切太过匆忙,我甚至没有一点准备,叫我怎能承受的过来? 我不语,任他抱着我,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师傅的离开扯断了我身上的所有的线,蹦断的刹那我甚至能听到那无助的断裂声……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走来,恍恍惚惚看不真实。 小虎走到我们跟前,剑握在手上,在这个阴沉沉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清冷。眉宇见淡淡的伤疤仿佛和他的主人一样,寂寞而冷俊。 “他怎么样了?”开口,略显焦虑。 影尧指了指身边放着的食物,无奈的摇了摇头,它们和刚送来时一样,只是早就同我的心一样冰冷了。 小虎蹙眉,忽然一道剑光凌厉的一闪,掠过坟头的墓碑,直逼我的颈边。 “你疯了!”影尧想挡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的伤还未大好,不是小虎的对手。 我淡淡的扫了眼直逼我项颈的利刃,那幽幽的剑光也显得格外哀凉。 “你究竟想怎么样?”小虎冷冷的声音从剑那头传来,冷漠中带着怒意,干净而利落的问话。 我想怎样?我就想陪着师傅,一直,一直陪下去…… “你!”他忽然将剑放下,过来一把扯住我的衣襟,“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师傅已经死了,回不来了,可是你还活着!”他看着我,漆黑的眸子盯着我,仿佛一双爪子死死得扣着我。 “你看看他!”小虎忽然抬手,指向一旁的影尧,“你在这里守了你师傅两天两夜,他也在这里守了你两天两夜,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值得你去珍惜啊?不仅仅只是你师傅!” 那话不是很响,然而却重重击打在我的心上,目光看向小虎指着的地方,那抹憔悴的人影,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影尧刚刚大病初愈,却陪着我到现在,那些地上的食物,我不吃不喝,他竟也陪着我未动过分毫。 而小虎又何尝不是呢?从小到大他从未伤过我半分,一直像一个大哥哥一样保护我,然而今天连他都禁不住将剑指向我,这其中的苦楚我又怎能不知? 想到这些,那一直憋藏着的泪水如同找到了一个闸口,汹涌着奔出,“那下面这么冷……师傅肯定会很寂寞……很寂寞……我……”话说到后面,只剩下低低的哭泣,但那憋在胸口的闷气随着这话一同倾泻而出,带着无尽的伤痛却舒服了许多。 “锦儿……”影尧走过来,虚弱的手拂过我的满是泪水的眼,没有血色的唇露出了这几日来唯一的微笑,“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只是低声的喃喃,一字一句却说得如此坚定,不容置疑。 “对不起……”我啜泣着,终说出这句话。 小虎说得对,这世间上还有很多人,他们像师傅一样关心着我,若我再这样消沉下去,也许离开我的就不仅仅只是师傅了。 师傅的坟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在注视着它前面发生的一切。师傅,你一定也在看吧,若你看到小锦这样会不会嘲笑小锦呢?一定会吧,因为小锦总是这样任性,老惹你生气,还总是不珍惜眼前的拥有。 小锦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所有爱我的人。 师傅虽然走了,但是这一切我都不会忘记,那如梦一般的五个年头已经深深的刻在我的心上,每分每秒都值得我永世珍惜。 即便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我都不会忘却! 今天的蝶谷阴阴的,然而却涌动着不一样的气流,那风吹进我漠然的心底,将一切的美好重新唤起。 25、翻云腾雾西凉望(二) 俺的积分啊,怨念死俺了…… 今天看了《黑夜传说》,俺萌上吸血鬼了,打算开个吸血鬼的坑…… 小虎走后第三天,我与影尧离开了蝶谷。 算起来我们已经在蝶谷住了半个月有余,蝶谷地处峡谷本是冬暖夏凉的气候,身处这里完全感觉不到气候的变化,可是出了蝶谷一切却完全不一样了。 已是十一月的天气,到处是一片萧瑟的死寂,耳边只听得枯枝断裂发出的咔嚓声,和风吹过山际的飕飕声。 此情此景,我不禁扯了扯衣领,想把自己裹得更紧些,以抵挡这扑面而来的寒风。还好小虎走时将马车留给了我们,那棕马与我们相处了将近一个来月,竟也和我熟悉起来,我见他长得有几分像小黄,对它很是喜爱,常摸着它的鬃毛发愣,不知小黄跟着非扬在战场上拼杀还习惯吗? 正想着,耳边传来影尧的催促声,他已经将行李搬上了马车,等着我上车了。 我收回刚才的思绪,朝他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秋儿”,转身上了车。对了,“秋儿”是我对这匹马的爱称,因为它浑身棕黄色,让我想到了秋天金灿灿的麦田,午后暖洋洋的日光。 “你确定这么快就有去灵城?”影尧看我上了车,终还是不放弃的问了一句。这三日他每天都在劝我放弃去灵城的计划,毕竟灵城是两国交战的最激烈的前方,路途遥远且危险,而此时又正值冬天,赶路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 我看了眼他,坚定的点点头。 非扬,我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影尧无奈的摇了摇头,凤目黯然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一目的妖娆。车帘被放下了,隔断了我与蝶谷最后的牵绊,车前传来影尧挥鞭的声音,而后马车缓缓而颠簸得往前驶去。 山路不是很平整,常有碎石磕着车轮,我坐在马车上,身子摇摇晃晃的,思绪却随着这摇晃渐渐扩散开来…… 三个月!我与非扬已经分别了整整三个月! 人的一生中有无数段这样的时间,实在是漫长人生中极其短暂的岁月,可是对于我和非扬来说,这三个月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如果说漫长的时间可以使人忘记一切,那么短暂的分别则可以让思念化作噬骨的毒。现在的我,如同一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迟一刻都能要了我的命。 出了蝶谷,影尧驾车带着我沿天水一路往西走,路过定州、沧州,渡过泯沧江,便到了凡郡。沿着凡郡一路往北,再走数十里路,翻过扉山就是灵城了。 然而很不幸的是,我们赶了整整一个半月的车,眼看就要到达灵城,天气突变,竟下起了鹅毛大雪。这场雪来得异常的大,整个凡郡都被覆盖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若继续赶了势必凶险,我望着精疲力竭的“秋儿”,和满脸倦容的影尧,决定在凡郡休息几日,待雪停了再去灵城。 凡郡地处东岚西南面,是个不大的郡县,两面环山,地势崎岖。我与影尧沿途来到凡郡,也打听了不少有关两国战势的情况,听说凉军已经占领了东岚西部的好几座要塞,好在凡郡旁边有绵长而险峻的井盘山脉守着,阻挡了西凉大军的进攻,战争的恐惧在这个小小的郡县里并没有大面积的蔓延。 在这里杂居这不少异族的后人,既有东岚本地的居民,也有段天统一凉国时从凉国逃来的各部族后人,更有周边一些小国迁徙而来的部落。不同风俗,不同习惯的人杂居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使这里显得格外热闹。我忽然想,若不是那阻断交通的山势,凡郡一定是个繁荣的商郡。 可此时,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在不远的山那头,有一个人,他温暖的身影还留在我的眸子里,深深的刻在我心头。离得越近,我心就愈发的砰砰直跳,那山后面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我很想知道却又不敢知道。 恶劣的天气,旅途的劳累,再加上矛盾的心情,我很光荣的生病了。 医生没法给自己看病,就好像理发师永远无法为自己剪头发,这病拖拖拉拉生了好久,待到凡郡的时候竟有了严重的趋势。 想在前世,生病对于我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身体的免疫在不断的小病中被历练起来,并没什么好痛苦的。然而这一世一切都颠倒过来了,我不常生病,可当真病了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冰水里捞起来似的,浑身发抖不算还不停的咳嗽,扰得我日夜都不得安宁。 影尧陪在我身边,没日没夜的照顾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让我很不好意思。 “你快去休息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我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无奈浑身都使不上劲,更别说想起来了。 “没事……”他按住我的肩,示意我乖乖躺好,伸手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又拉上了几分,“才喝了药,要好好休息,等过了今晚也许病就会好了。”狭长的凤目没有了往日的浮华之气,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情。 “恩……”我艰难的发出了一声鼻音,此时连点头对于我来说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我只能睁着眼,看着坐在我床榻边的影尧,由于连日的奔波他都没有好好的梳洗,平日最重视干净的他脸上竟长出了短短的胡渣,这让素来妖媚惊心的他,添出几分男子气概来。 头疼欲裂,体内似有一股火在烧似的,却又感到寒冷无比。我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眼前人也渐渐模糊起来,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恍惚中有一只手拂过我的脸颊,小心翼翼的擦去我额上的汗珠,那暖暖的怀抱有似曾相识的味道。 什么东西附上唇来,湿软的触感…… 非扬,是你吗? 这一觉睡得极久,待我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几天来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让我久未运动的身体有些酸痛。我伸手按住床边的木条,竟发现手上已多了几分力气,看来昨晚的药很是管用,渐渐有了转好的迹象。 我用力支起身子,四下望了望,并没有见到影尧的身影,想是去房里休息了,他看了我这么多天,再不休息恐怕自己都要倒下了。 忽然,我想到了昨天那个梦,脸有些微微的发烫,没见非扬几个月我竟做起春梦来了。可那唇上的触感明明那么真实,不像实在梦中…… 正当我思绪一片混乱时,房门开了,影尧穿着一身明蓝色的宽袖长衫进来,一头青丝半挽着,配着一根海蓝色的发带,比起前些天的颓废,整个人澄明了许多。 看来这家伙真是把他的相貌看得比命还重要,我觉得有趣,脸上终于露出了久未展开的笑容。他的目光与我对视,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醒了?”他走过来,衣带飘起如同仙人踏云而来,“怎么自己坐起来了……”语气中带着微微的责怪。 “我觉得好了许多,就想动一动,这场病快把我折腾死了。”病情有所好转,说话也轻松了许多。 “那‘香芝’果然有用。”他坐到我床前,伸手将一个垫子塞到我背后,表情恢复了往日的玩世。 “香芝?”我一惊,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没事,就是普通的药材,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普通的药材?我猛一个激灵,上官影尧,你当我医术是白学的啊!“香芝”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只出产于澜州境内的云雾山上,那里地势险峻,每年为摘取“香芝”而死在云雾山上的采药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你竟然告诉我它是普通的药材!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影尧,“别人是拿来续命用的,你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用在我的伤寒上?” 他看着有些激动的我,忽然笑起来,“你这没良心的丫头,病好了反倒怪起我来。”那凤眸星目对这我,满脸的玩味。 “这哪里是没良心啊!”我瞪了他一眼,“你知道这‘香芝’有多贵重吗?平常老百姓活一辈子的钱,你到好,拿来给我治伤寒。这伤寒过几日自然就好了,那用得着这么贵重的药……”我盯着他,为那贵重的药材白白为我阵亡而心痛不已。 “再贵重也不过是一味药啊……”他忽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再说这药是我的,钱也是我出的,你干嘛这么斤斤计较啊?” “这不是斤斤计较的问题好吧?我这是替你省钱!”我说得理直气壮,为他好反倒还害了他不成? “我的银子只有我娘子才能管,难不成……你想……”他露出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身子又不安分的凑了过来。 我这才意识到又被这家伙戏弄了,又羞又恼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干脆往被子里一钻,蒙头不再搭理他。 经验告诉我,跟无赖辩解只会让无赖更无赖。 “喂!你不用这么害羞吧?”他隔着被子推了推我,“想做我娘子就直说么,虽然你身材没有若水好,但是脸长得还是不错的,也许本公子勉强可以收一下……喂……” 在凡郡待了整整十日,我病在那株贵的可以买下一座大宅子的“香芝”庇佑下,终于完全康复了。 而持续了近十日的大雪也终于停了下来,天气出现了难得的晴朗,冬日的阳光洒在洁白的积雪上,分外的耀眼。 “影尧,今天什么日子了?”赶了近两个月的路,我甚至忘记了年月。 “二十四了。” 二十四了吗?再过六日就是除夕了吧,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十一个年头,思绪回到我刚来这里那会儿,每天都算着日子过,总想着哪一天睁开眼唠叨的老爸老妈又出现在我眼前。 然而这一等,竟是十一年…… 眼前是无尽的高山,白茫茫积雪的笼罩着苍茫的大地,我朝那最高处望去,竟望不到头。既然这是上天的旨意,那么就让我勇敢往前走吧,无论那最高处是什么,我都已经无所畏惧了! 26、翻云腾雾西凉望(三) 沿着延绵的盘井山脉走了数十里,山势忽然变得平缓了许多,挡在前面的是扉山,一座不太高却隔着灵城的山。 我撩起车帘往外望,冰雪还未融化,四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偶有几处融化得快些,露出了冰雪底下黑黝黝的土地。 “翻过山,便是灵城了……”影尧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而后车帘被掀起,影尧脱下了他那些绫罗锦衣,仅穿着一身粗布袄子,那一头黑发被干净的挽起,还是我亲手绑上的布条。我嫌他生的太俊美,还特意给他贴上了胡子,这一来果然像个马夫了。灵城乃战事重地,这样的乔装是必要的。 离开凡郡已经有三日了,虽是短短数十里的路程,对于此时的天气来说,走到这里已是很不容易了。 这几日,影尧的话忽然少了起来,我竟有些不适应。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是木头,当然感受的到,然而神构造女人的心时就是那么奇特,它容下了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恩……”我轻轻应了一声,忽然有些犹豫起来,非扬就在山的那头,可我究竟该不该过去呢?经过了那么多事,对于未来我已经无法预测了。 我陷入了沉思,车外的人也没有应答,只是看着我,空气顿时凝固起来,在这白皑皑的雪堆中央,唯有“秋儿”仰天嘶喊了一声,显得格外凄凉。 良久 我开口,打破这一片沉默,“你说,我究竟该不该去呢……”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头似什么东西悬着,着不到地,晃晃悠悠的感觉。 他有些惊愕,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回答我,眼神复杂而忧郁。 我承认,这些日子来,思念一直我不断前进的动力。然而随着灵城的不断接近,近在咫尺的我却害怕起来。此刻我还是待罪之身,若见到非扬了我会如何呢?他知道岚都发生了那些事情了吗?他会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分神?他…… 这些问题困扰着我,让我原本欣喜的心隐隐担忧起来。 “赶了两个月了路到这里,怎么又不想见了?”在思考了良久之后,影尧如往常那样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漫不经心,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我怕……”我不敢看他,怕那颗心被眼前人看透了,“这山后面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我有时候疯狂得想知道,可有时候又那么害怕去知道……” “如果你不去寻求答案,那么你这辈子都会因为今天的离开而后悔……”影尧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难得的严肃,但为何我从那眼神中读出了苦涩。 是吗?我正视他看我的眼。 记得谁说过,与其后悔不做,不如做了再后悔。 影尧想告诉我的,正是这个吧。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坚定道:“走吧!” 扉山的上的积雪还未融化,茫茫白色之中,我们的马车沿着扉山旁的小径缓缓前行,曲折的路绵延向前,偶有几块积雪从两旁高耸的云杉上掉下来,扑通一声便埋入了底下厚厚的积雪中,悄然无声。 唯有我此刻的心情是激动而紧张的。 随着秋儿的一声长啸,马车一阵颠簸,然后轰然停住了前行的步伐,将我从沉思中惊醒。我正准备询问影尧出了什么事情,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然后是一个男子的叫喊声,“灵城战事紧急,闲杂人等不得进城!” 我心一惊,侧耳听着,影尧的声音响起,“这位兵大爷,我家公子在外经商,听说灵城危机,特来接家中老父离开,还请兵大爷行个方便!” 我急忙探出头去,外头已经有几分暗了,此时我一身男儿打扮,左眼特意染成了黑色,像极了出外经商的公子。“兵大爷,家父年老出门不便,还请帮个忙啊!”语气中满是急切,其实也不是我刻意装出来的,一想到非扬,我实在无法镇定下来。 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士兵没说话,他似浑身蒙着一层灰,身上的战衣也破了好几处,看来灵城的情况的确不太好。他看看我,再看看影尧,很是犹豫的神色。 影尧见状,从腰间取出一袋银子,“兵大哥打仗辛苦,这点银子,给兄弟几个补补身子……” 那络腮胡子的老兵看着影尧手中的钱袋,没接,到是旁边几个年轻的士兵看着那钱袋,眼睛红红的。其中一个性子急的,拿刀鞘捅了捅络腮胡,急切的使了个眼色。 络腮胡还再犹豫,我朝他很有诚意的笑笑,可一颗心却如同兔子似的砰砰直跳,深怕他不肯放我们进去。 终于,在考虑的良久之后,络腮胡结果了影尧手中的钱袋,朝我们挥了挥手。 我暗自舒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影尧勒了勒缰绳,“秋儿”会意,又迈开了前蹄,马车再次缓缓的向前移动。 终于,我们进了灵城的范围之内。 比起外头的山岭,有人住的地方,积雪总融得更快些。灵城的雪积得并不是很厚,然而撩起车帘往外看,我看到了还是一片萧瑟的惨白,在这夜幕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城内的百姓早就跑的差不多了,加之已是入夜,士兵都回去休息了,城内的街道两旁一片寂静。那积雪上偶有几处已干的血迹,在一片惨白之中显得格外刺眼,城内一股淡淡的氤氲,寒风嗖嗖的在破败的房屋间穿梭,只觉得天地间一片混乱。 偶有几个的行人经过,也不只低着头,脚步声没进积雪里,匆匆的出现又匆匆的消失在两旁的漆黑的小巷里。 我没想到,一个战争要塞,在夜里竟然是这样的。 “这位小哥,请问……”我跳下车,拦住一个匆匆而来的行人,话还未问完,那人已厌恶的甩了甩手,“走开走开!别挡路!” 刚走了几步,却被影尧按住了肩头,那男子回头,用惊慌的眼神看着影尧。 “这位小哥,我们家公子就想向你打听点事,并没有恶意……”声音很轻,懒懒的,嘴角勾着的神情却不容否决。 那人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站定了下来,“什么事?要问快点问,我还赶着回家呢!”眼神满是不耐烦。 “兄台可知道守城的顾将军住在哪里?” “顾将军?”男子疑惑的望了我们一眼,警惕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兄台多虑了,在下与顾将军乃旧相识,此次来灵城是特来找他的。”我见那人有些怀疑,忙解释了一番。 “你们刚到灵城?”那人依旧有些怀疑,神色不定的询问道,“难道不知灵城发生的事情?” 事情?我的心咯噔一下,就算在寒冷的夜里也觉得头上竟冒出了丝丝冷汗。 “正是!”影尧接过话,“不知城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看来你们还没听说。”那男子的眸子一暗,“昨日凉军忽然攻城,顾将军出去应战被箭射中,人是救回了城里,可不知是生是死……” 被箭射中? 我似掉落的万丈深渊,脚下一软,整个人已经瘫了下去。 顷刻,一双手稳稳的扶住我,气息却也有些急促。 “小哥说的可是实情?”扶我的人开口,那原本慵懒的声音变得急切,话语间掩饰不住的紧张。 “我骗你们做什么!”那男子显然没料到我们的反应,鄙夷的看了我们一眼,“话问完了,我就走了,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说完,就想离开。 “等一等!”我勉强缓过神来,从影尧怀里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疾走几步,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 “干什么?!”男子回头厌恶的看了我一眼,“还有什么话快问!” 强忍住内心的痛,“兄台可知道,顾将军现在身在何处?” “游云阁!” 留下这三个字,男子甩脱我的手,一下没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游云阁! 灵城原城官袁德望的偏宅,非扬奉命守城之后,袁德望就派人收拾干净了这处靠近城门的宅子,给军中的将领们居住。这是非扬在抵达灵城后,给我的来信中写的,原只想让我别担心他,没想到有一天,我竟亲自要去那里。 手已然冰冷…… 一双手过来,将我冰冷的手握住,凤目忧戚,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别担心,非扬那身子骨,还没这么不经用……” 我抬头,迎上他的眼,“我要去‘游云阁’!”此时,再多的担忧有什么用,非扬的生命危在旦夕。 而我也许能救他! “恩!”他点点头,收起了方才的忧戚,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的坚定。 非扬,你要等我! 游云阁静静的处在灵城的一隅,没有人会想到,白日里那曾是整个灵城的指挥中心,每一个关乎灵城命运的重要决定都在那里做出。 夜已深,天上没有一丝月色,唯有惨白的积雪与隐约火光相互照应着,将整个“流云阁”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色之中,笼罩着一层诡异的光芒。 听说凉军才停止了攻城,连续战斗了几日的官兵们都沉沉的睡去,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流云阁”的几处还亮着,偶有几队巡逻的士兵虽手中拿着锋利的刀剑,眼中却抑制不住的疲倦之色。 我与影尧趁着夜色偷偷潜进了“流云阁”,此时我的心情就好比是被无数细线绑着,就算非扬出任何事情,那细线都会一根根掐进我的心里,直到将心一片片撕碎。 影尧紧紧抓住我颤抖的手,将我扰乱的思绪拉回。 “流云阁”不大,结构简单,想找到一个人并不是难事。我们跳上最高的楼顶俯视,一眼就瞧见了最亮的一处灯火,扑闪着,仿佛在召唤我前去。 影尧打晕了一个巡逻的侍卫,换上侍卫的衣服,将屋里的大夫引开。我在暗处瞧着,房门开了,朝里望去可见一张红木床,薄纱的帐帘半垂着,隐隐约约似能望见个人影躺在床上。 非扬! 我心上的细线勒了勒,是他吗? 我从暗处迅速的冲出,几步就溜进了房中,谨慎的关好木门,手还在不停的发抖。 转身,薄薄的帘帐后面,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几个月的戎马生涯勾勒出了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在来灵城之前,我曾幻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我却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曾朝我温柔的微笑,曾给我温暖的回忆,曾对我许下一生的承诺…… 可如今,那剑眉紧锁着,宛若星辰的双眸痛苦的紧闭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如同干枯的花瓣…… “非扬……”我跪倚在床头,伸手摸过他冰冷而苍白的脸,他的脸一向来是温热的,我那么贪恋他身上的温度,常常会倚在他怀里不肯离开,然而现在却冰凉得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你说过要回去娶我的,为什么偏偏要不守信用……”话到尽处,泪已千行,染湿了床边的被褥,他却没有睁开眼来看我一眼。 “锦儿……”薄唇微启,是他在呓语,那原本滴血的心忽然暖暖的,就算现在他还放不下我吗? 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微弱的脉搏传来,我暗自舒了口气,伤势很严重但是并不致命。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掀开他胸前罩着的被褥,即便我已经有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可看到眼前的一切时,还是禁不住那抽搐的心痛。 大大小小的新旧伤口遍布在他身上,有的已然结疤,有的还微微渗出血丝。那最严重的一个伤口,正是这次险些要了他命的箭伤,伤口被白布包着,我只能看到渗出的血已然暗红,在那白布上,比雪地里鲜血更刺痛我的眼。 “你一定很痛吧……”我曾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要坚强,可看到这些的时候,泪水又无情的落下。 那血,是从他身上流出了,但同样是从我心头滴落的。 我咬着牙,解开他胸前的纱布,一层层,似在剥着我的心。 赫然,那伤口落入我眼中,两寸大小却扎得很深,幸而没有危及心脉。顾不得那伤口的狰狞,我取出从蝶谷带来了金创药,那本是为逃难而备着的,没想到第一个需要它的人竟然是非扬。 师傅的金创药固然是这世上最好的,我取出瓶塞,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暂时的疼痛让他不禁抽搐了一下,口中发出痛苦的□□。我忙握住他的手,“快好了,你要坚持住!”仿佛是听到了我的话,他竟安静了下来。 我迅速的上完药,又取了干净的白布将伤口包好,将被褥重新盖回了非扬身上。 这种金创药有个很好的功效,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发挥止痛的作用,非扬刚才还紧锁的眉头终于缓和下来,可脸色依然苍白的可怕。 “锦儿……”他还在喃喃,即便是昏迷中的胡话,依然使我痛苦到快要停掉的心渐渐有了一丝知觉。 “怎么样?”一个身影悄然无声的落在我身旁,开口却是急切的询问。 “伤的很重,但是没有危及心脉……”我没有回头看影尧,只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非扬,此时每一眼我都要牢牢的记住,将他是所有印在我心头,“我给他吃了‘还灵丸’,这是师傅配制的,即使命悬一线也能救回来。” “那就好……” 门外,远远传来脚步声。 “走吧……”我抬头看着影尧,擦看眼角触目的泪痕。 “这就走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恩……”我点点头,“走吧!”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我们已然落在了屋前的槐树上,顺眼望去,屋里的灯火还在扑闪着,不再是召唤我过去,而是送我离开…… 我本以为自己会任性的留下来,我本以为自己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然而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在得知他受伤的那一刻,我幡然醒悟,这一世我可以离开他,却绝对不能失去他! 留下又如何?皇帝的手下总会发现我,到时遭遇不幸的就不仅仅是我了。而战事又那么危及,留下只会让他分神来照顾我。 不管哪一种理由,只有一个结论: 宁愿放弃,也不愿失去! 他送的簪子紧紧的拽在手中,锋利的刺破皮肤,血染红了一地的积雪,可我已经麻木……风依旧萧瑟的吹着,灵城的上空竟又开始飘起雪花,一如每一个平凡而寒冷的冬夜。 可是自那以后,每每遇到下雪的夜,我都会失眠。 因为那夜,我做了一个此生都无法判断对错的决定。 28、【传说中的番外一】 天上打来一声雷,金叉娘娘驾到,某锦华丽丽的番外开始啦! ~~~~~~~~~~~~~~~~~~~~经典芙蓉s分割线~~~~~~~~~~~~~~~~~ 所谓番外就素番茄的外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刀刀语 所谓刀刀就素华丽丽的楚惜刀是也——小忆按 所谓小忆就素很木有人性的脑残后妈是也——影尧按 小忆:靠!俺什么时候木有人性了?你说!你说!你说。你说,你说……(声音越来越心虚。) 小影:看样子不用我说,你就知道了么。 小忆:…… 濉济且菜胤指钕 某日,月黑风高。(小锦:为啥一定要月黑风高?小忆:靠!你不觉得这个词很雷很cgx吗?小锦:的确……) 小影:那个后妈,你过来一下! 小忆屁颠屁颠的奔过去:亲爱的找俺啥事情? 小影:我跟你商量个事啊。 小忆点头哈腰:说,说! 小影:你可以不可以偶尔让我跟云锦来个亲密戏啊?我都出场那么多次了,好歹也亲个小嘴什么的呀! 小忆为难:这个……俺也不素不想,可素…… 小影:靠,我也算是个美得冒泡的无敌美少年,你这样束缚我的正常欲望,小心我罢演!我要回去找若水! 小忆:八要,八要!要不,俺考虑一下让你摸一摸、抱一抱、捏一捏小锦?(异常没有威望及立场的某锦。) 小影:靠!这个你不写我也会做。 小锦:我证明!他真的经常这样做!(异常愤怒的小锦。) 小影:你说这丫头身上没几块地方好摸的,好歹也然我实质性的进展一下啊! 小锦泪奔而去…… 小忆偷笑:其实……那个……俺可以考虑给你实质一下…… 小影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算了,你当我没说过。 小忆:呜呜呜,人家真有那么差吗?呜呜呜……呜呜呜…… 小影:……(不是那么差,是非常差!) 小忆泪眼汪汪:其实人家还素很可爱的…… 小影:……(可怜没人爱!) 小忆:呜呜呜,你不要人家,人家要当后妈虐死你! 小影黑线中:……(你丫的果然狠!) 小忆:哇咔咔,哇咔咔~~~ 小影忽然一脸邪笑 小忆大惊:你,你怎么了? 小影:其实我对女人没什么要求,如果你那么想要的话…… 一步步逼近。 小忆:不要啊不要啊!俺错了,俺不虐你了,呜呜呜……(异常有色心没色胆的人。) 小影:来吧亲爱的,让我们把没做的事情都做了吧。 小忆狂奔…… (全剧终) 天边传来一声低吼:靠!这就是传说中的番外!简直就是某无良作者为了满足自己的出场欲望,外加骗字数! 小忆:嘿嘿,厚厚,呵呵,哈哈……被发现了…… 29、百花深处尽飞鸢(一) 虽然东岚并不是我的故乡,然而在那里生活了整整十一年,不管是说话的口音还是生活的方式我都已经习惯了,于是来到凉国颇有流落异国他乡的味道。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玉鸢,那个曾救过我一命的女子,她如今已经脱离那束缚她一生的命运,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而活着了。 我和玉鸢说了我们来到凉国的原因,却忽略的皇帝的那部分,只是说有仇人在追杀我们,所以才逃到了凉国。并不是不相信玉鸢,然而事情太过复杂,我也不想让玉鸢淌进这趟浑水里。 “锦姑娘,你留下来吧,凉国不比东岚,你们两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吃亏的。还不如留在我这里,姜城虽比不上岚都,但是在这里至少有个住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漂流也不是个办法啊。”玉鸢握着我的手,她的手暖暖的,如同她温婉的微笑,很是让人舒服。 “玉姐姐,我怕留下来会连累到你。”我自知身份特殊,皇帝也不会就这样放过我,玉鸢好不容易逃出了马怀绍的魔掌,我不想又让她牵扯进更大的漩涡。 “你放心吧,现在两国战事这么紧,你那仇人肯定没这么多精力来偏僻的姜城找你的。反倒是你没目的的乱走,指不定哪天就被他们找到了呢。” 玉鸢说的没错,我与影尧虽渡过清江已经一个多月了,然而一路上并不好过,延绵的山路和匮乏的伙食,我们都瘦了整整一圈。换个角度来说,就算我能撑得下去,影尧从小习惯了好吃好住,就算他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他并不那么习惯。 见我有些犹豫,玉鸢又继续道:“锦姑娘,你就留下来吧。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我们俩特别的投缘。我在这里几个月,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如果你能留下来,我还能有个说话的人,否则真的要闷死了……” “可是我怕……” “别说傻话了,我看得出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公子气质高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你难道愿意让他陪着你到处流浪?”玉鸢朝我眨眨眼,调皮的一笑,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真的变了,她变得开朗自信,每一个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 “好!”玉鸢的话正中我的心事,既然我不能接受影尧的爱,那我至少能让他过得好一些,至少这会让我对他的亏欠感显得不那么强烈。“不过……”我看向灵玉,“我希望可以自食其力,不要在这里白吃白喝的过日子。” “真的?”玉鸢开心的拉住我,“你能住下来陪陪我已经很好了,如果还要帮我的忙,那就更好了呢!” 就这样,影尧和我终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我同他说时他也很高兴,说是我们俩的幸福小生活终于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然而,他却不曾想到,接下来他将遇到一个比我还要不买他帐的人,以至于他每每和我提起留下来住的这个决定,都会表现出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怎么会是他? 此时我和影尧正俯视着眼前这小家伙,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型。 竟然是那日说我们恶心的小鬼头,只见他依旧是一身天青色的粗布衫,那秀气的小脸高傲的扬着,眼神中说不出的倔强。 六目相对,我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阿洛,快叫哥哥姐姐。”玉鸢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异样,提醒了小家伙一句。 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再次遇到这个难搞的小鬼头,想到他在草原上指着鼻子骂我们恶心,我就有些尴尬。小鬼没声响,但眼神中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芒,咬了咬嘴唇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们。 “这个是……”我回头看了眼玉鸢,却依旧能感受到小鬼直视的目光。 “他是厨娘江嫂的儿子,叫江洛。”玉鸢笑着向我解释,继而又看向小鬼,“阿洛乖,叫声姐姐。” “不要!”那个叫阿洛的小鬼朝我们看了许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与影尧玻璃的形象已经根植在小家伙有效的心灵深处了,估计没有一时半会儿他是没法接受我们了。我尴尬的朝一头雾水的玉鸢笑笑:“这小孩子挺怕生,呵呵……”余光瞥见影尧,一脸的坏笑。 “奇怪,阿洛往常不会这样的啊……”玉鸢低声喃喃着,有些想不明白,“没事,我下回和他说说,阿洛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定会喜欢上他的。”玉鸢道,“走,我带你们去房间看看。” “好!”一个多月没碰到床,我有些迫不及待得想好好睡个舒服觉了。 玉鸢领着我们穿过前厅,这宅子并不大,过了前厅就是个小院子,三面都是房间,颇有些四合院的味道。 “就是这。”玉鸢打开了南面的屋门,这房间不大却很是素雅,像极了玉鸢的为人。看来这里以前并没有人居住,但却是打扫的一尘不染,虽不华丽却另有一番古朴的韵味。房内摆着一张木床,厚厚的被褥似乎散发着温暖的味道,白净的帘帐静静的垂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看着这个素朴的房间,我忽然想起了在蝶谷住过的那个房间,一种熟悉的味道涌上心头。 “就是这里了。”玉鸢指了指屋内,“这屋子自搬进来以后就没住过人,虽破旧了些到也是干净,比不上城里的大宅子。” “没事,没事!”我忙摆摆手,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摸着软软的被褥,心情好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不住的这里摸摸那里瞧瞧。“玉姐姐,这房间很好,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玉鸢见我喜欢,也是满心欢喜,“我害怕委屈了你们俩呢。” “怎么会呢……”我望向玉鸢,客气的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已经愣住了。 我们俩?我和影尧?玉鸢不会是…… “你说这房间……”我不可思议的看着玉鸢,“我和他?”指指自己有指指影尧。 “是啊,我知道你们小两口住着挤了点,要不我把我那房间让给你们……”玉鸢看着我,说得温和。 “不是,不是!”我忙摆手,“玉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到玉鸢竟误会了我与影尧的关系,一时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还未等我将解释的话说出口,一只手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锦儿是觉得这里太好了,有些语无伦次,姐姐别介意。” “你……”话未出口,背后一紧,竟被点上了穴道。 “一天下来,姐姐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也好,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好好休息吧。”玉鸢抛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盈盈的退了,只留下一脸坏笑的某人和浑身都不能动弹的我。 终于知道,点穴原来还有这种用处。 玉鸢的脚步越来越远,良久,背后终于一松。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怒目而视,眼前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又仿佛是恶作剧得逞的孩童。 “凶什么凶啊……”凤目满是笑意,带着微微的嗔怪,“我还不是怕你再麻烦人家,你看这院子已经很小了,哪腾得出两间屋子啊?” “那也不用住一个房间吧!我可以跟玉姐姐一起睡!”说罢,便要往外走。 “都这么晚了,你好意思麻烦你的玉姐姐吗?”脚还未迈出房门,又被这话说得停了下来。 转身,狠狠的盯着他:“那你出去!” “又不是我不要住……”耳边传来慵懒的声音,他一翻身竟已跳上了床,“不想睡就出去吧。” “出去就出去!”我抓起枕头往他身上一扔,“少跟我来这套,想占便宜,没门!” 转身出门,还不忘朝屋里那个人影做了个鬼脸。姐姐我是看穿越长大的,这点花头还镇不住我。 带着雄心壮志出了门,却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我意识到原来初春的风即使带着少许的温暖,却终究未脱一整个冬季的寒意。才在外面停留了一会,衣着单薄的我已经冷的有些发抖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耳边却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 有人?! 我一惊,猛得转头,对上一副倔强的眸子。 “你在干什么?”语气冷冷的,带着责问,一副小大人的摸样。没想到我这副窘样竟被个小鬼看去了。 “那个……”我看着这个叫阿洛的小鬼,“看星星……” “看星星?”阿洛一脸疑惑,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抬头,汗!今晚竟一颗星星也没有。“原来没有星星,那我回房去了……”我尴尬的笑笑,转身准备离开。 “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身后的小鬼忽然蹦出一句话来,差点没把我呛着。 转身,我异常严肃的告诉他,“小弟弟,我是女的。” “哦……”他答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看上去不像女人吗?”我终于忍不住好奇,蹲下身盯着这个小鬼瞧。可恶,影尧说我不像女人也就算了,就连这个小鬼都这么说,这让我很挫败。 “你没穿裙子……”他上下打量着我的一身男装,样子有些拽拽的。 原来是因为穿着的问题,我一阵窃喜,“小弟弟,穿裙子的不一定都是女人,相反女人也不一定非得穿裙子啊。”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鬼还是挺有趣的,反正我也闲着无聊,干脆灌输一点马克思主意的辩证思想给他,“这就好像叫江洛的不一定就是你,你就算不叫江洛也还是你一样。” 小鬼睁大眼盯着我,看来被我这番深奥的哲学思想唬住了。 良久,他忽然开口,“我不叫江洛,那我应该叫什么?” 汗,这么高深的哲学思想果然不能灌输给一个小鬼,“我是说你就是你,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怎么说你,你还是你!知道不?”我不得不将意思简化了进行解释。 “我就是我。”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副神情印在这张唇红齿白的脸上,异常的可爱。我顿时母性大发,恨不得上前捏捏这张小脸。 魔掌刚要伸出,他却一下拍掉我的手,“你要干嘛?”阿洛戒备的看着我,那口气,十足像是我要调戏他似的。 “一点都不可爱……”我无趣的揉了揉被他拍痛的手,低声喃了句,很无聊的往回走。 “你要去哪里?” “回房间啊。”我随口答了他一声。 “那个人是你相公吗?”小鬼扯住我,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转身惊奇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叫相公吗?”天哪,这个小鬼说话也太像个大人了,一点都不可爱。 “知道。”他点点头,拉着我衣角的手却不曾放开,“就是和你一起睡觉的男人。” 好经典的回答,我看着这个小鬼,满头黑线,“小弟弟……” “我叫阿洛!” “知道了,阿洛!”我看着他,“第一,不是睡一起的男人就可以做相公。第二,我也没跟他睡一起。明白不?” “哦……”再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他是你谁?” “……” 这个小鬼好像把我当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从我和影尧的关系问道天上为什么会下雨,我只好一个个耐心的为他解释。可是一个问题结束了,总有更多的问题从他的脑子里跑出来,等到影尧忍不住出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快体力不支了。 我终于明白为人父母是多么的辛苦了。因为,我才被一个小鬼烦了这么一会就已经快崩溃了,而我们的父母却要被我们烦一辈子。 30、百花深处尽飞鸢(三) 自从那夜影尧离开之后,我已经有好几日未见着他了。一开始我只当是他在同我怄气,并没有当回事。直到他消失的第三日,我的心终于隐隐担忧起来了。 我忽然意识到,有影尧在我身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当我脆弱的时候他借我肩膀,当我郁郁的时候他找我斗嘴,当我孤单的时候他陪我聊天……点点滴滴已经成为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环节了,当这一切消失的时候,我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我的心中蔓延,让我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心再一次烦躁起来,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什么。有些事越想就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想,这让我近日来做什么事情都很不在状态,做着做着又在担心他究竟在哪里。 然而自尊却让我迈不开步子去找他,一想到阿洛颤抖的身体和那无助的眼神,我心中的又无端生出一股火来,明明只是个孩子,他为何要这样对待?我就好像是一个迷路的行人站在交叉路口,不知道前方究竟该如何行进。 “啪!”一声碎裂是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将我从又一次的沉思中拉回。 “锦姑娘,你没事吧?”一旁的江嫂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没事……”我苦笑,这已经是我今天打碎的第五只碗了,再这么下去整个鸣鸢楼的碗都要被我砸光了。 江嫂见我这样越发的担忧了,“姑娘,你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回去吧,碗打碎了不要紧,要是伤到了手可怎么办啊……” 这几日,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在房里胡思乱想,我自告奋勇的到玉鸢的酒楼里帮忙,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可是越是不愿去想就想得越多。跑堂端错菜,收账算错钱,烧饭差点没把自己给烧进去,最后玉鸢只好让我来洗碗。总之,我如愿以偿的做了很多事情,但最后不但该做的事情没做好,还把自己搞的疲惫不堪,然而心情却没有一丝的改善。 “没事的江嫂……”我勉强牵了牵嘴唇,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胸口闷的发慌。为了不让江嫂注意到我的不对劲,我忙去捡刚打碎的碎片,却忽然觉得指尖一阵疼痛。 “哎呀呀!”还未等我明白过来,一旁的江嫂已经嚷了出来,“我都说了,姑娘怎么还这样不小心呢!”温和的语气中终于带着了些许愠怒。 “对……对不起……”指尖的疼痛竟让我的脑袋清醒的许多,忙不迭向江嫂道歉。 “姑娘,还是请你回去吧!”江嫂无奈的看着我,终于下了命令,“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你让我怎么和玉老板交代?” 看着憋红了一张脸的江嫂,我终于妥协了,草草包扎了下受伤的手指,走出了鸣鸢楼。 一路上只觉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像个被细线牵着的傀儡娃娃,每走一步都仿佛不是自己迈出的。待走到了玉鸢的宅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回来的。 刚进院子,就见到正坐在树下的阿洛,我本想叫他,没想到小家伙一见我来神情变得非常奇怪,一声不响的僵坐在那里,眼神忽闪着故意装作没看到我。 我见阿洛这副样子很是奇怪,“阿洛,你怎么了?”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生怕小家伙因为那夜受冻得了什么病。 不想阿洛很不客气的甩开了我的手,“你别来管我!”这一甩刚好打到了我弄伤的手,疼得我龇了一声。 “你……你的手……”见我的反应,阿洛的口气终于柔和了下来,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紧咬着嘴唇,眼中掠过一丝歉意。 “没事……”我虚弱的摆了摆手,想试着站起来,却一阵眩晕。 幸而阿洛即使扶住了我,“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个讨厌鬼走了以后你就不对劲了……”阿洛的声音带着还未发育的稚嫩,可口气却像极了一个大人,有时候我真觉得阿洛长大了一定很像现在的小虎。 “阿洛……”我勉强露出个微笑,摸了摸阿洛的头,“你还太小,很多事情是不会明白的。”其实,我怎么有资格说阿洛呢?现在我脑子里想的事情,连我自己都理不清头绪。一想到这里,我愈发觉得牵起的嘴角带着浓浓的苦涩。 阿洛楞楞的看着我,动了动小小的嘴唇,“可是我很想知道……” “阿洛,有一天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很多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拍了拍阿洛身上的尘土,春日的阳光洒在他小小的身影上,照出一个淡淡的影子。这世间好多事情就好像是我们身下的影子,无论如何都是摆脱不了的。 然而我这些话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终究是无法理解的,见阿洛迷茫的望着我,我有些自嘲的笑笑,这样的心情他又怎会明白? 良久他忽然缓缓的抬头,眼中闪着犹豫,看了我一眼又将头垂下,“可是……有件事情你必须得知道……” “什么事?”我看着手足无措的阿洛,心中的好奇被勾了起来。 “那个……”他不安是搓揉着小手,眼帘垂着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轻轻说出句话来,“那……那天是我自己爬上树的……”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脑袋一阵混乱,“阿洛,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阿洛抬头,眼睛红红的,“那天我扔他东西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一害怕就爬上了树,才……才会……”阿洛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已经没了声响。 原来,竟是我冤枉了影尧吗? 那日他说过的话又回响在我耳边。 “你怎么断定就是我把这小鬼放到树上的?” 是啊,我为何一开始就断定是影尧做了这一切?我只是看到他站在树下,阿洛在上面发抖。然而我仅凭着看到的这些,就轻易的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如果是一个陌生人,看到这画面产生误会情有可原。 可是我并不是陌生人! 我认识影尧虽然不久,然而他一直在为我付出,甚至不求一点回报。他能够察觉我心情细微的变化,能够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安慰,能在我感到不安的时候及时出现……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闭上眼,那夜他黯然的眼神在我眼前晃动。 真相原本只需我稍稍用些脑子就能看清楚,可是我却选择了误解他。心忽然紧紧一抽,将这几日来郁郁化作满心的炉灰,塞得我喘不过气来。 “好!是我做了又如何?我就是这么不讲理,就是这么没人性!”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讲理,是我不懂得去信任你…… 起风了。 天空中几朵云飘过,遮住了春日明朗的日头,地上斑驳的树影一下子暗淡了许多,周遭的一切似被这霎时的阴郁遮蔽了光华,空气中都弥漫着惨淡的气息。 影尧,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31、【送给susu的传说中的番外二】 三堂会审之谁是男主??? 一脸猥琐的的主持人上。(靠!你到你要不要我来主持了?) %¥##%……*((*&……%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感天动地的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的主持人姐姐上!!! (小忆:呜呜呜……这本来是我的台词……) 主持人:“此次三堂会审是为了相应各位读者大人的号召,其主要目的是为了问出云锦到底喜欢谁,从而确定到底谁才真正的男主。” 台下一片欢呼…… 肃静!肃静! 接下来我先来介绍一下主审官: 云中的最大股东,本文的无良后妈,白得里外焦嫩的——小忆 (西瓜皮、烂香蕉、臭鸡蛋满天飞……众人起喊:后妈!后妈!后妈!) 小忆:靠!到底是审我还是审谁啊? 主持人:接下来,貌美如花、沉鱼落雁、一朵梨花压海棠、掉进坑里不回头、只爱小虎不变心的的热心读者——susu (欢呼声,掌声……) susu:哇!小忆我终于看到你了!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白! 小忆:-_-||| 主持人:肃静肃静!接下来……下一位主审官是……额……皇帝? 皇帝上:为什么是我? 小忆:因为阴气太重,找个男的压压场。 皇帝:那为什么偏偏是我?你文里有那么多男的。 小忆白了皇帝一眼:那还不简单,没人喜欢你呗,拉你出来审不会得罪人。 皇帝:…… susu在一旁痴痴的笑: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 小忆:有出息一点好不的? susu: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 小忆:当我没说…… 主持人:好本次三堂会审正式开始! 威——武—— 小忆:提沈云锦! 小锦屁颠屁颠的奔了上来。 小忆:严肃点,严肃点,打劫呢! susu捅了捅小忆:shi hui shen…… 小忆恍然大悟:哦……是会审哦…… (西瓜皮、烂香蕉、臭鸡蛋再上场。) 怨念着应该带把雨伞的小忆:台下何人? 小锦眨巴着大眼睛:你素我妈,还问我素什么人?难道我真的素垃圾桶里捡来的?难道你真的要做后妈?呜呜呜…… 小忆:额…… susu一拍桌子:说!你到底喜欢哪个? 小锦:小…… susu怒:不许说小虎! 小锦:……黄 (一只乌鸦在天上飞过来又飞过去) 小忆:问你喜欢那个男银,俺可以送去当男主!小白! 小锦:是说的素真的?你要送男主给俺?耶和华啊!你真素俺的神啊!这个后妈清醒了! 小忆:废话少说,问你呢! 小锦做娇羞状:那个……那个……人家不好意思说…… (众人倒塌。) susu: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 小忆:…… 主持人:传顾非扬! 非扬身披银甲战袍,牵着小黄:什么是啊?我在打仗呢! 看到云锦,愣住。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 (众人:靠!你丫的eg还素煽情呢? 小忆:那个什么女的不素都这样么?效果懂不懂?收视率懂不懂? 众人:额……) 小忆:说!你喜不喜欢台下这个男银? 非扬,期待的看着小锦。 小锦:那个……那个…… 非扬脸色越来越黑。 小锦:人家怕连累到他……呜呜呜呜…… 非扬眼睛通红:锦儿…… 包作一团。 由于场面太过煽情,会审一时无法继续下去了,只好把小锦和非扬暂时隔离开来。 主持人:传李沐修! 沐修穿着一身雷到西伯利亚的白衣,拖着优雅的步子上来了,眉宇见有了一股帝王之气。看到小锦,眼神复杂, 小锦不敢看沐修。 沐修一把拉住小锦的手:跟我走! 小锦:你……你是我哥哥…… 沐修:哥哥又怎么了?我要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小锦:哥,你不怕天下人怎么看你吗? 沐修:哼,这个天下就是我的!天下人当然都要听我的!(拉起小锦欲走。) 小忆:慢着! 沐修白了一眼小忆:干嘛? 小忆:你丫的,你鄙视俺! 沐修:来人哪!把这个后妈拖出去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小忆转头向一旁冷眼的皇帝:你快管管你儿子啊! 皇帝:儿子!你做的好! 小忆:%#¥&*!¥%(…… 主持人:停审十分钟,发泄一下民怨。 十分钟后…… 小忆顶着头上的大包小包,哭丧着脸出现:呜呜呜……俺以后再也不写什么皇帝皇子了……呜呜呜…… susu: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 小忆:…… 主持人:由于李沐修跟主审官的私仇问题,暂且提审下一个。传上官影尧! (小忆两眼爱心状) 影尧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宫锦水袍,看到小忆挑了挑眉,小忆就融化了。 (由于小忆对小影木有免疫力,此会审暂时由susu主持。) susu:说!你到底喜不喜欢小影? 小锦:额…… 小影眉过来眼不过去,眉过来眼不过去,眉过来眼不过去…… 小锦爆发:靠!你干嘛老素跟偶挤眉弄眼? 小影:我不挤眉弄眼行么?好歹我也是现在热门的男主人选啊?你看看下面,哪个不希望我当男主的?我眉来眼去,我容易么? 小锦:…… susu已经满头黑线:严肃点,严肃点,打劫呢!(被某锦传染的susu。) 小影看着susu:你说我该不该当男主? 一心想着小虎的susu已经乐不可支,点头哈腰:该!该!该! 小影转头对小锦:你看吧,我不当男主谁当男主? 小锦一脸为难:偶也知道你这几章博取了不少读者的支持,偶也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可素……(脸转向在一旁融化了的小忆)你到底素不素男主,还要那个后妈说了算…… 小影一脸邪笑,一步步逼近融化中的小忆。 一下情节请参看【传说中的番外一】 主持人:由于小忆对影尧实在木有任何抵抗力,只好把影尧送下去。 susu眼发绿光: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要见到小虎了…… 主持人:传小虎! 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小虎上,身材修长,深邃的眼睛,眉间淡淡的疤痕映着那张宛如雕刻的脸,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susu融化了:小虎,你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帅!一样有男人味! 小虎看都不看susu一眼,只是温柔的看着身旁的小锦,无论沧海桑田他眼中只看得到一人。 (众人抹眼泪:好感动,好感动……) 小锦抱住小虎:小虎,俺好像你啊!俺好想你啊! 小虎摸了摸小锦的头:妖精,你受苦了吧,看你瘦的…… susu以广岛□□的威力看着小锦,怨念,怨念,怨念…… 小忆:认亲认好了么?开始问话了! 小虎冷冷扫了一眼小忆,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气。 小忆石化了,然后乒哩乓啷的碎了。 主持人:由于小忆没那个胆子,susu个人感情色彩太重,本次会审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 退——堂—— 威——武—— 众人:到底谁是男主? 皇帝: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素那只乌鸦,还素灰过来又灰过去…… (完) 32、歌尽桃花扇影风(一) 自从那日很狼狈的出去找影尧之后,我很光荣的病倒了。发烧、咳嗽、不停的出冷汗,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周,等终于有力气下床走路的时候,屋外已经是挡不住的春意盎然了。 “我想出去走走……”我看着一脸憔悴的影尧,这几天他一直守着我,那原本俊美的脸瘦了一圈,显露出刚毅的线条。其实影尧有些时候,还是很man的。 “不行!”他坚决的摇了摇头,“你身体还没全好,不能出去吹风。” “可是今天外面的阳光看起来很明媚……”我转头望向窗外,阳光撒进半支起的木窗里,水曲柳的台面上罩上了一层朦胧光。 “求你了……”自从影尧回来以后,我在他面前的地位明显就降了一个档次,他说什么我总是乖乖的接受。一开始是因为抱着一种负罪感,渐渐的竟成了习惯。“你看我已经能走路了。”我从床榻旁站起,来回走了几步,“从医学的角度讲,长时间不去户外运动会四肢麻木、血流不畅、气血不足、体虚乏力……会脑残!” 我已经连脑残都用上了,影尧的坚定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缓和。 我见他出现了犹豫的神色忙补充道:“人和花草其实一样,都要摆出去晒晒太阳,才能长得好!”一字一句我说的很认真,拿出一副专业的表情来。忽然庆幸,懂医术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好吧……”影尧终于妥协了,“不过只准你在附近走走,不准到处乱跑!” “遵命!”我伸出右手在额旁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笑得粲然。 阳光,我来啦! 三四月的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不管在江南还是这里,都一样的让人心生无限明媚。温暖的风吹来,我额前的发丝随着春风舞动,抚在我脸上痒痒的。我就像一只出了笼的小鸟,尽情的享受着美妙的大自然。 影尧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穿着宽大的水绿色袍子,腰间挂了一枚墨色的琉璃月牙佩,每走一步都随着他的步子晃荡着。他朝着我微笑,那笑中带着温柔,也带着一丝邪气。他的青丝随意的绾起,在发间配了一个碧色的发髻,风吹过撩起人无限的遐想。眉宇间糅合的仙气与妖气,像是从画中走来一般……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竟看得呆了,恍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跟前:“怎么了?”他温柔的一笑,替我锊起了吹乱的发丝。 “没事……”我尴尬的笑了笑,深怕他看出什么而嘲笑我,“这风吹得真舒服,我们去放风筝吧!” “风筝?”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风筝是何物?” 我这才意识到这里并没有风筝的说法,忙解释,“就是纸鸢啦!在我们家乡那叫风筝。” “纸鸢?”他听得更摸不着头脑了。 “你不知道纸鸢吗?”我顿时楞住了,难不成在这里并没有这项娱乐活动?“就是在用细竹条和桃花纸做的东西,上面画上各种图案,拉跟线就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种东西……”我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忽然觉得自己像在参加“幸运52”的猜物品比赛。 听了我一大段的解释,影尧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没见过……”他迷茫的摇摇头。 “怎么会连风筝都没有?”我无奈的喃喃了一句,看来风筝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发明出来。“这样吧,我们做一个,到时候我教你怎么放!”我顿时来了兴致,虽然我没有继承穿越女主那些造炸药改变世界的本事,但是做个小小的风筝,我还是可以办到的。 说做就做,我拉着影尧找齐了各种材料。 从院子里的破竹竿上掰了几根竹丝下来,没有桃花纸我便从书房里拿了些熟宣代替,还问江嫂找来了浆糊。一节轰轰烈烈的手工劳动课就开始了…… “你们在做什么?”正当我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怯弱的声音,我寻声望去,阿洛正在不远处怯生生的看着我们,见我们望向他,更有些手足无措了。 自从我因为影尧的事病倒以后,阿洛似乎明白了自己这次的确做的有些过分了,不但被江嫂狠狠的打了一顿,更是避了我们好几天。现在他对我们说话,显然是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 “我们在做风筝!”我朝他挥了挥手中的材料,微笑着打招呼,毕竟是个孩子,我们小时候难免会犯这样的错误,“你要过来一起吗?” 阿洛站在那里没说话,只是用余光瞄了眼影尧,影尧挑了挑眉,也没有说话。 “影尧,让他一起吧!”我朝影尧使了个眼色,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见影尧同意了,阿洛终于放心的跑了过来,用他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我手中的材料。“这是做什么用的?” “我们打算做个风筝。” “风筝?风筝能干什么?”小家伙脑袋中的问题又源源不断的出现了。 “做好了就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 半个时辰之后。 在小家伙不断的问题和影尧怀疑的目光下,我终于做好了我在古代的第一个风筝。看着眼前这只画着歪歪扭扭的多啦a梦风筝,我不禁暗自安慰自己,还好他们没见过风筝和多啦a梦,否则我今天一定会被笑得连做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就是风筝?”影尧看着我手中破破烂烂的东西,脸上的疑问愈发的浓重了,“你确定这个东西能飞?” “当然……”我答得很没有信心。 就连阿洛都从一脸的好奇转为了一脸的疑惑,“这个应该怎么飞啊?” 哼!小鬼也敢小看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挺了挺胸膛“你们给我看着!我出去飞给你们看看!”说完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 还好,上天还是很关照我的,至少我这个惨不忍睹的风筝还是在我的祈祷中飞了起来。影尧和阿洛在一旁看着,满脸的神奇。 “没想到这丑东西真的能飞……”影尧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和他审美完全不符的风筝。 “它为什么会飞呢?”阿洛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那是当然的!”我得了势,说话的口气都硬了几分,“现在你们总算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吧!要说这个风筝为什么会飞,还要从空气动力学的角度讲起……”我说得滔滔不绝,口沫横飞。 “锦儿……” “热空气上升,冷空气下降……空气对流……” “那个就……锦儿……” “干嘛?”我恶狠狠的盯着打断我话的影尧,我好不容易找到点我会的东西,我容易吗? “你的风筝好像不见了……”影尧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忙不迭的转头看手中的风筝,哪还有个风筝的影子,除了手里那条垂着的线,连个风筝的p都没见找。 汗……太高飞,断了…… “呵呵……呵呵呵……”我一脸尴尬的看着旁边一大一小两个满脸黑线的人,心虚的笑了起来,“那个……线质量不过关……三无产品……” 在影尧和阿洛的双重鄙视下,我拖拉着脑袋,去找那个飞的不见踪影的风筝。 “这么个丑东西,还找它干什么……”影尧在一旁碎碎念。 “好歹我也做了半个时辰,怎么说都是辛勤的劳动成果,我才不要就这么丢了呢!”我朝他撅了撅嘴,心情差到了极点。 “真是个笨蛋……”影尧继续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侮辱着我的人格,这会还附赠了个同样不停侮辱我人格的小鬼。 “明明年纪比我大,怎么会这么笨……” 在对我的评价上,这一大一小出奇的一致。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愤怒的转头,几乎想把这两个说了一路风凉话的人都毒哑了。 “没……” “没……” 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俩再这么侮辱我的人格,我总有一天……”我放出狠话来,气的已经口不择言了。 “喏……”阿洛忽然开口,睁大眼睛看着我身后。我从抱怨中回过神,顺着阿洛的目光好奇的望去,身后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正愣愣的盯着我们,手中拿着我找了很久的风筝。 “小妹妹!”我忙换上一副笑脸,那速度要是被谁看见了,一定认为我有学川剧的潜力。“这个风筝是姐姐的哦,可不可以还给姐姐啊?” “……”小女孩紧闭着嘴,脏兮兮的小脸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小手紧紧的抓着我的风筝。 哇!我的风筝竟然有人要诶!我心中一阵暗喜。 “这个……可以换钱吗?”小女孩看着我,良久蹦出一句话来,声音很轻我琢磨了好久才听清楚。 靠!这是什么世道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竟然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我很是沮丧:“小妹妹,这个不能换钱哦……”我勉强笑笑,顺便上下打量了这个孩子一眼。只见她穿着不合身的蓝布破棉袄,身上打了不少的布丁,脸和手上都脏兮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怯弱的盯着我们。 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我这样想着心便柔和了下来。不管在古代还是现在,贫穷永远是禁锢一个孩子童年最残酷的方法之一。 “我能用这个换些钱吗……”孩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每一个字都似乎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脸上的污渍藏不住红晕。 “臭要饭的!”一边阿洛厌恶的声音已经响起,小女孩的脸更红了,大大的眼睛似要冒出泪来。 我忙瞪了阿洛一眼,他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说话。转过头,我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小妹妹,告诉姐姐你为什么想要钱啊?” “奶奶……我奶奶她……”小姑娘看着我,豆大的泪珠便从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落了下来,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33、歌尽桃花扇影风(三) “鸣鸢酒楼”经过了一整个冬天轰轰烈烈的改造,第二年春天的时候生意果然比以前更好了。不但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光顾这里,就连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都开始光顾酒楼了,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那些诗句的功劳。 由于酒楼的关系,我的“行云医馆”也顺便沾了光,公道的价格和过人的医术让医馆的生意如日中天,冬末春初天气突变的时候,前来看伤寒的病人差点挤破了我这个小小的医馆。没办法我只好建立了一个预约制度,小病小痛必须先挂号再看病,至于急诊当然是另当别论了。 我要给病人看病没时间,这个挂号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影尧的头上。一开始他还很不愿意,在我的死缠烂打下,他只好悻悻的同意了。但是放下话来,只在最忙的时候帮我几天,我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心中却暗想,没签合同,他干几天还是得我这个老板说了算。 影尧来医馆帮忙的几天里,医馆的秩序果然有条了许多,每个病人都能根据病情及时的就医,情况很是乐观。 很快温暖的春风驱赶走了整个寒冷的冬季,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悄然来临。然而我奇怪的发现,来医馆看病的病人还是没有减少的趋势,甚至出现了往上增加的势头。更让我奇怪的是,那些来看病的大多是年轻姑娘,当然也参杂着不少上了年纪的妇人,她们往往都说自己头痛、伤寒,但从脉象看却又查不出一点原因。其中有几个执着的,一定说自己有病,三天两头的往医馆跑,几乎把我弄到崩溃。害得我有那么几天,一听到女子的声音,一颗心就直哆嗦,生怕又是哪个“病入膏肓”的姑娘。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最后我终于从挂号台下那大包小包的礼物里看出了原委。原来,这些大小姑娘们都是冲着挂号帅哥来的。于是我辶恕 “这是什么?”我指着一个鹅黄色的纸包,好奇的问影尧。 “街口的那个莲花送的,好像是什么糕点……”影尧看了那包袱一眼,淡淡的说。 “糕点?”我愣愣的看着影尧,不可思议的问道:“可是我好像五天前就看到过这个纸包了……” 影尧瞟了我一眼,“是啊,那个莲花不是五天前来看过病吗?就是那个时候送来的。” 五天?! 汗……我盯着那包传说中的糕点,透过那层点点油渍的纸,我似乎已经能看到里面惨不忍睹的糕点了。 “那……那这个呢?”我指了指一个大大的红色的木盒子,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这个?”凤目随意的挑了挑,“那个城官的女儿送过来的,说是什么天竺鼠……” “啊!”我惊叫一声,差点没跳到药柜的台面上,如果我没记错,这个盒子送来已经有八天了。别说是天竺鼠,就是米老鼠也变成唐老鸭了……怪不得这几天老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我还以为是药材发霉了,敢情是这盒子里发出来的。 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啊,为什么古代也会有如此疯狂的fans?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躲到药柜后面,怨恨的盯着影尧,一想到我和一具老鼠的尸体公事了这么多天,我就就得全身发毛,异常恶心。 “又没什么用处,还不如一边放着呢。”影尧嘲讽的看了我一眼,口气像在说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事情,“人笨也就算了,胆子还那么小,你说我不要你还有谁要你啊?” “没用处?!”我自动避屏了影尧的后半句话,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把是谁送的礼物记得那么清楚?” “习惯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甚至没带一丝感情。然而我的心却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气氛因为我的沉默而变得尴尬起来。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没说什么。 “那个……”我勉强提起精神。 “什么?” “明天我们出去走走吧,就当是放假。” “好!”影尧的唇勾起,笑容再一次回到了他俊美的脸上,我总觉得,他说这个字的时候笑得像个孩子。 谁都有过去,我不想再去回忆。 34、若水三千知冷暖(一) 花开红紫,叶浮碧翠 春日的暖阳照的我的心都暖融融的。我特意关了医馆,趁着明媚的阳光,准备走出了那窄窄的铺子,放松一下连日来的操劳,顺便也犒劳一下一直为了医馆劳碌的影尧。 “你这算什么装扮啊?”影尧上下打量着我,一脸的不满,“难得出去走走,怎么还一身男子打扮,我都快忘记你还是个女的了……” “那怎么行!”我看了他两眼,他今天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袍子,像一抹浓郁的绿色云霞,“我要是一身女装同你出去,你那些粉丝还不把我从街口骂到街尾啊!”说实话我连男装打扮都挺担心的,要是那些粉丝都和阿洛一样以为我们两个是玻璃,岂不更糟?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他看着我一脸严肃的表情,嗤的一下就笑出了声,“就你随便拿些什么迷药□□的出去,我保证她们没一个敢动你的。” “你……”我气不打一处来,“我那些迷药□□哪一次迷过你了?再说了……” 我正想发表一迷番□□无害论呢,嘴就被蒙了起来,影尧在后面拽住了我的胳膊,“好了我的神医,咱们走吧!” 算了,暂时放你一马!我朝他吐了吐舌头,“走!今天我请客!”大袖一挥,豪迈了拍了拍胸口,我现在大小也算是个老板,兜里有钱果然说起话来都底气十足。 “你难得这么大方呢……”影尧狭长的凤目似笑非笑地扫了我一眼,我便涨红了脸,“我现在补回来还不成吗?”一想到我来姜城的一路上都是赖着他白吃白喝的,我心虚的很。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笑得粲然,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的银两,有一种遇上了土匪的感觉。正想再商量下,那抹墨绿色的云霞就飘出了门外。 “喂!你等等我啊!”我快步跟了出去。 今天是姜城每月一度的集市,附近各个村子的村民们纷纷齐聚在姜城,将一月下来的粮禽、自编的花布罗裙、还有一些手工的小玩意拿出来交易,街上难得有那么多的人,这光景让我想到了遥远的东岚。每月初一的时候,那里也是这样的热闹,人山人海,可惜我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我的下意识的拽住了影尧的袖子。 “怎么了?”他回头,如水的眸看着我。 “没事,人多我怕走散了。”我朝他笑笑,努力甩了甩胡思乱想的头,今天不应该是想那些的时候。 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包裹住了我的手,“我拉着你!”那一如既往的声音从耳旁响起,我忽然觉得无比的安心。 “恩……”我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心头莫名的感觉在慢慢滋长,人流还在不断的涌来,而我的心却被那紧紧拽着我的手轻易的温暖了。 “影尧……我……” “恩?” “抓贼啊!”一声尖厉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我正要说出口的话。我还没缓过神来,街上就嘈杂的一片了。 一个黑影朝我跑来,我避之不及,和那影子撞在了一起,我被影尧拽着只是晃荡了一下,而那黑影却被撞到在了地上。 紧接着,后面的人追了上来,将那黑影团团围住。 “没事吧……”影尧暖暖的声音安抚了我的心,他的手稳稳的托住了我的腰,确保我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幸而四周没人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这里,否则这暧昧的样子一定又会冒出许多阿洛。我忙将眼神从他的目光中移开,尴尬的笑了笑,站直了身子,“刚才那个是贼吗?” “应该是吧。” “那人很轻,好像是个女子呢。”我努力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胡乱说到。 “哦?”他轻轻答了声,听不出有什么异样,也许他也感受到我了今天的不正常吧,“最近有好些流民跑到姜城来,女子做贼也不奇怪……” 影尧说得没错,东岚和凉国的仗已经打了一年多了,听玉鸢说,一开始是凉国占的上风,可是用兵最忌讳的就是拖拖拉拉,凉国久战却未敲开东岚的国门,兵马疲倦,自然使得战势发生了一些改变。 姜城地处偏远,具体的战情我们并不清楚,但是自从开春以后就不断有流民逃到姜城来,这说明东岚已经开始反攻了。 如果真是这样,至少非扬的处境会好些,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一种想冲破人群的欲望,去问问这个从外面逃进来的流民,两国的战势究竟怎么样了。 “我们去看看吧……”我不敢看影尧,生怕他看透了我的想法。 “好……”他回答得很轻,我却愈发的心虚。 对不起,很多人和事,并不是我想忘就忘的了的。 人群被层层的分开,一个身着破烂的瘦弱人影出现在眼前,她蜷缩着,袖子上破了一大块,沾着污秽的手臂毫无遮掩的露在外面,五指紧紧的抓着一个已经黑乎乎的馒头。 “竟然是个女人!”鄙夷的声音从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口中传出,“真不要脸!” 那女人似乎是饿坏了,顾不得那么多人围观着,拼命的将已经脏的恶心的馒头塞进了嘴里,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条没人要的流浪狗。 “啊!”一只胖胖的脚踩住了女人的支撑在地上了另一只手,女人吃疼的抬起头,脸从黏成一股股的蓬乱的发中露了出来,眼睛红红的,带着愤怒。 中年男人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一眼就瞧见了女人破烂衣服后面的亵衣,肮脏并不能掩饰一个女人原有的骄傲。 女人震惊的抱住胸前露出的春光,那红红的眼里满是羞愧,我看着那眼,总觉得无比的熟悉,却又想不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 “王老板,就是这女人偷了你馒头?”猥琐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围观的人眼中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态。 “就是这个臭婆娘!”那中年那人收了收肆无忌惮的目光,立马换了一副尊容,“城里多了这些流民,还让咱们怎么做生意啊!” “就是啊!抓她去报官!” “我看打死算了……” “干脆送到香红楼去……” “王老板,看她长得还不错,干脆你收了当填方算了!” “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战争让每一个人都变得异常残酷。 我听不下去,紧紧握住了拳头,正要开口打断那些混蛋的对话,地上的女子却先了我一步开了口。 “你们这些禽兽,要是让我们庄主知道了,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女子的声音很尖锐,又带着干涩的沙哑,有些奇怪,然而拉着我的手却僵住了。 “若水?”影尧的惊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女子转头,看向我们,倔强而委屈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当她的目光与我们对视的刹那,眼中终于留下了激动的泪花。 “庄主!”她几乎是爬着过来的,一把扯住了影尧的衣角,声音兴奋的颤抖,“我总算找到你了!” 影尧拉着我的手突然松开,蹲下身扶住了完全没了人样了若水。 我的心忽然抽动了一下,怎么会是她?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憋得我胸口发闷,只能呆呆的看着,不知所措。 人们的目光随着若水聚集到了我们身上,有惊异,有厌恶,有嘲弄…… “你们认识?”那个王老板挪着胖胖的身体走过来,不怀好意的询问我们。 影尧没有理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白色的帕子,替若水擦去脸上的污渍。我认得清楚,那是我冬天没事给他绣的锦帕,上面还有我绣得歪歪扭扭的中国娃娃。他看到的时候嘲笑了我好久,然而现在…… 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太多,转头对上已经满脸愤怒的王老板,“这姑娘是我们的一个远房亲戚,她流落到此地实属可怜,偷了王老板的馒头,实在是对不住啊!”我扯着笑脸,越笑就越觉得心里刀割一样的疼。 “哼!”那王老板扫了我一眼,“什么远房亲戚,我看是东岚来的奸细吧!你们看这女人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我们这里的!”那死胖子越说越起劲,明显是在为我们破坏了他的好事报复,“我看你们两个也一定是奸细,不然怎么会认识这个女人?” “王老板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东岚人没错,但是不一定东岚来的就是奸细啊!你大可以去附近问问,我沈行云到姜城开医馆救人,哪一次做过奸细了?请问王老板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我睁大眼质问到,那王老板本来就心虚,被我这一问立刻没了刚才嚣张的样子。 “对啊,沈大夫给我们家那口子治过病……” “我们家小狗子的病就是沈大夫治好的!” “我父亲前几天染了伤寒,喝了几副药就痊愈了……” “……” 人群中的声势渐渐倒向了我,那王老板和旁边的几个狐朋狗友顿时没了依仗,气焰也压下了不少,特别是那个王老板,一双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应付这局面。 “如果王老板执意要将此事追究到底,我们不如去衙门说说清楚,奸细罪可不是轻的,我沈行云担当不起!”我白了一眼那王老板,正义凛然道,“当然,王老板也得做好诬陷罪的准备!” 听我这么一说,王老板胖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不少汗珠,他身后的几个狐朋狗友一看情势不对早就跑得没了影,只剩下一脸窘迫的他。 “走吧!”我扯住他的衣服,就要往衙门走,行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那个……”那王老板见我真要拉他去见官,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算了,算了,不过是个馒头,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了……”他像见了鬼似的甩掉我的手,挥着臃肿的手连连往回走,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热闹过了,人群渐渐散去,我舒了口气,定神回过头去。影尧还抱着若水,他狭长的目里带着浓浓的苦涩,一声不响的站在我身后。我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看别人,心里就好似被撒了一把盐,苦的不是滋味。 “走吧……”他没抬头,只是喃喃了一声,抱着怀里的若水转身离开。 天边一抹乌云遮蔽了春日的暖阳,我在云的阴影里,看着消失在人群里的那个男子…… 35、若水三千知冷暖(二) 影尧把若水送回了我们住的院子,她伤的很重,膝盖上有一处严重的摔伤,甚至已经溃烂发炎,好在救治及时才不至于伤到骨头。 我替她换药,扯开那一层层的破布,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新旧伤口,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这个女人她究竟经受了怎样的磨难才来到这里?有些结疤的伤口甚至黏在了衣服上,没扯一下,她的身体就颤抖一下,我甚至有些下不了手。 若水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影像里她曾是那样千娇百媚,摆弄着腰肢使劲的往影尧身上靠,那媚人的眼眸,只需轻轻一扫,相信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了那样的诱惑。然而如今,她却出现在我面前,用那曾妖娆过的眼警惕的望着替她上药的我,嘴唇因疼痛而咬得紧紧的。 一个人总有很多面,而我有幸见识到了一个别样的若水。 “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往最严重的那个伤口上药,她纤长的腿吃痛的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叫出一声。 的确,无论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该佩服眼前这个坚强的女子! 我默默替她上药,期间除了我让她配合之外,没有一点的语言沟通,她也只是直勾勾的瞧着我,那苍白的唇始终未动一下,倔强的眸里全是戒备。 “还好救治得及时,伤口没什么大碍……”我替她包好最后一个伤口,仔细的替她穿上我的衣服。若水的身材很好,我的衣服穿在身上显然小了一号,然而她来得匆忙,我并未准备一身合身的衣服。 她任我替她穿上衣服,眼神有些犹豫。 “放心吧!”我站起身,朝她露了个笑脸,“也不会留疤的。” 果然她最在意的还是这个,一听我这么说,那紧绷着的脸色终于缓和的下来,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话。 “你刚上完药,身体还虚得很,我去替你煎些药来。”我端着水盆出了房门,刚迈出几步就遇上了在外面等待的影尧。 “她怎么样了?”他的目光急切,隐隐的担忧。 “都是些皮外伤,上了药过些天就会痊愈了……”我淡淡的答道,极力控制着汹涌的心潮,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影尧看在了眼里。 “我进去看看!”他语气中带着欣喜,闪身进了房门,我呆呆的望着疾步走进的里面的他,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他,看不出我心事了吗? 我端着木盆一路晃荡过去,仿佛像没了灵魂的游灵,恍恍惚惚走出了好长一段路,回过神来的时候,木盆中的水已经晃了我一身。 “那个女人是谁啊?”阿洛稚嫩而带着愤怒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他站在对门的房外,一脸胆怯的悠悠正跟在他身后。 “是你影哥哥的朋友……”我解释道,舌尖有苦苦的味道。 “我看是情人吧!”阿洛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直接刺破了我隐藏着不敢去回忆的事情,那日剑影山庄,才子美人两相映,我只不过是一道路过的风景…… 如今,她来了,我还能继续做着这个没有结果的梦吗?影尧,他终究不可能一辈子陪着我,守着我,保护着我。这不是他的义务更非他的责任! 我忘不了非扬,而他也应该有自己的过去,我没有权利去干涩他的人生,也不配! 我勾了勾嘴角,扬起自嘲的笑,“傻孩子,你还太小呢!”拍了怕阿洛的头,我连忙端着木碰转过身,一刹那,泪水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沈云锦,该珍惜的时候你不去珍惜,现在来不及了吧!自作自受的贱人!我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迈开了脚步。 是我自己的错,怨不了别人! **************************************** 我端着药,走出厨房,若水就躺在前方的屋子里,而影尧也在里面。 想到这里,我便有些迈不开步子了,我怕看到他们在一起,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脚下的步子越来越重,手中的药烫的皮肤几乎发红,然而我却已经忘记了炙热。 “小影……”那个带着娇柔的声音从房里传出,与以以往不同的是,这声音里带着饱经磨难后的欣喜,“我好想你!” “你怎么会来这里?”影尧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紧张得端着药,好奇心驱使着我侧耳倾听…… “自从你离开山庄以后,朝廷就派了好多人过来,整座庄子都被查封了,阿彪阿雷他们都被抓了起来,我趁乱逃了出来……一直在找你的行踪……后来,我被凉人发现抓了起来,莫名其妙的送到了西凉……我很害怕,打晕了一个侍卫就拼命的逃……没想到在这里……会……会遇见你……”若水边哭边说,一会儿就泣不成声了。 我失神的站在门外,原来影尧为了救我牺牲这么多,他的前途,他的事业,甚至是他的家……心似被剜去了一块,隐隐的痛横亘在胸口。 “这世上已经没有剑影山庄,也没有上官影尧了。你这又是何必呢……”影尧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哀伤,似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庄主!”若水的质问声响起,“山庄是老庄主的基业,你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呢?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我出去杀了她!”若水的声音变得坚定,充满了杀气。 “你休想!”影尧打断了她的话,“她是我的女人,你若动他一根汗毛,我永远不会放过你!”那声音出奇的冷酷。 “那我呢?”若水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浓浓的绝望。 回答她的只有屋外风吹过树叶的摩擦声…… 良久,影尧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等伤好了,你就给我回去!”那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站在外面,端着药的手已经有些僵硬。脚步声传来,然后是女子嘤嘤的哭泣声,我一惊正准备调头,影尧已经出现在我眼前。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我,凤目复杂的看着我。 “我……我刚煎完药……”我尴尬的举了举手中的碗,极力掩饰心中的慌张。 他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犹豫了很久,“她情绪有些不稳定,你小心点……” “恩……”我点点头,不敢直视他。 我怯生生的进门,若水哭得红红的眼怨恨的盯着我,似两把尖刀,要将我千刀万剐,“你给我滚!”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但语气却是那样坚定。 “吃药了。”我自顾自的说着,对于一个疯狂的女人,我无力辩解,也不想去辩解。 “我叫你滚啊!贱人!”她一把抓起身边的枕头,朝我扔来,好在我眼疾手快的躲过了,汤药在碗里晃了两下,险些没洒出来。 “喝药!”我将药碗放在床前,脱手的刹那才发觉手指上的皮肤已经烫的通红,我咬咬牙没有做声。 “我说了不吃啊!贱人,我才不要你的施舍!”她没了可扔的东西,只好朝我叫嚣着,那眼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似的。 “不喝也可以。”我看了她一眼,“但是会留疤……” 这一招果然有效,若水犹豫的看了我一眼,终于止住了叫嚣,手缓缓得伸向桌上的药。端起,然后一饮而尽。对于一个女人,特别是好看的女人,容貌永远盖过她们的情感。 “我不会感谢你的!”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心中终于畅快了许多。 若水,欠你的我一定会还给你! 36、云淡风轻近午天(一) 时间一天天过去,空气中已经弥漫着初夏的味道了。在我的精心调理下,若水的伤渐渐痊愈了。我知道,由于我的出现扰乱了他们原本的人生,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所以我尽量照顾她,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欠她的一定会还给她! 然而,我并没有打算把影尧推出去,在任何时空真正的爱情都不是可以随意转让的东西。这一点我清楚的很。 影尧那天对若水说的话犹如给了我一颗定心丸,我忽然想明白了许多,无论我现在对他的感情是怎样的,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吧,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该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若不该是你的,再强求也无法得到。 在我照顾若水的这段期间里,我秉持着非礼勿听的原则,不管若水的话怎样难听我都当作没听见,渐渐的她也知道我不在意那些话了,说得也便少了。其实比起在暗地里偷偷说你坏话的女人,像若水这样把一切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女人要好对付的多。 随着若水的伤势逐渐恢复,影尧去看若水的时间变得少了,从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在顾忌我的感受,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随着两国局势的改变,姜城也悄悄的发生了变化,逃难来的流民逐渐增多,城内进驻了不少官兵,一方面是为了管理暴动的流民,另一方面也预示着战火极有可能烧到姜城。战况每一天都在变化着,虽然这里的人们并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然而每个人的神经都在战火的情势下变得敏感了,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和日渐冷清的酒楼生意足以说明情势的严峻。 这场战争不过是两国为争夺势力的对抗罢了,与我本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但是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一些医馆的生意,于是我干脆关了医馆,只是每隔几天会对外出诊,主要就是替那些患病的流民和以前常来医馆的穷人医治。城外也许已经硝烟四起了,但是在姜城,我至少还过得去,既然难民都跑到姜城,足以说明这里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伤口有些感染,每天按时上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看着那七七八八的流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流亡的疲惫,唯有眼中还充斥着对生的渴望,看到那样的眼神,我就有了继续医治下去的动力。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有他活下去的权利! “今天的情况如何?”影尧站在我身边替我提着药箱,这些天都是他陪着我出来,难得若水没有在旁边,我与他的对话也轻松了不少。 “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我四下望了望那些瘦的皮包骨的流民,皱了皱眉头,“可惜他们一路流亡到这里,营养跟不上,若战火烧到了姜城,恐怕到时就难说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眼睛瞟到了一个老妇怀中的女婴,大大的脑袋脏兮兮的小脸,唯有那双纯洁无邪的大眼睛天真的望着四周。我的心忽然一阵痛楚,这样的孩子他们出生在战火中,也许明天又会消失在那无情的硝烟中…… 影尧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这些天日子来我们目睹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太多的苦难与伤痛,连一向不羁的他脸色都阴郁了很多,“没事的,战火总会过去的……” “恩!”我朝他点点头,越是面对苦难,我们越该微笑着面对。 我本想询问些外头的战况,然而这些流民都无不例外的是西凉人,只说东岚的军队度过了清江,战火烧到了家门口他们只能跟着大部队往西跑。具体的情况我也问不出来,但从他们的描述里,我至少知道优势已经倒向了东岚军队,也许用不了多久凉国战败了,残酷的战争就会结束。 回去的路上,我又看到了不少涌进城的流民。然而让我奇怪的是,今天沿途的官兵似乎特别的多,这让我隐隐感到担忧,回去的步伐也加快的许多。 “你们两个!停下!”正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呵斥,我一惊几把明晃晃的刀已经闪到了眼前,“什么人?”领头的是个四十几岁的大汉,一身铁甲手上持着一把有些生锈的大刀,看来是个老兵了。 我定了定神,忙笑道:“这位兵大爷,小的是附近医馆的大夫,这位是我徒弟。” “大夫?”那大汉怀疑的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这么年轻不像大夫啊!” “小的自小学医,出师的比较早。”我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哦?”那大汉持着刀来回走了几步,“听口音可不像是本地人啊!” 话音刚落,影尧就在我身旁动了动,我忙偷偷朝他使了个颜色:“军爷真是明鉴,小的早年在东岚行医,一年前才到的这里,东街的行云医馆正是鄙人开的。”我说得半真半假,虽会因为岚人的身份造成些麻烦,但是有个医馆就等于有这里的暂居证,至少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果然,那大汉听我这么一说,又看见影尧手中的药箱,脸色缓和了些,“原来你就是那些流民口里的那个大夫啊,我到是听说过一些你的事情,你要替那些人医治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最近战势紧张,你最好还是不要在外面乱走,免得给咱们兄弟添什么麻烦!”其实那大汉也不过是例行盘查, “这位军爷说得极是!”我拱手道,“给各位大哥添麻烦了,行云真是太过意不去了,还请各位见谅。” “读书人,废话真多!”那大汉见我酸溜溜的行礼,神色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走吧走吧!” “谢军爷!”我朝影尧看看,他没做声,不过看眼神到是对我刚才的一番话挺欣赏的。 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那些人的谈话声,我走得不远于是特意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我说黑子啊,你老家在敛阳吧,听说那被东岚贼子占了?家中可还有什么牵挂?”一个声音在身后的那些人中响起。 “诶……”那叫黑子的小伙子叹了口气,“家里父母死的早,牵挂到时没有,就是我想不通原本咱们军队还占上风的,怎么忽然岚军就过境了呢?” “你是不知道,听说东岚那帮贼子可阴了,趁着咱们大军在他们那打着呢,就派了军队过清江来袭击咱们清江沿岸的关口,咱们的大军赶快回去救援,没到关口那群贼子又撤回去了,来来回回了好几个月,才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只很小的军队,在耍咱们凉国大军玩呢!”答话的那人狠狠“呸”了一声,继续道,“也不知道那帮岚人怎么相处这么折腾人的法子,咱们的大军本来就不喜水,来回这一折腾很多人都晕船了,好好的军队被弄得疲惫不堪。听说过几□□廷又要派一支军队去支援了,不知道咱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休得胡说!”大汉的呵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回……” 那些官兵的对话声越来越轻,逐渐没了声响。我慢慢的走着,细细回味着刚才他们的对话,那战术我熟悉的很,是吴楚对抗时,伍子胥教给吴王的“疲楚”之计。我还住在顾府那会儿,常常会陪着非扬去书房看兵书,这场战争我曾当笑话说给非扬听过,他听后哈哈大笑,连说这伍子胥是个人才,还问我去哪能找到这么好的谋士呢。我只好糊弄他说是从家乡说书人口里听来的,并没这样一个人。后来,这件事就被我渐渐的遗忘了,刚才听到那些人的对话,我心中忽然冒出些特别的想法来,总觉得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是和非扬有关的。 如果真是非扬提出的计谋,那说明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并且现在还过得很好,要真是这样我的心至少也安慰些。然而东岚大军过清江的事情也被那番话证实了,也许非扬也已经过了清江,说不定我们哪天还会相见,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便说不出的郁郁。见了面我该如何面对他呢?当初是我自己离开他的,不知他是如何想我的,时间常常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就连我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在哪里了,又何况是非扬…… 一路这样想着,我的心里便乱极了,心不在焉的踏进院子却被门槛拌了一脚,差点没摔在地上。就在我即将和大地做一次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手揽住了我的腰将我稳稳的接住,我一抬头影尧那似水的凤目就映入了我眼帘,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眼中却带着无限柔情,勾起的嘴角里满是温暖的笑。 四目相对,我宛若呆了。人是种很贱的动物,有些人一直在你身边你不去在意,偏偏要去想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世界之大,我与他又怎会再相见?那日一别,我就应该做好了永生不见的准备。我定了定神,自嘲的笑笑,想从影尧怀里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我还未起身,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满是怒意的责问,我挣扎着想回头,腰间的手却紧紧的扣着不让我动弹。 “你不是看见了吗?”影尧冷冷的声音响起,刚才还满是温柔的眼只剩冷漠。 “小影……”若水气的跺脚,嘤嘤的哭出了声。 自从若水伤势好了以后,影尧对她的态度的确冷淡了许多,然而今天他却显得冷漠异常,我很少听见他用那样的口气对一个人说话,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人。“我那天跟你说过的话你应该还记得。”他声音声音低沉了许多,淡淡的却很严肃。 若水止住了哭泣,露出阴毒的眼神,“小影,你真的为了这个贱人,什么都不要了吗?”她说话的时候,眼直勾勾的看着我,看得我不寒而栗。 “她值得我这样做!” 当那句话响起的时候,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任由影尧拉着我离开,仿佛一个出窍了的木偶。 他拉着我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若水的哭声渐渐隐没。 “影尧!”我停下脚步,手还被他紧紧的拽着。 “恩?”他也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我。 “等两国的战事结束了,我们离开姜城好不好?” “为什么?” “我想去游历四方。”我看着他。 “算是私奔吗?”他很快从惊愕中恢复了一贯的神情。 “也许吧……”我笑着。 天很蓝,风抚着我们的脸,枝头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快的鸣叫着,这世间的一切杀戮与硝烟都与它们无关,只要张开翅膀,天空就属于它们。 37、云淡风轻近午天(二) 东岚六十七年夏,战争的形势在不断的变化着,东岚大军渡过了清江,攻占了清江沿岸的凉国城池,被凉国欺压了一年多的东岚士兵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胜利欣喜不已,士气大振,厉兵秣马准备一举拿下凉都。 姜城地处偏僻,但也能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气氛,每一个人眼中都流露着隐隐的担心,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比往常沉默了不少。 不知为何,这几天我眼皮老是一个劲的跳,我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对于这样连续几天的诡异情况,即使再淡定的心也不免紧张起来。好在玉鸢关了酒楼,安心在家中作画,我闲来无事便去找玉鸢学国画,她画艺极高,我烦躁时总喜欢跟着她作画,中国画要求画者凝神安心,将一切思想倾注与画作本身。我连续跟着她画了几天,那紧张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不免嘲笑自己的过度敏感。 时逢夏末,院子里还留着夏虫不知疲倦的鸣叫,我抬头望了望天,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厚厚的鱼鳞状云浮在高空,仿佛在天上盖了一层被子,天地间一下子竟窄了许多。 “明天会是个雨天吧……”我自言自语着,不知为何我开始疯狂的迷恋雨天,在阴湿的天气里静静蜷缩在屋子一隅,偷偷支起木窗的衣角,然后觊觎那雨中的世界,我的心便会异常的涤净,仿佛是接受那雨的洗礼。 正想着,附近忽然传来异样的声音,我侧耳倾听,那声音隐隐约约、时断时续,仿佛是女子的哭声,低低的啜泣浮动在周遭的空气里。 我顺着那声音寻去,在柴房门口停了下来,那哭声就是从这头木门后头传来的,此时我能清楚的听出是一个女子的哭声,似乎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此情此景在这样一个没有星星的夜里显得如此诡异。 我的心不禁紧了紧,手脚有些微微的发抖,不知该进去看个究竟还是回头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在门口由于了很久,那哭声还在继续,不断的撩拨着我的好奇心。于是,我强压着恐惧的心情,伸手推了推木门,不料还未用力,那古旧的木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我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时,那哭泣声忽然停止了,然后一声警觉的询问声响起,“谁?”这声音有些沙哑,然而我还是一下就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若水?”我轻轻唤了一声,“是你吗?” 回答我的只有夏虫的鸣叫,和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若水,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听出你的声音了。”我继续试探的说到,若水的声音尖尖的,很独特,在这个院子里只有她有这样的声音。我大着胆子,轻轻推开了刚才已经开了一半的木门,立刻一阵木柴的味道迎面而来。 接着外头的天光我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角落的那块阴影里,隐隐有个人影蜷缩着,仿佛在颤抖,“若水,我过来了哦。”我说着,脚步便往那边移动,柴房不大,我才走了几步就已经能看出她的样子了,虽然低着头但我确定那就是若水。 “你怎么……”话还未问完,她沙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滚!” 其实,“滚”可以说是一个极其言简意赅的字,它不但明确表达了说话者的意愿,更包含了说话者的情感态度,甚至你还可以从这个字的强弱来分辨出说话者的愤怒程度。很显然,我刚才听到的这个已经算是高级别的了。若水对我的恨意,只要我有那么一点自知是肯定能想得到的,很可惜我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虽然我没有义务讨好她,但是在这样一个幽静的夜里,面对这样一个偷偷哭泣的女人,我忽然有些同情起她来。我说过,我欠她的会还给她,如今她的身上的伤是好了,可心里那块伤,我希望可以经历治得好。 于是我蹲下身,在同一水平线上正对着她,她还低着头,但滚字到是再也没说出来了。“你还在恨我吗?”我淡淡的说,尽量不装出同情或者示弱的样子,只是以最平常的口气道出。 也许她没料到我竟还未走,那深埋在膝间的脸抬了起来,眼哭得肿肿的,只是那眸子里带着怒气,“对,我恨你!如果你是来让我原谅你的,我告诉你,那不可能!”她说着话的时候一字一句,确定异常。 “我当然知道那不可能,而且我也没打算让你原谅我。”我依旧淡淡的说着,却引来她惊异的目光,也许她根本没想到我竟然会如此回答她,不顾那惊愕的眼神,我继续道,“如果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一定会尽是所能求她原谅。而对那些与我无关紧要的人来说,他们厌恶或者喜欢我,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毫不躲闪的直视她的目光,虽然我觉得我的存在使她受到了伤害,然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除非闭门不出,否则一定会与改变身边的一些人或事,她不幸很大一部分在于她自己。 她呆呆的望着我,眼中的戾气少了许多,随着而来的事冷冷的注视,“那你来做什么?我不需要你来同情我!” “请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同情你。”我回答道,目光仍然直视着她,很多时候这样的眼神交流可以让谈话双方尽可能靠近,“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值得为任何人哭泣,因为值得你哭泣的人一定不想让你哭泣。”这句话,我是《读者》上看到的,当时我正在我一段恋情痛苦不已,常常深夜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所以当我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忽然恍然大悟,第二天我便毅然决然的放弃了那个让我流泪的男人。这句话后来成了我面对所有不幸时自我安慰的最佳工具。 其实有些道理我们本来就知道,只是很多时候当它们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在我们时,就勾起了我们的共鸣。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若水脸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表情,她只是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们俩就这样对视着,四周静的出奇,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的开口打破了那沉寂异常的气氛,“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忽然异常的平静。我没有插话,任她将话讲下去,“我知道他并不爱我。”这他指的定是影尧,“我十八岁那年遇到他,当时他刚当上剑影山庄的少庄主……”她说的不紧不慢,似乎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静静的听着,渐渐融入到她的故事里,一切便渐渐清晰起来。 再普通不过的故事,青楼的女子和风流公子的相遇,结局永远都只有一个,女人成了爱情的俘虏,而男人却根本没把那当□□情。 我听着,心中的苦楚便泛了起来,即使再多的仇恨掩盖着,一个女子心中只有对爱情最初的执着。在爱情上,我是一个幸运的人,而若水付出了很多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 “那天,他拉着你的手说你值得他那样做时,我就知道我输了……”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哀伤,忽然扯住我的袖子,“可是我舍不得,我知道他不爱我,可是我舍不得放手你知道吗?”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眼中闪着某种晶莹的东西。 我任她扯着,这样的心情我又怎会不知?曾几何时我也为班里暗恋的男生有了女友黯然神伤,想忘记却又放不开手。我将手放在她手上,她的手很冷,几乎没有温度,“我知道!可是人活着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放弃这以外的一切,如果你想开心的活下去,就必须忍痛放弃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我与非扬,当初我选择离开非扬时是多么的不情愿,可是为了我爱的人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我不得不放弃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也许你说得没错……”她没有抽掉那被我握着的手,眼神渐渐归于平淡,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屋外,夏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鸣叫,残留着余温的夏风从天窗里偷偷溜了进来,吹得我与她碰在一起的手,终于不再那么冰凉…… 38、犹恐相逢是梦中(一) 自从那夜之后,若水对我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当然所谓的转好也就是不再拿那些难听的话骂我,基本对我保持无视的态度。好在我也没打算让她一下子对我有什么改观,中国的教育常常把一个人的转变归结为一刹那的觉醒,其实那绝对是没有一点事实依据的事情,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通过几句话就改变一个人,除非我是神。可惜我不是神,所以若水也绝不会对我感恩戴德。 最近来姜城的流民忽然少了很多,满街巡逻的士兵也渐渐撤去,通过那些流亡者的口我听说两国有和解的趋向,忐忑的心终于安稳了些,也许战争的形势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或许用不了多久杀戮真的会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结束,然后世界又会进入一个新了轮回。 金色的阳光照满大地,连日来紧张情绪也终于有所缓和,院子里传来悠悠无邪的笑声。随着时间的悄悄流逝,那刻在悠悠心头的痛苦回忆终于渐渐淡去,她又恢复了一个八岁小女孩该有快乐,那愉悦的笑声如同天空的白云,即使听到的人心中也随之明朗了起来。 阿洛缠着我的时间越来越少,原因很简单,九岁的小男孩有了自己想守护的女孩——悠悠。虽然他表面上摆着一张臭脸,但是我依然能一眼就看穿了不那么懂得掩饰自己的眼神,每次悠悠做错事的时候阿洛总是责备的最多的,但是隔壁街的那条恶狗追了悠悠一条街,第二天阿洛追了它整整十条街。这件事在之后的几天一直成了我们茶余饭后的笑话,每每说起,小家伙的脸就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柿子,倔强的小眼狠狠的瞪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跑。看着他们小小的身影我心中便生出无数感叹,希望阿洛能带着悠悠平凡的过一生,哪怕是贫寒,我只愿他俩能过得幸福。 玉鸢的酒楼终于又重新开张了,生意没以前好,但至少一些旧客陆陆续续登门了,于是闲了很久的我也开始张罗着重开医馆,尽量让生活恢复到原样。 影尧一直在我身边,偶尔的眼神交流,我也会幸福的微笑。他偶尔会提及何时私奔,我笑着不答,也许等哪天战争真正结束的时候,我忽然想有个家了也不一定。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当金色的黄叶落满姜城的大街小巷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却悄然发生了…… 那日,天色异常的阴冷,许久没有变色的天忽然刮起了凉凉的秋风,将近傍晚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阴沉而黑暗,仿佛已经进入了夜晚。 我正踌躇着该不该早些关了医馆,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我才一抬头,一抹暗青便映入眼帘,接着是凤目中盈盈的笑意,“还不走,快要变天了。”影尧拿着一把羊皮伞站在门外,风吹起衣角,有种绝尘的飘逸。 “正准备走呢。”我合上账目,起身拍了拍坐皱的衣衫,朝他莞尔一笑,“我都快饿死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的摸摸胃腹。 “那还不快走,还赖着呢,难不成是在等我来接你?”他不紧不慢的走进来,走到我跟前时伸手为我撩起了前额垂落的刘海。 “那是,若你不来接我,我今晚就睡在医馆了。”我故作娇嗔。 “你的意思是说,若我来了,你愿意跟着我去任何一个地方咯?”他邪邪的一笑,那明亮的凤眸如同一池秋水,清澈得我都能看到那倒映着的自己。 我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那可不一定呢,这得看你的表现。” “是吗?”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不知锦儿觉得我表现如何呢?” 我朝上翻了翻眼神,故作思考,“到目前为止还行吧,希望影尧同志一如既往,真正接受党和组织对你的考验,始终坚持三个代表思想,实事求是做好本职工作。”我摇头晃脑的说完,却发现他异常的安静,一定神就撞上那月影般的眸子。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眼神我们常常能看透很多语言没法表达出来的东西,而影尧的眼睛就是很好的例子,我常常觉得他的眼睛是会勾人的,你只需看上一眼就很难再挪开。此时他正望着我,如同散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紧紧的裹在那目光里面,甚至无法动弹。 我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他是个很美的男子,无论男女都会为他那种魄人心魂的美丽所倾倒,所以当这样一个妖媚惊心的男子如此看着你的时候,就好比是你在卢浮宫看到了一件精致异常的艺术品,身心都会被那样的完美所吸引。所以当他的唇碰到我的唇时,我还着魔似的睁大着眼睛,仿佛在梦中一般。 湿软而甘甜,像是家门口的那家蛋糕房的抹茶慕思,甜甜的滋味沿着舌一直往下,像是要一直融入心里。 我愿意这是一个永远也醒不了的梦…… 然而,是梦,终究还是会醒的。 急切的脚步声打破了口舌的交织,我惊愕的望向门外,阿洛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呼吸因为过度的奔跑而略显急促。他红着脸,但眼神却满是惊慌。 “怎么了?”我忙与影尧分开,让一个孩子看到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太过限制。 “岚……岚军攻城了……”阿洛的话音还未落,却已是晴天霹雳,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握着他小小的肩头,“阿洛,你别跟姐姐开玩笑,不是说两国打算和解了吗?” “是真的!”阿洛看着我,相比同龄的孩子他已经算得上很淡定了,然而今天我从他眼里看出了恐惧和不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跟悠悠今天在城外玩,回来的时候看到好些带着武器的人躲在城外……很多很多……还有一个穿着铠甲的人坐在马上,他一挥手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就涌进城来。我让悠悠在城外等着我,然后就……就跑来……你们快走啊!”阿洛说得急切,边说边拉着我的袖子往外走。 然而,突袭又怎会给猎物逃脱的时间? 一时间外头已经火光大作,漫天的硝烟,妇孺的嘶喊声撕破了黑暗的天际,明晃晃的兵刃交接,猩红的血洒满了每一块斑驳的青石板,最后渗入那深深的泥土里,化作一地的冤屈。 我只觉得脑中一阵混乱,为什么岚军会忽然到来?明明刚才还那么平静的姜城,霎时间竟成了岚军进攻的目标。还未等我将这一切想明白,腰上一紧,影尧已经带着我跳进了一旁的墙内,外头冲天的火光不断提醒着我这一切并不是梦境。 “阿洛!”我惊叫一声,想往外冲,却被影尧一把拉住,“快把阿洛救进来啊,那么多人,他们会杀了他的!”我嘶喊着,几近疯狂。 “悠悠在外面,你认为他肯留在这里?”影尧的话语惊人的冷静,我竟无言以对,阿洛他才是个孩子,然而他那坚定的信念却不输给任何一个成年人,“你放心,他进得来就一定出的去!我刚才跟他说了,等我们出了城就和他在山后面会合。”影尧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别想太多,“事情来得太突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快点回家,玉鸢他们都还在那里。” 影尧的话将我从一片混乱中惊醒,的确,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最该做的是赶快回去!我忙点点头,外头的形势虽然混乱,然而他的眼神却让我无比的镇静。 我跟着影尧跳上屋顶,沿着绵长的瓦檐往前走,下面到处是握着刀的东岚士兵,每一个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人都被闪着血光的刀架住了脖子,稍有反抗的便身首异处。在这样一个血腥的夜里,杀戮成了最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 我撇开眼,尽量不去看那些残忍的画面,影尧的手一直拉着我,那暖暖的温度传来,平复着我焦躁的心情。 一炷香之后,我们便到了玉鸢的园子,很显然东岚的士兵们还没有到这过,玉鸢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当我们从屋顶跳下的时候,她吃惊的望着我们。 “怎么了?”玉鸢一脸惊讶。 “姐姐,东岚大军攻城了!”我急切的说到,声音之响引出了屋里的若水和江嫂。江嫂“啊!”了一声,一张脸吓得惨白。 “你……你在说什么?”玉鸢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看来她与我一样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 我正想着如何向她说明,影尧忽然上前一步,“是真的!你们快去屋里收拾东西,先离开姜城再说!”影尧的话语坚定无比,玉鸢慌忙点头,冲进了屋子。 “阿洛!阿洛去哪了?”江嫂像是着了魔一般的冲向我们,此时她一个寡妇,除了儿子她没有其他牵挂的东西。 “放心,阿洛已经在城外了!”影尧转身告诉她,她浑浊的眼立刻变得有神,影尧说完又转向我,“你也快去收拾东西,我们等会往树林方向走,那里偏僻不容易被人发现。” “恩!”我点点头,进了房。此时,影尧的从容的命令像是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忽然觉得,只要跟着他就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我进了屋,随便收拾了一下细软,我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些药、随身的衣物和师傅留给我的那张地图别无他物。正当我准备将这些东西包起来的时候,手忽然被某个硬邦邦的东西搁了一下,接着“咣当”一声,一个碧绿的东西映入眼帘。我俯身捡起,竟是非扬给我的簪子,多少个夜我曾对这它暗自哭泣,自从来到姜城以后我就将它藏在来时的包裹里,免得看了难受。很久没有拿出来,如今见到,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簪子的主人,终究不会再与我相遇了吧。 我这样想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人世多变,谁又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囊,冲到了院子里,玉鸢他们也刚收拾好跑了出来。外头已经有嘈杂的马蹄声了,我的心砰砰直跳。 “走吧,事不宜迟!”影尧说道,我们一行五人便趁着夜色从后门逃了出去。 玉鸢这宅子虽小,但是院子后头就是一片小树林,过了树林就是一条官道,倚着官道的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坡,只需翻过它,我们便能离开姜城,阿洛和悠悠也会在那里等我们。 夜很深,风吹来渗到骨子里的凉意,时值秋天,小树林的地上落满了干枯的黄叶,脚踩在地上发出如骨头断裂般清脆的声音,那感觉出奇的诡异。由于我们五人中只有我与影尧会轻功,所以我们只好带着他们三人拼命的往前跑,希望能赶快走出这林子。 “快停下!”就在我们已经快到官道的时候,影尧忽然一下拉住我,果断的阻止了我们继续的前进。 “怎么了?”我抬头问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前面有人!”他轻轻的说了一声,“快躲起来!” 我一惊,抬头望去,那山坡后面果然有些隐隐的亮光。姜城的官道为防止积水都会修筑的较高,林子与官道有一个一米左右的落差,刚好能让我们躲起来。我拉着玉鸢躲进了那高筑官道下面,不一会儿上面就传来了马蹄声,像是轻微的地震。然后火光亮起,寻声音那些人应该就在我们的头顶上。 我紧张的屏住了呼吸,我们藏身的地方被草木挡着,影尧就在我对面,我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虽然看不清脸,然而只要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至少我能安心许多。 那批人下了山坡,停在我们头顶的官道上竟没有走的意思。我们耐心的等着,却仍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将军,我军已经趁夜从城门进城了,一切都如您所料,姜城并没有太多凉军防守。”一个声音响起,显语气中抑制不住的兴奋,“凉人果然没料到咱们有此一招,看来咱们这路大军根本不用出动,整个姜城就已经是我们囊中之物了!”我侧耳仔细的听着,约莫推测出了些大概情况,估计这支东岚军队是偷偷进攻姜城的,为了防止凉国在这里有重兵把守,他们还特意分了一路从西南的土坡进攻,结果姜城防卫松散,不劳这支军队动手就已经被攻陷了。 “兄弟们这次可都辛苦了,占了姜城,可要好好犒劳犒劳大家。”我正琢磨着,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对于一个男声来说,如此尖锐未免有些惹人厌的怪异。然而,他这话一出,四周却传来叫好声,显然那些士兵都很赞同这一想法。 “郭副将切不可轻敌,攻占姜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一个硬朗的声音响起,我的心莫名颤抖的了一下,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然而我却不敢相信。 “哼!”那人轻哼了一声,显然很是不满。 “报!”远远传来另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报告将军,在山坡下发现两个孩子!” 我的心立刻吊了起来,那两个孩子,会不会是阿洛和悠悠,如果真是他们,被攻城的岚军抓了定会凶多吉少。我正担心着,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江嫂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竟“啊!”的一声叫出了声。 “谁?谁在下面!”轻轻的一声,却被上面的人轻易的捕捉到了,顷刻,几把火把同时照亮了这里,然后是闪着寒光的刀刃。 一个黑影忽然从头上落下,一人一马跃下了官道,熊熊的火光立刻映照在他们身上。银甲铁袍衬着几乎完美的高大身躯,一柄银色的剑持在手上,那剑刃即使在没有光的夜里依然闪烁这如灼日般的光芒。那柄剑,即使我到死的那天也不会忘记,他的主人有阳光一样耀眼的微笑,宛若星辰般的坚定眼神,宽阔而温暖的胸膛,刚毅却温柔的唇线,他曾对我说过: “等着我,我会回来娶你!” 今天他终于回来了,物是人非,等着我们的又将是什么? 39、犹恐相逢是梦中(二) 将近两年的时间可以让一切都改变很多,当我映着那火光看见他时,简直不敢相信再次相遇竟然会是在这样情况下。仿若是做了一场梦,那恍惚的火光里,他鹰一样的眼睛直视着这里,映着那烈火的光芒,闪动着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小黄在他身下,它已经是一匹真正的战马了,那黝黑而光亮的毛皮在黑夜里仿佛笼罩了一层幽幽的光晕。 刹那间,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埋藏在心底的那一份回忆在相见时彻彻底底的被挖掘了出来,曾经的悸动,曾经的相知相守,曾经的海誓山盟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紧紧的盯着他,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他瘦了,银色的战甲衬着麦色的肌肤,刚毅的下颚上长出了些许胡渣,紧抿的嘴唇勾出完美的唇线,那双历经战火的眼眸一如我曾经见过的那般熟悉而坚定。 是他,真的是他! 许是我穿着男装,加之这里阴暗的紧,他没有看到我,然而却一眼就发现了我身旁的影尧。他盯着影尧,冷漠的脸上浮现复杂的神色,“是你?”怀疑的语气中竟藏着浓浓的恨意。没错,他们曾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再见亦不会相忘,可为何那眼神会如此的可怕,一阵莫名的不安在我心中涌起。 “你认错人了。”影尧淡淡的回了一句,放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握着我,在寒凉的秋夜里竟渗出了些许手汗。没错,他在紧张!而我又何尝不是呢?刚才那个甘甜的吻还留在我唇上,我以为我可以彻底的放弃,我以为我们能生生世世浪迹天涯,我以为过去的已成了埋在心底的回忆,我以为…… 然而,他却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出现了,这是上天捉弄我吗? 非扬的剑出鞘,伴随着一阵灼目的光,然后那锋利的剑刃就直至向我身旁的影尧,我的心一惊刚想叫出声,手却被紧紧的握了握。 “忘了我不要紧,这柄剑不知上官庄主还认不认识?”灼日在他手中闪着冷寂的寒光,那浓浓的杀气是我从未见过的。 “将军可能认错人了,我们不过是逃难的百姓罢了。”影尧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把剑,那坦然的神色仿佛这剑指的并不是他一般。 “哼!”非扬的剑逼近了一分,眼中的恨意不减,“认不认随你,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非扬顿了顿,一丝哀伤在眼中划过,很快便陨落了,“她呢?” “她?哪个她?将军的话真是好生奇怪。”影尧薄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升在宛若仙人般的面庞上,在火光中显得异常冷艳,就连手持火把的士兵们都被那笑惊了惊,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剑锋划过,宛若一颗石子掉落寂静的湖面,黑夜里绽放出一朵血色的蔷薇,一道血痕便出现在影尧绝美的脸上,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滴落的瞬间便消失在黑暗里。我不曾想,他竟变得那样无情,那把剑的主人冷冷的目光里满是仇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甚至怀疑眼前人究竟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阳光一样明媚的男子。 “啊!”若水的尖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她像疯一样去夺非扬的剑,却在下一刻被无数剑刃团团围住。 “哼!”非扬挑了挑眉,语气中尽是轻蔑,“果然是岚都第一风流公子,连逃难都不忘带着一个红颜知己。” “放开她!”影尧的脸色阴了下来。 非扬没有答话,灼日还紧紧的握在他手上,我清楚的看到银甲抱着的手上,一颗颗被剑摩出的老茧,“她在哪里?”依旧是那句话,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她是指谁?为什么非扬见到影尧会如此的痛恨?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秋风冷冷的吹着,灌进我的衣襟里,那丝丝的凉意一只渗进心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她!”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一道剑光闪过,伴着若水凄惨的叫声,又是一道血痕。我的手被他紧紧的抓着,那一剑是划在影尧脸上的,亦是划在我心头的,鲜血滴落的瞬间胸口那难以言喻的痛横更着,几乎让我窒息。 非扬,你究竟是怎么了? 你就在我面前,为什么却如此陌生…… “我再问你一遍,你把锦儿带到哪里去了?”银甲闪着寒光,那句话说出的刹那我却愣在了那里。她是指我吗?非扬在找我,他以为影尧带走了我?他恨影尧是因为我?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我的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我该庆幸非扬没有忘记我,两年来他一直在找我,然而另一方面,我从非扬充满杀气的目光里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难道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还是…… “不知道!”依然是冷冷的三个字,又一道剑光即将闪过的刹那,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痛楚,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决不能让非扬再伤害影尧。 “住手!”这句话几乎是从我的喉咙里摩擦出来的,短短两个字却几乎耗尽了一身的力气,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心好似被丝丝密密的线掐着,生疼生疼。 刹那无数双眼睛望向一直躲在暗处的我,灼眼的火光映射在我脸上,闪烁的焰火里我看到那双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眸将我紧紧的盯住,放出流光溢彩。那一瞬的对望,却仿佛历经了千年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在这对望中化作了漫长而悠远的等待,相对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锦儿!”紧握着的手被放开,下一刻我便落入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怀抱里,肩头有温热的液体滴落,“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他不断的喃喃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多少了无眠的夜晚,我曾偷偷回味这个怀抱的温度;多少次泪水沾湿枕巾,我曾想念那在耳边响起过的厮磨;多少次闭上眼,他阳光一样灿烂的微笑挥之不去…… 如今相见,为何我的心头生出莫名的失落? 40、犹恐相逢是梦中(三) “锦儿……”从相见的那一刻到现在,这不知是非扬第几次叫我的名字了,那一声声低沉的呼唤,像永远也叫不够似的。 “我在。”我轻轻应了一声。就在刚才,我们离开了那片阴风阵阵的树林,姜城已经彻底的被岚军攻陷,非扬给我们安顿了住宿,然而他看影尧的眼神却一直怪怪的,除了见面时的那番剑拔弩张的对话,他们还一句话都没讲过。 烛火照在他经过战火洗礼的脸上,那散着寒光的战甲已经脱下,里面白色的里衣沾着斑斑血迹,每一处都触目惊心,似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你瘦了……”他伸出手抚在我脸上,粗糙的大手一如既往的温暖,眼中满是不忍的神色。 忽如其来的亲热,我竟感到有些不自然,“你也瘦了。”我曾幻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可能,我曾在脑海里想过那么多要同他讲的话,然而此时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停顿了良久才说出那样一句话。 “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很久,我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他没有理会我的话,伸手将我揽入怀中,紧紧的拥抱甚至让我有些呼吸困难。 “别……”我下意识的伸出手阻挡他的怀抱。 双臂徒然松开,那漆黑的眸子忽然变得黯淡,这样的目光让我不禁有些心虚,半明半昧的烛光照着我的眼,如同我看他的眼神般忽闪。 “我……”我不知道如何同他解释,人心是很奇妙的东西,得不到时我不停的渴望得到,然而当一切唾手可得的时候,我竟犹豫了。一直以来,离开他一直是我心中最难以愈合的伤口,我不停的舔舐着,细细回味曾经的点点滴滴,甚至成了一种习惯。所以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已经分不清我爱着的究竟是他,还是他给我的伤…… “锦儿……”那低沉的语调里带着浓浓的哀愁,“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吗?”非扬的语气变得激烈,声音有些激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忘了我,忘了我是吗?告诉我啊……”双肩被他牢牢的抓住,那疯狂的喊声撕扯着我的心。 “非扬!”我果断的打断他的失态,“什么像他们说的那样?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我们慢慢说好吗?”现在并不是讨论爱与不爱的问题,我想知道真相,这两年里究竟在非扬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记恨影尧,为什么我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绝望?我握住他抓着我肩头的手,就在附上的一刹那,他激动的眼神终于有了缓和。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跟他走,是我待你不好吗?”他的眼神再次归于黯淡,“当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直不相信,可是现在……”他看着我,动了动嘴唇却没有继续下去,然而眼中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却让我心疼。 他们告诉他?我不断的思索着“他们”这个词,脑海里似乎有了些线索,非扬以为我离他而去是因为影尧吗?更确切的说是有人告诉他我跟影尧走了,那个人又是谁? “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还用有人告诉我吗?”他苦笑了一声,“全东岚的人都知道了,我的未婚妻跟人跑了……”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全东岚的人?非扬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将我心中的疑问全部开启。是皇帝吗?这就是他给非扬的理由,给天下人的理由?若真是这样,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成了水性杨花的贱人,非扬也不会因此记恨他的君王,也许他还会一剑杀了给自己带绿帽子的我……想到这里,我竟不寒而栗,仇恨真可以让一个人如此阴毒吗? “这是误会。”我望上他的眼。 “误会?”他非扬的眼神忽然变得可怕,嘴角冷冷的笑意看得我心寒,“直到刚才,我一直以为这是个误会,可是现在……”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也许这并不是一个误会。” “非扬……” “你爱上他了是吗?你已经忘了我们在一起的一切,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没到天地合,你却已经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每一个字都似乎经过了内心的挣扎,而每一个字又何尝不是在煎熬我的心? 非扬说的没错,我对影尧动心了,解释只是掩饰罢了。然而这世上又哪个女人会对一直在身边默默付出的人熟视无睹?此时此刻,我已然没有资格去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当初是为何离开的,已经不重要了,即使他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他仍是东岚的大将,选择了我就等于放弃了一切。 非扬,我不配爱你…… “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对了是不是?”他的眼红红的,仿佛一头猛兽,衣上的血迹在烛光里显得格外刺眼,“你说!说你不爱他!说你离开我是迫不得已!你说啊……” 望着这样的他,那横亘在眼中的液体终于涌了出来。 你知道吗,这样的你让我心痛……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霸道的侵入,片刻血腥便漫上了我的口鼻。而我已然失了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任他肆虐的吻着,唯有那断了线的泪沾湿了他的白衫,和白衫上暗红的血渍。 衣襟被粗暴的撕开,刹那一股凉意袭来,我愣愣的看着发了疯似的他,如果这样可以把我欠他的还给他,那么,我愿意! 撕碎了的亵衣像飞舞着的白蝶,在烛光的惨淡里萧瑟的落下,那哀怨的光像一张结的缜密的网,将我们紧紧的裹在里面,甚至连呼吸都被禁锢。 那单薄的亵衣很快就被撕碎,那冰冷的墙贴在我的脊背上,彻骨的凉意一丝丝渗透进我的身体里。每一个落下的吻都像是上天给我的惩罚,读不出甜蜜,唯有苦涩的滋味爬满心头,越来越苦,越来越苦……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到他那绝望的目光,然而一切却静止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反抗!”他低吼着,汗水湿透了长发,丝丝贴在脸上,那漆黑的眸子里不满了血丝,像是一条条嗜人的虫。 “如果这样让你好受些……”我不敢看他,□□的身体没有让我觉得羞耻,然而我却为自己的心感到羞耻。我这是怎么了?甚至以为这样可以还他我所亏欠的。从何时开始,我竟变成了这样,我恨我自己,恨现在的自己。 死寂一般的沉默,唯有那闪烁的烛光不断的吞吐着焰火。 忽然,冰冷的周身被他温柔的抱住,那似曾相识的厮磨在耳畔响起,“告诉我,告诉我你是在骗我……告诉我你还爱着我……告诉我锦儿……求求你……”低声的喃喃钻入我耳际,每一声都说在我心上,像是世上最尖利的刀,一刀刀划在我心上…… 那样的非扬,那样的乞求,简直实在蚕食我的生命。 泪水已经流干,而我却无力回答。 终于他松开抱着我的手,眼光渐渐黯淡了下来,有些颓然地涣散着。蓦地,他转过身,缓缓地迈出了一步,似乎是想转过来的,但终究没能回头,习惯性的又迈出了一步。 木门凄厉的摩擦声,紧接着秋风的呼啸声在耳边响起,像是一头咆哮着的猛兽,窥视着人世间的一切。 我见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心,仿佛也随着他的消失,被剜去了一块似的。有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横亘在心口。一切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可我却觉得,好像经历了漫漫一生的等待…… 这小小的一步,便是你我的咫尺天涯了吗? 41、犹恐相逢是梦中(四) 非扬离开之后,我终于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刚才的一切,仿佛是历经了一场巨大的战役,身心都已然疲惫不堪。曾经给过彼此的承诺一个个回头嘲笑我,我恨人生的反复无常,恨自己没能在开始的时候好好抓住,如今物是人非,我们的爱情成了一场绞心的孽缘。 冰凉的墙贴着我同样冰冷的脊背,寒风从周围的缝隙里灌了进来,那嘶嘶的风声仿佛是在嘲笑我。身旁的紫檀香炉里,袅袅白烟不知疲倦的升起,聚拢了,又散开了,诠释的不过是他们在人间最后的优雅。透过那迷离的雾气,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阳光洒满的夏日午后,大片大片碧绿的荷叶下,笑容如阳光般男子…… 然而此时,再美的回忆也不过是上天所开的一个巨大玩笑罢了。 就像这烟,香尽了,就再也聚不拢了…… 怔怔的看着那朦胧的雾气,烛光在雾气里忽闪,我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如果这是上天给我的考验,那么他赢了。 我绝望的闭上眼,泪水已经留不出来了,心中的痛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就在那一刻,周身忽然一阵温暖,我睁开眼一件水色的袍子裹住了我□□的上身,带着熟悉的味道。抬眼,我对上了那似水的凤目,目中淌着满满的心疼。 “我……”我想开口说些什么,才发现喉咙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刚才的那一幕仿佛是抽干了我身上所有了力气,就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他伸手抱住我,话语忽然变得低沉而可怕,“如果他继续下去,我一定会杀了他!”那一刻,我在影尧眼中看到了冷冷的杀意,在那绝美的脸上显得如此可怖。 “别!”这眼神太过恐怖,我不敢想象,伸手抓住他衣衫,“这全都是我的错,不能怪他!”的确,在爱情上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然而一定要为这件事找一个承担的人,那么我宁愿接受一切的惩罚。 “锦儿……”影尧看着我,手拂过我凌乱的发丝,“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你是为了他才离开的,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知道吗?我不想伤害他,可是到头来我却伤了他那么深……”苦涩再次泛上心头,当初的离开是为了保护他,然而今天我却成了伤害他最深的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闭上眼,“我不想的,不想的……” 影尧望着我,白皙的脸上那两条剑痕结了疤,痕迹不深却狠狠的刺痛了我的眼。我不仅伤了非扬,还害了影尧。 “你没有错!”一声低吼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愣愣的看着影尧,一直以来他在我面前永远是那么轻松的语调,温柔的眼神,然而今天他看着我,灿若星辰般的眸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我只从那眼里读出了苦涩,“如果你一定要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那陪你一起错!” “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我不配……” 话未完,他却凑过来,舔舐掉我脸上的泪痕。我惊在那里,任他细细的舔着,仿佛时间在那一刻被静止,伴随着低声的喃喃,“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苦的……我对天起誓,我上官影尧会守着你一辈子!” “啪!”金属掉落的声音,非扬站在门外,灼日冷冷的躺在地上,连同他的主人凄寒的眼神。 烛光照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映出满目的绝望,嘴角因为痛苦而颤抖着,染血的战袍上惨淡的光,“果然……”他动了动唇,说出了一个词,却再也没有继续下去,只是盯着我们不再言语。 “非扬!”影尧果断的站起来,“你必须听我把一切说清楚!” “不必了!”冷冷的拒绝,如同这寒夜里最阴冷的风,“你要说的,我已经全都看到了,你要守他一辈子吗?”他顿了顿,忽然勾起一丝冷笑,“很可惜你要食言了,他是我顾非扬的未婚妻,谁都抢不走!”痛苦、哀怨、仇恨……交织着的眼神冷得可怕。 “哈哈!”影尧忽然一反常态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非扬同我一样,愣了神。良久,才低声吼道,“你笑什么?你在嘲笑我是不是?她是我的女人,你却从我手中抢走了她!你这个混蛋!”那手抓住了影尧的衣襟,眼神中满是愤怒。 “顾非扬,我一直以为你比我成熟。”影尧任他抓着,脸上却满是轻蔑的笑,“如果你是这样一个人,那么我更加不会放心把锦儿交给你。” “你说什么?”抓着衣襟的手更紧了,“我到想听听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你真的爱她……”影尧说着,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就应该让她自己选择,而不是像个莽夫一样的在这里宣布你对她的所有权!”挑衅的直视,没有一丝胆怯,非扬紧抓着的手却松了下来。 “别这样好吗!”我看着他们,心中似压着千斤的重量,胸口透不过气来。这样的场面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如果我的存在让他们俩如此痛苦,我宁愿最后放弃的是自己。 “锦儿,我会让你回心转意的!”如誓言般的声音响起,他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那抹苦涩的背影,和呆呆伫立着的我。 他临走时的话语一遍遍重复在我耳畔,伴着那肆虐的风声,像是婴孩的哭声,又像是冤魂的哀号,仿佛在祭奠着什么…… 42、看朱成碧思纷纷(一) 那日离开之后,非扬竟像变了个人似的,决口不提那夜发生的事情,见了我竟如同是两年前一般,阳光一样明媚的微笑。 这笑容,简直让我心碎…… “锦儿,我幸亏你当年跟我说的计谋,那招“疲楚”之计打得凉国蛮子精疲力竭,我军气势大振,一举渡过清江。”非扬视察军情回来,还是那身银甲战袍,白日里见他,才发现他黑了许多,眉宇间透出一股张扬的气质,举手投足间也多了一份稳重。然而那眼神,看着我,一如当年的温柔,完全没有那夜的戾气。 非扬,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恩,不过我没想到你们会攻打姜城。”面对这样的非扬,我只能当作没事发生一般,然而心中那隐隐的痛,却是纠缠不去的。 “哈哈……”他笑得张扬,“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攻打姜城?” “为什么?”我不解。 “你还记得当初跟我讲过上古的那部《孙子兵法》吗?” 《孙子兵法》?我愣住,回忆如潮水涌来: 两年前: “猜猜我是谁?”笑魇如花,情人间永远也玩不厌的游戏,甜蜜的味道只有彼此了解。 “小猫……”放下书,紧握我遮着他眼睛的手。 “讨厌!你至少也配合一下吧!”故作生气,心里却甜滋滋的。很多时候,女人玩这样幼稚的游戏,不过是想听到男人口中唤了不知多少遍的那个名字。 “除了你这只小猫,还有谁能这么大胆子呢?”他转头,笑得莞尔。 “那也是!”我自然的圈住他的脖子,颈边由我永远也闻不够的味道,“看什么呢?老蹲在书房里,当心头发上长蘑菇!”边说边笑,似依然看到那长蘑菇的可笑场面。 “就会耍贫嘴。”他转头轻吻我的侧脸,“这是《御兵法》,小丫头懂什么?” “《御兵法》?”我皱了皱眉头,这兵法非扬不在那段日子我曾翻看过,太弱智了,完全没《孙子兵法》来得精炼,尽是空话假话,跟政府工作报告有得一拼,“别看了,这兵法一点用都没有,咱们出去逛逛好不好?闷死了呢!” “傻丫头,你怎知道这兵法不好了?这可是东岚最有名的兵法了呢。”他笑着摸摸我的头,俨然一副同情我很没文化的样子。 “拜托,这种兵法还有名!”我嗤了一声,“要是你看到《孙子兵法》,还不当神拜啊!” “《孙子兵法》?”他似乎很有兴趣,“这是何兵法?锦儿知道?” “当然啦!”我朝他瞪了一眼,“孙子曰:兵有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于是我滔滔不绝的和他讲起了《孙子兵法》,其实我记得不多,不过多多少少也能侃点,加之我还会随时附加些战例,竟也讲得像模像样,他竟听得入了神。 那如同钻石般璀璨的眸,即使时过境迁,闭上眼我依然能清楚的记起。 “当初”多美的一个词,然而它对于我来说,只是小小两个字却背负了太多太多。 时已去,人犹在,情为何? “恩。”我点点头,不敢去看那双眼。 他未停下,只是继续着,“你可记得当时曾跟我说过燕王取金陵那场战役?便是破釜沉舟,远袭京师。我军渡过清江之后,凉军守得极好,虽占了些小城池,我军的伤亡也很是惨重,未得什么好处。于是我转念,想到你告诉过我的那场战役。何不假装和解,暗兵从凉国守卫不严的北部进攻,直取凉都呢?” 我听得迷离,只觉得他嘴巴一张一合,心已然被刚才的回忆夺去了。 “这虽绕了远路,可是北部地广人稀,消息封闭,反而为突袭增加了筹码。想必凉国朝廷做梦都不会想到,在他们北边还有我们这一支岚军呢。待我军一举攻下凉都,远水救不了近火,攻下西凉轻而易举……”他说着,那眉眼间如同有了一股神采,漆黑的眸子里,熠熠闪光。 非扬,功业可以让你如此神采,我又怎忍心拖累你?就要所有的真相都埋藏吧,所有的苦,我愿一人承担。 “锦儿,带攻下凉都,我带你去吴域吧?你不是说过,想去看吴域的荷花吗?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沾着血的白衣都明媚了起来,我看得出神,原来在我心里,一直都有着这么一个挥之不去的明媚身影,即便我强迫着自己忘却,再次相遇回忆却还是被轻易的勾起。 “锦儿……”他探头,问得似乎小心翼翼,“好吗?”眼中期许的目光,搅了我的心神。 “我……”我语塞,“我帮你把衣裳洗洗吧,都已经脏成这样了……” 他的眼徒然暗了下去,一刹那眼中忍者的泪几乎掉了下来,然而我却不能!我不能害他,绝不能!“快把衣服脱下来,今儿日头好,洗了很快能干。” “好!”那转瞬即逝的黯然,既然笑得纯粹,我知道那笑容是如何的苦涩。银色的战甲被卸下,里面的白色内衫沾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渍,有些已然发黑。衣衫退下,我再一次看到了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这伤口,我是看到过的,在那个他未有知觉的夜里。如今再见,有些依然熟悉,更多的却是那些新添的伤口,每一个都刺着我的眼。胸口的那个伤口,我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个两寸大小的伤曾经几乎要了他的命! “这不算什么,只是些小伤……”他看出了我心思,安慰的笑笑,“到现在还没有谁能真正伤的了我呢!就是样子难看了些,吓着你了吧?” 顾非扬,你个笨蛋! 我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泪便落了下来,我忙低头生怕他看到。然而,这样小小的动作却入了他的眼,“怎么了?”他走近几步。 “没事!”我飞快的摆摆手,我怕他再走过来我会忍不住抱住他。我几乎是抢一样拿过他手中的衣服,头也不会的冲出了房间。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确定他未追出来,我才忍不住放声大哭,手中的血衣被泪沾湿,一块块深浅得斑驳着。泪如珠,我哭得几欲气绝,才慢慢的抽泣着停了下来。我该庆幸自己冲了出来,若继续呆着,我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良久,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转头,对上了影尧那双狭长的凤目。我忙不迭抹去眼角的泪水,“怎么来了?脸上的伤还痛吗?” “不深,没事了。”他轻描淡写,瞟了眼我手中的衣裳,却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他怕我尴尬,我眼睛哭得那么肿,细心如他又怎会不察觉? “今天天气真好。”我说了句废话,不过是为了掩饰这尴尬的气氛。 “是啊。”他点点头,“不过过些日子天可能要冷了呢,你该多穿些衣裳。” 是啊,不知不觉竟又要到冬天了呢。春去冬来,日出日落,时间像不可无法也追赶不上的孩子,当我们停下来看它时,它已然跑得老远了,唯有它留给我们的那些回忆,甜蜜抑或苦涩,久久留在心头…… 我忘不了,该怎么办? “影尧。”我抬头,“我想离开,带我离开好吗?” 他不答话,只是用那眸子久久的望着我,仿佛时间在我们之间停止了脚步,那目光中有太多的东西,我看不懂。 “好!”他忽然开口,“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我想去哪里? 非扬,我只想去一个你能忘记我的地方,或者让我忘记你的地方…… 43、看朱成碧思纷纷(二) 姜城的风沙本就很大,时逢深秋更添了几丝彻骨的凉意,许多春树的枝头此时都已经光秃秃了,夜深、寒风,一派萧瑟的意味。我在床头翻来覆去的好久,自从昨天晚上忽然决定要离开之后,我的心就仿佛被吊着似的,晃悠悠的着不了地。就样做究竟是对是错,我实在想不明白。 留下意味着我还要继续面对非扬,这几天来我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意了,但有一点我明白的很,若非扬选择了我,那么他就必须选择离开他的战场,他的国家,和他的君王……我了解非扬,这对于他来说将会是极其痛苦的选择。他有他的国家,而我身边亦有一个不能辜负的人,也许分开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为何心却如此不安? 我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屋里的烛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留下微弱的火苗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抬眼,一抹白色落入我眼帘。那是非扬的衣裳,我洗净晾干本打算给他送去的,不知为何又怕见到他,于是便一直在房里放着。正如非扬昨晚说的,东岚这次的计划是突袭凉都,兵贵神速,战事比想象中的要激烈得多。 我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衣衫,血迹干得太久,即便我洗了很多次依然有淡淡道印迹。这些血迹,有些是他身上的,有些来自于陌生的凉国士兵。然而不管是谁的,洗不去的是战争的残酷。 正当我对着那衣衫发呆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熟悉的紧,我悬着的心竟莫名感到安慰。“你怎么还没睡?”我牵起一丝笑意,不想将自己的苦恼让影尧知道。 “恩,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他凤眸一转,笑意暖人,“这几日风大,你该多穿些衣裳。” “恩。”我点头,“你什么时候成了老妈子啦?都提醒了好几次了呢。”我笑答,不过是想去一去这几日压抑的心情。 “谁叫你不会照顾自己呢?”他走过来,衣衫飘荡,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 “哪有……”我尴尬的笑了笑,我的确不怎么会照顾自己,这一点从出生到现在都未曾改变过。 “还说没呢?”他忽然伸手捧过我的脸,不管相处了多久,他忽然的亲昵还会让我脸红,“又忘了上药吧,小兔子。”笑意盎然,烛光在他侧脸上描出了一个绝美的轮廓。 “啊呀!”我轻叫了一声,这些天老是心神不宁,我竟忘了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觉酒瞳竟现了出来。 目光如搅乱了的池水,一抹月影中泛起的涟漪,手未放开,脸却凑近过来,“好在没人看见,真是个糊涂的丫头。”鼻息打在我脸上,近到我能看见眸中那羞红了脸的自己。 “没个正经!”我咕哝了一句,撇开眼,这眼神能看透太多的东西,我不敢去直视,“大半夜的不去睡觉,跑来调戏良家妇女。” “哪有调戏……”目光不曾移开,“你都说过要同我私奔了,能算调戏吗?” “我……”原是一句玩笑话,可是此时听来却分外的揪心。当初许下的诺言,是因为我以为我与非扬再也不会相见,然而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发生这样的突变。我期许一心一意的爱情,所以也不容许对自己的爱人有二心。无论如何欺骗自己,我仍然忘不了非扬…… 我的话停在那里,他眼中掠过一丝忧伤,眸子徒然暗了下来,这细微的变化却让我有种极大的负罪感。 “我去上药!”我避开他看我的眸,匆匆走至床边,即使背对着他依旧能感觉到投射在我身上黯淡的眼神。 我需要时间,让我把心中的疑惑解开,用最澄明的心去面对爱我的人。然而,恰恰是在我最需要时间考虑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我,我的药呢?”我叫了一声,内心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 “怎么了?”影尧走上前,不解的问我。 “那染眸的药水不见了!”我急切的抬起头,这绝不是小事,在这紧要关头,若我的酒瞳公诸于世。那么,这里的东岚士兵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大将收留了一名凉国皇室的女子,继而远在东岚的皇帝也会知道,非扬将会面对什么样的责罚,我不敢想象。 “你确定找不到了?”一旁的影尧也有些着急了,“再仔细找找,许是你老爱乱放东西,塞在哪个角落也不一定!” “我明明放在这里的啊!”虽然我平常爱乱放东西,然而这瓶药水我一直随身带着,即使晚上睡觉也习惯放在枕边。我很清楚这瓶药水对我的重要性,酒瞳像是一个噩梦,我所有的不幸都因它而起。 然而此时,身上没有,枕边亦没有! “不用找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拖着长长的尾掉,哪怕只是听一句都让人有些头皮发麻。我惊异的转身,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衫的干瘦男人,身后跟着一群拿刀的侍卫,以及他布满青筋的手上,釉白色的瓶子。 厄运一旦缠上你,想脱身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此时,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在我没有一点准备的时候突然发生了! 44、看朱成碧思纷纷(三) 眼前的男人是岚军副将郭明乾,我之所以对郭明乾此人有印象,完全是因为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和那种好像破旧纺车发出的诡异声音,听过一次你绝对不会再忘记。我只见过他一面,非扬带我们来到这里时郭明乾就在一旁,看人的眼神很捉摸不透,那凹陷着的眼眶里,透着一股狡诈的感觉。只被那眼睛看了一眼,就有一股寒气从心里冒出来,后来有人找他,他很快便离开了。我听他们叫他:郭副将。 但是,这个郭明乾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我眼前?他手上为何有我染眸的药水?事情来得太突然,我只知道那冷笑着的目光和身后明晃晃的刀剑里透着——杀气! “想不到吧!”他干笑了两声,那声音简直就是劣质粉笔划在黑板上的尖锐声。 我快速的与影尧对望了一眼,他的眼神在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我深吸了一口气,假装镇静道:“郭大人这是干什么呢?民女可看不明白啊?” “民女?”他反问一声,“沈姑娘恐怕不是民女吧!”他说完就死死的盯着我的左眼,一动不动。很显然,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他们拿走了我的药水,逼我现形,不过是为了抓住我的把柄。并且从头到尾,非扬并不知情。现在我要确定的是,这个姓郭的,究竟是为了我敌国皇族的身份来抓我,还是受了皇帝的致使。如果是后者,情况绝对比单纯的皇族身份要糟糕得多。 于是我故作不解的问:“大人的话,民女不是很明白,可否说清楚一点呢?” “还需要说明吗?”他未拿瓶子的手指向我,“你的眼睛就是证据!要不是有人来告密,谁会想到顾非扬竟然带回了一个敌国奸细,我到要看看他到时要如何为自己辩解?”这番话一出,身后那些明晃晃的刀刃都收紧了几分,杀气愈发重了。 有人告密?郭明乾的话让我有些愕然。我在姜城住了将近两年,知道我酒瞳的人屈指可数,如今他说有人告密,我实在想不出那个人会是谁?影尧不会,玉鸢也不会,江嫂、阿洛和悠悠,他们每一个都不可能会去告密。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知大人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民女的眼睛并没有什么问题啊,难道大人就凭着民女的眼睛就认定我是奸细了吗?大人明察秋毫,可千万别被奸人蒙蔽了。”如果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了单纯的皇族人,那么我还有机会。 “哼!”他冷笑了一声,“谁不知道酒瞳是凉国皇族的特征,你休想狡辩!来人,给我抓起来!”他大喝一声,身后的侍卫们纷纷举着武器朝我逼近。 郭明乾带来的大约有十几个侍卫,虽都持着刀剑,但我身上的迷药还有影尧的功夫,对付这些人绝对是绰绰有余。可是,现在整个姜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就算我和影尧逃脱了,玉鸢和阿洛他们都还留在这里。还有非扬,我若离开了,他们会怎么对付他?这个郭明乾摆明了就是冲着非扬去的,他想利用我,陷非扬于不义! 正当我举棋不定的时候,影尧却一把挡在了我的面前,“要抓她,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他这句话说得极淡,然而就是那么淡淡的一句却充斥着强烈的霸气,那些人竟停住了逼近的脚步,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却无一人敢第一个上前。我看着影尧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他为何能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山庄的庄主,因为他看上去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着那么霸气的一面。只是极普通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也有着莫名的震慑力。 气氛就在这样的对峙中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哈哈哈……”不知为何,郭明乾竟然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这笑声里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你就别做无畏的挣扎了,难道你没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吗?” 此话一出,我心中大叫不妙。姓郭的这么问,难不成他们给影尧下了药?他今天来抓我,恐怕早有了充足的准备,势在必得。我急切的望了眼影尧,他的神色有些不对,看来是被说中了,他真的中了毒! “我劝你莫要运气,这‘浮生’的毒性可不是闹着玩的。” 浮生!我当然知道这毒!我忽然感到一股寒气流便全身。浮生若梦,一身的修为都会如梦一般消逝。它无法危及一个人的性命,却可以一点点消耗一个人的真气,即便是修为最高的武者,最后都不得不面对成为废人的厄运。这样的毒,他们是如何得来的?又是如何下在影尧身上的?除了震惊,我感到了深深的不安,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及时找到解药,影尧就会武功尽失,并且终身都无法再习武了。这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耻辱! 我望向影尧,朝他摇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运功。在还没有搞清情况之前,我决不能让他冒险。 “抓起来!”郭明乾一声令下,顷刻那些剑刃都架在了我们身上。千钧一发之际,门忽然被踢开了,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月光照在他银色的战甲上,周身如有无数道光芒,那深邃的黑眸里带着浓浓的戾气。手中的灼日出鞘,剑气逼人。寒风吹起他的发丝,张扬的脸,仿佛这屋外站着的不是人,而是这世上的战神。 “非扬!”我失声叫道,心中夹杂着喜悦与不安的情绪。 屋内的侍卫们显然是畏惧非扬的,脸上都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就连郭明乾自信满满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恐慌。 “放开他们!”非扬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哼哼……”郭明乾干笑了两声,愈发尖锐的声音暴露了他心中的恐慌,“将军,你不会还想包庇这两个奸细吧?” “他们不是奸细!”非扬朝我看了一眼,声音依旧低低的压着,仿佛即将爆发的猛兽。 “胡说!”郭明乾叫嚣道,“只有凉国皇族才有那样的眼睛,她就是奸细!” “我的眼睛的确是红色的没错,但是谁说酒瞳的就一定是凉国的皇族了?酒瞳本是凉国段族的标志,只不过段天称霸后,许多段族都成了皇室的人。可是还有一些段族的人当年的战乱中流落他乡,郭将军这么说未免太以偏概全了吧!”我正色道。自从我知道了酒瞳是皇族的标志后,就刻意翻阅了一些史书,查找了有关酒瞳的记录。酒瞳乃段族特征,虽然我知道这具身体的生父八成是凉国的皇族没错,但是此时我这么说,绝对是有道理的。只要他们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我的身份,那么他们也别想用我来威胁非扬。 果然,被我这么一说,那些郭明乾的手下的人纷纷有些动摇了,有好几把剑撤了回去。 “谁,谁能证明你不是皇族的人?”郭明乾乱了阵脚,狠狠的看着我,反咬一口。 我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见非扬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一群人纷纷将目光移向非扬,“我能证明她不是奸细,她是我顾非扬的未过门的妻,顾家未来的媳妇。”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句,眼睛为曾我身上离开过,像是在向世上所有的人宣告。 “哈哈哈……”非扬这么一说,郭明乾反而笑了起来,“将军真会唬人?东岚谁不知道顾家少将的媳妇跟人自己最好的兄弟跑了?难不成这位就是给将军戴绿帽子的顾夫人?”他说“顾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故意拖得长长的,带着满满的讽刺。我的心一颤,分明看到非扬握着剑的手紧紧的收拢,手指的关节都泛白了。 郭明乾的话如同一把盐洒在我们的伤口上,我的心紧紧的缩着,深怕非扬一气做出什么事情来。这样的事情,别说是非扬这样的将军,就算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被人这样说,都是莫大的耻辱。然而,出乎我所料的是,非扬虽然紧握着剑,但是语气却出奇的镇定,“这是我们顾家的家事,难道郭副将连这都要管?” “你……”郭明乾被逼得气急,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郭副将没有别的话要说,那么轮到我了!”非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来人哪,把郭明乾一干人给我抓起来!”非扬号令一下,忽然从四周冒出一群持刀的侍卫来,将那些人团团围住。 “顾非扬,你……你凭什么抓我?我好歹也是御赐的副将,你无缘无故就要定我的罪,也得先说个明白!”郭明乾显然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发生逆转,原本在他一边的气势完全没了踪影。 “为什么?”非扬冷冷的反问,“通敌叛国,不知这能不能定你的罪?”此话一出,郭明乾的脸一下就白成了一张纸,他还想狡辩却被刀架住了脖子。 “郭明乾,我能抓你就表明我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如果你还想看看那些你亲笔写给凉国贼子的信,我也不介意麻烦些。”郭明乾的头终于耷拉了下来,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白多黑少的眸子无力的垂了下来。被人像牵线木偶一样的拖着离开。 “慢着!”我大喊一声,拖着他的侍卫们闻声停了下来,“解药,把解药给我!” 郭明乾无力的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的心更急了,“浮生”虽是□□,但是时间拖得越久消耗的内力就越大,如果超过一个月还没有找到解药,就算解了毒,内力也不会恢复了。“快把浮生的解药给我!”我大喊。 “没有……”他虚弱的说了句,然后被人拖走了。 我望着那越走越远的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中…… 45、浮生若梦思无涯(一) 一切真相大白,原来郭明乾一直就是凉国的奸细,他此次的目的就是要取代非扬。我的出现,让他终于有机会对非扬下手了。至于那个告密的人,也在之后的口供中被供出,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若水! 我知道她恨我,但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虽然我在人前没有显露过酒瞳,但是偶尔不出门时,我就会懒得上药,也许就是这样,我的酒瞳被她发现,并且偷偷告诉了郭明乾。 郭明乾知道了我的酒瞳后,让若水趁我不在时,偷偷潜进我的房间,拿走了放在我枕边的药水。然后照着郭明乾的吩咐,给影尧下了药,让他无法阻止一切的发生。若水恨我,我无话可说,然而影尧他却是无辜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对影尧那么痴情的女子竟然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忍无可忍。这个女人的心肠,想看看这个女人的心肠究竟是什么做的。 当我气冲冲的冲进她的房门时,她正在镜前梳着她的发,一缕缕从鬓边挽起,然后轻巧的垂落在颈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杨若水!”这个女人,就算她曾用多么难听的话侮辱过我,就算她向郭明乾揭发我的身份,就算她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一直抱着不计较的态度面对她,我知道我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太多的改变,她恨我是应该的。但是,当我知道她竟然向影尧下那样的药时,我已经无法控制我自己了。 “做什么?”她头也没回,只在镜中瞟了我一眼,“如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她顿了顿,回过那高傲的脸,即便此时依旧风情万种,“就算你能掌控我的生死,我也绝不会向你这种人低头认错!”声音不高,然而每个字都说得毫不含糊。 “我这种人也比你这种人好!”我冷眼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值得同情,我曾敬佩她对影尧的情深,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她变态的爱只会伤人。 “我!?”她忽然猛地的站了起来,手不客气的指着我,“我至少一心一意的爱着他,不像你那样拖泥带水,脚踏两条船!” 她没有动手,但是这话却好像狠狠的抽了我两个嘴巴子,正中我要害,我竟无言以对。 “哼!”她冷笑一声,“没话说了吧,你不配我指责我,就是因为你,剑影山庄才会被查封,庄主才会被通缉。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你以为庄主很喜欢在待在这种破地方吗?他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你知道吗?从头到尾,你就知道依赖着他,抓住他不放,你以为他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她越说越激动,话一句比一句尖锐,句句都好像一把尖刀刺在我胸口。“从头到尾,我没有看到你为他付出过!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接受他的爱!” “我……”我被这些话堵得哑口无言,她说得没错,从一开始影尧冒死救我,到他陪着我去找非扬,再到流浪凉国,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他都迁就着我。然而我,却摇摆在非扬与他之间,甚至想过逃避。 “沈云锦,我恨你!所以我希望你死,再也不要出现在影尧的生命里!”她说着,扬起手,那因为愤怒而僵直的手指好像一把锋利的刀。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眼前全是影尧的笑,那如春分一样温暖的笑,时而带着一丝邪气,挥之不去。 良久,那巴掌没有落下,我却先听到了若水嘤嘤的哭声。我睁眼,看到影尧紧紧的抓着她落下的手,苍白的脸上带着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护着她?她爱的是那个顾非扬啊!”若水嘶叫着,眼红红的,绝望的泪水布满了脸颊。 “这是我的选择。”影尧的声音有些憔悴,我知道“浮生”起效了,它会一点点蚕食影尧的内力,而我绝不会让那一切发生。 “你可以恨我!”我紧紧拉住影尧的手,“但是,你为什么要害影尧,你知道吗这毒会让他成为一个废人。”最后那两个字说出的时候,我隐隐感到影尧的手颤抖了一下。 “什么?你说什么?”若水忽然停止了一切的挣扎,只是呆呆的望着我,如同魂魄在一刹那被抽出。 “为什么你那么爱他却要害他?”我死死的拽住影尧,一想到他身上的毒,我的心就仿佛被什么压着透不过气来。 “我……我……”她竟一下摊在了地上,刚绾好的发落了下来,那一刻所有的骄傲都坍塌了,仿佛一个伫立了千年石像,在顷刻间只剩下粉碎的尘埃。“不是真的,他说那不过是普通的迷药……不是的……不是的……” 若水有这样的反应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只知道“浮生”是郭明乾给她的,然而我未曾料到她竟以为那不过是普通的迷药。就在那一刻,我忽然同情起若水来,她爱影尧那么深,甚至可以为了他不远千里来到姜城。如今她却要面对亲手伤害自己最爱的人的痛苦,这不能不说是场孽缘。 我伸手,想去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我不要你来同情我!不要!”她扯着嗓子,嘶哑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摩擦出来的。我没料到她会推我,一个踉跄,被影尧稳稳的扶住。还未缓过神来,若水却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别追了……”影尧拉住我的手腕,朝我摇摇头,“追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毒已经下了,我不怪她。” 看着这样的影尧,我忽然鼻子一酸,满腹的心酸都涌了出来,靠在他怀里不住的重复一个词,“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他莞尔一笑,为我掠起散落在前额的发丝。 “她说的对,从皇上想杀我开始,你就一直陪在我身边,一句怨言都没有……可是……”我看着他的眼,“我却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影尧,我……”我说了一半的话,却被他伸来的手按住,“傻瓜,我又没想得到什么。” “不!这对你不公平!”我扯开他的手,“你把我从刑场救出来,为我中毒,带着我去灵城找非扬,陪我一路流浪到姜城……”说话间,泪水已然如扯断的珍珠,越落越多。迷离中,我看着他的眼,那眼神永远给我安心,让我温暖。 “什么刑场?什么灵城?”低沉的声音在我们身旁响起,我愕然回头,花园的假山后面那熟悉的身影,眉宇间透着复杂的神情。 是非扬! “告诉我真相!” 46、浮生若梦思无涯(二) “告诉我真相!” 他看着我们,风掠过他的发丝和衣角,说不清的苍凉。我愣在那里,非扬竟听到了我与影尧的对话,纸永远都包不住火,他终究会知道一切…… “告诉他,他有权知道!”影尧抓住我的手,朝我点点头。这眼神给了我说出来的勇气,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份上,我决定告诉非扬一切,拖着只会让我们都痛苦。 我咬了咬嘴唇,转身正对他,“非扬,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关于你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 过去的记忆再次被勾起,那个日光刺眼的午后,影尧为我挡住落下的血刃。去蝶谷找师傅解毒,却成了我见师傅的最后一面,他一直在我身旁陪我度过每一个流泪的夜晚。走过千山万水,去灵城找非扬,替他疗伤,然后做出了此生最不知对错的决定——离开非扬去凉国。而后便是长途跋涉的流浪,一直伴我到灵城…… 就在所有的一切被说出的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一直以来对于影尧我都报着感激的态度。潜意识里,我总认为离不开他是因为我欠着他,欠的越多我便越渴望弥补他。直到此刻,我才发现,离不开他是因为我对他有了情。 “事情就是这样。”我看着非扬,当我终于抛开一切将所以的真相说出,忽然觉得心中无比的轻松。该来的还是要来,该做的决定还是要做。 “锦儿……”非扬看着我,眼神凄迷,“你怎么会这么傻……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他伸出手,重重的将我揽入怀中,不停的在我耳边低喃,力道大得几乎将我揉进骨头里。“回到我的身边好吗?我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就算那个人是你发誓永生守护的君王吗?”我推开他,心一阵阵的发疼。不行,沈云锦!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绝不能心软。你还要为影尧去找解药!我不断的告诉自己,狠狠的握住拳头,指甲扣进手掌里,扣得深疼。 “我……”非扬看着我。望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心里漫起浓浓的失落。他终究还是要效忠于他的国家,他的君王。 “既然你选择效忠他,那么我们之间就不再有可能。”我掩饰着心中的痛,那些话像是从喉咙里摩擦出来的,每讲一句,我的心都在滴血。 “不!”非扬低吼了一声,一瞬间仿佛憔悴了好几岁,我忽然发现这些天他又瘦了许多,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上,棱角分明。“我答应你,等战争结束,我们一起离开东岚好吗?我们走得远远的,你想去那里我都陪着你!”非扬抓住我的手臂,手指陷入我的衣衫里,因为用力过猛而指节泛白。 我努力的忍住泪水,生怕被他看穿我的心思,把心一横,“非扬,在东岚的那些日子,有你在身旁是我最快乐的回忆……”我说着,咽了咽干涩的喉,“可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忘了它好吗?”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样温暖的回忆,哪怕是有一天我老得要死了,也绝不会忘记。 “锦儿……”他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我们可以离开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机会?” “你别傻了!”我失声叫到,“离开?你怎么离开?你的国家怎么办?你的父亲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怎么样?顾家就你一个儿子,你难道想让你的父亲蒙羞吗?想让你的家族蒙羞吗?”我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却没站稳倒在了影尧怀里。我顺势抱住影尧,“爱情是不能勉强的,我现在心里的人已经不再是你了,为什么你不能放手让我离开?”我说这话的时候,就连握着影尧的手都在颤抖,仿佛身上所有的气力都被抽干似的。 “锦儿……”他望着我,眼神中的绝望煎熬着我的心。非扬,对不起,我不能害你!这次是郭明乾,下次又会是谁要利用我来加害你呢?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更加的危险,这险我冒不起…… 我从怀里掏出他给我的簪子,手在颤抖,“这是你给我的,我想我不配戴它……”我拿着簪子,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如同走在炭火上,像一根根银针扎着我的腿。我牵起他的手,将簪子放在他手中。他的手不在如当初般温暖,像是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冷冷的找不到一点生气。放开的那一刹那,我眼中的泪终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这一放手,还能再牵起吗? 他的眸黯然,仿佛失去所有的生气,良久他缓缓的开口,嘴唇如干枯的花瓣,“锦儿,我就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我正对着他,秋风在我耳际凄凉的吹过。 “你爱过我吗?”他怔怔的望着我,连眼梢都带着浓浓的苦涩。 我点头,已然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曾经,我是多么的依恋他,多么的不想他离去,多么的渴望再次见到他。然而,物是人非,命运和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们就像宇宙中的两颗不同轨道的行星,等待了千年才得以交汇,摩擦出热烈的火花,然而错过了却成了永远…… “你们走吧……”他转过身,那抹凄凉的背影在萧瑟的寒风里,说不出的苍凉。天阴沉沉的,惨淡得紧,我望着那背影咬牙转过身,拉起影尧的手决绝道,“我们走!” 我拉着影尧,走了很久很久,脚下仿佛有两根线牵着,走完一步再一步,好像脚下的这条路根本没有尽头。直到影尧叫我的名字,我才忽然回过神来,脚下一软,竟瘫了下去。好在他及时抱住我,“锦儿,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他望着我,狭长的凤目里满是不忍。他看出来了,我的痛他永远都知道。 我愣愣的看着他,从离开到现在,我的泪仿佛流干了似的,如何都落不下来。心中被某种东西郁塞着,透不过气来。我不否认自己是个很容易落泪的人,然而此时此刻,我竟落不下泪来。那种憋在心里的痛,好似能绞断肝肠。我说了,我终于说出来了!从今以后,我与非扬再无交集。 “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他伸手拂过我的脸,将我的头按进他的怀里,“别憋着,哭出来……哭出来好吗?”这一声声,简直是在乞求。一刹那,所有的委屈涌了出来,先是一丝丝一缕缕,而后如决堤的河水,再也止不住了奔泻而出。泪水染在他的衣襟上,深深浅浅的湿了一大片。 当一个人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时,泪水就涌了出来,在影尧的怀里,我哭了很久很久,然而就是这肆虐的泪水却发泄出了我心中的郁结。“谢谢……”我抬头,只觉得眼睛都哭得睁不开了,“若水说的没错,我很没用……” “傻瓜……”他的吻落在我额头,“有我在,你不需要那么有用的。”这话竟逗得我笑了出来,然而笑出来的却全是苦涩,“我很脆弱,很任性,老是给你惹麻烦……还……” 他的手指忽然按住我的唇,目光如延绵的溪水,“你很好,真的!”他的指尖顺着我的脸颊一直划到下巴,小心的划出一道弧线,“只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觉得亏欠我才放手的。如果是这样,我会把你送回去……” “不!”我摇头,这一回不是因为亏欠,不是因为感激,而是我忽然明白:我爱上了他!“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治好你身上的毒,然后……然后我们就去私奔!去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真的?”他的眼中满是欣喜,掩饰不住的激动。“恩!”我点头,我已经放弃过了,绝不会再放手! 四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马蹄声骤然响起,我愕然回头,马嘶如风略过天际。“小黄!”我失声叫道,一下扑了上去,黝黑的皮毛,高大健硕的躯体,它已然成了一匹真正的战马。虽然分开了这么久,小黄却并没有排斥我,它只是凑过头在我耳边摩了摩,好像是在确认我的身份。我的手拂过它的鬃毛,一如第一次遇见它一样柔软。 它跟了非扬那么久,一看到它我想到了非扬,心里便又难受起来。影尧看出了我的心思,走过来安慰得拍了拍我的脊背。我忙收住思绪,免得他为我担心,“小黄怎么会在这里,它应该和……”说到这里,我竟说不下去了,提起那个名字我便喘不过气来。 “你看,它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影尧的手指,我才注意到小黄背上的包裹。伸手将它拿过来。 “这是……”我怔怔的望着那包裹,里面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干粮,一包盘缠……还有,一根碧色的簪子。 是他!是他让小黄送来的!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恨我,我转头望向影尧,他的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 风吹过小树林,枝头还有些顽强的枯叶在风中摇摆,有些禁不住寒风的则掉了下来,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一切都那么安静,唯独我的心中却思绪万千。望着手里的那根簪子,我忽然觉得我与他也许并不会就这样结束…… 47、浮生若梦思无涯(三) 当太阳从地平线再一次升起的时候,我与影尧牵着小黄踏上了南下凉都的漫漫黄沙路。凉都离姜城大约一个多月的脚程,虽然“浮生”并不是要人性命的□□,然而一个多月会消耗掉中毒者起码一半的修为,就算找到解药,也这些被毒性所消耗的修为也无法复原。所以我不得不选择快马加鞭,争取在二十天内感到凉都,想办法为影尧取解药。 鉴于影尧此时无法动用内力,而我亦带着只酒瞳,一路上我们不得不低调再低调。然而还是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随着凉都越来越近,我手上的镯子在沉寂了十年之后,竟开始发出微弱而诡异的红光,这情境像极了那日它带我来时的样子。冥冥中我忽然觉得这个镯子并不只是单纯的带我回到这里,它就像一条隐形的绳索,不知不觉将我牵引到绳索的那一头。只不过这个过程竟用了整整十年。 凉国的秋天是很短暂的,往往还未适应秋的萧瑟,冬天已经悄悄的来临了。南下凉都的路途不算太遥远,然而仅仅走了几天天气就开始骤冷了,好在非扬为我们准备的东西里备足了御寒的衣物,这着实解决了我们很大的难题。每每用着他为我们准备的东西,我心头都带着一丝愧疚,他最终还是没有要回那根簪子。非扬,你是想告诉我,你没有怪我吗? 我与影尧共骑一骥,和他在一起其实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从当初见他就躲,到一同流浪,再到姜城的朝夕相处,如今我已然贪恋他的怀抱。也许就是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辛,我才会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感情。 “怎么样?今天感觉如何?”从路线看,到下一个城镇还要走上一天的路,所以今晚我不得不和影尧露宿在荒郊野外。 “还好。”他笑了笑,“就是胸口有些闷得慌。” “怎么会?”我一惊,这“浮生”按道理是不会产生这样的症状的啊,难道是毒性有了什么转变。我忙去探他的脉象,“没事啊……”从脉象看,浮生的毒还未起太大的作用,也没有什么奇异的脉象,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伸手指着他的胸口道,“是这里吗?” 他却忽然伸手将我的手按住按在胸口,嘴角勾起一丝邪气,“就是这里……”说话间凤目紧紧的盯着我,似千万条线将我裹住。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脸竟有些火辣辣的,想抽出手来却无奈没他有力,“干什么呢!”我嗔怪到。 “就是这里啊,你靠着我一整天,快把我闷死了……”燃起的篝火照在他的脸上,眼眸也如熊熊燃烧的篝火般跳跃, “你!”我气结,“开什么玩笑啊,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了!” “哈哈哈……”他竟放肆的笑了起来,伸手就将我搂进怀里,下颚抵在我的头上。我正想挣扎,上面却传来了他轻轻的呢喃,“锦儿……锦儿……”这柔柔的声音穿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了,这觉得那一声声低喃缓缓渗进心底,“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锦儿……”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轻柔的抬起我的下巴。 四目相对,他忽然开口到,“锦儿,我们不去凉都了好不好?” “什么?”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脱口到,“这怎么行?不去凉都,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就随它去吧,我只想……” “不行!”我断然拒绝,“浮生会让你功力尽失,成为一个废人。我绝对不会让你变成这样的!” “可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此去凉都路途坎坷,加上战乱,我怕到时又会有什么变数。何不你我就此归隐山林,过些太平日子呢?”我知道影尧在想什么,我们这一路走的太坎坷,我又何尝不想同他一起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呢。可是……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影尧,你知道吗?这两年来,一直是你在照顾我,陪伴我,而我还老是给你添麻烦,这回你因我而中毒。虽然我知道你不怪我,可是若水说得对,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所以我希望这回你能让我为你做些事情……” “锦儿,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你懂吗?”他认真的看着我,纤长的手指穿过我披落的发丝。 “我知道!”我握住他的手,“可是如果这次你身上的毒不解,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其实,爱情就是这样,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拼命的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他望着我良久,那眼神仿佛要将我融进去,“好!”他忽然粲然一笑,紧紧回握住我的手,“我们去凉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开你!” “我也不会!”我伸出小指,“我们来拉钩。” “拉钩?”他茫然的看着我,显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拉钩啊就是这样!”我伸手拉过他的小指,“这是一把锁,不管今后会怎么样,我们都要牢牢锁住彼此的誓言。” 他看着我,眼中一出满满的欣喜,“好!我们拉钩!”他笑了,如同一个最纯真的孩子。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火光照在我们的脸上,同样坚定的微笑。 48、浮生若梦思无涯(四) 我与影尧日夜赶路,终于在在第一场冬雪落下的时候赶到了阜城。在西凉,冬天是非常寒冷的,而这里的雪更是大的吓人,往往下一晚的雪,第二天便寸步难行了。这直接导致,我与影尧前往凉都的行程被耽搁了。不幸中的万幸,我们总算到了阜城,在大雪漫天的情况下,有个地方落脚比天天露宿野外要好得多。 我支起木窗,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如同一个个坠落凡间的精灵。这天与地的交融,一片银白,原本该是多么美妙的景象,然而我却最无法忍受这样的季节。两年来,每每遇到下雪的夜,我的心都会莫名的抽痛,当初那个决定竟然成了我与非扬最后的交集。我叹了口气,将满腹的郁郁叹出,转身看到躺在床上的影尧,由于“浮生”的毒性,他变得很嗜睡,常常躺下就轻易的睡着。 我走过去,蹲下身,轻抚他的额头,将落在他额前的发丝撩起。烛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紧闭的眼微微颤动。从中毒到现在,他的内力已经在慢慢消失了,至今大约消耗了两成左右。按现在的速度推算,就算我们能及时赶到凉都顺利拿到解药,他也起码再消耗掉一层的功力。即使是这样,又谈何容易呢?这几天的大雪不说,单说到了凉都,要去皇宫拿解药就是件最棘手的事情。 “还不睡吗?”他忽然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 “下雪了,睡不着……”我笑着答道,起身坐在床边。 “你还在想他吗?”他的眼神有些苦涩。 想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两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雪夜的不眠和沉思,“你别多想了。”我苦笑了一下,替他扯了扯被角。他不语,狭长的凤目在我身上流连,一刻都不曾放开。 “怎么?吃醋了吗?”我笑道。 “不。”他答得决绝。 我不禁莞尔,“你就这么自信?” “那是!”他伸手揽过我,让我的头靠在他怀中,“锦儿,你是我的。”那话的语气平常的紧,可却像烙印一般渗进我心底。心底忽然暖烘烘的,一种幸福的滋味漫上心头。若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止,多好…… 忽然,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温湿的唇在我耳旁轻轻的吻着。继而将手放在我肩头,转过我靠在他怀里的身子。那吻就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在颈间慢慢的探索着,每到一处都引得我禁不住颤抖。修长的手指流畅的解开盘扣,轻松的伸进我的衣襟里,一丝凉意惊得我睁开眼。我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上开始火辣辣的发烫,“我……”正要开口,他的唇却附上了我的唇,舌灵巧的抵开牙关,缠绵如同细细流动的泉水,慢慢掠夺走我所以的呼吸…… “别……”我红着脸推开她,那绵长的吻让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不喜欢吗?”他退开身子,眼中闪过些许落寞。 “不……不是……”我闪烁着不敢去看眼前人,声音小到了极点,“我……我今天……不方便……” 他愣了一会儿,竟哈哈大笑起来,这笑愈发使我无地自容。“你笑什么?还笑!不许笑了!”我一时气结,伸手去垂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一个伏身,我已经被紧紧的压在了他身下。“别玩了,都说不方便了!”我叫了起来,却被他死死的按住。 “嘘!”他伸手按住我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这样,别动。”彼此近距离的对视,我甚至能从他的眸里看到自己羞红的脸颊。我点点头,他随即将我按在我唇上的手放开,手滑入我的腰间,将我紧紧的抱住。“就这样,陪我睡一会儿……”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吟,像一首故乡的歌谣,让我急促的心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我忽然起了一句话:一个男人和女人上床那也许是为了性,但是如果他原意陪那个女人睡觉那绝对是因为爱。 我们就以这样的姿势躺着,他下巴抵在我的头上,四周静悄悄的我甚至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良久,我轻声开口,“睡了吗?” “没……”他低声的回答。 “睡不着吗?” “恩……” “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 “我以为认真去做就能实现我的梦 以为写首好歌走路就能抬起头 以为骑摩托车旅行就能变英雄 现在的我变得好懦弱 有才华的人唾弃金光闪闪的奖座 亲爱的cobain 是否也曾爱慕虚荣 多希望有人冲破疑惑带我向前走 现在的我失去了冲动 雨会下雨会停 这是不变的道理 夜空中北极星迷路的人不恐惧 我唱歌你在听一切风平又浪静 雨和弦的根音抚平脆弱的心灵 我只想牵著你走到很远的梦里 小木屋红屋顶地址是一个秘密 你抱著小猫咪蓝眼睛不再忧郁 香格里拉在那里让我们去找寻” 娃娃的香格里拉,我一直很喜欢的一首歌。轻柔的调子里,带着淡淡的幸福,在这个宁静的雪夜里,慢慢吟唱着,也有种幸福的味道。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此刻我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宁静…… 我缓缓的闭上眼睛,伴着他均匀的呼吸入眠。朦胧中,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周遭成了一片很大很大的树林,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我急得到处乱转,寻找出口,手中的镯子发出隐隐的红光。 “云锦……云锦……”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长长短短的叫着我的名字,我试着去寻找它来源,跑过一颗颗参天的大树,脚下的枯枝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云锦……云锦……”那个声音还在不停的传来,好像就在前头,好像又永远也找不到。 忽然,一只手挡在了我面前,我惊恐的抬头,却看到影尧站在我身前,“影尧!”我试着去抱他,却扑了一个空。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站在我跟前,那凤目里说不出的复杂,他的唇一张一合,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唯有看口型似在说,“别再找了……别再找了……”找什么?找那个声音吗?我挣扎着起身,想抓住他问个明白,他却转身离开,越走越远…… “不!不要走!”我失声大叫起来,想去追他却迈不开脚步。 “锦儿!锦儿!”一阵急促的叫唤声响起,我睁开眼看到影尧正焦急的拉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我……”我开口,嗓子却干涩的嘶哑,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别怕,你一定是做噩梦了。”他将我紧紧的抱住,慢慢安抚我狂跳的心。良久,我才从那诡异的梦中平复下来,“我梦见你要离开我……”我开口,才发现脸上竟湿了一大片,“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不停的重复,刚才那个梦实在是太恐怖了,即便回想起来我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傻丫头,那不过是个梦。”他轻拍我的后背,动作轻的想在安抚一个婴儿。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像孩子一样的无理取闹,不过是因为一个梦,然而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我惧怕真的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答应你,绝不离开!绝不!”他对上我的眼,那眼神坚定而温柔。 “恩……”这样的坚定的话语让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一个梦,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外头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了,一场噩梦让我睡意全无,我尴尬的笑笑,“对不起……我刚才吓坏了……” “傻丫头,干嘛把做梦当那么真……”他宠溺的摸着我凌乱的发,脸上满是笑意。忽然,一阵马啸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小黄!”这马声我太过熟悉,便是我从小带大的小黄。它从不乱叫,然而此时,他的声音焦躁不安,好像被什么东西惊扰而发出的嘶鸣。 “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得去看看!”我急着下床,心中满是担忧。且不说我和小黄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现况而言,我和影尧去凉都非小黄不可。只有它那样的速度和耐力,我们才可能在对短的时间赶到凉都,在这个节骨眼上若小黄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我陪你去!”他抓住我的手。 “不行!万一有什么危险……”我断然拒绝,影尧现在不能动用内力,万一出了什么茬子,恐怕凉都还没到,他已经功力尽失。 “你不是说,让我别离开你,怎么?现在反倒是你要离开我了?”他笑道,紧抓的手没有松开。这话像是一把钥匙,轻易将我的心门打开。他说得对,从离开姜城的那一刻起,我与他今生今世都绝不分开!我笑着点头,反握住他的手,“走!” “走!”他亦开口,浓浓的坚定。 双手交握,彼此的信任永藏于心。影尧,你知道吗?牵手,是会把一个女孩子的心牵走的…… 49、风疏雨骤遥相忆(一) 小黄的嘶叫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我紧张得拉住影尧的手,此时外头的天才蒙蒙亮,并没有多少人走动。小黄这样的叫声明显是受到了巨大的干扰,我不禁愈发的担心起来,脑子开始乱想起来,会不会是皇帝的人追到了我们的行踪?或者有更糟的情况。可是无论如何小黄都不能有事,没了它就等于影尧没了获救的希望。 我与影尧急急忙忙下了楼,静静的客栈里,唯有木梯发出那种刺耳而怪异的摩擦声,听起来有些诡异。下来楼,我俩就赶忙奔向马厩,此时的我们都知道,小黄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打开一道木门,马厩就在不远处,天色还未大亮,而我们手中亦没有什么照明的工具,隐隐约约我只能看到小黄高大的身躯正在焦躁的动着。而它的身边,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似在做着什么事情。 “你们在干什么?”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生出一股力气,摆脱了影尧紧抓着我的手,大喝一声就冲上前去。一心只想着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小黄。 显然,那两个黑影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惊了神,竟呆呆了伫立的数秒。我趁那空挡靠近他们,终于看清了黑影的样貌。原来那是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都三十岁上下,一个国字脸脸上有颗很大很黑的痣。另一个则矮小些,脸黑黝黝的。他们两人手中都拿着很粗的麻绳,绳子的一头套在小黄的脖子上,那绳子因为小黄的不安的扯动而摆动着,颇似黑夜中扭动的毒蛇。 偷马贼!见了那两人的打扮还有手中的粗绳,我心中立刻明白了几分。他们身上并没有兵器,从现在的情况看大约是来偷马的,若是这样我总算放心不少。愣了一会儿,他们大概也看清了来着竟是个小女子,紧张的神情开始放松了下来。“滚,别破坏咱们兄弟的好事!”国字脸低吼了一声,脸上都散着戾气。 “偷我的马,还要叫主人滚。如今这世上做贼的可真比抓贼的还了得!”我冷冷的吼道,其实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现在这状况,虽然双方都都是两人,可影尧不能运功而我亦不过是个女子,虽会些功夫,但对方怎么说都是两个成年男性,他们若真要很我们硬拼,想必我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可是我知道,无论我心里现在有多害怕都不能表现出来,在这个时候决不能被他们发现一丝畏惧。 “识相的就把我的马放开快点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我大声的叫道,一来是为了装气势,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我的喊声能被客栈里的人听到。 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我的喊声起了作用,那两个偷马贼互相望了望,似乎有些犹豫。与此同时,影尧在走到了我身边,他拉过我的手,暖暖的温度让我心安。“还不快滚!”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威胁,像极了那天郭明乾带人来抓我们那时的语气。不高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杀气。 趁着那两人分神之际,我朝小黄打了个手势,小黄会意愈发的急躁不堪。马嘶惹得客栈里的灯纷纷亮了起来,有人开始走动。那两贼人见这情形终于慌了神,匆忙丢掉手中的麻绳,转身就跑。 “别跑!”我刚抬腿想去追,却被影尧一把拉住。“别追了,这里人多眼杂,万一混进什么人来,麻烦的是我们。”的确,影尧的这一点性格是我最佩服的,他总能在最危机的时刻保持冷静,哪怕千钧一发之际他都能将一切考虑周到。 我点点头,强压住心中的怒气,走进马厩将小黄脖子上的绳索解掉。那绳索极粗,由于过度的拉扯,小黄脖子上还有些勒痕,我心痛的抚摸着它的脖子试图使他安静下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客栈的掌柜披着一件外衣出来,显然是听到动静才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的。 “刚才有两个偷马贼,打我家小黄的主意。”我一边安抚小黄,一遍朝掌柜的解释。这掌柜姓黄,是个五十几岁的矮胖男人,左脚有些瘸,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从面向上看倒是个老实人。 “有偷马贼?”他显然是吃了一惊,继而脸色凄忧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啊……” “怎么?”我惊异的望着黄老板,原来这偷马贼还是惯犯。 “两位有所不知啊,最近阜城的大小客栈里老有人丢马,而且丢的还都是些良驹。本店也已是第三次了。” “那你为何不找些人来看守,难道任那些贼子逍遥法外了吗?”听他这么一说我到来气了,敢情着老板明明知道有人回来偷马还放任不管。 “诶……”不想那黄老板却叹了一口气,“姑娘莫怪啊,两国交战能打仗的都上了战场,留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的,哪还有能力管这些事情啊……” “可是你至少告诉我们一声啊,你知不知道,这马对我们有多重要……”我气得还想再说些,却被影尧打断了话。“黄老板也有苦衷,我家娘子爱马心切,若有什么得罪还请见谅。”他朝黄老板拱了拱手,也不顾我挣扎将我拖了回去。 “喂!你刚才干嘛打断我啊?他们开店就要担得起风险,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怎么开店招揽生意?我可是付钱住店的啊,我是顾客,是上帝!” “好了……”他笑着将我肆意挥动的手按住,“我知道你气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那黄老板就一个瘸子,你跟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何况小黄也没什么事情。” 我被他说得无语,可心里就是不服气,“可是你知道吗?如果小黄出什么事情,我们根本无法及时赶到凉都啊!那你身上的毒怎么办?我实在是气不过……”我边说边扯着衣角,把满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在手中。 “傻丫头!”他竟望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这衣服又跟你没仇,你扯她做什么?” “当然要扯啊!你又不让我和那老板理论,你让我的气往哪里出?我不扯衣角难道我扯你啊?”我朝他嚷嚷,他嘴角那丝调笑让我觉得有些脸红。该死,我为何老是在他眼前出洋相。正怨念着,手上一热,刚才还在扯衣角的手已经被他握在手里,“行!” “行什么啊?”我没好气道。 “扯我啊!你不是还生气吗?我让你扯成了吧?”凤目若盈盈秋水,暖暖的笑随秋波涤荡开来,那勾起的唇角露出一丝邪气,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我被那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忙甩开他的手,转身不去看他,“你毛病啊!谁要扯你了!”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良久,他绕到我跟前。 “不生气了?” “恩……” “那就好,吃饭去吧。” “哦……” 我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们说父女是上辈子的恋人。说不定我与影尧是上辈子的父女,所以这辈子我总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吃饭的时候,当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他的时候,他竟哈哈大笑起来。“锦儿,你的想法还真奇怪。父女和恋人?” “哪里奇怪了!这很有感觉好不好?”我朝他撇撇嘴。“那你觉得上辈子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恩……”他思考了一会,“上辈子我们是夫妻。” 晕……我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浪漫的话来,“真没创意,哪有上辈子和这辈子是一样的……”话说到一半,我忽然停了下来,从他那邪笑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对劲。“混蛋!你阴我!”我红着脸,说话有些气急。 “这可不是我说的……”他笑得粲然,四周的旧木摆设都明媚起来了,“这辈子,咱们和上辈子一样。” “谁说的?我让你笑我!”我气的把大把大把的菜往他碗里夹,笑我?看我不喂死你! 虽然影尧身上的毒未解,然而我们这样闹腾着,心情竟也轻松了不少。许是老天爷看我们可怜,这整整下了三天雪竟在当天下午的时候停了下来。第二天中午,雪虽未融化,但是影尧身上的毒却等不及了,思前想后,我决定尽快启程赶往凉都。 还有十余天的路程,目前我们最大的困难是前面再也没有像阜城这样能够歇脚的城镇了。为了不在路上出些什么茬子,我用剩下的大部分盘缠买了一辆马车,足够我们在路上吃的干粮,还未小黄准备了些干草。时辰还早,我决定在天黑前在出去置办些药材,这样的气候极容易生病。回想起来,我与影尧还真是倒霉,两次赶路都遇上这样的天气,天冷不说还下大雪,真算得上是悲惨了。 我和影尧刚要出客栈,楼上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两位且慢。”我与影尧回头,见一三四十岁的男子正从木梯上走下来,穿着一身较好的织锦绿绸,上面绣着暗色的云纹,中等身材,双目如炬,走路的步子很是稳健。 我与影尧对望了一眼,都从未见过这人,顿时好生奇怪。“兄台叫的可是我们?” “在下叫的正是二位。”那男子朝我们笑笑,语气波澜不惊。 我愈发奇怪,看这人的打扮像是有些来头,我与影尧在凉国人生地不熟,这人此时叫住我们不知究竟为何。“请问这位大哥有何指教?”我开口,语气谨慎。 “在下张培之,从东岚来这里做些小买卖,昨日住进客栈无意中听到二位的口音,不知二位可是东岚人?”虽然两国交战,但依旧有商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在两国间经商以获取高额的利润,这个张培之大概就属于这一类。 “原来是张老板,失敬失敬。”影尧反应的比我快多了,立刻与那人客套起来,“在下原是东岚丰城人士,搬来凉国已经好几年了。” “丰城?真是巧啊,在下也的老家也在丰城啊!”那张老板似乎特别高兴,说话的声音也响了几分。“在下远道而来,没想到能遇到老乡,不知可否请两位喝一杯呢?” 我朝那张老板笑笑,心里却十二万分的不愿意,现在时间紧急哪有空和这家伙耗。可是影尧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既然张老板好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那张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我们上了二楼的雅座。 我趁着他转身,狠狠瞪了影尧一眼,他却像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的朝我笑着。弄得我一股子的怨气没处发泄,在他手上扭了一把,疼得他呲牙,却又说不出口,样子特别的好笑。 50、风疏雨骤遥相忆(二) 上了雅座,张培之开口就问,“不知二位该如何称呼呢?”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云字,这位是家妻尧儿。”影尧笑答,我差点没喷出来,怎么给这个家伙相出来的,竟然把我俩的名字来个互换。 “原来是沈兄弟和沈夫人。”那张培之边拱手边叫了小二点菜,报出来的竟是些最高档的菜式,出手有够阔绰的。不过我总觉得这人有些怪怪的,按理说生意人都很精明,可这个张培之遇见老乡就如此大方,着实有些奇怪。 “沈夫人姓段吧?”我正思来想去,张培之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气氛立刻紧张起来。由于上次的郭明乾事件,我染眸的药水就一直不在身边,如今见人都露出一只酒瞳。好在离凉都越近,大家似乎也不对酒瞳有何反应,毕竟段式的族人不少,何况我还不是纯种的段族。可这张培之一问,我便有些紧张了,毕竟所有的事情皆因我的酒瞳而起,他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询问我的身份,不得不让我怀疑。 “张老板猜错了,尧儿的祖母姓段。”影尧好像没事人似的,淡淡的答着,就好像这真是事实一般。 “实在是失礼,在下一时好奇,忍不住便问了。”那张培之说完便看了我一眼,朝我礼节性的笑笑。我也点点头,表示没有关系。也许是之前我对他的猜忌起了影响,我总觉得那眼神怪怪的。 “如今战乱四起,我与二位能在此相见真是有缘,来,就让在下敬二位一杯。”张培之说完,举起了酒杯。 “张老板客气了。”影尧说完,亦举杯。我忙举起手中的酒杯,暗中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好在并没有闻出什么异味。 “沈老板来凉国做的是什么生意啊?” “不过是些小买卖,贩些布匹粮食,从中谋些小利。到是沈兄弟,我看二位似乎不打算在阜城常住啊。” “的确,战乱四起,我们夫妻俩打算去凉都避避。内人在那儿尚有远方亲戚可以投靠,明日就打算启程。” “哦?”那张培之两眼闪光,“这么巧,在下明日也要赶往凉都去贩一匹布匹,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同行啊!” “不用……” “张老板盛情相邀,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影尧却快速的接过了我的话,不顾我吃惊的看着他的眼神,从容的将杯中酒喝下。 “喂,那个姓张的看上去怪怪的,平白无故对我们这么好,一看就有问题了啊!你干嘛答应人家啊?”回到房间,我就迫不及待的责怪去影尧来,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个家伙。 “说你笨你还不相信。”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我气的一把将他的手甩掉,这家伙老是仗着比我高一大截就摸我的脑袋,“这回我很机灵好不好?你才笨得像头猪哩!” “哈哈……”他竟放肆的笑了起来,良久,他忽然俯下身,饶有趣味的盯着我,声音压得低低的,“我问你,去凉都还有几日的路程?” “大概十余日吧……”我奇怪的盯着他,对他忽然的发文不明所以。 “你觉得此去凉都会顺利吗?” “这……”我想了想,如实答到:“虽说小黄是匹千年难得一见的良驹,但是要载着我们两个大活人日夜不停的去凉都,再加上天气如此恶劣,要在十余日内赶到凉都的确很不容易。” “那你觉得,如果有人跟我们同行,是不是会容易很多?”他又问。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低下头,还是有些不服气,“不是说人心隔肚皮啊,那个张培之看上去正正经经的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万一他要是怀什么坏心呢?这样同他一路,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他不是好像有问题,他是一定有问题!”影尧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声音愈发低沉。 “啊!”我惊呼一声,他却按住了我的口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掰开他的手轻轻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就凭他刚才说话的时的口音,他绝对不是丰城人!”他正色到。 “不是丰城人?那他岂不是再骗我们?那他为什么要接近我们啊?你说他会不会是皇帝的人啊?还有啊,既然你知道他心里有鬼,为什么刚才还要答应他呢?”我一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脑袋里全是疑问。 “你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你哪个啊?”他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惹得我满脸通红,“我也是心急么……”我低头轻轻嘀咕了句。 “好了,好了,我一个个答复你还不行么?”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第一、这个张培之绝对是在骗我们。至于他为什么要接近我们,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和皇帝有关系的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我又忍不住开口。 “笨蛋,皇帝想杀你都还来不及,干嘛找个人故意接近我们啊?我们这十几天天天都睡在野外,随便找杀手来不就成了?难道你还认为,他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吗?” “那倒是……”我吐了吐舌头,影尧分析的的确没错,“那你说他是为什么来接近我们的?” “不知道。” “不知道?”我头上一只乌鸦飞过来又飞过去,“搞了半天,你也不知道……”我咕哝着,他却也不生气,反倒笑吟吟的看着我,“不过绝对不是为了财,也不是……”说完上下看看我,嘴角勾起一丝邪笑。 “也不是什么?”我警惕的望着他。 “当然也不是色啦!”他说完,放肆的大笑起来,气得我差点没冲过去踹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俩现在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这个张培之绝对不会为财而接近我们。至于色么……好吧,劫影尧比劫我值……我沉默,不再发话。 “第二,你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他的要求。其实很简单,这个家伙接近我们既不是为了钱财,那么一定有其他重要的目的。如果我不答应他,他肯定会通过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方法。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我们还要提心吊胆的防着他耍其他手段,到不如正面应付来得容易。换个角度说,若他真是去凉都经商的,我们与他同行也可有个保障,岂不妙哉?” 影尧说得话的确有理,我不得不点点头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到好,在我头上轻拍了一下,“小傻瓜别想了,快睡吧!”然后翻身上床,侧躺在床榻上,支起一只手来,青丝垂下,凤眸在烛光里半明半昧的盯着我。烛光柔和的照出他的颈,衣襟微敞隐约能看到撩人锁骨。 我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忽然,他的薄唇微启,伸出另一只手,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朝我勾了勾,说出了一句把我石化了的话,“乖乖,过来过来过来……” 上官影尧!你当我是宠物啊!!! 52、风疏雨骤遥相忆(三) 翌日,天气大好,宜远行。 我与影尧下楼的时候,张培之已经在外面备好马车等我们了。鉴于他的身份不明,我与影尧早就商量好了只与他同行,找了个借口搭乘自己的马车,他惋惜了一阵便答应了。我与影尧互相对望了一眼,登上了昨日备置的那辆马车。 我们驾车出了阜城,张培之似乎没什么行动,除了早晚的碰面和商量行程之外,我们几乎没什么接触,几天下来一直相安无事。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然而影尧是个极其冷静的人,即使在再恶劣的情况下,他依旧能够处变不惊,这样的性格渐渐影响到了我。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他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担心了。 小黄是匹有灵性的马,遇到山路它会自动的选择更平稳的路走,这直接使我们一路上不至于太过颠簸。我后悔当初没叫小黄保时捷,此时我才明白在古代拥有一匹良驹就等于是拥有了一辆身价百万的高性能跑车。 一声马嘶打断了我的臆想,我从马车中探出脑袋,只见张培之正站在外面。 “怎么了?”我询问。 “前面的路被山上滚落的大树堵住了!” 什么?我心中大惊,放眼望去天色已暗,窄窄的山道上横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堵住了整条山路。 这条路是过沛岭最近且最方便的通道,若这条道过不去,我们只能往另一条更远的路行进,那与其说是一条路,不如说是一个大林子,所以的路都要自己找出来。原本,走这条近路只需两天的时间,并且过了沛岭我们就差不多到达凉都了,然而这样一来起码会多耗去我们将近十天的时间。我们身边的粮食不多,小黄经过这么多天的赶路也露出了疲惫之色,影尧的毒更是等不得。 我心有不甘,跳下马车前去观察,走到近处才发现这树果然很大。树身并没有太大的损伤,看来是因为积雪融化导致根基的土壤松动,这树才会从山上滚落下来。稳稳的横躺在路中间,树冠已经冲塌了半条山路,下面便是深不见底的峡谷,隐约能听到滚滚的浪涛从峡谷下传来,如同一大群野兽的嚎叫。我推了推那树干,纹丝不动,凭我们一行十几个人要想将它移开,是根本不可能。 由于天色太暗,树后的道路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一时间我也拿不定主意。 “这可怎么办啊?”张培之跟着我走上前来,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焦躁。 正在我踌躇的时候,影尧也已经走到了我身后,他的神色依旧自若,然而脸上却透出一股极不易察觉的苍白。看到他的样子,我的心就颤抖了一下,再耗下去就算到了凉都拿到解药,影尧的功力也无法再恢复了。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担心,轻拍我的肩,“放心吧,我没事的。” 我点点头,轻声叹了口气,他永远是那么不在乎自己。 “这样吧,我看天色也已经晚了,不如我们就地休息,等到明日一早再想想办法。”张培之抬头望了望天空,说了他的想法。 “这样也好,尧儿也累了,我们就在此休息吧。”影尧点点头,温柔的望向我,自从他告诉张培之我们的名字后,他就很认真的把我叫做尧儿。一开始我还很不习惯,几天下来他一叫尧儿我竟能立刻反应过来了。忽然想到电影天下无双中的那段经典的台词: “我没有想到,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她一直重复我的话,她以为她自己是我。原来爱一个人爱得太深,真的会醉了。那天说着说着,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女人。原来尘世间很多烦恼是很容易解决的,有些事只要你肯反过来看,你会有另外一翻光景。我终于明白,镜花水月是什么意思,其实情之所至,应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是男谁是女,有什么关系呢?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行了。今天,她是小霸王,可能明天又轮到我了。” 我们彼此互换名字,竟成了两人间甜蜜的小秘密。 好在山路前面有片不大的平地,积雪已经融得差不多了,正够我们这一批人休息。我将小黄的缰绳解开,摸了摸它光滑的脖子,喂了些干草给它。它亲昵的在我头边蹭了蹭,低头去解决它的民生问题了。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我不禁缩了缩脖子。沛岭是通往凉都最险恶的一段路,之前的将近十天路程虽然占了整个旅途的绝大部分,但是地势都还算平稳,并且沿路也有些散落的人家。可是到了沛岭范围,人烟就一下子绝迹了,完全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在来之前,我问过沿途散住的猎户,据说沛岭多野兽出没,原本住着的村落都被野兽袭击过,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无人区,除了经验丰富的猎手没人敢踏足这里。一般要过沛岭的人都会选择我们眼前的这条路,因为它两边都是岩石较多的山,植物较少,野兽无处隐藏,自然也安全的多。 正想着,肩头忽然一热,影尧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外面冷,回马车吧。” “我想再看看,也许有什么办法可以过去。” “天都这么黑了,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法子,不如早些休息,明早再想办法吧。” “这……”我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影尧说得没错,我这样光看着也不是个办法,可我心里就是不甘心。凉都近在眼前,我们却无法过去。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恐怖的叫声,听得我心里直发毛,“这是什么声音啊?”我往影尧身上使劲靠,其实我的胆子很小,平时一条小哈巴狗都能把我吓得个半死。 “狼叫。” “什么?狼叫!”我惊叫一声,话说狼这种动物我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对他最大的印象像就是垂着的大尾巴和那双绿茵茵的眼睛。一想到它就在我的周围,我心里就开始发毛。 “傻瓜!”影尧摸了摸我的头,“听着声音起码离我们好几个山头呢,你紧张什么。”篝火映在他的脸颊上,嘴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才傻呢!它们是狼诶……”我都快哭出来了,眼睛紧张的四处t望。 “沈夫人不必紧张,狼这样的野兽最惧怕火光,我们只要燃起篝火他们定不会前来的。狼这种动物聪明的紧,除非饿得厉害,不然绝不会贸然袭击人类。”张培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站在不远处朝我笑。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我脸一红马上低下头来。肯定是刚才我和影尧的对话被他听去了,这么严肃一个人竟然也嘲笑我,这让我有些无地自容。心里却愤愤不平,我当然知道野兽怕火光,他这么一提醒好像我真的很没文化一样。 影尧同他寒暄了一阵,夜已深,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暗地里扯了扯影尧的袖子。他会意,拉着我跟张培之说了句客气的话,便回了马车。 “怎么?累了?”他亲昵的摸了摸我的脸,轻吻我的额头。 “恩……原来马车也是这么累,那些穿越小说里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做马车很平稳,简直是受罪!”我嘟哝着,大声控诉万恶的穿越,万恶的雷。 “小傻瓜,真不知道你说得都是什么。”他笑了笑,手指点着我的鼻子。 “别压了,会塌的。”我甩开他的手指,故作怒气的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 “没关系,反正长得也不怎么样。” “什么嘛,我承认没你长得惊世骇俗,但是大小也算个美女好吧。”我嘟嘴瞪了他一眼。 “是,是,你是美女!”他无奈的拍拍我的头,“大美女,可以睡觉了……”说着,拥我躺下。 “你这样很假好不好!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还是喋喋不休,他却一把将我的嘴按住,“嘘!睡觉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柔软的细沙。 良久,温暖萦绕在我周身,唯有外面的风声宣告着我们身处环境的恶劣。 “影,其实我有件事情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恩……”他轻应了一声,手抚在我的腰上。 “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 “恩,我知道。”他在脸就在我耳边,均匀的吐着气,“你的父亲是凉国的皇室,你不算东岚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啦!”我转头对上他的脸,“我是说,我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不顾他询问的眼神,我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来自几千年以后的世界。”我扬起手中的镯子,“你看到这个镯子没有?那天我去给我的一个远方亲戚整理遗物,偶然间发现了这个,然后我就不知不觉的戴到了手上,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我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说到后面连的自己都有些晕乎了,“我知道这很难叫你相信……”我咬了咬嘴唇,就我这种表达水平,别说是影尧,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信!”他忽然的话语让我惊愕,抬眼看他,他的眼离我很近,漆黑的眸子里闪动这光芒。 “什么?你相信我?”要一个人相信穿越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他竟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我。 “恩!”他点点头,“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 我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本以为这个秘密要伴随着我一生,没想到我一说他便信了我,“我告诉你啊,几千年以后的世界可不一样了。在我们那里根本不用马,我们都是用汽车的……”我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现代化的生活,他竟一眨不眨的听着。直到我自己都讲得累了,他还满脸笑意的盯着我。 “影尧,你能相信我,真好……”迷迷糊糊的说完最后一句话,睡意袭来,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他从我身边起来,为我盖上好被子,温热的吻落在我额头…… 那晚我睡得很沉,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悄的降临。其实人生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上一刻你还安然的过着你的日子,下一刻也许就是腥风血雨。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人竟是张培之。 “你……”我询问的话还没出口,眼睛就瞟见了他身边一个大个子的家伙,国字脸、大黑痣,似曾相识的一张脸,记忆在脑子里飞快的旋转,“是你!”我猛然觉醒,这不正是那天偷小黄的两个偷马贼之一吗? “小姑娘,你记性可真好!”一个声音传来,我转头一看,国字脸身旁又走出一个小个子,一脸的猥琐样,正是另外那个偷马贼。 我恍然大悟,原来张培之缠着我们的目的竟然是小黄!“影尧呢?”我大声询问,手被反缚着,动不了分毫。 “死了。”张培之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出了一个词。 死了?! 霎时,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惊愣在那里。 “那个臭小子好生了得,看出我们今晚要下手,竟然不知死活的来暗算我们老大。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原来根本不会功夫,两下就被咱哥俩扔下了山崖。哈哈哈哈……”我已经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了,那些话像刀子,剜去了我的心,我的思想,我的灵魂。 那一刻,我没有泪水,没有嘶喊。当心中的那个人离去的时候,心已经随他而去了,又怎会有其他的想法?我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浑浑噩噩不知周遭的一切。 忽然,一声恐怖的嚎叫响起。黑夜里出现了一双闪着荧光的眼睛,然后是两双,三双,直至更多。 “狼!”不知谁喊了一声,十几个人纷纷骚乱起来,张培之万年不变的眼里都闪过恐慌。他说得没错,一只狼不会笨到袭击人类,然而一群饿晕了头的狼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 篝火已然燃尽,黑夜里只有荧绿的眼睛散着寒光,凄惨的叫声四起,逃跑的人都成了被追逐的目标。黑夜里,没人能看得出猩红的血,唯有那毛骨悚然的叫声,一声声透进骨子里。然而我的心已经死了,不再有感觉。 忽然,一双荧绿的眼出现在我前方,那寒冷的目光里满是嗜血的光芒。 难道说,影尧走了,所以上帝要带我回去了吗?我只是愣愣的盯着那双眼睛,此刻,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没有他的世界里,天堂也是地狱。 那双眼睛的主人扑了上来,我、温热的爪子按上了我的脖子,我看清了那张恐怖的脸,尖厉的牙齿散着寒光。我安然的闭上眼睛,没有一丝挣扎,只等它将我的生命啃噬去寻找将我心带走的那个人。 然而,等待了许久,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 篝火再次燃起,四周一片狼藉,唯有扎人眼的鲜血在火光中晃动。好几个带着面具的人拿着剑站在那里,躺着的除了四散的残肢还有几具狼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我猛然回过神,灵魂又回到我身体里,可早已癫狂,甩掉压在我身上的那头狼,它的脖子被剑刺入,脊椎被砍断,瞬间便失去了生命。“影尧!影尧!”我撕扯着嗓子,往山崖奔去,每叫一声胸口都如撕裂的一般。 回答我的只有空荡荡的风声,和一遍遍的回音。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只觉得脚下一软,便跪倒在悬崖边,下面是漆黑的深渊,如同猛兽张大着的血盆大口。他温婉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手心的温度还留在我的心里,他湿软的吻还附在我的唇上,然而他却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双手搭上我的肩,我惊喜的回头,“影尧!”面对我的却是那个冰冷的面具。 “你要找的那个人,他没有死。”那个面具后面传来低沉的声音,音调不高,却点亮了我的心。 “他,他在哪里?”我猛地握住那人的手,力道大得我自己都不可思议。他说影尧没有死,没有死…… “他中了毒却强行运功,导致血脉逆流,伤重昏迷。我已经派人快马将他送去凉都。你放心,只要及时给他服下解药,不会有事的。”我仿佛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回来的时候仿佛被剥皮拆骨过一般。 他没有死,我心里的那个人还活着! 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我怔怔的看着那个再次给我希望的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脸上的面具拿下,眉心那道隐约的伤疤在火光中依稀可见。 53、酒暖回忆思念瘦(一) “小虎?”我惊讶的睁大眼,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消失了整整两年,在我几乎以为彼此不会再相见的时刻,他却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如以往许多次那样。 虽然惊讶,但此时见了他我的心才缓了下来,两年未见,他亦是那张冷冷的脸,漆黑的眸子永远猜不明白。然而,我清楚的明白,他不会骗我,既然他说影尧没事,那他便一定不会出事。 “你怎么会来?”我愣愣的望着他,记忆里小虎永远是样的神秘,宛若他额上的那道淡淡的剑伤,令人捉摸不透。 “你没事吧?”小虎只是自顾道。 “恩,我没事。”我低声答了句,忽然又想到刚才的失态,有些窘迫。然而心中还是放不下影尧,怪不得我睡前看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没想到他竟会强行用功,差点害了自己。“那个……”此时我只想立刻飞到他身边,唯有看到他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才会真正的安心,“带我去凉都好吗?” “恩。”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朝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那些人立刻如同某种夜行的猛兽一般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他们是?”我望着那漆黑而绵延的山林,心中生出许多疑惑来,那些人为什么那么听小虎的话?他们个个身手矫健,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可是小虎仅仅使了个手势他们就悄然无息的离开。还记得小虎曾跟我说过他的身世,但是却未提到过他还有这等的权利。这两年在小虎身上定也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间将彼此的距离拉的更开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有时候想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我现在要做的只是尽快赶往凉都,去确定影尧真的没事。 “走吧。”他居高临下看着我,话语似乎比以前还要少了。 “谢……”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刚才那一阵嘶喊已经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当一切都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腰被稳稳的托住,下一刻我对上了他冷若冰霜的眸,近距离的对视的刹那,心头忽然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感觉,似乎那眸子下隐藏的东西已经变了。 “走吧,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忽然放开我,转身,然后迈步,仿佛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预先设定好了的。 “哦。”我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回头再望一眼那熊熊火光中残肢断臂,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忽然有种感觉,脚下迈出的那每一步都在牵引着我,朝命定的人生前进……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影尧背对着我,任我如何喊他也不肯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满心焦灼的上前想去扯他,他却飞快的离开,消失在一片雾气之中。“影尧!”我放声大喊,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他甚至没有转身看我,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留下。 “不要,不要离开我……”我绝望的蹲下身子,一遍遍的重复我对他的思念,直到将自己唤醒。睁开眼,对上我的却不是他的眸,“小虎……”我交了小虎一声,心中却满是失望,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睁开眼我看到了还是他灿若星辰的眸子。 “恩。”小虎闷响了一声,转身有靠在了树干旁,仰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小虎果然变了,他变得比以前更冰冷,像不可接近的冰山,寒得让人战栗。“你有心事吗?”我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凑上前去。他依旧不语,只是盯着那零落着几颗星辰的夜空,似乎要将天看穿似的。一时间我也不知再该说什么才好,此时的我也正心烦意乱,又有什么功夫来化解彼此的尴尬呢?于是我俩就这么沉默着,他一声不吭的望着夜空,而我却一心想着离开的影尧。 一片乌云遮住了悬挂在夜空的狼牙月,云影犹如某只巨大的猛兽扑住了大地,四周立刻变得更加阴郁。 “妖精……”一声轻唤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可思议的抬头,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那样叫我,熟悉却陌生。 “恩?”我应了他一声,心中有些小小的安心,小虎终究还是没有变。 “跟我走好不好?”思付了良久,他终于低声开口。 “什么?”我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我不正是要跟着你去凉都吗?” 他盯着我,眼眸染上一层灰,“跟我走,不要去凉都了好不好?” “不!”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拒绝的话却已经脱口而出。我怎么可以不去凉都?影尧在那里等我,我们还没完成彼此的誓言,怎么可以就此离别?随着我的惊呼,小虎忽然垂下眼帘,转身再一次靠在一旁的树干上。阴云还没有散去,我望着他的侧影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的失态,也许他这样说自是有他的道理,我却想也不想的拒绝。 “小虎?”沉默了许久,我终于还是试探性的唤了他一声,他是那样的冷漠,仿佛在这个世界之外,那身影我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叫我小虎了,我现在叫萧忆。”他幽幽的开口,仿佛那抹阴冷的云影。“可我还是比较习惯叫你小虎……”面对他忽然的疏远,我有些不甘。一直以为我们是童年的伙伴,一直将他当作亲人,然而此时我的亲人竟让我直呼他的名字。一种无助的陌生感涌上心头,小虎他真的变了吗? “叫我萧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高了几分,目光愈发的陌生。 我盯着小虎的脸,无名生出一股气恼,忘记了乳名就等于忘记了过去的一切,难道他已经不在乎过去的回忆了吗?“好!”我赌气的朝他吼了一声,既然他能忘得这么干净,我又何必巴着过去不放呢? 他的眼眸迅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很快又冷得和这冬日的月光一样。彼此不再又交流,我们只是直直的看着同一片夜空,想着不同的事情。直到天边蒙蒙的发亮,新的一天再一次到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们走吧。” 我们选择了最方便的路线,没有了马车的牵绊,我们能够轻易的绕过那颗挡道的枯木。在过去前,我最后一眼回望了昨晚那经历了腥风血雨的地方,血迹已经发黑,几具残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我叹了口气,从那不堪回忆的地方收回目光。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想不通的人,为了那身外之物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而我的生活也因为这样的变数而改变了既定的轨道。 翻过断木,我赫然发现了两匹马,想是昨夜就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忽然我眼前一亮,猛的朝一匹马冲了过去,“小黄!”经过昨夜的一番折腾,它竟只收了点皮外伤,黝黑发亮的皮毛似乎在宣告它的无恙。昨夜的情况太混乱,以至于我一直没有考虑它的去向,不想他竟在枯木的这头等着我。我欣喜的抱住小黄的脖子,在它柔软的鬃毛上蹭了蹭,总算它没有离我而去。 “走吧!”我正沉浸在小黄还活着的喜悦中,小虎却早已翻身上了另一匹马,马鞭一挥,已经朝前方迈开了步子。“哎,等等我!”我忙不迭的骑上小黄,跟了过去。 四周还有残雪在慢慢的融化着,紧紧的山道上,我们一前一后的行进着。只听得融化的雪水从枯枝间滴落的声音,高高的天空中几只鹫鹰在我们头顶盘旋着,偶尔发出几声苍凉的叫声。 按照这个速度,两天后我们就能顺利到达凉都。一路上,小虎的话还是那么的少,少的几乎可以用吝啬来形容。不管吃饭还是休息,只是蹦出几个词来,我再也没有听到他叫我一声妖精。漫天的枯枝和白雪衬出他消瘦的背影,一人一马在这天地间显得如此苍凉。我不再叫他小虎,当然也拒绝叫他萧忆。路途的沉默让我能够静下心来仔细的思考,他肯冒着危险来救我,这已经能说明他始终没有忘记我们彼此的友情。然而他的改变,定是这两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还不想告诉我。我会等待,等待再次叫他小虎,毕竟这名字已经不仅仅是个称呼了,他代表着的是我们之间十几年如同亲人一般的彼此信任。 翻过那高高的山脉,牵着马走过那随时都可能让人粉身碎骨的悬崖,躲过掉落的碎石,朝阳再一次在天边升起,我们终于走过了那险阻的山路,回望身后的沛岭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转头放眼望去,隐约能看见远处高耸的城墙,在那堵厚厚的墙里面,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等我!就算是前方铺满了荆棘,至少我还是看到了希望。 小黄似乎也知道了我此时的心情,长长的马嘶打破了冬日的宁静,那寂寞的北风呼呼的吹着,寒冷也无法冻结我此时的心情。我转过头,想将此刻的心情与身边的小虎分享,却看到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久久的锁定在远处的城墙上。 忽然小黄一阵不安,我惊异的扯住它脖子上的绳索,想探个究竟,却见小虎朝天做了个手势,一个黑影就无声无息的落在了我们前面。这黑衣人我不认识,但是那身打扮我却有些熟悉,他腰间佩戴的玉佩正是那天同小虎在一起的那些人身上所佩戴的。那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小虎。小虎从容的展开信,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他看完信,才没一会儿那信竟自己燃烧起来,没一会就烧得只剩灰烬。而后小虎跟黑衣人耳语了些什么,黑衣人点点头立刻消失在了茫茫树木之中。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这实在是突然,简直像是在拍电影。 “有什么变故吗?”我无意知道小虎的私事,从这信被涂上磷粉来看,定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不过我此时最怕他们所说的事情和影尧有关,所以一颗心也随之不安起来。 “没事,我们进城吧。”他淡淡的回了我一句,显然不想告诉我什么。 “可是……”我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询问我心中的担忧。 小虎却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事,“放心,他还死不了。” 不是什么好话,但的确是我想听到的。我感激的看着小虎,“谢谢你这么帮我们。”这回要不是小虎,就算我不被狼吃了也会自己往悬崖下跳的。小虎救了影尧,也救了我。 他不答话,牵着马径自朝凉城的方向走去。我忙牵过小黄,急匆匆的跟了上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与影尧重逢,这一回我再也不想轻易放手! 54、浮云柳絮无根蒂(一) “攸言?”这是眼前威严的男人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语气中有疑问也有欣喜,更多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我呆呆的望着他,攸言?我记得这个名字,因为曾经有个人他也告诉过我这个名字,他告诉我这个叫攸言的女子是我的母亲,确切的说是这身体原来的母亲。而那个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男人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忽然有些明白现在的情况了,侧过脸我望了眼小虎,他的眼神始终没有和我对上,一种被欺骗的愤怒让我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回过头我仰头迎上那个很可能是我“父亲”的男人,冷冷道,“我不是攸言。”不带丝毫感情,只有——失望。 那男人看着我的眼,忽然笑了起来,“对,你不是攸言。”然后朝我走近了几步,“攸言从来没有过这样倔强的眼神,她很温柔。”他顿了顿,嘴角带着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但是,你是我和攸言的女儿,因为你有和我一样的性格!” 我简直想冲过去在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叔脸上揍上几拳,然而理智让我忍住了,退后了几步,让我们之间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我冷冷到,“我不是你女儿。” “不,你是!”他又走进了几步,我不甘示弱的对上他的眼,这个混蛋,就是他教唆小虎来骗我的是不是?一定是他把影尧藏起来,不让我们相见!他竟然还自以为是地说我像他,我像他才怪了,我老爸才不是这种□□的人呢!“我不是你女儿,你认错人了。”我咬着牙,心中的愤怒已经快爆发。 “萧忆,这是怎么回事啊?”也许是我坚定的眼神,让那男人也有些疑惑了,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小虎,脸上有些不满,“你不是说她是我女儿吗?为什么他不肯认我?” 小虎忽然单膝跪地,低着头,“臣为了能让皇上早些见到公主,不得已把公主骗到这里,这些公主她并不知情,所以才会对陛下出言不逊,还请陛下不要责怪公主,一切都是臣的错。” 为什么? 我绝望的后退了几步,他们亲口说的,他骗我!而我竟然傻傻的相信他,我竟然连开口求证都没做就无条件相信他,我竟然……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上前几步,怒不可遏的抓住他的衣襟,“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我印象中的小虎是骄傲的,除了道长和孙婆婆,我没有见他为谁下跪过,但是他现在却对那个人下跪,甚至为了那个人不惜欺骗我。“起来啊!别那么没骨气!你是个男人!” “我是个男人,所以我才选择效忠陛下。”他缓缓抬起头,那眼神绝不是我认识的小虎,难道是我错了吗?还是他真的变了?就像他说的,他不是小虎,是萧忆——那个我从来都没认识过的萧忆吗? 抓着他的手颓然放下,我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小虎的脸,这件事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我偏偏又找不出来。转头望向那个皇帝,我咬了咬嘴唇,“我想这件事我一时还接受不了,我需要时间。” “好!”他一口答应,“你很冷静,我想你应该很快能相通的。”说罢他又朝跪着的人吩咐到,“既然,然儿对你有什么误会,你就带她去宫里熟悉一下,顺便让她消消气。”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身体真正的名字叫段然,那是段天与攸言为他们女儿取的名字。 “是!”小虎领命,起身为我让出一条路来,他的眼一直没有看我一眼,他在内疚吗?还是说另有隐情。至少我希望,他这样做是迫不得已。 小虎领着我走着,我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的背影,我没法想象他会骗我,更无法想象他竟然利用影尧来骗我!一想到这里,心中的愤怒再一次燃起,停下脚步,“小虎!” 他顿了顿,却始终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小虎!” “小虎!” “萧忆!” 他终于停了下来,回过头,缓缓走向我,“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我抬头望着他,这一刻我还是对他报希望的,哪怕是个很烂的理由,只要他开口辩解,也许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你真的不想跟我解释什么吗?” 然而,他的回答叫我失望,他只是低着头,依旧不肯看我一眼,语气就像一个刚认识了几天的普通人,“臣没什么好说的,微臣的确是臣骗了公主没错。” 那一刻,我无言以对,原来我真的不了解小虎。望着他额上淡淡的剑痕,我最终还是没有再坚持下去,“那影尧呢?他在哪里?” “公主放心,他没有事。”他答了我一句,却不肯多说。 “我想萧将军应该明白,我是为了他才到这里来的,如果我没有看到他,难保你明天会看不到我,到时候萧大将军恐怕很难向你的陛下交代。”我假装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他,生怕漏过他脸上一丝的表情。 他顿了顿,抬头看我,那眼神冷静中带着些恐怖,“当然,公主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但是末将也难保公主以后还能再见到上官兄弟。”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这句话对于我来说是很具有杀伤力的,只是淡淡的从他口中说出,却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脖子,叫我无法呼吸。他知道我的死穴,只要影尧还在他手上,我就什么都别想干。 “好!”我咬牙切齿道,“既然大将军这么想小女子留下来保住您的将位,小女子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我也希望萧将军能给我个答案,究竟小女子何时才能见到自己的夫君呢?”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我的心中是充满了愤怒的,以至于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浓浓的讽刺味。虽然我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他是在利用我,但是既然他不肯说出实情,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他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我到要看看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怕人听到似的,“公主大可放心,不出意外,三个月后公主便能与上官兄弟重逢,到时公主想去哪里,微臣一定不会阻挠。”我心中猛地一惊,他的确有事瞒着我,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我死死盯着他不放,可始终没能看出个名堂来,他心中在想什么,真得不是我这样一个人能看得出来的。我不说话,他也不答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下子空气都如凝固了一般。 忽然,凭空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 “萧大哥!” 我蓦地转头,去搜寻那个声音出处,很快就看见了不远处奔来的一抹淡紫的身影,那声音的主人有着与声音同样出众的外貌,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面色清丽却带着些俏皮的味道,粉唇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形,白皙的皮肤下透着隐隐的红晕,也许是跑的急了,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小嘴还喘着粗气。忽然我注意到她的眼睛,酒红色的。 那少女跑到我们跟前,笑吟吟地望着小虎,而后又将眼神移到了我身上,继而一愣,与我对视起来。 说实话我现在正在气头上,脸色定是挺难看的,但被这样带着些许惊恐又好奇的目光瞧着,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这姑娘是皇族吧,她的眼睛很好看,身上的穿着不是很华丽,但却看得出做工精致,非一般人能比。我缓下脸,也默默地打量着她,两人竟然相互对视了许久。忽然她噗嗤一笑,“为什么你的眼睛只有一个是红色的?好像小白哦!” 我被这小丫头的笑弄得气也发不出来了,但又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她却转头问小虎,“萧大哥,她是谁啊?” “七公主休得无礼,她是你姐姐。”小虎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冷淡,完全没有见到公主的样子,他骨子里还是骄傲的吧,为什么刚才会对那个人下跪? “姐姐?”她歪着脑袋望着我,我忙解释到,“你别听他胡说,我不是!” “哦,我想起来了!”她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父皇这几天很高兴的样子,我还问他怎么了呢,他还莫名其妙的说要给我找个姐姐,原来是这样的啊!”这丫头似乎很不怕生,凭空多了个姐姐,却没有一点震惊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新鲜。 刚才我和小虎之间的气氛被小丫头一搅和,该说的也说不下去了,既然小虎说我必须在这里呆上三个月,那我和这名义上的妹妹应该会常常相处吧。在这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何况这丫头看上去也不难相处。我正琢磨着,小丫头开口,声音变得有些羞涩,“萧大哥,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呀?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陛下吩咐微臣去外面办事了。”他答得恭恭敬敬,却不带一丝感情,让人听得很不舒服。小虎他对谁都是这种态度吗?我冷眼旁观,到要看看他们之间的对话又会如何继续下去。 “父皇派你去做什么了呀?”小丫头有些穷追不舍的意思。 “七公主,有些事情,恕微臣不能奉告。” “萧大哥,你怎么老叫我七公主啊?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可以叫我白的嘛!”原来这小丫头叫白,很不错的名字。 “微臣不敢。”小虎说得恭敬,其实上不但冷着一张臭脸,连看都没怎么看白。白见状,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脸上的笑容还是同刚才一样,“萧大哥,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啊?你会不会每天都来宫里看我啊?” “七公主!”小虎忽然打断她的话,“臣是来替皇上办事的,不是来陪公主玩的,公主若觉得闷了,可以找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玩。” “萧大哥……”白有些委屈,咬着嘴唇,却又说不下去话。 他俩这对话连我都听不下去了,“萧将军,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说你的脸其实是拿浆糊贴上去的,所以才什么表情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怜香惜玉几个字怎么写啊?” 也许没想到我会替白说话,小虎的眼神有些惊讶,“公主殿下说得没错,微臣一介武夫,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还请公主恕罪。” 从今天进了皇宫之后,我听到小虎说得最多的就是“恕罪”,我气呼呼的看着他,“小女子怎么敢治萧大将军的罪呢!”我冷笑了一声,“既然大将军国事繁忙,我也不好意思耽误了将军,就请将军去忙该忙的事情吧。” “是,微臣告退!”小虎想也没想,朝我作了个揖,转身离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像倒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他就这么不肯相信我,连起码的解释都没有吗?或者说是我看错了他,他变得如他的外表一样,冷酷而无情。我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嘤嘤的啜泣声,回头一看,果然是小丫头耐不住委屈在抹眼泪了。 事实上,当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最想做的无非是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所以哪怕是骂她几句也好,然而小虎却是个彻头彻尾都没有表情的人,就好像永远当你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对于喜欢他的女子来说,无疑是最挫败的。 “别哭了,他就是那种臭脾气,你越逼他,他反而越不近人情。喜欢一个人是要慢慢来的,这回不行还有下回嘛。”我自己爱哭,却最见不得别人哭,着实没办法,只好糊弄一下她。 “我哪有……”白头一低,声音小了好几个分贝,“……”我仔细听了半天,总算听出来她是在说“我哪有喜欢他?”我莞尔一笑,的确是个小丫头,刚才的那勇气不知道都跑哪去了。 “这样的啊,本来我想,如果你喜欢他的话,我也许可以帮帮你啦!不过你既然不喜欢的话……” “真的吗?”她抬头疑惑地望着我,泪水止住了,红红的眼睛像只兔子,继而又眼神一黯,“可是萧大哥他从来都没对我笑过……” “那是因为他是将军啊,将军要是常常笑,就没有威信了。”我安抚着白,“他要是常常笑,说不定你就不喜欢他哩!” “才不会呢!”白急忙辩解,“萧大哥救过我,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脸红扑扑的。 “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啦!”我讪笑着,不过却注意到她刚才说小虎救过她。自从我与小虎上次分开后,完全没有他的消息,他这两年究竟做了些什么,我一无所知。可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却似乎知道些什么,即使不多,但也许能提供我些信息,至少让我知道他为什么会为凉国皇帝效命。“这样吧,我刚到这宫里,还不是很熟悉。你带我四处逛逛,跟我讲讲宫里的事情,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外面的事情。” “好!”白似乎对我的提议很有兴趣,“不过我得先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锦,我叫云锦。”我笑着道。 就这样,白成了我在这个陌生皇宫里的第一个朋友,虽然我的出发点是为了能了解更多有关皇宫,有关小虎的事情,但是相处了几天下来,我渐渐觉得白是个不错的丫头。她身为公主,却没有公主应该有的高傲,对待下人也平易近人,单纯可爱却又不失自己的想法,为我因无聊而显得漫长的“囚禁”生涯增添了不少乐趣。 与此同时,我假装做白的恋爱顾问,旁敲侧击的问了许多关于小虎的事情。原来一年前白与母亲去宫外的“朝佛寺”祈福,路上遇到了刺客,小虎以一敌十,杀了所以的刺客,救了她们母女。皇上一方面看中小虎的好身手,一方面又为了嘉奖他,于是封他为御前侍卫首领。后来因为两国战事的不断扩大,小虎率军抗敌,屡战屡胜,凉帝就受封他为“骁勇大将军”,统领铁骑军。 55、一砖拍醒梦中人(二) “快告诉我,你这六个月到哪里去了?你身上的毒好了没有?有没有伤到哪里?过得好吗?有没有吃饱?不对,你好像瘦了诶!我看看……”我和影尧偷偷潜回了我住的别院,园子里的下人们基本都去婚礼上帮忙了,支走了唯一的一个宫女,我拉着影尧进了房间,一进房门就开始嘘寒问暖,毛手毛脚。 “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好呢?”他笑眯眯的望着我。 “不管!一个个回答!”我瞪了他一眼,“毒好了没?” “差不多了吧。” “什么叫差不多了啊?”我急得一把抓起他的手腕,“看脉象没什么问题了诶,难道还有什么外伤?”我围着他看来看去,双手在他身上敲敲打打,“没有什么问题啊……” “你还要吃我豆腐吃到什么时候?” “谁吃你豆腐了啊?”我脸上一热,忽然意识到被他耍了,“你个混蛋!又骗我!你,你,你……”实在受不了他这种事情都能拿来开玩笑的性格,干脆不理他,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那天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跟拿伙强盗硬拼?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毒,会死的!我醒来的时候真的以为你……你……” “我怎么了?” “你……”我实在说不出那个字,他却意味深长的盯着我,“我不说啦!你快说,为什么要那么做?” “恩,我能不能不说?” “不行!马上交代,立刻交代!” “可是有人不让我说……” “谁?”我诧异地睁大眼睛,他刚才说有人不让他说,是什么意思? “恩……”他抿了抿嘴,“真的不能说……” 我忽然觉得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这让我很不舒服,“喂!你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别人不告诉我也就算了,可是你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他凑近我的脸,饶有趣味的盯着我,“为什么就我不行?” “因为……”我忽然有种被绕进去的感觉,他分明是在等我自己说出口,“没有什么因为啦!”我假装不耐烦的挥挥手,“反正你就是不许瞒我!” “那就没办法啦……”他露出很一个失望的表情,“我还想,如果你说得出理由,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的……” “好!我告诉你!”我认真的盯着他:“你有事瞒着我,代表你不信任我,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会很心痛……” “可是那家伙瞒着你的时候,你看上去也很心痛啊……”他忽然垂下眼眉,声音低了些。 “那家伙?”我思索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他是在说小虎,“你在说小虎吗?他不一样啦……” “有什么不一样的?” “啊?”我愣了稍许,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他该不会是在…… “你告诉我,我瞒着你和他瞒着你有什么不一样的?” “影尧……”我探过头去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谁吃你醋啦!”他忽然撇开我的眼,这小小的动作让我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真的在吃醋,堂堂剑影山庄的庄主——上官影尧竟然也会吃醋! 而且,他是在吃我的醋…… 不知为何,我心头忽然漫过一丝甜蜜,带着幸福的味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你。这件事要从一个山谷说起……”于是,我便将我如何从山崖下醒来,如何走出山谷,后来又是如何遇见了孙婆婆与小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就这样,我在南山村待了五年,直到那次山贼血洗了村子,我才与小虎分开。”回想起那段过去,有温馨也有伤悲,而那样血腥的伤悲让我不禁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我发红的眼眶。 “丫头……”他的大掌抚上我的脑袋,“我不知道你还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所以。”我再一次抬头,“所以对于我来说,小虎是我的亲人,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在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是孙婆婆和他收留了我,供我吃穿,给我第一份温暖,让我知道我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那我呢,我不是你的亲人吗……”他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来。 “你个笨蛋!”我上气不接下气,“你就这么想当我哥哥吗?” “丫头……我……” 我实在看不下去,他竟然在怀疑我对他的感觉。 “你告诉我,这个什么字?”我从怀里掏出他昨晚托小虎给我的信,那纸暖暖的,还带着我的体温。 他惊讶的盯着我,没有回答。 “这个字念‘妻’!”我指着那信上的“妻”字认真地说到,“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我望着他,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说到,“这代表,我们俩要相互扶持走完一辈子,无论贫穷、富贵、疾病、苦难甚至死亡!”说完这些话,我看到他的目光中包含着一份意外,一份诧异,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言语。 “如果你还不明白,我可以把话说得再清楚些。这个字说明我是你娘子,是你内人,是你老婆,将来还会是你孩子他妈。你把这个字写在信上给我,说明这辈子你都要陪着我,关心我,不许骗我,不许离开我,不许再一声不响的抛下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紧紧将我抱住了,“丫头,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话……”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柔柔的,一字一句渗进我的心里。 我没说过吗? 记忆中,我们在一起,永远是他追着我跑,他说要娶我,说要养我一辈子,时间久了,我便以为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来没有明确的告诉过他,其实同他爱我一样——爱他! “其实……” “丫头,你今天真……热情……”他的手臂收的紧紧的,低沉中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厮磨,“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真的很高兴……”忽然,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就这样被触动了。 爱情永远是双方的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想要。 我从他怀里探出头来,蓦地给他一个粲然的笑,“你要热情是不是?我还有更多!”在他惊讶的眼神里,我以最快的速度贴上他还来不急反应的唇,然后用不那么成熟的技巧,试着纠缠他,挑逗他,证明我的热情…… 我要将这六个月来对他的思念全都告诉他,褪下彼此的衣衫,坦诚的不仅是身体更是彼此的心,将这份爱通过温柔和炽热的亲吻和爱抚,让对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每一条神经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一刻,他是我的而我也是他的…… 此生,我愿为你的妻,用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去爱你! 窗花是剪碎了的时光,人世如天涯,这一回换我留住你,换我追着你跑,换我逗你笑,换我陪你开心难过,换我大声宣布: 上官影尧!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敢不敢丢下我! 57、暗流涌动风云变(一) 影尧的突然出现,让我的生活在瞬间改变了许多,过去的六个月里,很多时候我总在回忆中度过,然而现在我开始设想我们的未来,想着有一天我们走出皇宫,找一处像蝶谷那样的地方,搭几间小木屋,围上一圈木栅栏,种上许多花花草草,屋后还要有一片竹林,最好能有个飘着荷叶的小池塘。早晨,他牵着我的手去附近的山头等朝阳升起;傍晚我依偎在他怀里看夕阳落下。或许,我们能在竹林里搭个小竹楼,我可以坐在竹楼的窗子边上看他练武。又或许我们可以在池子里养些鲤鱼,等鱼儿大了还能拿来做糖醋鱼,我想他一定没吃过糖醋鱼吧。对了,我们还能去看看西边的落霞山,自从皇后同我说过“晚霞”的传说以后,我就一直很想去看一看。 我这样想着,有时候竟会不自觉的笑出来,这种感觉藏在心里,是暖暖的,甜甜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家的感觉把!我忽然想起,我是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啊,自从来到这陌生的朝代,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渴望有一个能安定下来的地方,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爱我的丈夫,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有孩子。手牵着手走完剩下的人生,然后像每一对恩爱的夫妻一样在彼此的对望中慢慢老去。 甚至我想得多了,还会想我们的孩子该叫什么,他的姓不错,孩子的名字一定能取得很美。我希望是个女孩,因为女孩比较像父亲,像他的话一定会倾国倾城吧…… 自从他上次来过之后,偶尔趁着人少时便会突然出现,给我一个出其不意的拥抱,或者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然后,他便带着得逞的笑离开,就好像一个讨糖吃的孩子,尝了些甜头便心满意图的跑开。毕竟他是瞒着小虎来见我的,所以我们见面有时只是他在窗口朝我挥挥手,给我一个温暖的笑,这样突然的见面成了每天生活的小惊喜,总在想下一刻他会不会又出现了呢? 当然,他也会给我带来一些小消息,比如说小虎和白成亲的当天夜里,凉帝的病情就再一次加重了,忽然晕倒在自己的寝宫里,白得知消息不顾那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坚持要陪在父皇身边。直到第三日,凉帝的病情才算稳定住,逼着女儿回了将军府。 白前脚才进门,后脚圣旨便到了将军府,才刚成亲不到三日的驸马被封为“护国大将军”,赐将军虎符,手握西凉一半的军权,顿时朝野上下一片非议。 凉帝的用心很明显,他已经将这个国家的大局交给了自己的女婿,然而在这个重视血统的国家里,忽然将大权交给外姓人是需要冒极大的风险的。凉帝还未立太子,而所生的皇子大多养尊处优没有什么实权,看起来并不会对整个国家的政局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其实,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凉帝的儿子们,而是来自于西凉开国时所封的那些同姓王们。 西凉开国时,凉帝为保政权稳固,特意将周边一些较偏僻的领土分给自己兄弟看管,这些同姓王中最有实力的要属驻守凉国东部的“武孝王”段孝风,和一直驻守在西凉南部的“镇南王”段凌义。前者由于封地位于东部,早在岚军反攻时就元气大伤。唯独“镇南王”段凌义,表面上出兵帮助凉军抗敌,其实派出的都是些老弱残兵,暗地里早就积蓄着力量准备趁乱夺位。 如今,凉帝一道圣旨将军队交给了不姓“段”的女婿,摆明了是不想让自己的兄弟有利可图,段凌义那边一听说这事就立马加快了计划的进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正式派兵宣战。 凉帝的这一做法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岚军已经攻到了城下,形势异常严峻。段天就算病得糊涂了,也不至于傻到激“镇南王”提前发兵造反,若“镇南王”在这个关键时刻跟东岚联手,那这道封将的圣旨等于是凉帝提前给自己判了死刑,大罗神仙也难救了。现在这情况,除非凉帝这只老狐狸早有打算,否则不出三个月凉都的城门必然被攻破,到时候城内免不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就当我以为恶战一触即发时,转折却发生了。 一夜之间,攻打了凉都两个多月的岚军在一夜之间突然全部撤退了,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踪影。这件事在凉都城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很快便有了答案。 原来,岚军此次攻打西凉的策略是,先派了一路大军绕过了西凉中部大片的国土,直接进攻凉都,而另一路大军则设法拖住凉国中部的兵力,不让其有机会支援凉都。然而攻打凉都的这一路大军,进攻了两个多月却始终未能攻破凉都守军的死守,伤亡并不比凉军要少。与此同时,凉国中路大军在得知凉都被困之后,一方面与岚军的另一路大军激战,另一方面则派出军队日夜兼程赶来凉都支援,终于到达了凉都。 原来凉帝还留着这么一手,怪不得肯冒着“镇南王”造反的危险,将大权突然转交给自己的女婿,我想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了吧,毕竟他的病已经拖了两个月了,以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时都可能驾崩。他一死,凉国必然大乱,不在此时找到一个可以统领全局的人,到时凉国必然走向失败。 岚军的突然撤退,使得匆忙赶来的凉国大军扑了个空,但是凉都的危机算是暂时得到了缓解,很多时候战争看上去似乎要结束了,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一时还很难说得清楚。 何况这场战争其实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此时已经掌控者凉国大权的“护国大将军”——小虎! 他才是整件事我最捉摸不透的地方,先是混到凉帝身边,然后利用我赢取凉帝的信任,突然又娶了凉帝最疼爱的女儿。若只为报杀父之仇,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混在凉帝身边这么久,就算凉帝不怎么信任他,但以小虎的功夫要找一个杀凉帝的机会也非难事。他为何要费那么多功夫,取得凉帝的信任,甚至还愿意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呢? 我不相信小虎是一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呢?影尧也觉得这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但此时的我们却都无法猜透。我只是隐约觉得,这一切似乎很快便会有答案了…… 答案还未揭晓,凉帝却支撑不住了。 凉都危机的解决并没能使段天的病情有所好转,相反,他开始出现持续昏迷的情况,并且很多时候开始胡言乱语,甚至出现了幻觉。这是病情恶化的征兆,就像我当初偷偷观察他的呕吐物得出的结论一样,油尽灯枯的时候终于要到了。当然,这些都是影尧告诉我的,小虎将他安排在太医院内做些杂事,而太医院偏偏就是个八卦集中地,那些老御医凡出去就诊,回来免不了将患者的情况与同行交流。于是便惠及到了我这个被困在活死人墓里的隐形公主,白不在宫里了,我总算还有个打听事情的地方。 这些天,由于凉帝病情恶化,太医院忙翻了天,倒霉了影尧这个翘班翘习惯的家伙。他一忙,来得便愈发少了,我心中便不免有些失落。加上他让我没事别在宫里乱跑,我只好整天待在园子里发霉。 这日子又断断续续过了大约两三天,这天半夜我却意外接到了一道圣旨——凉帝在“紫竹苑”召见所有的子女,甚至也包括我这个私生女在内。我一惊,心中便估摸着,这个时候凉帝会召见我们,唯有一个原因。 大限已到。 我起身,匆忙穿戴好,然后随着传旨的太监一同去了紫竹苑。“紫竹苑”是凉帝专门用来会见私人宾客的地方,就建在皇帝寝宫的旁边,规模不大,布置也较为朴素,乍一看有些像书房。 领路的太监看上去阴阳怪气的,估计是看不起我这个半路公主吧。他领着我到了紫竹苑,才进那园子的大门,我就见到园子里已经有好些男男女女站着了,有些还是半大的孩子,加起来大约有三十几人,后宫妃子众多,以凉帝的年纪来说有这些子女也不能算多。我走进去时,这些人大多都低着头,有些在窃窃私语,但面色都较为凝重,想必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父皇时日不长了吧。 在皇宫里,即便皇帝再不重视的子女,只要皇帝还活着,总不会受什么委屈。然而,若凉帝一死,那这日子便不好说了。继位的如果是个仁慈的君王,或许就能让这些血脉相通的兄弟姐妹们过得和过去一样,但是如果运气不好遇上个暴君,那等待他们的或许就是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如今凉帝膝下还没能有一个可以出来主持大局的儿子,这皇位传给谁还很难说,所以这园子里的一干子女心里必然万分焦急,也许等到从里面出来,他们的命运便定下来了。 那太监一将我领到这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在后头给了他记白眼,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我的到来没引起任何的注意,这些人说是有血缘关系,实则有些连面都没有见过,冷漠是必然的。人还没到齐,凉帝似乎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意思,于是我只好一直在外头等着,夜深雾中,我起来时匆忙穿了件外套,站了一会便感觉有些冷了。人一冷便觉得时间特别难熬,只好四下打量着分散注意力。 “大皇子驾到!”太监长长的声音一起,园里站着的人纷纷下跪请安,我也随着这些人一起跪下,不一会儿进来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人,想必他就是传说中的大皇子段乾。我偷偷瞟了一眼,他大约三十五岁左右,身材有些发福,面色苍白,走路的步子十分焦灼。 “起来吧!”他的声音虽带着急切,却依旧很温和,和他忠厚老实的性格很相称。我早就听说这大皇子是段天还未登基前就生下的儿子,为人和善,在朝中的口碑不错。若他能继位,对于凉帝其他子嗣来说算是件好事,然而凉帝一直嫌他性格太过怯弱,非帝王之才,所以一直未肯立他为太子。 “父皇的病怎么样了?”段乾一进园子,立刻开口询问站在门前的老太监,太监朝他摇了摇头,又低声与他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焦急的在门前来回踱步。 段乾刚到,儿皇子段坤也到了。段坤生在段天称帝之后,大约三十岁出头,据说出生后一直体弱多病,长居深宫不出,如今见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才三十岁的人看上去好像有四十几岁,脸色苍白还不停的咳嗽。我一看他的面色就觉得这个人是补药吃得太多,体内积毒已久,恐怕也熬不了几年了,这帝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传给他的吧。 段坤一到园子,段乾就低头与他说了些什么,他咳得愈发厉害了,身边的太监赶忙扶住他。 “二哥,你可要小心身子啊!应该皇嫂多炖些补药给你!”人未到声先到,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宫里最有名的那位“风流皇子”,四皇子段子鸿。据说二皇子出生后,凉帝便不在有儿子,一直等了三年,一名妃子才为他生下了第三个儿子,不想这三皇子才出生不到两个月就夭折了,正当凉帝万分心痛之时,第四个儿子诞生了。因为上一个儿子的夭折,凉帝便格外宠爱这个孩子,养成了段子鸿自小就恃宠而骄的性格。不学无术,却生性风流的他时常借机勾搭宫里的年轻宫女,是出了名的“风流皇子”。凉帝对他的作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两年前亲眼看到儿子躺在自己宠妃的床上,才渐渐疏远了这个儿子。 “哼!”段乾似乎对这个四弟很没有好感,见了他只用鼻子哼了一声。段坤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来“风流皇子”的名声还不是一般的臭。 段子鸿见大哥二哥不去理他,也不生气,反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一双眼睛直往进出的宫女身上瞧。说实话,段子鸿皮相是不错的,可惜平常纵欲过度,导致脸色发黄,身材干瘦,一看就属于床上待得时间比地上还长的那种。再这样下去,不出五年,估计情况就要和他的儿哥差不多了。 看着这三个人,我不禁有些可怜段天,好不容易打下了天下,到头来却连个能继承霸业的儿子都找不出来,权利再大又有什么用那?做父亲做到这份上,也算挺失败的了。 我惋惜的摇了摇头,目光从那三个人身上移开,寻思着三个儿子都到了,凉帝为何还不让我们进去,却忽听一阵脚步声。 “天瑞公主驾到!” “天瑞”是凉帝在白成亲前刺的封号,我赶忙朝外头看去,见到了一脸愁容的白,还是第一次见到成亲之后的白,我有些诧异于她的改变,穿着庄重的紫色外袍,原本垂落的长发被整整齐齐地挽起,在脑后绾出一个妇人的发髻,面色憔悴,目光忧戚。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她已然成了一个真正的将军夫人。 忽然一道锐利的目光对上了我的眼神,没想到小虎竟然也来了。我们对视不到一秒,他的目光便挪开了,眼神又变得如这秋露般冰冷。 小虎和白一到,园子里便有些骚动,小虎现在是“护国大将军”,手握兵权,又是凉帝的女婿,可以说是现在整个西凉最值得巴结的人了。就连领路的太监都显得有些趾高气扬,走路时的头都是仰着天的。 我望着小虎与白的白影,他们看上去很相配,然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俩走在一起少了些什么…… “皇上请各位进去!”一个老太监拿着拂尘从屋子里走出来,拖着长长的声音在园子里响起。 我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凉帝一直等到小虎和白到了,才宣人进去,也许一会儿真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58、暗流涌动风云变(二) 我低着头,随着前面的人亦步亦趋地进了大厅,不知凉帝一会儿会做出什么决定,不管决定如何,也不管这皇位最后会落到谁头上,只希望不要危机到我,至少能维持我现在的处境也好。 凉帝端坐在大厅最前面的椅子上,身旁的老太监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我随着所有人跪下,余光瞥向这个被病魔控制了多时的老人,此时他的起色不错,脸上没什么表情,虽摸不清他的病情如何,但至少此时还有坐的力气。 “皇上让各位平身。”他缓缓的挥了挥手,太监就替他说出了要说的话。我站起身,由于比较矮小,躲在一群人后面,我可以偷偷观察一下他的病情。这一看,我心中暗叫不好,病入骨髓,此时还能坐着,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等不等得到日出都说不定。他现在突然见我们,恐怕是自己也有所察觉了吧。 “父皇……”白哽咽着,冲到父亲跟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凉帝摆了摆手,撑起一丝笑,“没关系,父皇还撑得住……”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你先下去,父皇有话同你们说。” “可是……” “儿!”他提高了些声音,又朝小虎使了个眼色,小虎立刻会意地扶着妻子回到座位上。 许是见皇帝最疼爱的小公主都被遣了下去,堂下一群人竟没一个先开口说话的,于是情况就变成了凉帝坐在椅子上,一双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眸子盯着下面一干子女,每个人头都低得快到脖子下面了。 “乾儿……” “儿臣在!”大皇子上前几步。 “上次那件刺客案,你查的怎么样了?” “回父皇的话,刺客……刺客……”段乾低着头,有些吱吱呜呜。 “刺客怎么了?”凉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段乾突然跪倒在地,“儿臣没用,未能查出刺客行踪,还请父皇恕罪!” “诶……”凉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乾儿你为人太过老实,这也怪不得你……” 凉帝一说,段乾的背便直了直,很显然凉帝给他最后的机会,他没有好好把握,凉帝刚才的话好像是在安慰一个儿子,其实也是在否定这个大儿子的能力,善有余而能力不足,终究成不了大事。 凉帝的目光继而又落在二儿子的身上,却见段坤一阵咳嗽,“坤儿,你最近身体好些了没?” “回父皇……咳咳……儿臣的身体……咳咳咳……还是老样子……”段坤说了一句话就被咳嗽打断了好几次,不问也知道病情比他老爹也好不到哪里去。 凉帝叹了一口气,继而将目光转向了四皇子,脸色随即暗了下来,动了动嘴唇,似乎想问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想必对这个儿子,他已然没有抱一点希望了吧。 “朕这还是第一次把你们都召来啊……”凉帝缓缓开口,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朕的身体恐怕是熬不久了……”凉帝叹了一口气。白的哭声忽然响起,小虎站在她身旁,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随着白的哭声渐响,第二个哭的人是段乾,接着段坤也开始啜泣,咳嗽声愈发的响了。接下去站在我身边的好些人也开始低头抹眼泪,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再疏远也总会有些伤心。 我低着头,却瞟见只有四皇子虽低着头,两眼却跟着来给凉帝送茶的宫女,丝毫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做儿子做到段子鸿这分上,也少有了,父亲大限将至,竟还有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凉帝的声音响起,“人老了总难逃一死,你们都是朕的子女,朕能在活着的时候最后看你们一眼也满足了,朕平时虽不能在你们身边,但是朕也始终没忘了你们是朕的子女,血浓于水,希望朕走了之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段家的血脉都在你们身上了……咳咳咳……” 凉帝说了这么多,忽然那咳嗽起来,身旁的老太监连忙过拍他的背部,凉帝咳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向老太监招了招手,老太监会意的低下头,凉帝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公公便起身,喊了一声“传陆丞相、王太师、吏部尚书钟千……觐见!”随着一长串大官的名字响起,门忽然被打开了,然后陆陆续续走进来五六个穿着官服的男人。他们进来时神色就很复杂,都低着头,向凉帝行礼。 “平身吧……”凉帝抬了抬手,“你们应该知道朕召你们来做什么,朕的病拖不下去了,但国不能一日无君,我朝开国后便一直没有设立太子一位,也是朕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选……”他顿了顿,每个人都因为他的这番话紧张了起来,果然这才是凉帝今晚主要的目的,“其实朕在这之前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做了决定……” “容公公……” “是,皇上!”身旁的公公早就做好了准备,拿出手中的圣旨,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封大皇子段乾为太子,三日后继位……” 最终还是选了段乾啊!哪怕再没用,总比病怏怏的老二,和整天沉溺于女色的老四要好吧,凉帝这决定只能说是权衡再三后,最好的决定了。然而这圣旨后面的一句话却引起了一阵骚动。 “封“护国大将军”萧忆为摄政王,太子继位后,凡事需与摄政王商量,不得擅自决定国家大事!钦此!” “皇上!万万不可啊!”忽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男人冲了出来,跪倒在凉帝面前。 “王太师,你对朕的决定有什么不满的吗?” “下官认为,太子已经足够有能力支撑起大局,让外人协助,不免有失皇族的威严,臣斗胆,还请皇上三思!” “混账!”凉帝忽然一拍扶手,“何时轮得到你来替朕做决定了啊?咳咳咳……”由于太过激动,凉帝又咳了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臣认为,皇上这是将江山交到外人的手上,万万不可啊!”那王太师大约有六七十岁了吧,趴在地上,态度却异常的坚决,年纪大的臣子总有着一颗对皇帝忠贞不二的心,但是思想却也异常保守,总容不得有半点不合礼数的事情发生。听说,他也是朝中反对萧忆成为“护国大将军”的主力。 “王太师,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了,难道真要朕让你难堪吗?”凉帝叹了口气,语气稍稍软了些。 “臣下冒死觐见,还请皇上三思!” “你,你……咳咳咳……”凉帝被这个迂腐老头气得不轻,又咳了起来,却见段乾突然上前劝阻到,“王太师,我认为父皇此举做得对,您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从小就愚懦的性格,如今国家危难当头,若没有一个像萧将军这样果断的人来帮我,我怕西凉的命运从此会断送在我的手上啊!还请王太师不要再阻止了!”段乾说罢,竟朝王太师行了个礼,看来段乾在朝中的人缘好,的确有他的道理。然而,治世需仁德,像现在这样的乱世最要不得的就是妇人之仁,只能说段乾生错了时代。 凉帝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并没有赞许的神色,恐怕这就是他找人辅助他最大的原因了吧,凡是妥协是君王的大忌,“王太师,萧将军是朕钦点的驸马,我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心……” “太师!”段乾又唤了一声。 “这,这……臣愚钝,刚才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王太师最终还是没能坚持自己的意见,低头退到了一边。 朝中最老的王太师都吃了瘪,下面哪还有谁会有意见?再说段乾做皇帝,登基之后至少不会发生残害手足的事情,对这里多数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既然这样,事情就定了,朕有些累了,你们也退下吧……儿,你留一下。” 该交代的事终于交代完了,我心里却起了别的念头,如今太子已定,小虎也成摄政王,凉帝也撑不了多久了,那是不是代表着我与影尧终于可以走出这皇宫了?一想到这,我心中一阵欣喜,总觉得希望就在眼前。我抬头往小虎的方向望去,正巧对上他的目光,我决定拼一拼,试探一下他。 我特意将步子放慢了些,观察着小虎的情况,凉帝让白留下来,却没有叫上驸马陪同,所以小虎是随着我们一群人一同出来的。一群人一出来,便立刻骚动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有的面带忧戚,有的还在抹去眼角的泪水,有的则无奈的摇着头。 我走出紫竹苑的大门,立刻停下了脚步,低了许久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想搜寻小虎的行踪。不想却正巧对上四皇子段子鸿的目光,或许是对这个人没好感,我总觉得他的眼睛无论看什么都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惹得我起了一阵鸡皮,忙把目光移向别处。正在这时,小虎也出来了,我立刻迎上前。 “萧大将军!” 他停住,眼神有些讶异,但立刻就恢复了常色,“见过公主殿下” “萧将军客气了,云锦到皇宫已经半年有余,多亏了将军和儿妹妹的关照,云锦一直想当面谢谢将军。”这里耳目众多,我只能尽量把话说得隐晦些,希望小虎能听出我的话中之意,“云锦前些日子听太医说,儿妹妹最近身体不好,不知可有好转?”我特意把太医两个字拖长了说,注意到小虎脸上的神色起了些变化。 “太医?” “是啊,云锦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所以就请了太医院的上官太医替我看了看……”我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告诉我,他听懂了。 “哦?”他的声音有些僵硬,“不知公主病情如何?” “将军挂心了,其实云锦也没生什么大病,叫了太医来,反倒说的闲话比病情还多呢……” “是吗?不知太医说了些什么?” “太医说我是坐的久了,少活动,劝我多去外头走走。还跟云锦讲了好些凉都的美景,可惜云锦一到凉都就来宫里了,这么好的景色都没瞧见呢。”我故作惋惜的摇摇头。 “其实公主不必可惜,待公主出了嫁随夫君住,有的是机会看风景。” “将军说得有理啊!”我心中暗喜,“可惜等云锦嫁人,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公主不必担心,缘分天注定,想必公主不用等太久。” “将军真是说笑了,您为朝廷日夜操劳,云锦不打扰了,就此告退。”我朝小虎行了个礼,匆匆离开,心竟莫名得狂跳了起来。 终于,终于可以离开了吗? 从紫竹苑一路走来,偶尔有几个夜巡的侍卫经过,诺大的皇宫有些空荡荡的。秋冬的太阳升起得很迟,此时天还未亮,我一路走着,心思早就飞到了这皇宫外面,一遍回味着刚才小虎跟我讲的话,一边想着该把这个好消息快些告诉影尧。走了许久,才发现前头的走廊、宫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我刚才还往这走过。 糟糕!我迷路了! 这也难怪,刚才来时由太监领着,而我心里又想着凉帝为何会召见我们的事情,也没注意究竟是怎么走的,只觉得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紫竹苑。而此时我却是一个走回去,天又未亮,一下子也找不到可以问的下人,全靠自己走回去着实难了些。 “哎……”我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真是乐极生悲,看来一直要等到天亮,我才能回得去了。好在有刚才小虎的一番话,欣喜大过了恐惧,我到也不着急,脚下的步子未停下来,想着就当时走迷宫,兴许凑巧能让我自个找到了路也说不定。 正走过一处长廊的拐角,忽然身后伸过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继而将我拉到了暗处。我顿时一阵惊慌,等缓过神来,忽然觉得有一只手在我身上游走。 我第一反应是遇到色狼了,我用力掰开那手,张嘴欲叫,“救……” “嘘!是我!” 我定睛一看,顿时心里一阵发毛,怎么会是这个人? “你是……四殿下?”我努力平复心中的震惊,开口试探到,天还黑,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双让人看得浑身不自在的眼睛,我绝对是有印象的! “妹妹果然特别注意我呢……”他语带笑意,整个人又欺了上来,一双手不安分的在我身上乱摸。 不会吧!我心中暗叫倒霉,这四皇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色,连自己的妹妹都敢下手!碍于对方的身份,我使劲推开他粘在我身上的身体,“四殿下快放手,万一叫人看见了怎么办?” “放心,这里没人……”他带着调情的声音又起,我总觉得这声音里带着几分猥琐,在看他那副嘴脸,比起刚才远看来,更加叫人恶心了。 “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是殿下的妹妹啊。” “妹妹怎么了?只要是女人……”说话间,他的脸也凑了过来。 我忽然觉得宫里叫他“风流皇子”实在是太抬举他了,这种□□,简直就该叫“下流皇子”! “只要是女人”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现在觉得他生得这副干瘦样,哪里只纵欲过度,恐怕还染了一身的花柳病,光身上那股脂粉香气,就惹得我一阵反胃。“要不是刚才在门口见到你,我都不知道父皇竟然还藏着这么个大美人……”他伸手欲扯开我的衣襟,“让哥哥我,好好疼……” “啊!” 我实在受不了了,猛一抬腿,在他的□□狠踢了一下,疼得他哇哇大叫起来。他一松手我顾不得多想,拔腿就跑,也不管前面该怎么走,见路就冲。 好恶心,好恶心……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脑子里乱哄哄的,脚下的步子根本不受控制,一颗心怦怦直跳,忽然我撞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不稳要倒下去,却被一双手臂紧紧的抱住。 “走开!走开!”我挥着手乱叫。 “锦儿,你怎么了?”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狂跳的心终于缓了几分,抬头看着抱着我的人,委屈的泪就涌了出来。 “影尧!”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前所未有的安心。 “别哭了……”他拍着我的背,不断的安慰我,“乖,别怕,有我呢……别哭了,别哭了……有我在……” 59、暗流涌动风云变(三) 影尧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怕他担心,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告诉他。毕竟我们快离开这里了,我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加之我毕竟是段子鸿的妹妹,这事闹大了,他自己也不好收场,想他也不会笨到继续找我麻烦。所以,我只说在宫里迷路了,怕黑。影尧笑我是胆小鬼,安慰了我几句也便作罢了。 我把之前和小虎的对话与影尧说了,他想了想让我先别着急,若他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然后他送我回了自己的别院,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因为怕被人看见,他只是送我到门口便回去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种跑过去拉住他的冲动,总有一天,我会牵起他的手,大声地向所有人宣布我们的爱情…… 依依不舍的回过头,我拖着疲倦的身子进了别院,此时我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经过昨晚这一折腾,脚下的步子都似乎有千斤重。迎面走来的侍女面无表情的向我行礼,我也懒得理睬他们,进屋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响起一片嘈杂声,紧接着是隐隐约约的哭声,我努力睁开眼,强忍着头疼从床上起来,想去外面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才走出没几步就听见外头有人再喊: “皇上驾崩啦!皇上驾崩啦!” 我心中猛地一惊,什么睡意都没有了,外头的啼哭声渐渐连成了一片,凄厉的哭声使这原本就死气沉沉的皇宫显得愈发阴郁了,就连天都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秋风吹落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凉帝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死亡的魔掌,他成了这无数枯叶中的一片,在这个萧瑟的季节里,从生命的枝头无声的坠落了…… 凉帝的死对于这场持续了多年的战争是一个转折,从凉国方面来说,国君的驾崩必然举国哀悼,军心不稳,朝政受到巨大的影响。而对于东岚来说,这将是一个发动新一轮进攻的绝佳时机。除此之外,这还给另一股早就蠢蠢欲动的力量带来了趁虚而入的机会。望着昏暗的天空,我知道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 按照凉帝死前的诏令,三日后太子必须登基,这使得皇宫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一方面宫里要急着筹办凉帝的丧礼,国君驾崩不是小事,单从那些下人们匆忙而过的步子上就很容易看得出来。而另一方面新帝登基更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任何一处都不可懈怠了,丧喜都碰在了一块儿,对于我来说却成了一件好事。 我院里的下人们都被上头支去帮忙了,身边一下子没了那几双眼睛盯着,我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于是我便趁着空档做些离开前的准备。我收拾了几件必要的衣物,随身细软,以及一些重要的东西,将它们包好放在床下,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可在第一时间离开。此外,我还从凉帝赐给我的那一堆金银珠宝里找出那些方便携带的一并了收好,放在包袱里,反正要在外头生活,钱是绝不会嫌多的。 许是新帝要登基,皇宫里的侍卫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这使影尧找我的次数愈发的少了,我也不敢再随意出去,上次段子鸿那件事情让我心有余悸,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还遇到什么事情,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等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三日后 太子登基,改国号“乾平”,大赦天下,开仓放粮,免除当年所有赋税。 安民之策,宣告着新帝的仁德与宽厚,是段乾做事的风格,然而却不适合用在这乱世。我不禁替死去的凉帝叹息,这一手打下的天下怕是也与他的生命一样到了尽头吧。然而有几件事我却不明白,小虎作为摄政王为何没有干涉新帝的政策?以他的才智,我想到的这些,他不可能想不到。 忽然我心中冒出一个莫名想法来,难道…… 还没来得及我细想,连遭变故的凉国政权再一次面临了极大的挑战。凉帝一死,早就虎视眈眈的镇南王——段凌义,终于等到了机会。新帝的龙椅还没坐热,镇南王发兵的消息却穿到了凉都城内。一时间人人闻而惶之,恐慌的气氛到达了最顶端。 当天,新帝就召开了紧急大臣会议,商讨如何应对。叛军用不了半个月就会到达凉都,而此时岚军虽撤军,但一直驻扎在离凉都不远的“伯良城”中,一旦发兵,三日即可到达凉都城下。目前,虽没有消息称岚军与镇南王叛军结盟,但暗中是否早就有来往,谁有知道呢? 如今凉国已经被逼到了刀口上,我很想知道新帝究竟会使出怎样的招数在应付这场棋局。结果却让我大为吃惊: ——议和! 议和?在这时候同东岚议和,说难听点就是投降。但东岚也不是吃素的,要议和自然要谈条件,谈条件免不了割地赔款,甚至还可能变成殖民地。段乾这一招说白了就是“攘外必先安内”的对策。这对策只能暂时保住凉都,而且东岚方面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决定一出,朝廷上下就炸开了锅,当即分出了“主战派”和“主和派”两大阵营,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主和派”最大的支持者竟然是刚被封为“摄政王”的小虎!以我对小虎的了解,他凡事都放在心里,再大的意见都不会摆明了说出来,如今却公然支持其中一派,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 由于“主和派”由摄政王支持着,而皇上的意思也赞成议和,于是“议和”这决定很快就被正式采纳了。由于事态紧急,当天,朝廷就派了使者前去岚军驻扎的伯良城。为表诚意,派出的使者是萧忆。 “影尧,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日影尧来找我,我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没表态,只是让我说说自己的想法。 “一开始,我就觉得小虎根本不用费那么大心思把我送回来,如果他单纯只是为父报仇,有得是机会可以下手。” “恩。”影尧认同的点点头。 于是我继续道,“既然他利用我不是为了杀凉帝,那我到这里来究竟起了什么作用呢?”我抬头看着影尧,“凉帝死前召我们去见他,我就发现凉帝是一个很喜欢测试别人的人。” “这有何根据吗?” “那晚凉帝特意问段乾,刺客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可是按理说查刺客这种事情应该交给刑部去做,而据我所知段乾一直是管赋税这块的,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主动要求去查刺客。那只有一个可能……”我顿了顿,影尧接道,“凉帝指名让他做的?” “对!”我点点头,“当时段乾摇头说没查到,凉帝的眼神非常失望,还说儿子的性格太过懦弱。这说明凉帝在测试自己儿子的能力,但是他当时已经决定立段乾为太子了,这时还想测一测儿子的能力,说明他是一个很喜欢测试的人。” “这与萧忆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过头来,我再想,我到了这里之后给小虎带了什么呢?那就是他愈发为凉帝所信任了。” “你的意思是说,凉帝在测试他?” “对!”我一拍影尧的肩膀,“不错嘛,蛮聪明的。”此时我忽然心情大好,从来都是影尧比我聪明,终于有一次,我也有出头的机会了。他见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无奈地看着我,有些哭笑不得。 “取得凉帝的信任之后,小虎便一路官运亨通,先是驸马,又是护国大将军,直到被封为摄政王。你觉得他的目的是权利吗?”我反问影尧。 “你和他熟,我没什么发言权吧……”他语气里有些酸溜溜的。 “喂!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我瞪了他一眼,他却笑了出来,“笑什么笑啦……”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咱们说正经事。”他一把握住我过去打的手,惹得我忽然觉得脸颊发烫,忙撇开眼,扯开这话题,“如果换作是我,就算想要权利,也不会傻到去接手一个烂摊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场战争,凉国两面受敌,已经处于劣势了。” “恩,那你认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一开始我想不通,可是自从太子登基以后,我就觉得小虎的行为很反常。作为摄政王,本应该帮助君王做出更好的决策,当时凉帝也是不放心段乾愚懦的性格,才特意派个人管着他。可是你看段乾登基后颁布的那些政策……” “听说他的政策受到了朝中大臣的一致肯定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有觉得段乾做的这些决定太符合他的性格了吗?”我道出了我最大的疑问,“如果这些都是以他的性格能做的事情,还要摄政王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影尧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头沉思起来。 “我的意思是说,段乾颁布的那些政策,根本不适合乱世,现在两国交战,命都保不住了,不把粮食供给给前线的士兵,反倒开仓放粮。他的做法看上去显示了新帝的仁德,实则只会加速国家的灭亡。摄政王怎么可能不阻止呢?还有这次的议和,据说是摄政王第一个提出来的,段乾立刻就同意了他的想法,不打仗不流血,这种对策段乾当然最乐意了!小虎一向隐忍,不到最后不会提出自己的观点,他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提出来了呢?而且还自荐作为议和的使者。这说明他……” 影尧忽然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低语道:“谨防隔墙有耳,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我看着他点点头,看来他也很同意我的观点。忽然他又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嘴角勾起一丝笑,“锦儿,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那样子似乎第一次发现似的,气得我直想揍他。小看我?你以为我那些柯南、福尔摩斯、金田一,是白看的啊?正想伸手掰开他还捂着我嘴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他握着。 蓦地,我有些窘迫,这个姿势很暧昧,他将我圈在怀里,一手捂着我的嘴,一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手指在我的掌心捏揉着,凤眸微垂,眼里噙着玩味的笑,那灼热的目光紧盯着我发烫的脸…… 我捂着我的手松开,“锦儿……”那声音沙沙的,听得我有些意乱情迷。 “恩?” “其实……”他的目光如水,似能将我包裹住,忙撇开眼,“其实什么?” “其实……还是挺笨的……” -_- | | | 60、金戈铁马红颜乱(一) 秋风在耳畔瞬忽来去,激扬的尘土还未落下,而战局却在一夜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萧忆作为使者前往敌营的第五天,东岚同意议和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很快东岚派了使者到达凉都,新帝闻讯大喜,下令设宴款待使者。仅仅几日,两国间三年多的战争便异常草率的结束了,而东岚方面也并未过分地刁难,除了必要的赔偿和国土界限之外,两国还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兄弟协议。同时岚军也同意了凉国的请求,派兵支援凉军,一同对抗“镇南王”的叛军。 和谈是以一种几近完美的结果落幕的,这样的完美愈发证实了我心中的想法,若小虎真是东岚的卧底,那么东岚肯议和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难道议和不过是一个“木马计”的幌子,当凉人毫无防备的打开城门时,便是西凉王国之日吗? 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但是若这猜测是真的,那小虎那日说的话便是真的了。他当时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才告诉我,用不了多久我便能离开。然而,若小虎真是卧底,他付出的牺牲未免太大些,对杀父仇人俯首称臣不说,甚至还娶了不爱的女人为妻,试问这样的忍辱负重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呢? 越接近真相,眼前便越是分不清方向,就好像是黎明前的黑暗一般,要看清这夜幕下的东西,唯一的方法只有等待朝阳的初生。而要知道小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唯有等待…… 这些天,皇宫里一下热闹了起来。不单是为了迎接东岚使臣的来访,更是因为长埋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终于散了,谁不期盼战争的结束,就连我院子里那几个面无表情的下人见了我,脸上都多少有了些笑容。 “主子……我……”很少开口同我说话的思红今天有些吱吱呜呜。 “怎么了?”我开口询问,手上的木梳依旧梳着长发,心想今天这太阳难不成从打从西边出来了,怎么向来看我不顺眼的思红竟然会主动和我说话。 “主子……今晚……我……” “今晚你这么了?”我见她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免生出些好奇来。 她脸上的神情有些窘迫,“今晚……我可不可以早些走啊?” “哦?有什么事要做吗?” “这……”她的样子很犹豫,似有什么原因却说不出口。 我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实则是想打探这丫头究竟在搞什么花样,“可是我想让你今晚替我去太后那摘些凌霄花来呢……” 我这一说,思红就急了,“那我现在去摘行吗?” “现在怎么摘?凌霄花是晚上才开的啊?”我假装严肃的说到,其实凌霄花虽然是晚上八点开花的没错,但凌霄属落叶藤木,这个大秋天的等死了也等不到凌霄开花。 “可是,主子……”她很着急,脸色都有些变了。 “其实呢,我也不急着今晚就要,不过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我是你主子,若你想早走也总该给个理由吧?”我笑道,继而又补了一句,“你可别告诉我你身体不好哦,我来这前可是学医的,有病没病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其实,其实是……” “其实你大可以跟我说,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理由,我哪有不答应呢?”我开始装好人,“我问你不过是关心你,怎么说我都是你主子,万一管事的问下来,我也好替你把话说圆了不是?” 小丫头最大的好处就是好骗,在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感化下,她很快就坦白从宽了。原来今晚皇上设宴款待东岚使者,他们姐妹几个说好了一起去看,不想思红今晚轮班,又没人愿意跟她换,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来求我这个大恶人。 “怎么?今晚来使者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费得着你们这么大一帮子人去看?”我开起了玩笑。 “主子,您不知道!御书房当值的花悦偷偷告诉我们说……说……”她的脸有些发红,犹豫了半响继续到,“说那个使者长得特别俊……所以我们姐妹几个……” 我到啥事呢?搞半天是花痴犯了,事实证明无论那个年代,帅哥永远是广大女性狩猎的目标,怪不得当年潘安上街会有那阵势,我这回是彻底信了。“那你到说说,那个使者俊成什么样啊?”我也来了兴致,不问白不问么,有帅哥谁不喜欢啊? “恩……”她见我不怪反问,八卦精神就发挥出来,也不管当初看我怎么不顺眼,当下压低声音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什么温文尔雅啦,满腹经纶啦,才华横溢啦,翩翩公子啦,宰相公子啦……就差没拿三炷香跪在地上拜了,说得我直憋着嘴笑。 她见我笑得开心,以为我也对那使者有兴趣呢,干脆大着胆子叫我也去,还说可以请皇上赐婚云云,我笑得差点喷出来。不得不佩服,这个思红真够厉害的,思考能力相当强大!若是在现代,我该建议他去晋江写文,说不定能写出个大神来。 “主子,您先别笑呀!您到是去不去呀?”她到急了,看样子似乎很想把我拉入他们阵营。 “算了算了,还是你们去吧……”我憋着笑,摆摆手。其实我也就无聊逗着她玩玩,帅哥我家有一个了,我可不想再惹一个。况且我问他那人的长相,有部分原因是我担心东岚会派非扬做使者,非扬是岚军统帅,凉国为表诚意会派出萧忆做使者,那东岚派的使者级别更不会低到哪里去。方才听思红一说,我才放了心, 宰相之子我到是没见过,但就听那描述绝不会是久经沙场的非扬。我的一颗心也便放下来了,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他,每每想起他,我脑海中便浮现那日我们分手时他的眼神,那种带着绝望的眼神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终究是我负了他,我不愿再伤害他一次…… 思红见我不去,坚持了一会而也就作罢了,不过一整天的工作态度到是积极了不少,还跟我说了不少八卦,大概是早上的话题说多了,她一整天说的几乎都是哪个公子生的很俊之类的,听得我心里直发毛。下回得提醒影尧,没事别和宫里的女人说话,如果女人是老虎,那宫里的女人绝对是很饥渴的老虎! 到了傍晚,我吃了晚饭就早早的许思红离开了,走出房门,抬头看了看已经没了光亮的天空,不禁感叹秋天的夜晚来得真是快啊!关上房门,我决定去太后那看看,我就快离开了,而段乾又非太后所生,我这一走怕再也没人愿意陪一个寡妇说话了吧…… 太后住的别院离我这不是很远,去过几次这路我到是熟得很,加之那次之后段子鸿也什么动静,此时虽说天已经暗了,但总归不是半夜里,这一小段路上来来往往总是有些人的,所以我也便放大了胆子走出了别院。 没一会,我便到了太后的别院,由于正直深秋,不少花木都凋零了,唯有几盆菊花开的正旺,看的人心里欢喜。太后喜欢花草,但不像那些只爱花开的俗人,她很喜欢看着园子里那些花草从发芽到抽枝,再到开花,然后凋零,就像感受着人生一样。这样的想法深得我心,见了她我总不自觉的想到我极爱花草的师傅,所以看到太后不免心生怜悯。 可今天,我似乎去错了时间,本想趁着最后再看她两眼,但却不见别院里有什么人,唯一的那个秦公公也不在,我敲了好一会儿门,忽然旁边有个宫女走过来,一开始她以为我是哪房的下人,看到我的眼睛后脸上的表情立刻热情了许多,说太后被皇上请去参加宴会了,眼很晚才回来。 我扑了个空,只好无奈的走了出来,低头看了看此时的穿着,一身淡青的素衫,再普通不过的发型,我不禁笑了笑,怪不得刚才那丫头会以为我是宫女呢,我本来就穿得比较随意,怎么舒服怎么穿,何况在这宫里带着越低调越活得久。 没走了几步,忽然听的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定睛一看,差点吓了一跳。一群人从远处迎面走来,那一身黄袍的不是皇帝是谁?此时我身旁走着的宫女太监们也纷纷停下来行礼,我见躲不过了,忙退到一旁,学着她们低着头,反正我此时看起来跟个下人也没差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群人走得近了,我站在一旁到也没什么紧张,不一会,他们便走到了我跟前,路不是很大,我随着宫女们低着头,很清楚就能看到那些人的脚。那龙袍不用说肯定是皇上,他身边那个穿得似乎是白色的长衫,这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岚都锦缎,想必就是那个使者吧,还有后面跟着的就是些一品二品的官员了,我也没细瞧。 “穆公子第一次来凉都吧?”是皇帝的声音,穆公子应该是指使者吧,反正隔了这么久,宰相性什么我早就忘了。 “是啊,的确是第一次呢。”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不知为何这声音隐约有些熟悉。 “那得多住几天,凉都的风景可是不错呢!” “陛下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此次议和事关重大,明日一早就得赶回东岚向皇上复命,着实辜负了陛下的好意。”那人说着,忽然在我正前方停了下来,此时我们相隔才不到三十厘米,我忽然有些紧张起来,那不能被看出了什么吗?总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身子僵直在原地,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手心渗出了些冷汗。 “穆公子,怎么了啊?” “这园子的菊花开得真好……” “是啊,这是母后的别院,她老人家喜静,又很爱花草,这园子都是依她的要求布置的呢……” “哦?在下有为故人也很爱花草呢……” …… 终于,那些人再一次迈开了步子,然后缓缓的走远了。 我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敢情是自己太敏感了,宰相之子我又不认识,就算他见过我,这么多年了,也不可能看个头顶就能认出来。想到这,我不禁暗嘲自己真是躲太久了,见了东岚人就怕,都三年多了,搞不好东岚那个老皇帝也快差不多了呢?物是人非,我终于要摆脱逃亡生涯,走上属于自己的人生了吧…… 翌日 东岚使者离开凉都 三日后,岚军撤离伯良城,开始往南进军,同一个月前还拼得你死我活的凉军联手剿灭镇南王叛军。 不到一个月,捷报传来,联军胜了,镇南王虽然兵强马壮却敌不过两国军队的夹击,才十日,前路大军就打得连连撤退,伤亡惨重。然后凉军的另一批人马也从东路赶来,将镇南王的中路大军杀得过措手不及。最后几天,镇南王残余的军队开始有人投降,没几日只剩一小批人马还跟着段凌义。 最终,在三路大军的包围下,段凌义被逼到一处山谷,拔剑自刎,也算条汉子。 战争就这样结束了,西凉上下举国欢腾,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眼神里充满了生的希望。 然而这样的欢乐又能持续多久呢?也许一转身,等待他们的就是敌人的利刃,还来不急从欢乐中醒来,死神就站在了背后…… 一想到这,我愈发不想待在这里,不想看着那些笑靥瞬间消失,不想看到杀戮,战争已经够久了,如今一闻到血腥味我便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凉人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而相应的,这也是我盼望已经的一天。 小虎忽然出现,他身上似乎还留有战场上沙尘的味道,脸色愈发的阴沉了,那个淡淡的伤疤衬得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沧桑感,冷冷的眼神里隐约藏着从未有过的不安。他似乎很急,根本没通知我们,就帮我备好了马车,那低沉而冷俊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 “快走吧。” 直到见到面前的马车,我依旧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过去的大半年我每一天都在渴望离开,可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的时候,我却感到一丝不真实。这是真的吗?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吗?我终于能再也不用与影尧分开了吗? 为何我看着小虎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安,影尧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伸手拉我上车。 “等等!”我回头朝影尧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的将手伸了回去。 “怎么还不走?你不是很想走吗?”小虎的声音有些生硬,反常的他愈发激起了我的好奇,“不把事情弄清楚,我绝不走!”我抬头无畏的迎上他的脸,立刻捕捉到他眼中的不安。 “没什么好说的……”他撇过头,不再看我。 “好!那我替你说!”此时我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你带我来见凉帝并不是为了报仇,更不是为了权势,你是为了取得凉帝的信任!”我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他没反驳眼神有些闪烁,“你之所以做了那么多事情,只有原因——”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东岚的卧底!” 蓦地,他神色中的不安多了起来,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冷冷道:“随你怎么说吧,你快走!” “我不走!”我拉住他的袖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卧底?你这么快赶我们走是不是因为发生什么大事了?你会不会有危险……”我还想再问,一股力量将我的手甩开,我一个不稳几乎跌倒在地上。 “快走!” “我不走!”他的态度让我愈发担心起他来,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正当我继续坚持的时候,忽然他走过来,一下子扛起我,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手脚在空中乱舞。 “人我还给你了,看好别再让她乱跑了。”小虎把我塞进了马车里,我一下子跌在了影尧怀里。 “还用你说?”影尧挑衅的答复到。 “放开我啦!小虎,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危险?我们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你跟我们……” “妖精!”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愣住了,多少年了?多少年,我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立刻,鼻子就有些发酸。 “听我说,你必须离开这里,我不想你有任何的危险,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忽然压得低低的,手伸过来捧住我的脸,“答应我,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别再回来了!” 我拼命地摇着头,泪水便涌了出来,“不要,不要……” 他粗糙的手掌,轻轻抹去我的泪水,“妖精,你一定要幸福!”说罢,他猛地将我一推,那幕帘就无情的放下了,小黄嘶叫了一声飞快的奔跑起来。 “不要!” 我从马车的窗子里探出头,他站在那里,依旧一身不变的黑衣,“小虎!你也要幸福……”耳旁是飕飕的风声,我望着那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心头似塞了一把灰透不气来,泪水迷了我的眼。风扬起尘沙,那孤零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十年之前,我甩开他紧抓着不放的手,漫天白雪中我告诉他:“男儿志在四方,你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我!” 十年之后,秋风瑟瑟里,换他一把推开我:“妖精,你一定要幸福!” 整整十年,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61、金戈铁马红颜乱(二) 马车在颠簸中前行,我呆呆地依靠在车窗旁,窗上的薄纱被风撩起,一下一下轻打在车窗上,是否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小虎了?造化弄人,一次一次让我的亲人离开我…… 风从窗子里钻进来,吹进我迷茫的眼里,干涩而酸楚,忽然一双手拥住我双肩,将我轻柔地揽入进他怀里,背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想哭就哭吧……”他下巴抵在我的颈边,双臂紧紧的圈着我,声音低低的。 “你会怪我吗?” “傻瓜……”他揉着我的发, “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我看起来有这么小气吗……” “小虎……是我的亲人……”我无力地将背依靠在他身上,“他是我来到这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婆婆死了,师傅也死了,这世上我只剩他一个亲人了……” “你还有我,不是吗?” “我还有你,可是他……”我闭上眼,脑海中全是他刚才那寂寞的眼神,“我好后悔,为什么我不对他好一点……婆婆死的那天,我不该让他走的……如果我没有求道长,他就不会拜师,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会一心想着报仇,更不会做卧底……我害了他……是我……”越想,我的心就越痛,无限悔恨弥漫在心头。 影尧的手指忽然按住我的唇,“别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好后悔……我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多关心他一点……也许……”心底全是苦涩的滋味。 “笨蛋!” 影尧的声音忽然提高了许多,生生打断了我梦呓般的低喃,我能感觉到语气中带着怒意,他转过我的身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按你说的,如果当初我坚持不让你跟非扬走,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不用从岚都一路逃到西凉,更不用被囚禁在皇宫里……” “这不一样……” “这一样!”他双手扣住我的肩头,“锦儿,看着我!” “我……”我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眸,那漆黑的眸似水,似网,永远能看得透我心底藏的脆弱。 “你这样,让我很心痛,你知道吗?” 我在他目光中愣住了,“对不起……我只是很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他顺势揽我入怀,“你觉得现在凉国还有谁还有能力伤害他?他可是先帝钦点的摄政王,就算事情败露了,兵权在他手上,皇帝难道敢动他不成?再说了,他的功夫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出事的……若真的有危险,我们硬留在那里只会拖他后退,难不成你还要他分心保护你?”。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忽然安心了许多,“可是,他刚才的那种表情……我……” “笨蛋,那是他舍不得你!”影尧抱着我的手臂忽然收紧了些,“如果换作是我,我也舍不得把你就这样推开……” 我一怔,心头腾起一丝暖意,“我不许你把我推开!”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已经很脆弱了,脆弱到再也放不开他的手,“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都别推开我好吗?即使要死,我会陪着你一起……” “不!我要你好好活下去!”他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可是你知道吗,为了保护我而离开我,只会让痛持续一辈子……”一想到他也会像小虎那样推开我,我的胸口就一阵难受,“答应我,永远不要!”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贪恋他手心的温度,我不敢想象没有这双手支持着,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不知为何,在目光的对视中,眼底藏匿着让人动容的东西,良久他的唇微微开启,“你知道吗?不但是你……其实我也很怕……怕他看你的眼神……怕你会选择他……”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空洞,幽幽地在我耳边回响着。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我竟愣住了,原来不只是我放不开他,而是我们都放不开彼此,“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他的吻轻点在我的额上,默默地注视着我,此时无声胜有声。 “有杀气!”影尧一把抓起身旁的剑。 霎时,马车一阵剧烈的颠簸,然后是小黄长长的嘶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我还没来得及从刚才的对话中缓过神来,他已然将我护在身后,几乎在同时,车上的幕帘被风吹起,眼前是一片惨白的光,我定睛一看心剧烈的收缩了起来——十几把长刀挡在马车前,持刀的全是目露凶光的猛汉。 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傻了眼,影尧坐在车头,我拼命平复着狂跳的心,命令自己必须镇定下来。然而那映着月光的刀刃,还是使我的心感到一阵寒意。 “各位大哥,有何指教啊?”影尧平静的声音响起,手稳着缰绳。 “哼!废话少说,把车里的人留下,自然放你一条生路,否则……”那说话的大汉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我浑身一颤,车里的人?他们是来抓我的? “车里?”影尧轻笑了一声,“想必各位劫错了车,这里头只有贱内一人,何来各位想要的惹?” “少耍最皮子!四殿下要的就是车里的美人儿……”那大汉忽然奸笑起来,走近了几步,他的同伙见状也纷纷朝马车围了过来。 四殿下? 我如梦初醒,竟然是这个混蛋!我原以为他早就放过我了,没想到竟会暗地里使阴招。我凑到影尧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手心冒出冷汗。 “四殿下?我想各位定是认错了,在下并不认识四殿下……” “把人给我抓下来!”大汉刀一挥,欲冲上来,却听另一个稍许低沉的声音响起“记住殿下交代的,要是伤了女的,咱们都不用活了!”声音一落,已经有人跳上了马车,高举着长刀猛地朝影尧头上砍了下来、 “不要!”我失声大喊,却见影尧一个转身,避过了落下的长刀,然后抬腿狠狠地给了那人一脚,随着一阵闷哼,那人从马车上翻落了下去。 “驾!” 趁着这空挡,影尧拉起缰绳,小黄嘶叫一声,飞快地奔跑了起来。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追杀声在四周响起,马车剧烈的颠簸着,“锦儿,抓好了!” “知道了,你也要当心!”我边嘱咐,边死死抓住身下的椅子,尽量平稳身体。 颠簸了好一会儿,厮杀声渐渐远了,我才缓过一口气,却听影尧大叫了一声,“不好!”马车已经翻了过来,在强大的冲力下,我们被甩出了马车,重重的跌落在地上。由于影尧及时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护在怀里,我z顺势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停下的瞬间,我才感到一股强烈的疼痛感传遍全身,原来这地上全是乱石,而前面正好是一个陡坡,坡度不是很大,但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天黑路陡,速度又快,要不小心冲了下去,恐怕我们也要和这马车一样散架了。 “你有没有伤……”顾不得疼痛,我抬头想看看影尧的伤势,却又被他拉了起来,我的耳朵有些嗡嗡作响,隐隐听见脚步声。该死!那些人快追上来了! “怎么办……”我回头问影尧,才注意到由于护着我的关系,他身上被碎石擦伤了,手臂上还渗出血来,忍着心痛,我当即拉住他的手要逃,然而,就在我迈出步子的刹那,我却愣住了。 “小黄?小黄不见了?”我四下搜寻,才发现这四周全都是乱石,散了架的马车散落在陡坡上,小黄已经没了踪影,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隐隐还能听到叫骂声,而此时我们甚至连一个可以躲的地方都没有。 忽然,我听到小黄的虚弱的叫声从下面出来,天太黑我看不见它发生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它受了伤,“小黄……” “你先下去,我设法拖住他们,如果小黄没什么大碍你就骑着它先跑,若它受伤了就在下面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不!我不走!”我抓住他的手腕,“刚才不是说好了,不许推开我!”突然,我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傻瓜!这些小角色你还怕我对付不了?你先走,我们在路那头回合。”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可我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从刚才那个大汉袭击我们的动作上,很明显可以看出他们的身手一般,以影尧的功夫不怕对付不了他们,可是为什么他要跑? 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脑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趁着他失神的刹那,我抓着他手腕的手探了探他的脉象,身子竟惊得僵住了,“你,你的内力……”内力从平常的脉象里是很难看出来的,但是此时他受了伤,用内力护着便很容易探出来,可是从他现在的脉象看,竟只剩下不到三层的内力!“酬情!”我忽然大悟,“你是什么时候解的毒?” “快走啊!还磨蹭什么!”他忽然朝我吼了一声,用力将我紧抓着他的甩开,被推开的刹那我瞥见他的眼神,脑海中蓦地闪过小虎将我推开时的眼神。 一模一样! 巨大的不安笼罩着我,我顾不得多想,冲上去紧紧抱住他,“我不走!死也不走!” “锦儿!”他急切的声音响起,“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也不瞒你了,如果你再不走,我们两人谁都逃不了!” “我不走!我不走!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刚才说的话?你这个大骗子!”那些人已经距我们不到百米了,然而我心里竟没了害怕的感觉。 “你这个不怕死的傻丫头……”他忽然轻笑一声,突然吻住我的唇,霸道地侵入我的口舌之间,我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忽然只觉得全身一阵酥软,然后整个人都沦陷在这个吻里,忘记了思考,忘记了一切,任由他夺走我的呼吸。 “记住,你是我的!” 凤眸星目紧盯着我,而后一手将我护在身后,一手持剑正对着那群早就看傻了眼的黑衣人,“要碰她,先问问我的剑!”那声音冷得不带一点温度,寒意直渗骨髓,前后判若两人。惊得那些人竟没一个敢先动手,刀握在手中,却不敢再踏前一步。 我好不容易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中回过神来,躲在他身后,指尖触过发烫的唇,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张爱玲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一个人。” 也许穿越了千年,正是因为他在等我……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耳边全是寒风与碎石是的摩擦声,那嘶嘶声如同毒舌吐着信子,空气似乎凝结了一般,那刀身上的惨淡的白光将夜衬得诡异而恐怖,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只要他在我身边便是我的地久天长。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性子,手中的刀一晃,冲了过来。 刀剑相碰间发出点点火星,影尧的剑随着手腕一转,铮然将那长刀挑落在地上,而后转身挽起一个剑花,冲破秋夜的寒雾,毫无防备地直刺来着的心窝。影尧的内力虽然不足三层,然而剑招还再,对付一个莽汉绰绰有余。 血在瞬间绽了开来,那人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血渗进石缝里,惨白的碎石上沾满了触目的鲜血,地上的人扑腾了几下渐渐没了声响,影尧持着剑,剑锋斜指着地面,血顺着剑刃缓缓流下,从剑锋一滴滴坠落。 “谁还想来试试看?” 那充满着杀气的声音响起,来者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一起上!”不知谁喊了一声,那些人突然朝我们包抄过来。 刀剑交错,无数白光在眼前晃动,又是一剑这一次直刺敌人的咽喉,血喷溅出来,沾在影尧的衣衫上,触目惊心。背抵在他背上,我要让他知道,我就在他身边,让他能够安心地对付每一个人。 一轮厮杀过去,对方死伤了不少,见占不到便宜,他们再一次停下进攻的脚步,此时我忽然感受到影尧粗重的喘息声,毕竟没有深厚的内力挡着,几轮下来,他的体力消耗了不少,“你没事吧?”他回头问我。 “恩!”我点点头,“你也小心点,他们人多……” “先抢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些人纷纷将目标指向了我,比起持剑的影尧来,我明显更容易对付。 “我们往陡坡那边走,他们没法包抄。”影尧低声说了句,我立刻会意的与他缓缓往陡坡移动,许是看出了我们的用意,他们立刻挥着刀冲了过来,阻止我们继续移动,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啊!”我惊叫一声,却见影尧转身一剑,那手随着剑落下,跌落在地上,手指还在痛苦的挣扎。我松了口气,回头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才意识到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已经消耗掉他太多的体力。在这样下去,恐怕…… 来不及多想,又有人冲了过来,只见影尧迅速转动手腕,挽起一串剑花在落下的刀刃间,激起一连串火花,试图将冲过来的人挡在外面,然而动作明显比刚才迟缓了许多。“大哥,他不行了!”不知谁喊了一声,那些人的目光立刻又凶狠了好几分,举着刀冲了过来。 顾不得那么多,我抬腿,狠狠地踹在一个黑衣人的肚子上,“呸!你们这群狗,别以为我们好欺负!”打不过,骂也要骂死他们,“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你们那个下流主子早晚染上花柳病,小心传染到你身上,烂手烂脚!” 被我这以骂,那些人竟惊了片刻,影尧的剑乘机又刺进了一个黑衣人的心口,“娘子,你骂人的功夫还真了得。”他轻笑着,声音却带着虚弱。 “怎么?怕了?”我朝他一笑,“怕的话,想退货还来得及。” “还是我收了,免得去祸害别人。”他的手一把揽住我的腰,剑从我肩上掠过,一声惨叫在我背后响起,又一个人应声倒地。 “好呀,可别怪我祸害你一辈子……小心!” 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来不及多想,我转身挡在他前面,猛地将他推开。 几乎在同时,一阵凉意冲上脊背,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我似乎能听到刀刃划开我皮肉的声音,厮杀声消失了,风安静了,唯有那黏湿的液体从血管里喷涌出来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滴又一滴,如同绽放在石间的杜鹃花…… 意识消散的瞬间,他疯一样的冲过来抱住我,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什么? 是你的泪吗? 别为我流泪,男人的泪怎么可以轻易流呢?是我没能遵守约定,让你别为了保护我而推开我,可到最后却是我先推开了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推开原来是一种本能…… 对不起…… 62、金戈铁马红颜乱(三) 锦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的你好傻,明明是个女孩子还自以为谁都看不出来呢,其实我一闻你身上的味儿就知道了,哪有男人香成这样的…… 锦儿,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啊?你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就差扑过来咬我了……其实……我是逗着你玩的,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样子特别好看…… 锦儿,你肯定没想到,其实当时我抓你回去的时候,特别希望你什么都别告诉我,那我就有理由把你一直留下去了…… 锦儿,你怎么这么傻,为了逃开我不吃也不喝,非扬真有那么好吗?你们才认识多久?偏偏他还是我好兄弟……那个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个小祸水…… 锦儿,你一定不知道,其实你生病的时候,我偷吻过你……那个时候你一心想着找非扬,我想你要是找到了非扬,再想亲你就没机会了……好歹也让我留个纪念…… 锦儿,你知不知道当初你选择离开非扬,我心里有多高兴?可是我不能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骂我趁人之危了…… 锦儿,你怎么会这么傻呢?我一逗你,你就脸红,你以为我看得透你很厉害吗?谁叫你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我不想知道都不行…… 锦儿,你做的那个风筝真难看,还硬说那是猫,哪有猫长成蓝色的?嘴还那么大……可是我偏偏还帮你补好了,一直没舍得拿出来,万一又给你飞没了怎么办?看到那只丑猫,我怎么就老觉得像呢? 锦儿,你真是笨蛋!小鬼说什么你都信,我都陪着你那么久了,几时骗过你了?好吧,我承认我是挺讨厌那小鬼的,谁叫你对他那么好?怎么说小鬼也是个男的……你就不会忌讳一下? 锦儿……其实我还是有骗过你……那个时候你为了小鬼吼我,我是故意走的,就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找我……要是你再迟两天,我自己也会回来了……我哪舍得丢下你,便宜不就全给臭小鬼占了?不过你找我时候……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锦儿,你以为我真那么好啊?你睡觉的时候一叫非扬的名字,我就很生气……你问我院子里的树枝是怎么折的,其实是我拿剑砍的…… 锦儿…… …… 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你睁开眼,我全告诉你好吗? 我不怪你推开我,其实换了是我,我也会推开你的…… 锦儿……别任性了……你骂人这么凶,阎王不会喜欢你的…… 锦儿…… …… “谁?” 恍惚,有人在唤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宛若一首古老的歌谣回荡在耳边,忽远忽近。谁?谁在叫我? “锦儿……锦儿……” “影尧……是你吗影尧?你在哪里?” 我四处找寻他的踪影,可是四周全是朦胧的雾,看不清,看不清…… “影尧!影尧!” “你在哪?别玩了……这里好黑……你知道我拍黑……” “锦儿……”那声音远远传来,忽然又似乎就在我身边,“影尧!”我迈开脚步,循着那声音拼命的奔跑“你在哪?你在哪?” “我在这,我就在你身边……” “影尧!”我惊喜的转身,伸手……却什么都没有…… “我在这……”一声呢喃在耳边响起,我急忙转过脸。 宛若甘泉的眸,“我在这儿,锦儿……” “影尧!”我张开双臂抱住他。 手上为什么这么湿?“你身上怎么是湿的?” “啊!” 血!殷红的血!满身的血! 不要……不要……不要…… “锦儿,你怎么了?”那沾着血的手触上我的脸,将我衣衫染上刺目的血腥,“锦儿……” “啊……” ----------------------------------------------- “锦儿!锦儿!” “妖精!妖精……” 一道强烈的光突然射到我的眼里,我想抬手遮住,可怎么也动不了…… “她的手动了!她的手动了!大夫,大夫……她的手动了……” 喉咙好干……谁?谁抓着我的手?“咳……咳咳……” “大夫,她醒了……她醒了!”谁叫的那么大声?我试图睁开眼……晃动的烛光,一个张模糊的脸,轮廓越来越清晰,好熟悉…… 是他吗?像……真的像他…… 可是他的脸怎么瘦了,怎么如此苍白苍白?他不是最喜欢干净了吗?怎么脸上全是胡渣……他的唇不是总浅缀着笑吗?怎么没有血色……还有那长发,也不梳梳好,这样凌乱地垂着很颓废……怎么他的眼眶那么深?跟没睡过觉似的……他的眼,红红的…… 这真的是他吗? 可是,我认得那眸,就算下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永远注视着我的眸…… 是他!真的是他! “影……咳咳咳……”我试图叫他的名字,喉咙却一下子堵住了,剧烈的咳嗽。霎时,彻骨的疼痛从背上传来,随着咳嗽一阵一阵传遍我全身,“痛……” “大夫……大夫!她好像在说痛……你,你快来给她看看……她……” “这位姑娘背上的伤口很深,一时半会还愈合不了。不过你放心,那刀虽割破了皮肉却未伤到骨头,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什么伤口?什么刀? 啊!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是刀!一把长长的刀,它要落到影尧身上!我……我推开了他……顿时,所以的记忆都浮现在脑海中,我仿佛还能听到皮肉被割破的声音……血,全是血…… “大夫,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你快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啊!” “公子,您先别着急,病人刚醒,肯定会有痛的感觉,这是好事。待会老朽给她开个清凉镇痛的方子,服几天疼痛就会有所减轻了。还有,这几天您千万别让她乱动,背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很容易撕裂,千万要当心啊!” “我知道了大夫,谢谢您……” “其实公子不用谢我,老朽从医数十年还没见过一个姑娘家受这么重的伤过。原以为她若今晚再醒不来,就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好在这姑娘命硬,让她熬了过来,真是上天保佑啊!” “锦儿,听见了吗?大夫说你有上天护着呢……”冰凉的指尖突然触到我的脸颊上,继而是手心暖暖的温度,就像一股清泉缓缓流编全身,背上似乎不那么痛了,凉凉的,软软的,很舒服…… “锦儿,我就在你旁边,别担心……”那声音真好听,暖暖的,渗进我的心里,“你累了就睡吧……不过先说好了,可不能再睡那么久了……” 好,从今天起,我全听你的…… --------------------------------------------------------- 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睁开眼就发现手被紧紧地握着,侧脸一看就看到影尧趴在床边上,已经累得睡着了。我不想吵醒他,便趁着这机会好好的打量他,此时他的脸离我很近,我甚至能看清楚他的每一根眉毛。 他瘦了,眼眶黑了一大圈,原本干净的脸上长满了胡渣,嘴唇很干,几乎没什么血色,整张脸看上去憔悴极了。我细细地看着,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鼻子竟酸了起来。他一定许久没睡个好觉了吧?还是说他每天都是这样趴在这儿睡的?那他一定也没怎么吃饭吧,脸上了轮廓深了好多……看他身上那件衣服,还是那天穿的呢,怎么不换一换呢,他不是最喜欢干净了嘛…… 上官影尧,你才是个傻瓜…… “锦儿,你怎么了?”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一见我醒了握着我的手愈发的紧了,焦灼的目光审视着我。 “没,没事……”我想伸手抹去脸上的泪,一抬手却扯疼了背上了伤。 “怎么了?很痛吗?大夫……大夫!”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忽然觉得很痛。 “别……我没事!”我用力喊了一声,可声音轻得我自己都有些讶异,然而他却听到了,急忙转身,“真的没事吗?你刚才的表情好像很痛的样子……” “我没事。”我撑起一个笑,“你看,我还能笑……” 他的手忽然覆上我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些许责怪,“傻丫头……你怎么会这么傻?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几天?我还以为……” “对不起……” “你是笨蛋啊!说什么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才对……我……”他的声音竟带着些哽咽。 我呆呆地望着他,心中五味陈杂,有欣喜也有心痛,有温暖也害怕失去,有悔恨更感激上苍没有让我们分开…… “影尧……” “啪!”门被撞开了,我与影尧同时转头,一个人影从门外奔了进来,“她醒了吗?”这声音很熟悉,但这焦急的语气我还从未听到过。 “小虎……”我笑了笑,真好,他也没事。 他定在床边,目光交汇时,我发现他也憔悴了很多,脸瘦了,愈发显得棱角分明,眼睛红红的,眼神仿佛很痛苦,还带着愤怒,“沈云锦你这个笨蛋!”劈头一吼,我被他的反应吓住了。 “你以为你是圣女吗?被人砍一刀都不会痛!你知不知道这一刀有多深?我要了你的命的!你死了要活着的人怎么办?”他第一次那么凶,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突然他伸出手指着影尧,“你很伟大啊!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后要怎么活下去?为你后悔一辈子吗?你死了一了百了,让我们活着的人生不如死!你怎么会这么狠心?你有没有替我这个做大哥的想过!啊?” “我……”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什么也没有想,那是本能,本能让我挡住那一刀,本能让我推开影尧…… 等等!小虎刚才说什么? “大哥?”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刚才说……大哥!这说明他承认我这个亲人了吗?他…… “对,你是我妹妹!没嫁人之前,长兄为父!你才答应我要幸福,一转身却差点连命都医ィ阏馐遣恍 “大哥!”我终于又找回了亲人,虽然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我弟弟。管它呢?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上苍让我还能活下去。此时才发现,原来有个人能骂骂我,是件这么幸福的事情,“大哥……谢谢你……有你关心我,已经很幸福了……” 蓦地,他止住了继续的责骂,呆呆地望着我。 “大舅子。”不知何时影尧已经站到了他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大舅子!” 我和小虎同时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对,应该是震撼!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影尧似乎有些尴尬,还带着些害羞,无奈的撇了撇嘴,“先说好了,我是看在锦儿的面子上才肯这么叫的……” 小虎的脸已经越来越黑…… “哈……哈哈……”背上的伤很痛,可是真的很好笑,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大舅子……大……哈哈哈……” 好吧,看来有时候,坏事也不一定全都有个坏结果。 不过有时候,笑得太开心了也会遭殃,比如说—— “笑什么笑!” ~~~~~~~~~~有~喜~感~的~分~割~线~~~~~~~~~~ (介个……应该是本文最后的喜剧情节了,按照计划,还有两大章,大约六七小章的内容没写。再次申明,此文大团圆结局,该活的都活着,该死的俺也尽量篡改一下生死簿,某忆誓向伟大的亲妈看齐!) 63、金戈铁马红颜乱(四) 后来我才知道,我受伤之后小虎赶到救了我们,还把我们带回了将军府。来到这里之后,我一直昏迷不醒,还流了很多血,情况很不乐观,就连专程从皇宫请来的太医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我活下去。就像当时那位大夫所说的,我能活下来幸运占了很大一部分。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昏迷的整整九天九夜里,是一个声音不停的呼唤着我,将我渐渐迷糊的意识从消亡中拉了回来,一声一声从未间断得陪伴着我,鼓励着我,让我贪恋活着的滋味,帮我摆脱死神的追捕。 我醒来后,神智虽然清醒了许多,但背上的伤依旧没有痊愈,只要稍稍动一动就会扯痛背上的刀伤。有时候因为睡觉时不注意动了动手,便会从疼痛中醒来,头上全是汗。然而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只要重要的人都还在我身边,受点委屈又算得上什么呢? 影尧夜以继日的陪着我,后来干脆在我房里搭了张床,每每痛醒我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他。这样的照顾让我觉得很幸福,却又心疼他日益消瘦的脸庞,可是任我怎么劝阻他都坚持要照顾我,甚至连换药这样的事情他都要亲自动手。在那样精心的照顾下,渐渐的,我身上的伤口不再那么疼了,有时能安心地睡上一整晚,动作也轻便了许多。 白常常会来看我,为我炖好多补品,当然她不知道我出宫和受伤的真正原因,为了避免麻烦,小虎只对她说,我与影尧日久生情,想离开皇宫,没想到半路遇上的打劫的匪徒。我恳求白不要把我们私奔的事情说出去,她答应了,让我安心养伤别多想。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背上的伤也在一天天愈合,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影尧答应让我下床走走,当然前提是他得全程陪护。我第一次下床时已经是受伤后的一个月了,脚落得的刹那我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就像第一次上岸的人鱼一样,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等我终于又能见到头顶高远的蓝天时,我才赫然发现,原本摇曳在枝头的黄叶都消失不见了,空气里夹杂着枯败的味道,风一阵紧一阵疏的吹着,那高而远的天空偶尔传来大雕的鸣叫声,几分苍凉几分无奈。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入冬了…… 忽然,肩头一暖,身上多了件外袍,我抬头对上影尧那熟悉的目光,屋外充足的光线让我更清楚的看到他憔悴的脸庞,有些凹陷的眼眶,和下颚明显的轮廓。心里便有说不出的难受,伸手抚过他的脸,“对不起……” 他拥过我,拿鼻尖抵了抵我的鼻子,“怎么又在说这句话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他的眼闪过一丝哀伤,伸手将我的头按在他怀里,“是我没用……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那声音很轻,可每个字里都带着痛苦。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你怎么会中毒?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我当时能早点拿到解药,你的内力就不会……” “傻丫头,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他打断我的话。 “那我也心甘情愿跟着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坚定道,“不是你对我说的,过去的事情没人能改变,重要的是我现在好好的,我们仍然在一起!”我紧紧的盯着他,“这就够了。” “锦儿,这我知道……”他的手覆上我背上受伤的位置,“可是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不值得……” “有什么值不值得的?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要用付出和回报来计算,那就不是爱了,是做生意!”当初我感动于他对我的付出,觉得亏欠他,想要弥补他。然而当爱得深了,爱得刻骨铭心了,我才知道爱根本没有值得与不值得,只是纯粹的爱,不需要任何理由。 “做生意……”他低声重复着,忽然笑了,伸手捏我的脸,“这算什么比喻啊,亏你想得出来……” “唔……”我在床上躺的这一个月里,每天吃的不是苦的要死的中药就是白炖得那些十全大补汤,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全身整整多了一圈肉。特别是脸,弄得影尧越来越喜欢捏我的脸,还一个劲的说很好捏,“别捏了啦!别捏了……” “真软。” 我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看着他缀着浅笑的脸,“讨厌!你自己瘦成那样,把我养的跟只猪似的,出去见人啊?啊呀,不要捏了啦……” “这样抱起爱才有肉。” “才怪!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胖的你都抱不住了,到时候你就不要抱了!” “你又在说傻话了……”他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摇摇头,“那要不要等你还没变成那样的时候,先嫁给我,到时候我就甩不开你了。” “你别想甩开我!我会像牛皮糖那样把你死死的黏住,扯都扯……”蓦地我愣住了,“你……你刚才说……说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嫁给我?”他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要不要凤冠霞帔,拜天地,喝交杯酒……还有……”他忽然凑到我耳边,轻声道,“洞房花烛夜……” 我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这算是求婚吗?心里像塞进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其实我们俩的关系早就心照不宣,我从未想过还有成亲这回事。此时他忽然提起,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愿意吗?” “我……我没想过……”我如实回答。 “那想不想呢?” 想,我当然想!但每个女人小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个新娘梦吧?我也不例外,过去一直没有在意,他的提醒激起了我的渴望。人们常说女人很难懂,其实女人最简单了,一件嫁衣就能绑住她一辈子。 影尧,他在许我一个未来。 “恩!”我点点头。 他眼中一阵欣喜,摸着我的头发,轻声说,“那你可要好好养伤,等明年春天,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就成亲。” “好!” 我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忽然想到一句话:“爱情这件事碰上了全靠运气,剩下的需要勇气。”的确,我们的相遇出于偶然,然而我们的爱情却在于我们始终没有放开紧握着彼此的手。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也不会放开! -------------------------------------- 渐渐的,我下床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多事情都能自己做了,而背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疤了。事实上,结疤是一个很难熬的过程。我背上的伤口足有七寸多长,那一刀砍得很深。在结疤的过程中,伤口附近的皮肤变得很紧,再加上一个多月的上药和包扎,皮肤格外敏感,总觉得背后有千万只蚂蚁在咬似的,痒得连觉都睡不好。 不但是结疤,这次受伤也很大的影响了我的体质,我明显感到做事没以前有力气了,一冷就容易感冒咳嗽,咳嗽的时候背上还隐隐作痛,就算每天几乎要吃上比饭还多的汤药,身子还是很虚。毕竟是古代,再好的医术也比不上抗生素,一切只能慢慢来。 但是,这样拖下去毕竟不是个办法,按身体的恢复速度来说,恐怕到了明年夏天都不会全好,可是我已经打算一开春就和影尧离开凉都,所以我必须利用现在这段时间多调理身子,尽量让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几天,我和孙大夫讨论了一下自己的病情,一起拟出了一张新的方子。孙大夫就是我醒来那日见到的那位大夫,他以前是宫里的御医,医术高明,为人淡泊名利,年过六十便离开了皇宫,在凉都开了一个医馆专替老百姓治病。我刚到这里时,伤势重得吓人,幸亏白第一时间想起了他,也亏了他,我才捡回了一条命。俺孙大夫的说法,我当时前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后来,孙大夫也常常来看我,他为人和蔼,很好说话。一开始我们之间的话题只局限在我的病情上,后来他发现我懂医术,话题的范围便广了许多,我们会谈到各种病情,诊治的方法,我也会和他说点毒物方面的东西,他很感兴趣,两个月下来我们成了忘年交。自从我和孙大夫谈到毒以后,他便忽然想到要撰写一本专讲以毒治病的医书。他的这个想法启发了我,我想到可以利用药物的毒性杀死坏死细胞,加速伤口愈合,其原理有些类似于抗生素。 我将这个想法和孙大夫说了之后,他点头赞同,于是我们便着手试验起来。经过了几天的讨论之后,我们拟出了一个新药方,治不治得好我身上的伤到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总算有点事情做了,不至于整天在房里养猪。 我们列的方子有几味药很偏,孙大夫的医馆里也没有,所以一大早,我就让影尧替我去找找药材,看其它的药房里会不会用的买。 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找药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想要沐浴更衣。若他在,一定会坚持要帮我洗,事实上我很介意背上的那道伤口,即使摸着都可以想象出它有多恐怖,我不想让影尧看到这样的我,也不想让他看到这伤而自责,所以我干脆每次洗澡都会借故支开他。 支走影尧后,府上的丫鬟帮我沐浴更衣,她们嘴上虽没说什么,但从她们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得出她们见到那伤口后的震惊,这让我浑身都很难受,匆匆洗了澡,穿好衣服便一头蒙进了屋子里。 心情不好,又不能告诉别人,我只好憋在心里坐在桌子旁一个劲的发呆。 忽然敲门声响起,我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换上一个笑容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小虎。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没?”受伤以来,小虎常来看我,我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轻松了许多,他的话依旧不多,但不再刻意疏远我,这让我很开心。 我笑着点点头,“恩!好了许多了。”说着引他进门,帮她倒了杯茶,“你好些天没来了,朝政很忙吧?” “恩,这几天我都住在宫里。” “怪不得,人都瘦了。”我打量着小虎,发现他真的成熟了许多,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霸气,只是无论何时都喜欢穿黑衣的习惯依旧没改,“下回嫂子给我炖十全大补汤的时候,应该把你叫来,我都快吃成猪了。”说着,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果然很软,怪不得影尧一天到晚把手往我脸上伸。 “胖点好,你过去太瘦了。”他无奈的摇摇头,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哪有?减肥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业好不好!有谁会嫌自己瘦的……” 我正愁着,忽听见他噗嗤一声笑了,我愣得睁大了眼睛:“哥,你……你不会是在……在笑吧?”说实话我实在不记得小虎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我都怀疑他脸上没有笑神经。 “怎么?我不能笑吗?”他牵了牵嘴角,我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表情,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很阳光,与平时完全是两个人。 “不是啦……”我摆摆手,“我是没见过你笑嘛,你猜宫里那些宫女在背后偷偷叫你什么?” “猜不出。”他收起了难得的笑容,蹦出了三个字。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你很不给面子诶,猜都不肯猜……怪不得人家在背后叫你‘铁面人’……”说罢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果然很形象。 他忽然不说话了,似乎有些尴尬,良久才淡淡的说,“我笑不出来。” “拜托,你又不是要去打劫,整天板着张脸,也没钱拿,你以为所有人都喜欢拿热脸往你的冷屁股上贴啊?” “你……” “我可没说你的脸是屁股哦,我这是比喻!”我忙解释。 他脸色有些难看,一声不响地盯了我良久,我还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又笑了,这回笑容里带着无奈。今天是怎么了?小虎变小猫了吗?我着实有些无法适应。 他收住笑,不过神色柔和了许多,“我说不过你。” “说不过没关系,打得过才是老大。” “真拿你没办法……”他又勾了勾嘴角,三次了!我怀疑他活到现在都没笑这么多次过,我不可思议的打量着他。 “在看什么呢?” 我惊觉自己看得太入神了,不好意思的笑笑“哥,我是觉得你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的,该多笑笑。”说罢我又故意自言自语道,“如果你能对嫂子笑一下,她肯定能偷偷乐上好几天……” “别胡说!”蓦地,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许多,我心头一沉,果然他还是对白没意思,每次提到她,他的神情就会变得很严肃。 鼓起勇气,我又旁敲侧击道,“我哪有胡说,嫂子有多在乎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些天,你不是说她煮的鱼好吃吗?她来看我的时候一直在傻笑……” “别说了!”小虎忽然低吼一声,手中的杯子竟被捏得粉碎。 我被吓了一跳,一直也不知该说什么。 彼此沉默了良久,他忽然站起身,“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声音泠然,不带一丝感情。 “哥!”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一下叫住他,他的步子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娶嫂子不是出于真心,但是她真的是个好女孩,虽贵为公主却对你痴心一片,就算你对她那么冷淡,她依旧没有怨言,还一个劲的帮你说好话……”不管他爱不爱听,我又接着讲道,“我知道我管太多你又要生气,但我是你妹妹,就像你希望我幸福一样,我也希望你幸福!你受了那么多苦,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这是希望有个人能在身边陪陪你……”我盯着他的背影,把这些日子想说却没有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了吗?”我以为他又要生气,然而他镇静的语气让我始料未及。 “我只是担心你……” “有功夫担心我,先担心你自己吧……”他淡淡地说。 “什么?” “你以为每次故意支开那家伙……就可以逃避一辈子吗?” 小虎的话像一颗石子,扰乱了我心里好不容易伪造的平静,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我真的要逃避一辈子吗…… ------------------------------------ 这天,影尧回来后,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却莫名惧怕看他的眼睛,我怕让他看出我的心虚。吃过晚饭,我借口累了一早就钻进了被窝里。好再影尧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只叫我好好休息。 我躺在床上,一直想着白天小虎对我说的话,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连小虎都看出来我是故意支开影尧的。那影尧会不会也早就发现了?他会怎么想…… 我越想越睡不着,在床上躺了不知多久,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背上的伤又开始痒了,像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样,手却不能抓,烦躁得连汗都出来了。 “锦儿……”我一惊,蜡烛被点亮,柔和的烛光顿时驱走了黑暗,影尧不知何时站在我床旁,映着烛光的眼里满是忧虑,“你怎么了?头上都是汗?”他蹲下身,伸手放在我额上。 “我,我没事……”我不敢看他的眼,“伤口上有些痒罢了,没关系……”我只顾着烦恼,忘了他就睡在旁边的床上,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吗?可是你看上去很难受……”他不安的看着我。 我不想他发现我的异样,摆手解释道,“真的没事,我只是痒得睡不着,伤口结疤的时候都会这样的。” “我看看……”他忽然伸手欲掀开我的被子。 “不要!”我匆忙扯住被子,人下意识的往里缩。 他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担心地看着我,“锦儿,你究竟怎么了?”烛光半明半昧的闪着,将他脸上的神情衬得愈发戚忧。 “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告诉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委屈,紧抓着被褥的手有些颤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就像找个地方躲躲,我好乱,什么都没法思考。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背上的伤,因为丫鬟们惊恐的目光吗?因为怕影尧嫌弃吗? “好,我不问你,什么都不问……别怕……”他被我的反应吓坏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什么都不问……”说罢,他熄了蜡烛,屋子里一下子就黑乎乎的一片了。 黑暗让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良久我开口,“影尧……” “我在。”他轻声应和,果然一直都在那里陪着我。 “我好怕……陪我睡会儿好吗……” “好……”他小心翼翼的上床,深怕压到我,然后轻柔地将我楼在怀里,“这样舒服吗?” 我点点头,头枕在他的手臂上,闭着眼感受他均匀的鼻息打在我脸上,这样的拥抱让我觉得很安心。 四周静悄悄的,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感受他的温度,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时间忽然在那一刻静止了,我是那么贪恋这个怀抱,不忍放手,害怕失去,以至于怕他介意我背上的伤,怕从他眼里也看到惊恐的眼神…… “影尧……” “恩?”他揉了揉我的头发。 “对不起……” “傻丫头,别难过了,我不怪你。” 他的安慰抚平我的烦躁,“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好怕……怕……” “是因为背上的伤吗?”他忽然接话,惹得我又一阵慌乱,身子有些僵硬,“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洗澡的时候总故意支开我……”他淡淡地说着,“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怕我看了伤心,所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该早些跟你说清楚的,你刚才的样子真的把我吓坏了……” 原来他都知道,我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以为我能不在乎,然而那丑陋的伤疤却让我一再的退缩,不敢面对他。 “其实你根本不用想那么多,这道疤是你为我留的,只要一想起它我觉得能够遇见你是我的福气……” 我的心在他的柔声细语里动摇了,“可是……真的很丑,那些丫鬟看我的眼神……” “傻丫头,她们怎么看是她们的事,在我眼里这疤的存在,只会让我更不愿放开你……” 那一刻,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我知道他不会介意,但是当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才真的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对于女人来说,爱情很坚强,坚强到可以义无反顾;然而爱情的坚强伴随着脆弱,脆弱到随时都在害怕失去…… “还痒吗?” “恩……”我忍住涌出的泪,点点头。 “我帮你揉揉好吗?”他的手轻柔的解开我的衣襟,我没有动,任由他褪下里衣,他的手抚上我的脊背,抚过那道令我自卑的疤,手心的温暖使我忘记了一切,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 64、金戈铁马红颜乱(五) 日子一天天过去,身上的伤也在一天天愈合,等到过完年天气有些回暖的时候,我背上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结痂开始脱落,留下一条浅色凸起的疤痕。而我的心里也没有一开始结痂时那样介意了,影尧的安慰让我看开了很多。 我的身子还是很虚,但日常生活已没什么大碍了,于是我开始盘算等身子调理好了便要离开这里,虽不舍的小虎和白,但是我心中一直向往着有个自己的家,而影尧也早说了要离开这里,堂堂正正的娶我过门。 我将这想法和小虎说了,他的反应很平静,只是让我等到天气暖些再走,他要亲自送我们出城,我想经过上次的事后他也谨慎了,不愿我再出什么岔子。我问小虎,为什么那日急着送我们走,他说皇宫要发生大事,继续呆在那里不安全。我追问是什么大事,他却不肯告诉我,我再想问他干脆就避而不谈这件事了。 小虎的态度让我很担心,他究竟是不是东岚的卧底,我虽问过几次,他却从未亲口承认过。就算我心里肯定了他的身份,但他不说,我便无法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只能在一旁瞎担心。 我想他口中所说的大事,或许就是和东岚有关的吧,我到不是担心他会出什么事,若东岚真要对凉国做什么,也不会伤及小虎,而凉国现在也没人能动得了他。然而我最担心的是,万一白知道了小虎的身份,她该怎么办?她是那么爱她的父皇,若她知道小虎为了接近凉帝协助东岚才娶了她,她会怎么想?一面是父亲和国家,一面是自己深爱的男人,我无法想象白将受到怎样的打击。 我一面还想继续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面和孙大夫研究着药方,不知不觉间已经开春了。天气不再那么寒冷,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一些树木的枝头发出了小小的嫩芽,一年最美好的季节即将眷顾凉都,微风中带着生命的气息。 为了养伤,和避人耳目,我从未踏出将军府一步,影尧怕我闷得慌,便会在替我买药时带些东西回来逗我开心。一串糖葫芦,几块甜糕,抑或一个花花绿绿的小泥人,其实我并不介意他带回了什么,只是满足于他对我的细心,期待那小礼物里藏匿着的温柔。 然而,最近我却没了这份期待的乐趣。因为前些天小虎来看我时,特别嘱咐我们这些天都别出府,他没说明原因,但言语间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果然,小虎才叮嘱我们没多久,凉都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不但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两个国家的命运…… 凉四十六年二月初一子夜。 凉都城外忽然出现大批装备精良的东岚军队,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了毫无防备的凉都城,一夜间占领了城内所有主要街区,还放火烧了凉都府。一把大火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乾平帝,也惊动了整个皇宫,当乾平帝慌忙穿好龙袍,最后一次坐上龙椅的时候,整个皇宫已经被准备充分的岚军重重包围了。还未等乾平帝做出任何反应,皇宫的大门就被叛变的御林军从里面打开了,岚军几乎没费一兵一卒便冲进了金銮殿,生擒了连龙椅都未坐热的乾平帝。 这件事,后来被称为“子夜事变”,子夜事变的发生标志着凉国独立政权的瓦解,至此东岚控制了西凉的行政中心,为今后控制整个西凉奠定了基础。 凉四十六年二月初三,除太傅王礼等个别老臣之外,凉都所有大小官员全部投靠东岚。 凉四十六年二月初七,乾平帝被发现吊死在寝宫的房梁上,结束了在凉国短短五个多月的统治。 凉四十六年二月初八,两朝元老王礼自缢而亡,遗书只有两行字:“国之亡矣,吾何存焉?” 凉四十六年二月十五,摄政王萧忆交出兵权,所有士兵陆续被编制入岚军。 凉四十六年二月二十一,东岚正式掌管凉国政权,改凉都为平凉,并着手清除西凉国内一切反叛势力。这天也成了西凉存在于历史上最后一天,第二天,平凉所有商家店铺一律采用东岚历法,凡有抵抗者军队有权当场处死。 东岚六十九年二月二十五,原凉国摄政王萧忆被岚帝封为平凉王,代岚帝管辖平凉地区,限期三个月之内剿灭一切反岚势力。 短短二十一天,西凉从一个独立主权国家变成了东岚的属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武力冲突,也没有遭到太多的反抗,西凉就这样成为了一段被记载的历史。而东岚则以最小的损失获得了最佳的利益,军队得到大规模扩充,国土面积翻了一倍,名义上统一了中土。 在这件事中,我所住的将军府没有受到岚军任何的侵扰,而萧忆也没有做出丝毫的反抗,轻易交出了兵权,也接受了东岚朝廷的分封。这件事在凉都百姓间被传得人尽皆知,所有人凉都百姓都在背地里骂萧忆贪生怕死,是叛国贼。 然而我知道,这是一切都是东岚皇帝早就计划好了的棋局。 而萧忆则是这场棋局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他被下棋的岚帝悄悄地安插在敌方的阵营里,一步步摧毁了对手了防御,成就了执棋者的完胜。在国与国的交锋中,没有谁对谁错,凡是有利于本国的举措都无可厚非。 这场战争,东岚赢得彻底! 我待在将军府中,旁观了整个过程,这就是历史前进的必然吧。在不断的分裂与统一中,社会才会进步,历史才会继续,或许几十年后的某一天,东岚也会像今天的凉国一样,被记载进史册里,供后人评判。 当我庆幸小虎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过上正常的生活时,却又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白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和影尧在一起,我急忙赶去看他们,当我气喘吁吁的站在房门口时,我看到小虎呆呆地站在里面,白就躺在地上,房梁上悬着一条还在晃动的粗绳。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容不得多想,我便冲进屋子,跪倒白身边,不断给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此时,我的心里万分紧张,我不想白死,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小虎的错,只怪他们的相遇是一段孽缘。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按在白胸口上,正当我快绝望的时候,白忽然吐出了一口气。我心中大喜,忙伸手按住白的手腕,脉搏很微弱,但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然后,孙大夫也赶到了,影尧帮我们把白抱回了床上,她的意识还没有恢复,但气息逐渐平稳。 整个过程中,小虎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神空洞而无神,像一具抽离了灵魂的躯体,没有丝毫的表情。 等我满头大汗的从房里出来,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抬眼却看到了依旧站在那里的小虎。我心中不是滋味,小虎的性格我清楚,不论他对白抱着怎样的心态,他始终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至始至终白都是个受害者,她对小虎付出了真心,最后却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若我是小虎也会觉得对不起她。 我动了动步子,想上前去劝劝小虎,却被影尧拉住了,他默不作声的朝我摇摇头,然后拉着我走出了屋子。 “为什么不让我去劝他?”我开口询问,不明白影尧这么做的原因何在。 “先让他自己想想吧,你看他的样子,我们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反应,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劝告吗?” “这……”我摇摇头,“我没想那么多……” “你啊,就是做事太冲动了……”伸手弹去了我衣服上沾着的灰尘。 “可是我很担心……”我无力地依靠在他身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影尧,你说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却要为了各自的身份承担那么多的痛苦……如果小虎不是卧底,如果白没有爱上小虎,如果……” 他拍了拍我的背,“这个世界上最说不清的就是感情……” 是啊,这个世界上最说不清的就是人的感情,白的放不下对小虎的情,所以才会承受不起爱人的背叛,最后选择用死亡来逃避一切。在感情上,她是弱者,因为一个不该爱的人而傻傻地伤害着自己。 这件事让我的心情很低落,影尧让我别急着去劝小虎,白那边需要我,作为女人我能为白做得更多。 晚上的时候,白醒了,一言不发。我一直陪在她身边,试着同她说话,可是她也像小虎那样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只好静静地陪着她,也许我能做的微乎其微,但无论如何我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小虎把自己闷在书房里,没有来看过白,我看着白那苍白无神的脸庞,回想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只觉得世事弄人,短短一年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变成了眼前毫无生气的少妇。历经父亲的离世,国家的衰亡,丈夫的背叛,一切将她柔弱的身心伤的千疮百孔,即使活了下来,心却已经死了…… 两天后,白忽然开口说话,她说的第一句话很平淡,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我要出家为尼。”我慌忙劝阻她,然而她去意已决,无论我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被迫无奈我去找了小虎,结果他只是背对着我,说出了四个字——“随她去吧……” “你再说什么呀!什么叫随她去?她是你娘子,就算你当初娶她不是出于真心,但是她毕竟是你的人,她要出家你连劝都不打算去劝吗?”我说出口,自己也有些后悔,知道这事错不在小虎,但就是受不了他这种态度。 影尧在旁边扯我,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却依旧忍不住,他只好捂住我的嘴把我往外拖。 “干什么啦!我要他把话说清楚……”我拼命的挣扎,无奈力气没他大,才一会就已经被他拖到了门口。 “笨蛋!我让你少说点!”他在我头上敲了个爆栗,忽然把我拦腰抱起抗在肩头。 “你干什么?你个混蛋!放我下来!哥……小虎……” “够了!”小虎忽然转身面对我们,我和影尧都愣住了,“把她放下来吧,依这丫头的个性,我不说清楚她是不会放弃的……” “听到没有啊?”我愤愤地扯了扯影尧的头发,“放我下来!” 他很不甘心的把我放下来,嘟哝了一句,“野女人……”我朝他瞪了一眼,有空再收拾你! “我知道,我瞒你们也瞒得够久了,”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吧……”我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憔悴了许多,脸上落着些胡渣,衣服似乎也没有换。心头一颤,其实他的心里何尝不是痛苦着的呢?“事情要从我们在蝶谷分手后讲起……” 他缓缓地说着,我在一旁细细着听着,才发现原来离开蝶谷后小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自从那日,源山道人忽然飞鸽传书叫小虎回去后,小虎便日夜兼程赶往凉都。到了凉都之后,他才发现师傅并未在凉都城内,于是他只好一面打探着凉帝的消息,一面等着师傅回来。 由于道长再三告诫他不能擅自报仇,所以他一直没有再下手,三个月后源山道人才突然回来,他回来的同时也带回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据小虎说,那男人长得高大魁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道长带着那人回来之后,就匆匆进了书房,一待就是三天三夜,似乎在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除了送饭的哑伯,连小虎都不让进去。第三天晚上,道长让哑伯叫小虎去书房,到了书房后,小虎发现桌上铺着一张凉国的地图,师傅和那个男人站在地图旁低声细语着什么。他们见了小虎,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道长告诉小虎,那个中年男人叫顾沅。当小虎说出“顾沅”这名字时,我稍稍惊了一下,这个名字过去我常听到,因为他就是非扬的父亲,东岚最骁勇善战的将军。然而小虎接下去说的事情让我愈发惊讶。 源山道人入道前的俗名叫顾策,也就是我师傅苦苦找了多年的男人,这些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惊讶的是,原来他和顾沅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父亲也就是非扬的祖父是东岚开国功臣顾天寅。顾策是侧室所生的儿子,而顾沅则大他两岁,是正室之子。顾策从小就不受父亲的疼爱,十六岁的时候母亲死了,于是他便毅然决定离开顾家出去闯荡江湖。顾天寅当即反对他的做法,威胁他若敢踏出家门一步便再也不用回来了。当时顾策十六岁,年轻气盛,又恨父亲不在乎自己与母亲,所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离家之后,顾策便开始所谓的闯荡江湖,然而功夫没到家,想学人打抱不平反而被打的晕倒在街头,也是那时他邂逅了我死去的师傅——莫萧萧。 我师傅救了顾策,两人擦出了火花,无奈当时莫氏一族正遭到岚梵帝的追杀,师傅身负责任不得已离开了心爱的男子,临走前顾策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一分为二,表示无论天涯海角,这两块玉佩一定会合起来的。我师傅离开之后,顾策本想拜师学艺苦练功夫,不料又遇到了上次打伤他的那批人,幸亏顾沅及时出现救了他。 顾策未离家之前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就不差,顾沅救了弟弟之后劝他回家,顾策却坚决不肯再回去,顾沅拗不过弟弟,只好叫他去投靠教过自己功夫的“云游仙人”。后来,顾策就跟着云游仙人入了道籍,潜心习武,加之本身悟性就高,很快在江湖上便也有了自己的名号。 因为这件事,顾策总觉得欠了大哥一个人情,于是他出师之后第一件事便失去找大哥道谢,到了顾府才发现老父早就死了好几年了,顾沅代替父亲成了带兵出征,只遇上了顾沅才六岁的儿子顾非扬。于是他干脆留下来教非扬功夫,以报答当年大哥对自己的恩情。 再后来,顾策决定去找我师傅,几年下来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忽然听到有消息说莫氏出现在西凉,于是便匆匆前往西凉,也正是在前往西凉的途中,他救了我和小虎,并收了小虎为徒。 带着小虎一路到了凉都,依旧没有打探到情人的消息,他只好先住在凉都,一面教小虎习武一面继续寻找,后来小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顾策怕小虎盲目报仇赔上自己的性命,所以便让他去岚都刺杀七王爷,分散他的注意力,这便是为什么我会和小虎重逢的原因。 小虎走后没多久,凉国与东岚之间的战争就爆发了,一开始凉国兵强马壮,准备充足,战争取得了节节胜利。顾策知道大哥和非扬都在前线,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情,于是便离开凉都去找他们。找到顾沅后,顾策表示可以竟一切办法帮助东岚。那时战争的形势对东岚很不利,当顾沅得知自己的弟弟去过西凉的皇宫后,他便决定与顾策去凉都偷取凉国此次战役的计划分布图。 两人到达凉都后,偷偷潜入皇宫,却没有找到分布图,于是只好回到顾策住的地方另想办法。兄弟俩对着两国的地形图研究了许久,终于想到了利用卧底的方法,先取得凉帝的信任,再对付西凉。于是顾策想到了自己的徒弟,当时他也不愿小虎冒险,但是国家危在旦夕,不得不出此下策。 小虎得知师傅让自己去当卧底之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一方面师傅对自己恩重如山,另一方面他也想趁机接近凉帝报仇。于是他们开始策划这件事,由于事关重大,卧底的事足足准备了半年。后来机会终于来了,顾策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公主白与母亲出宫祈福,被一伙叛贼盯上了。于是他让小虎在那里等着,危机关头救了白母女,成功接近了凉帝。 随着小虎的才能越来越显露,凉帝对他器重了许多,小虎一面继续接近凉帝一面将凉国的进攻战略,粮草分布等信息偷偷告诉师傅,再由顾策转给东岚方面。由于小虎的协助,和岚军的拼死抵抗,东岚渐渐走出了弱势,与此同时东岚皇帝也从顾沅口中得知了这张王牌,于是岚军开始利用那些消息对准敌军的弱点进攻,针对敌人的战略部署对策。 随着战局的扭转,岚军秘密进入了反攻阶段,原本小虎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可是顾沅忽然带着圣谕来找顾策,圣谕上说让小虎用尽方法取得凉帝信任,尽可能握住西凉的兵权,协助东岚统一天下。顾沅为人忠心,皇上的旨意怎可不传?而顾策又一心想报答大哥,于是小虎的行动被迫改变了计划。 此时,凉帝忽然派小虎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意在试探手下的能力。就像我猜到的那样,凉帝是个很喜欢测试的人,无论对谁他都要经过百般的考验,小虎深知若找不到我,凉帝定会疏远自己,而他又恰好得到密报,说我出现在姜城。于是他便带人去姜城找我,那时我正和影尧离开姜城出发到凉都找“浮生”的解药,小虎暗中跟着我,却被影尧发现了,于是便有了后来所发生的事情。 凉帝病倒之后,担心女儿没人照顾,便想到了萧忆,为了完成、使命,小虎一口答应了凉帝的赐婚。这之后凉帝殁,传位太子,小虎成了摄政王。岚帝密旨需尽一切方法促成两国议和,意在先联合凉军击溃镇南王的大军,再趁凉国不备一举攻下凉都。 两国议和之后,小虎知道岚军很快要进攻凉都,他怕我有危险,便急急忙忙让我们离开凉都。后来我受伤,住到这里,不知为何岚军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年前小虎才收到行动的指令。此时凉都对于东岚来说已经唾手可得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都掌握在岚帝的手里,他只需手一挥凉都便立刻成了东岚的一部分。 我静静的听着小虎叙述这段经历,心中无比感慨,要多少阴谋和牺牲才能成就一场胜利,岚帝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如此处心积虑地想着统一天下,可见野心这个东西真的是很难满足。 “白那么爱他的父皇,你认为她会愿意待在我身边吗?”小虎把一切真相说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而将目光转向屋外,“与其每天对着杀父灭国的仇人,还不如让她就这样离开,平静地过完一辈子……” “可是……”小虎说的有理,以白对父亲的感情,她是绝不会原谅小虎的,但是她连二十岁都没到,一个女人芳华正茂的年纪,真的要这样伴着一盏孤灯度过余生吗?“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的忍心……” “我们并未同房。” 什么?小虎的话着实让我诧异已不,他的意思是说…… “我对她并无感情,不想害了她,所以……”小虎将目光收了回来,又缓缓地转过身,“所以还是让她离开吧,她不会原谅我,而我……无颜请求她的原谅……就让这孽缘就此打住吧……” 春风起,万物复苏,然而小虎和白的缘分却终究到了尽头。就像小虎说的,这是他们的相遇就是孽缘,勉强在一起还不如早些分开。 白离开的那天,我与影尧送了她,小虎没有出现,我想他也不愿再勾起白的伤痛了吧。她出家的地方是凉都近郊的“忘尘庵”,正如这庵堂的名字一样,她选择了这条路就代表她放下尘世的一切,从此不问世事。 一路上,我忍不住抹着眼泪,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笑容,这样的笑容里囊括着多少心酸伤痛,她爱过,恨过,终究选择了忘记…… “云锦……” “恩?”我从沉思中回过神,赫然发现已经到了“忘尘庵”门口,“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了,走进这庵堂,我与尘世就没有任何的瓜葛了,你们还是走吧。”白摇摇头,她穿着一身素衣,没有化妆,长发散落在肩上,目光平静如水。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影尧摇着头阻止了,只能默了声。 白迈开步子,缓缓地朝庵堂的木门走去。 “等等!”我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你恨他吗?” “有件事情,我从未对别人说过,其实父皇宣布遗诏那天单独留下我,给了我一包□□,他说若那个人负了我,便不要留情……”白淡淡地说罢,再一次迈开步子,这一回她再也没有停下,直到木门被缓缓的关上。 她没有回答我,却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人们常说因爱生恨,然而真正的爱却能让人放下仇恨…… 65、沧海月明珠有泪(一) 不知为何,凉都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阴寒,过了春分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冬的气息,天空一直阴沉沉的,我们送白出家,回来的路上天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不大却带着丝丝凉意,我想这或许是老天在为她哭泣吧…… 白走后,我的心情一直很郁郁,常常想起她对我说的最后那句话,心中总不免有些遗憾,有缘却无分,他们两终究还是没能在一起。我没跟小虎说□□的事情,既然已经分开了,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增加彼此的痛苦。白的离开使诺大的宅子忽然沉寂了许多,丫鬟小厮们的声响少了,小虎也变得更加寡言少语了。 有一次,我看到小虎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负手仰望着天空,那略显消瘦的背影像万丈悬崖上的孤松,默默承受着一切的风雨。看似坚强,却让人心痛的男子。那一刹那,我的心如同积满了炉灰,闷得透不过气来…… 阴寒的天气,低落的情绪,再加上我受伤之后身子本来就很虚,我染上了风寒。不是很严重,只是偶尔有些咳嗽,吃了几帖药也不见好转,但也没有加重的趋势,一直这样不好不坏的拖着。 “咳……” “该吃药了。”影尧端着药进了房,我生病他比我在意,好像小风寒能要了人的命似的。 我皱了皱眉头,“一大早,你记性还真好……”受伤以来,我几乎药不离口,偏偏又是个怕苦的人,害得我现在一闻到药味就感到反胃。 “没把办法,谁要你老忘了吃药,生病的可是你,反倒要我这个不生病的帮你记着。”他无奈的摇摇头,将药放到我前面,一股难闻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等会我把头发梳好了再喝吧?”我找了个借口,无非是想能拖就拖。 “不行,药要趁热喝。” “可是看上去很烫的样子……”我捏着鼻子指了指那药,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有吗?”他伸手触了触碗侧吗“不烫,不信你试试?” “好了啦,我喝还不成嘛……”凡是遇上这事,我借口再多他都有办法反驳,今天也逃不过,无奈我将梳子放下,拿起碗凑到嘴边,捏着鼻子一咕噜喝了下去,“咳咳咳……”好苦,我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皱起来了。 “给!”他忽然将手放到我面前,摊开手,掌心放着颗蜜枣。 我忙放进嘴里,甜,“算你还有点良心……”我嘴里含着枣子,模模糊糊地嘟哝了声。 “亏你还是个大夫,说出去也不怕丢人。”他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拿起台上的木梳,梳起我散落的长发。心头蓦地一暖,忽然想到小时候看《倚天屠龙记》,看到最后张无忌替赵敏画眉的那幕,总想不通让个男人画眉有什么意思?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渐渐长大,反倒最忘不了的就是那一幕。甚至还暗暗想着,若有个男人肯为我画眉梳头那该多好? 此时,这竟成了真的。似乎就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的他为我梳着发,眼前忽然晃过一连串画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们垂垂老矣,白发苍苍他依旧细细地替我梳顺每一根发丝,为我绾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发髻,然后小心翼翼地插上一只木簪…… “好了……”他扶过我的肩,蹲下身自己地盯着我瞧,“好看!” “是头发梳得好看,还是人好看?” “人好看……”他顿了顿,继而又道,“主要因为我梳得好。” “好,你梳得好还不成嘛……”我懒得跟他扯,反正他总喜欢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推一半,“那就麻烦大爷每天给我梳头啦,免得碍了大爷的眼。” “这可真是难为我了,你也知道我一个男人老给女人梳头,会被人笑话的。”他眼神有些俏皮,忽然勾了勾嘴角,“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快点嫁给我,相公给娘子梳头就没人说闲话了……” 我一时有些语塞,想起我们当初说好的,到了春天就离开凉都。可是如今,连春分都过了十几天了,我却一直没有提起离开的事情。虽说染着风寒,但毕竟当初是说好了的,而且我其实也很想与他成亲,可是一想到离开这里,小虎就真的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就很不忍心。只要想到他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想到那日他站在院子里孤独的背影,想到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为他做过些什么,我的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孙婆婆死了,道长也老了,白又出家了,整个凉都有多少百姓在背地里骂他不仁不义,就连这府上的下人看到他就尽量能避则避,我实在无法想象要是连我都走了,他一个人会过着怎样一种生活…… 咬了咬嘴唇,我鼓起勇气,“其实……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我想……” “你是说留在这里的事吗?”他缓缓站起来,目光有些游离。 我心头一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他,忽然很讨厌这样犹犹豫豫的自己。答应了他,却有后悔了,想要和他在一起却又放不下小虎,“我只是想……不要太急……再等等……”我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几乎都没了声响。 他没回答我,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仿佛空气也凝固了一般,这样的气氛让我很不安。 “对不起……”我忍不住抱住他,“就当我没说……” 忽然,他揽住我,“嫁给我!” “嫁给我,我们就留在这里……”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你总是迁就我,我不能老这么任性……”我在他怀里呢喃。 “这回是我任性了……”,他蹲下身,目光相碰,“我就早预料到的,可是我很自私,看到你对别人好心里就不好受,不想你为难却又忍不住……当初你在皇宫里,其实我早能偷偷来去找你的,可我就想看看你究竟会不会忘了我……那时我也是刻意说要离开这里,就想把你带离这里,一辈子把你绑在我身边……不愿放手……” 他的话让我一时失了神,原来我根本不了解他,他自信的背后掩藏着脆弱,我心里总担心着别人,却从未想过他其实比谁都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家。 “我们成亲吧!虽然我放不下小虎,但是我们也不一定非要住在这里,只要别走太远,能常常回来看看就成了。”这是两全的办法,他总是迁就我,这回也该轮到我了。 --------------------------------------------------------- 我将我们的决定和小虎说了,本想先打声招呼,待日子平静些再说,毕竟平凉定下还没多久,城内多少有些反叛势力,加之白也走了,此时成亲还不是时候。 意想不到的是,小虎竟然要求我们择日成婚。 “为什么?”虽然我是很想嫁,但小虎的提议却太过突然。 “你今年几岁了?” 我随即算了算,答道:“大概二十有一了吧。”其实我也不确定,段然究竟什么时候出生的,我只能算个大概。 小虎轻轻叹了口气,“二十一还未嫁人,你就不急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到真想起来了,白出嫁时还未满十九岁的生辰,听宫里的下人们说其实按这年纪孩子都该有了,可由于凉帝把女儿宠得紧,迟迟未舍得将女儿嫁出去。古代婚嫁本来就早,白十八尚且算晚婚,那我岂不是…… “我到不在乎年纪,你这些日子太忙,我与影尧的婚期可以延一延……” “早些嫁了,我也放心,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吧。”小虎的声音不响,语气却很坚定,转过身摆了摆手,示意我离开。 我有些踌躇,想再问清楚些,却知道依他的性子定不会说的,只好转身离开。 几日后府里的下人们开始忙活了,布置新房,装饰庭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场面的婚礼呢。其实我与影尧在凉都本来就没什么熟人,算来算去,能参加婚礼的也就孙大夫,小虎,还有他身边那几个贴身侍卫,外加小虎的师傅。十个手指掰过来还有得剩,何必弄得这么麻烦呢? 好在原本冷清的萧王府被我们的婚事一闹,到鲜活了许多,光窗上贴的那些大红喜字,就让人看得心头暖和。自从白走后不但是我的心情滴落,连府里的气氛也一直压抑着,或许趁这个机会也能让这萧王府看上去有生气些,不至于像个古墓。再者,段氏垮了,我的身份又没多少人知道,那些投靠了东岚的官员也不会在背地里闲言闲语,这样想着我便随它去了,或许办热闹点也不错。 早些日子,府上按规矩请了个算命先生,择了几个良辰吉日让我们挑选,我到不在意这些,但负责婚事的张管家到煞有其事地帮我挑了个他认为最好的日子,我一看,恰是春末。这日子到不错,气温暖和些,嫁衣便可做得薄些,穿在身上不至于太臃肿。 于是我和影尧商量了一下,便定了那日子。 接下去我便开始陆陆续续地试嫁衣,选首饰。虽说这婚期比我当初想象的要快了些,但毕竟是我和影尧盼望已久的,我决定好好地准备一番,结婚对女人来说是很特别的一天,所以我想让自己和影尧将来都能有一个难忘的回忆。 喜娘送来的嫁衣很合我的意,比起传统的嫁衣来,我特意让她们在腰间多加了两个褶子,穿在身上才不显臃肿。衬裙选了撒花的绛紫锦缎,襟口处的暗花绣得极为精致,外衫是大红的云纱,领口和袖口处由浅金色缎面镶边,绛色的罗裙拖着长长的裙摆,料子轻薄有种特别的飘逸感。我想了想,又让绣娘拿回去在清一色的罗裙上绣一朵直径约一尺来长的牡丹,想必到时定能让影尧眼前一亮。 日子在忙忙碌碌地准备中度过,转眼离婚期只剩四天了,一切基本就绪了,只是我的风寒一直未好,拖了一个多月还是老样子,药都吃得分不出味道了。不过,比起吃药来,还有件更受罪的事情在等着我。 “什么?不能见面!”我盯着一脸严肃的张管家,心中有些落寞。 “小姐,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改不得。”张管家是萧府的管家,五十几岁,为人相当古板。我养伤期间与他打过几次照面,总觉得这个人迂腐的很,不是很喜欢。没想到,自从那天被他瞧见我救了白之后,他便对我格外照顾,一个劲地说我医术高明。害得我好几天见了他就躲,没想到一听说我要成亲,他竟自告奋勇地说要全权负责这次婚礼,于是我便迫不得已地接受着他各种古老思想的摧残。本想快成亲了,也便没什么事情了,不想规矩更多,一早上就告诉我从明天开始不能再见影尧了,要等三天后礼成方能相见。 “怎么这么多规矩呀……”我不满地嘟哝,我跟影尧都老夫老妻了,不过成个亲连面都不能见。 “小姐,这是……” “规矩!”我补充道,“这话你都说了一个多月了,能不能换个词啊?” “换什么呢?”带笑的声音响起,我禁不住扬起一抹笑,探头望去,便瞧见影尧穿着一身喜袍进来了。那喜袍甚是宽大,加之他里面未着内衫,袒露着大半个胸膛,□□无边。我暗想不好,转眼就瞥见张管家皱着眉头一副恼怒的表情。 “上官公子,老朽认为您这样穿着实在有失体统,即便快要成亲了,也不该就这样随意走进小姐的闺房,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好了,好了……”我一下站起来打断张管家的继续发表他那一套规矩理论,随即像影尧使了个颜色,他立刻会意的朝我眨眨眼,说时迟那时快,他拉起我的手就往门外跑。没等张管家反应过来我们早就跑出了门外。 “你们两个给我回来啊!这像什么话呀!还有没有规矩了……” “没听见!”我朝后头喊了一句,心里一阵大仇得报的窃喜。 我们一路从别院跑到后花园,见哪偏僻就往哪钻,跑过一片小竹林,沿着矮墙继续往里跑,直到发现前面没了去路,才停下脚步,此时我早没了力气,抵着墙直喘气,“不……不行了……咳咳……跑不动了……”没想到,私奔比跑八百米还累。 正喘着,却见头顶忽然被什么遮住了,抬头正瞧见影尧双手抵着墙,将我挡在当中,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我。“看什么?”我边喘气,边觉得好笑,他这样子不像私奔到像是拐带良家妇女。“看你……”他动了动唇,将身子全压在我身上,那袒露着的胸膛恰好全入了我的眼,顿觉双颊一阵燥热,忙撇开眼,却听到他戏谑道,“你在看什么呢?” “看……竹子……”我咬了咬嘴唇,“啊!”一声惊呼,他加重了压在我身上的力道,手圈住我的腰,俯身在我耳垂上咬了口。我顿觉浑身一阵颤,耳垂有些酥麻,伸手欲推开他,却忘了他敞着的胸膛,又忙缩回手。 “你比我还着急……”他不怀好意地在我的耳边厮磨了句,一口气吐在我颈边,吓得我也跟着吐了一口气,却被全数收进了他口舌间,“唔……”我禁不住□□了声,自从我受伤后,他许久没有那么热情过了。 我在这吻里迷失了,沉沦了,直到忽觉襟口一阵凉意,才缓过了神,惊叫:“不要!”不容我拒绝,外衫已被褪了一肩,凉飕飕的。“我要……”他低喃了声,开口在我锁骨上咬了一口,我整个人一松,还有一个肩膀也□□在了空气中,半后背抵在粗糙的矮墙上。我只觉得心里又惊又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打野战?接下去,接下去又会发生什么……我不敢想象,干脆闭上眼死死咬住嘴唇。 点点星火在草原上蔓延,开出遍地的花来,如妖冶的舞蹈,在冰与火的碰撞中愈发热烈,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游走,伸手便可触摸到的充实,却又宛若镜花水月般空虚。是一曲由远古而来至今未灭的旋律,每一个音符都在跳动…… 刀剑刺耳的碰撞声打破婉转动听了旋律,镜碎了,水搅了,月乱了…… 还未等我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衣衫已经被匆忙的拉回了身上,略带凌乱的襟口被掩在影尧怀里,那似水的眸变得骇然,寒光掠过眼眸。 “怎么了?”我忙不迭的询问,气息还紊乱着。 “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他急匆匆地应了我一声,拉起我的手,“快走,不太对劲!”耳边的刀剑声愈发响亮,我也乱了神智,只好由他拖着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影尧拉着我沿墙往外走,刚走出后院就和一脸慌张的张管家撞上了,他为人刻板,能从他脸上见着这样的表情,想必绝不是什么小事。 影尧一把扶住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快……快跑……”张管家喘着粗气,一张脸吓得煞白,“打,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我也急了,“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我哥呢?” 张管家咽了咽喉咙,终于定下了一口气,“刚才有一大官兵闯进王府,说是要……要带……带……带你走!” 带我走!!! 我愣在原地,我得罪什么人了吗?为何事情忽然变成这样? “你们快走!王爷跟他们打起来了,他们人多势众……怕撑不久……”张管家的话音还未落,手中一紧,人已被影尧拉出去了好几步。 “等等!”我停下脚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抓我?我没做什么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虎,我要去问小虎……”我脑子全乱了,光听到张管家说小虎跟人打起来了,就想奔过去。 “别傻了!”影尧一把拽住我,“你去有什么用?能闯进平凉王府来的人你我能对付吗!”他朝我低吼了一句,“快,我们先离开!一会儿再想办法!”未等我开口,人已随着他往后门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却听得凭空传来一阵和声,“站住!” 回头已见一群侍卫模样的人追了上来,手中都拿着武器,他们好像不是普通的侍卫,脚步十分迅速,我功夫本来就三脚猫,影尧则因为浮生失了七成的内力,两人还未跑几步已经被来者追上了。 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挡在了我们前面,“就是她,带走!”不由分说,我就觉得胳膊被人架住了,“干什么!放开我!”我挣扎不开,却听得小虎的怒喝声响起。 “放开他!” 眨眼他持着剑落在我们前面,剑刃上还带着血,眼神散着戾气,“放开她!”又是一声极尽冰冷的命令。 “王爷,你三番四次阻止我们办事,可知道后果?”刚才挡在我们前面的持刀侍卫冷问了一声,这口气显出了来者绝非一般人。 “放开她,否则我杀了你。”小虎的目光如手中的剑一般凛冽,充满了霸气。 “王爷,我劝您不要固执,圣上命我们今天势必要人带回,谁敢阻拦格杀勿论。还请王爷莫要为难我们,也别为难了自己。”那人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却只听到了一个词 ——圣上 “什么圣上?哪个圣上?你们放开我,我不认识什么圣上!放开我!”我欲挣扎,却见一把刀直接抵上了影尧的脖子,“姑娘若想保他的命,就别乱动,免得伤着姑娘,我们也不好向圣上交代。” 我顿时一动都不敢动,“你们放开他,有事冲我来!” “锦儿,别胡闹!”影尧一声低喝,制住了我的失控,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朝那个为首者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抓我干什么?” “在下大内御前侍卫统领江北,奉圣上之命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至于什么事情待姑娘见了圣上自然会明白。” 御前侍卫统领?我心中一阵震惊,圣上,难道是……这么多年了,段天已死,凉国尽入他手,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要带她走,先问过我!”小虎朝那侍卫扫了一眼,剑锋直封咽喉,却被对方持刀挡住,那江北也是个练家子,翻身跃起,落到一丈开外,“请王爷三思,王府已被大军重重包围,就算杀得了小人,单凭王爷一人之力,也未必能将人救走。” “谁说一人?”小虎做了个手势,忽然枝头不知何时落下十几个黑影,速度之快让人匪夷所思,才一落下,就有好几个围着我们的侍卫闷声倒地。 “既然王爷有意违抗圣命……”江北眼神一冽,低声到,“杀无赦!” 几十把刀剑在空中碰撞,激起火花。 “快带她离开!”小虎将抓着我的侍卫解决掉,转身快速的朝影尧吩咐了声,一回头又是一剑刺进了身后人的胸膛里。我一见那血,就想到了上次我与影尧在乱石坡上被人围堵的情形,心中霎时憋气,“我不走!” “妖精!”他挡开一人的攻击,回首注视着我的眼睛,“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幸福!”伸手一掌,我忽觉全身无力,跌进了影尧的怀里,“交给你了!” “好!”影尧抱起我,朝他点点头,我们身后的路已被小虎的人护住,影尧抱着我迅速离开。 “放开我!放开我!他要的是我,不管他们的事!小虎……哥……”然而,我全身似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由得影尧抱着我一路离开。远远的,我看到那些穿着铠甲的侍卫越来越多,小虎黑色的身影被淹没在了其中。 “小虎!”我一声喊出,泪已然落了满面,“求求你,求求你……别带我走……他会死的……” 影尧一声不响地抱着我,目光泠然。 风吹得树叶发出簌簌的摩擦声,刀剑声远了,喊杀声模糊了,我的哭喊也沙哑了…… 数十条人影落在四周,紧接着是几十把明晃晃的剑架在了影尧脖子上。 “带走!” 66、沧海月明珠有泪(二) 我不知自己是在何时睡去的,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像要裂开了似的,“咳……咳咳……” “你醒了?”一个声音在上方响起。 “影尧……”我试着睁开眼,感觉紧握着我的手,心中便安定了不少,“发生什么事了吗?”眼前模糊一片,我只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看着这个人影,我心中忽然不安起来,这不像……努力了许久,我终于将床前的人看得清楚了些,蓦地惊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御医来……”他说着便要离开。 “沐修大哥?是……是你吗?”我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听见的声音,转身蹲在我床前,紧握住我的手,那熟悉的目光与我相遇,“小锦,是我!” “真的是你?”我试着挣扎起来,凑近他细瞧,那眉宇间透着熟悉的尔雅,“怎么会是你?”蓦地我眼前闪电般闪过几道白光,头又开始剧烈的痛了起来,我这是在哪?为什么醒来见到的是沐修?影尧呢?我记得…… “小锦,小锦……” 我抱住自己的脑袋,那昏迷前的一幕幕随着疼痛浮现在眼前,“影尧!影尧呢?”我睁开眼,一把抓住眼前人,“我怎么会在这里?影尧,影尧到哪里去了?我的头好痛,好痛……” “御医,快传御医!” …… 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只觉得迷迷糊糊中有人替我诊脉,喂药,拭去我额上的汗水。睁开眼,头已经不痛了,只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手臂处似乎被什么压着。待看清楚时,才发现趴着一个人,“你是……咳咳咳……”刚要开口说话,一股气冲上喉咙,我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嗽声惊动了趴在我床榻旁的人,他抬起头,目光焦灼,“小锦,你醒了?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沐修大哥,真的是你……”我低头喃喃着,原来这一切不是在做梦,我清楚的记得皇帝来抓我,小虎逼着我离开,我在影尧怀里挣扎着,却一动也不能动…… 接下去,越来越多的记忆闪现在我脑海中,几十把剑架在我们脖子上,他们挟持着我和影尧上了马车,只记得那马车摇摇晃晃得驶了许久,影尧一直抱着我,他叫我别担心,他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我分开,他说……他还说了好多好多,可是我记不清了,我只觉得那细声细语的安慰让我渐渐闭上了眼睛,醒来时却看到了沐修。 “沐修大哥,我……”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太医说你受了伤,身子虚,风寒久积,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我只是想知道……”我挣扎着想起身,忽觉全身一阵酸痛,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好了!”他按住我欲起的身子,声音有些严肃,透露着丝丝威严,目光中带着些陌生。我被他这样子惊了惊,却见他忽然后轻声道,“乖,等身体好了再说,好吗?” “可是……” “你晚上想吃什么?”他忽然岔开话题。 “我想问……” “白粥好不好?你刚醒,要吃得清淡些。” “影……” “白粥好像太没味道了,要不还是翡翠羹吧,我记得你喜欢吃。” “我……” “对了,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炖了碗燕窝粥,你身子太虚了,要多补补。”说罢他侧身拿过一碗燕窝,“来,趁热吃……”他将勺子递到我嘴边。 “他在哪……” “我知道你怕烫,已经帮你凉了一会儿了,张嘴……”他的眉眼柔和,期许的看着我,不得已我只好张口将那勺吃下。 “好吃吗?” 我点点头,已经无力回答,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为什么他要扯开话题?为什么他不让我有机会问清楚情况?他是在回避着什么吗?影尧他究竟在哪里……我正想着,他的勺子又伸到了我嘴边,我张开嘴看着他一勺勺的喂我,看来他此时是有心不愿回答我,我只能先等等看再说。 ************ 之后,我一直找机会探听影尧的下落,但往往一开口,便被他巧妙的回避,或者干脆装作没听见,不是问我要吃什么,就是问我冷不冷,要不要加条被子之类的。我根本无法探得一点消息。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我一夜未眠,一直思考着他为何要隐瞒我,还有他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那些抓我的人口中明明说着“圣上”,我以为圣上便是岚帝,他一直怀恨在心,直到现在依旧不肯放过我。但是,若真的是他,他又怎肯让沐修陪在我身边?我明明记得,当初他抓我时明确说他不希望我再出现在沐修面前,为了不让沐修怨恨他杀我,他甚至大费周章地给我加了个敌国奸细的罪名…… 蓦地,我心头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来,这想法让我又喜又怕,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终于我决定等今天他再来时,我定要问问清楚,无论他回不回答我,我都要逼他告诉我真相。 门外传来平稳的脚步声,我想应该是他来了,起身从穿上坐起来,经过昨天的一番休息,我身上有了些力气,头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然而,门开了,进来的却是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主子,您醒了啊?奴婢伺候您更衣。”说罢,她朝身后招了招手,进来几个着着同样衣裳的丫鬟,手中捧着脸盆、衣裳等几样东西,各个垂着眼。 “什么主子?”我也纳闷了,怎么一夜之间,我从囚犯变成了主子? “您不就是我们的主子嘛。”那丫笑呵呵的,样子挺热情,“皇上都说了,要我们好生伺候您,您有什么要求尽量吩咐。” “皇上?”我重复了一句,“那个皇上?” “皇上就是皇上啊!”那丫鬟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替我穿鞋,我来不急阻止,她已帮我穿好了一只,“您说咱们东岚还有第二个皇上不成?” “我是说,你们皇上叫什么名字?”我脑中闪过昨晚那个念头,难不成…… “啊呀!”那丫头大惊小怪地叫了声,“主子别跟奴婢们开玩笑了,皇上的名号怎么可以乱说呢?这可是要杀头的啊!” 我也不顾她惊讶的神情,脱口而出,“李沐修?是他吗?你们的皇上是不是叫李沐修?” 周围的几个宫女一下子全惊了神, “主子,您怎么可以直唤皇上的名讳?这,这……” 皇上的名讳? 我一下子愣了,一股寒意涌上我心头,原来我猜得没错,那些人口中的圣上竟然真的是沐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怎么啦?”有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抬头看到沐修优雅的笑眼,注意到他身上那一身代表着威严与权势的龙袍,不得不相信他真的坐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真的成了万万人之上的那一人! “皇上……”那些宫女一见皇上来了,纷纷转身下跪,语气中带着惊恐。 “起来吧。”沐修随口说了声,继而快步走到我面前,“怎么样?他们伺候的可好?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和我说,我罚她们。”他的话虽显得平平淡淡,但话一出口,身后的宫女们纷纷露出恐惧的表情,仿佛这话能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我摇摇头,无奈道,“没有,她们伺候的很好……” “那就好,我让她们给你更衣,待会我带你出去走走。”他笑着,似乎很开心。 “不用了!”我忙摆手,“我,我不习惯这么多人伺候着……”其实我是想快些把话问清楚,好知道影尧现在的安危。 “这怎么行?你病着呢,怎么能让你自己更衣?”他说罢,又转身要吩咐那些宫女。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咳咳咳……”我急,又咳嗽了起来,看来这次变故让我的风寒有些加重,只要稍微说话快些,就会忍不住咳嗽。 “你看你,还说自己行呢……”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责备,伸手拍了拍我的背,“没关系,慢慢就习惯了,现在只是这几个下人你就不习惯了,等回了东岚,岂不是更不习惯?”他淡淡的说着,我却怔住了,“什么回东岚?谁回东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当然是我们啊。”他笑着,“这儿还是伯良城,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们就上路回东岚,那里才是你的家……” “我不要!”我不禁失声大叫了起来,惹得自己又一阵咳嗽,“我不要回东岚……沐修大哥,我不要回东岚……” “好,好!”他见我这么激动,忙安慰我,“不回,不回,你想在这里多待些时间就多待些,我会陪着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的眼,“沐修大哥,我求求你,告诉我影尧在哪好吗?我不想去东岚,我要影尧在一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好吗?” 蓦地,他脸上的笑意不见了,“你们先下去吧。”冷冷的声音,让我脊背一阵发凉,那些宫女们听了他的命令,急忙退下,步子都有些不稳。我望着她们匆匆离开时脸上惊恐的表情,仿佛在躲避一个恶魔一般,心中愈发不安起来,这几年,沐修变成了什么样?蓦地,我想起那场战争,那个阴谋,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沐……”我顿了顿,开口小心翼翼道,“皇上……” “怎么改口了?”他的声音带着寒意,继而又恢复了往常的儒雅,“还是叫我沐修大哥吧,我喜欢你那样叫我。” “皇……” “沐修大哥!”他纠正道,语气坚定,透着威严。 “沐修大哥……”我妥协了,“你怎么会……” “想不到吧?”他笑着,“我就是怕吓着你,昨天才没有跟你说。放心,我还是你的沐修大哥,你用不着跟他们一样把我当成皇帝。” 我盯着他,这还是我见到他之后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他,他成熟了许多,原本温润的脸显出了棱角,而且相比当初他高了些,身子也不像当初那么单薄了,龙袍在身,举手投足之间散出一股帝王之气。这样的他,让我如何不将他当作皇帝?原来,一切都变了,岚帝是宠爱他的,当初为了保护他,刻意疏远而将他隔绝于尔虞我诈之外,到最后还是将皇位留给了他…… “怎么?真的吓着了?”他随意坐在我床头,忽然探手拂顺我凌乱的额发,动作很轻柔,我却着实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站了起来,他的手留在半空中。 “我,我……”我有些尴尬,许久未见,我实在不习惯这样亲近的动作。 “没事。”他神色一转,又温和如初,“慢慢会习惯的……” 他这样说着,我也没有接话,我们彼此沉默了下来,让我有时间想好该如何开口询问影尧的下落,“沐修大哥,我想问……” “快些更衣吧!我等会带你去外头走走,老在床上躺着对身体不好。”说罢,他起身要往外走,我一惊,冲上前抓住他的袖子,“别走!”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紧紧抓住他,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问出影尧的下落,“大哥,求你别瞒我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但是我求求你,别让我跟影尧分开……让我见见他好吗……” 他的背僵了僵,没有回头。 “沐修大哥,我求你了……咳……咳咳……” “哼!”一声冷哼,抓着他的手被一下甩开,我没站稳,猛地摔在地上,“从见面到现在,我就只想着他,我是你亲哥哥,就这么不值得你留恋吗?”他背对着我,屋外的阳光洒进来,他的背影却显得如此寒冷。 我忍痛站起来,“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只是……”我只是一刻都离不开影尧……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你别想再见到他了。”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甩门而出,在门关上的刹那,我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你别想再见到他了。”这句没有丝毫感情的话,一遍又一遍回响在我的脑海里,顿时天旋地转,我的心仿佛被挖了去似的,我不敢相信若见不他,那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临近初夏,耳边偶有不知名的虫鸣声响起,枝头缀满了郁郁葱葱的绿叶,阳光开始由温和变得热烈,暖风伴着蛙鸣从敞开的窗户缝里鱼贯而入,唯独我却感到一种由心底最深处透出的彻骨寒意…… ********************** 这以后的几天,沐修常来看我,我一次又一次的提到影尧,希望让我们见一面,然而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他便黑下脸,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的语调也变得低沉而寒冷。我终于发现,我根本不懂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我不懂我和影尧在一起究竟有什么错,为什么他的态度会如此决然。任我大吼大叫,抑或低声下气,他却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开始有意回避我,只在外头看着,等我发现他时他却转身离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五天,我终于决定用最原始的方法表达我的不满,只要有一口气在,无论如何我都要和影尧在一起! 我开始将那些端进来的药狠狠地摔在地上,那些饭菜被我原封不动的堆在桌上,凡是有人妄图接近我,我便朝他们喊,朝他们扔东西。后来我喊得累了,便不再说话,任他们与我说什么我一律不理睬,我坚信他不可能看着我这样继续下去,既然我值得他花费那么大的人力寻找,那么我就有同他讨价的筹码。 两天下来,除了喝了些水我颗粒未进,这样的抵抗让我原本就带病的身子终于有些扛不住了,咳嗽越来越厉害,半夜时常惊醒,浑身全是冷汗。我梦见影尧拉着我的手,可是忽然有一群人冲上来将我们拖开,我抓不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远…… “不要!”我从睡梦中惊醒,“咳咳……咳咳咳……”胸口一阵憋气,伸手才发现满脸全是泪水,我无助的蜷缩起身子,将头深深埋下,心如刀割,“影尧……影尧……你究竟在哪里……” “你到底要为了那个男人折磨自己到何时?”一声质问响起,我缓缓抬头,黑暗中我看到沐修站在我面前,他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或许早就在这里站了许久。屋子里没有亮灯,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浑身透着一股寒气,让我禁不住脊背发凉。 “沈云锦,别怕!你不能输!要坚持住!”我这样对自己说着,竭力稳住呼吸,抬头向他望去,我虽看不清他,但是我知道他此时能看清我脸上所有的表情,一个不小心我便全盘皆输。 “我要见他。” “我不可能答应你。”他淡淡的应了句。 “我要见他。”我没有理他,只是重复了一句。 “你这样做,只会害了自己。” “我要见他!” “别傻了,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让你见他的!”他的语气变得阴冷起来,如同这黑夜,叫人发寒。 “是吗?”我压住心底的紧张,冷笑了一声,“那就试试看吧,我的病拖不了多长时间,死——我并不怕!”其实我清楚自己的病情,这几天我故意不吃药不吃饭,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病入膏肓,显得越弱势,取胜的机会就越大。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他低吼了一声,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咬紧牙关,我平静开口,“若他走了,我也会陪他一起去的……” “啪!”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继而是房门的碰撞声,再看眼前,已然空荡荡的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几句对话却似乎抽干了我身上所有的力气,我颓然倒在床上,强忍着的泪沾湿了被褥,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 影尧,你是否也如我一般痛苦…… 花落无声,惨淡的月光洒下一片愁绪,那结了网的哀怨笼罩在阴沉沉的夜空中。 67、沧海月明珠有泪(三) 绝食了几日,我的身体临近崩溃的边缘,整日昏昏沉沉,还咳嗽的厉害,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稍清醒些,我便望着窗外,多希望下一刻影尧就出现在那里,一如往常般朝我微笑。然而,到了第三日夜里,沐修也没有同意让我见影尧。 只是忽然来了个公公模样的人,我认得那是沐修身边的人,他端着药进来,当时我正坐在床上,白了他一眼没去搭理。“公主,该吃药了。”他的声音又尖又长,听得我浑身发毛。 “滚!”我低声说了句,没有力气与他多费口舌。 “主子要奴才滚,奴才当然得遵命,但是这药还是请公主喝下去,免得伤了身子。” “滚!”我随手拿起身旁的枕头扔了过去,却被他灵巧的躲开,我立马知道他有功夫,干脆侧了侧身子闭目养神。 “公主,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嘛。”他似笑非笑地说着,听声音已经走到了我旁边。 “你回去告诉他,除非他答应我的要求,否则就等着见我的尸体吧。”蓦地,我只觉得脖子上一疼,浑身瘫软了下来,“既然公主执意不肯喝药,奴才只好得罪了……”那人说着,手扣住我的下巴,硬是将要灌进了我嘴里,继而在我的咽喉处一点,那汤药便被我如数咽了下去。 “咳咳咳……”我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药味充满了耳鼻,想吐又吐不出来,他伸手一点,我又能动了,抱着喉咙死命地咳嗽。忽然,眼角瞥见门口站着个人,一身黄袍,面无表情。 “奴才已经照皇上的吩咐给公主喝了药。” 沐修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哼!我在心里冷笑一声,以为这样就能逼得了我吗?趁着沐修失神的刹那,我迅速将手指放到舌根处,猛地一按。 “住手!”沐修震怒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着他,将刚才被强灌进去的药如数吐了出来,顿时五脏六腑仿佛要翻出来似的,浓稠的汤药吐了一地,强烈的刺激惹得我涕泪直流,冷汗从额头上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沐修冲了过来,将我一把扶住,“你在干什么!”我抬起头,朝他苍白一笑,无力地倒在了他怀里。 “你为什么这么傻……”沐修低哑的声音传来,我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为难我,你真有那么开心吗?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真这么恨我?” “我想见他,我……”话未说完,一阵吵嚷声忽然从门外传来,伴着兵器交接的声音。 “让我进去!” 沐修怔了怔,将我扶靠在床头,站起身,声音透着威严,“谁在外面?” 我睁眼瞧着,忽见一个人影冲进房内,在离我六七步的地方停住了,怔怔地望着我,我心中一惊也回望他,四目相对千般滋味上心头。 “末将叩见皇上!”非扬跪在地上,眼角似乎瞥见了我吐在地上的污物,估计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放肆!”沐修低吼一声,“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皇上吗?” “末将不敢。”非扬虽跪着,但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畏惧,我默默的看着他,他并未穿铠甲,比起上次见面,少了几分杀气,但眉宇间却多了一分沉稳,低垂的眼帘盖住黑眸下的张狂,已然是一个真正的将军了。 “还不给我滚出去!”沐修的眼神冷得可怕,声音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末将只想见一见未过门的妻子,请皇上恩准!”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我心中却不免又生出许多内疚,他还未忘了我吗?未过门的妻子,这样的称呼我不配。 “这里只有朕的妹妹,没有什么你未过门的妻子!”沐修忽然伸手拿过挂在墙上的剑,锃的一声,那闪着寒光的剑锋毫不留情地指向他。我还来不及出口阻止,非扬却丝毫未见惧意,“皇上明鉴,云锦确实为末将未过门的妻子,末将府内的下人们皆可为证,若皇上不信,可派人查一查。” “哼!”沐修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吓得了朕吗?”说话间那剑锋逼近了几分,直指咽喉。 “不要!”我卯足力气叫了一声,沐修手中的剑停了下来,“让我跟他说几句话,我就喝药。”我淡淡地说。 良久,沐修手中剑放了下来,“别太久。”他丢下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我和非扬二人,非扬抬起头,我静静地望着他,我们终究又见面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去经年,昔日的爱恋都成了水中月,雾中花,如今再次见他我反倒平静了下来。 “你过得好吗?”我的声音虚弱极了,都怕他会听不到。 他站起来,坐到我床头,伸手触到我的手臂却有缩了回去,目光犹豫着,“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很丑吧……”我笑了笑,却忍不住一阵咳嗽,咳了一阵,我抬起头瞧见她眼底的不忍,“帮我倒杯茶好吗?” 他喏了声,起身为我倒了杯茶,大手拖着我的背,喂我喝下,我感觉到他手底记忆中的温暖。茶水顺着干涩的喉咙往下灌,喉咙里的苦味顿时减了不少,“谢谢……” 他看着我,目光带着些凄忧,没开口。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很傻吧?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幸亏我没嫁给你,不然你见了我都要吓死了……”蓦地,他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我有些诧异,忽听见耳边低低的啜泣声,原想假装坚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非扬,对不起……” 他抱了我良久,待他拉开我时,眼睛有些红红的,“我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人吗……”他垂着眼,几分落寞,几分惆怅。 “非扬,这世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感情,不是你比不过他,只是……”他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 “我一直很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你……” “不!你当初应该离开的!”我抬起头,盯着他的眼,“我很懦弱,很任性,常常惹麻烦,还会闹脾气,现在又……你有你责任,你的父亲,你的国家,还有那千千万万的百姓,你的责任不只是我。” “我的责任……”他闭上眼,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你怨我吗?”我忍不住开口,我希望他能怨我,至少我心里不会那么过意不去,一直以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 “在姜城遇见你的时候,我恨过。”他淡淡道,“可……我恨不起来……和你一样,我放不开手……”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不是说,感情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吗?” 我无言以对,就像我对影尧的情,一路走来,种在心底,若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我也说不清,“你走吧,他是君你是臣,我不想害了你。” “别伤害自己了,好吗?”他抓紧我的手,“他早已变了,你斗不过的,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非扬,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活着,还是永不相见?”我平静地问他。 他盯着我,仿佛在思考着,“我只要你活着……” “活着真有那么好吗?”我撇开眼,望着窗外的风景,每一片绿叶,每一朵白云,每一道阳光上有印着他的样子,“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他,我会生不如死……”心中一阵疼痛,再见他一面就够了,我不想他受伤也无法忍受一辈子见不到他,所以我心中其实早就有了打算…… 再一面,就够了。 非扬,在爱情上我们都是傻瓜,就像你你没法怨我那样,我也没法放开影尧,因为爱情是这世上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天,非扬走后,我依照之前的诺言吃了几天来的第一顿饭,也喝了汤药,沐修坐在我床榻边,一勺勺地喂我,“苦吗?”我摇摇头,细细地打量着他,相处了一段日子,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同他相处。“我去替你拿些甜枣来,就不会那么苦了。”这话让我想起前些日子影尧总逼着我喝药,然后偷偷在掌心放一颗蜜枣,想到这嘴里似乎就有那蜜枣的味道。 “张嘴。”沐修将蜜枣放进我嘴里,我尝了尝,皱了皱眉头。 “甜吗?” “前些日子我受了伤,影尧逼我喝药的时候,也老拿蜜枣给我。” 沐修眼中掠过一阵泠然,“往后,我帮你拿便是了。” “其实,我并不喜欢吃蜜枣。”我抬起头,“只是他拿来了,我便吃,渐渐就喜欢了。”如今没了那拿蜜枣的人,我以为我是喜欢的,放进嘴里才发现早就没了那味道。 “你就这么不肯放手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是不肯放,只是想放也放不开……”他早就渗进了我的心里面,要取走,除非连我的心一起取走。 “你是我的,如果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苦笑着,“就算得到的只是躯壳也好吗?”这些天来,他有意无意流露出的眼神里,全是依恋,我似乎渐渐明白他为何要派人抓我,为何要带我回东岚,为何要把我与影尧分开。那是一种间于爱与亲情间的感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说到底,我们都是执着的人。 他眼中掠过一丝异样,“早些睡吧,等身子好些,就同我一道回宫。”说罢,他帮我扯了扯被角,起身离开。 “我答应你喝药,可没说和多久,刚才的承诺已经兑现,明天你不用再叫人煎药了。” 他往外走的身子顿了顿,又迈开了脚步,“我不会妥协的……” 我也是!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雨稀稀落落,从那无尽的黑暗而来,落下的瞬间是苍白的无奈。那激起的雾霭间,我见到一抹熟悉身影,隔着雨与我对望,周身萦绕着一圈朦胧的光晕。 “影尧!”我欣喜着奔了过去,他眼眉全是温柔的笑。 “锦儿……” “影尧!” 就在即将触到的刹那,一阵阴风吹过,衣锯无声无息地卷起,我伸手只触到周身环绕的迷雾,“影尧……影尧……”我朝着他消失的方向不停的跑,“你在哪……在哪……” “锦儿……锦儿……锦儿……” 那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在我耳边响起,我回望四周却始终找不到那声音的来源,只好不停的奔跑,那声音远了又近了,近了又远了,仿佛就在身边,又仿佛还离我很远很远…… 忽然,脚下一滑,我整个身子都跌了下去,仿佛落进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洞里,身体不断的往下坠,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还有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锦儿,锦儿……”听起来是如此真实,却又薄如蝉翼。 “锦儿,锦儿!” 我好累,想闭上眼,但那声音却不断的呼唤着我。 身体还在不断地往下坠,那声音渐渐远了…… 蓦地,我脑中闪过他的样子,不行!决不能就这样离开,我还没有见到他,我们还没有成亲,不行!绝不行! 我努力伸手,哪怕身边有一样能抓住的东西。 影尧,为了你,我不能死,不能…… 突然,我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身体不再下坠,意识渐渐有些清醒。这是什么?软软的,如此真实…… 我猛地睁开眼,搜寻那渴望见到的身影,却在看清楚眼前人时愣了愣,“非扬?” “别说话。”他伸手按住我的嘴,声音压得很低,“我带你离开。”还未等我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将我横抱起,纵身跃出了窗外,我惊得失了神,头顶是深蓝的夜空,偶有星光朦胧闪烁,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着,不知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良久,他停下来,我才发现我们到了一个树林子里。 “你为要来救我?”我终于缓过神,一下挣扎起来,“顾非扬,这样会害了你的!把我送回去!” “你就不想见他了?”他冷着一张脸,那话一出口,我立刻不说话了,这话太诱人,摇摆着我的心。 “我想见他,但我不想害了你……”我摇头,把影尧从脑子里甩去,即使此刻见他的心犹如煎熬,但我不能自私害了非扬,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既然想见他,那就别想其他的事。”他低声道,蓦地远处传来一片嘈杂之声,“发现的还挺快。”他轻笑了一声,又抱着我跃了起来,他的功夫了得,一会儿那些声音便远了,火光渐渐消失了。 我正欲开口问他,却忽的听到一声马嘶,他跃身上马,将我的手紧紧扣在他腰间,“抓紧了!”接着,策马狂奔起来,更大的风声在我耳边呼啸,我死命抱住他,心中百感交集,见到他的心情是如此强烈,却又觉得这一切全都是不真实。 骑着马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我隐约能看到伯良城高高的城墙,几个士兵在墙上巡逻,天未亮,城头点着火把。 非扬忽然停了下来,“怎么办?”我问他,“城门守卫森严,你半夜带着女子出去,定然会被怀疑的。” “我早就准备好了。”他将缰绳一拉,那马转头奔进了一个小巷里,我定睛一看,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这是……”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心中不免一阵感动,非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替我安排好这些的。 “下来!”他翻身下马,将手伸给我,我抓着他的手跳下马,一下就被他稳稳的接住。我瞧见那马车上坐着个人,他一见到我们便下车朝非扬行礼,“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非扬问他。 “回禀将军,已经全数准备妥当。” “好!”非扬转过头,又对我说到,“待会发生什么,你都别出声,知道吗?”见我点头,他翻身上车,然后又将我拉进马车内,车帘随即放下,他道,“走吧!” 鞭子一挥,马车就动了起来,“非扬,会不会出事?”我心有不安,万不愿他为了我出什么事情。 “放心吧,他动不了我的。” “可是……” “别说话!”非扬一下捂住我的嘴,顺势将我揽入怀中,在我耳边低声到,“想出去就别做声。”我点点头,由着他将我的脸埋在他胸前,他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扑面而来。 “车里什么人!”外头的质问声响起。 “放肆!顾将军出城也要你管吗?” “顾将军?”一阵嘈杂过后,那个声音又响起,不过气势明显低了许多,“小的不知是顾将军的马车,多有得罪还请将军恕罪,但是皇上有令,陌生人一律不得出城,不知这马车里可只有将军一人……” “混账!难道你敢怀疑将军不成?” “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外头的人好像起了争执,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起来,万一他们执意要查看马车可怎么办?心头焦虑,却听得非扬在我耳边低声道,“得罪了。”蓦地,他的手灵巧地解开我襟口的盘扣,一下肩头窜上一股凉意,外衫落了一半,我感觉到后背暴露在空气里,他的大掌抚上我□□的肌肤,我感觉到他触到我背上的伤口,身子猛地一僵。 他立刻意识到我的异样,伸手拔去我的发髻,长发便落了下来,遮住了那令我尴尬的后背,也遮去了我的大半张脸。 “外面什么事?” “将军,这群看门狗非要看一看马车里是不是您!” “好啊!那就让他们看看。”非扬轻笑了一声,一阵凉风灌入,我知道车帘被掀了起来,“怎的?还要本将下去给你们瞧瞧清楚吗?”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哼!量你们也没这个胆子!”非扬吼了一声。 “将军饶命,小的不知将军……”他们没说下去,我也知道我这个样子在非扬怀里意味着什么,自然是没人敢说的。 “要是还有下次,小心我挖了你们的狗眼!” “是,是……” 过了会,我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而后马车又动了起来,并且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非扬将我的外衫拉起,伸手,将我襟口的盘扣扣好,我有些尴尬,支起身子没敢看他的眼。“对不起……”他低声道。 “别这么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咬了咬唇,心中全是对他的愧疚,刚才出城虽顺利,但用不了多久沐修就会知道今晚非扬带着一个女人出了城,他这样做等于是在暴露自己。 “你背上……”他欲言又止。 “没事,已经好了。”我自嘲的笑了笑,“吓着你了吧?” “怎么伤的?”他的声音徒然有些寒意。 我一下有些心虚,“是我不小心……” “这叫不小心?”他打断我的话,“谁干的?” “我……”见瞒不下去,我只好将事情于他全盘托出。 他沉默了良久,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我瞧见他眼里的复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蓦地他先开口,“如果他对你不好,告诉我,我会杀了他!” 我点点头,无言以对。 “我帮你把头发梳起来吧?”他语气忽然变得软软的,让我不忍拒绝 那粗糙的手轻柔地将我颈项间的发丝撩起,动作很不熟练,却每一步都十分谨慎,生怕弄疼了我,“我没给人梳过头……”他讪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忽然想到影尧,他常替我梳头,还笑我没他梳的好,心中不免涌上点滴酸楚,“哪弄疼你了,就喊一声。”我摇摇头,“不疼。” “好了。”他低声道。 “谢谢。”我回头朝他一笑,“可惜没有镜子,不然我还能看看。” “还是别看,梳的不好……”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觉得好就成了。”他对我的心梳进发里,无论梳得怎样,我的心已经他感动了。 夜微凉,除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四周一片静谧,而我心中却装着满满的感激,此生我虽与他有缘无分,但他对我的好却装进了我的心里,恐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了…… ************************************ 非扬带着我,从伯良城一路往西,他说为了保险起见,他派手下救出了影尧,约好在平凉城以西的落霞山见面。这一路马不停蹄,待到平凉城外的时候,已经赶了三天的路了。由于非扬准备的充足,一路虽颠簸了些,但我开始进食,身体渐渐有了力气,唯独咳嗽却一直未见好转。 “咳咳咳……”我又开始咳嗽,非扬正靠着打盹,睁开了眼轻拍我的后背,将水递给我,“要不我去城里给你抓些药回来?” 我喝了水,嗓子立刻舒服了不少,朝他摆摆手,“不了,这病……不打紧。” “可是你一直咳嗽……” “别担心了,我可是大夫!”我抬头一笑,将咳嗽生生咽了下去。 “真的?” “当然啦!你再这样说,我都不敢咳了。”我玩笑着,他焦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安心,递给了我些干粮,“还有两天的路程,多吃些,保存体力。” “你也是……” 紧接着,马车绕过平凉继续往西,路过平凉城的时候,我忍不住朝那高高的城墙看了一眼,在这里有个我的亲人。我问非扬关于小虎的下落,他说平凉王府被抄,那日小虎受了伤,却忽然出现一个神秘人救了他,而后小虎便不知去向。他偷偷打听过那神秘人的功夫套路,应该是他的师傅“源山道人”,后来我知道他也从父亲那听说了过去的那些事,道长终于报了恩,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而我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小虎离开了也好,这平凉城有他太多痛苦的回忆,与其留下来想起,不如一走了之。 马车沿着颠簸的泥路,往西驶进了山区,驶过之处偶惊起栖息在树上的小鸟,我探出窗外,在遥远的山的那头,我似乎闻到了他的栖息。 花开花谢,云卷云舒,诠释着一个又一个轮回。曾经有个人陪着我一路寻找,如今我一路寻找追寻他的足迹…… 68、庄生晓梦迷蝴蝶(一) 山路颠簸,大约又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到了落霞山下。落霞山位于平凉以西,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只有山脚下零散地住这些人家。 但这里的风景却是难的好。阵阵山风吹来,那温湿的空气里带着一种大自然的味道,侧耳倾听,在那的声音里夹杂着各种鸟儿的鸣叫,还有初生的夏虫,咕咕的蛙鸣,这一切都让人的心情无比舒畅…… 看着眼前这一切,我忽然回想起被囚禁在凉国皇宫的时候,皇后曾给我讲过落霞山的传说,有关我手上镯子的由来,这故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好几次我曾想若有一天能和影尧来这里看看该多好,没想到这竟成了真的。一想到这,我禁不住深深吸了口这山中的空气,缓缓闭上眼睛。 “锦儿!”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惊喜与期待。 我心中一动,竟不敢回头,这日思夜想的声音,我生怕一回头他又成了过去那一个个消失了的梦境。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周身忽然一暖,继而温热的气息打在我耳垂上,伴着沙沙的呢喃,“锦儿……”如此真实的声音,温柔地渗进我心底,脸颊竟不知不觉间滑落一丝冰冷。 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怀抱、他的温度,这一切全是真的。 “影尧……”我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惊扰了这一切。 “是我。” 我转过身,朝他一笑。 或许爱情最幸福的地方,就是轻轻地唤对方一声,然后静静地等待他说那一声“我在”。即使这幸福持续不了多久,但从此刻开始,我决心不再哭泣,因为我知道再大地困难都分不开彼此联结着的心…… “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你们就暂时在山里躲一段日子,他应该找不到这里。”非扬淡淡地说了声,转身欲走。 “等等!”影尧叫住他。 非扬停下脚步,回过头。 影尧上前几步,“谢谢你。”这声音很平静,过去种种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那交错的目光里,他们相视而笑。 非扬没有说话,翻身上马,挥鞭而去。那身下的马嘶着,飞快地奔跑着,马蹄扬起了些许尘埃,一转眼便已经离得很远了,蓦地远处传来他的声音,“上官影尧!你给我记住了,要谢我就待她好些,否则天涯海角我都会把她抢回来!” “顾非扬!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的!” “后会无期!” 非扬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唯有那声音一遍遍回荡在山谷中,随着风带到了天的尽头,也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心里。纳兰容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但此时我却忽然顿悟,无论过去经历过什么,此生能遇到这样一个男子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愿上天也能眷顾于他,保佑他一生平安。 “走吧!”影尧转身,将手伸给我,眼眉间全是熟悉的笑。 “好!”我亦扬起唇,将手放在他掌心。 他握住我的手,“我永远不会放开的!” “我也是!”我答道。 ------------------------------------ 影尧执着我的手上山,待到山腰时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坐在石头上直咳嗽。 “吃了不少苦吧?”他将手心贴在我的脸颊上,我看着他消瘦了不少了脸颊,亦将手贴在他脸上,“你不是也一样。”他沉默不语,或许这一路走来太过坚信,我们都不愿去回想,“背我吧!”我伸出手,笑言。 他蹲下身,我将身子贴在他的背上,记忆里他似乎从来没有背过我,他的肩不宽也不怎么厚实,我想这些天他受得苦并不会比我少,“走了?”他询问我,“走吧!”我笑着,在他背上,视线高了,天地也宽阔了许多,那一路的风景也更美了。我忽然想到小时候,我爸爸常让我坐在他脖子上,于是小小的我一路叫嚣着,威风凛凛地把我爸爸当马骑。 “我好想我爹……”不知不觉呢喃了出来。 “是你跟我提起过的那个吗?” “恩”我默了会,“我爹以前常被我当马骑,那个时候我还小,他背着我一路走,我嚣张的很。后来我长大了,不肯让他背了,他还挺伤心的,总说女儿大了便不肯和爹亲近了。我现在好后悔,要是让他再多背我几次该多好。”说罢心中不免有些酸楚,我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父亲怎么样了,烟戒了没,每天还会不会喝点小酒…… “以后,我背你。”他这一说,我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不能走路,你背我做什么?”他也笑了,“等你老的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 等我老了?不知为何,这话听得我有些惆怅,从岚都到西凉,沐修都能找得到我,也不知在这落霞山能待上多久。此时也走一步算一步了吧,有他陪着我,哪怕一秒也是永恒。这样想着,我心情又明朗了起来,“万一你也背不动了呢?” “没关系,你可以扶着我啊。”我轻笑,“不是说我也走不动了吗?”他顿了顿,“那我便扶着你,我们相互扶着慢慢走。”我心一暖,眼前仿佛闪过一副画面,夕阳下,满头白发的我们相互依偎着,“那时候,我一定很丑了。”他接道,“我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此话一出,我们都笑了。 一路说说笑笑,忽然影尧停了下来,“怎么了?”我开口询问。 “把眼睛闭上。”他眼神有些神秘,我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不知他有什么把戏,忽然手心一热,他牵起我的手往前走,“别睁眼。”我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每走一步他都细心的提醒我下一步该怎么走。换作别人,我恐怕是早就忍不住睁眼了吧,但影尧拉着我,我便很放心地往前走,一直未睁开眼。 “到了!”他语中带笑。 “可以睁开眼了吗?” “恩” 我缓缓睁开眼,一开始眼前有些模糊,待适应过来,不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是?”我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屋子,外墙看上去旧旧的了,屋顶铺着稀稀落落的茅草,处在近山顶处的一块平地上,很小也很简陋,却一眼便觉得这屋子本该在这里,与这上相融得如此和谐。 “我们的家,喜欢吗?”他道。 “家……”我反复喃着这个字,很遥远又很真实,渴望了许久的词,如今终于就在了眼前了,“我们的家?” 他笑答,“对!我们的家。”继而拉着我的手,走到那屋子门前,推门而入,“来看看里面。”我四下打量着这屋子,陈设很简单。外屋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下有两张凳子。屋角处有个缺了个角的灶台,似乎很久没人用了,灶台上放着口锅,锅子里有些碗筷,盖子搁在一旁,“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兴奋地跑过去触摸那口旧灶台,感受那粗糙划过手指,如此真实。 “山下的老猎户废弃不用了,我便花了些银子买的来了。”他走到身旁,“别把手弄脏了,还未打扫过呢。”我满心喜悦,用沾着灰尘的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而后盯着他的脸哈哈大笑起来。他愣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和着我笑,忽然拉起我的手往里屋走。 掀起蓝色的粗布门帘,我看到我们的房间,一张垂着罗帐的木床,上面铺着一床素净地被子,两个绣花枕头。床边是一扇打开的窗子,窗下有张书桌。我满心欢喜,摆脱他的手一下扑到床上,那被子是新的,有股淡淡的棉花香,铺在身下软软的,一下子也柔软了我的心。我忍不住在床上滚来滚去,“太舒服了!”正得意着,一下撞到坐在床边的他,“瞧你开心的,像个孩子。” “怎的?”我坐起来,几天的舟车劳顿仿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还不许我在自个的床上翻来翻去了?”他有些无奈,“我好不容易摆整齐的呢。”他才说着,我又忍不住一下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不肯放手,猛耍赖皮,“反正晚上要睡的!”使劲闻着着被子暖暖的味道,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 之后的几天,我兴奋的不得了,这屋子虽简陋了些,和我想象中前有院落后有竹林的屋子是差了不少,但这落霞山便是我们的院落,这满山的树便是我们的竹林,只要和他在一起,怎样的屋子都是家。我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每天开心地收拾屋子,将那些灰尘全都擦得干干净净,将门前的茅草除去。影尧则负责修那个缺角了灶台,砍柴挑水,还加固了屋顶。几天下来,这原本破旧的屋子温馨了不少,到处弥漫着家的味道。 “这是什么?”影尧从外头砍柴回来,我将他额角的汗水擦去,笑到:“今天山下阿公阿婆送了鸡蛋过来,我便试着做了碗鸡蛋羹,你尝尝。”阿公阿婆就是将屋子卖给我们的那家老猎户,两老都年过六旬,阿公不再打猎,在山下种了片菜田。两老虽年纪大了些,却精神的很,我们在这里落脚了半个月,他们很照顾我们,常常拿自家的蔬菜鸡蛋上来。 影尧坐下,“又麻烦人家了,下回得好好谢谢他们。”我朝他嘟嘴,“还用你说,我早把你昨天打的兔子送给人家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做的不错么,不知道这羹味道是不是也不错。”说罢径自舀起一勺送到嘴边,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怎么样?”见他笑着点头,我放下一颗心,“阿公阿婆给我们送糖上来了?” “才不是呢!”我摇摇头,也不知为什么,这地方的人似乎不习惯吃甜,我们落脚半个月也找不到一点糖。见我摇头,影尧有些不解,“那怎么是甜的?”我有些得意,“我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他挑挑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去掏蜂窝了?” “我又不是狗熊!”我朝他白了一眼,“告诉你吧,这‘糖’叫‘甘莲’,是一种只长在阴暗处的草本植物,把它的根挖出来洗干净了,在捣出汁,就是你吃的这味道了。”我正得意着,他却皱起了眉头,“你又去山北面了?”我一下心虚,忽然想到影尧一直嘱咐我别老走山路,忙撇开话题,“我也尝尝……” “别扯开话题!”他表情有些严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身子有多虚?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咳嗽,走路都快不稳了,还老是累着自己!这山北面山路那么陡,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你怎么说不听呢!”我低下头,“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弱,只是风寒还没好罢了……” “风寒?有风寒一病就是三个月的吗?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不是风寒?”他的语气很强硬,我有些不知所措,他说的正是我一直以来不敢去想的事情。 自从上次受伤以后,我身子一直很虚是真的,而且也染过好几次风寒,都是吃了几天药便好了。可是唯独这次,我一开始的确是把它当风寒看的,也按着风寒的方子吃的药,却一拖便是一两个月。但那是恰巧我和影尧忙着准备成亲,便没有去找孙大夫,后来沐修就派人来了,我便一直没那心思去考虑这病。此后由于绝食,我渐渐发现咳嗽的时候肺部总有些隐隐作痛,当时一心想着见影尧,也故不着病情。在落霞山落脚之后,我原以为调养几天便自会好了,没想到咳嗽一直未见好,每天一早起床便会咳上很久,咳得厉害时还会眼前发黑,要坐上好久才能恢复。我怕影尧担心,一直未说,怎想到他竟全看在眼里。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我坦白,大夫总没法给自己看病,就好像理发师永远没法给自己剪头发一样。 “我下山去替你找大夫!” “别!”我急忙阻止,我深知这荒郊野外的哪会有什么大夫?影尧说要替我找大夫,定是得去平凉,那里是沐修的地盘,万一被发现了,我们能相处的日子就更少了。 影尧把我往怀里揽,“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不要!”我心一惊,拉住他的衣袖,“别走,别离开我!”我之所以选择不说,就是怕他会执意替我去找大夫,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真的很怕他再离开我,哪怕是一刻都会让我心神不宁,“不要!”我朝他死命摇头,紧紧地抓住他,“其实你应该知道,沐修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我不知道究竟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我很怕等你走了,他忽然出现把我带走,到时候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只是……”影尧未等我说完,立刻捂住我的嘴,“我不会让他再把你带走的!”我定了定神,扯开他地手,“你认为他肯放过我?”这话一出,四周一下子静了起来。 他沉默不语,神情黯然。“你知道我的脾气,如果没有你,就算有一千一万个大夫给我治病,我的病还是不会好的。你愿意让我待在鸟笼里生不如死一辈子,还是愿意让我在你身边,开开心心地能活多久就……”话未完,他突然吻上我的唇,我不再说话,细细地感受他唇舌间的温暖。良久,他的唇离开,而后紧盯着我的眼,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走!” 月朦胧,四目相对,我扬起唇朝他微笑,无论这样的对视还能持续多久,我都会把自己最美的样子留给他! ------------------------------------------------------------- 从那后,我们对彼此更加珍惜,正是因为不知幸福会在何时终止,所以我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将那每一个眼神,每一寸触摸,每一次微笑,每一份都刻在心里,封存起来,永生不愿忘怀。 入夜,我躺在他怀里絮絮而语,回忆起过去的那些日子,时而羞愧难当,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又忍不住心酸惆怅。我给他讲了好多我来到这以前的事情,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甚至读书的时候遇到过的一些事情。不知为何,那些过去记不起的小事,现在变得特别清晰,就连小学校服长什么样子,我都能描述的很清楚。“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体育特差,有一次一分钟跳绳我跳了八个,被我爸妈嘲笑了好几年。跳绳就是两手拿着一根绳子的两端,然后甩到前面,再跳过去,再甩过去……”我不停地跟他描述那时的样子,逗得他哈哈大笑。 “你别光笑我啊!说说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这气氛让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忙道:“我还能说出好多呢,有一次……”他蓦地打断我的话,“我小时候过得并不好。”他如此坦诚,让我有些过意不去,我知道谁都有不愿提起的事情,忙开口阻止,“你不想说就别说!”他轻轻拿掉我的手,“我该告诉你的,这些事憋在我心里那么久,一直都想找个人说说。”我点头,“你说,我听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不堪回首的故事娓娓道来,他残酷无情的父亲,他早逝的母亲,他和非扬的相识,还有他是如何报复他的父亲,当他说到他冷眼看着那个人死去时,我再也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你现在有我!从今以后,我爹就是你爹,我娘就是你娘,虽然你见不到他们,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他们的事情,给你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把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忘掉,我可以把那些回忆补给你!”我紧紧抱住他,此时的影尧让我心疼,我要让他知道他现在有我。他将我揽得更紧了些,“自从我认识了你以后,我便已经渐渐不去想那些事情了,只是今天忽然提起……” “对不起!我不改跟你那些问题的。”我将头埋在他怀里,忍不住心酸,“傻瓜!”他轻笑,“我总要面对的,若不说出来,我的心结永远都解不开,说什么对不起呢?我该谢谢你才对!” “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我很义气的挥挥拳头,“我都说了,你是我的人,我保护你!”他喘笑,摸着我的头,忽然开口问,“锦儿,如果有机会,你想回去吗?”我想都没想道:“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否则我就不回去!” “傻瓜,我又不是从那里来的,怎么可能跟你一起回去?再说这镯子只有一只,难不成你要把它让给我?”他的话说得我无言以对,只好逞强道,“说不定这镯子突然小宇宙爆发了呢!”他无奈的摇摇头,“都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不说了啦!反正我这辈子就缠定你了!不对!是生生世世都缠定你了!”他愣了愣,“生生世世?”我点头,“对啊!难不成你下辈子不想见到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喝过孟婆汤,你还能记得我吗?”他一句话问倒了,思来想去,忽然想起《倚天屠龙记》里有一段,殷离因为小的时候被张无忌咬一口,所以一直忘不掉他。于是抬头到,“你咬我一口吧!” “啊?”他被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咬你做什么?饿了,外头不是还有稀饭嘛?” “不是啦!”我忙跟他解释了一遍那故事,他听完有些惊讶,“你是要学书了那样,让我咬你一口,你就也不会忘了我?”我点头,“是啊!虽然书里都是编出来的,不过试一下也好嘛,说不定真有用呢!”影尧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就因为这,你要我咬你一口,你就不怕痛?”我被他问得无语,“这……”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口咬下去要下辈子都忘不了,你可知道这口要咬得多重?”听他说罢,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摇头,“还是算了,我应该能记起你的……”按影尧的说法,要是真被他咬上一口,下辈子能不能记起我到不能保证,但绝对能保证我立刻就可以投胎去下辈子。 他被我的反应逗得放声大笑,我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把头埋得越深了,不再和他说话,谁叫他吓唬我的,这么浪漫的事情竟然被他说成那样。不想他却不依不饶,定是要我想办法下辈子记住他,“我想不出来啦!”我嚷着。 “那换我记住你可好?” “你记住我?”我愣了愣,“怎么记?” 他忽然将脸贴在我耳边,轻声道:“你咬我一口。”我惊得忙摆手,“不要!我又不是吸血鬼,哪能一口咬得你下辈子都记住我!”一想到要在他身上咬一口,我就有些发毛。“那下辈子我可去找别的女人啦?”他幽幽道。 我心下一急,“你敢!” “那你就咬我一口啊!”他笑眯眯地望着我,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最后,我还是在他的死缠烂打下,闭上眼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顿时一股血腥味充满了口腔,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抚着我的背,直到我停止了咳嗽,“疼吗?”我问,见他摇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是不是咬得太重了?你都流血了……” “这样才记得住……”说罢他倾身将我压在身下,附上我的唇,那残留着的血腥味在这吻中渐渐淡去…… 对于任何人来说,真正的爱情都是贪婪的,这辈子爱不够,所以渴望着下辈子。 69、庄生晓梦迷蝴蝶(二) 窗外天色未亮,不知为何这些天我醒的总是很早,影尧也醒了,只是两人寂静无声,忽然他开口,“要不要去看日出?”我笑道,“好啊!”我早就渴望能和他一起看日出日落,感受自然的瞬息万变。 梳洗片刻,影尧带着我出门,我们住的屋子就在山顶附近,待我们到山顶的时候,东方的天空正是一片鱼肚白,才站定没多久那大片大片的鱼肚白中忽然泛出了微微的红光。我深吸了一口这清晨山间的空气,顿觉心旷神怡,“往后,我们天天来看日出吧!”影尧笑着,“好啊!这儿的日出很美,不过落霞山最美的还是晚霞,待日落十分,我们再来这里。” 我兴奋的点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逐渐泛红的晨曦,很快那浅红变成了火红,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天成了一片红火,“快看!”我拉住他的手,激动的指着远处红云之间,蓦地一道金光从厚厚的云层间透了出来,一道,两道,三道……就在那一瞬间练成了一片,如潮水般喷涌而出的阳光顷刻间将天地照的一片明亮。 我疾走上几步,朝影尧挥挥手,“你看我!”说罢,便将那手高举过头顶,“看到什么了?”初升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似乎将他浑身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芒,“好像从你手上升起来一般!”我笑着点头,侧身面对朝阳,那日光已经变得刺目,我闭上眼感觉那日光打在我的脸上,身上,不知为何身体还是凉凉的。蓦地,周身一暖,影尧伸手将我搂在怀中,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就是我的太阳,用体温驱走我心中的寒气。 我就这样静静地被他拥着,每一秒都仿佛过了一辈子,“影尧,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轻声道,“你说,我全答应!”我缓了口气,“若我哪天走不动了,你就抱着我来看日出日落好吗?”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倘若我哪天看不见了,你便告诉我太阳是怎么升起来又落下去的,可好?”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傻瓜,你怎么会看不见呢?”我坚定道:“你答应我便是了!”他沉默了会,“好,我答应你!” “我怕冷,倘若我死了,你便把我葬在这里……”未等我说完,他捂住我的嘴,“别乱说话!”我眨了眨眼,“这有什么关系,你们就是这些地方想不开,人总有一死,我只是想死后也能天天看到这么美的景色……”影尧立马打断我的话,“你若喜欢,从今天开始我便天天陪着你来!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不许你再想有的没的!”我吐了吐舌头,“好啦!不想便是了……”说罢便不再言语,安心靠在影尧胸前缓缓闭上眼。 过了会,影尧忽到,“你累了,回去再睡会吧。”我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站会儿。”他低语,“那我陪着你!”说罢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可是我有些口渴,你帮我去取些水来可好?”他轻笑,“真是个懒丫头!” “怎的?你不听我话是吧?”他无奈,“遵命!夫人。”言罢,缓缓离开,还不忘回头看我两眼,我挥挥手,“快走啦!想渴死你娘子不成?” “你别乱走。” “知道了!”我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我在这坐着等你还不成?”他满意地点点头,“待会,我去去就来。”转身便离开了,我目送他离开,确信他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了,才回过头猛得咳嗽起来。我一早总要咳嗽很久,每每见他心痛的表情,我便于心不忍,干脆支开他省得他担心。 “咳咳咳……”咳得肺部一阵疼痛,停不下来,猛地感觉口中涌上一股腥甜,立马伸手摸了摸嘴,却被指间那一抹殷红惊了惊。我很快定下神,伸手掏出怀中的锦帕,捂住嘴又是一阵猛咳。白色的锦帕上霎时开出一朵红花来,我看着那帕子呆了,原来这几天我心神不宁全是因为这! 过了一会,我听见远处有些声响,定是影尧回来了,慌忙用帕子将嘴角和手上的血擦干净。“干做什么呢?”他从山石后面钻出来,我正对着他,“等你啊!”他轻笑,“做什么坏事呢?我看看!”说罢便向我走来。我心中有些慌乱,他以走到我跟前,我转身同他一道像山崖下望去,晨雾还未散尽,未见一条长长的河流从西北一路往南而下,那帕子早就被风吹得没了影。舒了口气,我道,“我在看这河呢,你说它会通到哪啊?”他伸手将我往里扯了点,“傻瓜!以后不许一个人站这么近,万一掉下去怎么办?”我嘟嘴,“我又不是孩子了,你还怕我往下跳不成?再说这山崖又不高,跳下去估计也死不了!” 影尧无奈的摇头,“你这丫头!”看了我两眼,又没说下去,低声道,“不是渴了吗?”说罢将水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喝了一口,那口中的腥甜之味立刻被冲淡了许多,抬头朝他一笑,“走吧!我有些累了。”他点头,牵着我的手离开。 ------------------------- 自从上次咯血之后,我常闭上眼便想到那染血的帕子,不是害怕什么,毕竟这段日子以来我自己也有感觉,身子越来越懒,晚上常常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咳嗽的频率越来越高,不再仅限于早晨那段时间。咳完后整个人便似乎被抽完了力气,头晕眼花,昏昏欲睡。还有时说着说着话便走了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担心影尧要是知道我瞒着他,会不会生我的气,可依他的脾气,若知道我病成这样定会去找大夫,他要是一走,也不知回来时我还在不在…… 加上最近眼皮一直跳,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这病我已经看得开了,所以我心中担心的是另一回事。 影尧实现了那天的承诺,每天带着我看日出日落,果然这落霞山的日落才是最美的,那漫天的红霞总能让我沉醉其中,忘记了一切。也罢,能这样每天和他一起,看朝阳升起,待夕阳落下,人生早就没什么遗憾了。 张爱玲在《十八春》里有那么一段话,“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弹指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如此说来,我和影尧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我回忆一生一世了。还有什么可惋惜的呢?过去,我看爱情,总考虑将来他还会不会爱我?现在我却只要,他此刻在我身边就好了! -------------------------------------------- 日子在每一天的平淡却感动中度过,转眼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凉风中弥漫着秋的气息。这是个万物凋零的季节,枝头的树叶开始发黄,一片片落下,就仿佛我逐渐消逝的生命。 又是一个日落,影尧实现了他的承诺,抱着我等待夕阳落下,天边的云彩开始染上各种不同的颜色,我盯着他的脸,我发现想比夕阳我跟喜欢盯着他的脸,看那霞光映在他脸上,见惯了这美得令人陶醉的夕阳,唯独他才是我心中最美的那道风景。 “别流口水了!”他低头,调笑着。我朝他吐吐舌头,“还是你的脸好看!”他笑言,“那好办,往后睡觉的时候都点盏灯,你一睁开眼便能见着我。” “好!”我点头,说实话现在最怕我哪天真的走了,过了奈何桥便不记得他了,“我以前听到过一种说法,说前世九百九十九次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次相遇。所以我要抓紧时间多看你两眼,那下辈子我们就能多相遇几次……”这话说得许是有些伤感了,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你都留记号了,我还能忘得了你吗?” 初秋夹杂着略微凉意的风吹来,我原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身子愈发觉得冷了,影尧将我抱得更紧了些。默默看着那晚霞越来越浓,影尧忽然低语,“锦儿,你能唱首歌给我听吗?” “什么歌?” “就是我第一次听你唱过的那首歌。” “第一次?”我愣了愣,在脑子里细细搜索着,我唱过的歌并不多,“你指的可是我在岚都时,误打误撞混进七王爷府唱的那首?”他点头,“就是那首,我一直忘不了呢。”我喘笑,“我唱得其实都走调了,只是你们听不出罢了。” “没关系,我只是想听你唱……”他似在喃喃。 今生有情人能遇见 前世回头千百遍 一道幸福爬上眉间 关于上辈子修来的情缘 …… 我唱了几句,有些气喘,顿了顿又唱到: 月阴晴圆缺人终须离别 恨不能随君入眠 …… 树与藤相缠花飘香淡淡 凡心洗尽旧情却剪不断 余生对花日徘徊 来世有它为证再相爱 …… 都说好花不常开 有心人为旧人栽 怨今生情缘太早散 奈何思千里泪已漫 …… 断断续续唱了些,其实许多词我已经记不住了,但影尧却似乎听得很陶醉,他的表情让我忍不住一直哼下去。 蓦地,四周传来脚步声,而后是一群人围在了我们周围,我们都没有动。此时,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平静,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感谢上苍,又多赐给我了几个月。 “夕阳都还没看完呢……”我喃了句,示意影尧将我放下来,此时的心太过平静,脚下的步子虽艰难却比往常容易许多。 “锦儿!”影尧在那头唤我,我回过头,朝他一笑,“等等,我有话对他说。”影尧点点头,没有再跟上来。 我又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沐修终于上前将我扶住,目光温柔怜惜,“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跟我走吧,我替你找天下最好的大夫。” “非扬,他怎么样?”见我没回答他,沐修的目光沉了沉,“你就这样恨我?我找了你几个月,你就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我朝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我知道,待我把话说完,我就跟你走。”他的面色略暗,“有什么话,回去了再说。”我轻声,“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力气说,先在这里说完,成吗?”他默了会,终于点点头,“你说罢!” “非扬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我想向你讨顾家上下一个平安。”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人?”他顿了顿,“他做错的事,我只要自己负责就行了。” 我叹了口气,“就连我求情都不行吗?”他看着我,我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见他忽然放软了口气,“一切等回去再说,好吗?”我摇摇头,扯住他的袖子,“答应我好吗?非扬一生精忠报国,若他有什么事,对于东岚也是一大损失。”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作为一国之君,并没有你想得那么自由……” “我师傅临终前,曾留给我一张记载着岚元帝宝藏的地图,拿这个能换非扬的命吗?”见他沉默不语,我又继续道,“倘若他们知道这张地图是非扬找到的,相信满朝文武应该无人会追究他的过错吧?”沉默了良久,沐修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跟我回去吧!” “再加个要求吧,这回算是我求你的。”我回头看了看影尧,“夕阳快落山了,让他陪我看完最后一次夕阳吧……求你了……”这回沐修没有拒绝。 影尧过来,将我抱起,我朝他苍白一笑,“陪我看最后一次夕阳吧!”他默默将我抱至悬崖边上,我静静地望着那即将落山的夕阳,此刻世界忽然很安静,很安静。我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头依靠着影尧,这夕阳落下,我们便再也无法相见了吧。哪怕他要怨我,怪我,我也无所谓,最后让我为他做些什么吧,只要我跟沐修离开,他便不会有事。 爱已经在心中,无所谓分别了。 当最后一抹夕阳落下的刹那,我的眼已经越来越重,四周的脚步声近了,用那最后的力气,我低声道,“这辈子我不能再缠着你了,对不起……” “沈云锦,我会缠着你的!”那笑语朦胧间,周身忽然轻飘飘的,忽强忽弱的风声在我耳边回荡,水声越来越清晰。衣袂飞扬,如同绽放在世间最美的花…… 不求同年同月生 但求同年同月死 上官影尧,你一直说我傻,其实你才是最傻的! 70、正文完结 眼前突然一阵刺眼的光亮,仿佛许久没有见到光一般,我忍不住一阵皱眉。 “小锦……”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继而是低低的啜泣声,我想叫出声,喉咙却一阵干涩。 这是怎么了?影尧…… 昏迷前的记忆渐渐涌来,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我看见他坚定的眼神,唇间扬起的笑意,“沈云锦,我会缠着你的!”那分明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顿时一股电流通遍我全身,心像被揪紧了似的。 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傻到抱着我跳崖! “小锦!小锦!”又是一阵呼唤传来,不是影尧的声音,那会是谁?若他抱着我跳崖,为何我还活着?那他呢?他受伤了吗?无数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我试着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模糊。 感觉有人抓着我的手,使劲的摇晃着,这摇晃让我的意识愈发清醒,耳边传来熟悉的对话声,“老婆,你别晃了!不就是低血糖嘛!” “什么低血糖?她是昏迷!你到底关不关心自己女儿的啊?她可是你女儿!” “我知道,可是医生不是说了,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你也不用急成这样吧?” “我不急谁急啊?我可是她妈!小锦啊,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让你一个人跑乡下去……呜呜呜……” 妈妈?我心中一惊,半睁的眼逐渐适应了光线,眼前的影像开始清晰起来,“妈……”我试着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不知这究竟是真还是梦。 “小锦!你总算醒了!你担心死妈妈了!”母亲一把抱住我,拽着我猛晃,“咳咳咳……”我被这一抱一晃,差点喘不过气来,但意识却猛地清晰了,“妈!你是我妈吗?”我抓住母亲的肩头,上下打量,顿时热泪盈眶,是妈妈!真的是妈妈! “妈!”我喊了一声,死死抱住她,十几年了,多少次梦中相见,我以为此生再也无缘,“妈,我好想你啊!妈……” “别哭别哭……乖……”母亲轻拍我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小锦乖,妈妈在这里……” “爸!”我将目光转向一旁发愣的老爸,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他就哭,“老爸,我好想你啊!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呜……” 父亲有些手足无措,“云锦啊!你没事吧?”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不就睡了一觉吗?怎么想爸妈想成这样?怎么这辈子见不到了?” “我……”我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想想又觉得不真实,伸手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啊!”我疼得叫了起来,这是真的!全是真的!我又回来了!“睡了一觉?我睡了一觉?”顾不得父母惊讶的目光,我抓着父亲的手问,“爸,你说什么我睡了一觉?” “这孩子……”父亲显得很无奈,“你也真是的,去替二婆收拾遗物,都会饿到低血糖晕倒……” “我晕倒?” “对啊!”老妈搭腔道,“幸亏你晕倒的时候赵院长在旁边,马上联系我们。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照顾自己,饭不吃就去乡下,难怪会低血糖!” 我渐渐将事情梳理清楚,“那我晕了多久了?” “昨天下午晕的,到现在……”老爸看了看手表,“都十二个钟头了!” 十二个钟头?我在那里十几年,竟只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才十二个钟头?佛说十二是一个轮回,没想到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那影尧呢?影尧算什么?他那么真实的存在过我的生命里,无数个夜里,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无数的晨曦中他陪我等待朝阳升起,那数不清的细语柔眸,那温暖的拥抱,那此刻还缠绕在鼻间的气息,那唇齿间涌动的柔情。 若告诉我那是梦,我绝不相信! 蓦地,我抬起左手,一抹殷红落入眼帘,它还在!是它带着我到了那里,遇见影尧,如今又将我送了回来吗?细细触摸着那镯子,微弱的红光蓦地在我眼前闪过,我赶忙揉了揉眼睛,却还是个普通的镯子…… 泪无声落下,那刻骨铭心的爱竟成了黄粱一梦,醒来不知是我梦到了他,还是他梦到了我…… ------------------------------ 这之后,我曾屡次打听起那只镯子的来历,甚至不惜再一次跑到养老院,然而却是一无所获。唯独那镯子,似在我手上生了根,任我怎么拿都拿不下来,奶奶说镯子可能是跟我有缘,便一直让我戴着。 有时候我觉得,这镯子就像影尧,他已经刻进了我的心里,深深占据我生命最重要的部分,任我如何试着忘却也无济于事。我甚至期冀着,或许哪天我睁开眼,见到的便又是他温柔的眼眸,浅缀着笑的嘴角…… “小锦!你怎么又在对着这镯子发呆了?”江莫的声音响起,我慌忙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江莫是我大学时的老乡,又恰好进了一个单位,关系自然比较好。“没事,昨晚没睡好,今天老走神……”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掩饰自己的心情。 “得了!哥们今天请你去k歌!怎么样?”江莫拍了拍我的肩膀。 “k歌?”我抬头,“你中彩票了?有钱请我k歌?”说起江莫那可是出了名的小气,他想请我k歌,非奸即盗。 江莫一脸阴笑,“别这么说嘛!我只是想刚发了工资,咱们也是老同学了,我请你一会也是应该的……”我被他笑得心里一阵发毛,“你少肉麻了,说吧!究竟有什么企图?” “嘿嘿……我能有什么企图啊……”江莫笑得心虚。 “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就不去了。”我站起身准备下班,江莫急了,慌忙叫住我,“别!小锦,咱们可是好哥们,你就帮帮我吧!如果你不去,洛玲也不会去的……”洛玲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江莫追了洛玲三年了,一直未果,这次说要请我k歌,无非是接我的名义请洛玲。 “三顿饭!”我伸出三个手指,老让我干这种事情,也没工钱,我决定好好敲他一笔。“你好狠啊!”江莫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白了他一眼,“不请算了!”起身欲走。“等等!”江莫的声音响起,“好!我答应!” “那等会见啦!”我朝他挥挥手,便离开了办公室。 ------------------------------------ “小玲子,你要唱什么歌?我给你点!”江莫穿了一件新衬衫,还特地打了跟领带,一脸的谄媚。 “云锦先点好了。”洛玲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 “别嘛!咱两唱广岛之恋!”江莫充分发挥了牛皮糖的精神,死握着两个话筒,“好嘛?小玲子……”暗中朝我伸出三个手指。我朝洛玲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这……”洛玲见我也救不了她,犹豫了半晌,“随便啦……”江莫见公主点头,甭提有多得意了,屁颠屁颠地就去点歌了,跟只猴子似的。 “你早就该拒绝我,不放任我的追求,给我渴望的故事,留下丢不掉的名字,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二十四小时的爱情是我一生最难忘的回忆……”旋律响起,屏幕前是江莫傻笑的脸,一个劲的往洛玲旁边坐,洛玲则很无奈的往里面挪。 这情景,让我不由得心中一紧,一晃五年,身边的朋友们都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可我的爱情呢?就像歌里说的那样,那十二小时的爱情已经成了我一生最无法忘却的回忆,哪怕时间流逝,我依旧无法忘怀…… 悄悄退出包厢,我决定提早回去,反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看江莫自己的了。心情郁郁,耳边充斥着各种情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别人的幸福。我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穿过长长的过道,准备离开。 “今生有情人能遇见,前世回头千百遍,一道幸福爬上眉间,关于上辈子修来的情缘……”熟悉的歌声蓦地响起,在我尘封的内心激起一阵涟漪,心底最温暖的回忆无声无息地被勾起。 “锦儿,你能唱首歌给我听吗?” “什么歌?” “就是我第一次听你唱过的那首歌。” “……都说好花不常开,有心人为旧人栽,怨今生情缘太早散,奈何思千里泪已漫……”就像着了魔一般,我不知不觉地朝那歌声走去,脚步在一个包厢前停下,门半掩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歌声还在不断传来,我蓦地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忍不住推门而入,是k厅的vip包厢,大大的包厢里黑漆漆的一片,唯有中央打着一道追光,一个男子背身而坐,修长的背被浅浅的追光打出一个很长很长的影子,他抬头看着屏幕,白色的衬衫泛着淡淡的光芒…… 那一刻,我的心一阵莫名的悸动,着魔般超前挪了一步,那声影尧几乎要叫出口。男子似觉察到了什么,蓦地回头,一张陌生的脸朝我张望。那一刻心从最高处飘忽忽的落下,无限惆怅涌上心头。我真傻,怎么可能?竟会奢望见到那张熟悉的脸…… 转身,我慌忙逃离,胸口堵着什么,无法呼吸。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喘着气停下脚步,一抹脸颊,又是一阵湿润。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敏感,只是一首歌却再一次沉沦,伸手拿纸巾擦脸,才蓦地发现包包竟落在了刚才那个vip包厢里!“真是没脑!”我暗骂了自己一声,只好又硬着头皮回头去找,也不知道等会怎么解释才好。 幸好,回到那里时,包厢里已经空无一人,侍应问我是不是丢了包,我点点头,“是啊!浅黄色的,里面有只诺基亚的手机,还有一只米奇的钱包,请问你看到了吗?”我边说边比划着。“是这只吗?”侍应拿出一只包。“对对!就是这只!”我接过包包,手机和钱包都在,“谢谢你!” “不用谢我,是一个先生交给我的,让我在这里等你。” “是这包厢里的那位穿衬衫的先生吗?”我询问,侍应点点头,“是的!” “那先生还再吗?我想当面谢谢他。”这包里有我的证件,幸而遇到好人,否则办起来麻烦的很。侍应摇摇头,“那先生好像有急事,已经走了。” 我心中些许有些遗憾,许是无缘吧,也罢,若见了他,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忽然闯进他的包厢。 ---------------------------------- 转眼,夏天也快过了,杭州的秋老虎厉害的很,天气依旧闷热。结束了一周工作,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明天是周末,本来打算和洛玲出去的。可江莫却死缠烂打约洛玲去吃日本料理,他算是花血本了,而洛玲现在也越来越不会拒绝他了,这一对怕是要成了。 也好,累了一周,我也想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女儿!”老妈热情过头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我换了鞋进屋,“妈!”只见老妈从屋里走出来,五年过去了,她头上多了几丝白发,脸上也出了皱纹,“女儿,你明天有空吗?” 老妈这一问我,我心中暗叫不好,凡是他问我明天有没有空,就说明我的周末又要报废了,“明天……”我有些为难,却对上老妈期盼的眼神,心头一软,“明天没事。” 老妈脸上立马扬起了笑意,“那好,最近我认识了个周太太,她有个侄子刚从国外回来,条件不错……” 还能有什么事呢?无非就是相亲,说起来我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至今未带过半个男朋友回家,老妈会着急也是难怪的,之前她就已经给我说过好几个了,我不忍心伤她的心,假装相亲,暗地里却那些人不冷不热,所以一直没成功。 “这个关先生啊,条件可算不错了!二十八岁,刚从国外回来,我看过照片了,相貌也是很不错呢……”吃饭的时候老妈一直在旁边唠叨,我匆匆扒了几口饭,也没注意听,反正条件再好我也看不上,不是眼光高,而是我早就习惯了把每个男人都拿来和影尧比,越比就越不想谈恋爱。 大三那会,我也试着和男生交往过,只交往了两天他便提出了分手,原因是,他想亲我的时候被我一把推开了。其实我对那个男孩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想试着把过去忘掉,却发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影尧已经成了我的生命,除了他,我不习惯任何异性的亲热。这件事后来被我朋友们知道了,还嘲笑了很久,硬说我有洁癖。 之后我便对爱情不再有期待,他们说女人像木板,男人像钉子,钉进去,哪怕□□还会留下永难磨灭的痕迹。我的心已经被那个男人占据了,腾不出任何位置给别人了。 “妈!我吃完了。”我胸口有些憋得慌,放下碗筷准备进房。“女儿,你要不要看看关先生的照片啊?” “不用了!”我摆摆手,进了房间。门关上的刹那,我无力倒在床上。 影尧,为什么我的心好痛…… --------------------------------------------- 翌日 我走出房间,“女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子?快去换身漂亮的,来不急了!” “什么来不急了?”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哎呀!你忘了啊?今天我替你约了关先生呢,你昨天答应的啊!” “哦……”我恍然大悟,我还真忘了这事,“几点啊?” “上午十一点,我昨天吃饭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老妈有些责怪,“也不知道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多少,一睡就睡到十点钟,人家可是在等的,要是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怎么办?”老妈在一旁喋喋不休,我也不语,反正我也没打算让那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还不快去刷牙洗脸!早饭也别吃了,反正等会有的吃!快点快点!”在老妈的一再催促下,我随便梳理了一下,扎了个马尾,套了条牛仔裤就准备出门。 “喂!你想气死我这个老人家啊?让你穿漂亮点,看你穿成什么样子!”老妈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皱了皱眉头,“知道啦!不是说来不及么……” “不管!你去给我换条裙子来,还有这件t恤也去给我换了!就换上次买的那件衬衫,就是很贵的那件!”我被老妈弄得哭笑不得,怪不得上次她硬是让我买那件贵的要死的衬衫,原来留着这么一手。 匆匆跑回房间,换上衬衫和中裙,老妈已经拿着一双高跟鞋笑吟吟地看着我了。无奈,将那双足有九厘米的高跟鞋穿上,我顿时有种登上月球的感觉。 下楼,打了辆的士,朝西湖边开去。“待会儿说话得体点,别出洋相!”老妈不停在耳边嘱咐着。“知道啦!”我只得不停的应和,见老妈这样期待,我实在不忍看到她等会又伤心。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车停了下来,是这里最有名的西餐馆,老妈的眼光到是越来越好了。下了车,我动了动有些发疼的脚,着实不习惯这么高的跟,走起路来都不稳。 “笑!要笑!”老妈在一旁提醒着,我不得不勉强扯出一个笑,一扭一扭地进了餐厅。 “这里这里!”有个妇人朝我们招手,我顺眼望去,见着那妇人对面坐着个男人,背对着我,露出一个头,看样子到是蛮高的。他未回头,我也懒得看,跟着老妈到了座位上。 “我来介绍一下哦,这位是周太太!”老妈积极的很。我朝那姓周的女人点点头,“阿姨好!”周太太也正热情,握着我的手使劲点头。 “这位是周太太的侄子,关骏先生。” “你好,关先生!”我伸出手,顺便打量了一下那男人的相貌,到真像老妈说的那样,白白净净还带着些艺术家的气质,他朝我点头微笑,我也朝他笑笑,不知为何这男人的脸有几分熟悉。 寒暄了一阵,基本都是老妈和那周太太在撑场面,我没吃早饭,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们却丝毫没有要点菜的意思。 那个叫关骏的男人话不多,不过看我目光让我有些不舒服,即便是相亲也不该这么盯着别人看,趁老妈和周太太聊得火热,我偷偷白了他一眼,没想到正对上他噙着笑的眼,这笑带着几分玩味,不知为何我竟有一丝心慌,不习惯那样的笑,总觉得只有那个人才可以对我那样笑。 “我看差不多了,那就把时间留给年轻人吧,咱们两个老人家去外头逛逛?”周太太提议,老妈忙应和,“小锦,你就和关先生好好聊聊,别失礼了,知道吗?”老妈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不得不摆着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老妈再见!周阿姨再见!”好不容易把老妈送走,我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肚子又饿的要死。 不自觉的揉了揉肚子,恰巧又对上关骏的眼,他灼然的目光让我分外别扭,放下笑脸,我淡淡道,“关先生你饿吗?” “不饿……”他摇头,声音柔柔的,带着些沙哑。我不愿再去看他的眼,那眼神有种我说不出的感觉,让我心慌,“可是我饿了!”说罢,我径自朝waiter招了招手,“给我一份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牛排八分熟,谢谢!”又很不客气地抬头问他,“你要什么?” “咖啡,谢谢。”他朝那女招待笑了笑,惹得女招待一阵脸红。靠!到西餐馆来喝咖啡,还真会装b,我在心里鄙视了他一遍,低头开始发短信。他没说话,我也不搭理他,一个劲给朋友发骚扰短信。 “沈小姐平常就吃那么多吗?”终于他开口,这问题还真是够直接,我发完手头的短信,抬头笑笑,“没!平时吃的还要多!”顺便还给他一个,知道我不好养了吧的眼神。其实我吃得实在不多,自从五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一开始是整天想着影尧,没什么胃口,渐渐竟成了习惯,吃得多便会撑着。我点那么多无非就是给人家留个坏印象,再者这顿他付钱,何乐而不为呢? “关先生平常来西餐厅都只点咖啡的吗?”我回了一句,算是礼尚往来。 “呵呵……沈小姐真是会说笑……”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没正面回答我,只是一双眼仍没从我身上挪开,盯得我浑身不自在。 “有吗?我怎么没觉得好笑的。”我随口说了声,刚才点的冰淇淋已经上来了,我也懒得同他多说,拿起勺子就准备开动。 “等等!” “怎么?”我不解的抬头,却见他伸手将冰淇淋从我前面移开,还拿走了我手上的勺子,径自吃了起来,还低声附了一句,“空腹吃冰淇淋不好……”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就这理由,到嘴的冰淇淋就没了?见我盯着他,他舀了勺冰淇淋到我嘴边,“就一勺!不许多吃!”那笑让我联想起了一个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忙撇开他的眼,“不要了!” 正尴尬着,牛排上来了,随着盖子打开,牛排的滋滋声传来,“菲力牛排,八分熟,请慢用。”我朝waiter点点头,“谢谢!”香味扑面而来,引得我愈发饥肠辘辘,拿起刀叉切下一块。 “小心烫!”关骏叮咛了一声,我放进嘴里的牛排差点没喷出来,“咳咳咳……”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蓦地眼前伸过一块纸巾,我抬头对上关骏的眼,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伸手欲接,他却忽然一闪,绕过我的手,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替我擦去嘴角的油渍,那眼神如此认真,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 那一刻,回忆再一次相撞,我强忍着的情绪终于被翻起,脸上的表情也垮了下来,一把推开他的手,“我吃饱了!”起身便走。手腕被拉住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有些失控地叫了起来。 那手被捏在他手中,温热传来,将我已经冰凉的手裹在其中,“锦儿……”心中莫名的悸动,这名字太熟悉了,多少年未曾有人这样叫过我。“别这么叫我!我不准你这么叫我!”我低吼了一声,这名字只属于他,自从五年前他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以后,我便将这名字埋在了心底。 “锦儿!”他又唤了一声,我的心快要沉沦了,“放手!”我狠狠的揣了他一脚,趁他吃痛的放松手,不顾周围那些惊异的目光,立马抽身离开。 我一路跑出了西餐厅,“啊!”不小心,脚下的高跟鞋一拐,身子不稳便摔了下去,吃痛的倒在地上。此时西湖边往来都是行人,纷纷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我胸口愈发难受,挣扎着站起来,脚却不听使唤。 “混蛋!”我将手中的包扔在地上,他们想看便看个够吧!老天就这么喜欢折腾我,嫌我受的伤还不够吗?“影尧,你在那里……”忍不住低声啜泣,却见一个人影挡住了我前方的阳光,抬头,关骏站在那里,他蹲下身,“还好吗?” “不好!”我吼了一声,“都是你的错!耍我很好玩吗?是不是因为我看上去比较单纯,比较好骗!”说着便要去推他,却被他一下抓住了双手。我的脸顿时火辣辣的,“你干什么,放开……” “能站起来吗?”他低声询问,那似水的眸包裹着我,我脸颊愈发的火热了,“走开!”我怒喝道。“别任性!”他低声在我耳边说了声,“老照顾不好自己,东西乱丢不说,连人都差点丢了……”我蓦地一惊,终于想起他是谁了,这张脸就是那天在ktv里遇见的那个男人!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好像很早就认识我似的…… 我正走神,他却低声道,“我抱你!”不等我回答,二话不说便将我横抱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不停的挣扎,却无济于事,忽觉周围已经围着好些人了,神情都有些暧昧,许是以为情侣吵架呢。他将我一路抱着,沿途行人纷纷指指点点,我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使劲扯他的衬衫领子,“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蓦地,他在一辆敞篷跑车前停住,将我放到车里,而后又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做到驾驶位上,随着引擎声传来,车子发动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子动了起来,朝前方驶去。 “你这个混蛋,你放我走!” “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你这是绑架,要坐牢!快放我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放我走好不好……” …… 终于,我放弃了抵抗,任由他载着我一路狂奔。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车子忽然在一条盘山公路边停了下来,而后车顶缓缓升起,我顿时觉得不对劲。 荒郊野外,他不会是…… 刚才的伤痛全换成了恐惧,随着车顶缓缓落下,车内的空间顿时窄小了许多,我慌忙去开车门,哪里打得开。回头,忽然关骏放大的脸落在我前面,那脸贴的近极了,平稳的鼻息打在我脸上,嘴角的笑未减。 我咽了咽口水,拼命往角落钻,“你,你别乱来……”他却结结实实地将我搂在怀里,“救命啊!”我大叫起来,唇被封住了,出其不意的侵入,纠缠,夺去我所有的呼吸。良久,他的唇离开,气息迷离了我的眼,脑海中一片混乱,这吻太熟悉了!顿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微笑,熟悉的低唤,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吻……一次又一次,他挑起了我装在心底的回忆,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你是……”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打量那张完全不一样的脸,熟悉和陌生重叠了起来,我已经分不清看不透了。 “还没认出来吗?”他浅笑一声,那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在耳边厮磨,多少年了,依旧没能从我的记忆中消逝。 “锦儿,换我缠着你可好?” —————————全文完————————— 古言新坑公告~ 一个美女寻找以及崩溃武林盟主的故事。 打上这三个字的时候,某忆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啊! 虽然前面还在修文,但从今年1月31号开始,直到今天,历经六个月零十五天,某锦的第一篇长篇终于完结了! 有心酸也有感动,想过放弃却终究坚持了下来,是你们一直陪着我让我走到了今天! 小猪,susu,红莲,明月,绯蓝,蓝,洛洛,蝈蝈,鱼宝,宁芙,扬,拉锁姐姐,++,温馨,馨雨,小六,阡陌,雪儿,十月雨,yy,冰蓝,花蓝溪,妖精……还有好多好多,这些名字一直留在我心里,虽然我们过去并不相识,但是云中让我认识了你们! 此生,幸矣! (ps:所有我看得熟悉的名字,都会在接下去的番外v文中送分,只要留言超过二十五个字,就算是复制文章内容,某忆也照送不误!) 71、影尧番外(一)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锦儿,其实她说谎的时候眼珠子总会打转,所以她永远都没法瞒我。那天我躲在山石后面,看着她手上白色的锦帕染上殷红,心中便笃定了主意,倘若此生无法与她继续,那我宁愿牵着她的手与她共赴下一世,生生世世都不想放手。 锦儿常念自己的过去,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她说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说她来自千年以后。在她的描述里,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我没法想象相隔千里仍能看到对方的样子,听到对方的声音。我也从未想过,人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可是我却相信那一切是真的,因为只要说到那些,她的眼神里总有不一样的光芒。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锦儿才那么特别吧!她是那样渴望自由,那样相信爱情,傻得肯替我档上一剑,有时又任性得如同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有时我又会自私的想,若她真回去了怎么办?那里有如此爱她的父母,如此无法磨灭的回忆,可我却不忍心让她离开。 所以我问她,“如果有机会,你想回去吗?”那一刻我的心是如此忐忑不安,然而她却毫不犹豫地告诉我:“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否则我就不回去!”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有那一句话便够了,此生有她亦无憾! 我渐渐明白,为什么她会那么不愿就医,不愿我离开。并不是因为她固执,她是那么脆弱的一个女子,害怕失去,才会用任性掩饰她内心的恐惧。既然这样,我便从了她,因为我也无法保证,那一天我也会因为她的离开而任性一回。 结果,竟真的被我说中了。她同沐修交谈时的表情是那么怪异,我一眼就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想用比命还重要的自由换我的平安吗?想待我离开便自行了断吗?锦儿,你太傻了!若你走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于是那天,我任性了一回,我朝她最后一次笑,抱着她纵身跃下,贪婪的连同她下辈子的幸福一同要了。那一刻,我听到耳边隐约有她的歌声:“今生有情人能遇见,前世回头千百遍,一道幸福爬上眉间,关于上辈子修来的情缘……” 锦儿,你那一口咬得我真疼,所以下辈子,我一定能记起你! ------------------------------------- 我醒来时,全身绑着绷带,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奇异,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他们管金那些发碧眼的人叫医生,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后来我才想起锦儿说过,这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们一个种族,有些人皮肤很白,金发碧眼,或许便是我看到的这些人吧。 有个陌生的妇人整天在我床榻边哭泣,她管我叫儿子,他说我出了车祸,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车祸,只是越来越有种感觉,似乎我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妇人天天来看我,她常常提到一个词“失忆”,失忆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我坚信我绝没有失忆!闭上眼,锦儿的笑容是如此明媚,笑声是那般动听,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刻在心里,真实得如同伸手便能触到,心中的那个人又怎会忘记? 可是那妇人说得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每天必来,说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时眼睛总是红红的,她所提起的那些事情我从未经历过,那些人我也不认识,甚至她说的很多话我根本就不明白。直到越来越多的人跑来看我,对着我不停地叫着一个叫“关骏”的名字,同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死了,而我却用他的身体活了过来。 想明白了这件事以后,我开始回想锦儿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才渐渐发现,这个世界与她描述的有着惊人的相似。奇怪的盒子会传来那个妇人的声音,明明远在天边却能看得见彼此,天空中偶有奇怪的大鸟飞过,他们告诉我那里面装着人。我庆幸,当初认真听了锦儿的话,否则如今我是断然不会相信眼前所见的那一切的。 后来,我慢慢知道,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叫关骏,我在的这个国家叫英国,那些金发碧眼的人大多是英国人,而他们说的那些话叫英语。再后来,关骏的母亲为我请来了英文老师,渐渐的我开始熟悉那里语言,那里的文化,那个叫关骏的男人。 我从来未曾向任何一个人提起过我的过去,只是安安分分地学着做另外一个人,只为了一件事:我要回去找锦儿!既然那天跳崖,我没有死却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锦儿一定也回来了,只是我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开始疯了一般的学习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因为我深深地知道,只有了解了这个世界,我才有机会找到锦儿,抓住她的手永不再放开。后来,关骏的母亲无意中提起她的家乡,我才知道原来关骏并不是一开始便在英国的,他来自于一个叫中国的地方。我猛然想起,锦儿曾和我提起她的家乡,那家乡有个很美的名字叫“人间天堂”。于是我问他们,哪里才是人间天堂,他们笑着告诉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人间天堂便是杭州。 于是我试着说服关骏的母亲去杭州,可是她却坚持留在英国,她说他们早就移民到了这里,在国内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还劝我早日完成学业接手家族事业。当时,我犹豫了。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我渐渐知道这是一个竞争如此激烈的世界,人多得我无法想象,而工作却只有那么多。我深知,男人要给一个女人幸福,并不是嘴上说说便可以的,我要让锦儿幸福,只有让自己变得很强! 于是,我成了关骏,继续他的生活。开始时我甚至连与他们的交流都很困难,但是一想到锦儿在等我,我便有了动力。好在这里的环境让我每天都必须用英语交流,一年下来我终于可以自如的与他们交谈。之后我开始继续关骏在大学的学业,关骏出车祸的时候已经快毕业了,而我却不得不从零开始。他的专业是经济管理,起先那些数字简直就是天书,教授的理论我一个都听不懂,只能傻傻地坐上一节课。好在关骏的母亲替我请来了私人教师,在一对一的辅导下,我逐渐开始领会经济管理的含义,我发现所谓经济管理便是领着一群人做生意。过去影剑山庄低下也有许多商行,关于经营生意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只是这里的程序复杂了许多,条件也完全不一样了。 好在,英国的大学更注重实践,三年下来,我理论知识虽没有其他学生学的好,但在实践却尤为优秀。关骏的父亲是英国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我学着领导手下的那些人去接手各种广告,和不同的生意人打交道。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喜欢那种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这个世界充满了挑战,而我亦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就像曾经我将父亲作为挑战,后来父亲死了,我便将目标对准了岚元帝留下来宝藏,也因此我与锦儿结下了不解之缘。 由于我的成绩突出,来到这里的第四年,我开始接手关骏父亲的事业。他的父亲是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他对关骏的期望很大,一心想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 终于,当第五个冬天结束的时候,我彻底接手了他的广告公司。这让我兴奋不已,我知道,我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第一天董事会的时候,我宣布了一个另在场所有人震惊的消息,我要将公司经营重点转移到国内,那天董事会炸开了锅,那些七老八十的董事们纷纷指责我的莽撞,可是我早就准备好了,不论如何我要去杭州,因为在那里我的女人在等我! 我立下了军令状,带着资金一起到了国内,我告诉那些董事,如果计划失败了我便自动辞去总裁一职。那些人的眼里带着看好戏的神情,纷纷同意了我的策划案。其实这一切我早在读书时便计划好了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让我的女人下半辈子吃苦。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我感觉锦儿离我越来越近了,五年了,不知她过得可好?做事还会不会丢三落四吗?走路还会不会总是迷路吗?生病有没有吃药?睡觉的时候还会不会流口水?受了委屈还会不会掉眼泪…… 原来思念已经成了一种毒,离她越近,便越强烈! 下飞机的时候,我打车去了西湖,锦儿曾不止一次的告诉我,那是个多美美丽的地方。我到西湖的时候,真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春风拂过耳际,杨柳映着断桥,在那里有锦儿同我讲的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千年等一会,这一回我总算等到了! 由于准备充分,公司很快就进入了正轨,我一面找着锦儿,一面继续开拓国内市场,只有让公司在国内稳定下来,我才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这里。 一季转瞬而过,转眼到了夏末,锦儿仍没有任何的消息,这个城市说大不大,可要在这其中找一个人却并非易事。何况我来到这里都变了样子,她也许也早不是过去的那个样貌了。那天,公司接手了一个大客户,生意谈得差不多了,为了表示友好,我请秘书预定了ktv包厢。没想到,我到时候他们才打电话给我说零时有事,要迟点来,于是我鬼使神差的坐在那个诺大的vip包厢里,忽然就想起了锦儿。 我点了那首《花之恋》,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那里,在歌声中完全融入到了过去的回忆中…… “今生有情人能遇见\前世回头千百遍\一道幸福爬上眉间\关于上辈子修来的情缘\唯有故人最爱水仙\悄然绽放终凋谢\半夜外婆起身为它浇水时候\偷偷掉下了眼泪\月阴晴圆缺\人终须离别\恨不能随君入眠\黑白色胶卷\记载着相约\两情相悦共婵娟\都说好花不常开\有心人为旧人栽\怨今生情缘太早散\奈何思千里泪已漫……不求活到九十九\花黄人憔瘦\日复日白头\心中又添一抹愁……” 越听越觉得这歌词与我们之间的爱情是如此神似,那一生我们的情缘散的太早,这一生即便是等到了白头,我也愿意一直都这样等一下。不知不觉间,一滴泪滑落脸颊,我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我的泪,还是她留在我心中的泪。 蓦地,身后传来动静,我以为是客户来了,忙掩饰住当时的情绪,回头张望,看到的却是一个女子的身影,陌生的脸庞却有一双流露着哀伤的眼睛。一刹那,我恍然间以为锦儿就站在我身后,我张嘴想叫出她的名字,那女子却匆忙地逃远了。我无奈于自己竟有那一刹那的失神,怎么可能就偏偏那么巧呢?许是歌听得多了,看谁都像锦儿吧…… 客户打来电话,说有事不能来了,于是我便起身离开。出门的时候,我看到门口掉落着一只包,真是个丢三落四的女孩子呢,我不禁失笑。忽然响起锦儿过去也是那么丢三落四的,心中莫名有种冲动,就看一眼,哪怕微乎其微的机会,我都不想放过。 我捡起那只包,包里很干净,只有一只手机和一只钱包。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会不会太简单了些?那女子眼中的落寞,或许也和我一样有个故事呢?就在翻开钱包的刹那,一个熟悉的名字落入我的眼中,一刹那,我竟呆住了。 真会有那么巧,在旋律中有着哀伤眼神的女子竟会有一个同她一样的名字?那一刻我的心情无比复杂,希望那是真的,却又怕自己又会失望,最后做出了一个选择,将那身份证上的地址记下,而后又将他们全部放好,交给了ktv的服务员。然后,我默默地离开,走进电梯的时候,我与那个匆忙赶回来的女子擦身而过,几乎便想将她抱在怀里,然而我终究还是忍住了,在没有弄清楚一切之前,我不能吓到她。 回去以后,我立刻联系了私家侦探,彻底调查了这个她的身份,从出生到现在,当我拿着那厚厚的一叠纸一页页翻看时,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全是锦儿过去跟我说过的那些,每翻一页,我便觉得锦儿离我近了一分,直到看完了整份资料,我几乎已经可以在心中确定,她便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的锦儿! 74、非扬番外 我从一片黑暗中醒来,试着动了动身子,全身各处传来一阵阵疼痛。那家伙做的还真狠,五百个弓箭手等在城头,就等我回来自寻死路。没想到一个将军最后会落到如此下场,而那个人还是我发誓要一生效忠的君王。然而,这是我欠锦儿的,我心甘情愿。 曾经,我不止一次的问起父亲,为什么皇上偏偏要将皇位传给一直以来最不受器重的儿子。经过了那么多事我终于明白了,或许并不仅仅因为那是他和最爱的女人生下来的儿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早就看出了这个儿子身上留着同他一样没有温度的血液。 而这世上能做帝王的人,什么都可以有,偏偏不能有情! 当初在岚都,他那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外表下便掩藏着对权势的极度渴望,当他企图拉拢我时,那眼神可怕得如同一只静待猎物的猛兽,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他就像那一身白衣,永远都不曾有过血色,唯独他看锦儿的时候,眼中总噙着笑意。这笑与他平时的不同,发自内心,让人捉摸不透。 然而我始终是这个国家的臣子,顾家世世代代只忠心于李姓的帝王,只要皇上想要谁继承他的皇位我和父亲都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他的帝位!所以,当皇上弥留之际,留下密旨让父亲辅佐四皇子登基的时候,我便已经无从选择,这便是作为臣子的责任。 只是有一个人我自始自终都未曾放下过,那便是云锦。 当初我选择离开她远去灵城,多少个不眠的夜里,我一闭上眼就看到她失落的眼神,她嘴上不说,我却看得出她依依不舍的眼神,即便是笑容中都藏着忧虑。然而,我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里离开她,甚至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我总以为她会等我的,我总以为爱情便是那么顺顺利利便能到手的。 没错,我总是那么自信。 直到灵城的那场战役,利箭射进了我的胸膛,意识消散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我根本不该让固执地让她等我,此时的我连自己的命都没法保住,却自以为是地让她等我回去娶她。甚至没有考虑过,若我死在战场上,她改怎么办?等我一辈子吗?是我把爱情想得太简单了。 那夜,我以为自己快死了,然而我却看到了她,定是错觉吧。她怎么可能来?灵城与岚都,山高水远,她一个连顾府都天天迷路的丫头,怎么可能来得了?然而,就是那朦朦胧胧地感觉,支撑着我,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生与死的刹那,我曾想过,若我能活下来便一定要回到她身边,不再让她继续无依无靠地等下去了。然而当我真的醒过来的时候,看着那战火弥漫的城头我却再一次选择了留下来,这是我一生守卫的国家,无数百姓的生命都掌握在我的手上,我不能走!以至于,当消息传来,说她和影尧私奔的时候,伤心之余,我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不用再顾忌孤身一人的她,至少有个人能在她身边保护着她了。 然而,我高估了我自己,当她真真实实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当她的手和影尧握在一起的时候,仇恨迷失了我的心智。她本该是属于我的不是吗?影尧不过是个第三者,趁着我们分开时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原本那手应该是握在我手中的,是我的…… 我承认,我那时冲动了,我质问她为什么要丢下我,问她为什么遵守我们之间的诺言,难道那过去的点点滴滴都是假的吗?她爱我不过嘴上说说,我离开,她便转身投像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而那个男人偏偏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敢相信,我心有不甘。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疯了,不顾她的解释,咄咄逼人地质问她,逼她说她爱我。哪怕是欺骗,我只是想听一句她说爱我,一句我便不再计较过去,只要她回到我身边。可她没有说,那天她痛苦的神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自私,我妄图占有她,却从来没替她想过。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这是她唯一说出口的话,没有反抗,甚至连吭都没吭一声。任我霸道的撕开她的衣襟,任我吻住她的唇舌,任我掠夺她的泪水。那一刻我疯了,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我竟变成了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我变了,变得残忍,变得自私自利。是我太过自信,总以为她的爱会随我一辈子,总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无论时间无论距离都能永久不变的地步!其实,那不过是短短的一年,即便朝夕相处却没有经历过生死。而影尧却能够放弃名誉地位,默默陪着他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一陪便是整整两个春秋。 那几天我彻夜未眠,想了很多很多,才渐渐发现,我不甘心是因为我从未曾输过。从小到大,父亲虽不常伴我身边,对我却是格外的关心。自小生活在一个完全没有挫折的环境里,我成功惯了,我以为一切幸福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容不得他们背叛我,我的自尊心不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也许久经沙场,最幼稚的那个人反倒是我…… 我逼着她告诉了我一切,当真相从她口中说出,我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原来那夜的梦全是真的,她真的来过,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曾那样的爱着我,为了我跋山涉水远到灵城,却为了我再一次离开。 “就算那个人是你发誓永生守护的君王吗?”那句话一遍遍回响在我耳边,我发誓要让她幸福,却又面对这样的问题无从选择。爱情与国家,我不得不选择后者。 对不起,这回是我错了。 我问她,“你爱过我吗?”她点头,却没有言语。是惩罚吧?她的第一个机会给了我,我却没有好好抓住,如今她要走,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呢?“你们走吧……”走了便别再回来,我不敢保证,下一回见到你还能不能这般痛下决心。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原来当我原则抛下她上战场的那一刻起,我的天地就开始分不清了…… 我将母亲留给我的簪子又留给了她,这簪子已经送出去了,就像我的心已经在她身上了。影尧,若有一天你敢负她,就算是死,我也会把她再夺回来! 我未曾想过,再次见她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其实早该想到的了,李沐修无情的眼里唯独看到她才会有别样的光芒,即便知道了他们是兄妹,他依旧没有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过。就像渴望权势一般,他看她的眼里全是依恋,无情之人有了情,这情便成了最大的冤孽。 我去见她,不顾李沐修手中的利剑,那一刻,君王对于我来说又是什么呢?她便是我的全部,至始至终,我都未曾放开过。 只是她的样子变了,虚弱的如同一片即将凋零的黄叶,头发乱了,面色憔悴了,脸上全是泪痕,眼神不再有光彩。那已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女子了,仿佛生命已经从这具身体中抽了出来,没有了那个人,他已然不再是她了。 我终于真正地明白过来,当初她为什么会选择放弃我,不仅仅是因为我无法给她完整的爱,而是那个男人已经融进她的生命里了,分开,她便不再是她!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爱着她,而她心里却住着另一个男人…… 如果我与她只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注定此生无缘。那么,就让我冲动一回吧,管他什么君王国家!管它什么名誉地位!最后这一回,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一辈子了! 我派人偷偷在那天的晚饭里下了迷药,然后带着她离开,我知道这不会有好下场的,除了她,李沐修从未对谁手下留情。伤过她的马怀绍,连人带府都被烧得一干二净。朝廷上反对他继承皇位的大臣们一个都没有剩下,就连他同父异母的大哥都因为阴谋篡位而五马分尸了。他的狠我又怎会不知? 然而,就算是豁出了性命,我也要救她离开!因为我爱她,即便是死也要让她记住我! 那天,我看到她和影尧抱在一起。他们眼中唯有彼此,我忽然便想到了我们的过去。若我那时好好珍惜她,今天她眼里的那个人便会是我!然而,一切都过去了。这世上最不曾有的便是后悔药,从我离开她的那天起,她已经不再属于我了。现在我能为她做的,只有保护她,只要她活着,我的心便还活着! 回到伯良城下时我丝毫没有反抗,我告诉李沐修,“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别伤害我的父亲,我愿意承担所有的罪名。”然而我却始终没有将他们的下落告诉他,即便是酷刑也不曾开口过。当烙铁印上我的胸膛,当鞭子划破我的皮肤,当鲜血凝固成漆黑的血斑,我的心却是满足的。 每每疼痛时我便记起她,记起她那天带着焦灼的目光关心我的安慰。然而到最后,我还是自私了一回。若她知道我为她而死,会不会多记住我一点? 也许下辈子,上天能让我在对的时间遇到她…… 吱呀!外面的牢门被打开了,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这天牢里的每一种声音我都听了无数遍,熟悉得已经不能在熟悉了。不知今天他们又要如何对付我呢? 脚步声渐渐近了,我看到了一张厌恶的脸,皇上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当我瞥见他手中持着的圣旨时,便全都明白了。他终于还是没有耐心了啊!不知他们带来的是□□还是白绫。作为一个战士,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 “圣旨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天牢的宁静,“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顾非扬寻宝有功,即日起官复原职,从今以后不得再有二心。钦此!”那拖得长长的声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中回荡着…… 我已然愣住了。为什么会是这样?什么宝藏?什么寻宝有功?她做了什么让李沐修肯放了我?就算是李沐修肯放,那些循规蹈矩大臣们呢,他们肯抛下所谓的国法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为何我的心中如此不安…… 直到,他们告诉我,她死了。那一刻,我笑了,绝望的笑,满满的苦涩。 我自私地渴望她记住我,我渴望他们欠我的情,然而到最后,她还是执意将那些还给了我。 锦儿,你就如此狠心吗?宁愿死也要让我活下来!你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我怎么办?带着那些我们曾经的回忆,过一辈子吗? 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她死了,我的心也跟着去了…… 75、非扬结局(一) 十二月的严冬,北风呼呼的吹着,铅灰色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黑色的瓦沿上不一会儿就罩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屋檐下站着的男子青衣长剑,剑眉微蹙,衣裾在寒风中翻卷。天阴沉沉的压抑着,一如男子略带焦灼的神色,四方寂静无声,冰冷的雪花落在他束起的黑发上,已然薄薄的一层,仿佛伫立着的石像一动不动,不知多久了。 忽然一片稍大的雪花打在他的脸上,化了,激起的凉意渗进心底。 “吱呀!”木门长长的摩擦声在这空旷的天地间显得格外诡异,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子却甚是硬朗,“顾公子!”老者喊了一声,沉思中的顾非扬转过身,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开口道:“孙大夫,她怎么样了?” 孙大夫垂眼,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顾非扬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又望向那一片苍茫的天地,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又一阵风吹过,天空落下更大的雪花,夹杂着北风呼呼的哀嚎,显得那青衫罩着的背影格外萧瑟。 这一切看在孙清思眼里,禁不住为这个痴情的男人叹了口气。都快三年了,他守着她已经整整三个春秋了。三年前,顾非扬来抱着云锦来找他,恳求他救救她。孙清思着实下了一跳,这个几个月前还鲜活的姑娘怎么忽然成了这般?瘦骨嶙峋,昏迷不醒,如同干枯凋零的残花,风一吹便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孙清思没问太多,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聪颖的锦姑娘,曾一度想收她为徒,可当他准备向她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她却忽然消失了,连带那萧王府都成了重兵包围的禁地,连走都走不进去。只是孙清思没想到,当再次见到这锦姑娘时,她已经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后来,在顾非扬的拜托下,孙清思跟着他们来到姜城,才知道她曾在姜城开过几年的医馆,城中的百姓一直记挂着她,那行云医馆的牌子也一直未撤去,然而这样好的姑娘如今却成了这般。尽管其间他想尽各种方法救她,然而三年过去了,他从开始的日日诊治到如今的半月来一次,每次都只能摇头叹息,看到那男人失望的眼神。三年下来,顾非扬的明眸愈来愈暗淡,只是他看她的眼神依旧温柔,似她从来都是醒着似的。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顾非扬回头,那眼中的失望已然不见了,淡淡的询问似若往常。 孙清思点点头,敞门让他进去,今天的诊断又结束了,一次又一次连他都摇头了,可顾非扬却从未放弃。 顾非扬进门,屋内的暖炉一下融去了他发上的雪花,化成细细的水珠沾在发间。进屋的瞬间,当他看到那床上躺着的人儿时,目光立刻变得柔和了。床上的人儿,盖着素雅的绣花锦被,玲珑的脸庞,因为屋内的热气而透出微微的红润,红唇柔润,微微启着,仿佛下一刻便又能开口说话般。这都是孙清思的功劳,这三年她虽从未醒过,身子却被调理的甚好,以至于当看到那微闭的双眼那长长的睫毛时,顾非扬总觉得她只是睡着了,明天就会醒来朝他微笑。 然而这一等,便是三年。 “锦儿……”顾非扬坐在床榻边,拿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云锦的脸庞,目光柔和快要化去,“你知道吗,外头下雪了,很美,就像你一样……”他没说下去,她美得像雪,却如雪花般脆弱,三年前他们告诉他,她死了,连尸首都没有找到,他的心便撕裂了,血沥干了。然而一想到她是那么怕黑,在那幽深的谷底,若叫什么蛇虫鼠蚁噬得去了……越想便越是不忍,哪怕是尸体,他也要亲手替她葬在最适合她的地方。 于是,他带着人偷偷上了落霞山,那时天落着雨,谷下的江水泛滥了,冲走两岸的许多树木。李沐修的人没有找到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可他却一刻都未曾放弃过!他带着人,找遍了谷底的每一棵树木,每一个岩洞,每一片土地,鞋走烂了,泥水沾满了衣衫,荆棘划开了皮肤,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连个人影都未找到。 他的侍卫看不下去,十几个大男人跪着求他放弃,口口声声喊着将军,每一个都是与他一同杀过敌、流过血,如今却为他落下了男儿泪。然而,他却仍坚持着,只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或许是他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奇迹竟然在第二天傍晚时发生了,他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发现了他们,浑身的血迹已经干涸,他抱着她,身体已经僵硬了。然而,她却奇迹般的活着,嘴角留着他的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划开手腕将自己的鲜血喂予她,将活的希望给了她! 那一刻,顾非扬落泪了,他不再后悔,不再怨恨,不再惋惜,云锦她真的选对了,那个叫上官影尧的男人,真的值得她去爱! 他厚葬了他的好兄弟,在他的坟前扣了三个响头,过去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却无奈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如今影尧死了,他们依旧是好兄弟,他在他坟前发誓,从今以后他会代他爱她,赌上自己的全部! 他离开了朝廷,瞒着李沐修,甚至瞒着自己的父亲,只道是他的心已死了无心再留恋朝野,哪怕留下一个不忠不孝的骂名,他也要带着她,走遍天涯海角去要治好她!去爱她! “锦儿,今天院里的红梅开了一树,若你能看到该多好。”他一遍遍地同她说着那些她不会知觉的事情,仿佛她真能听得到似的,蓦地,顾非扬的眼闪过一丝落寞,憔悴的扬了扬嘴角,“我忘了,你看不见,不过没关系,我能说给你听,别忘了我是你的眼睛,我就在你身边。”他伸手,拂过云锦额前的发丝,露出她精致的脸,是那样的鲜活,过往的种种闪过顾非扬的眼前。他们甜蜜的曾经,她的每一次笑,每一次耳边的厮磨,每一次唇舌的交缠,每一次叫他的名字……过往的都成了他心中珍宝,每每回忆起便感动不已。 已经够了,至少她对他笑过,她曾经爱过他,为了他远赴灵城,哪怕是为了他选择离开,这都是她对他的爱。她爱过他,这便够了! 如今,她躺在那里,不哭也不笑,顾非扬对她的爱却未曾减过。每天面对那熟悉的脸,静静地注视着,几乎已经熟悉了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这天地间他眼中唯有她,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这是他对他们的承诺,影尧不在了,他剩下没给她的爱,全由他来给她吧! “锦儿,再过些日子便要开春了,前些天吃饭的时候阿洛提起你们以前放纸鸢的事情,我真想看看你做的纸鸢长什么样子呢……”自从顾非扬带着云锦去平阳找到了孙清思,之后便来到了姜城,这里地处偏僻,环境优美,是个养病的好地方。更何况,这里对于他们都有着特殊的意义,顾非扬知道,她与影尧曾在这里朝夕相处过两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着他们过去的气息,或许在这里她便会醒来,又变回那个爱笑的女孩…… “后天便是除夕了,这些天玉鸢他们都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鸣鸢酒楼的生意即便是寒冬仍旧出奇的好呢,那都是你的功劳,玉鸢说好多食客来这里只为看你挂在墙上那些诗,都想见见能写出这诗的人长什么样子。我去看过那些诗,最喜欢那首《青玉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些年,我总在想,你我分开那么久,终究还是让我找到了,只是你为何不肯睁眼看看我……”他如此这般低喃着,紧握着云锦的手,回想那年,他们在姜城再遇,物是人非,看朱成碧,他怨过恨过也悔过。后来她与影尧离开了,他却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的,于是将她在这里的一切都原样摆好,只为她若有一天回来了,便还能看到那些人那些物。 眼眶有些红红的,尽是柔情,“我知道他走了,你便也不想再活了,但是这世上终究有活着的人,玉鸢、阿洛、悠悠、孙大夫,他们都盼着你快快好起来……”顾非扬这样说着,声音又低了下来,“还有我,只要你醒来,即便心里没有我,我也不在乎……”几近哀求的声音,在封闭的空气中流动,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蓦地,那紧握着的手,手指动了动。只是细微的动作,却没能逃过顾非扬的眼睛,他黯然的目光犹如注入的灵魂一般,“锦儿,锦儿!”声声的呼唤,来自一个男人的灵魂深处,不只是今天,每日每夜,已经整整三年了! “锦儿,锦儿……”良久,她依旧没什么反应。 顾非扬才点燃的希望再一次被浇熄,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他满怀希望,却每每落下一颗憔悴的心。垂下眼,他微微地叹了一起,三年了,你终究还是不肯看我一眼吗? 然而这一回,上天似乎没有捉弄他的意思,许是那情早就连天都感动了,紧握着的手又动了动,顾非扬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曾经那般熟悉的眸。 “锦儿!”四目相对,他几乎惊叫起来,语气中全是不可思议,手捧住她的脸,“锦儿,你醒了?我不是在做梦吧?你醒了……”他语无伦次,嘈杂声惊动了还站在屋外的孙清思,他冲了进来,也看见那睁开的眼,顿时老泪纵横。“奇迹啊!”他也只能那样说,即便学了一辈子医术,他也只能抱住她的性命,却始终无法让她醒来。三年了,孙清思早就做好了她一辈子都无法醒来的准备,没想到奇迹竟然发生了! 接下去便是玉鸢,江洛,悠悠,江嫂……都围在她身边,眼中皆是惊喜,谁都没有想到,她竟会毫无预兆的醒来。这些年,他们也劝过顾非扬,只有他一直坚持着,终于这个男人的心感动了上苍,她竟奇迹般的醒来了! 管它今后会如何呢,只要她醒来便是好的,人活着才有可能发生更多的奇迹。 76、非扬结局(二) 春风起,绿叶生,斜阳夕照,在江上洒下落落余晖。 远望长亭处,两个人影,围桌而坐。男子身姿挺拔,剑眉丰额,一双黑眸宛若这一江春水,全缠在这眼前的女子身上,“锦儿,这糯米糕可好吃?”顾非扬这般说着,伸手擦去云锦嘴角的碎屑,嘴角扬着温婉的笑意,只是眼中掠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复杂,很快便又陨落了,“你若那么喜欢吃,我叫江嫂多做些可好?” 只顾吃着手中的糕点,云锦抬头看了顾非扬一眼,又低头细细吃了起来。 顾非扬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仍无法忘记那天她醒来时的情景,所有人都为她能够醒来而欣喜不已,唯独她,始终睁着眼不说话,看人的眼神如同在瞧陌路人一般,还溢着满满的恐惧,除了摇头什么都不会。 孙清思检查了半天,终究还是摇着头表示无能为力。他说,云锦跌下山谷的时候撞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若要变成原来那个样子,恐怕也只能看天意了。 自她醒来之后,顾非扬便一刻不离的待在她身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就连晚上睡觉也要看着她睡着之后才肯放心离开。然而,一晃两个月,冬去春来,她看人的眼神终于没什么惧意了,只是始终未开口说一个字。这让顾非扬担心不已,趁着春暖花开,带着她来江边看看风景,或许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咳咳……”许是吃的急了,她咳了起来。顾非扬忙伸手,轻拍她的背,目光柔和的紧,“慢些吃,小心噎着。”待她咳完了,又立马递给她一杯茶,“喝口茶,顺顺喉咙。”轻声轻语,哪像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将军,全然一副照顾孩子般的表情。 云锦伸手接过,终于顺过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顾非扬,眼睛因为咳嗽有些红红的,伸手将杯子放在桌上。 “舒服些了吗?”顾非扬开口关切的询问着,云锦望着他,点点头。顾非扬终于舒了一口气,见她盯着他目不转睛,又道:“还要吗?”见她点头,便又从桌上拿了块糕点递给她,她接过,脸上扬起了笑。这笑不带一丁点的杂质,仿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看到了喜欢的东西一般,纯粹的紧。 顾非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许的落寞又消失了。也罢,至少她不再只会摇头了,看见最喜欢的糕点时也会露笑颜,总比刚醒来时,那不哭不笑的木偶娃娃要好。他知道她在慢慢地恢复着,只是若她真的全好了,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影尧…… 有些事对于她,或许还是忘掉的好。 一阵微风吹来,带着江上特有的味道,漫进人的呼吸里,惹得浑身都舒畅了开来,蓦地远处传来纤夫悠长的号子声,斜阳下几只大雁飞过,这一切是如此的温暖而美好。 顾非扬静静地看着她吃那糕点,双手捧着,许是怕再噎着,垂眉细细地嚼着,嘴角扬着幸福的微笑。她成了一个孩子,哪怕是一块小小的糕点都能让她满足。而他也成了孩子,只是她一个不经意的微笑,便能让他满足。 这便是爱情的力量吧。 蓦地,云锦吃完了手中的糕点,抬起头映着夕阳,朝顾非扬弯眉,灿烂地一笑。这笑容让他看得呆了,还是第一次,她朝他笑了,心头像涌起了一股暖流,这三年的等待都值了,只要她还能露出这样无邪的笑便可以了。 落日余晖下,四目相对,顾非扬露出了三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云锦见他笑了,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发出“咯咯”的笑声,缭绕在金灿灿的江面上,显得如此鲜活动人。此刻,过去的种种全都风平浪静了。 生活便是有了“生”命,才能“活”得下去,不是吗? --------------- “锦姑娘,你别跑啊!” 顾非扬老远便听到了声音,皱了皱眉头,心下便有些着急,匆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却在转角处和一个小东西撞了个满怀。待回过神来,才发现云锦正紧闭着眼,死死地抱着他。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未像此刻那般亲密过。 “锦儿,怎么了?”他抑制住狂跳的心询问着,怀中的人儿只是摇头,眼角似有着泪水,心里正纳闷着,江嫂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个玉鸢。 “玉姐,这是怎么了?”顾非扬望向玉鸢,当初来到姜城,他便找到了玉鸢,向她说明了来意,玉鸢便想也不想的答应让他们住下来。她与云锦渊源颇深,而顾非扬在云锦离开之后也对他们颇为照顾,她早就把云锦当成了自己的妹子,一心想着她快些好起来。 “妹妹不肯净身,我和江嫂好说歹说,她就是一个劲的摇头,本想再哄哄她,不想一不留神她便从门里跑了出来。”玉鸢望着云锦,神色有些担忧,她虽病的不轻,却是一向是很乖的,不知今天为何忽然变得不通道理起来。 “锦儿,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顾非扬将她拉离开自己的怀里,握着她的双肩,细细地打量着她,除了眼角还沾着泪珠,似没什么不对的。云锦咬着牙,摇摇头,忽然又点点头,摇头点头,不知想表达什么。这可急坏了顾非扬,忙探手去摸她的额头,又抬头朝玉鸢道:“她会不会是病了?你看着她,我去找孙大夫!”说罢,急匆匆的要走,却被云锦一把抓住了衣角。 还是玉鸢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你等等!”说罢,来到云锦跟前,指着顾非扬道,“妹妹,你是不是不想他走?” 云锦睁着大眼,手未曾放开,收住眼角的泪点点头。这让顾非扬惊讶不已,难道是今天他出去替她抓药,多离开了一会儿,她才…… 玉鸢笑着又道,“那你不想净身,是不是因为他不在啊?”云锦又是点点头,这小小的动作让顾非扬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 “那若他陪着你,你可愿净身?”玉鸢这般说着,朝顾非扬看了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顾非扬只觉得胸口有一把火,渴望她点头,又怕她点头。 云锦点点头,又扯了扯顾非扬的衣角,想往他身上靠,完全像是个见了母亲的孩子,全然不顾男女之嫌。这动作让玉鸢顿时全都明白了,这几个月来,顾非扬天天陪在云锦身边,云锦早将他当成了最亲的人,虽未说一句话,可眼中的依恋越来越浓,今天他才走开了两个多时辰,一向乖巧的云锦便有些不一样了,如今要是顾非扬离开她,恐是这孩子都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 云锦扯着非扬的衣角,抬头望着他,才挂着泪珠的脸上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其实她根本不是云锦了,云锦早就回去了,现在的云锦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一个只有十岁智商的孩子,自她第一眼见着顾非扬,便已经认定了他,几个月下来,她已经不能没有他了。只是这里谁都不知道罢了。也许这便是上天给他的恩惠,至少顾非扬的生命里有了值得期待的人。 有些事对于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非扬,我看还是替她净身吧。”玉鸢开口,脸上有了笑意,这样也好,反正他也爱着她,两人迟早是要成亲的。 然而,另玉鸢没有想到的是,顾非扬猛地推开怀中的云锦,蓦地往后退了几步,动了动嘴唇似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开口,转身跑开了。留下云锦呆立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人影,眼睛红红的,表情令人心碎。 ------------------------ “喂!你要不要出去放风筝?”处于变声期的男声响起,一张清瘦的脸庞,还透着稚气的脸上有着一双格外锐利的眼睛,。没错,那就是江洛,五年前那个臭屁的小鬼,如今已经长成了十六岁的小伙子,只是性格还是像过去那般别扭。 云锦低着头不理他,手搅着锦帕,那是开春的时候非扬送给她的,上面绣着两只翩扬的蝴蝶。 “你怎么不说话啊!”江洛朝她嚷了句,立刻被身边的小手捅了一下腰,悠悠朝他瞪了一眼,“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想吓死云姐姐啊!”被悠悠这么一吼,江洛不服气的嘟哝了几声,却还是默了声。 “云姐姐,我们带了你最喜欢的糕点来,是江嫂亲手做的。”悠悠将一盘糯米糕摆在云锦跟前,她却连瞟都没瞟一眼,咬着嘴唇又扭了头。 “你别劝她了,非扬哥不在,她就会闹别扭!”江洛小声嘟哝了一声,又招来一记白眼,“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他立刻又噤了声。 “悠悠,她还是不肯吃吗?”出去的时候,玉鸢已经等在外面了,悠悠点点头,“没办法,非扬哥不在,云姐姐她就是不肯吃东西。老板娘,你就想想办法吧,再这样下去,我怕云姐姐她……” 玉鸢朝房里看了一眼,面色戚忧。非扬心里在想什么她又怎会不知道?他一直将影尧当作最好的兄弟,如今影尧不在,她又成了这般,对于非扬这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来说,这等于是在趁人之危,所以那天他才会狠心推开云锦。 顾非扬,你怎么会这么傻呢?玉鸢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还得她这个局外人来解决,否则就非扬的性格,断不肯面对现在的云锦的。 --------- 入夜,月如钩,斑驳的月影从院子里大树间洒落,打在顾非扬的青衫上,显得格外萧瑟。他低头似在沉思着什么,良久,忽然叹了口气。 “顾将军。”玉鸢特有的那种淡淡的声音响起,顾非扬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身朝她点点头,轻声道:“玉姐。” “睡不着吗?”玉鸢走上前几步。 顾非扬应了声,似在犹豫着什么,终于开口道,“她怎么样了?” 玉鸢垂眼,摇了摇头,“她一直不肯吃饭,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弄坏了身子……”边说边注意着顾非扬的反应,果不其然,他的身子僵了僵,脸上的神色满是焦灼,“这怎么行?这丫头身子那么虚,可饿不得!玉姐,你去劝劝她成吗?” 玉鸢摇了摇头,“若能劝我早就劝了,阿洛和悠悠都去试过了,还有江嫂,孙大夫,谁去她都不理不睬,一个劲的搅你买给她的那块锦帕。”她这般说着,顾非扬脸上的焦虑便更深了,转身想往云锦的屋子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内心在强烈的挣扎着。 忽然他转过身,抑制住脸上的焦虑,“玉姐,能不能麻烦你再去劝劝她,这丫头一向来心软,若你……” “顾将军真的认为,云锦是希望我去劝她吗?”玉鸢提高了声音,直入主体,眼神凌厉了许多,这话问得顾非扬顿时语塞。他又何尝不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在闹脾气,可是他怎么可以……可以趁人之危!这与强盗有什么分别?他这样做,对不起在地下的影尧,若云锦有一天知道了,也会恨他一辈子! 那闪烁的眼神,让玉鸢立刻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顾将军,恕我直言,你可是在担心对不起影尧?” 顾非扬蓦地抬起头,没想到玉鸢竟会那么问,点点头,却不言语。 “若将军这样想,便大错特错了!若你换作你是影尧,你愿云锦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 顾非扬想也未想便摇摇头,“不愿!” “当初影尧将生的希望留给她,无非是为了她能够活下来,希望她能够幸福。对于他来说,他反倒希望云锦忘了自己,这样便能有新的开始,便能在天上看着她像过去那般开心,如今你却让云锦独自一人在那边伤心,你对的起死去的好兄弟吗?”这一番话字字句句,说得顾非扬的神色有些变了,眼神跳耀着,心开始动摇。 的确,若换作死去的是他,他也不会愿云锦独自一人不开心的活着,何况是爱她那么深的影尧呢?说到底,他们都想她幸福,无论是否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然而,他还在犹豫着,“可是她若想起了过去的事,她定会恨我的……” “顾将军!孙大夫说云锦的病什么时候会好呢?” “孙大夫说,云锦这病……许是明天就好了,许是……这辈子……”顾非扬没说下去,胸口像憋了气一般。 “若云锦这辈子都记不起来,你就准备让她这辈子都一个人吗?你知道为什么她会爱上影尧吗?就是因为,这件事若换作是他,定会义无反顾的抓住她的手,而不是怕她将来会恨什么!感情是容不得瞻前顾后的,你若稍有犹豫,她便会离开你,到时候要后悔便来不及了!”玉鸢说着语气有些激动,一番话说罢,瞧见顾非扬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风吹淡了天上的云,月光亮了些,落在他的身上,泛起朦胧一片。蓦地,顾非扬抬起头,“我明白了!玉姐,谢谢你!”说罢,转身朝云锦的屋里奔去。 在那里,有个女人在等着她,虽然他们过去有过种种,但那都不重要了,就像玉鸢说的,从今天起,他要全身心得爱她,不再考虑过去,不再担心未来。只是爱,这便够了! 上苍抹灭她的过去,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未来! 77、萧忆番外 夜半,橹声g乃,耳边尽是雨落在船顶淅淅沥沥的声音。我睡不着,走出船舱,不远处木板铺就的埠头静静延伸向水面,木杆子挑起一长串半明半昧的灯笼,被雨水沾湿了,在这无尽的黑夜里显得如此摇摇欲坠。 静谧中,我又想到了那只酒红色的眼眸,耳边似传来她叮铃的笑声,远远近近,隐隐约约,如着了魔一般。自我上船以来的这一个月,已经习惯了这午夜的黑暗与寂寞的水声,伴随着她留在我耳边抹不去的笑声。 永远也忘不了,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天,夜幕即将降临,奶奶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布衣包裹着瘦小的身体,污泥沾满了苍白的脸,手上尽是被荆棘划破了的伤口,眼睛因为痛苦而紧闭着,未启的嘴喃喃着似在说些什么。 她为何会昏倒在溪边?她经历了怎样的遭遇?她的父母呢?好奇让我走进她,想听一听她在说些什么,然而就在我靠近的刹那,她睁开眼,一只酒红色的眸子便映入了我的眼帘,朝我粲然的笑,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那样的笑容,虽然苍白却充满了朝气。我唤她妖精,仇视她,不理她,欺负她,她却总是嘟嘟嘴便又朝我笑了起来,似永远也不会生气一般。 那天,她握住我的手,小小的手掌只包住了我一半的手,然而她还是握的那么用力,我才知道,原来女孩子的手是那样柔软而温暖的。心中蓦地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当她转身离开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脸竟有些火辣辣的。 这奇怪的反应让我开始躲着她,然而却又忍不住偷偷注意她,见着她对我笑,心里便有说不出的味道,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不知该怎么办。为什么她都不会生气?哪怕我如何欺负她,如何喊她妖精,她都能那般一笑置之,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似的。 我承认,那天我做的是有些过了,我叫她滚,我说我恨她。她眼中终于闪过不安,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会扑过来替我挡上奶奶的责打,我不明白,明明是我骂了她,她为何还要这般待我?直到她陪着我在院子里罚跪,坚持不住倒下,我看到她因为寒冷而颤抖的身体,惨白的脸,倒下前却仍在朝我笑了笑。 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仍在不断思考那件事,或许当初小小的我就是在那一刻将她的笑刻在心底,之后便不断地渴望再见到那笑容,渴望感觉那发自内心的温暖,渴望那冰冷的心不再孤独。 我想这世上,除了奶奶和爹娘,再也没有人会那样关心我了,在漆黑的夜里独自一人跑去危险的山坡找我,尽管她晚上听到村子里的狗叫也会惊恐不已,抱着枕头硬是要同我挤一张床。当时的我曾想,许是上天收去了爹娘,才会让她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现在又会如何呢?一直住在南山村,渐渐长大,或许她会嫁给我,男耕女织,有几个可爱的孩子…… 然而,待我还未来得及告诉她时,殷红的血却沾满了白雪覆盖的山村,刺着我的眼,剜去了我的心。那些与我一同生活过的伙伴们,全都倒在地上,眼中充满了临死前的恐惧。她在我怀里,颤抖着,却又在我愤怒地要冲出去的时候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那是她第二次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因为恐惧而冰冷,却仍然安抚了我震怒的心。直到他们发现我们,我才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奶奶已经不在了,无论如何我要保护她!只是我没想到,最后保护我的人却是她。 那一天我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奶奶走了,师傅来了,她对我说:“男儿志在四方,你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我!”她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和那柔弱的外表不同,她其实有着一颗比我更坚强的心。 分别的那天,在奶奶的坟头,漫天的纸灰下,我看到她伫立着的瘦弱身影,这个女孩有是那样脆弱,有时又那样坚强,她的笑容真诚而纯粹,她握着我的手掌是如此柔软,她唱的歌谣是那般动听,她宁愿一人面对危险,也要求师傅收留我。 那一刻,我在心中暗暗发誓,如论如何都要让自己变强,找到她,保护她一辈子! 后来,我随着师傅去了西凉,天各一方,我常常在梦里看见她的笑颜,听到那叮铃的笑声,感觉那手中的温暖,就像现在我常常能梦见的那样。我常想,她此时在做什么?到达岚都了吗?天又冷了会不会冻着?还会不会怕黑……但是,有一点我能肯定,那就是无论她变得怎样,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带着真诚的笑。 我终于还是与她相遇了,经过了四年的等待,我不断的让自己变强,只为有朝一日能保护她。只是她与我终究是不同的,我的心永远是冷的,而她却是如此温暖。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即便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遇,她还是无法属于我。 我瞧见她看那男人的目光,充满着浓浓的爱恋,那一刻,我终于又见到了那夜夜梦中的笑靥,笑容里全是满满的幸福,然而这幸福我却是给不起的。 既然这样,就让我在一旁默默看着吧。我的心虽是冷的,但只要她幸福,那冰冷的心依旧能跳的下去。 我以为,我会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她,保护她一辈子,可是造化弄人,当我们再见时,竟要亲手去伤害她!我跟着她,却一直犹豫着究竟要不要下手,不忍心看到她失望的眼神,不愿看到她的泪,然而我却不得不那样做,血海深仇、养育之恩、那些因为战争而死去的人们,我必须要做下去! 决定的那一刻心在滴血,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人,我却亲手在伤害她。对不起,妖精,我骗了你。但是我发过誓,绝不会让她有任何损伤的,哪怕是玉石俱焚我也将她带离皇宫。于是那天,当我知道岚军准备进攻凉都时,我让他们离开了。 亲手送走她,是无比痛苦的一件事,那时她拉着我,不停地询问我为什么,然而很多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就像我知道的越多便越身不由己,只能不断的伤害着更多的人。 直到亲眼看见他们相互依偎,生死不离,我才猛然意识到,这一世她再也不需要我保护了,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她都会是幸福的。 那天,我最后一次拔剑保护他们,对于我来说幸或不幸都是无所谓的,只要她幸福了,便是我的幸福。 失神被刺的那一剑,不痛,有种解脱的感觉,然而醒来时我再次见到了师傅,是他救了我。他说那一剑刺进了我的心脉,不死也是半个废人了,他还说他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没说,那是我欠他的,是他教会了我功夫,是他在奶奶死后收养了我,如今终于全都还给他了。 然而,这一世有个人我却要欠她一辈子。 记忆里,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见到我的时候脸总是红扑扑的。这整件事,她始终是个局外人,我不爱她,但也从未恨过她。就像妖精,无论他们的父亲做过怎样的事情,我都不会把仇恨牵扯到更多的人身上,这只会让仇恨永无止尽。然而,我还是亲手毁了她的人生,所以当我从内应口中得知,她父皇临死前给她那包毒药时,我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这一世我从未有心与谁争过什么,却又身不由己。 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个痴情的丫头,到了最后一刻,宁愿选择死也不愿用上那包毒药,她不知道,我是一个永远都不愿欠别人什么的人,但一生我却要欠着她,永远也忘不掉是一件比死更难受的事情。或许,这便是天意,我亲手毁了她的人生,所以上天让我这一世都必须在无尽的忏悔中度过。 我决定离开,此生我已经无法再保护她了,好在她身边已经有了足以代替我的人,有那个人在她身边,哪怕是一起面对死亡,她都会继续微笑吧,这便够了。 笛声悠远,伴随着这江面上的雾气,飘零着,起了又散了。就像此时的我,一叶孤舟,随波逐流,不知下一刻又会飘去哪里…… 78、夫妻相性一百问(上) 邪恶的夫妻相性一百问,主持人是更加邪恶的某忆。(看俺不问死你们!奸笑中……) 1、请问您的名字是? 云锦:沈云锦 影尧:关骏 云锦:(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还是叫影尧比较顺口。 影尧:不是问身份证上的名字吗? 某忆:额……你还真是适应时代变化…… 2、年龄是? 云锦:(怒目)你不知道女人过了二十岁以后就不能再问她年龄了吗? 某忆:(缩头)女人的执念真是强大。 [喂!你也是女人吧!] 某忆:靠!作者在这里,这个nc旁白是哪来的? [哇!好女王啊!] 某忆:(朝天瞪了一眼,回头问影尧)男人没忌讳了吧? 影尧:身份证上写着二十八。 某忆:(恍然大悟)原来男人对身份证的执念更强大…… 影尧:(忽然面露柔情)锦儿,我不在乎你的年龄。 [感动中……] 3、性别是? 云锦:喂!后妈!你想骗字数吗? 某忆:好吧,下一题……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云锦:很好,特别是人缘。 影尧:(眯起眼)你指的是男性缘吗? 某忆:停!我们继续下一题! 5、对方的性格呢? 云锦:妖孽! 某忆:(两眼呈爱心状)人家最喜欢妖孽了…… 影尧:…… 云锦:…… [……] 采访因某后妈的恶趣味爆发而中断五分钟。 五分钟后 影尧:她很孩子气。 某忆:(点头!)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云锦:在蝶谷外面。 影尧:那时候她很凶。 云锦:我哪有! 影尧:你不但很凶,还把我拖到树丛里想强暴我! 云锦:(愣)强强强……强暴…… 某忆:(听不下去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继续下一题!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云锦:妖孽! 影尧:凶婆娘! 云锦:妖孽! 影尧:凶婆娘! 云锦:妖孽! 影尧:凶婆娘! …… 某忆:(回头问摄影师)这是卡带了吗? [额……] 8、喜欢对方的哪一点呢? 影尧:傻傻的,有些小任性,很善良,睡觉的时候会流口水,吃东西的样子总是很满足,笑起来眼睛里有小恶魔…… 云锦: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影尧:(坚定)是喜欢你! 云锦:(感动)其实我也是…… [音乐响起,全场热泪……] 9、讨厌对方的哪一点? 影尧:没有 云锦:我有那么完美吗? 影尧:没有讨厌你的地方,全都是那个无良后妈的错! 某忆:(从上一个问题的感动中回过神来)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云锦:如果你别老对隔壁阿婶家的孙女笑,我就没什么好讨厌你的了。 影尧:阿婶家的孙女才八个月吧? 云锦:不管!你只能对我笑! 影尧:那你也不准老是跟对面阳台上那只鹦鹉搭讪! 云锦:成交! [这是什么跟什么什么啊?] 某忆:(继续迷茫)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云锦:(会错意)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影尧:(坏笑)她总能配合我。 某忆:(左看看,右看看)我们继续下一题……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影尧:锦儿、老婆、笨蛋、傻丫头、亲爱的、达令…… 云锦:过去叫影尧,现在叫老公。 影尧:你昨天晚上明明还叫我…… 云锦:(连忙捂住嘴他的嘴)你不用什么都说吧! 某忆:(心领神会) [昨晚叫什么?_] 12、您希望被对方怎么称呼呢? 云锦:锦儿,我喜欢他那么叫我,很幸福的感觉。 影尧:昨天晚上那种…… 云锦:(瞪眼)你再说,我保证永远也不会那样叫你了! [吊胃口……到底是什么啊???] 13、如果以动物比喻的话,您觉得对方是? 影尧:温柔的时候像兔子,任性起来像小猫。 云锦:这是什么?兔猫?猫兔? 影尧:(转头偷偷对某忆说)有时候笨的像头猪…… 云锦:…… 某忆:(暗暗点头)那小锦的答案是…… 云锦:有一点点像狐狸,不过是很男人的狐狸! 影尧:那不还是狐狸? 云锦:(瞪眼)谁叫笨得像头猪!能比喻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杀气] 某忆:那,那,那个……我们继续下一题……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选择? 影尧:玩偶,她最喜欢了。 云锦:你真了解我! 影尧:那你送我什么? 云锦:墨镜。 影尧:为什么? 云锦:免得你老向隔壁阿婶家的孙女抛媚眼啊! 影尧:(转头问某忆)我可以改答案吗? 某忆:(转头问导演)可以吗?(在得到明确答案后)可以! 影尧:我要送她口罩! 某忆:为什么? 云锦:这样我就不能和对面阳台那只鹦鹉搭讪了。 某忆:果然是夫妻! 15、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影尧:我只要她就够了。 云锦:我也是! [意外真诚的两个人!]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怎样的事情? 某忆:孙女和鹦鹉啦!不用问了,免得他们又说我骗字数。下一题! [意外豪爽的作者!] 17、您的毛病是? 云锦:很任性,总做一些难以预计结果的事情。 影尧:很心软,总是替她收拾烂摊子。 [意外相配的两人!] 18、对方的毛病是? 云锦:孙女! 影尧:鹦鹉! 某忆:……你们能暂时把这对人兽放一下吗? 异口同声:不行! 某忆:好吧……下一题。 19、对方做的什么事情(包括毛病)会让您不快? 某忆:靠!这问题谁出的?我不想再听到那对人兽的任何问题了!下一题! 20、您做的什么事(包括毛病)会让对方不快? [后妈暴走中,请接下一题。] 21、您们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 云锦:生死不弃。 影尧:日夜不离。 [日?夜?嘿嘿嘿嘿……邪恶的旁白yy中……]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云锦:我们约会过么? 影尧:在影剑山庄,我带着她赏花。 云锦:这算约会吗?绑架的定义也太狭隘了吧! 影尧:(认真)约会的定义是很广泛的! 23、那时两人间的气氛怎么样? 影尧:很甜蜜! 云锦:甜蜜的定义似乎也很广泛…… 24、那时进展到何种地步? 影尧:拥抱。 云锦:拥抱的定义也很广泛……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云锦:可以不要总问这种没发生过的问题吗? 影尧:床上。 云锦:你!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云锦:一般都是自己做的蛋糕,自己打的围巾之类的,我觉得生日礼物还是自己动手有意义。 影尧:(无辜)所以那天我都很惨。 云锦:(瞪眼)哪里惨了? 影尧:(委屈状)去年我生日的时候,是谁大热天的让我围着围巾上街的? 云锦:九月份算大热天吗? 影尧:你以为是哈尔滨的九月啊? 云锦:(沉默) [杭州的秋老虎可以热死人。] 某忆:那小影呢?会为小锦准备什么? 影尧:(无视后妈)其实前面我无所谓,只要后面能洗的干干净净在床上等我就可以了。 云锦:你的想法很a诶! 影尧:(耸肩)我只是很实际而已。 某忆:喂!你们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作者啊? 异口同声:没有! [无存在感的后妈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 27、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影尧:虽然她一直引诱我,不过是我先说出来的。 云锦:我什么时候引诱过你? 影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企图强暴我,还不是引诱我? 云锦:(哭)我真的没有要强暴他…… 影尧:(抱)好了好了,是我想强暴你还不成吗? 云锦:(暴走)后妈!我没法跟这个人对话了! [后妈忙着在墙角画圈圈,没空解决家庭问题。下一题!]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云锦:没有尽头。 影尧:(伸出手指比划)不管她多爱我,我总比她的爱多那么一点点。 云锦:(热泪)老公…… [音乐响起,大屏幕播放两人过去的画面,本节目正式改名《真情告白》] 29、那么,您爱对方吗? [旁白看不下去了:谁出的这nc题?这不是废话嘛!下一题!] 30、对方说什么会让您觉得很没辙? 云锦:只要他一叫“锦儿”我基本就失去思考能力了。 影尧:昨天晚上…… 云锦:(凶神恶煞)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影尧:(改口)我现在就很没辙。 [到底昨天晚上说了什么?我很想知道啊!很想知道!抱头,翻滚。]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您会怎么做? 影尧:我很完美,她没法变心。 云锦:你还真有自信。 影尧:(眯眼)难道你想变心吗? 云锦:…… 某忆:(画完圈圈回来上岗)那小锦呢? 云锦:他如果敢变心,我就阉了他! 影尧:(恐惧)你够狠! 云锦:女人不分狠和不狠,只分幸福和不幸福! [好有哲理的话!] 32、能原谅对方的变心吗? 影尧: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 云锦:除非他自宫,否则绝不原谅! 某忆:(抽搐)呵呵,呵呵呵……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1小时以上,您会怎么办? 影尧:报警!派整个公司的人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到为止! 云锦:如果我是警察,一定会会恨死你的。 影尧:(嗤之以鼻)我有依法纳税! [对话极其跳跃的小两口] 某忆:那小锦呢? 云锦:我们真的没约会过!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云锦:(脸红)…… 影尧:(眯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无限yy中……] 35、对方性感的表情是? 影尧:睡觉流口水的时候。 云锦:(瞪眼)怪不得每天早上你都偷袭我! 某忆:那小锦呢?觉得小影哪里最性感? 云锦:(脸红)他哪里都性感…… [好强大的回答!] 影尧:(洋洋自得)那是当然的! 36、两个在一起时最让您觉得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影尧:以为我睡着了,偷亲我的时候。 云锦:我偷亲他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 某忆:好幸福啊…… 37、您曾向对方撒谎吗?您善于说谎话吗? 云锦:(控诉)他老爱耍我!每次我都信以为真! 影尧:(耸肩)那是你笨!有本事你骗我试试? [iq差别悬殊的两个人!] 38、做什么事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云锦:他觉得累了,搂着我不说话的时候, 影尧:我觉得累了,她任我搂着的时候。 某忆:(邪恶的表情)做什么事情能哪么累呢? 异口同声:你的想法可以不要那么a吗? 39、曾经吵过架吗? 云锦:几乎没有,如果我们闹别扭了,他通常会拿两片安眠药,我一片他自己一片,就算我想吵,他都已经睡着了。 影尧:(点头)我买的安眠药都是最好了,无毒副作用! 某忆:什么牌子的安眠药?我也要! 影尧:(大方的挥手)下回送你一瓶好了。 某忆:好啊!好啊! [后妈就这样被贿赂了……] 40、都是些什么样的争吵呢? 云锦:(不耐烦)你有完没完啊? 41、之后如何和好呢? 某忆:下一题! 42、转世后还希望作恋人吗? 影尧:我们已经算转世了。 云锦:生生世世,我们都会在一起! 影尧:(摸着肩头)放心,我会记住你的。 云锦:就算你记不住我,我也会记住你的! 某忆:望天!这是一份怎样执着的爱情啊! 43、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自己被爱着]? 云锦:只要想起他。 影尧:顶楼上! 云锦:你最近学会上论坛了吗? 影尧:我什么学不会? 云锦:…… 44、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也许他已经不爱我了……]? 异口同声:不可能! 某忆:好自信的回答! 45、您的爱情表现方法是? 云锦:趁他不注意偷亲他。 影尧:牵他的手。 云锦:(认真)牵手是会把一个女人的心牵走的。 [音乐再起,马赛克拥吻镜头。]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影尧:淡黄色的水仙花。 云锦:什么花都没他好看! 影尧:这是实话。 [屏幕上出现长在花盆里的小影。] 影尧:(危险的眯眼)谁是导演? [导演在场外颤抖……] 47、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吗? 云锦:我永远也没法隐瞒他! 影尧:(眯眼)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们? 云锦:说!你隐瞒了我什么? 影尧:昨天晚上…… 云锦: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 某忆:旁白系统已经崩溃了。 48、您的自卑感来源是? 云锦:他太优秀了! 影尧:(低头看看自己)我能有什么自卑感? 49、两人的关系是公认还是机密呢? 异口同声:公认! 某忆:我同意。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持续到永远呢? 云锦:生生世世。 影尧:(摸肩头)顶楼上! 云锦:我很好奇你到底上了什么论坛? 影尧:干嘛?告诉你,好让你不再去吗? 云锦:果然是生意人…… 80、沐修番外 我从未想过这样做是错的,然而那天我却犹豫了。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似乎生命已经一点一滴地从她身体里流走,可是那沉浸在幸福里的眼神,却是如此的真切。我不明白,他们明明就要分离,她看他的眼里却依然噙着笑意,似乎只要看着那个人,便是地久天长。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吗?那一刻我糊涂了,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我知道她不是母妃,然而那眉那眼却是如此的神似,以至于每每见到她时,总有那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母妃又活了过来,又站在了我面前。 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一直以来我只知道,当初没能抓住母妃,让她离我远去,所以下一次,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放手! 于是,在凉国皇宫见到她的时候,我便告诉自己要抓住她,用尽任何方法。只是那时,正是战争最关键的时刻,而她在皇宫也不会有事,没想到正是那一心软却害了她,当我得知她竟为了那个男人受伤,我心中便抑制不住的怒火,如果我在她身边便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没人知道,虽然我终于登上那高高的皇位,权倾天下,让那些过去看不起我的人全都俯首称臣,然而我的心却一刻都未曾温暖过。母妃离开的那一刻,我的心早就已经随着母妃的离开而冰冷了,不再知道什么叫欢乐,伴随着我的一直便是那仅有的回忆。 幸而,我遇见了她,我的妹妹。 或许我真的是疯了,我要她替代母妃在我心中的位置,无所谓她心里想的是谁,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她能陪着我,别让我总是在午夜从梦中惊醒,心虽跳着,却是冷的。 这便够了…… 我这样做有错吗? 如今我有能力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可是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待在我身边。那些天,我看着她一天天憔悴,如同枯萎了的花瓣,那眼神却如此的倔强,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要见他!” 见他?见他就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见他就可以伤害自己?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直到那天,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抱着她跳崖,来不及阻止,却看见他们消失前,脸上都留有那一抹笑,我忽然开始嫉妒那个男人了。一直以来我只是想抓住她,无所谓她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只要我有能力将她留在身边,她爱着谁我从不在乎。然而那天,我疯狂地嫉妒了,我嫉妒他们可以同生共死,我嫉妒他住进她的心里,我嫉妒他能得到她的爱。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她并不是母妃! 母妃只会在深宫里傻傻地等着那个弃她而去的男人,只会一个人在房间里低声哭泣,只会望着天空傻傻的发愣。她拒绝了父皇,却始终没有去追求自己的真爱,她的眼里从未有过那一抹倔强。然而云锦却从未放弃过她的追求,哪怕是死,他们两人眼里都唯有彼此。 原来,她不是母妃! 庭院里的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却从未因为我的留恋而驻留过。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是看客。 这天下是我的,而我也只剩这天下了…… 81、《云中》剧组采访实录 《云中》剧组采访实录 时间:某后妈由于无聊导致人品爆发之后 地点:临时搭建的摄影棚内 人物:云中主要演员、以飞猪和susu为首的热心读者们,以及某无良后妈。 -------------------- 某忆:咳咳,各位领导,各位到场的嘉宾们,大家晚上好! 小影:喂!说正题好不好?你还以为主持春晚啊? 某忆目露凶光:小影童鞋,表以为俺把小锦许配给乃了,乃就可以做大爷了,当心俺让非扬也穿过去! 小影(眯眼,靠近):你说什么? 某忆(转头向小锦求救):那个,乃老公造反了! 云锦(摇旗呐喊):老公,你做的好!我早就看这个后妈不爽了,替我拍死她! 某忆:望天,俺生的这都是什么娃啊……早知道就让这两人狼心狗肺的跳崖死了算了…… (此话一出,顿时以萍和小雨为代表的影尧支持团全部站起来抗议,场面一度混乱,某无良后妈顶着一头香蕉皮气冲冲的出去,本次采访临时改由热心读者飞猪作为特邀主持,以下简称:猪) 猪(惊喜状):真的吗?太不敢相信了!感谢cctv,感谢mtv,感谢…… 云锦:喂!你也想下去吗? 猪(小声):果然女王…… 云锦:老公!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我坏话! 小影(目光凌厉):谁? 云锦:就是…… 猪:咳咳,人都到齐了吗?如果到齐了采访就正式开始了! 五分钟后,采访正式开始。 --------------- 猪(低头看稿子):嗯……第一个问题……姓名?-_-||| 小忆呢?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聊的问题? (由于某猪擅作主张,此题跳过。) ------------ 猪(低头再看稿子,惊喜状):哇!这问题不错!咳咳,那俺就问了。请问各位的身高是多少呢? 云锦:大概是160吧(ps:此次采访对象都为古代版。) 小影:她159.7,我180上下浮动(为什么小锦的那么精确?还有为什么你的会上下浮动?) 云锦(恍然大悟):原来我跟你差二十公分,怪不得你的下巴老是撞到我!(这不是身高的问题吧,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 非扬:185 猪(仰望成桃心状):哇!原来俺家非扬长那么高!爱死了,爱死了…… 小虎:181 台上的小虎团团长susu:臭猪!你笑什么?不就是矮了你家姓顾的四公分么,你得意个屁!(-_-||| 这都能计较……) 沐修:175 道长:177 穆潇潇:163 玉鸢:165 十六岁的阿洛(脸越来越红):……170…… 猪(怀疑的目光):你确定?骗人鼻子可是会变长的哦!(拜托,都十六岁了,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个?) 阿洛:那个……我记错了……可能是165……(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_-|||) 悠悠:155(还年纪小,还有发展空间!) 众人回答完毕,猪:还有一个呢?凉帝,凉帝到哪里去了? 凉帝:我不是死了吗? 猪(无奈):你配合点好不好?人家穆师傅死的比你早都回答了,你干嘛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啊?你以为我想问你吗?这剧本里写着,我怎么知道那个后妈在想什么! 凉帝:……好吧,没死之前178。(那死了之后呢?难道算躺着的高度?瀑布汗……) 猪:这还差不多……那么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低头看稿子)厄……各位观众,不好意思,我们这里还有一位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小黄?小黄童鞋在吗? 小黄:%¥%&*)!…… 猪:它在说什么?有人能给翻译一下吗? 小黄:&%¥%%*&#%¥^…… 猪:算了……我们继续下一题…… ------- 猪:体重。 小影:她41.25公斤,我60上下浮动。(为什么小锦的又那么精确?还有为什么你的又会上下浮动?) 猪(嫉妒得眼红):小锦有什么秘诀吗?能这么瘦? 云锦(为难的上下打量):你……这样吧……我可以给你开个药方…… 猪:算了,当我没说。 小影(邪笑):那你呢? 猪:……(干笑)这问题好无聊哦,不如咱们换一个问题…… (于是乎,有关敏感的体重问题还没有问完就直接跳入了下一题。) ------- 猪:下一题是……用一句话形容一下自己? 云锦(不耐烦):第二章不早说过了嘛!花容月貌,成绩优异,家庭美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猪(恶寒):那小影呢? 小影:无法用语言形容。 猪(抽搐):我终于知道这两人为啥能配到一起了…… 非扬(平静):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一心只有非扬的猪(泪喷控诉):小忆!你这个后妈!后妈! 小虎:我不知道…… 观众席上母爱爆发的susu:哇!我可怜的小虎啊!跟偶回家,偶好好待你…… (由于众人对后妈罪行的控诉,采访不得不中断。) 半个小时后…… 心情好不容易平复的某猪:那沐修呢? 沐修:这天下是我的,而我也只剩这天下了…… 众人心声:后妈!后妈给我滚出来! 不知藏匿在哪个角落的某忆:阿嚏!感冒了? (由于众人对后妈罪行的控诉,采访不得不再次中断。) 一个小时后…… 再次克制住情绪的某猪:这问题没法再问下去了,咱们继续下一题。 -------- 猪:请用一句话形容一下你喜欢的那个人。 非扬:她坚强、勇敢,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我们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只是我……我没有珍惜…… 小虎:她的笑容永远那么温暖,无论如何,她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妖精。 感情崩溃的猪:susu,我受不了了,你帮我主持一下,我要去找那个后妈算账! 义愤填膺的susu:好!你去吧!记得把偶家小虎那份账也算回来!替偶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骨! 凑热闹的竹子:记得把胸部打成d罩杯!(好猥琐……) 某忆:阿嚏!阿嚏!(摸额头)好像真的感冒了…… 从观众席调来做主持的susu:那沐修呢? 沐修(痛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母爱随时爆发的susu:不知道就算了,下一个,下一个回答! 终于轮到了的小影(邪笑):她有时候傻傻的,有时候又很任性,仗着些小聪明就自以为天下无敌,常常丢三落四,睡觉的时候总会流口水,接吻的技术也不怎么样,不过我喜欢她每次都红着脸,咬牙闭眼的样子…… 云锦(疯狂脸红中):别说了啦! 第一次主持就遇到尺度问题的susu:导演,这能播吗?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导演:又没露点,没关系!(好豪爽!) 得到许可后疯狂作案的susu(邪恶的把头转向小影):请在说得再详细点!怎么咬牙?怎么闭眼?还有为什么要脸红? 小影(警惕):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想干嘛? 吃了闭门羹的susu:人家只是……只是……呜……小虎!还是偶家的小虎温柔!(谁叫你想挖人家隐私……) 小黄:%¥%#%&……%*&¥e%##++ 不明所以的susu:它,它在说什么?这剧组里的都是什么人兽啊!连匹马都欺负偶!死猪!你给我回来!老娘受不了了! 由于susu挂了,接下去的采访再次交给了调戏后妈回来的飞猪。(不是去教训吗?怎么变成调戏了?) ---------------- 调戏了一番后妈之后心情很爽的猪:请对一直以来支持“云中”的读者朋友们说一句话。 云锦: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貌似很伤感的说…… 猪:这么说好像是有一点…… (采访场地忽然处于一片低气压中) 云锦:那我先说好了,感谢各位支持我这个小白女主的小白穿越,要不是你们一直支持着我,恐怕那个后妈早就把我河蟹了,各位真是我的再生父母,谢谢!非常感谢!(果然是小白!) 小影:据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像我这样完美的男人了(臭美!)不过大家也别气馁,总有那么一个人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等着你,爱情虽然要经历许多坎坷,但是如果遇见了就千万别放手。(切身体会啊!) 小虎:那个susu,你晚饭吃了没?(好直接!) 非扬:喂!猪,你电话号码多少?(更直接!) 沐修:不是你的,终究是要放手的……(很雷也很有道理。) 玉鸢: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别不把自己当回事,你就是你,没人能够取代。(说的好!!!) 道长:听说那边还在余震了,别开了奥运就忘了汶川。(果然是道长!) 穆潇潇:人活得开心点,比什么都好! 阿洛:多补充营养才能长高……(这话对安吉尔说比较好-_-|||) 悠悠:虽然我没怎么出场,不过云中的读者们是我见过最亲最有爱的!(撒花!赞同) 凉帝:怎么又是我?死都死了,别再折腾我了!行吗! 小黄:%#&*》%¥#¥%&%(翻译:%#&*》%¥#¥%&%) susu:亲爱的,别说晚饭了,偶连早饭中饭都没吃! 飞猪:人家的电话号码是13524***** ——(完)—— ps:鉴于某人要给新坑存稿,云中番外暂时完结,如有爱会再补。最后说一声,谢谢! pps:iceca,这章有错别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