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国色无双》 第1章 难产 大雪落了好几天。 把整座帝都笼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帷幕,千里冰封。 连皇宫金黄色的屋顶也都被雪白的雪给覆盖住了,宫殿变得像是雪塑冰雕一般,褪去了往日的巍峨雄伟,带上了一些别样的晶莹洁白。 然而就在这样鹅毛大雪的夜晚,定安侯府里的众人却忙的团团转。 侯府东湘院的一个屋子里,早已经叫不出声来的女人只能忍着阵痛呜咽着,孩子却迟迟生不出来,一屋子人急的不行,这可是难产的征兆啊! 就是稳如慧姑都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江氏本来就不足月,喝下催产药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再加上生产前情绪焦虑不安,就是难产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情况同样危急的还有在隔壁屋子里同时临产的二姨娘。 两人当初可是一起过门的,其中一个是幼时便与苏候苏靖阳有媒妁之言的江家小姐江芷婉,而另一个则是苏靖阳出游意外巧遇相恋的灵家小姐灵素萱。 由于两家都是极有背景的大家族,而且灵素萱的胞姐还是当朝极为受宠的皇贵妃灵素媛,所以当时这段姻缘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两家都碍于脸面不愿意让自家的掌上明珠去做别人的妾室。 可是江家担心悔婚会影响女儿的声誉,但偏偏那灵家小姐灵素萱就看上了苏靖阳,寻死觅活非君不嫁。 两家无奈,只好允了这门婚事,二人一同入门,但总得有个嫡庶之分,由于江、苏两家乃是指腹为婚的姻缘,便敲定了江芷婉为长房太太,灵家虽万般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身为灵素萱胞姐的灵素媛担心妹妹在侯府里受委屈,挺身而出为妹妹向苏靖阳讨了两个约定: 第一,保证妻妾同等对待;第二,他日若二人怀孕生子,谁生儿子谁为正,若是二人都生了儿子或女儿,那么一切照旧,还是江芷婉做正妻; 苏靖阳也知道若是不答应下来,灵家必定誓不罢休,两家又都不是好得罪的,而且他也并不想辜负江、灵二人,便应了下来。 说来许是三人真的有缘,清贵典雅的江芷婉与温婉可人的灵素萱一见如故,不仅没有出现众人担心的嫡庶倾轧勾心斗角,而且还相处极为融洽,以姐妹互称。 这在当时还被传成了一段佳话。 后又同时怀孕,许是江芷婉产前焦虑,加上孕期心思敏感,虽说与灵素萱关系要好,但身为江家嫡女,心里总得顾忌娘家颜面,若因生不出儿子而被废了妻位,总是有些难堪的。 好在苏老太太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在之前就找她谈过,若是她生了女儿,灵素萱生了儿子,便将二人孩子掉包,江芷婉虽然心有愧疚,但也不得不应下来。 守在东湘苑外的苏靖阳不停地走来走去,急的眼睛发红,不管是江芷婉还是灵素萱都是他极爱之人,无论哪一个出事,都会让他余生难安。 第2章 初临异世 他本想在二人门外守着的,奈何苏老太太非得说女人生产有男子在场晦气,一直把他赶到苑外才算罢休。 随着时间流逝,就在众人隐隐绝望的时候,一声呜咽的哭声终于打破了一室的寂静。慧姑喜极而泣,连忙招呼众人别停下来,准备热水继续接产。 然而慧姑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发现江氏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哭声嘹亮,明显比第一个孩子要有活力一些。 “恭喜夫人,是双生子……” 慧姑红着眼眶,又悲又喜,抱着两个刚出生的孩子给躺在床上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女人看,嗓音哽咽不已。 “男孩……女孩?” “夫人……”慧姑神色黯淡,叹了口气道:“是一对小姐。” 本来恹恹无力的江氏蓦然瞪大了眼睛,不久后房门被敲响,一个妇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夫人,老太太特地让我来给您传句话,说是灵姨娘生了一个儿子。” 江氏本就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毫无血色的唇直哆嗦,看了眼慧姑怀里抱着的两个孩子一下子不忍起来,倏地眼神一亮,忙用力抬手拉住慧姑的袖子,极小声地哀求道: “告诉她,告诉她我生了一对双生子,一儿一女,母子平安,第一个出生的就是嫡少爷……” 看着江氏呜咽着哭诉,慧姑只得叹了口气照样回了外面的妇人…… 还好早有安排,屋子里除了慧姑,也就还有一个接生婆和两个丫鬟,都是江氏从娘家带来的自己人,不出意外,定是能够瞒过去的。 屋子里的众人都没注意到,其中一个女婴在听见她们的对话时皱了皱眉,末了还蹬了蹬小短腿。 许是刚出生的缘故,很快女婴就感到困乏,没多久便浅浅的睡着了。 一切都整理干净后,苏老太太这才命人去将苏靖阳请过来,在得知灵素萱给他添了个儿子,而江芷婉更是给他添了一双儿女后,不由大喜过望,一个大男人愣是高兴地像个孩子。 …… 一个月后,苏靖阳亲自托着一个铺着红绸的小巧托盘,上面搁着三块颜色不一的玉佩来了东湘院。 进了并蒂轩,屋子里点着红泥火炉,炉中的红炭大部分都已经被烧成了银灰,只有些火星儿还间或一闪,却不乏暖意。 里屋,江氏和灵氏正坐在榻上盖着毛毯,抱着孩子逗弄着,一副其乐融融之景,苏靖阳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屋子里的下人见到苏靖阳忙不迭下跪行礼,江芷婉跟灵素媛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一同抱着孩子下了榻。 江芷婉:“侯爷!” 灵素萱:“苏郎!” 苏靖阳忙急着上前喊道:“你们这月子刚满,哪能下地啊,赶紧去榻上暖着。” 江芷婉与灵素萱相互对视一眼,无奈的笑笑,不过倒是都非常顺从的上了榻。 苏靖阳见状这才满意,然后笑眯眯地将盛着三色玉佩的托盘放在二人面前道:“我让人给孩子们打造的命佩,上面镌刻着三人的名字,你们看看可还满意。” 灵素萱闻言大惊失色,抱着孩子的手有些发抖,看了看银盘红绸上的玉佩,又看了看苏靖阳,最后还看了看江芷婉,难以置信地颤声道:“我……我的孩子……也有?” 灵素萱眼睛一红,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可是她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苏府嫡子才有的命佩,侯爷怎能如此乱来,侯爷有心,妾身就很满足了。” 第3章 命佩 只是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江芷婉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一旁的慧姑,然后仔细看了看银盘里的三枚玉佩,分别是白佩倾予、绯佩倾城和琥珀灵溪。 随即拿起那枚琥珀色的玉佩,仔细看了看念道:“灵溪,苏灵溪,倒是个有灵气的好名儿,妹妹就别再推辞了,” 说着顿了一下,瞥了眼站在一旁明明在外英俊威武的,现在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大男人,忍不住对灵素萱笑着打趣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你若不接受,他指不定会觉得对不住你跟孩子而自责一辈子呢!” 灵素萱闻言便也不好再推辞,指尖微颤笑着接过玉佩,一时却又因感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屋子人便因她这般又哭又笑的模样乐了起来。 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其实她当初以妾室的身份嫁入侯府,说没有一点不甘和不怨那是假的,只是没办法,谁叫她爱上了这个叫做苏靖阳的男人呢。 好在上天对她仍是不薄的,无论是苏靖阳还是江芷婉对她都非常好,苏老太太也从不曾苛待她,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即便她是妾室,在侯府里仍旧没有下人敢对她不敬。 她性子本就温柔软糯,没有野心,对她来说,其实什么身份并不重要,只要家庭幸福美满这就够了,简单说来,她对于现状很是满足。 江芷婉见状温婉的笑了笑,自知作为一个女人,本来与另一个女人共享自己的爱人就够委屈的了,若是做小那就更要委屈几分。 所以对灵素萱,她到底是心生怜惜的,对于命佩一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咿呀!” 被慧姑抱在怀里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突然出声,水灵灵的大眼睛就盯着榻上矮几上的玉佩,眼神像在放光。 “呀,姐姐,你瞧,二丫头也急着要命佩了呢!”灵素萱收拾好情绪不由掩嘴笑着打趣道。 江芷婉伸手抱过裹在粉色襁褓里的小女婴,无奈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 “你呀,才多大一点,怎么一看见金啊玉啊什么的,你就两眼放光呢,真不知这丫头上辈子是什么投的胎。” 最后一句话她却是对着灵素萱笑着说的,满脸都是初为人母的慈爱。 一旁的苏靖阳见状忙上前从银盘里拿出那枚镌刻着“倾城”二字的绯佩递给江芷婉,后者自然地接过后便挂在小女婴的脖颈上,笑眯眯地逗弄道:“贪财鬼小倾城!” “呜咿!” 小女婴小嘴一瘪,颇为傲娇地撇开头,眼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断飘向慧姑怀里的那个包在蓝色襁褓里的孩子。 江芷婉一抬眸便看见苏靖阳也盯着慧姑怀里的孩子,便笑道:“我抱着小苏呢,便由侯爷将苏苏抱过来吧。” “呵呵,”只见他盯着孩子傻笑了两声后这才想起来命佩一事,将银盘里最后一块莹白暖玉拿起挂在怀里婴儿的脖子上笑道:“倾予,小倾予,作为长兄,以后可要好好保护弟弟妹妹哦!” 第4章 两世同名 本昏昏欲睡的婴儿在听见名字的那一刻蓦然睁大了眼睛,虽已知道这一世还是姓苏,只是没想到居然连名字都与前世一样! 看了眼面前抱着自己的英俊男子,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身子不太舒服,像是总提不起精神一般。 眯了眯眼,竟又觉得困乏了! “婉儿这里好生热闹,亏得我之前还在担心娘那道‘一个月内不许旁人来东湘院叨扰’的禁令一下,你们会无聊; 这不今个儿又去娘面前吵嚷,娘才允许我来探望你两,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某人可是把你们照料的很好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屋子里的三人不由相互对视一眼,而这时,那说话的人也已进了屋子。 那是一个打扮极为素淡的女人,她携着一个女童款款走了进来,压低的嗓音带着淡淡地调侃之意。 “咳,大嫂!” 苏靖阳面色微红,苏倾予眼睛本是半眯着的,眼下看到这一幕顿时犹如发现新大陆般微微睁大了眼睛,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的大男人,也就是自己这一世的亲爹竟有几分可爱。 江芷婉倒是没多在意,只是笑道:“嫂嫂,你身体不适,现在正是冷的时候,你该在屋子里歇着的。” 来人赫然是苏府已故长子苏伊康的遗孀贾芸。 她看了眼苏靖阳后,对面向江芷婉道:“呵呵,婉儿不必多虑,已无大碍,今日天气转暖,甜甜又吵着想来看看弟弟妹妹,这不便携着她来了,还望弟妹们别介意才是。” 江芷婉和灵素萱纷纷开口表示没事。 苏靖阳闻言不由低头看了看正大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婴儿,咂了咂舌有些不舍,不过最后还是将其放在了软塌上,江芷婉便也将怀里的倾城放在倾予身边。 打扮娇俏中带着素雅的小女童松开自家娘亲的手“哒哒哒”地跑到床边,好奇地看着刚出生不久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 淡粉的皮肤已经不似刚出世那样满是褶子,舒展开的小脸光滑细嫩,滴溜溜的大眼睛黑幽幽的,极为漂亮。 “弟弟妹妹长得真像,好漂亮呀!” 甜糯的童音带着不加粉饰的真诚赞赏,江芷婉闻言低声笑了起来,毕竟天下没有父母会在听见别人真心夸赞自己的孩子时而不开心的。 “是吗,我瞧瞧。” 贾芸也笑了笑,跟着走到床边,看似随意地抱起身为“男婴”的苏倾予,本来昏昏欲睡的苏倾予一下子警觉起来,没办法,谁叫自己的性别是个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 突然被生人抱起来,下意识就起了戒备之心。 贾芸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因为角度缘故,江芷婉没有看到她眼底的一抹精光。而苏倾予通过自己敏锐的直觉却感觉到对方居心不良。 本来安静乖巧的苏倾予顿时挣扎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话,结果一张嘴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第5章 贵客临门 而本来被小女童苏甜甜逗的呵呵直笑的小女婴一听这女声立马跟着大哭起来,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贾芸被突如其来的两声大哭弄得不知所措,手下的动作也不由停了下来。伺候在一边的慧姑连忙上前将苏倾予抱在怀里。 苏倾予知道自己暂时脱离了危机,自然也就止了哭声。 说来也怪,她刚停下,另一边的小女婴也跟着停了下来,抽噎着看向慧姑怀里的苏倾予,然后挥着两只短小的胳膊,嘴里“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咿呀呀……” 众人见状不由相互对视一眼,就连苏倾予都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女婴,心道对方身子里不会有一个跟她一样穿越过来的灵魂吧,那样就有意思了。 那小女婴水灵的眸子转了一圈,发现没人搭理她,自己的目的没达到,她撇撇嘴,“哇”地一声居然又大哭了出来。 一边哭还一边朝着慧姑的方向挥动着胳膊。 “慧姑,把孩子抱过来。” 知女莫若母,江芷婉第一个反应过来。 果然,慧姑刚将苏倾予放到小女婴的身边,那小女婴就止了哭声,咯咯笑了起来,配着脸上的泪水鼻涕的,一脸滑稽。 苏倾予见状不由也笑了起来,“咯咯咯”的笑声听的人心都软了。 就在众人觉得好笑的时候,那小女婴居然挣扎着用力翻了个身,襁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挣散了,她一下子就侧压到了苏倾予身上,然后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吧唧一口亲在了苏倾予的脸上。 “咿!” 苏倾予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想努力透过压着自己的女婴的眼里看到一丝属于成年人的情绪,可惜她失望了,对方的眼睛清澈见底,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初生的小婴儿罢了。 “哈哈哈,这两个孩子真可爱,不愧是双生子,感情就是好。” 江芷婉好笑的将小女婴抱起来包进襁褓里免得受凉了,然后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小苏,没人会跟你抢哥哥的,不许欺负哥哥哦!” 小女婴皱了皱鼻子,模样颇为可爱。 苏倾予懒懒的眯着眼睛,心里却不由深思起贾芸此举的用意,到底只是在怀疑还是听闻了什么? 原本通过观察江芷婉和灵素萱的相处,她觉得这一世的家族或许还算和谐,然而现在接触了这所谓的大伯母,她顿时觉得,这侯府也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和气。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随后贾芸带着苏甜甜转而逗弄了一会苏灵溪,又跟众人聊了会天后就告辞了,说是不打扰他们一家人相聚。 在场的众人,除了几个孩子以外,闻言无一不一阵心酸,毕竟这贾芸早年丧夫,带着孩子年纪轻轻成了寡妇,实在让人同情。 闻得风声的苏靖阳忙出门迎接,前厅跪了一片:“臣恭迎皇贵妃娘娘及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第6章 小太子 灵素媛抱着一个三岁大的男童点头问道:“起来吧,萱儿呢?” “禀娘娘,天气冷,便没让她们出门,都在屋子里歇着呢!” 虽说与当今皇贵妃沾亲带故,但是苏靖阳依旧不敢放肆,回答起问题来一板一眼,让人找不出毛病来。 “嗯,侯爷无需如此拘谨,我此次前来也只是想看一看自己的妹妹和小外甥而已。” 苏靖阳笑了笑道:“娘娘请随我来。” 说着便对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走在前面带路。 当初两人怀孕后,苑子便被迁到了一起,都在东湘苑内,并蒂轩紧挨着川桐居,也是为了方便照应,至今也未分开。 所以一行人刚到东湘苑,江芷婉便也得到了消息,只是自知自己不受皇贵妃待见,毕竟在对方眼里,她就是那个抢了素萱侯府主母之位的女人。 所以她便也权当不知情,况且也没有被传召,所以自然就心安理得地窝在暖融融的屋子里逗弄自己的两个孩子了。 川桐居内,由于灵溪睡得正香,今日灵素萱便也没抱着他出门,只是守在摇篮边,一边做女红,偶尔看两眼灵溪的睡颜,面上满是知足和幸福。 灵素媛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这幅画面,心里竟产生几分酸甜复杂的情绪。 早前她就听说了,苏靖阳待妾室灵素萱与正妻江芷婉一般好,那时她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 听见动静的灵素萱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灵素媛和苏靖阳,不由惊喜地压低嗓音唤道:“苏郎!姐姐,你怎么来了?” 能听得出来,她是担心吵醒一旁睡得正熟的孩子! 灵素媛心情复杂的笑笑,昔日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嫁为人妻,还生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让人不由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 “想你了,担心你在侯府里受委屈,自然得来看看!” “哎呀,姐你说什么呢!”灵素萱娇嗔了一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凑到灵素媛身边,羞赧地看了眼一旁的苏靖阳笑道: “苏郎待我与孩子很好,还有,苏郎可是也给溪儿打造了一枚命佩哦,婉姐姐待我也很好,姐你就放心吧!” “你呀!”灵素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转过身子面向苏靖阳道:“侯爷,小九这是初次来苏府,不如侯爷便带小九四处去逛逛,我与萱儿也可趁机好好说些体己话,如何?” 苏靖阳心知灵素媛不过是想支开他跟灵素萱私聊,自然便点头称“好”,说着便接过灵素媛递过来的小男童,让人慢慢聊,然后便抱着孩子转身出去了。 这般冷的天里,根本没有什么好逛的地方,想着无事,便抱着孩子朝隔壁并蒂轩走去。 “好。”小男孩清澈的眸子闪闪发亮,似乎也在期待一般。 第7章 捏脸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并蒂轩,江芷婉见苏靖阳抱着一个面生的小男孩进来,不由疑惑地问:“侯爷,这是?” 苏靖阳笑着贴近她,在她耳边悄声道:“这位就是最得圣宠的九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凤宸珏。” 江芷婉闻言大惊,有关于这位皇子的传闻实在是太多了,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这位皇子有多得宠。 其他不说,单论生来就被封为太子这一条,便已是史无前例的盛宠了!她不由多看了这孩子两眼。 发现其眉眼清朗,瞳色似墨金一般,但仔细一看,好像又只是黑色而已,很是神秘,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模样确实生的俊美讨喜。 只是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苏氏夫妇的动静,因为他全部注意力都被面前摇篮里的两个小婴儿吸引住了。 而且他总觉得蓝色襁褓里的那个小婴儿给他的感觉很亲切熟悉,就像是……来自灵魂的契合一样。眨了眨眼睛,想去细想,但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 终究只是孩子,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半晌后,他转过头看向苏靖阳嗓音软糯道:“姨父,他们怎么长的一模一样啊?” “哈哈,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啊,自然就是一样的了!” “哦,”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又问:“那他们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蓝色襁褓里的是弟弟,粉色襁褓里的是妹妹哦!” “弟弟和妹妹居然长的一模一样……”小男孩迷茫的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孩子。 苏倾予闻言不由“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旁的苏倾城听见她笑居然也跟着笑了起来,清脆的带着婴儿特有的笑声,听的人心都软了。 小男孩迷茫的神色一变,欣喜地又看向苏靖阳,两眼放光道:“姨父,我可以同他们玩一会儿吗?” “这……” 苏靖阳与江芷婉对视一眼,意在询问,后者无奈地笑笑,他们除了同意,好像根本无法拒绝太子的要求吧? 只是摇篮终究还是太小,于是江芷婉便让一旁的慧姑帮忙将两个孩子都抱到床上去,让三个孩子在床上玩。 只是苏倾城对面前粉嫩嫩的凤宸珏小哥哥似乎一点也没兴趣,小嘴一撇,看也不看他一眼。 半晌过后,凤宸珏见粉色襁褓中的小女婴不理会他,蓝色襁褓中的“小男婴”倒是盯着他目不转睛,不由心生欢喜,忍不住伸手去掐苏倾予的小脸蛋儿。 苏倾予被那轻轻的力道掐的小脸发痒,忍不住想抬手挥开那只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奈何身子被禁锢在襁褓里,根本就抽不出手。 凤宸珏见她一直挣动着身子,随后似乎看出了她的难处,便伸手帮她扯了扯襁褓,让她得以将手臂从襁褓里解放出来,然后又伸手去摸那张柔嫩的小脸。 江氏和慧姑担心更甚,要知道那襁褓若是被扯散了,性别被暴露一切就玩完了。 第8章 抓周 好在凤宸珏终究也就只有三岁,力道有限,能帮苏倾予抽出胳膊已是很不容易,扯散襁褓的力道他还是做不到的。 只是他们还没松口气,睡在一边吮手指的小女婴见凤宸珏对苏倾予“动手动脚”,眼睛一闭,张嘴“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凤宸珏一跳,赶忙收回手,复而又忍不住捻了一下手指,抿唇心道好滑好嫩! 爱女心切的江芷婉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伸手将苏倾城抱起来哄着。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苏倾予看着低着头,漂亮的小脸红扑扑的小男童,居然产生了心软想要去安慰他的冲动,只是一开口,却是“咿呀”…… 说来也怪,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哭闹不休的苏倾城居然一下子就歇了下来,让苏倾予有些傻眼! 苏靖阳松了口气,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对凤宸珏道:“太子殿下请不要担心,弟弟妹妹该是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不然待会贵妃娘娘找不到您该担心了。” 凤宸珏闻言乖巧地点了下头,苏靖阳抱起他便朝门外走去。 慧姑:“殿下和侯爷慢走!” 苏倾予见状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见趴在苏靖阳肩膀处的凤宸珏正看着自己,不由挥动了两下自己的短胳膊,权当告别。 那孩子见了她的动作,嘴角一扬露出个笑脸,弯成月牙状的眼睛极为漂亮。 …… 虽然侯府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和平,但是好在江芷婉也是一个有手段的人,自从身体恢复了元气以后就亲自照料两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倒是一直没出岔子。 后来贾芸也经常来,但是每次苏倾予一被她抱就大哭不止,久而久之,江芷婉自然起了疑心,一次用心观察下,发现贾芸似乎一直有怀疑苏倾予的性别,想要验证以后,她就不再让她接触自己的孩子了。 这样警惕之下,终于安然无恙地渡过了一周年,而今天,正是两个孩子抓周的日子。 “夫人,今日侯府会来许多达官贵人,听说皇上好像还安排了人过来……” 慧姑一边给小女婴穿新衣服,一边有些担心地对江芷婉说道。 “没事,苏苏很聪敏的,我们也多注意些就过去了。” 一年下来,她发现自己的“儿子”不似一般新生儿那样无知,若不是她后来测试过,确定她确实只是个孩子,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个意识成熟的成年人了,不然为什么每次在遇到性别即将别拆穿的时候,都能巧妙的用哭声来避开。 苏倾予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当初苏靖阳还未给她们取名的时候,为了区分她跟苏倾城,便一个叫“苏苏”,一个叫“小苏”! 虽然已经听了一年的“苏苏、小苏”,但是每一次还是会让她感觉心下一阵怪异。 好歹她现在也是“男儿身”啊,叫“苏苏”真的好吗? 捂脸悲伤! “夫人,老太太说了,吉时就要到了,请夫人赶紧带着少爷、小姐过去。” “是。” 第9章 只是巧合? 两人用厚厚的毛毯仔细包着两个小婴儿,又是一个隆冬大雪的日子,外面极冷,万不能冻着孩子。 来到前厅,四面墙角摆了四排造型精致的火炉,将整个大厅烘的暖洋洋的。里面坐满了前来观礼的达官贵人,早就已经来了的灵素萱抱着同样满周岁的孩子走到江芷婉身前大方行礼。 随后两人便有说有笑的朝着苏老太太以及苏靖阳走去,虽说两人是共侍一夫的妻妾,但是相处起来却毫无违和之感,实在令人称羡。 若说江芷婉是朵精致倾城、清贵典雅的高岭之花,那么灵素萱就是一朵徐徐绽放于水波之间的芙蕖,温柔清丽,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两个都是绝无仅有的大美人,只不过单论气质,却是江芷婉要更胜一筹。 但是这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都有一个同样的归属,那就是定安候—苏靖阳。 场面盛大就不做过多赘述,说完了开场白,在大厅中央并列摆放两张方桌,上面铺上红色绒布,将准备好的文房四宝、秤尺算盘、钱物饰品、吃食玩具、鸣钟古玩乐器等物什呈半弧形摆在桌的一端。 苏倾予作为“大哥”,理应先行,所以江芷婉抱着苏倾予先走上前,将其放在桌子的另一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苏苏,去看看你可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苏倾予坐在桌子上,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后看了看摆在眼前的东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她知道古人都比较迷信这些,若是她一个考虑不周,就很可能把自己置身在风口浪尖上。 可是若是她拿的东西太不像话,恐怕会连累那个费尽心力生养自己的温柔女人,思及此,不由回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目露鼓励,温柔的看着自己的江芷婉。 众人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还以为她天性愚钝,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坐在主座的苏老夫人和苏靖阳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倒不是嫌弃苏倾予,只是纯粹的对周围的议论不满而已,他们苏家的孩子,就算真的天性愚钝,又哪里轮得到外人来说三道四。 苏倾予倒是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物什,由于并不太清楚这些都有什么意义,所以只能依照本能选了! 于是她先是爬到文房四宝面前扒拉了两下,状似不经意地攥起笔,扯了两下后蘸了点墨,在白纸上涂鸦般画了几笔,不用心看就像是鬼画符一样,可是其中不乏细心的人,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个“苏”字! 不少人见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哪知她还没完,丢下笔后居然又拿起一个金算盘,像是随意拨弄了几下,再次放下的时候上面显示的数为一!一……一周岁吗? 苏倾予目前作为一个懵懂的“孩子”,自然不可能看懂周围人的眼神,所以她依旧保持着一副孩子该有的天真和稚气,慢悠悠的爬到其他东西面前。 第10章 她的前世 每个都拨弄几下,但是一个都不拿,唯独在看到一枚造型古朴别致的令牌时停了下来,令牌中央镌刻的“骨”字让她熟悉的差点落泪。 这枚令牌,是谁放这儿的?她慌乱抬头打量着这一世的爹娘,发现他们看了她手中的令牌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并不知情。 她重新低下头怔怔地看着令牌,眼底闪过一道极为复杂的情绪,她没想到前世的“九凰令”竟也跟着穿越来了。 前世,她生在21世纪的苏家,那是一个历史极为悠久的隐世家族。 由于是遗腹子,又非嫡脉,所以日子极为难过。六岁那年,母亲又突发疾病,去世前将九凰令和九凰剑交给了她。 说这是在她出生当日,从天而降的宝贝,嘱咐她一定要收好便咽了气。 儿时只当这两样东西是母亲唯一的遗物很是重视,甚至因此学了剑法,九凰剑就一直挂在房里,九凰令便贴身保管。 那阵子,只有月寒哥哥陪在她身边。 月寒并非苏家人,她虽不知其具体身份,但也知道他在苏家地位极为尊贵。 十九岁那年,对方向她表白,她犹豫后拒绝了。 直至二十三岁那年,对方告诉她,家族要逼他娶苏家嫡小姐,她心痛之余恍然明白过来自己竟不知何时喜欢上了对方。 由于修习家族传承心法《九清诀》的缘故,她情感方面较之常人总是要迟钝一些。 《九清诀》是每一位苏家子弟必学的心法,共有九层,只要学会第一层,就可以吸纳天地灵气,排浊养生延年益寿。 据说若是修炼到第九层,就能飞升天界,至于真假,无源可溯,因为苏家人学会第一层后便再无法精进半步,而她在十三岁那年就修炼到了第三层。 她发现越是修炼,除了灵力变充沛了,体温却也随之偏低,相对的,整个人的情感也为之迟缓淡薄,以至于她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冷清。 所以后来她刻意放缓了修炼速度,她害怕会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可族长却因此事,对她进行了一系列的迫害,直至有一次她差点被杀死,九凰令里飞出一道白凤虚影救了她一命,她才知道九凰令的秘密…… 虽说她这一怔愣看似过去了很长时间,实际上却也不过是思绪翻转片刻的功夫而已。 她小手隐隐有些发颤的将令牌紧紧地攥在手里,虽然令牌不大,但是对于一个婴儿来说,仅是攥着一个角都会觉得非常费劲。 然而她对其似乎非常执着,任由爬动的时候令牌将柔嫩的小手硌得通红也不松开。 既然九凰令跟着穿越来了,是不是代表那人也跟着穿越来了,那母亲留下的另一样遗物九凰剑会不会也跟着来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很快她心里便泛起了一阵苦涩,暗道自己太贪心了,得一故物以祭奠亡母已是万幸,何以再多求其他。 可她却仿若无感,最终像是累了一样坐在一边不动了。 第11章 圣旨 她两手紧紧抓着那枚令牌,眼睑低垂遮住了其中激动的情绪,然而激动过后,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毕竟若是拿了,就有违她的本意了。她想表示出自己不凡的一面,让自己有立身侯府的筹码,但是也不愿置身风口浪尖,所以决定什么都不抓。 眼下她做了那么多,已经过于不同寻常,若是抓了这枚令牌,明天怕是就得扬名帝都,被传成天才神童了!那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可能有不少人都想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反正这令牌放着也不会跑,等宴席过后,她再对江芷婉表达一下自己想要令牌的想法就好了,虽然可能会有些困难,但来日方长,总能得手的! 于是她缓缓动了动身子,然后慢悠悠地朝着江芷婉爬了过去,伸出短短的胳膊,一副要抱抱的姿态。 只是她没想到,等宴席过后,无论她怎样向江芷婉比划,咿咿呀呀了个半天,后者依旧不明白她的意思,这让她有种泪目的冲动,说好的母子连心呢,怎么一点也不懂她? 也正是因此,让她越发急切地想要学会说话,也就有后来被传成两岁能语,三岁能走,五岁能诗的天才神童一事!当然这是后话,暂不多提。 见她松开手里的令牌,而且还什么都没抓,众人不由有些失望,迷信抓周的众人,虽然相信这个孩子不凡,但是却也看出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确实太过可惜了些。 江芷婉将孩子递给慧姑,抱过苏倾城放在另一张桌上,上面盛放着金银七宝玩具、文房书籍、道释经卷、秤尺刀剪、升斗、彩缎花朵,女工针线,应用物件,笑的同样温柔道:“小苏,看看你喜欢什么?” 说来也怪,跟什么都不拿的“哥哥”相比,她就特别多了,她先是将玩具都扔在了地上,道释经卷也扔在了地上,总之只要她不喜欢的,都给扔了,然后将自己喜欢的东西聚拢在了中央,然后坐在那守着“咯咯”直笑。 苏倾予见状嘴角一抽,她可是看出来了,剩下来摆在桌子上的都是闪闪发光看起来极为值钱的东西,所以她的这个亲妹子其实打小就是个小财迷是吗? 众宾客也被苏倾城这一无心举动逗得乐呵起来,纷纷打趣苏靖阳有女如此,可喜可贺!苏靖阳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的紧。 很快就临到灵素萱的孩子苏灵溪抓周了,只是相较于倾予倾城“兄妹”的特殊表现,苏灵溪就显得平庸的多了。 只是众人在看清楚他抓的是什么以后不由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抓的赫然是代表官家的印章。 一时间,众人纷纷上前祝贺苏靖阳得此子女,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就在席间氛围最热烈之时,一道稍显尖锐的嗓音高呼传进众人耳里:“圣旨到——” 第12章 毒蛇之危 众人先是一怔,苏靖阳忙率先下跪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闻苏候长子、次女及三子抓周之喜,特赏赐玉如意一对,金锁三只,南海夜明珠三颗,金丝锦缎各三匹,以表祝贺; 因三子皆诞于寒冬时分,与太子同月生辰,朕心甚悦,特封苏长公子为冬临世子,钦此!” “臣,接旨。” 苏靖阳面色平淡的接过圣旨,明明是一件大喜之事,但是他好像并没有大的情绪波动。 待送走传旨太监,苏靖阳眉眼这才沉了下来,抓着圣旨的手骨节隐隐泛白。 隔日,定安侯府的三个孩子一同抓周的事迹便传遍了长安城,还有皇上封赏一事,同样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纷纷传当今皇上对苏家有多厚爱云云。 竟又成了一段佳话,苏靖阳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又拉了无数同性的仇恨! 不过侯府中的气氛,却日日温馨欢快,倒是让刚穿越过来本还心生抵触的苏倾予,不知不觉生出几分归属感来。 前世缺少的父爱和亲情,上天仿佛在这一世弥补尽了! 隆冬刚过,乍暖还寒,各院担心小主子们受凉,屋子里的火炉都没有撤去,一进屋就能感觉迎面扑来的暖气,极为舒适。 苏靖阳一进屋就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不由好奇地问道:“婉儿,你屋子里这是薰了什么香?” 这香在暖洋洋的屋子里透着一丝清冷,萦绕在鼻尖煞是好闻,闻之仿佛看见了亭亭玉立在雪山之巅的清雅雪莲。 江芷婉正在给两个孩子做小鞋子,听到声音抬头一笑道:“侯爷不妨猜猜?” “呵呵,夫人变调皮了!” 江芷婉娇美的脸蓦然一红,如两朵红霞在脸上晕染开煞是好看,她抬眸娇嗔了苏靖阳一眼,却让后者当即产生一阵冲动。 苏靖阳上前将如花美眷抱在怀里打趣道:“夫人这是在勾引为夫吗?” “青天白日的……侯爷你……”江芷婉俏脸红的几欲滴血。 “嗯?我怎么了?” “嗯……不要……孩子们还在睡觉……” “没事,反正他们又不晓事。” 本睡在摇篮睡得正熟的苏倾予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似是难受,但也像是一种奇怪的愉悦? 而且还是自家娘发出来的……不由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倾予憋红了一张小脸,暗道自家爹娘怎么就不知道节制点呢,这是迫不及待想给自己和倾城添个弟弟妹妹吗? 偏过头看着依旧呼呼大睡的倾城,苏倾予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婴儿好,这都吵不醒! 忍受着那折磨人的声音,苏倾予无聊的瞪着睡在一边的婴儿,希望能把她瞪醒。然而她耳尖微动,忽然听到一声不同寻常的声音。 如同蛇吐信的声音似乎就从自己身边传来的一样,抬眸一看,惊恐迅速在眼底晕染开。 第13章 中毒 那是一条有着黑红条纹的小蛇,虽然体积不大,但是苏倾予毫不怀疑它的毒性,绝对是能见血封喉的剧毒! 关键是那条蛇正缓缓地爬向正呼呼大睡的苏倾城,看着小女婴安详的睡脸,苏倾予急的不行,眼看那蛇就要爬到苏倾城身上了,缓缓立起的身子,明明就是蛇类作出攻击前的准备工作。 眼下就是用哭声叫来那对正颠鸾倒凤的爹娘,估计也于事无补了,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可是自己这幅婴儿身体,又能做什么来驱蛇呢? 冰冷的毒蛇吐信的“嘶嘶”声像是在迎接死神来临,就在那毒蛇要朝着熟睡中的小女婴攻击的时候,苏倾予终于费力地翻到了苏倾城的身上,极力控制好小短腿,一下子就将那条黑红的小蛇给踢到了摇篮的下面。 也还好这摇篮做的是镂空设计,孩子是不会透过缝隙掉下去的,但是像小蛇这种细长的生物,是绝对会掉下去的。 只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苏倾予感觉自己的裸露在外的脚踝一痛,尖锐的刺痛让她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蛇咬了! 只是她还没哭出声,被她压住的小女婴已经“哇哇”大哭了起来,似乎是没睡好的缘故,小女婴哭的尤其凶。 苏倾予也想用哭声唤来自己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可是身上的力气正在逐渐消失,虽然极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是却很快陷入了昏迷。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苏倾予感觉自己似乎被身下的小女婴踹了好几脚,不由无奈地想到,亏得自己还这么拼命地救她,真是只白眼狼。 她也不想想,人家到底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初生婴儿,能跟她这种一出生就有成人灵魂的孩子相提并论吗? 好在苏倾城的哭声很快就吸引来了江芷婉,被打扰了好事,一副郁闷神色的苏靖阳同样跟在身后踱了过来。 “真该让慧姑将两个孩子带下去的……” “啊——” 然而他还没嘀咕完,就听到江芷婉惊恐的尖叫声,他连忙神色一凛跑了过去,发现自己的“儿子”嘴唇发紫,已经失去了意识。 眼尖的他立即发现一条有着黑红条纹的蛇盘踞在摇篮下面,惊怒之下,他一把抽出挂在屋子里的长剑,当即将蛇斩成了两半。 “呜呜,侯爷,侯爷快救救孩子啊……” 江芷婉衣衫不整地将身体已经逐渐冰凉的苏倾予抱在怀里,模样颇为狼狈凄楚。苏靖阳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传唤来下人还有侯府里的大夫。 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苏倾予,江芷婉止不住的大哭,苏倾城早已被慧姑带下去了,因为也不知是不是双生子天生就心有灵犀,苏倾城自从睡醒后就哭的没歇过,为了防止留在这里会碍事,只能先带下去哄着了。 苏靖阳揽过妻子的肩膀,心里的懊悔泛滥成灾。假如今天没有贪图鱼水之欢,那么他聪敏可爱的孩子是不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命悬一线? 第14章 无解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眼里泛着些许泪光,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妻子道: “放心吧,方大夫会处理好的,而且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姬神医了,派去的人想必也很快就能赶到灵谷,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倾予一定会好起来的。” 坐在床前诊脉的方大夫眉心紧拧,额际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脉象时有时无,而且混乱不堪……这种迹象只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孩子不止中了一种蛇毒…… 抽出银针,封住这个孩子周身的几处大穴,以防止毒素蔓延后,他神色凝重地起身走到苏靖阳夫妇面前,也顾不得行礼,急忙问道: “侯爷,夫人,请问小少爷之前是否有中过毒?” 两人对视一眼,江芷婉忙道:“没有没有,这孩子一向健康的很,从来没有中过毒啊!” “那……夫人您当初怀少爷的时候,身体是否有过不适呢?” 江芷婉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方大夫有话就直说吧!” “恕我直言,小少爷体内实在不像是只中了一种蛇毒,不然估计也活不到现在……既然夫人肯定在此之前小少爷没有中过毒,那么我怀疑,小少爷还在母体里的时候,就已经中过一次毒了!” “婉儿……” 江芷婉煞白了一张小脸,眼里闪过一丝慌色,想必若不是苏靖阳及时扶住她,怕是她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她抬头看了眼苏靖阳,复而垂眸,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和痛苦,随即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嗓音干涩道:“侯爷,方大夫说的没错。” 苏靖阳闻言瞳孔骤缩,江芷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顿了顿,看着方大夫小声道: “我之前怀孕的时候,确实被人下过药,烧了三天三夜,都见红了,本以为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上天垂怜,两个小家伙都安然无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那就不奇怪了,想必是小少爷在夫人肚子里的时候就知道心疼母亲和妹妹了,您体内的毒应该全部被小少爷吸收了,只是一直以来潜伏在体内,若是没有诱因,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发作,只是身体会弱些。 如今那毒已经被蛇毒诱发,两者在小少爷体内争锋相对,一时半会虽然不会要了小少爷的命,但若是没有解毒之法,怕是少爷迟早会被活活折磨而死。” 江芷婉浑身一颤,哆嗦着双手抓着方大夫的胳膊颤声问道:“当真没有解毒之法?” 方大夫无力地叹了口气,只是道:“我会亲自去煎药,尽量减轻些小少爷的痛苦。” 江芷婉闻言身子一软。 苏靖阳竟不知道曾经还发生过这种事,一时间心痛难忍,不由咬牙自责道:“婉儿,对不起,真是苦了你了,我竟不知,竟不知……曾经……” 江芷婉凄楚一笑打断道:“侯爷莫要自责,当时恰巧灵妹妹也动了胎气,我便想,若是熬不下去,至少还有灵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为侯爷延续香火。 不然若是为了我的事,既让妹妹小产,又保不住我肚子里的孩子,那我可不就成了苏家的大罪人了!” 江芷婉依偎在苏靖阳怀里闭上眼睛,苦涩地勾起嘴角,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15章 极北墨莲之毒 嫡子中毒这件事将整个侯府闹得鸡犬不宁,仿佛人人都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苏老太太更是大发雷霆,指责苏靖阳枉为人父,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好,最后严令要求苏靖阳必须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事后灵素萱与苏靖阳便一直陪在江芷婉身边,此事甚至惊动了皇上,次日便派遣御医来府上为苏倾予医治,然而一众御医对此仍是毫无办法。 消息走漏后,满城哗然。 不出三天,整个长安城都传的沸沸扬扬,流言四起。说天妒英才的有,说慧极必夭的也有。 因为早前苏倾予在抓周宴上的表现实在是太令人惊异了,所以传出这种言论倒也不稀奇。 昏迷中的苏倾予自然不知道因为自己中毒而引起了怎样的风波浪潮。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分割成了冰火两重天,忽冷极,忽热极,整个人都仿佛在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似乎想将自己撕裂一般。 眼看着躺在床上的苏倾予就不行了,整个侯府不由弥漫了一股绝望哀伤的气氛。而终于在事发后的第三天傍晚,一名白发苍苍的灰袍老者带着一名青衣男孩来到侯府。 “姬神医,您可算来了!” 苏靖阳忙迎上去,绝望的眼睛里第一次染上了些希冀的神色。 “侯爷不必客气,事情我已经通过您传来的书信知道的很清楚了,现在就带我过去看看小少爷的情况吧。” “是,神医请。” 姬洵带着小男孩跟在苏靖阳的身后来到了并蒂轩,推开房门,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清冽干净,如天山雪莲一般透着丝清冷,倒是让姬洵一怔。 “侯爷这是熏得什么香?” 苏靖阳苦笑道:“哪里是熏香,不怕神医笑话,这香正是小儿身上散发出来的。” 虽然之前江芷婉还没来得告诉他这件事,但是在接近苏倾予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香源就是他的孩子。 “哦?” 姬洵感兴趣的挑了下眉,自己走到床边,看到床上的小婴儿的时候眼里闪过一道异色,诊脉时眉心忽紧忽展,最终笑道: “这孩子倒是命大,我就说这异香怎么有点熟悉,果然是中了极北之地墨莲之毒,墨莲属阴,而这蛇毒本应也属至阴之物,但好在中的是赤焰蛇的毒,阴中至阳,阴阳调和,倒是险险捡回来一条命。只是……这里可是位于大陆中央的天秦啊,怎会中极北墨莲之毒呢?” 最后一句话姬洵自己暗暗嘀咕,以至于苏靖阳根本就没听清。而早已因为姬洵前面的话而激动的苏靖阳显然也不在乎他后面说了什么。 “神……神医,您是说这孩子还有救?”苏靖阳几乎颤抖的问道。 苏靖阳见状,心中忍不住又是一急,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都不行了,姬洵居然还有心思给那小男孩教课。 第16章 同心金丝蛊 可是他又不敢去上前打扰,毕竟那是姬洵姬神医啊,若不是早年苏家曾有恩于姬洵,只怕现在也是请不来他的! “好了,莲生,你现在告诉我,此毒应该怎么解?” “一两川乌,三两苏叶,三两一枝香,二两天冬,五两红藤……唔,三寸龙骨。” “哈哈哈,还差一味哦。”姬洵对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你快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然而小男孩只是抿着唇站在那一言不发,小脸绷得紧紧的。 姬洵撇嘴,吹了下胡子瞪了小男孩一眼道:“真是无趣,算了算了,记好了,墨莲之毒需要龙骨才可化解,但是龙骨至阳,与蛇毒相冲,则需要白蜜去调和。” 小男孩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这种相处模式看的苏靖阳一愣一愣的。虽然他说不上很了解姬洵,但是世人皆知这个人绝对是个怪才。 虽然有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但是却不是什么人都会救的。生杀予夺完全凭着自己的喜好和当时的心情,和面前这个像个顽童似的老头儿绝对不一样。 而且也没有听说他有后嗣或者徒弟什么的啊,那眼前这个孩子又是谁?药理知识和各种草药信手拈来,绝对是常年浸淫医术的人,况且看这孩子的样子,应该也不大才对。 而且看他跟姬洵相处不卑不亢,也不像是师徒…… 虽然好奇,但是到底没有开口打听,他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 随即他就看见那小男孩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来一枚极小的玉色丹药,然后他一个闪神,就见小男孩已经将丹药放进了苏倾予的嘴里。 那丹药入口即化,很快就流进了苏倾予的身体里,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抹金色一闪而过,就是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你做了什么?”他反应过来厉声质问。 这若是姬洵做的,那么他只会惊喜,但是一个孩子做出这般举动,只会让他因为不信任而忧心。 看到姬洵起身朝自己走过来,苏靖阳只得急道:“神医?他……” “放心吧,莲生只是想缓解小公子的痛苦,呵呵,这小子可是头一次发善心呐,没事的!啊,对了,不出三日,定会将解药送来,届时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小公子。莲生,走了!” 姬洵笑呵呵的像是心情极好一般,说着招呼了一声那青衣男孩,苏靖阳见状连忙在前面引路,带二人去早已备好的客房休息。 得到姬洵的保证,苏靖阳的心也算是安定下来,想着等江芷婉醒来就要立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想着前不久因为思虑过重而晕倒的江芷婉,他暗暗决定一定要抓出那个幕后小人,给自己的妻儿报仇。 清雅的偏苑,姬洵好笑地看着正在捣鼓制药的小男孩道:“对那孩子感兴趣?” “不,我喜欢他的味道。” “呵呵,那何至于给他下蛊?” 姬洵嘴角抽搐:“那用得着下同心金丝蛊?莲生,他是侯府的嫡公子,是男孩……” 第17章 金丝同心蛊 小男孩捧着手里的东西走到另一边背对着姬洵,没再说话,而是认真的捣鼓手中的药。 其实他自己内心都有些迷茫,不解自己当时为何会那般冲动,几乎是想也未想就将子蛊送了出去。 但是他性子如此,想做便做了,至于原因,其实也并非一定要知道不可。 姬洵无奈,想起谷中没一起跟过来的另一个孩子梦禾,一阵纠结,那孩子若是知晓此事,怕是会暴怒的吧……摇摇头,不再多想,低头认真研制起解药。 两天后,并蒂轩里满室紧张的氛围。 “侯爷……” 江芷婉紧张地抓着苏靖阳的胳膊,虽然姬神医已经说过苏倾予今天肯定会醒过来,可是眼看都要晌午了,躺在床上的小人儿却依旧毫无动静,这不禁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苏靖阳却只能轻轻拍打着妻子的后背表示安抚,让她不要担心,至于对苏倾予今天醒来的把握到底有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灵素萱也上前握住江芷婉的一只手,无言的给予她力量。 相较于苏氏夫妇三人的紧张,站在床边的姬洵和莲生就淡定的多了,期间趁着苏氏夫妇不注意,姬洵还瞪了莲生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瞧你干的好事”。 只是后者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气的姬洵吹胡子瞪眼,就是无可奈何。 姬洵自然知道苏倾予迟迟未醒的原因,只是不能跟苏氏夫妇说就是。 不然他跑到他们二人面前,说因为莲生下了蛊,小少爷身子本来就虚弱,所以才一直昏迷?估计就算他是江湖有名的神医也得被火大的侯爷乱棍打死,而他还不嫌命长,现在不打算去找死。 血脉相连的同心金丝蛊啊,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样随随便便送出去了,真是……败家啊! 要知道那金丝蛊子蛊数量放眼整个大陆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母蛊更是只有一只,就在莲生体内。子蛊只要不被母蛊唤醒,待在体内就是一道保命王牌,从此再无蛊物敢近身。 前几天,莲生初见这小娃娃,就送了金丝蛊子蛊这样一份大礼,他是又惊又怒又无奈。 只是若是同心金丝蛊子蛊被母蛊唤醒…… 姬洵眸色深了深,无声地叹了口气,只盼望永远没有那一天吧! 于是等到晚间苏倾予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脸色臭到不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似乎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而不远处站着脸色同样难看的苏靖阳,还有止不住低泣的江芷婉。 姬洵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若是今天苏倾予不醒,那他可就是自砸招牌了,他这神医的名声可就一朝尽毁了! 虽然他知道苏倾予迟早会醒,就算解药没用,那毒也会因为金丝蛊而解的。 只是哪里想到毒是解了,就是这只金丝蛊太霸道,他早先就看过,那金丝蛊居然游走到这孩子的心脉落居了,所以才导致孩子一直醒不来…… 第18章 苏醒 “咿——” 苏倾予眨了下眼睛,见众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搭理自己,她只好挥舞着两条短小的胳膊,发出极小的嘟哝声,渴望得到众人的注意。 ‘能不能有人抱抱自己晃晃啊,都快躺成废物了啊喂!’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莲生,他一向冷冰冰的木然脸色此时露出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稚嫩。 他好奇地看着苏倾予,犹豫了一下后便小心地抱起了软小的她。 看着面前粉嫩的小帅哥,只觉得那双清澈的桃花眼极为漂亮,瞳色似乎有点不一样……紫瞳吗? 苏倾予毫不吝啬地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果然是孩子的五感更加灵敏吗?自己爹娘这是反应有多迟钝? 看着苏倾予脸上甜甜的笑容,还有眉心因为金丝蛊生出的一点朱砂痣,莲生也不禁愉悦的勾起嘴角,婴儿这种柔软的生物真是太可爱了! 同心金丝蛊子蛊成功落根宿主以后,就会在不同的位置显示出标记,眉心生朱砂,则表示子蛊落居心脏,这种是最成功的…… “苏苏——” 反应过来的江芷婉一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被一个五六岁男孩抱在怀里,当即跑过来一把抢走了苏倾予,像是生怕莲生把倾予给摔了。 莲生有些不满的皱了下眉心,但到底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退到了姬洵身边。 而当江芷婉看到苏倾予眉心莫名生出的一点朱砂痣时愣了愣,不由奇怪的看向姬洵,姬洵并未多加解释,只说孩子一切正常,不用担心。 虽然江芷婉心中仍有疑虑,但是看到苏倾予确实已经恢复生机后,而且姬洵神医之名在外,也没理由加害她的孩子,所以她便将疑虑压了下去,很快抛诸脑后了。 苏倾予看着面前消瘦了一大圈的江芷婉,咯咯笑了两声,挥了挥小手,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但是很快又感到一阵睡意,转头又去看了眼那老头儿和男孩,终究还是抵不过困乏睡了过去。 而又是一阵慌乱的苏氏夫妇得到姬洵的保证,说孩子只是暂时睡着以后,两人这才放心下来,而江芷婉憔悴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久后,姬洵就带着莲生告辞了。 这件事后,虽然最终的罪魁祸首依旧没找出来,但是好在已经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而且根据当时的景象来看,就像是苏倾予感知到了危险,所以用自己的小身子覆在苏倾城的身上,不仅英勇地保护了妹妹,还将蛇踢到了地上,防止蛇会再爬上来咬她一样。 整件事被渲染的神乎其神,刚满一周岁的苏倾予却已经是长安城里的大名人了! 虽然当时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是后来苏倾予听着江芷婉生动地给苏倾城描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有些无奈。 苏倾予坐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看雪,转眼间,来到异世便已是第十个年头了啊,再过几天就是十岁生日了! 第19章 眉心生朱砂 倾城那丫头整天不消停,而且还最喜欢捉弄灵溪,惹得灵溪隔三差五就要跑过来找她告状,然后两人必在她面前上演一番什么叫针锋对麦芒的戏码。 要说他们不和吧,可事后二人又会勾搭在一起,想些捉弄人的法子到处捣乱,别提多和谐默契了。 比如前些日子,两人追逐打闹间,窜进并蒂轩给母亲请安,竟摔了母亲最喜欢的玉镶红宝石步摇,这两天又一时兴起跑进父亲书房里摔了御赐的砚台。 这种事,自那两个孩子会走路以来,不知道做过多少。就连几个堂兄堂姐都免不了受到二人的荼毒,叫苦连天。 偏偏那二人做错事后,不仅不推脱责任,还争相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既惶恐又懂事的模样每每让人心生怜惜,不忍过多苛责。 然得到原谅后没几天,两人就又勾搭到了一次,在侯府里上蹿下跳到处惹事,往复循环,乐此不疲。 虽然众人知道二人的小把戏,但奈何每次看见两个萌娃泪眼汪汪的模样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若不是她生来就有成人意识,怕是会忍不住怀疑,倾城跟灵溪才是真正的孪生子。 于是侯府上下看见他们二人乐也不是,气也不是,偏偏倾城那丫头最得老太太喜欢,有了苏老太太保驾护航,就是她跟灵溪把侯府的屋顶掀了,也没人真敢拿他们二人怎么样。 想起自己那两个才十岁就漂亮的不像话的弟弟妹妹,苏倾予忍不住勾起嘴角,虽然是两个惹祸精,但不可否认,偌大的侯府也正是因为他们才稍显热闹了几分,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或许会很不错。 其实他们倒也并非除了惹祸什么也不会,比如每到逢年过节,他们都会拿出一些稀奇古怪又有美好寓意的小玩意相送家人,倒是精灵古怪的很。 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一个小木偶和一串糖葫芦,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小木偶是根据她的样子做的,虽然不算精致,却非常有心,就连眉心的朱砂痣都用朱笔小心的点上了。 木偶而已,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最让她感动的是,这个木偶居然是倾城那丫头亲手做的。 她一直以为那丫头是趁着府里的人不注意偷跑出去买的,最后才知道,为了这个小木偶,她足足雕琢了一年之久。 难怪去年她经常躲着他,每次见,他都发现那双小手伤痕累累的。 虽然奇怪,但是想到这丫头素日里调皮惯了,指不定在哪摔的,于是出于心疼就斥责了两句,后来也没多管…… 那丫头每次被骂都泪眼汪汪的委屈到不行,现在想想,倒是自己太过分了! 而那串糖葫芦自然就是灵溪送的了,一想起当时的景象,她就忍不住想笑。 “兄长,我最爱糖葫芦了,所以我亲手做了一串糖葫芦送给你,你吃,可甜了!” 第20章 十岁生日 至今想起,心都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咬了一口,确实甜,甜到她眼眶都不禁湿润了一圈! 那时,得到她肯定的苏灵溪笑的特别骄傲,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若是她喜欢,他逢年过节便做给她吃,但是不可以吃多哦,因为甜食吃多了,牙牙就会坏掉的。 那语气就跟哄贪吃的小孩子一样,让当时在场的大人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当然,倾城一看自己的风头全被灵溪抢走了,立马就酸起来了。 然后众人就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互掐,反正事后二人还是会一副“哥两好”的模样到处惹事,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之后的某日,她无意间听到灵素萱跟江芷婉二人聊天时说到这件事。 好像是因为灵溪听人说糖葫芦放久了,糖衣里的果子就不新鲜不好吃了,所以决定在生日当天给她现做了一串,压根儿就忘了自己当日也是寿星,应该衣着光鲜的接受众人的祝福才是。 摇头失笑,可是一想到几日后的十岁生日,她脸上的笑不由僵了几分。 生日礼物啊,到底该送他们什么好呢,两个人小鬼大的鬼灵精,又半点敷衍不得,否则一定会闹个没完。 这可不是她想多了,而是因为往年真的出现过这种事啊,更何况当时她送的礼物并不敷衍啊,只是确实缺少了点新意而已,可是能送的礼物品类就那么些,怎么可能年年新鲜? 苏倾予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虽然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好几了,但是奈何前生今世送人礼物的次数加起来也屈指可数,根本没什么经验啊,更何况还是送小孩子的生日礼物,真是要她老命了! “哥哥——” 正想的出神,一声甜甜的呼唤从门口传来,苏倾予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想翻窗逃开,哪知一个灵活的小身影一下子就扑在了他背上,让她僵硬了一瞬。 回过头,果然是自己那个精灵古怪的孪生妹妹—苏倾城! 看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苏倾予一阵恍惚,虽然看了十年了,但还是感觉一阵怪异,就像是亲眼见证了自己从一个小婴儿成长到现在的样子一样。 “是小苏啊……”苏倾予讪笑的转身对着苏倾城。 不是她怕她,实在是她还没想好到底送什么生日礼物,而这丫头这个时候来,除了问生日礼物的事,她实在想不出其他了。 果不其然,只见苏倾城露出一个极为甜美的微笑道:“哥哥,我的礼物你可想好了啊?” “咳咳……”苏倾予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最后义正言辞的道:“那是自然,你一定会喜欢的。” 苏倾城狐疑的看着他问道:“真的想好了?” “嗯。” 苏倾予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个时候要是有丁点犹豫,怕是接下来要被这丫头给纠缠死。他还想安稳点,可别折磨她了。 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神,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又有一个身影迎面扑在了她身上,同时,熟悉的软糯嗓音传进她耳里:“兄长,礼物!” 那模样赫然是苏灵溪! 这丫更直接,一上来就直接要礼物,言简意赅到令人发指。 其实她心里是泪崩的,收毛线吧,她压根儿就没想好啊摔!可是她能说实话吗?肯定不能啊,不然那就真的不得安宁了啊! 第21章 准备礼物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苏灵溪像是安心了一般,没怎么继续纠缠她就离开了。 不久后,她的贴身小厮青蒿从门外走了进来,疑惑道: “公子,我之前在外面刚看见六小姐和七少爷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争什么,争得面红耳赤,后来像是陆续来了咱们苑子,咦,怎不见他们?” 苏倾予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虽未回应青蒿,但是想必她是知道那二人在争什么了,无非就是生日礼物问题! 再次看向窗外,她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嘴唇微微上翘,她想这次,她是真的知道送什么了。 就是不知道时间够不够,毕竟距离生日就只剩下九天时间了。 “茯苓,去找城中最好的裁缝,按照倾城和灵溪的身量尺寸分别做套衣裙,一会我给你图纸,再帮我准备一套小角刀和凿子,还有……” “小少爷,你这是?” 一个伺候在一旁,大约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毕竟在她看来,那些工具都是匠人用的,又容易伤人,自家这么粉嫩的小少爷要来干什么呢? 还有为什么要做另外做新衣呢,到时候府上会为他们准备的呀! “按照我说的准备就是了,到时候保准让你们大吃一惊。” 苏倾予说着对茯苓眨了眨眼睛,模样颇为可爱。 “青蒿,帮我准备两个超大的木桶装满水,放在院子里。” 同样大约十二三岁左右的一个少年犹豫了一下,虽然好奇,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按照吩咐去做了。 苏倾予忽然非常庆幸她们的生日在隆冬,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才好。 两天后,看着按照她的吩咐,将木桶破开,立在苑中央的透明冰块,苏倾予满意一笑。 “青蒿,茯苓,守着苑子,不许六小姐跟七少爷进来,如果他们一定要进来,就说如果不想要生日礼物了,大可进来瞧瞧,不然就乖乖等着生日收惊喜。”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应了声“是”后就朝着苑子外走去。 苏倾予拿着凿子,刚走出屋子就被冻的一哆嗦,来到冰块边站着思考了一会。 还有七天时间,她需要做出两个冰雕,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 于是叫来青蒿,让他去府外找些会雕琢工艺的匠人,千万不能给倾城瞧见,那丫头机灵的很,怕是只要透露出一丁点风声,她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一切吩咐完毕后,她就兀自先动手凿挖起来。 期间苏倾城和苏灵溪过来好几次,可是每一次都被青蒿、茯苓给拦住了,尽管好奇地不行,但是想到自己的生日礼物,没办法也只好安分的待在屋子里等着了。 虽然安分了,但是反倒让人不习惯起来,一时间侯府里的人都在担心两位小姐少爷是不是生了病。 第22章 冰雕 此事传进江芷婉与灵素萱耳里,更是让正在一起做女红的二人面面相觑,不由皆放下手中的物什,想着那三个孩子的住处相互毗邻,于是便决定结伴过去看看。 听霜苑内,江芷婉一进门就笑着打趣道: “呵呵,小苏这是转性了,终于决定做个名门淑女了不成?” “娘?您怎么来了?” 正坐在窗口发呆的苏倾城一听这话,忙回头看去,看着自家娘站在门口笑,小脸一红,忙小跑了过去。 “哎呀,听府里的下人们说啊,咱们侯府的六小姐蔫头蔫脑的,这不,娘不过来看看实在放心不下啊,看你那没精打采的样子,是受人欺负了不成?” 江芷婉闻言忙摆手摇头表示,末了还跺了跺脚懊恼道:“这帮多事的人,瞧我日后不好好整治整治。” “你呀鬼灵精!” 江芷婉失笑的点了点苏倾城的脑袋笑骂道。 而此时,苏倾予手冻得通红,脸虽然冻红了,嘴唇却冻得发青。 不由暗道这幅糟糕的身子,先天弱也就算了,就连吸纳灵气也极为缓慢,修炼《九清诀》格外费力,以至于迟迟无法进第一层,身体也迟迟不见好。 明天就是生辰了,好在冰雕已经完成了,退后好几步,满意地看着面前不大不小,却能够容下一个十岁孩子乘坐的冰雕南瓜马车,还有旁边一座晶莹剔透的异式城堡,她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总算是在生日开始前完成了,不然就很尴尬了。付了工钱以后让青蒿送客,恰巧此时出去拿东西的茯苓回来了。 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在冰天雪地里对着两座冰雕傻笑,茯苓心疼的不行,忙跑过去将锦盒放在屋子里,拿着毛毯出来包住苏倾予。 “公子,既然已经做完了,咱们就回去吧,你浑身都冻得冰冰凉凉的,可仔细些别生了风寒才是。” “茯苓,好看吗?” 苏倾予没有理睬少女的话,而是抬着头看着面前的杰作,愉悦的问道。 茯苓闻言这才仔细打量面前已经完工的冰雕,不得不承认这是两件工艺品,干净剔透的冰块雕琢出造型别致的马车和城堡,颇有些异域风情的味道,既别致又漂亮。 “很美!” 茯苓真心的夸赞道。 苏倾予脸上的笑容扩大,只是还不待继续说什么,却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公子,小公子!来人啊,救命——” 茯苓脸色一变,到底还是年龄小了一些,遇到点事就六神无主起来,喊声很快就引来一批下人,同时得到风声正赶来的还有正在聊天的江芷婉、苏倾城以及灵素萱和苏灵溪。 “不许碰冰雕,快去找方大夫,其他人都出去。” 作为侯府嫡长公子身边的小厮,虽然年龄不大,但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所以挤在苑子里被冰雕惊呆的下人们当即回过神来,忙退了出去。 第23章 晕倒 “公子怎么会突然晕倒?啧,额头好烫!” “呜呜,都怪六小姐和七少爷,要不是他们非得缠着公子要礼物,怎么会……” “茯苓!”青蒿闻言浑身发寒,忙厉喝道:“侯府是什么地方,主子们也是你我能肆意批判的不成? 忘了公子教咱们要谨言慎行?若你那番话被旁人听去说给老爷、夫人听,公子是护你还是不护你?” 茯苓擦了擦眼泪,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逾越本分了。 青蒿叹了口气,他比茯苓大了月份,当初他们二人都是被苏倾予儿时跟随夫人出府的时候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来的,从此就成了苏倾予的贴身小厮和侍婢。 苏靖阳和江芷婉本来是不同意的,想调教两个少年少女送给苏倾予,若不是苏倾予态度强硬,怕是他们就是进了侯府的门,也只能做个粗使下人。 目前的良好生活可以说都是苏倾予给的,所以对于苏倾予,他们是感激的,日常中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伺候的尽心竭力。 所以见苏倾予病倒了,茯苓有这种反应也不足为奇。 不消一会儿,江芷婉就携着倾城赶了过来,一进苑就看到了立在那的冰雕,惊艳的不能自已。 江芷婉不知这是什么,苏倾城却猜到了,联想到苏倾予生病,苏倾城眼眶立马红了起来。 一下子甩开江芷婉的手朝着房间奔了过去。 “哥哥——” 而此时,灵素萱也带着苏灵溪赶了过来,灵素萱看见立在苑中的冰雕不由惊呼出声,可是本牵着的灵溪却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朝着屋子里跑去。 “兄长——” 于是,苏灵溪一进屋,就看见苏倾城跪坐在床边握着苏倾予冰冷苍白的手在哭,他心里蓦地一凉。 目光触及苏倾予双眼紧闭,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更是苍白异常的模样时,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地跑到近前,如苏倾城那般跪倒在床边哭道: “兄长,你醒醒,我不要礼物了,灵溪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醒来啊!呜呜,兄长不要丢下我们……” 苏倾城也哭喊起来,让苏倾予醒一醒,礼物什么都不要了。 头正昏涨的难受的苏倾予听到耳边似乎有人一直在说话,吵得不行,于是慢慢睁开了眼睛,虽然只有一条缝,但她还是看清楚床边哭喊的人正是自己的那两个弟弟妹妹。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人哭的这么狼狈啊。 于是她抬手摸了摸倾城的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安慰道:“小苏不哭,灵溪不哭……” “哥哥,求求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呜呜呜……” “傻丫头!” 苏倾予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实在抵不住困乏,便又昏睡了过去。 苏倾城抹掉眼泪,恶狠狠地走到青蒿、茯苓面前喝问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哥哥的,为什么会让哥哥受寒,还烧的不省人事?” 第24章 倾城道歉 茯苓心有怨怒,闻言忍不住上前一步,好在青蒿及时拉住她,冲她摇了摇头,前者这才收回脚,咬了咬唇便低着头没说话。 青蒿这才上前行礼后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公子为了您和七少爷的生日礼物已经思虑了一个多月了,直到几天前决定送您冰雕后,就一直在外督工建造,细节方面甚至亲自动手雕琢。 我们劝了多次,公子也听不进去,为了赶在您生日前完工,公子几乎是不眠不休,就是匠人们还有轮班的,可小公子却一定要亲力亲为,说送给小姐和七少爷您们的礼物他必须多上点心才对……” 青蒿语调虽算得上轻柔,但是语气和言辞间,却少不得在提醒苏倾城,苏倾予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苏倾城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她这个“哥哥”是有多傻啊!其实她也知道刚刚冲青蒿和茯苓发火的行为不对,只是她太着急了,一下子乱了方寸。 现在被青蒿一语惊醒,不由抿了抿唇缓下神色对二人歉声道:“对不起。” 青蒿与茯苓闻言仅是垂眸弯了弯腰对其行了一礼,说到底心中可能还是有几分怨的吧,所以并未说话。 苏倾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晌午了,好在生辰宴会晚上才会开始。 “茯苓……” 伺候在一边的少女闻声忙小跑了过去,见他醒来惊喜不已。 “水!” “唉,好嘞。” 茯苓欣喜地想回身去倒水,然而青蒿已经倒好温热的水走了过来,路过茯苓的时候,青蒿毫不吝啬地白了她一眼。前者撇撇嘴,一时无措地站在原地。 “公子,感觉好点了吗?” 靠在青蒿的肩上,苏倾予借着他的手喝了水,感觉嗓子舒适了点以后才道:“茯苓,把衣服拿过来给我瞧瞧。” “是。” 得到吩咐道茯苓松了口气,不一会,她就将上次带回来还没来得及拆看的锦盒递给了苏倾予,蓝色渐变九重宫纱裙虽然跟画上的有些不同,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比他画的还要精美不少; 还有一件白色的暗纹锦服,样式倒没什么特别,只是用料极为考究,据说还有冬暖夏凉之效。 苏倾予见状满意地笑笑,这材质,不枉她花费掉一半的私房钱。 透过窗子看了眼天色,苏倾予抿了抿唇道:“茯苓,去锦饰轩将惊鸿买来。” “公子!” 茯苓大惊,锦饰轩在城中名声极大,同样的,里面的饰品价格也是极贵的。 她试图阻止苏倾予败家,然后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只得乖乖听话地出去买。 那支名【惊鸿】的步摇苏倾予见过,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无论是用料还是造型,都格外别致考究。 她相信,今晚,苏倾城一定是最瞩目的存在! 第25章 玉面红衣 茯苓回来后,将步摇递给苏倾予时,一副肉痛的表情,没办法,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样没了,他们听雪苑一下子就穷的叮当响了。 很快夜幕降临,他让茯苓和青蒿找来苏倾城和苏灵溪,本来被江芷婉禁锢在房间里的二人就烦躁不安,现在一听到自家哥哥醒来找他们,立马欢脱的跟两只小野兔似的,飞奔向隔壁不远处的听雪苑。 而她来时,苏倾予已经在青蒿的帮忙下,换上了一套新制的红色棉袍,本来她想穿素雅的白色。 但是想到自己苍白的脸色,若是穿素色,只怕会衬托的整个人病恹恹的没有精神,于是只好换上艳丽的红色,这样倒是显得脸色好看了几分。 “哥兄长,你好美!” 倾城和灵溪一跑进屋子里,看到玉面红衣的苏倾予时,居然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赞叹。 “就你两贫嘴,喏,给你两的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苏倾城好奇地接过锦盒,看了眼苏倾予,得到肯定的眼神以后才缓缓打开盒子,看到九重蓝色宫纱裙的瞬间眼睛都移不开了。 “哇,好美,哥哥,这真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快去里间试试。” 苏倾城接过后欢快的跑去试衣服,出来后,让茯苓、青蒿都为之惊艳了一番,这效果倒是在苏倾予的意料之内。 “天呐,六小姐这样出去,指不定咱们侯府明天开始就有人上门提亲了吧?” 茯苓用胳膊肘捣了捣青蒿惊叹道。 苏倾城闻言有些羞窘,不由瞪了茯苓一眼后。 一旁的苏灵溪看见她这般扭捏的模样,指着她哈哈大笑道:“夫子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果真不假,哈哈哈,姐你穿上这身衣裳才总算有点侯府嫡小姐的模样。” “苏灵溪!” 苏倾城脸上的羞窘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咬牙切齿地连名带姓唤了一声就追着苏灵溪打了起来。 闹腾了好一会,苏倾予才笑着制止了二人,让苏灵溪也去把衣裳换了。 趁这期间,她一边对苏倾城说要送她最后一件礼物,一边将其拉到椅子前坐下,茯苓适时递过来一个锦盒,苏倾城好奇地朝打开的锦盒瞥了一眼,顿时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站了起来。 “怎么了?” 以为她有什么事的苏倾予不解地问道。 “哥哥,这可是“惊鸿”?” “嗯哼,算你识货!” 苏倾予倒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毕竟这支步摇,整个长安城也就独此一件,若不是价格实在高的离谱,估计也轮不到她来买。 “哥哥……”苏倾城咬了咬唇道:“那可是万两白银……” 苏倾予调皮地眨了眨眼,半是安抚办事打趣道:“白银万两不及你!” 苏倾城苦着脸哭笑不得道:“早知哥你这般败家,还不如让我替你管财呢,白花花的银子啊,就换来这么个小东西,还不如直接送我银子呢,看起来比这有劲多了!” 话虽如此,但是那双眼里流露出的喜悦却是骗不得人,苏倾予便也顺着她的话茬接道:“嗯,明白了,以后逢年过节,直接送银子就好,皆大欢喜。” 苏倾城闻言忙喊起来,随即反应过来苏倾予不过是在开玩笑,不由撅起了嘴巴。 第26章 作画 换好衣服的苏灵溪走了出来问道:“兄长,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这么热闹?” 苏倾予还没说话,就听苏倾城酸道:“哟,猴子换了身衣服,也有几分人样儿!” 苏灵溪怒道:“别以为你是我姐,我就不敢揍你。” “有本事你揍啊,略略略,谁揍谁还不一定呢!”苏倾城说着还做了个鬼脸,两人立马又掐了起来。 众人:“……” 因为十岁是整数的缘故,宴会办的大,所以来人极多。 众人看着相携而来的三兄妹,不由惊叹出声,感叹所谓金童玉女大抵不过如此。 一蓝一红一白,让人想把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堆砌在他们身上,特别是穿着蓝裙和红袍的两个少年少女,觉得任何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美。 “哈哈哈,侯爷好福气啊,瞧这三个儿女,生的跟谪仙儿似的!” “可不是,世子和小姐生的可真像,若不是小世子眉心生了颗朱砂痣,怕是我都要分不出他两了。” “……” 众人纷纷打趣,苏倾予凝眸静坐,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像倾城和灵溪那般左顾右盼有些好动,将作为世子的气度风范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这般年少老成的模样看进一些人的眼里,惊艳之余,更多的却是生出几分疼惜。 比如她的几个堂兄堂姐,只是由于宴会正在进行的缘故,所以众人并未走近去打招呼,只等宴会过后再聚。 宴过中旬,苏倾予请示过苏靖阳,便起身拍了拍手,不久后就有人将两座冰雕抬了上来,然后表示要为苏倾城与苏灵溪作画。 其实这才是她的目的所在,冰雕虽然无法永久保存,但是画作却可以作为珍藏纪念。 那两个受邀的人相互对视一眼,又是激动又是欣喜,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众人见状惊得目瞪口呆,看了苏倾予一眼后,忍不住怀疑地看向苏靖阳,怀疑这是他主导的一场好戏。 可惜在看到苏靖阳同样惊疑不定的表情以后,他们才逐渐相信,这一切只是一个十岁少年安排的。 尽管府中的下人们都知道侯府世子为嫡六小姐、嫡七少爷雕了一座冰雕,这事上午就传遍了整座侯府了,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看着那晶莹剔透的冰雕,无数人为之羡慕,毕竟这种没人见过的稀罕玩意儿,还是相当惹眼的。 见苏倾城随着苏倾予的引导进入冰雕马车里坐好,而苏灵溪也在冰雕城堡前站好以后,青蒿和茯苓立即安排人抬上了桌子,摆放好笔墨纸砚。 作画前的架势摆的十足,而苏倾予也是一副不敢懈怠的模样,许多人见状皆是忍俊不禁,毕竟没有人会去真的期待一个十岁少年能画出多么动人的画来。 苏倾予倒是没管众人,而是表情极为认真地描绘起笔下的人物。 第27章 皇贵妃 大厅内一片寂静,只有苏倾予动笔时的轻微声响,所有人都目露欣赏的看着苏倾予行云流水般的画姿,很是赏心悦目。 “好了!” 事实证明,人们在面对美好事物时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忘了时间。 比如现在若不是苏倾予出言提醒,他们怕是还会继续怔愣下去许久。 画毕,苏倾予来到冰雕马车和城堡边上对面前的二人露出温暖的笑意: “小苏,溪儿,生日快乐!” 简单的一句祝福,却让苏倾城与苏灵溪感动的红了眼睛。 “啪啪啪——” 赞赏的掌声从厅外传来,众人回神,发现一个衣着华美的女人不知何时带着两个一大一小却同样衣着不凡的男孩出现在了视线内。 苏靖阳定睛一看,当即下位行跪拜之礼:“臣,拜见皇贵妃娘娘,拜见太子殿下,十一殿下,娘娘万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见状,忙跟着行礼,苏倾予无奈,也赶紧拉着苏倾城和苏灵溪跪拜在地。 来人赫然是皇贵妃灵素媛以及其两个孩子。 灵素媛进入厅内以后抬手笑道:“都起身吧,侯爷何须每次都这般多礼,这次带小九和十一过来,主要是以素萱姐姐的身份来参加这个宴会。 毕竟今天也是本宫外甥的生日,怎么也得过来瞧瞧才是。陛下还命我给三个孩子带了礼物过来哦,侯爷不会嫌本宫扰了宴会氛围吧?” “臣不敢。”苏靖阳谦恭地站在一旁回道,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灵素媛知道他一向如此也不在意,兀自又道。 “不过今天果真没有来错,侯爷的这双儿女,真是一对可人儿,瞧世子这粉雕玉琢的模样,唔,不如送进宫里给太子做伴读吧,侯爷看如何?” 苏倾予柔嫩的下巴被眼前这个娇媚的女人尖锐的指甲抵的生疼,只可惜敢怒不敢言,只能掩藏起情绪,垂眸不语。 “这……” 苏靖阳冷汗“唰”地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哈哈哈,侯爷不用紧张,本宫说笑的,进行到哪儿了?各位就坐吧!” “是。” 苏倾予也是一头冷汗,虽说这皇贵妃状似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她心里仍暗暗提高了警惕,她可不愿意去那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东西,想逃也逃不掉! 苏倾城刚起身,目光上移,就瞥到了青蒿和茯苓手中的画,她当即惊呼出声,她第一次知道,自家哥哥的画技已经好成这样了! 一旁的苏灵溪闻声不由也看了过去,随即也如苏倾城一般低呼了一声。 画中人的每一分神情都刻画的细致入微,说是破画欲出也毫不为过,最关键的是,两幅画看似毫无关联,但若是细看,则会发现两幅画的边缘是能够接洽在一起的。 由此可见作画者的用心良苦。 第28章 刁难 众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两声惊呼,不由更加好奇起来那两幅画作。 听到苏靖阳暗示般的轻咳声,苏倾予无奈地用眼神示意青蒿和茯苓,让他们将画展示给众人观赏。 本来她打算直接收起来送给苏倾城和苏灵溪的,这样既不会显得失礼,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画技。 关键是也不会有人想去深究一个十岁孩子到底能画出什么样的东西。 只是她没料到这两人承受能力这么差,居然还给她叫出声来,真是失策,早知道就不画那么好了! 但是很明显,现在懊悔也没用了,不仅暴露自己的画技,而且还给当朝的皇贵妃看见了,只希望对方千万别去给皇帝吹什么耳旁风才好,不然怕是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画展露的瞬间,惊呼声就此起彼伏,看向苏倾予的目光中无一不赞赏有加,奉承之话不绝于耳,只是作为苏倾予的亲人的苏靖阳等人无一不目露担心。 坐在主位上的灵素媛摆弄着自己那双纤纤玉手,状似不经意问道:“本宫听闻,世子为了免除弟弟妹妹争吵,特意准备了两份相同的礼物,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不待众人反应,她紧接着话锋一转,略显苛刻地问道:“可是世子为何又偷偷花费万两白银为孪生妹妹买了一个步摇?” 虽然嗓音温柔,声调也只是有些微的上扬,看似只是不经意的询问而已。 可是在场的人,有谁听不出其中的刁难之意? 人人噤若寒蝉,本热闹非凡的大厅一下子寂静下来显得有几分诡异。 也是此时,众人才终于想起来苏府里纷杂的关系。 本来见江芷婉与灵素萱相处那般自然融洽,还以为江灵两家已然冰释前嫌,可就如今灵素媛的态度来看,显然还是介怀当初妻妾身份一事。 而且看情况,显然是连江芷婉的孩子也不受灵家待见。 可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啊,在场的人心里不禁对灵素媛有些不满起来,然而都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江芷婉见状心急,哪里顾得上是否以下犯上,只得赶忙上前跪拜在地道:“皇贵妃娘娘恕罪,小儿大病初愈,可能考虑的并不周全……” “住嘴,本宫又没问你,你插什么嘴,难不成这就是侯府的规矩?” 这番话说的声色俱厉,江芷婉嘴唇一哆嗦,苏靖阳见状赶忙跪在江芷婉身边给她求情。 她这话显然是只让苏倾予自己解决了,然谁能指望一个十岁孩子能处理好眼前的情况? 一旁的灵素萱终于忍不住上前皱眉道:“姐姐,今日可是三个孩子的生辰宴,你这是不是太过了?倾予只是个孩子,况且与倾城又是孪生兄妹,就是偏心些也合乎情理啊。” “萱儿,你也不许说话,身为灵家嫡小姐,却伏低做小甘为妾室十多年,你不委屈,我都替你感到委屈,如今孩子可不能受到半点不公平的待遇。” 只是灵素媛却不再看她一眼。 第29章 以曲为礼 苏倾予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今日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只得走上前跪在江芷婉的另一边,在艳丽的红袍衬托下,更显得脸色有几分病态的苍白,再加上那浑身气质风华,很是惹眼。 无人注意到,坐在灵素媛左手边的凤宸珏眸色深了深,只因他见状心中再次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刚进来看见苏倾予的那一刻,他就觉得很是眼熟,儿时见第一面时就有这种感觉了,如今对方模样渐渐长开,那种感觉也愈加强烈起来。 在他怔神间,便见苏倾予垂眸朗声道:“娘娘息怒,臣并非未给弟弟准备礼物,只是这份礼有点特殊,只能当场奉上,而不能提前备好。” 众人闻言不禁心生疑惑,什么礼物不能提前备好,只能当场奉上?大家猜测纷纷之际,苏倾予这才再次开口道:“前些日子,臣特地谱了首曲子,想在此送给溪儿,还望娘娘允许。” 得到灵素媛的应允,苏倾予唤了声青蒿,后者会意,忙下去准备。 苏靖阳皱了皱眉,看到苏老太太朝自己睇来疑惑的目光,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然后就扶起江芷婉站在了一边。 此时这三个人的心都不禁提得老高,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只来得及请人教几位孩子识字念书,至于画技、音律本该是年后再请人来教的,苏倾予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琴画? 围观的众人,有人目露玩味,有人眼带期许,神态不一,却都忍不住好奇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年能再次带给他们怎样的惊喜。 很快,就有人将古琴在厅中央摆好了。 苏倾予试了下音后,便开始演奏起来,同时心中庆幸还好前世家族要求严格,即使是旁系庶子女也不能例外。 为了让他们全方面发展,培养了他们很多的技能,无论是艺术方面还是求生方面,全都包含了。 “铮——” 前奏起,稚嫩悠扬的嗓音哼唱着歌词,众人眼前似乎被人铺展开了一副浩大的画卷—— 两人一马,潇洒自在,偶尔策马同游;偶尔撑着竹排欣赏洞庭湖光; 论剑台观飞雪,三生树下赏月光;看桃林披红妆,枫林染红火,巴陵河畔上的芦苇荡……用清扬的曲调勾勒出一幕幕令人心驰神往的江湖景象! 一曲《江湖写照》震惊四座,让人再次被静坐在那弹奏的小人惊艳。 虽然曲调悠扬,但是尾音却略显悲伤,苏倾予只是改选了一部分来唱,却仍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一个人身处异世,一切重头再来……肆意潇洒的江湖,于她似乎从来都是咫尺天涯! 回忆里的那些美好的人与事再也不可能出现,只余她一个人在异世苦苦挣扎,到底只能怀念了啊! 凤宸珏眉心一蹙,似觉那滴泪落在了他的心尖儿上,漾起一股生涩陌生的情绪,灼的他一阵心疼。 第30章 再提入宫 苏倾予连忙收敛起心中泛滥的情绪,抬眸的时候恰好与苏靖阳看向自己时狐疑的眼神相撞,她不由心中一凛,急忙起身行礼以身体不适为由打算告退。 可是某人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只听灵素媛幽幽地问道: “不知侯爷去哪儿请来琴技如此高超的琴师,竟能将一个十岁的少年琴技教的如此卓绝?不召来给本宫开开眼?本宫也好赏赐一番,回去跟陛下说说,也给请进宫里教诸位皇子公主些时日才是。” 苏靖阳头顶冒着虚汗,正犹豫不决间,就听苏倾予不急不缓的道:“禀娘娘,师傅素来喜欢四处游历,如今臣刚刚学有小成,他已经在一个月前便辞别了侯府,请娘娘恕罪。” 顶着灵素媛探究的目光,苏倾予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坦诚的模样让人不由多信了她几分话。 “既然如此,不如就请苏长公子进宫担任琴师一职,教习皇子如何?”灵素媛玩味地勾起嘴角,再次提及让苏倾予入宫的话题,不由让人心生凛然。 “承蒙皇贵妃娘娘厚爱,臣愧不敢当。” 苏倾予脸色沉了几分,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虽不知这话里有几分真假,但也心知灵素媛不过是想要为灵素萱撑腰而为难她罢了,只要她低头,想必这事儿也就掀过去了。 果然,见她如此,灵素萱沉默了片刻,便摆了摆手起身道:“本宫也乏了,今日来只是观礼和送些贺礼而已,当然也是为了能与萱儿说些体己话,侯爷安排一下吧。” “是。” 灵素萱跟着灵素媛离席后,在场的其他人因为灵素媛的原因自然也没办法再安生的待下去,于是一场生日宴便早早结束了。 虽然宴会结束了,但是苏老太太却将侯府小一辈的全部都叫去了她的屋子。 好在慈抚苑够大,一屋子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其实经过刚刚的事,苏倾予已经感觉乏了,但是奈何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苏老太太,她也只得强撑着跟过去了。 坐在对面的两男两女,是她已经去世的大伯的子嗣。 分别是15岁的大堂姐苏甜甜,13岁的二堂兄苏圣泓和三堂姐苏圣依,两人也是一对双生子;最后是11岁的四堂兄苏银川; 跟自己坐在一边的,只有一个苏灵溪,至于苏倾城,早就在进屋后就腻到了苏老太太身边去了。 “倾予啊,你给奶奶说实话,琴画到底是谁教你的啊?” 苏倾予心下叹息,她没想到第一个质问她的居然是苏老太太,看着那双闪烁着精明的眼睛,心知眼前的人不好糊弄,于是她起身行礼后只好半真半假道: “不瞒奶奶,孙儿一直都向往着可以仗剑走天涯,所以那曲是自己随意谱的,词儿是自己心随意动而填的; 至于画技,孙儿曾多次观摩娘亲的画作,再加上有兴趣,时常练,就有了今日的成果。” “这个……”苏倾予犹豫了一点,最终还是点了下头道:“是的,奶奶!” 第31章 其乐融融 坐在苏老太太身边的苏倾城眼珠一转,以为苏老太太要责怪苏倾予败家,立马泪眼汪汪地看着苏老太太道: “奶奶就别怪哥哥了,都是倾城缠着哥哥要的,都怪倾城不懂事,让哥哥费心了。若是奶奶不喜,明日我就派人去把这步摇给当了。” “你这丫头啊,奶奶何时说不喜了,你就仗着你哥疼你,便使劲折腾吧!” 苏老太太也很无奈,本来想说教一番的,但是看到苏倾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只好作罢,却没看见她怀里的小人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冲苏倾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倒是让后者哭笑不得。 在场的众人跟着打趣了一番,一副其乐融融之态。 “倾予啊,奶奶也乏了,就先去休息了,你便带着堂兄堂姐还有弟弟妹妹们去好好聚聚吧!” “是,奶奶好好休息,那孙儿们就先下去了。” “嗯,去吧!” 离开慈抚苑,苏倾予轻舒了一口气,苏圣泓最先搭上她的肩膀调笑道:“小五今天可真漂亮,唔,跟个待嫁美人儿似的!” 一旁的苏银川浅浅的笑应和道:“确实。” 简单的两个字,也不知他这“确实”,指的是确实漂亮,还是确实像个待嫁美人,亦或者两者皆有? 苏倾予闻言不由苦笑道:“二哥,四哥,你两可别再取笑我了!” 后面的苏倾城闻言不由挤过去嚷嚷道:“喂,二哥、四哥,你们不许看我哥温和就欺负他啊,不然小心我关门放灵溪,来,灵溪,叫唤个吓他们一下,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咱哥!” “噗哈哈哈!” 众人闻言大笑,只有苏灵溪的脸色唰的一下铁青,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苏倾城,我跟你没完。” 说着就凑上去作势要打,然而苏倾城动作灵敏,一下子避开了,还不忘回头扮了个鬼脸大笑道:“哈哈哈,笨蛋灵溪,有本事来打我啊!” “苏—倾—城!” 苏灵溪咬牙切齿,一字一字说着便冲了过去,两人追逐打闹间不一会就不见了身影。 苏倾予摇头失笑,落后他们几步的苏甜甜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小五,姐今个儿困了,你们自个儿去玩吧,咱回头再聚,我得回去睡了。” 苏倾予回头笑的温和道:“嗯,大姐去睡吧,晚安!” “晚安。” 苏甜甜摆摆手,回了一句后便率先走开了。 苏倾予其实也困了,只是也不好表现的过于明显搅了众人的兴致。 这时,一旁的苏圣依上来挤开苏圣泓对苏倾予笑着说:“小五,咱们去你苑子吧,我最喜欢你那满苑的梅花了!” 看着面前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娇俏模样的少女,苏倾予笑了笑,点头应了声“好”。 四个人来到听雪苑的时候,发现倾城和灵溪早已经到了,正在苑子里打雪仗。 “三姐谬赞了,外面冷,大家先进屋坐吧,正好前些日子我酿的梅花醉也好了,若是大家不嫌弃,不如同饮几杯如何?” 第32章 梅花醉 苏圣泓作为在场年龄最大的,闻言不由皱眉,不赞同的道:“大家都还小,饮酒怕是不好吧?” “二哥这是怯了?” 苏倾予斜睨着苏圣泓,眨了眨眼,有些不怀好意的取笑道。 “不,只是……” “二哥放心吧,虽说此酒名中带‘醉’,但却不醉人的,正好能拿来暖暖身子罢了。” 苏圣泓这才放下心来,很快青蒿和茯苓就捧来了两壶梅花醉,苏倾予手法娴熟的煮热后给每人斟了一杯。 众人或坐或立,一边看雪一边品酒,一时无人说话,倒是组成了一副时光静好的画卷。 苏倾予这时候心境也尤为安静下来,由于前世生活的缘故,其实一开始知道自己降生在一个贵胄侯府里时,她心里是很抵触的。 因为她觉得,大家族里人多,规矩多,是非更多。想起前世,不过是因为她天赋异禀,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卑贱的旁系,所以就连选择爱情的权力都没有。 以至于落得个只能与爱人私奔,最后还是惨遭族人杀害的结局! 这般想着,嘴角便不自觉勾起一抹冰寒讽刺的弧度,只是那双眼里却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悲哀。 “小五!” 就在这时,一声温柔的唤声从一旁传来,苏倾予霎时回神,眨了眨眼睛掩去刚刚如潮水泛上来的情绪。 不解地看向唤她的苏银川:“啊?” “没事,”苏银川温柔地笑笑,又抿了一口酒道:“只是想说,小五不必总是一个人藏着掖着很多事,你上面可是还有四个哥哥姐姐呢,不行还有叔父顶着呢,有什么事可以与我们商量着一起解决,别太累了,你还只是个孩子呢!” 苏倾予怔了怔,前世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好像每个人都在逼着她快快长大,因为只有长大了才有能力自保,有谁对她这般温柔的说过,她还只是个孩子,让她别太累了! 她垂眸遮住眼底的泪光,笑着应了一声,再抬眸时才发现所有人都担心地看着她,不由笑道:“大家都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是这梅花醉不好喝不成?” 或许,她真的该放下前世的那一切了,这一世的苏候府跟前世的苏家不一样,她现在有爱她的家人,不会再有人一直想杀她了! 其实,生在这样的大家族里,若是没有心机争斗,和睦相处倒也不错。 苏圣依顺势岔开话题,由衷夸赞道:“没想到小五居然还有这手艺,这酒酒体干净,口感醇厚,满杯不溢,酒花经久不散,空杯留香持久,饮后也不口干,可谓是上品啊!” 苏圣泓也接话道:“依依说的极是,这酒醇香诱人,入口先是一股飘雪般的清冷,随后唇齿间萦绕着淡淡的梅花的香气。 一杯酒下肚,腹部暖融融的,浑身说不出的舒坦,绝对的上品了,小五不介意的话不如送我几坛可好?” “唔,二哥……这个,不瞒你说,这酒是采集初雪与白梅的花瓣酿造的,白梅倒不是什么难得之物,只是这初雪早已经过了。 我当时采集到的适合酿酒的初雪,只够酿三小坛,如今一坛送给了父亲,一坛送给了奶奶,这最后一坛……呵呵,就是咱们现在喝的这两壶了!” 一时间一屋子人其乐融融,直到很久以后,苏倾予想起来都不由露出愉快的笑容。 第33章 琴箫合奏 苏倾城和苏灵溪两人喝了点酒,小脸都红扑扑的,可能是酒意上头,两人一边一个抱着苏倾予的胳膊,你一眼我一语说起胡话来。 一会听苏倾城说苏倾予待她最好。 一会又听苏灵溪说苏倾予最照顾他。 苏倾城冷哼一声,大喊道:“那我哥给我买步摇了,可贵的那种,有给你买吗?” 苏灵溪不屑地“嘁”了一声,斜睨着她嗤道:“谈钱多俗啊,兄长为我作曲了呢,有给你作吗?” 苏倾城一噎,松开苏倾予的胳膊一撸袖子绕到苏灵溪面前扬起小拳头威胁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谁俗,谁俗了?” 苏灵溪也松开苏倾予的胳膊,一抬下巴模样颇为高傲道:“哼,当然是你啊,贪财鬼,俗,略略略!” “苏灵溪,我是你姐!”苏倾城红着眼睛大喊道,一下子两人又掐了起来。 众人很是无奈,苏倾予不由拖住苏倾城道:“别闹,小苏,溪儿怎么也是你弟弟啊,退一步海阔天空。” “哥!”苏倾城委屈地扁扁嘴道:“凭什么我退啊,你瞧他哪有弟弟的样子,就知道欺负我!” 一旁的苏灵溪闻言立马炸毛,大声辩驳道:“……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负我,哼,你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众人:“……” 眼看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隐隐又有要掐架的势头,苏圣依眸子一转,转移话题道: “怕是小五还不知道吧,银川可是凭着一支玉萧名动帝都的啊,唔,估计明天堂弟也该名动帝都了!要不然……你们琴萧合奏一曲如何?也好让咱们一饱耳福啊!” 苏倾予推脱不过,只好应允,只是苏圣依的话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怕不是病糊涂了,今日摆宴请来了那么多人,她居然还那般招摇! 就算侯府里人不往外传,但是那些外人却一定已经往外传的沸沸扬扬,而她苏倾予的名字估计明天就得传遍大街小巷了! 叹了口气,只得自我安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正坐在客厅里等自己母妃的凤宸珏和凤宁旭忽闻一阵悠扬的琴音,虽然跟在前厅演奏的曲子不同,但是二人都听出来这是何人所奏。 凤宸珏本不想多事,奈何凤宁旭一直在旁边纠缠个不停,实在烦不胜烦! “哥,咱们就去看一下嘛,难道你不想再看看那个眉心生朱砂的小公子吗,他真的好美啊,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还美哎。 还有还有,他的那个孪生妹妹真的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哎,可是为什么我觉得那小公子比他妹妹更漂亮啊? 你听,他的琴声真的好动听啊,不行,晚上我就要跟母妃说,请他来当我的伴读……” “够了!” “皇兄……” 为何?为何……凤宸珏闻言只想大笑,嘴角微挑起一抹嘲讽似的微笑,渊黑的眸子似一泓深不见底的深潭,丝毫没有十三岁稚子该有的纯真。 第34章 冒犯皇子 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将胸口里翻滚的情绪压下,面无表情道:“走吧。” 话音落,便率先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这么容易就妥协,或许,是因为他心底也想再见一见那个让他心生熟悉亲近的小人吧? 二人循着琴箫声找来了听雪苑,因为二人皇子的身份,路上也没人敢拦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一曲毕,掌声顿起,只是不待众人夸赞,房门就被猛然推开。 “哇,小哥哥好厉害,曲儿真好听!” 众人闻声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待看清楚来人后,先是诧异,然后年长些的苏圣泓赶忙带着弟弟妹妹们跪拜道:“臣不知九皇子、十一皇子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凤宸珏仍旧面无表情,倒是凤宁旭忙惊道:“哥哥姐姐们快请起,这般客气什么。” 苏圣泓与苏圣依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便恭顺地带着弟妹们站了起来,谨慎地伺候在一边。 凤宁旭见状大大的眼睛有些微红,回头求助似的看向凤宸珏,虽然现在凤宸珏确实疏远他了,但是出于以前养成的习惯,他还是一遇事就下意识找凤宸珏。 “大家随意就好,无需过于拘谨。”凤宸珏瞥了眼凤宁旭淡淡地说道。 苏倾予看着眼前的这对皇子,第一印象还是蛮好的,毕竟不拽架子。她早就将儿时曾与凤宸珏见过的那一面不知道忘哪里去了。 接着就是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尬聊,大部分时候只有凤宁旭一个人叽叽喳喳叨个不停。 苏倾城白了他一眼,随即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道:“话真多。” 虽然她声音很小,但是奈何大家坐的太近了,凤宁旭一下子就停止了说话,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一种诡异随之蔓延开来。 苏倾予脸色一变,立马起身走到凤宁旭身边一掀衣摆就跪了下去,心中不禁苦笑,古代就是不好,动不动就要下跪,这一晚上她膝盖遭了多少罪。 “请十一皇子恕罪,家妹年幼无知,冲突了殿下,臣愿代家妹受罚,请殿下治罪。” 苏倾城见状也明白自己刚才失言了,忙无措的跟着跪了下来,低着头一脸懊悔,期间还不时看向苏倾予,眼里满是担忧。 她哪里是对自己的话有悔意,分明是担心苏倾予虚弱的身子受不了地板的寒气。 见两个皇子没一个说话,她急道:“是小女失言,还望两位殿下海涵,不要再为难哥哥了……” “倾城!” 苏倾予微偏过头瞪了她一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苏倾城撇撇嘴,心道哥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凶过她,都是因为这些个皇子,果然皇室最讨厌了。 凤宸珏施施然起身走到跪在地上的双生子面前,微微弯腰,伸手抬起苏倾予的下巴。 “为何不愿进宫?”那般繁华富贵,人人向往之地,为何偏偏你不愿进去? 第35章 彼此之间的熟悉感 耳畔的轻语使得苏倾予蓦然从愕然中惊醒过来,随即皱了皱好看的眉,偏过头躲开了凤宸珏的手:“太子殿下的话,臣听不懂。”这个时候除了装傻,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心道不愧是皇贵妃的孩子,母子两一个样,都喜欢居高临下挑起别人下巴。然而若是她能仔细观察凤宸珏的容貌,则会发现他们长的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凤宸珏见状倒也不恼,收回手不由轻捻了一下笑道:“世子没有儿时可爱了啊,不过手感倒是没变!” 苏倾予愣了愣,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好多画面,最后定格在苏靖阳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离开时,那小男孩对她弯起眸子笑的模样,那是一种毫无杂质极暖人心的笑容。 那小男孩就是眼前这个郎艳独绝的少年?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长大后气质变化这么大! 这一讶异,便不由上下仔细打量起凤宸珏来,这一仔细,心里便蓦然腾起一股熟悉感来。 对方的眉眼,她总觉得好像在哪看过,那是一种久远深沉到仿若镌刻进灵魂的熟悉,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却又清楚地知道,对方并不是前世陪伴了她二十年的那人。 可是奇怪的是,记忆里除了儿时那一面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肯定自己再没见过对方,甚至连跟其相似的人都没有。 见她露出这幅表情,凤宸珏只当她是没了两人初见时的记忆,于是摇头笑道:“你那时还太小,大概记不得了,都起来吧,地上凉。” 凤宁旭闻言似乎这才惊醒过来,忙起身上前扶起二人,着急应和道:“对啊,你们快起来,地上凉,旭儿……旭儿刚刚发呆了。” 起身后,苏倾城偷偷地瞪了凤宸珏一眼,这个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子,居然跟她哥套近乎,太可耻了! 在座的众人眸光在苏倾予和凤宸珏身上打转,各有所思,一时无话,八个人便一起回到了前厅,静等灵素媛等人出来。 而凤宁旭这个孩子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落座后又开始说个不停,惹得苏倾城白眼连连。 而虽然经常跟苏倾城互掐,但对外显然是一致的苏灵溪也暗暗对凤宁旭翻白眼。 不过苏倾予倒是觉得他的样子很是可爱,不由撑着头听他用软糯的声音说着皇宫里的趣事,偶尔浅笑两声给予回应。 “苏哥哥,不如你进宫做我伴读吧,你画好,又精通音律,想必才华也是极好的,而且还这么温柔,嗯,不错,等母妃出来我就跟母妃说!” “噗——” 正喝着热茶的苏倾予闻言一下子将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仪态尽失。 “咳咳咳!十……十一皇子,还请三思,臣才疏学浅,不敢高攀。” 苏倾予忙摆手拒绝,皇宫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以她的身份,她哪能,又哪敢进去? 苏倾予皱眉:“臣惶恐,还望殿下莫要闹了!” 第36章 出门遇人渣 凤宁旭委屈吧啦的看着苏倾予,一副恨不得哭出来,却又倔强的不肯落泪的小模样让人心一揪,只是无人看见其纯真无邪的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苏圣泓率先出声出来圆场道:“还请十一皇子慎重,家弟确实年幼了些,而且性子怕是不适合皇宫里的生活,到时候怕是无法照顾好殿下。” 苏银川、苏圣依也适时帮腔了两句,却没看见凤宁旭垂眸遮掩住的眸子越发幽暗。 凤宸珏眼神微闪,正欲出言制止这场闹剧,就听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道: “咳,真是好热闹呢,旭儿啊,你眼睛怎么红了,莫非是有人欺负你了不成?” 赫然是灵素媛和灵素萱来到了大厅,一同过来的自然还有苏靖阳和江芷婉。 凤宁旭闻言立马抬手揉了揉眼睛,飞快地解释道:“没有没有,苏哥哥没有欺负旭儿,不过是冷风灌进了屋子,刺激到了眼睛而已。” “……”苏倾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真的是解释,而不是在给她泼脏水吗?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果然,灵素媛扫向她的那一刻眼神蓦地一厉,然后嗓音状似温柔道:“世子可是看旭儿年幼便好欺负了?” 苏倾予拧眉道:“臣不敢,十一殿下乃是皇子,苏家自当好生招待,哪里敢起欺负的心思,还望娘娘明鉴。” 凤宸珏适时开口道:“小十一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母妃还怕有人能欺负的了他?” 不咸不淡的嗓音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但是苏倾予总觉得这话里带着几分讥讽,不过不管怎样,对方总归是帮她说话的,再加上灵魂深处传来的熟悉感,这让凤宸珏在她心中的好感度更上升了几分。 只是他这话却惹得灵素媛不满地瞪了他几眼,只是不待她说话,凤宁旭已经跑到她身边晃了晃她的手道:“母妃,都说苏哥哥没有欺负我啦,咱们回去吧!” 灵素媛一挑眉道:“那好吧,本宫今日也乏了,定安候就别送了,小九,十一,回宫了。” 灵素媛刚走出两步忽然转身道:“哦,对了,三天后宫中摆小年宴,宴请百官及家属,素萱别忘了带溪儿进宫玩哦。” 灵素萱尴尬地笑了笑,担心地看了眼江芷婉,后者神色如常地对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介意,她这才松了口气! 灵素媛神色一闪,转身的那一刻,她心里居然生出了几分嫉妒? 不过很快她就自我否定了这种情绪,她只是不想让妹妹委屈作妾而已,没错,她一定要扶正妹妹,不能让人看轻了灵家。 待灵素媛等人彻底离开后,灵素萱便急着走到江芷婉身边坎坷不安道:“婉姐姐,我没有想要抢你位置的意思,我姐姐她的话……你,你别放在心上!” 江芷婉拉过她的手笑道:“嗯,我知道,放心吧,我没介意,不管旁人怎么说,咱们一家人一定要好好的。” 众人见状也是会心一笑,家和万事兴! 第37章 子母蛊之羁绊 这时,一旁的苏倾城撇撇嘴道:“母亲,那个十一皇子之前一直在说想让哥进宫去给他做伴读。” 江芷婉闻言担心地问道:“伴读?这是怎么回事?” 苏倾予瞪了苏倾城一眼,只好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江芷婉听后看了看苏靖阳,然后叹了口气,摸了摸苏倾予的头道:“好孩子,不早了,下去休息吧,这事儿明天再说。” “嗯,父亲、母亲,阿娘,你们也早些休息。”苏倾予对苏靖阳、江芷婉以及灵素萱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本来按照理解,他们应该喊灵素萱姨娘的。 只是苏靖阳不想让后者太过委屈,江芷婉也觉得不能听亲生孩子喊自己一声“娘”太残忍了,于是便让三个孩子喊她母亲,称呼灵素萱为阿娘。 苏圣泓等人自然也紧跟着行礼,然后便退了出去。 大厅里很快就只剩下江芷婉、灵素萱和乔靖阳三人了。 江芷婉满面忧色:“怎么办,我总觉得心中有点不安。” 灵素萱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婉姐姐别担心,孩子们总喜欢在一起开玩笑,咱们别多虑了。” 苏靖阳也道:“对啊,萱儿说的没错,或许只是孩子们之间的玩笑罢了。” 江芷婉看了二人一点,心绪不宁的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走在回去的路上,苏圣泓和苏圣依二人率先跟众人告别了,苏银川摸了摸苏倾予的头笑道:“小五的琴弹的真好,四哥以后怕是会经常去你苑子叨扰了。” 苏倾予笑了笑,拱手作揖佯装文人志士的模样道:“听雪苑随时恭候四堂哥大驾。” 苏银川见状不由开怀大笑起来,用力揉了把苏倾予的脑袋,许是情绪激动的缘故,他脸色微红。 一旁的苏灵溪打趣道:“四哥还是一如既往容易脸红啊!” 苏倾城点头附和,苏银川瞪了二人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毕竟苏灵溪说的是事实,然后跟苏倾予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是夜,苏倾予睡得正香,突然觉得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拱一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正好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上,吓得她一个激灵。 然后不等她反应,那双眼睛一弯,眼睛的主人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闪烁着在月光下闪烁着森森寒芒,若不是对方及时出声,她差点忍不住抬脚踹过去。 “兄长,我来跟你睡。” “……灵溪?那睡吧!” 她哑着嗓音应了一声,便朝里让了让,方便苏灵溪躺下睡觉。 只是她刚再次进入浅眠,就又觉得身边有动静,皱眉不满地让苏灵溪别动了,虽然那动静确实暂停了一会,然而很快就动了起来。 她不由气恼的睁开眼睛,正想说她真的很困了,让灵溪别闹了,可是还没开口,就又对上了一双眼睛,刚睡醒她有点懵,但却也看出来那不是灵溪的眼睛。 “嘿嘿,哥,你醒啦?我,我进来捉耗子的,你继续睡,继续睡!” 第38章 似是故人来 听见苏倾城讨好的笑声,苏倾予闭上眼睛狠狠地拧起眉心,被子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大晚上的来她床上捉耗子?瞎扯好歹也要有个度吧! 只是她还没动静,一旁传来苏灵溪的大叫声:“苏倾城,你什么意思?谁是耗子?” “谁应就是谁咯!” 苏倾予先是垂眸听着两人的吵闹声,暗暗告诉自己不能跟两个孩子生气,可半晌二人依旧没有消停,她眼底都不由泛起了红血丝。 然后就见她木然的坐起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 正吵嚷着的两人一看这架势,吓得立马噤声,苏倾予那毫无血色的脸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真的很吓人的啊! “那个,哥,你慢慢睡,我不会让小耗子打扰你的,呵呵呵!” 说着,苏倾城已经爬下了床,手上还不忘揪着不愿意下来的苏灵溪,这样一来两人扯扯攘攘便再次僵持住了。 苏倾予笑了笑,然后梦游似的,一手揪着一个走到门边,抬脚一个一个踹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狠狠摔上了门! 最后爬上床,蒙上被子继续睡觉,动作简单粗暴,一气呵成。 这两个熊孩子,半夜不睡觉还来祸害她,真是找抽了! 只是次日一早,她睡醒后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两张哀怨的小脸,让她不禁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大早上的都聚在我门前做什么?” “哥,你真的不记得你昨晚做过什么了吗?” “兄长!” 看着苏倾城跟苏灵溪一脸委屈的模样控诉着,她蓦然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来火。 于是皱起眉问:“你们昨晚不睡觉跑我屋子里干嘛?”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说话,他们会告诉苏倾予他们就是晚上太兴奋睡不着才去闹的吗?当然不会了,说了等着讨打不成? 苏灵溪眼睛一转,立马委屈地拉下脸转移话题道:“兄长,你昨晚踹我的那一下可疼了,我不管,你要补偿我。” 苏倾城忙跟着附和道:“没错,哥要补偿我们,不然我们要去找爹娘哭,就说哥欺负弟弟妹妹!” “#!”苏倾予皮笑肉不笑的对二人扯了扯嘴角,正好青蒿端着洗漱用品过来,她便转身进了屋子。 其实苏倾城大概投错胎了吧,她应该跟苏灵溪是孪生子才对! 本以为她不搭理两人,两人很快也就放弃了,然而熟料他们愣是趁她洗漱间一直在旁边叨叨叨叨个不停,无奈之下,她只好认命问:“可闭嘴吧你们,说吧,想要什么?” 苏倾城忙喊道:“出府!” 苏灵溪补充:“吃糖葫芦” 苏倾予眼角一抽:“……先吃早饭去!” 这年关将近,苏靖阳担心三个孩子出府容易遭遇意外,本来不打算让三人出府的,但是奈何苏倾城把苏老太太都请动了,也只好让三人出去的时候多穿点,多带点下人。 第39章 少年英才凤月寒 只是苏倾予觉得人太多的话反而扎眼,便只带了青蒿,倾城带了丫头蓉兰,灵溪也带了一个小厮桂允,一行六人一起出府。 蓉兰和桂允年纪虽也只有十四岁,但是受过良好的调教,而青蒿遇事稳重,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对,只是不想,这第一次单独出府,就遇到了麻烦! 苏倾城:“哥哥,你快点啊,你瞧,这个镯子好不好看,阿娘会不会喜欢?” 苏灵溪:“呀,兄长,我要吃冰糖葫芦……” 苏倾城:“哥你看这个簪子,跟我上次摔得那个好像啊,要不要买个给母亲?” 苏灵溪:“兄长,那家店的桂花糕特别香,要不要带点回去给堂兄堂姐吃?” 苏倾城:“哥……” 一路上就听到苏倾城和苏灵溪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她们两个人欢快地跑在前面像两只刚刚出笼的小鸟,只是苦了侍女蓉兰和小厮桂允了。 苏倾予将手笼在袖中,和青蒿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不时出声提醒让二人慢点,别摔着,清雅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温柔。 一行六人大概是容貌太过出色的缘故,惹来不少人侧目和议论,只是苏倾予等人都没在意就是。 她看着苏倾城和苏灵溪不时拿着那些小玩意儿凑近她身边问好不好看,她只是淡淡地笑着附和,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虽然重生在了一个孩子身上,但是她到底已经不是孩子了,心理年龄都好几十了,自然没办法装出一副对什么都表现的惊奇的样子。 “公子,你真的只有十岁吗?” 逛着逛着,陪侍在一旁的青蒿疑惑地问道。 “嗯?何出此言?” “说真的,若不是您与二小姐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我们都要怀疑你们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了,这性子相差真的太大了。” “呵呵。” 苏倾予不置可否的笑笑,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比较好。 这时,那两人折返回来,苏倾城十指交叉相握对苏倾予撒娇道: “哥,你陪我们去堆个雪人吧,唔,就在沉蒲江边上可好?据说每年这个时候那里的梅林便开满了红梅,与落雪辉映,惊艳至极呢!” 一旁的苏灵溪也目露期盼,眼睛闪闪发亮,让人不忍拒绝。 “好啊!”苏倾予无奈地点头同意,唇畔的笑意依旧温柔,令人炫目。 于是一行六人便来到了沉蒲江梅林,那里有不少不畏严寒赏梅的人,待看到倾予、倾城、灵溪三人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呐,这是哪家的公子和小姐,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还长得这般倾国倾城,还有那一个,模样也俊的出奇!” “啧,是啊,谁家的啊?” “哼,他们你们都不知道?这长安城除了定安侯府刚满十岁的三个孩子有这般姿容,还能有谁?” “……” 苏倾予见众人皆将目光投射在自己一行人身上,眼神微暗,刚刚逛街不太在意是因为他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然现在隐隐有种要被围观的趋势,让她不由有些担心。 只是很显然,另外两个心大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一直在招呼着苏倾予快一点。 不消一会儿,六人就已来到了江边。 第40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六人静立时,殷红梅林成了点缀的背景图,自形成一幅唯美的画卷。 众人不由自主便将目光跟着投了过去,看着那个穿着纯白绣红梅袄裙的少女和一个穿着青袍的少年极为欢喜的玩着雪,用雪砸着结着层薄冰的江面,不时还争几句,极为喜人。 虽然那两张稚嫩的小脸,五官尚未长开,但已隐约显露倾城之姿。 “呵呵,哥哥,来一起玩嘛。” 少女对不远处一株红梅下站着的白袍少年招手,少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摇了摇头,她青丝半束,披着厚厚的披风,与少女一模一样的倾城面容因眉心那点朱砂痣更加惊艳。 许是因为出来久了,冻的脸色有些许苍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少年有先天不足。 若非少女刚才那声“哥哥”唤的真切,定让人会误以为眼前这个静立梅下的如画少年是个纤细的少女。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树下,苍白纤瘦的身子在绯红欲滴的红梅映衬下更显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苏倾城撇了撇嘴,自顾跟苏灵溪一起玩起了堆雪人的游戏。 而前者则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给双手呵着气,缓解寒意,这幅身体真的太羸弱了,明明已经穿的很厚实了,可就出来这么一会便已经冷的受不了了。 “公子,咱们回去吧,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无碍,别扰了小苏跟溪儿的兴致,难得陪他们出来玩一趟!” “公子!” 青蒿有些气恼地加重了嗓音,他这个主子啊,什么时候能够把自己的身体放在首位,别总想着其他人! 苏倾城和苏灵溪终于堆好了一个小雪人,于是苏倾城回头正打算去招呼自己的哥哥过来看看她的杰作,可是在看到苏倾予被冻得惨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时,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她忙小跑到苏倾予身前,拉过她的手,却发现居然比自己玩了半天雪的手还要冰冷,皱眉道: “我明知道哥身体不好,还让哥在这风大的江边等我这么久,真是该死。我们快回去吧,别再生病了!” “我没事,我一直手凉你不知道吗?” 苏倾予一边笑着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冰冷的手,担心冻着苏倾城。 苏灵溪也小跑了过来,见状显然也明白了是由,不由蹙眉道:“兄长怎的犯傻了,冷就不知道叫我们一声吗,咱们快回去吧,不逛了。” 明明不过十岁大的孩子,说话竟跟个小大人一样,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 苏倾予笑了笑,摸了摸两人的头“嗯”了一声。 “哟,瞧我们今天运气儿可真好,居然遇到了定安候的三个心肝宝贝啊!” 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突兀的打破了这幅唯美的画面,苏倾予皱眉看去,迎面走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带着一众家仆,虽然长相不赖,但是眼底的阴翳着实减分不少。 青蒿在一旁低声解释道。“公子,他是阮将军府的二公子,阮云龙。” 第41章 紫眸公子 作为侯府公子小姐们身边的侍从侍婢,帝都里的权贵关系,是他们必学并且要牢记在心的,就为了防止主子不知道的时候,可以提个醒。 所以青蒿能认识对方,苏倾予丝毫不感讶异。 “哼。” 那少年趾高气扬的冷哼一声,苏倾予挑了下眉,原来是手握实权的将军的儿子,难怪这么傲气! “据说定安侯府的世子小小年纪就已才华横溢,诗书琴画无一不精,不如跟我回将军府探讨一番如何?” 阮云龙眼底闪过一抹恶意,这两孩子他曾在儿时就见过,只是没想到随着年纪的增大,容貌越发的倾国倾城起来。 再看那小女儿,果真如传言一般,两人生地一模一样,水灵动人。那三儿子也不错,不愧是长安两大美人的孩子,生来就比普通人漂亮数倍。 今天居然能在外面看到这三个被定安侯府宝贝的恨不能藏起来的金童玉女着实让人惊讶,目光越过少女,看向她身边矜贵淡漠的少年,眼底闪过一抹嗜血。 他最见不得这般娘娘腔似的少年了,瞧那细胳膊细腿的,还有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啧,看着看着,小腹竟是一热。 他要比他们年长几岁,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量长的很足,他的背景也并不比顾氏兄妹弱,所以此刻竟是动了邪念,想用软手段将人掳走。 “你放肆,休要用那般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哥!” 苏倾城虽然不懂阮云龙那眼神的意思,但是却本能地厌恶,不由上前一步呵斥道。 “死丫头,男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苏倾予闻言,早已在看到来人就冷清淡漠下来的脸立马变得冰冷起来:“侯府的嫡小姐,什么时候轮到将军府的人教训了?” 阮云龙眯了眯眼睛,没想到这看起来娘娘腔的少年脾气倒是不小,不过……这调教起来才够劲不是吗? 这般想着,不由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羸弱而骄傲的少年,最容易让人产生想要蹂躏的欲望了啊! “跟我回将军府,权当拜年如何?” 苏倾予可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当看到阮云龙蓦然变深的眼神时,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龌蹉的心思,嘴角一抽,冷声道:“滚!” 她一侯府的嫡长子,陛下亲封的冬临世子,还需要去将军府拜早年?简直是笑话! “就是,快滚开,我哥可是陛下亲封的冬临世子,你若敢欺负我们,小心陛下抄你全家。” 苏倾城头一昂呵斥道,虽然才年仅十岁,但是那一身气势却足的很。 一旁的苏灵溪也帮腔怒道:“好狗不挡道,还不快让开,小心我回去给我姨娘告状,哼,我姨娘可是皇贵妃娘娘,你若再放肆,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环顾一圈,梅林中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他面上挂不住,若是今天真放走了这三个娃娃,以后他也没脸再在长安城里混了,一时骑虎难下,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 第42章 再见莲生 阮云龙咬牙切齿问道:“最后问你们一次,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想要我们上门去给你们拜年,想得美,还不快滚。” 被苏倾城如此泼辣的话骂恼的阮云龙立即道:“特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都给我上,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嘴硬,还是我们拳头硬。” 梅林里一群人远远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定安侯府跟阮将军府的小一辈掐架啊,多难得的好戏,怎么能错过呢。 阮云龙人多势众,苏倾予一行六人被逼到了江边退无可退,阮云龙一副狞笑的嘴脸,看起来可恶至极。 “啧,真是麻烦。” 苏倾予低喃了一声,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到这么个人渣,对个孩子都能生出欲望。 她却不知道,虽然她年纪尚小,但是那身与生俱来的仿若高岭之花一般不容亵渎的矜贵清冷气质,再加上先天不足的脆弱感,特别能激发人潜在的征服欲和蹂躏欲。 “上!” 伴随着阮云龙的一声低喝,一众家仆便围攻了上来。 苏倾予还好,虽然身子骨弱,但是好歹还有前世的身手,闪躲之间绰绰有余,只是其他人就很狼狈了…… 为了保护他们,不一会苏倾予身上就受了不少皮肉伤。大概也是担心出人命,那些人不敢下杀手,但还是很疼的。 “哥哥!”苏倾城见苏倾予为了保护她又挨了一拳,心疼的立马哭了出来:“哥你不要管我们了啊,你快走,去找爹爹来救我们!” “傻丫头,我可是你们兄长啊,怎么会丢下你们不管呢?” 擦去嘴角的血迹,眼前一阵阵发黑,终究是先天弱,修炼的《九清诀》一直无法精进,就是想召唤九凰令中的魂兽,体内的灵力都不足;再加上对方实在人多,不然何以被逼到这么狼狈的境地。 不过话说回来,就是体内灵力足够,她也不能拿出九凰令来,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了,若是现在召唤魂兽出来,指不定明日她就要如前世那般被传成个妖怪了。 虽然她没什么好怕的,可是她却无法不担心家人会不会因她受到牵连。 阮云龙看着硬撑着的苏倾予,心里不由暗爽,而那股欲望也越发强烈起来。 “待会我为你们打开一个缺口,能跑出去的立马跑,别回头,回去搬救兵过来。” “公子哥兄长……”其他人闻言急急喊道。 “别废话。”苏倾予却低喝打断了他们想说的话。 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太久了,厉喝一声,猛然爆发一股力量,强行在那群恶仆的围攻下突破了一个缺口。 “跑。” 其他人显然也明白事情的急迫性,闻声便毫不迟疑地往包围圈外跑去。 作为姐姐,怎会可能坐视自己弟弟被人欺负不管不顾? 第43章 争执 所以她半点不带犹豫的抬腿就踢了上去,那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一脚吓了一跳,忙不迭松手。 只是这样一来,苏倾城便又跌进了包围圈。 苏倾城眼看着苏灵溪还楞在那不由喊道:“溪,还不快跑,搬救兵去啊,我们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可记得让贵妃娘娘给我们报仇雪恨啊!” 苏灵溪立马回神,眼眶一红,用力一点头后,转身便往回跑,虽然他很想留下来跟倾予、倾城共同进退,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留下来不过是个累赘,逃跑回去搬救兵才是王道。 苏倾予见状不由对苏倾城竖起大拇指笑着赞道:“干得不错,知道保护弟弟了!” “我才不是保护他,只是苏家人还轮不到这些杂碎欺负!”苏倾城傲娇地嘀咕了一句。 “噗——” 只是她话音未落,苏倾予就血气上涌,一下子单膝跪地喷出一口鲜血,“啧”了一声皱起了眉头,暗道身子骨太弱了。 谁也没发现,她眉心的那颗朱砂痣微闪了一抹红芒,不知隔了多远的一处偏僻的山谷里,一个紫眸少年忽感一阵不适,轻咳了一声,不适感虽然极微小,而且消失的也很快,但是他却皱起眉心,抬手捂住心口,目露疑惑。 “怎么了?” 紫眸少年旁边的一个身着绯衣的少年立马放下手中的事,跑到他身边神色紧张地问道。 ‘同心蛊……吗?’他拂开伸手过来似乎想要扶他的那双手,望着窗外在心底轻喃,眼里闪过些凝重之色。 一般只有母蛊寄宿者受伤,子蛊寄宿者会因此受到牵连,如今居然能通过子蛊将感觉传给他,虽然只有一瞬,但……那人…… “莲!”绯衣少年苦涩的勾起唇角,委屈地低唤一声,前者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兀自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拉开门的同时,一句话传进了绯衣少年的耳里:“十年之期已满,明日我便离开药谷。” “不……”绯衣少年惊慌失色,只是他刚吐出一个字,紫眸少年已然离开了。 此时,沉蒲江边,苏倾城平伸着手臂挡在苏倾予身前,咬牙恨声道:“你们都住手” “嗯?那可是想通了?再问你们一遍,跟不跟我走?” 只要能把人弄回府,他就有法子让定安候短时间内要不回人。 阮云龙眼里闪过一抹贪婪的神色,这样的极品少年少女,既然给他碰上了,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苏倾城眼底闪过一抹挣扎,随即点头道:“放过我哥,我跟你走。” 阮云龙皱眉,看了眼浑身是血的苏倾予,再看看苏倾城,想着反正都一样,便道:“成交!” 只是苏倾城刚准备走,就感到手腕蓦地一沉,随后就听到熟悉的嗓音沉凝道:“休想!” 她一定要撑到侯府来人,绝不能放任倾城随对方回去,不然怕是倾城这辈子就毁了,她敢肯定,那阮将军府,定是进去容易出来难! 第44章 为何是他? 远处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衣少年牵着马站在梅树下,静静观望着这一场单方面的虐打,讶异苏倾予小小年纪,竟这般有骨气。 “七……” 黑衣少年抬手制止了身边身披盔甲的大汉的话,稚嫩的嗓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着和冷肃:“再等等。” 那边,阮云龙显然没想到这个孩子这般硬骨头,动了个手势,手下立即再次动起手来,混乱间,不知是谁动手将苏倾城给推进去了江里,略薄的冰面根本就承受不住一个十岁少女的体重瞬间破裂,发出“哗”地一声脆响。 “唔,哥……” 穿着累赘的袄裙的苏倾城一湿身很快就沉了下去,被惊呆了的一众恶仆同时停下了攻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动手,这寒冬腊月的,沉到江里不能及时救回来的话,怕是就要出人命了。 而阮云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惊慌地下令“撤”,根本没有救人的意思。 苏倾予哪里还顾得上他们是否落跑,焦急地解开外袍,用最快的速度将多余的衣饰全部脱掉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江里,看得众人一惊。 远处的黑衣少年同样惊疑不定,那少年已经受了内伤,况且他也看出他先天羸弱,这个时候跳下水,别说救人了,就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少年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内心处于某种挣扎的阶段。 苏倾予跳进江里找到苏倾城以后,用力托起她,纤细的胳膊一个用劲,就将苏倾城送到了岸上,自己却因为惯性沉了下去,因为脱力而无力游上岸,冰冷的江水疯狂的灌入她的耳鼻。 “咳咳,哥——哥——各位好人,求你们救救我哥吧,呜呜——哥哥,你出来啊!” 苏倾城上岸后猛地咳了两声,见苏倾予半天没上来不由跪在地上向四周的人哭喊着求救,可是这寒冬腊月里,谁愿意冒险下水救人? 很快江面除了刚刚冒上来的那一串串气泡,就再没有了一丝动静。 “唳——”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凤鸣从高空传来,一只半透明的云凰从虚空冲出,直接扎进江里,却未惊起一丝涟漪。 树下的黑衣少年见状不由一愣,随即作势就要冲过去,他身边的大汉立马伸手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 可是……他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样一个小小年纪就已乍显风华的少年就此溺死?而且,心底的熟悉感告诉他,若是放任对方死掉,他定会后悔终生!还有那虚影…… 猛地用力挣脱大汉的手,施展轻功,几个跳跃间已经来到了江边。 看也不看苏倾城,深呼吸一口气,便一头扎进了江水里。 此时江边围观的众人不由惊呼一声,再次炸开了锅一般议论起来。 “刚刚你们看见没,那只鸟?” “嘁,哪里是鸟,你没看见它身上的祥云图案吗,还有那叫声,分明是凤凰!” “凤凰你见过?你就知道那是了?” “对啊对啊……” 第45章 来自莲生的猜疑 纷吵之际,不一会,江面上便冒出一连串的气泡,然后浑身湿透的黑衣少年便带着苏倾予破水而出,围观的众人见状,不由一阵拍手叫好。 “咳咳咳——” 苏倾予肚子里的水被按出来以后,从昏沉中转醒,抬眼就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可是细看那眉眼,又觉得陌生不已。 “月寒哥哥……”原本稚嫩的嗓音因灌入冰冷的江水而变得嘶哑。 只是这声轻喃传进黑衣少年的耳里,无异于平地惊雷,为何,这孩子会知道他的名讳?居然还叫他哥哥? 这时,原本待在黑衣少年身边的大汉已经急忙跑了过来,恭敬地对少年行了一礼,提醒道:“七……公子,时间不早了!” 黑衣少年深深地看了眼苏倾予后,站起身轻轻“嗯”了一声,接过大汉递过来的大氅,犹豫了一下后将大氅盖在苏倾予身上后正欲转身离开。 “别走!” 黑衣少年回头看了眼无助地躺在地上的苏倾予,最终还是决然离开了,因为他知道,侯府的人很快就会赶来,若是撞上,届时定会少不了一通麻烦。 果然,在他走后不久,侯府便来人了,苏靖阳一眼就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女儿跪在岸边低泣,而她身边则躺着盖着大氅昏迷不醒的苏倾予。 “抱小姐回去。”他沉声命令道。 说着带头抱着自己的儿子大步回府,许是太过焦急,竟直接忽略了大氅一事。 状似平静的表象下,他心中的怒火却似有燎原之势,阮云天,欺子之仇,我定安候府必与你一一讨回。 等候在门口的江芷婉和苏老夫人一见众人回来立马迎了过去,待看清楚全身湿透裹在毛毯里被抱回来的苏倾城和陷入昏迷的苏倾予顿时大惊失色。 江芷婉安排心腹手下接过了苏靖阳怀里的苏倾予后跟着去了浴房,毕竟苏倾予性别的秘密不容有旁人知晓。而苏倾城因为受寒受惊,一放松下来竟也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倾予、倾城二人是因为都受凉了的缘故,还是双生子的缘故,居然双双发起了高烧,而且怎么也退不下去。 整个侯府顿时陷入了一片焦灼的氛围当中! …… 那黑衣少年离开后,居然径直进了皇宫,从宫人们对其行礼来看,他赫然是当朝七皇子凤月寒!一个身份尴尬,却屡立战功的少年奇英才,让皇帝都不得不迫于军中高涨的推举声,破格提拔他为少将。 凤月寒忍受着浑身的湿冷,先回了玄月殿换了身衣裳后,便来到一处幽静的苑中,这里是他母妃的住处——岚烟殿。 似是听见动静,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一脸喜色地走了出来。 “寒儿,你可算回来了!”那女子边随着凤月寒的搀扶往回走,边道,温柔的嗓音不难听出其中的欢欣之意。 第46章 欠下两条命? “呵呵,母妃,儿臣有礼物送您。”在外沉静冷肃的凤月寒在这个女子面前,露出让人惊讶的孩子气,只见他手心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对女子眨了眨眼睛,颇有些讨赏的意味。 “这是?”婉妃云烟接过小木盒,疑惑地看向凤月寒,只是后者只是傻傻的笑着,根本不打算开口。 “你这孩子!”无奈地瞪了眼他,却并没有丝毫责备之意,反而带着溢于言表的宠溺之情。 只听“咔哒”一声,木盒打开,只是待看清楚盒中之物时,云烟脸色一白,手一抖,木盒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一起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母妃……”凤月寒愣了愣,不解她为何会突然失态。 “咳咳,”云烟强行镇定下来后目露担忧地看着凤月寒问道:“寒冬时节,你何来此物?” “因母妃喜欢,儿臣便在暖阁培育了一株,只是独开了这一朵,便摘来送给母妃,本想连带花树一起送来,只是怪的是,花开后,树便衰败了,本想借花献佛讨您欢心,却不想反倒弄巧成拙了,儿臣真是该死。” 云烟胸膛剧烈起伏着,闭着眼睛,惨白的脸露出一抹寡淡的笑来,只听她嗓音幽幽地问道:“你可知,御花园植株千种,奇葩遍地,为何独独没有木槿?” “母妃?”凤月寒皱眉,很是不解。原本他只当是木槿花苗在天秦难寻,如今听云烟这一说,他不禁疑惑起来,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呵,也是,”云烟缓缓睁开那双柔美的杏眸,里面似盛满了哀怨悲伤:“你从小便被你父皇遣离皇宫,随军驻守边疆,宫中繁杂之事,你不知也情有可原。” 凤月寒抿唇沉默,他很小就知道,他与母妃不讨父皇欢心,只是一直不知道其中缘由,儿时他还一度追问过云烟,只是懂事后,看见云烟那双好看的眼里满是悲戚沉痛时,他便再也不问了。 难道今日,他心里疑惑的秘密就将揭开了吗? 良久,云烟终于敛去了眼底的情绪,恢复如往日一般柔弱可人,她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白色木槿,嗓音平淡道:“孩子,你记住,木槿,是皇宫禁花!特别是你我二人,最不能接触它,否则一旦被人上报陛下,将会有一大批人为此丧命,包括我们。” “儿臣不明白,为何?”凤月寒两道剑眉恨不得拧在了一起,云烟的话说的他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为何普普通通的木槿,就成了禁花,还关乎生死? 思绪翻飞,她似又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深秋,那时年少,还未进宫,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偷跑出府,随喜欢的人一起下江南游玩。 第47章 神秘的江芷婉 array 第48章 梦禾 不知又过了多久,苏倾予也皱眉醒了来。 感觉浑身酸疼的要命,哪哪儿都不舒服,不由哼哼了两声,半睁着眼睛看着床幔,她记得自己将倾城救起来以后,就无力再爬上岸了,隐约间好像听见了凤鸣声…… 然后,她好像看见了少年版的月寒!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她却是一点印象也没了,啧,头好痛! 江芷婉见状先是愣了一下,不由去摸她的额头,居然又发起高烧来,吓得她立马叫来青蒿,让他赶紧去请莲生过来。 不一会,房间里就挤满了人,就连常年待在慈抚苑里的苏老太太都赶了过来,就生怕自家的孙儿出个什么好歹。 苏倾予无力地垂着眼睑,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个绝色少年朝自己走来,黑直长发用根玉簪轻挽在身后,紫袍翻飞间自带一股高贵典雅的气质,那双眼睛……好熟悉! 舔了舔了干燥的嘴唇,冰冷的手腕上忽然触及到一点温暖,她下意识地翻手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沙哑着嗓音问道:“你我,可曾见过?” 莲生闻言瞳孔一缩,她不认识他了?呵,也是,那时她还小,又怎会认得他? 他闭了闭眼睛,嗓音毫无波澜道:“从未见过。” “可是,”苏倾予一边松开了他手一边无力道:“为何我觉得你的眼睛这般熟悉。”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因此没有看见莲生深紫色的瞳孔里晃动的情绪。 “夫人,请命人准备热水,苏公子寒症太重,需泡药汤辅以针灸方可治愈。” “不可!” 江芷婉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了一声。 若是苏倾予真是男儿身,她必然也不会如此,关键是那可是个女儿身啊,还被皇上封为冬临世子。 一旦被揭穿,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她们母女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为何?” “是啊,为何?婉儿。” 看着莲生和苏老太太,江芷婉一时呐呐地说不出个缘由来,她总不能说是男男授受不亲吧? “娘亲是怕我将寒症传染给公子吗?娘亲放心,我会小心的。” 就在这时,原先一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苏倾予突然轻声说道,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坐了起来。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精致如琢的脸显出一种病态的白,唯独那眉心一点朱砂红的越发妖异起来,而一向清冷的眸子此时透着一种琉璃似的脆弱,让人情不自禁地就产生 了一种保护欲。 “苏苏……” “娘亲,请放心。” 后面的三个字,她咬音格外重,强调着只有她们之间熟知的秘密。 最后,苏倾予以烦扰之名,将除了莲生以外的所有人都给请了出去,见门窗都关好以后,她才对莲生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不接受针灸,待会你将药汤调制好就可以走了。” “你在质疑我的医术?你知不知道……” “没有,”她抬眸定定的盯着莲生,一字一句咬音道:“我没有质疑你,也知道不及时治疗的后果。”苏倾予冷声打断了莲生的话,虽然她医术不精,但是一些浅薄的东西她自己还是知道的,比如现在若是不辅以银针将体内的寒气逼出来,那么以后每逢阴雨时节,她全身 关节都会疼,而且会格外怕冷。 可是相较于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连累自己的娘亲和妹妹,甚至因为欺君之罪,连累整个苏家,这些后遗症根本不算什么。 “我才是大夫。”莲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非常难看起来。 苏倾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但病人拒绝接受治疗。” 一句话噎的莲生无话可说,气的当场就翻脸拂袖离开了。 被摔上的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苏倾予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再去看身边躺着的苏倾城,和她的症状差不多,但是已经不再发烧了。 给她诊脉后,发现脉象也已平稳,大概是因为救治的及时,而且身体底子本就好的缘故,并不像她这般羸弱,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思及此不由轻舒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莲生因为生气一走了之不会回来的时候,茯苓小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公子,药浴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隔壁房间,莲公子请您过去。” 苏倾予抿了下唇,没想到她都说的那么直接了,那个少年还不放弃吗? 在茯苓的搀扶下,披上厚厚的披风,来到隔壁房间,发现除了莲生,自家娘和奶奶也在,还有一些下人。 “苏苏……” 江芷婉担心的唤了一声,眉眼间的忧虑几乎要化作实质。 “娘,我自己可以,若不放心便将茯苓留下即可,让其他人都下去吧,不然,这药汤不泡也罢。” 苏倾予垂眸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哪怕保持着站姿也需要侍女搀扶,但是那身傲骨却让人无法小觑她话里的重量。 “胡闹,你……” 江芷婉还未开口,苏老太太便呵斥了起来,打发下人离开这她能理解,可是若是作为大夫的莲生也一起被赶了出来,那何人为她治病? “哼。” 只是这时,作为主治大夫的莲生显然再次被苏倾予激怒了,深深地看了眼垂眸静立的苏倾予,冷哼一声就率先离开了,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苏老太太。 最终,还是如苏倾予所愿,只留下了茯苓一人伺候。 与此同时,皇宫,小年宫宴上。 凤宁旭垂头丧气地问坐在旁边的凤宸珏:“皇兄,你说苏哥哥他们为什么不来啊?” 对此,后者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杯静坐,似乎没有搭理前者的意思。 凤宁旭眸光一暗,以前的皇兄不是这样的,虽然皇兄贵为太子,事务繁重,但是待他却极好。 很多人都说皇兄冷漠,可是在他眼里,皇兄虽时常冷着一张脸,课业上对他也极为严苛,强势时的样子像极了父皇,可却是宫里最细致体贴的了,而如今……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兄开始疏远他,以前的有求必应,到现在的不闻不问,冷漠的让他无所适从。不仅对他,就是面对母妃的时候,皇兄也一副冰冷生疏的模样,公式化客套的模样,让人心寒。 第49章 情之所殇 宴至中旬,皇贵妃灵素媛状似不经意间扫了苏靖阳所在的位置一眼,然后佯装讶异道:“怎么不见定安候携带嫡妻江氏与世子和小姐前来赴宴啊?”当朝皇帝凤敬闻言这才注意到确实如此,不由跟着问道:“是啊,爱卿,据传冬临天资聪颖,眉目如画,小小年纪就有一手足以令人惊艳的琴画,朕也有些好奇呢,侯爷怎 么不带进宫来给朕看看?” 苏靖阳心头一跳,不由赶忙跪在殿前叩首道:“陛下明鉴,传闻多有夸大事实之嫌,小儿才疏学浅,近日与其妹外出游玩不幸落水,至今高烧未退,昏迷不醒……” “什么,苏哥哥生病了?” 只见他话还没说完,没精打采地坐在一边的凤宁旭几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神情紧张地大声问道。 大殿上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凤宁旭,凤宸珏瞳孔一缩,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紧,向来冰冷到面无表情的脸却看不出丝毫情绪。 “小十一很担心苏长公子啊!” 凤敬饶有兴趣的看着凤宁旭,说出的话却让苏靖阳心脏猛跳起来,不由对凤宁旭轻轻摇头,希望那孩子不要说是。 然而…… “对啊,苏哥哥那样漂亮的人儿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父皇,您救救苏哥哥吧!”凤宁旭状似天真懵懂地偏了偏头,末了还不由鼓起腮帮子,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苏靖阳闻言身子不由摇晃了一下,心里不由痛恨起这个十一皇子起来,这话不是将苏倾予置于风口浪尖上了吗? 然而事情远还没有结束,只听凤敬道:“既然小十一如此中意苏长公子,不如,朕就下旨命苏长公子进宫做九儿的伴读,这样小十一也能天天看见苏长公子了,如何?” 凤宸珏闻言一怔,做他的……伴读?为何不是……他瞥了眼身边的凤宁旭,下一秒便垂下了眼睑,不动声色静坐一旁。 “好啊好啊,真的可以吗?皇兄你觉得怎么样?” 凤宁旭兴奋地猛点头,能看出来他是真的非常中意苏倾予,末了还不忘问凤宸珏的意见。 “全凭父皇做主。” 虽然凤宸珏心中疑惑,只是他能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吗?呵,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最忌讳的就是好奇心了! 凤敬满意地笑笑,随后看向苏靖阳问:“爱卿,你意下如何?” 苏靖阳伏地沉声道:“小儿年幼无知,唯恐在皇宫里会冲撞太子殿下及各位皇子公主等,请陛下三思。” “话可不能这么说,”只听灵素媛慢条斯理道:“苏长公子小小年纪就已有那般卓绝风采,进宫后与诸位皇子相互学习,共同成长,岂不妙哉?” “是啊,爱卿,就这样说定了,传朕口谕,命冬临世子苏倾予病好后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苏靖阳低垂着头,脸色一白:“臣,接旨。” 都下口谕圣旨了,他还能不接受吗?摆明了没有留给他拒绝的余地。 凤敬大笑道:“哈哈哈!好,既然苏候并无异议,晚上我便派遣御医与你一起回府,为令公子治疗,待病好后即刻进宫报道。” “是。” 一旁的灵素萱担心地看向他,等他落座后不由伸手握住他的手偷偷地道:“苏郎别担心,要不一会等宴会结束后,我去找姐姐说说,看看能不能请皇上收回成命。” 虽然她很想现在就开口,但是毕竟只是一个侯府小妾,能出席已经不合规矩,若是贸然开口,怕是只会惹来更多麻烦。 苏靖阳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同样低声道:“算了,皇上金口玉言,绝对是不会收回成命的,别费心思了!” 灵素萱咬了咬下唇,沉默了一瞬后不由埋怨地瞪了灵素媛一眼,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了啊,并不想去争什么,为什么姐姐她就是不懂呢? 后者看见她的眼神后,脸上的笑意微僵,不过很快就兀自移开了目光。 一旁的苏灵溪拽了拽灵素萱的袖摆问:“阿娘,兄长要进宫了吗?” 灵素萱苦笑着点头。 苏灵溪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溪儿不想兄长进宫,这样溪儿跟二姐就看不见兄长了。” 灵素萱叹了口气道:“溪儿乖,等回去咱们再说。” 后者点了点头,面对一桌子的珍品点心却再无一点胃口。 此事后,苏靖阳也再无心情与众人虚与委蛇,愣愣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人在他心头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 侯府里,苏倾予看着脸红的几乎要滴血的小丫头,不由嘴角一抽,她这幅身子也就十岁稚龄吧,这丫头到底在脸红个什么鬼。 “茯苓,你去外屋候着吧,没有我的传唤,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啊,好,”如蒙大赦的茯苓连忙应了一声就往外走,然而没走两步又一下子转过身来看着苏倾予急道:“不行啊,公子,您现在生着病,没人服侍怎么行?要不我去找青蒿 来吧?” “你怀疑你家公子我不行?”苏倾予挑了下眉,故作调侃的语气,倒是让茯苓脸色又红了几分,支支吾吾说不话来,最后迷迷糊糊的就乖乖等在了外屋。 苏倾予总算松了口气,看着浴桶里漂浮的药材,轻叹了口气,药香,真是讨厌的味道啊!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不安起来,总觉得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被热气熏的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出于杀手的警觉,让她立马清醒了过来,一双紫眸霎时印入眼睑,陌生……又熟悉! “你……”心中一闪而逝一抹慌乱,她没想到原本气的拂袖离去的人,居然还会折回来,随即反应过来水面浮着一层厚厚的药草,而且看对方也没有什么异常,应该不知道她性别的 事。 “谁让你进来的。”但是想到潜在的危机,不由让她心悸,被熏红的脸立马阴沉下来,她冷喝道,犹有稚嫩的嗓音自带一股威仪。 第50章 睡吧,哥哥守着你呢 “你在害怕什么?” 莲生眯着眼睛,语气咄咄逼人,紧盯着她根本就不给她后退的余地。 “茯苓——” “别叫了,她已经被我支出去了。”苏倾予闻言一下子没了脾气,自暴自弃似的靠在木桶上,怔愣的看着屋顶,任由莲生盯着自己看。反正十岁的年纪身体还没发育,况且有药草做遮掩,任由他怎么看,也 看不出朵花儿来。 相反这个时候若是她再表现出激烈的反应,怕是以对方的敏感程度,就算不能直接揭开她隐藏的秘密,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冬临世子?”他尾音略显玩味,轻笑了一声道:“到底是什么,令你和尊夫人露出同样的紧张和害怕?” 苏倾予闻言心头一跳,闭上眼睛冷笑道:“公子真会说笑,我何时紧张害怕了?公子跟我这个病人打哑谜?真真是好兴致!”莲生没有理睬她的话,自顾道:“呵,冬临世子与苏二小姐乃是孪生兄妹,只是……我从未把过这般神似的脉象,男女有别,脉相自然也有些微的差异……可是世子的脉象 ,为何会与苏二小姐的一模一样?不妨容我猜猜,”莲生用手支着下巴,食指轻轻地敲打着侧脸,随即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道:“难道……是瞒天过海,转凰为凤?”尾音上挑,其特有的清澈音色莫名染上了些许阴郁的味 道。 苏倾予睁开那双潋滟的凤眸,直直的盯着莲生道:“公子既知,我与小苏乃是孪生兄妹,又同时受寒体弱,脉象相同又有何不妥?呵,公子如此猜测,到底有何居心?”莲生那张美到似拒人千里的脸似乎一遇到苏倾予就有点绷不住,总会只见他微一挑眉,颇有些挑衅似地道:“既然如此,世子为何执意拒绝治疗?莲某不信,这天底下竟有 病人甘愿放弃治疗,偏喜五痨七伤。” “你到底想怎样?”苏倾予眉宇间拧出一道不耐的折痕。 “请世子起身,让莲某为你治疗。” 莲生说这句话时,一敛刚刚的散漫,认真的表情让苏倾予一怔,竟一时猜不透,对方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为了给她治疗而使的一种小手段,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就在二人对峙间,外屋忽然传来茯苓焦急的声音:“夫人,夫人,莲公子正在里面给公子治病,您不能进去打扰。” 苏倾予闻言嘴角微抽,也不知道这所谓的莲公子到底跟那丫头说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她那般死心塌地地守在门外,连江芷婉都敢阻拦。 “放肆!”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江芷婉低喝了一声,然后便没了动静,脚步声却随之越来越近,苏倾予几乎都能想象出茯苓那丫头委屈的小模样。 “夫人。” 莲生收起所有的面部表情,对其微微颔首算是行礼,这让苏倾予有些疑惑起他的身份,定安候官居一品,哪怕闲赋在家,品阶也摆在那里。 若是平民见到其夫人,怎么也该行跪拜礼才是,可这…… “劳烦公子了,这天色也不早了,小儿便由我来照料即可,慧姑——” “在。” “带莲生公子下去休息吧。” “是,公子请。” 从江芷婉进来,到请莲生离开,这中间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甚至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莲生临走前,深深的看了眼苏倾予,眼神里有种她看不懂的东西,让她有点心惊。 但随即反应过来,她也没暴露什么,若是仔细推敲莲生刚刚那番话,看似暗藏玄机,实则不过是种激将法罢了。 首先,假如她真是男儿身,被人怀疑是个娇怯怯的小姑娘,肯定会上钩,让他给自己治病,从而使他达成目的; 其次,像对方那样敏锐的人,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一般绝对不会立即说出来试探,一定会在查实后,掌握着确切的证据,然后一举出击,直抵死穴,让人避无可避。 苏倾予眯了眯眼睛,这个少年,不简单! 只是,对方为什么非得给她治病呢?明明素不相识不是吗? 待屋子里不相干的人都走完以后,江芷婉立马卸下脸上伪装的严肃,轻轻松了口气,将手中之物放在一边后,趴在浴桶边担忧的问道: “苏苏,莲公子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他知道你的真实性别吗?” “娘,他应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她蹙眉将心里的疑惑顺势问了出来,而且莲生这个名字,她总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他是姬洵姬神医的高徒,你呀,可是欠了人家两条命了。” “两条命?”苏倾予这回是真的懵了,就算这一次是因为他才得救的,那也就只有一次啊,他们什么时候还见过?而且他不是说……“嗯,你儿时被毒蛇所咬,体内又有胎中便中了的墨莲之毒,陷入了重度昏迷,也是他及时用丹药护住你的心脉,得以延缓时间制出解药给你解毒,所以你欠了人家两条命 啊!”苏倾予嘴角微抽,经这一提醒,脑海里一下子闪过儿时的记忆,那时,那双紫色的眸子似乎还没有现在这般淡漠,虽然也无甚温度,但好歹还能从其中看到些许情绪,而 如今…… 原来,他们真的在之前就见过!可是为什么之前她问的时候,他要否认?真是……别扭的人! “我可怜的女儿,真是委屈你了。” 看着江芷婉愧疚的神色还有盛满哀婉的眼睛,苏倾予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两下,随即严肃地看着她道: “娘亲,这种话下次千万别再提了,隔墙有耳,切记我是您的儿子,您的女儿是倾城。” 看着苏倾予肃穆的神色,江芷婉一下子忘记了说辞,只能呐呐地点头,她的“儿子”真的只有十岁吗? 为什么刚刚的眼神那般有压迫力,不禁让她联想到睿智冷静的成年人? 而说到这,苏倾予敏感地察觉出腐朽在往事里的阴谋味道…… “娘,有人要害您?” “嗯……” “谁?”“好孩子,有些事,以后有机会娘再告诉你。” 第51章 求情失败 苏倾予见她脸色不好看,便转移话题问:“娘,您刚刚拿着的是什么?” “哦,是你落水那日,不知哪个好心人给你盖上的大氅?我让下人洗净晾干了,想着便给你送来了。” 苏倾予闻言一怔,是了,那人救了她以后,不顾自己浑身湿冷,将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江芷婉不由有些担心。 苏倾予强笑了两声摇头道:“没事,娘亲您早点回去休息吧,一会药浴泡完我就回房睡觉。” 江芷婉本还想说什么,但见她神色疲乏,便只是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就离开了。 苏倾予眯着眼睛看了看江芷婉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放在一旁折叠整齐的藏蓝色大氅,思绪混乱……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年宫宴总算结束了,大概是来回奔波累了,苏灵溪在路上就睡着了,于是回到府里后,苏靖阳便让灵素萱先带苏灵溪回去睡觉,他带着御医去找江芷 婉。 此时听雪苑偏屋里,苏倾予刚泡完汤药穿好衣服后,正巧苏靖阳带着御医过来了。 “侯爷,这是?” 江芷婉不解地看着他们,显然不明白宫廷御医怎么会来定安侯府。 “婉儿,我……我晚点跟你解释。” 江芷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按捺下心底的疑问。 半柱香过后。 苏靖阳紧张地看着御医,担心地问道:“小儿怎么样了?” “禀侯爷,令公子寒气入骨,虽然现在已无大碍,但怕是今后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我尽量开些温养身体的药方,给令公子调养身体。”苏靖阳闻言眼前黑了一瞬,但是好在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让苏倾予好好休息,送走御医后,江芷婉立刻拉他回了并蒂轩问道:“侯爷,你们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御医会来府上给苏苏看病?” “婉儿,你听我说……” 苏靖阳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满混过去,于是只好将宫中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江芷婉。 后者一听皇帝最终还是下令让苏倾予进宫做皇子的陪读,身形一晃,为什么还是逃不过…… “侯爷,暂时……先别跟苏苏说……” “为何?明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啊! 江芷婉苦笑道:“那孩子那般抵触进宫,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让她在家里……最后过一个好年吧!” “对不起,婉儿!”苏靖阳叹了口气,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此时,仍旧毫不知情的苏倾予已经陷入了并不安稳的睡梦中。 次日一早,一个身着绯衣,颜容妖娆的少年来到侯府,小小年纪,举止投足间已尽显狷狂本色。 而接到下人通知的苏靖阳心存疑惑地赶来前厅,因为据说,又来了一个姬神医的弟子。姬洵医术盛名在外,与之同样负有盛名的,就是为人孤僻,无徒无子,虽然十年前看他跟莲生之间的相处,不像传说中那么一回事,但是姬洵有一个弟子已经足够让人讶 异了,怎会又凭空冒出一个来? 想到这他眸光微沉,若是有人胆敢借神医之名,蓄谋坏事,他定饶不了对方。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来到前厅以后,对方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行礼,而是一抬下巴语气不善道:“莲生呢,让他出来见我。” 命令似的语气,让苏靖阳脸色有些沉郁,但是顾忌对方上报的身份,于是用沉凝的语气试探性地问道:“阁下是?” “哼,莲生是我师兄,你说我是谁?”“额?”苏靖阳微微诧异,没想到看起来俊雅冷静的莲生,居然有这样洒脱不羁的师弟。而且从对方言辞间,竟丝毫感受不到师弟对师兄的尊重,比如师兄名讳,就是犯了 大忌! 但是这到底是人家师兄弟的事,他也不好多言,脸色稍缓道:“莲公子正在府上做客,阁下若不嫌弃,不如一同暂居府上如何?” 绯衣少年高傲地冷哼一声,既不接受,也不拒绝,气氛顿时显得僵凝,好在苏靖阳提早让下人去请的莲生这时已经跨进了大厅。 “梦禾?你怎么来了?”见到客厅里的人,莲生脸色顿时一沉。 “师兄竟还有脸问我,我还没问师兄为何将我一人撇在了那孤僻幽谷里,孑然来这富贵侯府游玩?”绯衣少年一见莲生,更显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我来救人,与你何干?”莲生面无表情,话语间满是锋锐的利刺。 “我不管,姬老头儿说的话师兄莫不是悉数忘了个干净不成?跟我回去。” “……”眼看绯衣少年纠缠不休,莲生沉默了半晌,然后转身对苏靖阳道:“家师有命在身,这就不打扰侯爷了,莲生告辞。” “唉……”不等苏靖阳说什么,莲生已然转身朝着府外走去。此番看似不敬的举止,若是梦禾来做,他必然会大怒,然而莲生做来,他却是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因为这一切感觉无比 自然,仿佛本该如此一般。 等他反应过来,厅里早已没了莲生和梦禾的身影,两人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苏靖阳摇摇头,感叹真是一对奇怪的师兄弟! 出府后,两个气质卓然的少年并肩而行,惹来不少路人纷纷侧目。 只是二人似乎毫无所觉一般。 莲生扯了扯自己的袖摆,驻足转身望向身后的绯衣少年沉静道:“梦禾,兄友弟恭的戏码,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呵,”唤作梦禾的绯衣少年苦涩的牵起嘴角:“原来在你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演戏吗?” “到此为止吧,我提醒过你十年期限已至,你该知我本就无需再滞留谷中,即刻起,你我分道扬镳为好。” 说完,他便转身,抬脚欲离开。 却听梦禾在他身后凄凄笑道:“纳兰莲生,你真的忘记姬老头的话了吗?你与苏家那小子八字不合,切忌与之来往,否则……”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冷冰冰地打断对方的话,似是在逃避什么魔咒一般。 “两年前的事,你果真还是耿耿于怀吗。情不知所起,我又如何能够掌控的,你到底要如何……要如何才能原谅我那时的荒唐……” 莲生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毫无温度的嗓音却让梦禾感觉仿佛置身凛冽北风中一般冷,只听他道:“忘了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残忍又决绝。 说完,莲生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情之所殇,苦了多少人! 梦禾凄楚一笑,瞳色却一闪而逝一抹猩红,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忘?如何能忘?那般如蜜似的甘美,品尝过的人大概永生都不会忘吧!既然永远都不会被原谅,既然已经回不到当初,纳兰莲生,我定会要你后悔今日所言所为…… 第52章 只是……想看他安好而已 苏倾予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得知莲生已经离开的消息,她蓦然松了一口气,那个五感敏锐的少年,若是再多留两日,怕是连她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虽然无法根治残留体内的寒症,但是她仍坚持每日用药汤浸泡,温养受寒的经骨。说来她倒是因祸得福,沉蒲江一事折腾一番后,迟迟不见增长的灵力居然涨了不少,若是以后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倾尽全力下,应该就能成功召唤魂兽了,不过维持的时 间应该很短。 至于苏倾城身体底子到底要好些,服了药后第二天烧就退了,晚上就醒了,也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于是她就成了所有人的重点关心对象,病情刚一好转,屋子里就挤满了前来探望的人,而且这事仿佛成了所有人的惯例一样。 这天,听雪苑里,苏甜甜刚走,苏圣依和苏圣泓又过来了。 “小五,感觉怎么样了?” 苏圣依走近苏倾予,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一脸关心地问道。 “三姐,我已经没事啦。”苏倾予满脸无奈。 苏圣泓却接话道:“还说没事,都伤了经骨了,你知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 苏倾予撇撇嘴,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低声道:“二哥,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训斥我不成?”说着对他眨了眨眼睛,竟显得有几分调皮。 见她难得露出这种表情,苏圣泓只好压下所有说教的话,瞪了她一眼,一时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苏倾予知道苏圣泓也是担心她才会如此,毕竟换做不相干的人谁会关心她的死活? 三人正说着话,苏银川又走了进来。 “四哥!” “嗯,你啊,长记性了吧,下次出门千万要带侍卫啊。”嗔怪了一句后又道:“喏,我知道你最近口味清淡,怕是嘴里没什么味道,特地去给你买了些你喜欢吃的蜜饯。” 苏倾予眼神一亮,不吝啬附送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四哥,”说着拈了一块梅肉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不由眯起眼睛道:“嗯,真好吃!” 苏银川笑笑,只是不待他说什么,门外就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两声异常同步的喊声同外面传来——“哥哥兄长,我来看你了!” 一同进门的苏倾城和苏灵溪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皆把头瞥向一边,众人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两个人又在闹什么矛盾。 “兄长,我听桂允说你最近没什么胃口,我没胃口吃饭的时候吃串糖葫芦就好了,所以我给你带了串糖葫芦来,你要不要试试?” “……” 苏倾予还未说话,一旁的苏圣泓已经开口道:“小七别闹,小五现在还不能吃冰糖葫芦哦。” “哦,好吧!”苏灵溪撅了撅嘴巴。 苏银川岔开话题问道:“小五,那天对你们动手的,可是阮将军的二公子,阮云龙?” 苏倾予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一说到这件事,苏倾城跟苏灵溪立马就炸毛了,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家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江芷婉与灵素萱相携而来问道,后面跟着的下人们端了不少点心过来。 “母亲,阿娘,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来了啊?”苏倾予岔开话题问道。 江芷婉自然听得出来,只是也没在意,只是笑道:“我跟你阿娘知道你们都在这里,所以带了些花糕和小吃过来,一边吃一边聚岂不更好?” 灵素萱补充道:“你们可得都吃完,不许浪费哦,这可是我们亲手做的哦。” 哪知苏灵溪一听这话毫不给面子的夸张大喊起来:“阿娘,你确定那些吃完不会死人吗?啊,我还小,我还要多活几年!” 众人被他这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灵素萱白了他一眼。 一时间满室其乐融融的氛围,苏倾予靠在床上看着众人,瞬间觉得心里暖暖的,暗道原来这才是家的感觉! 事后苏圣泓等人有表示过要为苏倾予他们仨去找阮云龙报仇,只是被苏倾予阻止了,她的仇,自然要亲手报才是。 反正来日方长,还怕没机会不成? 其实事发后的第二天,苏靖阳就想入宫参阮将军府一本,奈何年间封印,所有事务都暂时压下,得等到年后处理,这还让苏靖阳郁闷了好一阵。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佳节,苏倾予的身子也逐渐好转,只是小小的身子永远离不开厚厚的披风,每天都裹得跟个粽子一样。 这日天气晴好,冬日的暖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苏倾予看着院子里忙里忙外的众人,有张贴对联的,有挂红灯笼的…… “青蒿,茯苓,陪我上街走走吧。” “公子,您的身子……”青蒿有些不赞同的皱眉,毕竟在他看来,苏倾予的身体刚刚有点起色,现在正值春节时分,街上热闹是热闹,但是避免不了乱,若是再出什么好歹,怕是他无论如何都无 法原谅自己的。 “无碍的,走吧。” “公子总是这般不知爱惜自己身子。” 听见茯苓在一旁小声地抱怨,苏倾予无奈一笑,身体确实已经没事了啊。 就在这时,居然巧遇到小跑过来的苏灵溪,待看到她时,前者不由露出惊喜之色叫道:“兄长,你这是要出门吗?” 苏倾予点头:“对。” “那咱们一起吧,我也想去逛逛!” 苏倾予自然没什么异议,欣然点头应允。 苏灵溪转头对身后跟来的侍婢道:“桂雅,你替我去跟阿娘说一声,就说我跟大哥去逛街了,就不去吃花糕了。” “是。” 于是,原本的三人行,最终变成了四人行。 街道上到处都是一派除旧迎新的景象,一群孩子们穿着新衣欢闹着跑街头串巷尾,爆竹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苏倾予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暖起来。 上一世,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车水马龙,却从未见过这般喜庆喧闹的景象。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她低喃着王安石的《元日》,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象! 走在她身边的苏灵溪听得清楚,不由夸赞道:“兄长好厉害,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苏倾予脸红了一瞬,但是想到这个架空的时代,历史典籍中也没有她所熟知的朝代的记录,她又不由放下心来。 对灵溪浅笑了两下,心知解释也无意义便没多言,走在喧闹的街市上心里却越发平静下来。由于前世的悲哀,亲情凉薄,以至于现在让她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亲情后,她心里格外的珍惜! 第53章 苦肉计 这一世,她定会拼尽全力守护好这个家,谁也不能伤害她的家人,谁也不能破坏她得来不易的家。 忽然,一声惨叫拉回了她飘忽的思绪。 循声望去,一个少年在这寒冬腊月里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肌肤冻得发紫,模样好不凄惨。 “给我使劲地打,妈的,这个小畜生居然敢逃。” “唔……” 苏倾予冷淡的扫了一眼,本想就此一走了之,毕竟在这个平民之命犹如草芥的年代,类似的惨事几乎每天都有发生,而她可不是圣母。 “兄长!” 苏灵溪不忍地拉住她的袖子唤道,前者毕竟只是一个未经世间人情冷暖打磨的十岁孩子,见到这种景象会心软不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拽着苏倾予,怜悯地看着那个已经惨嚎不出声来,只能如同一只困兽蜷缩在那里呜咽着的少年半晌,终是开口道:“兄长,我们救救他吧,他好可怜。” 苏倾予扯回自己的衣袖,皱眉道:“天下悲惨之人那般多,若每遇见一个便救一个,侯府难道是避难所不成?”说完不等苏灵溪说话,兀自转身离开,纯白的衣摆划过一个清冷的弧度,徒留后者在其身后愣愣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无论何时都笑的温柔的兄 长居然这么冷血无情……眼眶顿时红了一圈,他看了看那个可怜的少年,又看了看苏倾予的背影,最后跺了跺脚,一咬牙冲到那群正在殴打少年的粗犷大汉身前,伸手护住那个少年闭着眼睛大吼 道:“都住手,不许再打了。” 他虽然有些担心自己也会被打,但却更固执地想要救下那人。 “哪里来的小屁孩,啧,快滚,老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天子脚下,你们这样是违法的。” 苏灵溪红着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个手持大棒的大汉吼道。 “你快走,他们是添香馆的人……” 沙哑虚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苏灵溪心一软,偏过头看了眼身后说话的少年正义凛然道:“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了。” 那少年咳了两声没再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心道这是谁家的傻孩子。 “哟,这孩子跟咱们说法呢?”那大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玩味阴翳地问:“想要救人啊?小公子,那你有钱吗?嗯?” 苏灵溪咬了咬牙,瞪着那壮汉问:“你们要多少钱?” “一万两你有吗?”那壮汉轻蔑地看着他笑道。 “我……” “哼,没钱还在这里充什么大佬装好人?还不快滚,再不滚,小心老子把你也带回添香馆接客。” 苏灵溪皱眉,小手死死地攥紧,虽然听不太懂对方话里的意思,但也明知不是什么好话,尽管如此,身体却仍旧挡在少年身前,丝毫没有退缩的打算。 而兀自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来的苏倾予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头疼起来,都说了不要多管闲事啊! “住手。” 就在那几个大汉已经开始伸手拽人,跟苏灵溪扯做一团时,苏倾予走了过来。 低喝声明明不大,但是她身上自带的那股气度威仪和仿若已经植入灵魂的冰冷立即震慑了众人。 只是年纪终究小了些,那领头壮汉下一秒就反映了过来,哈哈大笑道:“哟,又来了一个毛头小子。啧,瞧这脸蛋儿漂亮的,初、夜定能拍个好价钱吧!” 虽说言辞浪、荡,语气轻佻,但是那壮汉眼底却盛着凝重,毕竟以苏倾予的装束气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身份不凡。 而围观的人们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人之前在沉蒲江梅林见过苏倾予,这回认出来引发了一波不小的议论。 无非就是说这添香馆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敢对定安侯府的世子出言不逊等等。 不堪入耳的调侃让苏灵溪当即红了脸,不由担心地看向苏倾予,在看到她面沉如水的脸色时,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轻轻唤了一声:“兄长……” 苏倾予瞪了他一眼,随即冷着脸,嗓音毫无波澜对大汉道:“我弟弟不懂事儿,不如这样,你将我弟弟还给我,你的事我也不多管,如何?” 她没有多管闲事的准备,只要现在眼前这个男人放过苏灵溪,那么她完全可以不管那狼狈的少年的死活,带着苏灵溪一走了之。 “兄长!” 苏灵溪显然没有想到苏倾予会说出这种话来,大吃一惊地叫了起来。 苏倾予看了他一眼低喝道:“你给我闭嘴。” 那大汉古怪的看了眼苏倾予,周遭的议论神他自然也是听见了的,冷哼了一声后问:“定安侯府的冬临世子?” “正是在下。” 这般年幼的贵公子却不骄不躁,不知令多少人赞叹出声。 “那咱添香馆就卖你一个面子,给我放人。” 苏灵溪揉着被扭痛的胳膊,焦急地看向苏倾予,希望她能救救那个可怜的少年,只是后者看也没看他,见他被放开,竟又要转身离开。 许是人心便喜得寸进尺,确定苏倾予不会放任自己被白白欺负,苏灵溪居然咬牙又要上前去救那个少年。 忽然,苏倾予警觉地察觉到头顶有两道目光正在打量自己,不由抬头看去。 待看清楚正在一旁茶楼顶层倚栏注视这场闹剧的人时,不由一愣。其中一个见她看过来,竟对她笑着举了举茶杯,似是在打招呼一般。 而站在她旁边的,正是她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太子凤宸珏?不过对方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虽然疑惑皇子怎么会出现在市井中,但是她并没有上前结识的打算,淡漠的朝对她举杯的少年点点头后,便收回了目光,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茶楼顶层,凤宸珏看着旁边目露玩味的少年,不由皱了皱眉头:“凤煜炎,他可不是你能动的人。”“哦?咱们的太子殿下这是护短了吗?呵,不过太子殿下可别会错意了,我对那一看就清贵无暇又冷硬的人可没兴趣,只是有点好奇,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怎么就生的这么一副铁石心肠。” 第54章 除夕佳节 “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凤宸珏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而是直接问起正事。“啧,我说我的太子弟弟,你小时候不是挺可爱的吗,怎么长大了,就变成这副德行了?”少年不满地嘀咕,但是手下不停,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去:“喏,你 要查的东西。”凤宸珏伸手去拿,一下却没抽出来,皱眉看向凤煜炎,后者收起玩世不恭的笑,一脸凝重道:“珏,这里面的信息量有点大,其实现在挺好的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查过 去被尘封的黑暗?” “呵,哪里好了?” 看着他尚且稚嫩的脸露出凄楚的笑,凤煜炎抿了抿唇,怔愣间手却不由自主松了力道,是啊,哪里好了?他刚刚是怎么犯傻竟说出那样的话!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知晓自己不过是枚被人为争权势而摆弄的棋子,甚至手上可能还沾染着至亲之人的鲜血,怕是会更加疯狂吧? “谢了。” 凤宸珏收好信封就欲转身离开,凤煜炎已经恢复成刚刚那样玩世不恭的模样,吹了个口哨,抱臂调笑道:“不先看看验收一下?” 凤宸珏心知对方就是想看自己在看到这确切证据后会露出何种表情,这人的恶趣味,他简直了如指掌,偏过头冷睨了他一眼: “不必,要是你对你自己的情报网没有信心,现在就可以考虑哪种死法最得你心了。” “……”凤煜炎嘴角微抽,暗骂了声“一点都不可爱”,便扭头去看楼下仍在对峙的闹剧。 苏倾予已经耗尽耐心了,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由皱眉问:“到底怎样才愿意放人?” “我说了,一万两白银,虽然你是侯府世子,但是也不能不讲规矩。”那大汉粗声粗气地说道。 “要钱没有,”苏倾予解下身上厚厚的绣梅大氅递给青蒿,面色已经完全冰冷了下来:“不过打倒你们,我依旧可以救走我想救的人。” 对方只有五个人,但也不过是有些蛮力的打手而已,虽然以她的身体素质,对付起他们仍会有点吃力,但想赢的话却没有丝毫问题。 被人如此蔑视挑衅,那大汉有点窝火,不由怒喝一声骂道:“妈的,都给我上。” 苏倾予见状脸色一沉,暗道看来这添香苑背后势力不小,明知她是侯府世子,也敢毫不犹豫地动手。 一炷香过后,苏倾予甩手撂倒最后一个打手后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青蒿见状连忙掸开大氅披在她身上,担忧的唤了一声“公子”! 苏倾予摆手示意他不要担心,扫了眼躺在地上哀嚎的众人,冷哼一声,若是放在前世,这些人她动动手几秒钟就解决的事,现在却要足足花费一炷香的时间,真是丢人。 “溪儿,回府。” “哦。” 苏灵溪弱弱地应了一声,虽然平日里敢跟苏倾予随便打闹,但是眼下情况特殊,他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得乖乖听话。 看着苏倾予因咳嗽而不时颤抖的单薄背影,内疚不已,想了想,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蜷缩在地上的少年身上,然后费力地扶起他,跟着准备离开。 “都给我站住!” 只是本以为到底为止了,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厉喝,苏倾予皱眉,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转过身一看,呵,还真是冤家路窄,来人赫然是之前在沉蒲江有过些仇怨的阮云龙——落水生寒之苦,怎能让肇事者安然好过,这一次,她便要连本带利,一一讨回。 青蒿见状立马警惕地挡在了苏倾予身前,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要丢下公子先跑了。 阮云龙一看多管闲事的是苏倾予,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调笑道:“哟,美人儿,咱们又见面了!” 围观的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呐,这两人又撞上了!苏倾予冷笑一声,绕过青蒿朝着阮云龙走去,冷眼看着他:“这人,本世子要了,阮公子可有意见?”声音不大不小,寡淡而稚嫩,却叫人不敢顶撞,只能呐呐地站在原地 。 阮云龙反应过来,正好看见苏倾予脸上一闪而过一抹讥讽不屑,不由怒从心起:“呸,这人明明是本公子先看上的,世子莫非是想夺人所好不成?” “哦?是吗?可是本世子只知这人是添香馆的逃倌,其身上可没有阮公子的印记呢,”苏倾予眸光微转,似一池潋滟春波,看的阮云龙一阵心神荡漾,只听她接着道: “不如这样,既然阮公子这么中意这逃倌,那本世子便给你一个赢回他的机会,如何?” 被美色迷得七荤八素的阮云龙不自觉地就跟苏倾予的节奏走了,见他点头,苏倾予垂眸一笑,轻拂衣袖缓缓道:“阮公子可瞧见前面的石狮子了?” “嗯?”阮云龙抬头看去,十多米开外的地方确实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府邸,门口蹲坐着一对石狮,他不解地看向苏倾予,不明白她这么问有什么含义。 “呵,”苏倾予轻笑一声,抬眸定定的看着他:“假如你先拿到其中一座石狮子嘴里的石珠,我不仅将这个逃倌送给你,而且我还能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话末,不着痕迹地对他眨了眨眼睛,撩拨的阮云龙立即连连点头:“好好好,就这么决定了。” 当初沉蒲江一事,让他对苏倾予留下了一个病弱少年的印象,比脚力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才会答应的这么快。 茶楼上,见此一幕的凤煜炎眯了眯眼,轻笑一声:“有点意思。” 青蒿和茯苓皆担忧地看着苏倾予,后者递给二人一个放心的眼神,摸出一块碎银子便对阮云龙道:“这枚碎银落地,比赛就正式开始。”阮云龙神色一肃,下一瞬耳尖微动,脚下似生风一般朝着十多米开外的那座府邸奔去。反观苏倾予就跟没事人儿一样好整以暇的理了理领口,看着阮云龙在那狂奔。 第55章 凄惨的陌生少年 众人看的一脸懵逼,这是个什么情况,莫不是心知自己无法胜出,就这样放弃了不成? 眼看着阮云龙就快要跑到那座就近的石狮子面前了,茯苓忍不住焦急地喊道:“公子!” 苏倾予挑眉,这才不慌不忙的抬脚朝着面前的药堂走去,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抬手就将其中一只石狮子口中含着的石珠取了出来。因为刚刚她跟阮云龙的站位问题,她是横向位,刚好正对着药堂,而阮云龙是纵向位,对着街道,她故意抛出对其有绝对诱惑力的诱饵,就是为了扰乱他的观察力和判断 力,只是对方的反应,明显让她觉得自己高估他了!阮云龙此时已经跑到了石狮子身前,因为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追来,便不慌不忙的转身,正想看看苏倾予气喘吁吁的狼狈模样,然后好好嘲笑一番,谁知一转身,就看到苏 倾予笑盈盈的看着他,手中赫然抛弄着一枚石珠。 他顿时愣住了,这回倒是一眼就看到苏倾予身边的药堂还有门口蹲坐的两座石狮,其中一只口中赫然少了一枚石珠。 要是现在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他就蠢得无药可救了。顺手就掏走身边石狮口中的石珠,怒气冲冲地朝着苏倾予走了过去。 “妈的,你耍诈。” 看着脸色铁青气到骂人的阮云龙,苏倾予耸了耸肩笑道:“你蠢你怪谁?我问的是‘可看见前面的石狮子了’,又没说是哪个前面,这药堂正对着我啊,有毛病吗?” 说完一脸无辜地看向围观的众人,周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纷纷打趣道:“就是,没错啊,苏公子前面的石狮子可不就是这儿嘛!哈哈哈!” “可不,自己蠢还怪别人,哈哈哈哈!” “……” 听到众人的嘲笑声,阮云龙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狰狞起来,他好歹也是阮将军府的二公子,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你!我要杀了你!” “哼,”苏倾予冷笑道:“莫非这就是将军府的教养?输不起就别赌。” “你——啊——” 阮云龙暴怒地嘶吼着,紧攥着手中的石珠就朝着苏倾予冲了过去,后者脸色一冷,纤细的手腕一抖,被宽袖遮住的指尖倏地夹住一枚寒光闪烁的银针。 由于阮云龙距离苏倾予本就近,所以他突然举着石珠奔向苏倾予想要砸她的时候,众人反应过来有心阻止已然来不及。 茶楼上的凤煜炎玩世不恭的脸色也蓦然变得凝重起来,足尖轻点,便从茶楼飞身下来,同时指尖出现一枚碎银,看样子是打算帮苏倾予。只是苏倾予抬眸一看,脸色更加冷凝了几分,暗道多管闲事,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两步,正巧凤煜炎射出了手中的碎银子,砸的阮云龙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朝旁边摔去的 瞬间,苏倾予脚步轻移,给众人造成了一种阮云龙将她扑倒在地的景象,却听见阮云龙同时“啊”地惨叫出声。 青蒿和茯苓见状忙上前将阮云龙从苏倾予身上掀下去,将后者从地上扶起来。 “公子,您没事吧?” 苏倾予摇摇头,看着捂着下体疼得在地上打滚的阮云龙,不屑地嗤笑一声,不是随时随地发情嘛,这回就废了你,叫你不能人道,看你还怎么蹦跶。 不着痕迹地拢了拢大氅,遮住了带着点点血渍的素白衣袖。凤煜炎见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过是射中了阮云龙脚踝,而且若是他计算的不错,那位置和距离,根本就不可能扑倒苏倾予的啊,除非……除非后者自己主动凑 上去被扑倒! 察觉一道玩味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苏倾予抬眸望去,正好与凤煜炎目光相撞,淡淡地点了下头。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救自己,但是仅仅是看对方跟皇子关系甚好的模样,就能够让她对其敬而远之了。 “回去了。” 淡淡地说了一声,便率先朝来时的路走去,却听见阮云龙在身后嗓音痛苦凄厉地大吼道:“苏倾予,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众人闻言浑身一震,好奇地看向忽然驻足的苏倾予,后者缓缓转身,嘴角扯出一个冷冽阴森的弧度。 “呵,你要杀我?” “没错,劳资一定要杀了你,啊啊,等你落我手里,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那你也得有命活到那时候!” 指尖那枚还未来及收起的银针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寒芒一闪,就见她用仿佛看死人的目光盯着阮云龙,稚嫩清冷的嗓音像是为其送葬。 众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苏家看似病弱的世子,居然如此杀伐果断,就在她即将动手前,一只强硬的手在她弯腰的那一刻忽然拉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皱眉望去,赫然是一直旁观的凤煜炎。 “放手。” “你真的要杀了他?” “不然等他伺机报复我不成?” 凤煜炎轻笑一声,竟觉得这看起来清贵无暇的少年此刻像只被惹得炸毛的猫,只见他环视了一圈,俯身在她耳边道: “至少不能在这里杀了他,人多眼杂,要知道你的身份敏感,想要踩你上位的人不知其数,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苏家想想,折腾出人命,对谁都没好处。” 说完便松开了苏倾予,他相信以对方的聪明,定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弊,不会图一时快感,就乱了分寸。 果然不出他所料,苏倾予确实按捺下了杀心,冷冷地看了眼躺在地上惊恐地愣在那儿的阮云龙,冷哼一声便不再犹豫地转身离开。 没错,不能因为这个渣滓给苏家惹麻烦,毕竟是手握实权的将军的儿子,而定安侯府已只剩下一个名头,真出了事皇上会帮哪边还是一个未知数。 暂且就留他一条命,好好体验一把什么叫生不如死好了,想着,微垂的眼睑掩去了眸底阴寒的杀意。而苏灵溪在扶着那伤痕累累的少年跟着离开时,路过躺在地上疼得直喊娘的阮云龙,毫不犹豫地上前狠狠补了两脚,以解之前沉蒲江一事之恨。 第56章 同情心泛滥的灵溪 直到他们离开,阮云龙身边的小厮才敢过来扶他,也是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在一个十岁孩子面前被吓的尿裤子了,刚刚,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看着人来人往无一不对他指指点点,他却想站也站不起来,最终只能狼狈的被下人们抬回将军府。 心中对苏倾予跟苏灵溪简直恨透了,可以说他们这算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死仇了。 这事一度成为了帝都人人乐道的笑话。而苏倾予以惩奸除恶之名再次扬名帝都。 可是阮将军府却笼罩在了一片阴云之下,由于苏倾予那一下可是下了死手,所以阮云龙被抬回去后就被诊断没救了,命根子彻底被废了。 阮老将军阮文仲大发雷霆,想他一生只娶了一妻,大儿子在边关保家卫国,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小儿子了,如今还被人废了,这让他如何不气。 然而年间封印,他只好先递交奏折,待年后开印再跟苏家算一算这笔账。 他眉眼间划过一抹戾气,苏靖阳,废子之仇不共戴天,若非血偿,实在难消心头之恨!再说苏倾予等人回到侯府后,便让青蒿先把救回来的少年带去暖阁,又让茯苓去请方大夫过来给其治疗,安排好这一切后才对着身边一脸不安的苏灵溪无奈道:“溪儿,你 先回去吧。” “兄长……” 苏灵溪不时抬眼去瞅苏倾予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挠挠头道:“对不起啊,我……我只是觉得那个少年很可怜,却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多事来。”苏倾予有些无奈,她自然明白,苏灵溪终究还是太小了,很多事没经历过,加上男儿天生热血,本就喜行除恶扬善等正义之事,所以会发生今天这种情况也无可厚非,便 道: “没事,都过去了,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吧,都脏了。” 苏灵溪点头,临走前仍有些不放心地往暖阁里看了几眼,苏倾予见状只得道:“回去吧,难不成你还担心他跑了不成?待他醒来,我便派人去通知你可好?” “嗯。” 苏灵溪笑着点头,然后便欢快地跑走了。 进入暖阁,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青蒿见状,略带担忧地走了过来,体贴地将刚刚下人送来的汤婆子塞进她手里后道:“公子,您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苏倾予倒也不矫情,点头让他和茯苓留下照看着些,晚些时日她再过来。 吩咐完便独自离开了暖阁,朝着听雪苑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途经一座苑子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悲戚的哭声。 抬头一看,闻馨苑三字乍然撞入眼里,不由有些讶异:“三姐的苑子?在哭什么?” 略作犹豫,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 冬日的暖阳似乎照不到这所院落一般,处处透着阴寒、森冷的氛围,院子里种满了槐树,光秃秃的枝桠挽着扭曲的像是恶魔的鬼爪,可怖森寒! 苏倾予愕然地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她记得,闻馨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她和倾城、灵溪还经常过来玩,什么时候起,这院子竟变得这般荒凉阴森起来? 这样一想,她惊觉自己居然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主动来找过苏圣依,一般都是苏圣依和苏圣泓两人一起去找她。 “嘎吱——” 忽然一个不注意,脚下踩断了一截枯枝,发出一声脆响。 “谁?” 嘤嘤哭声骤歇,紧接着一声厉喝就从屋内传了出来。 苏倾予轻咳了一声道:“三姐,是我,倾予。” 里面的人拉开门,红肿的双眼露出疑惑之色:“五弟?你怎么来了?” 苏倾予看着她明显哭过的眼睛,担心地问道:“三姐,你怎么了?” 苏圣依咬了咬下唇,只是苍白的笑笑并未说什么,伸手请苏倾予进去坐。 后者进去后才发现,她这屋居然没有一个下人伺候。 “三姐,梓含、梓韵还有其他下人呢,怎么一个都没见着?”苏倾予皱眉问道。 虽说侯府体恤下人,但是那些人也不至于偷懒成这样吧? “我让她们都下去了,”苏圣依垂眸苦笑道:“今天是我母亲祭日,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倾予眼底闪过一抹惊愕,抿了抿唇后歉意地看向她:“对不起……我不知道……” “呵,小五不必介意,你年纪小了些,况且有些事本就是侯府禁忌,你自然是不知的。况且已经十多年了,是我该放下了才是。” 苏圣依一边说着,一边为苏倾予和自己斟了杯茶。 苏倾予端起茶喝了一口,心道莫非大伯母的死是侯府禁忌?只是这涉及到苏圣依的伤心事,她自然没法多问,心里不由为自己的冒失感到自责。 再看苏圣依,见她笑的轻松,状似洒脱般的耸肩,苏倾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但却明白那笑容背后定是难以言表的悲伤。 不由伸手握住苏圣依冰凉的手道:“斯人已逝,逝者如斯。” “嗯。”苏圣依闻言眼眶又是一红,嘴角的笑都带着颤意,她忙端起茶杯借喝茶掩饰自己的情绪。 半晌平复了情绪以后,她正想说什么,却觉得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她使劲摇了摇头,皱眉问:“小五,你……这茶好像不对劲,你晕……”不晕? 话还没说完,她便一头往桌面栽去,好在苏倾予及时扶住她。 后者皱眉,这茶是从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啊,若是有问题,为何偏偏她没事? “三姐,三姐?” 她使劲晃了晃苏圣依的身子,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她,由于担心苏圣依有性命危险,便想出去叫人请大夫来看看。 只是她刚安置好苏圣依,踏出房门,就忽闻一阵花香,由于味道极其好闻,而且从未在侯府闻过,不由本能似的深呼吸仔细闻了闻。 下一秒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忙屏住呼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57章 再遇凤宸珏 从她踏出房门到晕倒,不过眨眼间发生的事情。 随即两个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弯腰将苏倾予扛在肩上,另一个出声问道:“屋里那个带不带走?” “带这个就行了,那个又不是苏靖阳亲生的,哼,苏靖阳杀了咱们那么多弟兄,咱们就让他儿子血债血偿。” “嗯。” 说完两人“咻”的一下便不见了踪迹,同时不见的,还有苏倾予。 入夜,暖阁里被救回来的少年醒后,青蒿便让茯苓去听雪苑请苏倾予。 等了良久,不仅没有见人过来,还隐约听到侯府杂乱的异动,随后远远地就听到茯苓惊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不好了青蒿,公子……公子不见了。” “什么?” 青蒿闻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气喘吁吁地跑来的茯苓。 “我找遍了听雪苑,将公子可能去的地方也搜遍了,就是没有找到公子,侍卫们已经开始搜查了,我也派人去通知侯爷了,怎么办?” 被救回来的少年早已换洗干净,浅棕色的头发配上茶色的眸子,给人一种疏离凉薄之感,只是一开口,就生生破坏了那份美感。 不知他暗骂了一句什么,接着就听他问道:“你们家公子在自己家里丢了?”青蒿闻言,见他居然还好意思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由狠狠一皱眉,心道要不是你,又怎会有现在这么一出?于是没好气道:“用不着你管,茯苓,走,随我去找公子 。” “唉,你们别急着走啊,带上我啊,我会卜算,兴许能帮你们找到那小孩呢。” 青蒿懒得理这人儿,这般不正经的语气还说会什么卜算,难不成救回来一个神棍不成?于是头也不回的带着茯苓离开了暖阁,徒留刚下床的少年撇了撇嘴,将挂在一边的新衣服穿戴整齐后,摸了摸口袋,嘀咕道还好锦囊还在,然后就见他从锦囊里倒出一个 龟甲和五枚铜钱。 “都说了我会卜算啊,真是的,急有用吗?” 少年吐槽了一番,随即神色一肃,摆开阵势正打算显摆一番,骤然想起自己没有苏倾予生辰八字甚至任何信息…… 脸色顿时一僵,“唰”地一下将桌上的东西撸起装进锦囊里,连忙大步朝门外跑去,一边还大喊道:“啊喂,你们先别急着走啊,把那小孩的八字给我啊!” 妈的,怎么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少年暗暗唾弃自己,想起自己此次来天秦的目的,更是欲哭无泪,出师未捷身先死,无颜见江东……呸,无颜见天家父老啊! 得到消息赶回来的不仅有苏靖阳,连带着江芷婉、苏倾城等人也都一起赶了回来。 江芷婉一见到青蒿就立马冲了上来急声问道:“怎么样?有苏苏消息了吗?” 看着她温婉的脸上布满焦急之色,青蒿内疚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夫人……” 江芷婉闻言浑身一颤,难不成那些人……那些人又来了吗?她只想带着孩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而已啊,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们! 苏靖阳见她痛苦的似乎连五官都要纠结到了一起,上前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沉着地宽慰道:“别急婉儿,或许孩子只是跑到什么地方玩忘了,待会就自己回来了呢?” 只是在场的人谁不清楚,这句话半点说服力都没有,苏倾予的早慧聪颖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像一般稚子那般玩疯了心而忘记回家的行为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 侯府各院的人一时全部都聚集在了大厅,神色不一。 赶来的苏圣泓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愕然地发现自己妹妹居然也不在? 显然,发现苏圣依不在的不止有他,只见一袭青袍的苏银川皱眉走了出来,疑惑道:“为何不见三姐?” 众人纷纷四处打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议论为什么三小姐和五少爷同时不见了! 苏靖阳低喝了一声,命令下人们再去仔细找一遍侯府,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随即又看向战战兢兢靠在一起的两个小丫头厉声质问道:“梓韵、梓含,你们是怎么照顾三小姐的,她人呢?” 两个小丫头颤抖着从人群里走出来显得格外委屈,只听左边的梓韵低声道:“今日……今日是大夫人的祭日,每年的这个时候,小姐从不让人进苑伺候的……” 苏靖阳怔了怔,是了,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二人赶紧下去,省的碍眼。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厮跑来禀报道:“找到了,找到了!” 众人神色一喜,莫非真的只是虚惊一场?灵素萱忙问道:“快说,在哪?” “三小姐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那五少爷呢?”江芷婉连忙追问。 那小厮摇头如实道:“对不起夫人,刚刚我们搜查了一圈也未发现公子的踪迹。” 江芷婉身子一个踉跄,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本安静下来的场面瞬间再次如炸开了锅一样,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有什么歹人入府掳走了苏倾予。 苏倾城听见苏倾予失踪的那一刻脑子就呆愣住了,如今听见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这才反应过来,慌乱无措间,忽然感觉湿冷的掌心一热。 抬头一看,发现苏灵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她的身边来。 “姐,别怕,兄长那么厉害,定会没事的。” 十岁的男孩还未变声,清澈的声线带着暖人心的力量,苏倾城抿了抿唇,强行将已经快溢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重重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虽然他们平日里总是喜欢互怼,但关键时刻却不忘抱团取暖。 在确定苏倾予失踪的那一刻,整个侯府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苏圣依还没醒,他们就是想找个问话的人都没有。“嘁!”就在一家人相互起内斗的时候,一声嗤笑的声音穿来,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第58章 冤家路窄 苏靖阳在看见一旁站着的那个拥有浅棕色长发的茶色双眸少年时,瞳孔骤缩,一眼便注意到了他眉心的那点樱瓣花纹,粉色的樱瓣栩栩如生,似是随时都能随风飘落一般 。 “神算天家的人?” “哼,总算来了个有眼力的,赶紧的别磨蹭了,小爷还赶时间呢,为了报答你们家公子的救命之恩,生辰八字速速报上来,且让我来卜算一卦。” 青蒿见这少年居然如此狂妄,在侯爷面前也敢胡乱说话,不由心脏一紧,忙上前道:“侯爷,要不要我叫人把这小子赶下去。” “不必,”苏靖阳抬手阻止,然后看着那少年问道:“你是天家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哼,这个就不劳侯爷费心了,我说你们到底还要不要找人了?小爷我是真的没时间跟你们瞎耗,我还得去找我要找的人呢。” 神算天家威名赫赫,苏靖阳没想到那样神秘的家族传人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很想细问,但是眼下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快速地报出了苏倾予的生辰八字,只见那少年一敛不正经的神色,肃穆的单膝跪地,从锦囊中倒出龟甲铜钱,正欲卜算,却猛然一怔,这生辰八字怎的这般熟悉……这不是 …… 少年惊喜地看向苏靖阳问:“你刚刚可是说己卯—丁丑—癸未—壬子,诞辰于腊月十九?” “正是,”苏靖阳不解地问道:“可是有何问题?”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由于他低喃声太小,导致没有一个人听见,苏靖阳皱眉问:“天公子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这就卜算!” 按捺下心底的激动之情,脸色又恢复成了一副肃穆之色,摆弄龟甲铜钱的手法极为玄妙,让人有种眼花缭乱之感。而此时,远在城外的某处地牢里,三个粗壮大汉站在一个用铁链绑在十字架上昏迷不醒的白袍少年面前,眼神嗜血幽暗,看少年那眉眼,赫然是在苏府被掳走的苏倾予无 疑。 “嘎吱”一声轻响,三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走了进来。 三人立马狗腿的迎上去谄媚笑道:“大人您来了!” “嗯。”那黑袍人嗓音很是沙哑,虽能听出是个男子,但却让人无法判断他的真实年龄。 其中一个大汉笑道:“大人,您说的可真准,那普通的迷药对这小子一点用都没有,要不是大人您提供‘迷蛊花’迷晕了他,怕是我们也无法这般顺利将人掳来。” “呵,”黑衣人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形状姣好的薄唇微勾,轻声道:“也差不多该醒了!” 话音刚落,其他三人就发现苏倾予眼睫颤了颤,随即悠悠转醒。 大概是地牢里的火光有些刺眼,只见她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完全睁开。 苏倾予抬眸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景象,看到站在面前的四个人时一点也不意外,晕倒前她就猜到大概会面临这种情况了。感觉到到全身酸麻,下意识里想动动身子,只是刚想动,却发现手脚身子都被铁链禁锢在十字架上,半点动弹不得,不由难受的皱眉,索性尽量靠在架子上减轻点身体负 担不再浪费体力挣扎。 目光在那三个大汉身上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就略过了,随即眼神直勾勾地盯在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那个人身上,这个人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虽然她很想看清楚其帽兜下的那张脸,奈何地牢光线过于昏暗,再加上对方本就是背光站着的,以至于无论她怎么打量,都只能窥见一点那微微上翘的红唇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 她确定不认识对方,难道这些人阮将军派来找她报仇的?想到这,她心里不由一沉。 只是在场的人似乎没有一个准备回答她的问题,诡异的沉默了半晌后,只听那黑袍人嗓音沙哑地吩咐道: “人就交给你们了,但若叫我知道他活着出了这地牢,那你们就不用活了,明白没?” “明白明白,大人放心吧,只是直接杀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实在难解我们三兄弟心头之恨,待我们出了气,自然会了结了他的。” “嗯,你们看着办,我先走了。” “大人慢走。” 苏倾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不出声,全身无力酸软还被吊在架子上,脚踏不着实地的感觉着实难受的紧。 在那三个大汉送走黑袍人折返回来后,她又问了一遍:“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这三个人看她的眼神,就跟她抄了他们家一样?可是来异世十年,她最多窝在侯府里,除了那阮云龙,根本就没有仇家了啊! 其中一个刀疤脸大汉走到刑具架边挑选了一根细长的鞭子,回头对她狰狞一笑道:“要怪就怪你是苏靖阳的儿子。” 说着就已经朝她走了过来,手中的鞭子挥舞出让人心颤的声响,苏倾予瞳孔骤缩,手不由紧握成拳,奈何铁链过于结实,她根本就挣脱不得。 而且也不知道之前那花香到底是什么东西,直接导致她体内仅存的灵力溃散,连《九清诀》都施展不出。 按照目前的情况,少说也得需要两刻钟才能恢复正常,两刻钟……她能熬住吗? 正想着,那刀疤脸大汉已经将鞭子抽在了她身上,细长的鞭子如毒蛇一般噬人皮肉,这一鞭刚下去,就将她身上细嫩的皮肉抽的倒翻,鲜血霎时染红了白衣。 她闷哼一声,随即紧紧闭上了眼睛,不出声也不求饶,像是正受鞭刑的不是她一样。 “哟,这小子还挺硬气。” “怎么?赏识他下不去手了?” “我呸,赏识这苏狗的儿子?我不过是在想他能撑多久而已。” “……” 苏倾予只有在听见他们言辞粗鄙的骂苏靖阳的时候才会微微睁开眼睛看他们两眼,眼底盛满森寒的杀意!她知道自己不能示弱,必须硬抗下所有的虐待,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短时间内不会产生直接杀死她的心,她才有机会拖延到体内灵力恢复正常,然后绝地反击! 第59章 你蠢,你怪谁? 缓缓合上眼睛,咬牙承受身体上的酷刑,除了鞭打,她还感觉到有人在拿银针扎她的十指,疼得她浑身紧绷,拼尽全力才没叫出声来。 身子骨本就羸弱,这样一番折磨下来,意识不由有些昏沉起来,突然一盆冰冷的盐水从头淋下,疼得她浑身一个激灵,也因此彻底清醒过来,往复循环…… 若非体内灵力还未恢复,她都要误以为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之久了! 远在另一个国家的莲生心神不宁的注视着手中的医书,心口总是时不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暗道莫非那人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自从那日离开侯府后,他就离开了天秦国,只是不知是因为同心金丝子母蛊的羁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苏倾予的清冷倔强的模样总是浮现在他脑海里。 越是想忘,便越是清晰…… 倒非是有什么旖念,只是头一次遇见如苏倾予那样胆敢违抗医嘱的病人,不由心生好奇便想靠近多了解她几分。 可是却也自知不能与他有过多的牵扯,于是只好选择逃避! “啧!” 随手丢下手中的书,他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去忽略心中的感觉,可那种刺痛感却愈发清晰,心里不安之感也愈发强盛…… 静坐了半晌后他才重新睁开眸子,暗道或许是近日太累,所以才导致心悸难安?毕竟苏倾予身为贵胄侯府的世子,哪有那么多劫难意外的? 他却不知,此时的侯家众人已经沉抑乱做了一团。当天姓少年摆弄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罗盘带领众人来到城外的一处林子里时,众人面面相觑,这里一眼就能看得到头,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啊,若是藏人了,远远地就能看 见,可是很明显,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那天姓少年怪叫一声大叫起来:“怎么可能不在这儿!” 看着几欲跳脚的少年,茯苓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屑地小声嘀咕:“青蒿,你说这人是不是打着那天姓传人的名号招摇撞骗啊,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然而谁料少年耳力惊人,满面狰狞地指着茯苓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给我看好了,妈的,今日小爷找不到那小孩,小爷跟你姓。” “哼,可别,找不到我家公子,你要跟我姓我都嫌弃你。”茯苓哪管他是天家人还是地家人,被苏倾予纵容惯的她此刻居然一抬下巴不顾场合地怼了回去。 青蒿连忙拉住她,担心地看了眼苏靖阳等人,好在眼下没人有心思追究这种小事。 众人无语地看着满嘴粗鄙之言的少年,还有和其斗嘴的茯苓,有人玩味,有人不屑。 少年高傲地抬起下巴气冲冲地瞪了茯苓一眼后找江芷婉讨要了一根发丝后便再次卜算起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子连心,以母之发,寻子之踪…… 众人见单膝跪地卜算的少年嘴里不时念念有词,不由纷纷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在场只有少数明白“天”姓在这个大陆上所代表的含义的人在目露期待着。没过多久,众人就看到缠绕在罗盘上的那根细软的发丝居然有如灵蛇一般竖起来一半,然后如同有灵智似的转动着,最终定格在一个方向,在场的人像是见鬼了一样,看 向少年的眼神都有些发憷。只是似乎一涉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就严肃起来的少年显然没心思去考虑自己给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带来了怎样的震惊,他小心地捧着罗盘,跟着那根发丝所指的方向移动着 ,行动间,那根发丝偶尔还会转动两下,赫然一副指路的模样。 雪地映出森寒的冷光,本黯淡的夜色显出几分惨白来,配上眼下这诡异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那少年显然并未注意到这些,而是神色肃穆的前行着,最后彻底停下来时,那根发丝居然从罗盘垂下,竟是指向地下。 “这……” 苏靖阳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儿子已经去了九幽黄泉不成? 少年也是皱眉,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道:“他在下面,侯爷,这附近一定有机关什么的,请快找,这片土地下面一定另有玄机。” 涉及到苏倾予的生死,苏靖阳不敢怠慢,忙命令众人赶紧找,一有异常,立马上报。 而在地牢里的人对上面的动静全然不知,他们依旧不紧不慢的折磨着苏倾予。 由于苏倾予死扛着不求饶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们,他们已经不打算直接杀了他了,而是决定就这样慢慢将他折磨致死!三人里的一个独眼大汉挑起苏倾予低垂着的头,看着她清丽的小脸狞笑道:“啧,这小子长大了怕是得祸害不少人吧,估计死后做鬼都得祸害阴间,不如咱们也做回好事, 毁了这张脸如何?” 另外两人大笑赞道“哈哈哈,好主意”! 苏倾予半抬起眼睑,看着刀疤脸举着烧得通红的烙铁朝她走来,眼底闪过一道波动,嘴角微微上翘,时间到了,游戏也该结束了! 悄悄运转《九清诀》,身子一震,便将禁锢她的铁链全部震断了。 三人见状不由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苏倾予顺手抽过一条长鞭,用力一甩,便将失神的三人掀翻在地。 她浑身是血,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浅笑道:“你们想虐杀我,想毁我容?” 那三人已经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显然他们都很清楚,若是现在不能杀了苏倾予,一会死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于是三人中唯一一个面容无损的大汉喊道:“别跟他废话了,赶紧杀了这小子。” 另外两人应了一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苏倾予扑过去。 后者自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坚持太久,于是便没有跟对方玩下去的打算,一上来就是杀手锏。 她依旧浅笑着站在原地,双手交叠摆出一个繁杂奇怪的手势,随即她身后似闪烁了一道白色的光圈,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云凰!”伴随着她的轻喃声,一道半透明的白色身影从她身后刚刚闪烁光圈的位置飞了出来,同时一声清亮的凤鸣响彻这片天地。 第60章 像只炸毛的猫 地面上的众人闻声骤惊,只有天姓少年神情激动,不住地喃喃“出现了,出现了,就是他”等奇怪话语。 此时,地牢里的那个三人心中不安更加强烈起来,哪里管的上这突然出现的是什么鬼东西,只管一个劲地朝苏倾予冲过去。 只是三人还没挨到苏倾予的一片衣角,就被那只突然出现的白鸟虚影给压制在了地上不得动弹。苏倾予捂着胸口轻咳了一声,看向躺在地上的三人时眼神更加冷冽了几分,她刚才明明可以直接击杀这三人的,可是突然转念一想,若是不让他们死前体会一把什么叫痛 苦,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她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却也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记恩,更记仇,这些人刚刚那般血虐她,她若是不虐回来,岂不是太不合算了。 嘴角微微上翘,随意挑选了一把匕首来到三人面前,对其中那个面貌无损的大汉浅笑陈述道:“你扎我手指。” 那大汉脸皮一抖,看着苏倾予脸上堪称温和的笑容,他竟觉得无比恐怖,只得咬牙硬气道: “劳资扎的又怎样,妈的,刚刚就该直接杀……啊——”杀死你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就听他痛苦地尖叫出声。 苏倾予冷冷地看着地上整齐断掉的十根手指,笑意不减,随即看向第二个刀疤脸道:“鞭子抽的舒服吗?” “别……别杀我!” 刀疤脸煞白着脸,眼底满是恐惧,他们之前到底是在犯什么傻,为什么不直接杀死面前这小子!苏倾予见他眼底划过一抹杀意,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将匕首插进他的眼里,任由后者痛苦的想去将匕首拔出来,可身体被那道白色虚影压制的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大吼 。 苏倾予拍拍手站起身子,走到火盆前拿出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然后走到最后那个独眼男人身旁蹲下浅笑道:“你想毁我容。” 温和清丽的小脸在男人眼底简直如恶魔一般可怕,他慌乱的摇头,其实死他们早就不怕了,可这种来自身体上的痛苦折磨和精神上的恐惧,简直能让人崩溃! 苏倾予眼神一暗,毫不手软地将手中的烙铁印在男人脸上,顿时三个男人的惨呼乱作一团。 她嘴角的浅笑霎时敛去,冷冰冰的道:“害人者,就要有自食恶果的觉悟。” “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被匕首扎进眼里的男人痛苦求死,其他两人也受不了的求饶。 苏倾予身形一晃,白鸟本就虚幻的身影更淡了几分,她自知已强撑到了极限,便道:“云凰,杀了他们。” 那道白鸟幻影似点了点头,一下子化作三道白光穿透了三人的眉心,然后重新凝成原先的模样绕着苏倾予飞了一圈后便消散了。 苏倾予再也撑不住跌倒在地上,失神地看着阴暗的牢顶,《九清诀》到底是何故进阶如此缓慢。 这段时间她算是发现了,倒不是她吸纳天地灵气慢,而是吸纳的灵气都不知道哪去了,连九凰令的封印之门都得用尽全部力量才能稍稍打开一点…… 昏迷前,“太弱了”三个字不停地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不久后,一阵嘈杂地声响从门外传来。 “快快,就是这儿了!” 少年激动的声音让苏靖阳等人精神一振,找了这么久,总算有结果了吗? 只是推开地牢门的瞬间,看到其中的景象时,皆不由浑身一震—— 三个已经死去的成年男人,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苏倾予。 满目苍凉破败,期间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凉意如刀切喉! 大概是苏倾予的模样太过惨烈,以至于居然没有人发现躺在一边的另外三个人模样更惨! 本躁动的人群瞬间死寂一般安静下来,一下子竟没人敢上前去查探苏倾予的呼吸。 苏倾城看着眼前的景象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脚下一软,好在身边的苏灵溪及时扶住了她,这才不至于摔倒。 只是下一秒苏灵溪就被她用力地推开了,随即表情木讷地朝着苏倾予走去。 “哥哥……” 犹如担心惊扰对方美梦一般轻柔的嗓音:“哥哥不许睡,哥哥说过什么都依我的,醒来陪我逛街可好,你之前答应过要给我买冰糖葫芦,除夕夜陪我放烟火,元宵节陪我放河灯的啊,呜呜呜,你一样都还没有实现 呢,不要睡好不好……呜——” 悲戚哀婉的嗓音犹带着女孩特有的软糯,在场有不少人偷偷抹了把眼泪,苏银川不忍地别过头,苏灵溪已是满面泪水。 天姓少年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一下子就将巴掌大的小罗盘塞进怀里,一道残影掠过,他已经奔到了苏倾予身边,一用力就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妈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特么怎么能死呢,给我醒醒啊!”暴躁激动的模样让人大惊失色。 “放开我哥哥!” “不——苏苏——”江芷婉回过神来,一下子冲了过去,猛地推开正大力摇晃苏倾予身体的少年,浑然不在意脏污的血渍,将苏倾予抱在怀里,整个人仿若癫狂。她苦命的孩子啊,为什么接 二连三的遇到这种事。茯苓和青蒿终于确定那像个血人似的身影是自家公子以后,先是踉跄了两下,随即疯了一般冲了过去,茯苓更是当即跟着大哭起来,指着少年骂道:“你混蛋,不是人…… 呜呜,公子好心救了你,你你……你滚啊!” 苏靖阳怒吼道:“都是死人吗,愣着干嘛,赶紧救人啊!”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极度混乱之中,随后他又看向地上已经死透的三人,面色一沉,眼底闪过一道暗芒。之前他还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这三人,其中一个断指,一个被匕首插瞎了眼,还有一个被烙铁烫伤了脸,痛苦恐惧的表情犹凝固在脸上,很显然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而在场只有四个人,这些是何人所为不言而喻。 第61章 哭声 他眼神微闪,躺在地上的这三人他认识,乃是碎星刹的三首领,武功不俗,早年结仇,虽灭了碎星刹,却让这三人给逃了。 没想到,从他手上跑掉的三人,居然被他儿子给杀了!看来,他这个大儿子能耐的很啊,也不知道从何处学的本领。 眼神微闪冷声道:“给我把他们剁碎了喂狗。” 这样做一是为了解恨,二则是毁尸灭迹,不然他担心有人查证了这三人是苏倾予用极端手段虐杀后,会对苏倾予有不好的影响。 毕竟苏倾予才十岁,小小年纪不仅能力强大还手段残忍,若被有心人引导舆论,怕是给苏倾予带去致命的危机! 虽说如此,但是他却并未对自己这个儿子产生什么惧怕的心理,也不觉得苏倾予的做法有什么错。 因为这碎星刹在被他灭掉之前,实乃城郊一大祸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被他们祸害的百姓不计其数,就是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何况一看苏倾予那满身是伤的模样,就知道之前遭受过恶毒的虐待,苏倾予虐杀他们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至于苏倾予到底是何时学得了一身本领,又是跟何人所学,他却没有想要切追究的心思,因为他明白江湖上有些高人就喜欢到处寻觅天赋极佳的孩子继承衣钵,但却不想 公诸于世。 苏倾予打小聪慧懂事他是清楚的,所以既然他选择了隐瞒自然就有他的道理,他并不想插手去管。 …… 之后整个侯府一直忙到了天亮才算告一段落。 自从地牢之事后,整个定安侯府戒备森严,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人人自危,沉闷压抑的氛围笼罩在侯府上空,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苏倾予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疼,全身都疼,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熟悉又讨厌的药香飘来,随后就感到一只有力的胳膊扶起自己 ,冷淡却轻柔的嗓音在耳边飘散:“醒了就先喝点水吧。” 靠在对方肩上,下意识地张嘴,温热的清水如甘泉一般让她感觉干涩的喉咙顿时舒服了很多。 缓缓抬起眼睑,熟悉的紫眸印入瞳孔,果然是莲生! 因为不适应光线,便又闭上眼睛轻笑道:“呵,每次见到你都没好事呢。” 莲生闻言,搁下手中的茶杯挑眉道:“这黑锅莲某可不背,倒是世子,这样招灾惹祸的体质还真是少见呢,每次见,你都是一副快死的样子。” 似乎没想到看起来出尘淡漠的莲生这般会冷嘲热讽,苏倾予讶异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忽然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笑什么?” 见他皱眉,苏倾予却笑得更开心了:“唔,你现在像个人了。” “……”莲生无语,什么叫他现在像个人了?他以前不像吗?呸,他本来就是啊,什么像不像的? 看似粗鲁实则非常小心的把握着手上的力道,温柔地扶苏倾予躺下后,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嗯,跟她独处时,他似乎总是变得不太像他?或者说,那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总之这种无措的感觉,让他有喜又厌,喜的是生活似乎随之变得有趣起来,厌的是他一向不喜事情脱离掌控。 一开始他本不打算来天秦的,既然注定他们之间不能有太深的牵扯,那么从此两不相见或许才好。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心中的不安已经积累到了一种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地步。 防止自己饿死困死,他还是决定过来瞧瞧,当然,这是他给自己的一套说辞,具体是因为担心还是别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经过七天的跋涉,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天秦帝都,还未进侯府,就听到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有关于侯府世子重伤昏迷的消息。 他的不安,竟是真的…… 随后连仪容都未打理,便来到了侯府,亲自诊脉,抓药,煎药,只是每每需要给伤口换药时,都是江芷婉自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 一开始他还疑惑,但是随后听闻侯府里的人描述那夜城郊地牢里的事后,饶是他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便也能理解作为母亲的江芷婉的心情了。待莲生离开后,苏倾予这才唤来青蒿和茯苓了解之前的情况,当然她最先询问了苏圣依现在怎么样,毕竟当时苏圣依可是在她之前就昏迷了的,可是那地牢里又没有苏圣 依的身影,这让她很是担心。 青蒿认真的回道:“公子你就别为别人操心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伤势有多重?三小姐昏迷后的第二天就醒过来了,你却足足昏迷了八天!” 苏倾予怔了怔,原来过了这么久了啊,难怪她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过大家没事就好。随后又听青蒿将当日的情况详细复述了一遍,当听到是自己当日从添香馆的人手下救回来的那个少年带着众人找到她时,不由目露古怪,特别是听了对方寻人的手法时, 更是讶异非常。 只是一旁的茯苓却道:“哼,确实有点手段,不过说话过于粗俗了些,公子可得离他远点,别给带坏了。” “额!”苏倾予见茯苓撅着小嘴一副非常不待见的样子,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正谈话间,一阵动静从窗子口传来。 “啧,我就说怎么一大早就开始打喷嚏,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在背后说我坏话。” 苏倾予见来人不由眉毛一抽,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事实证明千万不能在别人背后说别人闲话,因为指不定对方就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了。 只是…… 看着对方随手就窗子关好,脸部肌肉不由抽了两下,好好的正门不走,非得翻窗是个什么意思? “你……” 只见她刚开口,就被对方一扬手恶狠狠地打断道: “哼,小爷怎么这么倒霉,平生辅佐的第一任天灵子居然这么羸弱,妈的,小子你好好活着啊,敢死的话,就是下到九幽炼狱,小爷也绝饶不了你。”“……”为什么不是去天堂?非得诅咒她死后下地狱?不对,关键是天灵子什么鬼? 第62章 崇香醉仙 只是不待她询问,就听那翻窗进来的少年又道:“哎呀,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啧啧,小爷还指望跟着你进宫享受一番荣华富贵,择一明主统领天下呢!”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进宫了?想建功立业自己去啊,想名垂青史赶紧的啊,干嘛非得赶过来跟她说? “我……” 她一开口便再次被打断,嘴角一抽,心想这人哪儿来的,怎么这么……话痨!却听他道: “妈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小娘子一样叽叽歪歪的,小爷可是天家千年难得一见天赋奇才,我跟你说啊,有了我,任是……” “你够了!”苏倾予还未说话,一旁的茯苓却彻底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怒怼道:“你还有完没完,我看你才跟个小娘子一样,说起话来罗里罗嗦,没事赶紧滚蛋,别扰了我家公子休息 。” “唉我说,你这丫头怎的这般泼辣?难不成这就是定安侯府的规矩?” “哼,定安候府的规矩是用来接待人的,而你……”茯苓放肆地打量了他两眼,随即不屑地撇开目光反问:“你是吗?” “你……” 眼看少年就要暴怒起来,苏倾予轻咳一声及时制止了二人之间的闹剧,正经了脸色问道:“多谢公子那日施以援手,只是不知公子来此是否有事?” 谈起正事,那少年扬手轻拂搭在胸前的浅棕色长发,茶色的眸子一敛,恭敬地弯腰作揖正色道:“天家第三百一十三代传人天子松,拜见尊上。” “……” 看着面前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少年,苏倾予颇为不适应,暗道对方该不是有双重人格吧,不然是怎么从粗俗话痨转变成一个礼数周全的贵公子的? “什么尊上,什么天灵子,你给我说清楚。”她皱眉问道,对方的话总让她有些不安。 天子松直起腰来,认真的看着她解释道:“天灵子只是一种头衔,是天选之人,吾族尊称其‘尊上’。星曜大陆乱世之祸将起,还请吾主择良主辅之,以平定天下。” 苏倾予摇头失笑:“乱世之祸岂是一人之力就可化解?况且你又如何断定,我就是那‘天选之人’?传言夸张有误,后人焉能信之?” “是真的……” 眼看她不信他所言,不由着急的上前一步沉声解释起来。 听完后,苏倾予有片刻的怔愣,原来这片大陆上,所谓能被称作的“天灵子”不只她一人,但真的却只有一个。 天家后人一出世,就代表着大陆祸乱将起,他们各凭本事,寻找自己认定的“天灵子”,然后从旁协助他,辅佐一任帝王君临天下,化解乱世危机。 这既是天家的责任,也是天家对嫡系后辈的考验,最终能坐上家主之位的,必然是那最后的赢家,至于其他人,不是死亡,就是流放,总之永世不得回族。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苏倾予古怪一笑看向天子松问:“公子可知,我还有一个孪生妹妹?” 虽然对方已经解释了他是根据所学秘法推演得出的,但她与苏倾城同胞同年同月同日生,对方到底是如何断定,她就是天选之人? “哼,你敢怀疑小爷?”天子松忽然又变成了刚才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似乎一涉及到他的擅长领域,就不容许任何人置喙。 只见他茶色的眸子一眯,接着道:“就算是孪生子,出生的时间点可不一样,而你,就是小爷要找的人。” “……” 苏倾予看着少年脸上露出一副“棒不棒,快夸我”的傲娇表情,不由摇头失笑,心想这隐世天家怎么能教养出这么个奇葩。“公子怕是弄错了,公子口口声声说我就是那‘天选之人’,但也仅限于是公子个人推演的结果,没有实际证据,呵,公子若不嫌弃,可多在侯府住上两日,只是那声‘尊上’, 倾予承受不起,还望公子莫要再提。” “你——” 天子松脸色一变,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胸口却剧烈起伏着,然后冷冷一哼,狠狠收回手,咬牙切齿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特么选中你这么个弱的跟娘们儿似的天灵子,我还没委屈呢,你凭什么拒绝我? 你……你……妈的,我早前便已为你算过一卦,乃坤之相者,你注定会卷入这乱世纷争之中,你为什么就不信我?” 看着原地跺脚炸毛的少年,苏倾予有点头疼地扶额:“青蒿,送客。” “是。”一直静静站在一般装作透明人的青蒿这才走出来,对天子松作出一个“请”地手势。“你……”少年看看青蒿,又看看不欲多言的苏倾予,咬咬牙恨恨地道:“哼,走就走,事实会证明我的话的,你等着吧,要是没有小爷的守护,你到时候肯定死都不知道怎 么死的!”待他离开后,苏倾予这才抬眸,怔怔地注视着虚空。虽然话是那么说,但是她心中却另有想法,莫名其妙穿越来这个大陆,难道就是为了平定天下吗?还是说,她只是那 真正的“天灵子”的踏脚石? 疲惫的闭上眼睛,她想收敛锋芒,不涉党争,不入朝堂,前世平白卷入家族嫡庶之间的斗争,甚至为此丢了性命,真的太累了。 她早已厌倦了每日为怎么活下去而机关算尽,这一世,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家人,平安喜乐地渡过。 可是,真的能如她所愿吗? 她不主动招惹是非,可是非却会缠上她,比如沉蒲江落水,比如闹市救人,再比如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绑架…… 她真的只想过普通人的幸福生活而已啊,为什么命运就是不肯放过她?再说另一边,青蒿领着天子松离开,一处走廊上却正巧遇见端着药的莲生。正嘀咕个不停的天子松忽然安静下来,青蒿疑惑地转头看向身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莲生看见他们,居然也陡然驻足,望向天子松的眼神有一瞬的讶异,随即了然,目光上移,露出个玩味的笑来:“居然是天家嫡系后人?嗯?一瓣樱灵?呵~” 第63章 逗比少年吐槽多 本冷着一张脸的天子松瞧见那抹微笑,只觉异常嘲讽,立即炸毛骂道:“妈的,我就说怎么有股令人讨厌的气息!果然龙凰岛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鸟,一瓣怎么了?小爷天 赋奇才,有的是成长空间。” 莲生却敛起笑挑眉沉抑道:“据说天家这一代出了一个绝世天才,年纪不大已是‘七瓣樱灵’?而你,算什么?” 青蒿听着两人间的对话一脸迷茫,什么一瓣七瓣的,已熟知大陆历史的他,怎么从没听说过龙凰岛?天子松闭了闭眼睛,双拳紧握,胸口剧烈起伏着,不难看出他正非常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在莲生与他擦肩而过时,只听他语气冷郁道:“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超越 他的。” 后者却没有给他丝毫回应,像是没听见一般端着药径直离开了。 赤裸裸地无视,令天子松感觉仿佛挨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他们都能凭借一些特殊的印记和气息判定对方的身份。 比如两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就是知道莲生是龙凰岛后人,且身份不低,而莲生也看出他是天家后人…… “天公子。”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青蒿不由出声提醒,后者皱眉道:“不用送了,小爷自己认识路。” “……” 看着天子松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青蒿摇了摇头便转身往回走。 听雪苑内,由于苏倾予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所以她并没有清净很久,很快屋子里就挤满了人,纷纷问候她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圣依满脸歉意地看着她道:“小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苏倾予摇头笑道:“又不是三姐的错,三姐怎的竟往自己身上揽罪!” 说着不由好奇道:“怎么就你们来了,” 苏倾城和苏灵溪挤到她床边,后者小心地捧着她的手眼眶红红道:“兄长会不会很疼,呜当时溪儿看着都疼,兄长这双能弹琴能画画的手,那些人怎么敢下那么狠的手。” 苏倾予无奈地叹口气:“已经没事了哦,不信你看。” 说着就要抬手去摸苏灵溪的头,就在一时,警告声从门外传来:“你若是不想以后双手再握不住笔,拨不了弦,就乖乖的别乱动。” 众人一转头就看见皱眉端着药站在门边的莲生,许是他大夫的身份,大家下意识就为他让开了一条道,就连原本窝在苏倾予床边的苏灵溪和苏倾城也弱弱地退到了一边。 莲生瞥了灵溪一眼,放下药后,坐在床边给倾予把了把脉,环视了一圈蹙眉道:“病人需要多休息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再全部挤在这里,怕是她一会又得再昏迷几日了!” 他这句话一说,其他人脸色纷纷一变,立马想苏倾予告辞,不一会就散了个干净。只是苏银川临走前眼神极为复杂的看了苏倾予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令人不禁生疑。 苏倾予本想叫住他的,只是碍于莲生在场,怕就是问了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决定等事后再找苏银川聊聊。 敛起心思,将目光转到莲生身上疑惑无奈道:“你刚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喏,送药。”说着指了指搁在一旁的药碗。 苏倾予怔了一下失笑道:“送药这些小事让下人做就是,你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没想到之前相处还剑拔弩张的他们,短短几日相处下来,竟如普通朋友一般。 莲生没搭话,将温热的汤药递过去,又递上一小碟蜜饯后反问道:“天家人为何会在侯府?” “嗯?”吃完药赶紧丢了一颗蜜饯在嘴里,苏倾予扭曲的脸这才恢复正常:“你说天子松吗?之前意外救下他,而他又救了我,于是便留他在侯府住下了,怎么了?” “天家人出世不是什么好事,不要跟天家人牵扯太深……很麻烦。”莲生皱了皱眉,犹豫了会才道。 “嗯,我知道。” 可不就是麻烦?任何直接间接跟皇室扯上关系的,都是大麻烦! “对了,天家你熟悉吗?” 苏倾予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对方会这么提醒她,应该多少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吧? 只是令她失望的是,莲生并没有告知她的打算,只是道: “这个大陆有很多神秘家族和势力,有的是毒瘤,有的是守护者,但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该知道的,世子还是好好休息吧。” 收好药碗和蜜饯后,莲生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她道:“明日我就要离开了,这是保心丹,快死的时候吃一颗。” “……”能别都诅咒她死吗?而且…… 把玩着触手温润的小瓷瓶,她疑惑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无偿的帮她? 虽然她话问的不完整,但是很显然莲生听得明白,他深紫色的眸子似乎翻涌着某种情绪,语气却异常寡淡: “更珍贵的东西都送出去了,总不能就这么任你死了白白浪费,总得花点心思护着些才是。 况且,也不一定是无偿的,或许哪日我突然想要报酬了,便会来取,只盼世子他日别赖账才是。” 苏倾予挑眉,并没把他说的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笑道:“只要我付得起,随时欢迎公子来取。” 莲生意味不明的笑笑,正准备离开时像是想起了什么,郑重道: “对了,我之前没有开玩笑,你现在需要静养,人多嘈杂的环境很可能会导致你再次陷入昏迷,毕竟失血过多加上伤口感染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莲生认真严肃的表情,苏倾予确定他没在说笑后,不由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见他起身朝门外走去,她突然神色一紧出声唤道:“等等!” “嗯?” 莲生驻足不解地转身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她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后,便将那日跟苏圣依一起饮茶,结果苏圣依晕倒,结果她却无恙这件事说给了他听,连带着那股莫名其妙的花香一事也说了出来。 第64章 神算天家 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认为,眼前这个少年或许会知道缘由。 莲生听完后神色确实有些微的变化,只是最终仍是摇头道: “或许是你儿时中过剧毒的缘故,所以身体对普通的毒适应性较强,所以发作的晚而已,至于那花香,想必是巧合吧,不必放在心上。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屋子,根本就不给苏倾予挽留的机会。 真的如他所说这般简单?苏倾予眉心紧皱不展。 而且…… 她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身影,他们既然儿时就见过,当初为什么要否认,现在却又说出这话……还真是个矛盾复杂的人! 不过她现在已经没了去追究原因的心思,毕竟毫无意义。 由于两人都不是拖沓之人,莲生告别后,便没有再来看过苏倾予,第二天一早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苏倾予也没有多过问。 只是后来听见青蒿跟她提起时,心情难免有些复杂。当然这是后话。 晚间,处理完事务的苏靖阳来了听雪苑,见苏倾予坐在床上静静的看书,小脸泛着毫无血色的苍白,心里一阵自责内疚。 听见动静的苏倾予抬起头看去,发现苏靖阳来后不由放下书欣喜道:“爹,这么晚还没睡?” “嗯,刚处理完事务,听闻你醒了,便想过来看看你。”说着不由蹙眉关心道:“你身子刚好,怎么这么晚也没睡?熬夜伤身,什么书明日不好看?” “爹,”苏倾予无奈唤了一声,随即解释道:“孩儿白日里睡多了,所以这才想看会书打发时间的。” “对了,”她话音一转,看着苏靖阳疑惑问道:“爹,我被人掳走的那天是不是也是大伯母的祭日?” 苏靖阳神色一怔,随机点了点头道:“没错。” 苏倾予犹豫了一会后又问:“大伯父大伯母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苏靖阳脸色一变,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目光沉声道:“小孩子问这个做什么,咱们苏家既被封为定安候,历代自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你大伯也是在一次边境战乱中牺牲了,而大伯母则是因为受不了刺激跟着去了。” “真的?”苏倾予狐疑道。 “为父骗你作甚?行了行了,快睡觉,睡不着也得睡,多睡觉身体才好的快。” 说着抽出苏倾予手中的书,然后让她快躺好睡觉,临走前还替她掖了掖被角,眉眼间尽是对子女的关爱。 苏倾予笑着“嗯”了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待听见苏靖阳离开后关上门的声音,她这才重新睁开眼睛,只是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印象里,她记得苏靖阳好像无论忙到多晚,必会过来看看,帮她掖掖被角,然后坐一会离开。 倾城和灵溪那边应该也有去,隐约记得儿时他们有在她面前提过。 其实,苏靖阳虽不善言辞,但骨子里确实是非常温柔的一个大男人,也不怪江芷婉和灵素萱都倾心于他!至于她刚才还在疑惑的大伯夫妇死因一事,已经被她抛诸脑后了,逝者已矣,她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既然苏靖阳不想告诉她,那么她也没必要追根究底,有些事,或许 不知道更好! 大概是心境有了变化,她隐隐察觉到许久没有动静的《九清诀》居然自行运转起来,看来近期就会有所突破了。 她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角,心情很好的闭上眼睛睡觉。 一夜无梦! 随着她伤势好转,整个侯府紧张的气氛也逐渐趋向缓和,由于她和苏圣依都是年间出事,导致所有人都没心思过年。 这眼看元宵将近,苏老夫人便决定好好热闹一下,一时间,整个侯府的人比之前准备过年时还要忙活起来。 东曦既上,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拂在站在窗边的苏倾予身上,为其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整个人如暖玉一般,看似清冷无暇,却是触手温润。 正赏着落梅出神的她忽感身子一暖,紧接着就听到青蒿用无奈而又带着轻微责备的语气道: “公子总是这般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春寒料峭,公子却穿的这样单薄站在这风口上,莫非是想再病一回不成?” 大概是苏倾予从来不跟他们摆主子架子,也没让二人签卖身契入奴籍,以至于他跟茯苓对她也从来都是把她当弟弟看待,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言行间也颇为亲昵。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暖,不由苦笑了一声。 前世在家族中多受排挤,以至于后来修炼了《九清诀》体温一向偏低,便习惯了那种寒凉之感,只求衣能蔽体就好,哪会在意那么多。 这习惯至今也没改掉,以至于让青蒿为她操碎了心。 “青蒿,你想学武吗?”她转移了话题问道。 “想。” 青蒿毫不迟疑地回答,目光尤为坚定。 “不瞒公子,我之前就跟茯苓商量过,打算年后向您请辞,我希望以后能够保护好公子。” 苏倾予沉默了良久后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心头思绪复杂,并未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随口问道:“茯苓呢,怎么近几日都少有见她?” 半天得不到回应,她不由转头去看,刚好看见青蒿满面纠结的表情,心中淡淡惊奇,要知道虽然青蒿年纪不大,但也算年少老成,说话做事极为沉稳。 这也是她总喜欢将事务交给他做而非茯苓的原因。 眼下居然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本来并非真的好奇茯苓去处的她忽然感兴趣起来,也不追问,只是转身靠着窗台,玩味地盯着青蒿。 终于被盯得受不了的他咬咬牙,闭上眼睛低声道:“茯苓去了天公子的苑子,说……说是……” “嗯?” 茯苓去找天子松了?这一点倒是让她极为诧异,要知道那丫头可是非常不待见天子松的,难不成近几日一直都如此不成?一个尾音上挑的单音节,生生让青蒿出了一身冷汗,忙弯腰行礼替茯苓辩解:“公子莫怪,茯苓说只是想给公子报天公子对的您不敬之仇……” 第65章 苏圣泓的决定 因为苏倾予讨厌古代动不动就要下跪的礼节,也讨厌别人对自己下跪,所以伺候在她苑中的下人们见她顶多行弯腰礼,这也是她能这般受侯府下人爱戴的缘故之一。 “我何时说过要罚茯苓了?” 青蒿抬头,看着她嘴角玩味的浅笑,不由脸色微赧:“这……” “走吧,我倒是想看看茯苓要怎么为我报仇。” “是。” 只是两人还没走到雨霖苑,远远地就听到了天子松暴躁的怒吼还有茯苓不落声势的尖叫。 苏倾予嘴角一抽,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只是哪想迎面就飞来一个玉色茶杯,茯苓见状失声尖叫一声,吓得在场众人面无人色。 好在身后的青蒿眼疾手快,一把拂开了那个茶杯,茯苓忙跑过来脸色惨白地问:“公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您受惊了。” “无碍。”苏倾予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 走进苑里,就看到脸色铁青的天子松,那憔悴的模样和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昭示着他最近确实被整惨了。 “呵呵,看来天公子同我的侍女玩的很欢快啊,不知在下是否有打扰到二位?” “公子!” 茯苓微恼地扯了扯她的衣袖,那张娇俏的脸隐隐泛红。 而看见她过来的天子松简直跟看见了救星一样,立马扑过来就差哭天抢地般喊道: “求求你了,赶紧把你家这死丫……不,是貌美如花的姑娘领回去吧,小爷受不了了啊,真的会死人的啊,妈的,小爷是来辅佐明主的,不是来找死的啊!” “……” 苏倾予见状,一脸古怪地看向身边的茯苓,忍不住好奇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能把这脾气古怪又狂妄自大的天家小子治的服服帖帖? 本面露得意之色的茯苓一见她望过来立马收敛起来,然后委屈地瘪瘪嘴: “公子别听他的,我只是过来‘关心关心’天公子,看他在侯府是否还住得习惯,没想到天公子不领情也就算了,反而……反而冲我发脾气。” “妈的,你这丫头怎么不仅泼辣,还这么会颠倒黑白?”天子松顿时大怒,指着茯苓的之手都在颤抖。 戏精! 对于茯苓的小把戏她倒是并不在意,兀自走到屋里,给自己倒了杯茶后笑着接茬:“那看来天公子住不惯我们这侯府啊,不然脸色怎的这般差?” “……” 天子松难以置信看向苏倾予,这丫头瞎掰的说辞后者竟全然信了不说,而且还帮着挤兑他? 他脸色为什么差,他就不信后者不清楚,尽管如此却仍帮着那丫头说话,摆明了护短不说,感情就是合伙欺负他一个外人呗? 他忽然觉得特别委屈,他不远万里,千里迢迢赶来天秦帝都寻他到底图个啥? 中间因为初出江湖盘缠用尽还中计被人拐去青楼当小倌差点失身,遍体鳞伤,以为柳暗花明,结果对方压根儿就不想当什么天灵子。 现在寄人篱下,连对方的一个贴身丫鬟都能随便欺辱他,这叫他情何以堪! 看着忽然红了眼眶,茶色的眸子里溢满泪水的天子松,不得不说,他这幅相貌露出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确实能够引起人们心底的罪恶感。 只听茯苓突然来了一句:“不是添香馆当小倌,真是暴餮天物。”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就出现了,原本还委屈的快哭了的天子松立马收了泪,恶狠狠地瞪着茯苓骂道:“死丫头,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哼,说就说,怕你啊,不当小倌都是委屈了你这幅美艳的皮囊。” “妈的,今个儿我非得好好治治你,别以为我一直让着你,我就好欺负了,死丫头,真当小爷吃素的不成。” “来啊,怕你啊!” 看着再次互掐在一起的两个人,苏倾予摇了摇头,对青蒿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出去了。 “公子,真的不需要我去把茯苓叫回来吗?” “嗯,随他们去吧。” 她能看出来天子松一直在让着茯苓,不然自然不会毫不制止,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缘由甘愿陪着她胡闹,只要不伤着她的人她就无所谓。 随后将青蒿打发下去后,便独自去了并蒂轩。 苏倾予进入并蒂轩里屋的时候,江芷婉正在做女红,看着有已经做好的小衣服摆在桌子上,心思几转忽然一喜,快去走过去,清冷的表情霎时如冰消雪融一般: “娘,您这是有喜了?” “嘘!”正做的入神的江芷婉闻言这才发现苏倾予过来了,忙竖起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外头看了眼,发现并没有人才轻轻松了口气。 “身子可好些了?春寒,可仔细些别冻着了。” “放心吧娘,都是皮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江芷婉放下手中的活计,温柔地注视着苏倾予,眸底有着一股浓郁的愧疚,让后者一阵心疼。 不由忙转移话题,拉着江芷婉的衣袖撒娇似的摇了摇问道:“娘亲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我跟小苏是不是要有弟弟妹妹了?” “是啊,就你最聪明了!”谈及这个话题,江芷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轻轻捏了捏眼前那张如玉似的脸。 苏倾予嘻嘻笑了笑,然后四下忘了忘不由问:“娘,慧姑呢?” “我想吃些酸梅子,便让你慧姑去帮我买了。” 苏倾予了然的点头,却见江芷婉眉头忽的微颦,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哀愁,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不由出声询问,只是江芷婉却欲言又止,只是道:“过完元宵再说吧。” 苏倾予闻言便没再多问,便将想送青蒿去习武之事与她说了,江芷婉自然不会反对,毕竟以苏倾予的身份,若是能有个武功高强的高手贴身保护她,她也会放心很多。 于是稍作考虑就点头应了下来,并答应帮忙安排,只是青蒿离开后,她身份就只剩下了一个茯苓,江芷婉谈及此事,眉心的折痕更甚,能看出来她对那丫头不太满意。“你以后进……身边总得有个沉稳的随身伺候着才行,茯苓那丫头太毛躁了,没了青蒿,你们两人指不定是谁照顾谁呢,等青蒿走后,我送你一个丫头,” 第66章 自封羁绊 说着顿了下,附在她耳边悄声道:“自己人,知道你的女儿身,以后你来葵水,少不得得有心腹照料,帮忙遮掩。” 本想拒绝的苏倾予闻言便安然接受了,她并未向茯苓和青蒿透露自己真实性别,并非是她不信任他们,只是那两人怎么说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总有失言的时候。 秘密还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既能免得多两人跟着自己辛苦隐瞒,又能减少秘密泄露的风险,何乐而不为呢? 她打算等日后时机成熟时,再向二人坦白。 想起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女生理特征就会越来越明显她就一阵头疼,想起日后还得裹胸,她就觉得胸口闷得慌。 真是……前世活的憋屈,这辈子还得遭罪,老天爷什么时候能对她好一点? 又聊了好一会儿,苏倾予这才离开。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侯府热闹的不像话,少不了赏灯吃元宵,只是苏老太太年纪大了,玩闹了一会儿就回去休息了,于是小一辈的便都被准许自个儿去玩。 苏甜甜带着贴身侍女红翡率先出府赏灯去了,只是那急匆匆的背影总给人一种……赶着约见情郎的感觉。 苏圣泓和苏圣依兄妹两人对此似乎兴致不高,跟苏倾予等人打了声招呼,离席后便相继回屋歇着了。 苏灵溪拉着苏倾城,又拉着苏银川一起凑到苏倾予面前雀跃喊道:“兄长,我们出去赏灯吧,听说今晚街市格外热闹呢!” “好啊!” 苏倾予笑着应道,近些日子连着出意外,是该出去走走,放松放松了。 青蒿闻言,取过一旁的大氅给她披上,虽眉眼间有些不赞同,但是却贴心地没有出言坏了众人兴致,只是静静地守护在一边,打算随时替她挡去所有暗箭。 苏灵溪一见她同意立马欢呼了一声,苏倾城也很是兴奋,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便跟两只野猴子似的率先往府外跑去。 苏倾予与苏银川对视无奈一笑,这两人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 两人正准备跟过去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还有那让人听了直皱眉的粗俗之语: “喂,小白脸世子,我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有好玩的也不叫上我,妈的,还好小爷机灵,掐指一算,你今晚有血光之灾,赶紧带着我,不然避不开啊!” “……” 怕是带上你才会有血光之灾吧,没有也被你这样天天诅咒的有了! 苏倾予无语地瞥了那突然窜过来的少年一眼,真是想不通,这样一幅好看的皮囊,怎么就裹了这么一个……二到极致的灵魂!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这话脸色具是一变,青蒿露出担忧的神色,茯苓更是当场变脸,当即就跟天子松掐起架来。 于是一行七个人嬉笑怒骂着离开了侯府,投身于闹市人海之中。 苏倾予走在中间,左手边是青蒿,右手边是银川,茯苓和天子松则走在他们前面,一会互掐一会互骂,看着让人觉得一阵好笑。 至于苏倾城跟苏灵溪,就这么一会已经窜的不见了人影,只是偶尔还记得回头招呼他们一声。 正月十五闹元宵可不是白说的,街市上当真热闹至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头顶焰火炸开一朵朵流星似的花朵,千万盏琳琅满目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 当看到一座制作精美的巨大彩灯时,她不由驻足惊叹,果然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不可小觑的! 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逛了一圈回来的苏灵溪,左手抓着一大把糖葫芦,右手正拿着一串吃着跑了回来。 “四哥,兄长,恩人,你们尝尝,这徐记家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甜而不腻,果子也是地道新鲜的很!” 说着给每个人的手里都塞了一串,连青蒿和茯苓都有份,塞完自己又咬下一颗糖葫芦,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苏倾予看了眼手中艳红剔透的糖葫芦,又抬眸看了看天子松,疑惑问道:“溪儿,你为什么叫他恩人?” 说着指向天子松。 苏灵溪“啊?”了一声,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随即又恍然大悟道:“哦,这个啊,因为他救了你嘛,所以我们就都叫他恩人啦!” “……”她明明是自救啊,就算没有天子松,她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去啊,找的那么慢,她该受的伤都受尽了,算哪门子恩人? 苏倾予看着天子松一副理所当然的接受着苏灵溪的馈赠,末了还对她露出个美(无)艳(比)动(欠)人(抽)的微笑,嘴角微抽,实在忍不住在心里叨叨两句。 眼不见为净,她索性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这时,苏倾城也跑了回来,拉着天子松道:“恩人,咱们去放河灯吧,据说可灵验了!” 后者被拉的一个踉跄,疑惑问:“啊,河灯是什么……” 一旁的苏倾予被红果果无视后,心底忍不住泪目,她这是被自家可爱的弟弟妹妹抛弃了吗?就因为那么个二货?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怨念,苏倾城拉着天子松跑了几步后猛然顿足,又回头跑到苏倾予和苏银川面前道:“兄长,四哥,咱们也一起吧!” 苏倾予欣慰一笑,她就说嘛,自家妹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就遗忘了她,只是苏倾城接下来一句话却让她有种石化的冲动,只听苏倾城嘀咕道: “据说河灯很贵的,哥你身上应该带钱了吧?” “……所以你回头找我是因为担心没人付钱买河灯是吗?” 苏倾予委屈的看着苏倾城,后者讪笑两声辩解道:“当然不是啊,反正哥肯定也是要放河灯的,这不顺便吗,顺便!” “哈哈哈,对,顺便,谢谢小五破费了啊!”苏银川插话打趣道。 “呵呵,不客气!”顺便是什么鬼,你们怎么不顺便啊摔!苏倾予皮笑肉不笑的瞪了苏银川两眼,在冷冷的寒风里感觉心里凉飕飕的,旁边这个一定不是她哥哥和妹妹,一定不是,不然怎么会这么不友好的对待她和她的钱包! 第67章 银川之劝 众人见状笑得不行,一路吵吵闹闹显得很是和谐热闹,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城西未央河。 河畔熙熙攘攘,全是手捧莲灯的祈愿之人! 虽然苏倾予表面百般怨念,但最终还是心甘情愿掏钱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个河灯。 看着河边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小巧精美的莲型花灯,闭着眼睛许下心底最渴求的愿望,天子松也终于明白过来放河灯的意思。 于是看着手中的河灯,不由带上了几分不屑一顾的意味,站在一边嘀咕:“若是许愿有用,天下哪来那么多惨事灾祸。” 不用想,这句话自然又招来茯苓的一记狠踢,天子松当即捂着下身痛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看着苏倾城在灯光映衬下明媚的侧脸,苏倾予凑过去问:“小苏许了什么愿?” 嘴角清浅的笑,配上眉心那点朱砂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好看,转过头看她的苏倾城神秘一笑道:“你猜?” “不会是许愿早已觅得如意郎君吧?” 哪知她只是随意一说,苏倾城眼神却倏地亮了起来道:“哈哈,哥哥莫不是想娶妻了,怎么想到了这一茬上?” 打趣苏倾城不成,反倒被后者打趣,苏倾予郁闷地转过脸去问苏灵溪许了什么愿,结果苏灵溪神秘兮兮地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苏倾予站起身子看向苏银川,只是后者不待她说话便自行开口道:“小五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的,愿望说出来就不会被实现了!” “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苏倾予撇撇嘴,一个两个都一个样,不说就不说吧,偏偏还都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哎,以前的软包子们现在一个个都变得不可爱了! 正感叹着,就感到青蒿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公子,咱们先上去吧,河边风大,湿气寒凉,对身子不好。” 苏倾予欣慰的看了眼青蒿,还好,还有人温柔如故,不由笑着点头道:“好。” 于是放完河灯的众人便重新回到了街市上,每一条街上方都悬挂着无数形状各异的花灯,亮如白昼。 由于此时已经到了灯会的高潮时段,所以较之他们刚出门时更加热闹起来。 “哇哇,那是什么?人会喷火啊?为什么那姑娘可以那么长的木棍把盘子转的那么溜?” “咦,为什么划船不去河里?” 听着天子松咋咋呼呼的声音,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跟茯苓已经停止了相互挤兑。 站在他身边的茯苓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道:“土包子,那叫杂耍,旁边那个叫划旱船,这都不知道。”只是她话音还未落,就见他又跑到另一边,定定的看着一群穿着红红绿绿的衣服扭动身体的女子,看了一会儿还边跟着扭,边道:“这是什么奇怪的身法,这么扭下去腰不 会断吗?” “……” 众人看过去,脸部肌肉顿时抽动的厉害,扭曲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们强忍着想要大笑忍得多么辛苦。 “哈哈哈哈——” 只是其他人给天子松留面子,这段时间跟后者掐架掐惯了的茯苓可不管。见她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偶尔还伸手抹两下眼泪,天子松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环视了一圈,发现不少人正看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间还带着笑声,不由皱了皱眉, 快步走到茯苓面前,下巴一抬恶声道: “你笑什么笑?” “噗嗤哈哈哈,你……我怀疑你脑子没发育好,人家扭秧歌,你跟着扭什么?” “什么是扭秧歌?”是舞吗,可是为什么跳的那般奇怪?看着他神色间的疑惑不似作假,茯苓就跟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两眼,嘴角抽搐道:“算是一种舞吧,啧啧,看不出来啊,你顾盼扭腰时的模样还蛮诱人的呢!哎,小倌蛮适合 你的。” 天子松闻言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想起刚才众人看自己时奇怪的眼神,暗恼自己刚刚是脑子抽了吗,看就看好了,干嘛还学别人。 恶狠狠地瞪了茯苓两眼,似乎被打击到了,一下子收敛起来,默默跟在苏倾予身后,一时竟没了声响。苏倾予也是一阵哭笑不得,就因为天子松,他们一下子就成了众人的焦点。心中却好奇起来天子松到底是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长这么大的,看似嚣张跋扈,实则内心敏感脆 弱的不行? 逛着逛着,苏灵溪眼神一亮,拽了拽苏倾予的衣袖道:“大哥你看,前面有人在猜灯谜哎,我们也去试试吧。” 看着眼前缤纷炫目的花灯,每个花灯面上都写着各种字谜。 许是他们来得巧,灯谜会刚刚开始,只听一个精神烁烁的精瘦老头抚着胡须大声笑道: “废话不多说,咱们还是老规矩,一共设有三关,每关需在一炷香内完成,通关后登上“百枝灯树”点天灯者为胜,其将会获得最终的神秘大奖。 第一关,吟诗作对;第二关,烹茶作乐;第三关,解灯谜,点天灯,老夫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解灯谜好说,那吟诗作对,烹茶作乐胜负如何分晓?”苏银川皱眉问道。 “小公子第一次来玩吧,呵呵,除去参赛者,在场的每一位可都是评委,届时自然以投票为准。”老者笑眯眯地解释。 苏银川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每个人都一副了然和跃跃欲试的模样。 “好了,要是大家都清楚规则了,就请想要参赛的时候来这高台吧,每一关都有精美的小礼物哦!” 说完,就有一群侍女端着托盘鱼贯而来,托盘上有精美的发簪,还有华贵的血珊瑚,更有硕大的夜明珠,总之没有一样不是珍品。 苏倾予微一眯眼,暗道这灯谜会后面的主子真是好大的手笔,只是办这么一场极损耗人力物力的会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可不信只是为了娱乐众人这么简单。况且这前面的礼品就这么贵重了,那终极大奖,得珍贵的何种程度,才能担得起压轴的分量? 第68章 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在哄笑声中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被人推了上去,不一会儿又上去了好几位,大多是想在自己心仪之人面前显弄一番的男子。 人群中,几个穿着华贵的少年站在一起,其中一个身着艳丽绯衣,轻摇折扇姿态风流,眯着眼睛笑嘻嘻地对身边一个穿着玄色滚金边华袍的少年道: “小九,据可靠消息,今年这灯谜会的终极大奖可丰厚的很呐,不去亲自试试?” 若是苏倾予看见他们,定会一眼认出,他们便是曾有几面之愿的凤宸珏等一行人。 “无聊。”这种事安排下属就可以了啊,亲自上台不是找事吗? “啧,你真是越来越无趣了啊!”少年说着,立马又转头看向自己右边的箭袖黑袍少年笑问“小七可想去试试?难得回京一趟,不如去好好玩玩?” “多谢三哥好意,月寒对此并不感兴趣。”黑袍少年生疏而有礼地拒绝道。 绯衣少年撇撇嘴,似真似假的唏嘘道:“小七总是与我们这般生分,可是因少年得志,便瞧不起我们这些常年深居宫中的兄弟了?” “月寒不敢,三哥多虑了。” 说着,无意间扫了眼红毯铺就的高台,赫然发现一个熟悉的素白身影,单薄而清傲地立于人群之中,虽然年纪不大,却让人难以忽视。倏地皱起眉来,暗道他怎么上去了,难不成其也是个爱财之人不成?想着不由有些失望,可是随即发现其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循其目光看去,赫然发现台下有一群起 哄的人,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看来也是被强推上去的。 凤煜炎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扔下一句“我去玩玩”,便飞身上了高台,惹来无数人的叫好声。 凤宸珏眉眼一凝,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也上了高台。只是他并没有使用轻功,而是如普通人一般走了上去。 看见他们时,苏倾予显然为之一愣,料想对方必然也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身份,便只对二人点头致意。 其实她对那些奖品是真没兴趣,本也没打算上来,可是天子松不知道怎么突然又来了兴致,居然直接动手她扔了上来。 令她无语的是,除了青蒿目露担心以外,竟没有一个人反对,居然都还隐隐露出期待之色。 她露面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台下很多人认出来了,她自然不好再跑下去,不然丢的可是定安侯府的脸!如此,便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想着不由再次瞪了眼始作俑者。 环顾了眼高台之上的人,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五十多人,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有真材实料的就不得而知了…… 拿到题目的那一刻,毫不意外,无非是作一则赞叹元宵盛况的诗。 半晌过后,几乎有过半的人都垂头丧气的溜下高台,临场发挥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 苏倾予负手立于高台,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复而抬眸,视线扫视了一圈台下,蓦然浑身一震。只因她看见一袭黑袍裹身的凤月寒孤零零地站在灯火稀稀落落之处,长身玉立,人群熙攘,焰火在夜幕里炸开一朵绚丽的花,唯有他身边一片晦暗寂静,似一股不容浊世 的清流。 一眼瞬间,一眼万年!台下,天子松用胳膊肘捣了捣茯苓,奇怪道:“你家公子怎么愣住了,不该啊,我听说苏长公子幼时便被谕旨亲封为冬临世子,小小年纪更已才华横溢了,琴棋书画样样精 通,总不该在这里丢人吧!” “你给我闭嘴。”茯苓有些恼怒地给了他一肘子,前者当即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两步,疼得一张俊脸都扭曲在了一起。 苏灵溪也目露担心道:“兄长这是怎么了,会不会因为人太多紧张啊?” 苏倾城却迷之自信道:“嘁,我哥才不会怯场呢,那是在思考呢,咱们别叨叨了,等着看吧!” 苏灵溪:“哦……” 其他人见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台上的凤煜炎忽然凑近凤宸珏调笑道:“看来你家小伴读看中了老七啊!” “滚。” 凤宸珏眼睑抬也未抬,只吐出了个单音字,凤煜炎碰了一鼻子灰,只好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作诗。 只是等他离开后,凤宸珏却抬眸扫了苏倾予与凤月寒二人一眼,渊黑的眸底一闪而逝一抹暗金色,流光溢彩却透着危险的味道。 苏倾予胸口剧烈起伏着,天知道她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心底渴望靠近凤月寒的欲望,收回目光,提笔刷刷的写了起来。 不一会,一首词便跃然纸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字如其人,每一个字都暗蕴锋芒,冷如月华,干净凛冽的笔锋叫人眼前一亮。 苏倾予轻轻放下笔,心中却翻涌着酸涩的情绪,此时此刻,似唯有辛弃疾的这首《青玉案·元夕》方解她意。 当主持者读完她这首词后,场面居然陡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回味这首词的韵味,半晌过后,不知是谁率先鼓起掌来,瞬间,掌声雷动! 台下议论纷纷,无一不是在确认苏倾予的身份,说他小小年纪便又如此才华,当真难得可贵,天才神童名副其实。还有一些人更夸张,竟拿她跟当朝太子比,苏倾予偶尔听到一两句风声,脸色不由一变,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凤宸珏,虽发现他并未露出不快的神色,心中却仍止不住有 些忐忑。 心中苦笑一声,这些人能不能安分一点,这不是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那主持者面露欣赏的走到她身边呵呵笑道:“不知小公子师承何处,竟能写出如此惊才绝艳的诗词。这全词采用对比的手法,上阕极写花灯耀眼、乐声盈耳的元夕盛况,下阕着意描写在好女如云之中寻觅一位立于灯火零落处的孤高女子,构思精妙,语言精致,含蓄婉转 ,余味无穷啊!”“谢谢,家师好安逸,隐于世,原谅苏某不方便透露。” 第69章 破庙之战 眼看苏倾予气质如华,脸色清冷,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主持者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自然不会自找没趣,不出意外,苏倾予以最高的得票数晋级。 同时晋级的还有凤宸珏、凤煜炎等十人,只是在苏倾予的光彩下,其他人似乎就显得不那么夺目耀眼了。 第二关考的是参赛者的烹茶作乐,这般文雅之事,凤煜炎可不会,只见他挑眉玩味似的看了两眼一直冷凝着脸的凤宸珏笑道:“你慢慢玩,我先走了。” 说完便洒脱的地飞身离开了高台,丝毫不管旁人异样的眼神,只是在场无数女子却被他这般潇洒风流之态给吸引,直到他离开,眼神还不住在人群里搜寻着他的身影。 凤宸珏见状不由皱眉,暗恼自己怎么会糊涂的跟上高台,明知这二关不是凤煜炎的强项,居然还担心他会为难苏倾予。 转眸去寻那抹素白色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单薄而清傲,清丽无双的容貌因眉心那点朱砂更显几分惊艳,虽唇色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但丝毫不影响整体美感。 他下意识地捻了一下手指,似是回忆起儿时那瞬间的柔软滑腻,如世间最极品的暖玉一般让人只触及一回,便不由心生痴迷。 渊黑的眸子有一瞬间变成了暗金色,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为什么会这般不由自主的在意她呢?他时常忍不住问自己。许是三岁那年,残留在他指尖的温润,她软糯的嘤咛,还有临走前,她状似无意识的挥手告别?亦或是,那说 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正拨弄琴弦的苏倾予忽然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瞬间相撞,后者微微一怔,凤宸珏却很快的移开了目光。 苏倾予抿了下唇,复又低头拨弦调音,这第二关说是烹茶作乐,实际上每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一项作为参赛。 她只会品茶,却不会茶道,自然选择了她擅长的音律。 两者看似天差地别,实际上不过一个“艺”字罢了。 一个是视觉上的盛宴,另一个则是听觉上的享受,最终众人如何投票,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台上共十人,选择作乐和茶道竟是对半分,不期然泾渭分明,主持者临时起意,竟让人做签,并非是作乐的和作乐的比,而是抽签后,作乐的茶道的比。 难度一下子加大了几倍,有人开始为选择茶道的人鸣不平,毕竟音律更能影响人的情绪。 甚至有选择茶道的想重选作乐,只是却被主持者拒绝了。苏倾予不由看向凤宸珏,俊美绝伦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小小年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已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沉稳 大气,不由心生几分欣赏之意。 听完了主持者说完规则,他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隐隐给人一种胜券在握般的自信感。 在心底感叹一声,不愧是东宫储君! 只是抽完签后,她就想撂挑子走人了! 紧抿着唇,写着“五”字的纸签几乎要被她揉碎。因为刚刚一瞥间,她赫然发现凤宸珏手中的纸签上,写着赫然也是一个大大的“五”字。台下,凤煜炎倒勾着树枝,一副倒挂金钩的模样出现在了凤月寒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对方那张冷凝如冰的脸:“七弟为何总是这般不苟言笑,年纪不大,却跟个小老头儿一 样。” 见他不说话,凤煜炎兀自接着说:“是不是军营条件过于艰苦了,不如明日我便携小九去替你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将你调回帝都如何?” “多谢三哥美意,只是臣弟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已经习惯了那种驰骋沙场的生活了。” “呵呵,”凤煜炎不在意的笑笑,转移话题问:“你与苏府世子很熟吗?” “不,初次见面。” 凤月寒半垂下眼睑,直接将上次在沉蒲江救过苏倾予的那一事略了过去。 “小九不喜欢别人碰属于他的东西,苏倾予作为太子伴读,已经被打上东宫的标签了,七弟好自为之。” “九弟认可他了?” 听着凤煜炎提醒似的话语,凤月寒有些微的诧异,以他对自己那个年龄相仿的弟弟的了解,该不会这么轻易接纳一个陌生人才是。 “嘛,谁知道呢,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哦,呵呵,以后的日子可有意思了!” 凤煜炎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然后唰的一下又隐身进了树冠之中。 凤月寒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到高台之上,不消一会儿,台上已经有两组人结束了比试。眼下这第三组刚开始,就见准备用沸水清洁茶具的那名男子手一抖,紫砂壶“哗”地应声摔在了地上,这局刚开始便被宣告结束,对方甚至还没有开始奏乐,就直接晋级了 。 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唏嘘者有之,感叹准备作乐的那名男子运气好的人亦不在少数…… 天子松见状不由嗤笑一声:“这人是来搞笑的吗?” “你这么能,有本事你上去啊?”茯苓闻言想都没想就怼了过去,心里却是有几分认同他的话。 后者一噎,恨声道:“你个死丫头,干嘛非得跟小爷过不去?小爷扒你祖坟了还是咋地?” 茯苓表情古怪的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扒过坟啊?” 说起这个,天子松顿时露出一副得意之色,一抬下巴道:“那是当然,小爷我当年出入古……” 说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阵扭曲,随即深呼吸一口气,讪讪笑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没说!” 回想起曾经那段年幼无知的时光,天子松简直恨的咬碎了一口银牙,那时似比现在还要骄傲自负,一时疏忽,被坑下古墓,虽安然无恙的出来了,满身修为却一朝尽毁…… 妈的,总有一天,那些算计过他沦落至此的人,他定要挨个挨个连本带息的讨回来。茯苓撇撇嘴,抬头正好看见有侍女宣布第五组上场。 第70章 苏圣依是个矛盾体? 一个玄袍如墨,风华绝代,一个白衣胜雪,国色无双。 两人相对而立,站在红毯铺就的高台上,无论是高悬的千万盏花灯,还有绽放于夜空的朵朵烟火,无一不成为点缀的背景,台下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明明是两个少年,可就这般看着,心头竟生出好生般配的错觉。玄色过于肃穆压抑,白色正好调和,素白又过于清冷寡淡,一抹玄色正好给其添上一抹浓墨重彩! 二人相互点头致意后便各自落座,苏倾予并未急着奏乐,反而观赏起凤宸珏的动作来。 茶道十三道,若是个中高手,做来想必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凤宸珏一时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眼睑低垂,天地在这一刻似乎都逐渐沉寂起来,随后就见他焚香净手,眸光静静流转于眼前那套紫砂茶具之上。 他身上的肃穆祥和之气,不由让人屏息以待。 随后便见他取水煮至初沸,14岁的少年正值变声初期,用微哑的嗓音介绍茶具时带着其特有的磁性,让人忍不住就去仔细聆听。 就连苏倾予见了也不由为之入迷,眼前所有繁华之景似正一一褪去,随着凤宸珏营造出来的意境来到一片翠林山水之间,看着他在泠泠溪水边煮茶的淡泊身影。 “玉液移壶”、“分盛甘露”、“凤凰三点头”…… 每一步做来都那般自然,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举一动皆由骨子里透出难以言喻的雍容华贵,手腕翻转间,不像在演绎茶道,反倒像是在作一幅画般怡然自得。 这般赏着,指尖不由搭上那把瑶琴,一曲“高山流水”从青葱玉指间流泻而出,更为凤宸珏添了几分意境在其中。 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沉浸在这美妙的场景,无法自拔的露出一副沉醉的表情。 只有天子松一脸兴奋,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跟魔怔了一般激动地轻喃着“我就知道,就知道我没有选错人”,那模样,就差仰天大笑三声恨不得宣告天下了! 青蒿和茯苓也是一脸激动外加自豪,那是他们的公子啊!苏倾城拉着苏灵溪激动的小脸通红道:“快看快看,我哥风采丝毫不输给太子殿……唔唔!”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苏灵溪抬手给捂住了嘴巴,差点憋得她喘不过气来,苏灵溪忙四下里看了眼,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轻舒了口气,松开手压低声音道: “姐,你那么大声干嘛,非得闹得满城皆知太子跟兄长比赛不成?若是太子赢了还好说,若是太子输了,到时候想必又得传的满城风雨,给给兄长带来麻烦的!” 不得不说苏灵溪心思玲珑,甚至比身为女儿家的苏倾城还要通透。 苏倾城闻言显然也反应过来其中的厉害关系,忙自个儿捂住嘴巴连连点头。 只是一旁的苏银川看着高台上的人影,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曲毕,正巧凤宸珏也完成了最后一步,众人还未从余韵中回过神来,就见他双手捧茶缓步朝着苏倾予走去。 其他人未反应过来,苏倾予却吓得不轻,当今太子亲自给她奉茶,被皇帝知道她会死的很惨吧? 惊魂不定的立马从蒲团上起身,恭谨地对凤宸珏弯腰行礼,却听对方用不咸不淡的语调道:“世子不必多礼,来日方长,还望多多指教。” 苏倾予闻言疑惑地皱起眉,以后的话,她跟他好像不会再有过多的交集了吧? 面上不露声色地接过那杯似有万钧重的茶。 所谓饮茶,讲究一观,二闻,三品。既是反映个人素质是否懂茶,也是表示对烹茶之人的尊重。 她不敢大意,三口为品,只是抿第一口时,她眼中就绽放惊喜的光彩,茶叶虽不算极品,可是在凤宸珏手中却烹出了极品的味道。 放下茶杯后不由赞叹:“太……咳,公子这茶甚妙,入口微苦,回味却馥郁甘甜……人间百味似在这掌心一盏间。”言毕,抬手饮尽余茶,闭目却觉回味无穷。 她这话可是肺腑之言,一般人煮茶只有冲泡那一道程序,根本就无法泡出茶之精华,凤宸珏这个年龄有这造诣确实难得。 凤宸珏闻言眼神一亮:“果然,世子也是懂茶之人。” “略懂,如今饮了公子这茶,今后怕是再难有可饮之物了啊。”苏倾予半真半假地叹息道。众人虽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但二人就那般站在一起,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回过神来的众人不由奋力鼓掌,甚至有些大胆的女子开始朝二人抛巾帕、发簪之类的贴 身之物。 好在主持者及时站出来主持大局,才没有让场面朝着更纷乱的方向发展。 “好了,老夫知道刚刚二位公子精彩绝伦的表演非常摄人心魄,眼下请大家投出手中之票,角逐出第五组的赢家。”随着锣声响起,场面一时间又陷入了混乱之中,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苏倾予的天籁之音动人心弦,也有人争辩凤宸珏的茶道更胜一筹,更有甚者,居然为了给二人拉票 之事打了请来,这一场投票较之前两场费时更长。 持续了一炷香的混乱后,场面才重新平静下来。 众人紧张地看向高台,主持场面的老者环顾一圈后,古怪一笑高声道:“老夫宣布,此局平局,因二位公子势均力敌,所以破格一起晋级!”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如炸开了锅一般响起一阵哗然之声。 天子松神情激动,居然抓着茯苓的胳膊的使劲地摇起来,后者被他摇的头晕目眩,扬手就是一拳,怒道:“你脑子有病啊,又不是你赢了,摇我干嘛。” 天子松委屈地捂着被打的左眼,撇嘴道:“我为你家公子高兴啊,你干嘛还打我。” “……”茯苓无语,虽然她也很激动,但是不知道怎么,一看到对方就忍不住想欺负他,于是嗤笑道:“因为你欠揍。” “你特么……”正欲暴起的天子松一见茯苓转眸盯着他,缩了缩肩膀捂着眼睛后退了两步,低咒道:“死丫头,算你狠。”看着萎靡下来的天子松,茯苓轻哼一声,重新关注起高台上的情况。 第71章 凉意如刀切喉 至于一旁的苏倾城跟苏灵溪二人已经跟疯了似的狂挥手呐喊,苏银川默默地朝旁边走开了两步,无言的表示他跟这群人不是一伙的,他不认识他们! 只是他刚走出一步,就被苏灵溪伸手顺势一勾,勾住了脖子,拽的他一个踉跄。 “啊啊啊——四哥你看,兄长赢了,哈哈哈!” “……嗯,我看见了!” “啊啊——四哥……” 苏银川双耳饱受着苏灵溪的轰炸,不由哀怨地瞪了眼高台上的人,然后无力地叹口气! 得知结果后愕然的自然不止众人,就连苏倾予和凤宸珏都不由暗叹,只是前者是无奈,后者却带着些莫名的欢喜。 感觉到心中难得洋溢出的喜悦,凤宸珏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他……在高兴什么?是棋逢对手,还是知音难求? 最后一关便要进入主题——猜灯谜了。 只是与她料想的不同,本以为是猜主办方出的谜,却不想是参赛者相互出谜竞猜。 两两一组,直到有一人猜不出对方出的灯谜为止。令她庆幸的,这一次与她一组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男子身材魁梧,长脸宽额,她瞳孔微缩,果然人不可貌相吗,没想到这样一个高壮的大汉,内里却有一个懂得烹茶作 乐的雅致灵魂? 不知为何,对方总给她一种古怪的异样感,此人绝不普通! 似乎察觉她在打量他,那汉子也转过头来看向她,随即露出一个憨实的笑脸,在这样一座拼才斗智的高台上,这人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对其点头致意后便收回打量的眼神,暗暗提高了警惕。 眼看着这场花灯会即将进入尾声,可是她依旧没有想到举办方办这场花灯会的意义在哪。 任何一个人在做一件事之前,都会有一个确切的目的,或者是利人,或者是利己,像这样没头没尾,看起来只是为了娱乐大众的活动,简直莫名其妙。 不待她多想,锣声响起,第三关比赛已经开始了。 第一个上前出谜的是一个清瘦的男子,浑身透着一股酸秀才的气质,其对手是一个目露忧郁的少年,两人躬身相互行礼。 天子松见状打了个哈欠,他最烦这些文质彬彬的弱质书生了,况且本就不是什么文雅之人,对此哪能生起兴趣。 只是早先听闻一些有关于苏倾予的传闻后,便想亲眼证实一番罢了。 如今已经借机确定苏倾予确实如传闻一般,年幼早慧,才华横溢,心愿已了,便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耐心。 “喂喂,你瞧那边好热闹啊,不如我们去别处逛逛吧,这里没啥好看的了。” 茯苓瞪了他一眼,果断拒绝:“不行,我要看我家公子,你滚蛋,哪凉快哪待着去。” 天子松眼珠一转,果断改用怀柔政策,一张颇具异域风情的美人脸立马泫然欲泣:“人家第一次来帝都嘛,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带我去玩玩嘛!” 茯苓虽然性格泼辣,但是奈何心太软,典型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 明知道对方是装的,但是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愣是说不出来,想起之前天子松惹出的闹剧,不知怎的,她居然有一瞬间心疼起这个说话行为极嚣张跋扈的少年来。 于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梗着脖子道:“好啦好啦,看在你是土包子的份上,本姑娘就大发慈悲带你去玩玩好啦。”天子松闻言立马收起眼里的泪光,跟变脸似的拉着她转身就朝着人群热闹的另一处跑去,嘴角暗暗勾起一抹恶趣味的笑意,死丫头,这回总给他抓着机会伺机报复了吧, 哼! 青蒿还没来得及询问,两人的身影就隐没在了人海里。想着有天子松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事便也没多管。 于是便抬头继续看着高台上的灯谜竞猜,此时已经轮到了苏倾予和那个憨实的大汉对峙。 “小公子先请吧,免得大家说我欺负小孩子。” 本来应该是颇具挑衅的话,可是配上对方脸上憨憨的笑容,却只有一种真诚的感觉。 苏倾予倒也懒得跟对方客气,已经浪费很长时间了,况且她也不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会武功这一底牌,既然注定跟点天灯无缘,早结束早离开为好。 拢了拢大氅,微一眯眼随即露出一个浅笑道:“谜面为花,请问谜底为何?” 那大汉显然愣住了,花?什么花?就一个字叫他怎么猜? “单‘花’字作谜面,这叫人怎么猜啊。” “就是就是,不会是那小公子说笑的吧?” “就是就是,不会是为了赢而故意出了个他自己都不知道谜底的题吧?” 台下众人闻言也是议论纷纷,甚至开始怀疑苏倾予自个儿是不是也不知道谜底,总之无一不露出迷茫之色。 凤宸珏眸光微闪,一直面无表情的脸隐隐透出一丝笑意,有点意思! “不是,小公子你确定这是谜面?”大汉笑的有点僵硬。 “当然。”苏倾予微抬下巴,显得清冷而倨傲。 那大汉“啧”了一声,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眼看着一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他却仍没个思绪。 “铛——” 随着一声锣响,那大汉挫败地对其抱拳,重重地叹了口气惭愧道:“还请小公子不吝赐教。” “谜底乃是‘萤’之一字。” “为何?” 大汉不解的追问起来,花和萤有什么联系吗? 见他发问,台下竟有不少人跟着大声喊道:“就是啊,为什么啊,谜面是植物,谜底怎么会是动物呢?” 不待苏倾予说话,凤宸珏施施然从一边走上来,定定的看着她道:“腐草为萤,世子,我说的可对?” 苏倾予愣了愣,随即清浅一笑,抬手捋了捋飘散在额前的碎发叹道:“公子果真才思敏捷。” 众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想再争论,却听不知何人幽幽叹道“萤可不是草化的嘛”,随即纷纷恍然大悟起来,哗然声再起,这一次却多是赞叹。苏倾予侧身去看那座搭建足有一百五十多尺高的百枝灯树,想要得到最终的神秘大奖,则需要点燃树顶那盏天灯…… 第72章 这锅莲某可不背 暗暗摇头,眼下她做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去凑那个热闹,不然指不定又得招惹上一身麻烦。 于是在那主持者说话前,率先向前走了两步,正欲弃权时,左臂忽然被人拉住了。 抬头去看,赫然是凤宸珏,她目露不解,却见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询问:“百枝灯树顶上的风景甚妙,能一览整座长安城的繁华全景,世子不想见识一番吗?” “可是我……” 苏倾予正想推脱说她不会轻功,就听他在自己耳边接着说:“别怕,有我。” 怔怔的抬眸去看凤宸珏,却见他已经直起身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刚刚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心里不禁疑惑,对方贵为太子,身为东宫储君,为什么单单对她青昧有加? 如果她现在是女儿身,她还是猜测一番对方是不是看上了她的脸。 可如今她各方面都是男儿身啊,莫非对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 这样一想,陡然生出一身鸡皮疙瘩,偶尔看向凤宸珏的眼神都隐隐带着怪异。 却不知对方只是单纯地欣赏她,想与她结为好友罢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看起来像是酸秀才的男子居然有一身非常不错的轻功,随着一声令下,便身轻如燕朝着树顶天灯飞去。 “搂紧了。” 凤宸珏微一眯眸子道,随即一拂衣袖,长臂一览搂着苏倾予的腰,一提气便飞身上了百枝灯树。 那一刻,后者竟觉心脏倏地一紧,抬眸看着抱着她的少年,熟悉感越发强烈,她觉得,他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忽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上方传来,抬头一看,先他们一步上树的那名男子指尖寒芒闪烁,一个跃身到树的阴影面,找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将手中的暗器直直地朝他们射 来。 从其上闪烁的蓝光可以看出来,那必然是淬了剧毒的。 凤宸珏冷笑一声,这点小把戏也敢出来丢人现眼,只是不待他出手,四根银针便已射出,分毫不差的将那四枚暗器中途截断。 低头看了眼冷色越发清冷的苏倾予,不由笑出声来:“看不出来,世子还有这本事,那看来传说世子以一挑三杀死碎星刹三首领的事也是真的了。” 看似是在询问,实际上却是用笃定的语气说的这话。 苏倾予先是疑惑碎星刹三首领是谁,但随即想到以一挑三,便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地牢一战。 于是垂眸道:“不过是些保命的小手段而已。” “呵!” 凤宸珏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眼神转冷,看向不远处蹦跶的那道身影犹如在看一个死人,既然敢对他动手,那就要做好必死的准备。 只见他一手揽着苏倾予,腾空的另一只手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一枚铜钱,只是并没有立刻射出,而是到达一个高度后才出手。 不似苏倾予的银针,那枚被内力包裹射出的铜钱极具劲道,她甚至在那瞬间听到了细微的破空声。 不过转瞬间,前方那道人影就突然朝着距离一百多尺的地面直直地坠下去。她甚至看见那名男子脖子上的血痕还有他脸上的恐惧,她这才反应过来,凤宸珏没有直接杀死他,抹了对方的脖子,却又不至于立即致死,在高空坠落中尝尽恐惧,就算 当时摔不死,最终也会因药石无医,痛苦地死去。 “怕吗?” 听着头顶传来谙哑空灵的声音,她抿了抿唇,只道:“自作孽, 不可活。” “呵,说得好。”说话间,二人已登上树顶,这百枝灯树完全是用青铜铸就,顶端更是有容人站立的平台,一根细细的青铜枝顶端绽放着一朵青铜莲,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天灯了,眼下只需 点燃灯芯,这场盛大的灯谜会就彻底结束了!苏倾予视线并未在天灯上久留,只是扫了一眼,便转眸去俯瞰长安夜景,凤宸珏并未夸张,在这里确实能看见整座长安城的全貌,繁荣、昌盛,元宵佳节没有宵禁,人们 肆意狂欢着。 五颜六色的孔明灯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上面写满了人们对新一年美好的祈愿,无数烟火在二人头顶的夜空绽放,瑰丽异常。 风掀起苏倾予素白的衣摆猎猎作响,青丝飞扬,负手而立与顶端的清傲身影,给在场无数人留下一抹认为其似乎随时都能乘风而去般的惊艳之感。 感觉身后久久没有动静,不由回眸去看,却正好与凤宸珏的视线相撞,后者如墨渲染般眼眸里闪过极致惊艳。 苏倾予见状微怔,随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道:“殿下,点灯吧!” 清冷却不乏稚嫩的嗓音,似是能拂去人心头所有的世俗烦扰。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每每午夜梦回这一刻,凤宸珏便会从梦魇中惊醒,那抹清浅至极的笑,那声酥人心脾的浅语,令他久久难以忘怀。 而下方,当听到人群中有惊叫声传出来的时候,本躺在下面的树枝上注视着这么一场好戏的凤煜炎皱眉“啧”了一声,骂道: “这死小九,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出手永远不留情面的。” 话是这么说,人却倏地一下朝着百枝灯树的放下掠去,毕竟是死人了,处理不好会很麻烦的。 好在那一副秀才模样的男子自个儿选择了背阴面,目前只有少数人发现了他。 随口安抚打发走目睹了这一幕的路人以后,这才转身去查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啧啧叹道死不瞑目的样子真可怜,只是随即眼神一凛,蹲下身仔细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晌,随即伸手,循着侧脸线条摩挲,陡然一顿,指尖用力一掀,竟掀下一张人皮面 具来。 待看清楚那人的真实相貌,凤煜炎脸色更是凝重了几分,大皇子的人也来争夺这次的终极大奖? 无所谓的耸肩笑了笑,有意思了,大皇子一派果然已经按捺不住了啊!随即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将其中的液体半数倒在了尸体上,不过眨眼间,原地就剩下一摊血水,看得让人一阵胆寒。 第73章 传说中的活死人城 好在眼下根本无人有心思注意这个小角落所发生的事,凤煜炎善完后,便施施然地站起来,掸了掸衣摆的灰尘,然后堂而皇之的重新走了出来。 此时,凤宸珏等两人已经重回到高台,苏倾予刚站稳,忽感身后骤亮,下意识转身,接下来看到的景象使她不由震惊在了原地。 原本她以为,百枝灯树只是简单的根据这巨大的青铜树的形状而起的名,谁知竟另有乾坤。 不知道制造者是如何做到的,如同连锁反应一般,从顶端的天灯被点燃后,一路延伸而下,张扬的枝桠上的每一朵青铜莲自上而下接连亮起了一点灯光。 似朵朵清莲相继绽放,潋滟至极。 方圆百里,亮如白昼! “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那主持者一边捋须一边走上来拱手道:“公子好身手。” 说完轻拍了三下手,众人不由屏息以待这最后的神秘大奖。 毕竟前面的奖品已经贵重到令人咂舌了,都不由下意识地想,这最后出场的必定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那名侍女所呈之物,既没有华光亮彩,也没有奇殊的外表,而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木色雕花玲珑骰子。 巴掌大的六面玲珑骰子看起来应该有很长一段年岁了,雕花透出一种古朴苍劲还有在时间长河里沉淀下来的沧桑之气。 有人愕然地议论起来,这不是忽悠人的吗,前面那般多珍宝,这到了最后,反倒只有这么一个玩意儿? 前后鲜明的对比,让人颇有种虎头蛇尾的错觉。 只有少数的人目露惊诧,已经重回原位的凤煜炎对凤月寒笑道:“七弟可能猜出天机阁的用意?” “可能太蠢了吧。” 听着凤月寒一本正经的这么说,凤煜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自己这个像个小老头儿似的弟弟还蛮……可爱的! “唔,寒寒说的不错,真是讽刺,天机阁当年在北荒古墓折损了多少精英手下才得到这东西,眼下竟当是烫手山芋迫不及待地想扔出来,呵……” “我说过,不许叫我寒寒。” 凤月寒没有跟他讨论有关于六面玲珑骰的话题,反而阴郁着脸强调道。 高台上,那主持局面的老者抬手压了压众人打抱不平的声浪,然后高声解释道: “这个六面玲珑骰子,里面藏着一副惊世藏宝图,只是我等并未打开看过,具体如何,说实话我们也不清楚,分量如何各位可自行揣度……” 接下来不过是一套官方的说辞,苏倾予正想离开,却被凤宸珏邀请,说闹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待会儿去茶楼一起做会儿。 她想了想,碍于不好拒绝便只得接受,只是令她诧异地是,当凤宸珏接过那个玲珑骰子后,居然一转身就交给了她? 这是做什么? 眼角余光看到众人随着玲珑骰子的转手,如狼一般莹莹泛绿的眼光一下子黏在了她身上时,心脏不由剧烈地跳动了两下,她这是被人堂而皇之地推出来当挡箭牌了是吗? 一股遭人算计的感觉令她非常不爽,从来都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算计她了? 本柔和下来的脸顿时变得清冷至极,她眉眼凛冽地看着凤宸珏:“公子这是做什么?” 虽说从始至今,她都保持着一副作为臣子该有的谦卑模样,但是这也不代表她就是软柿子,谁想捏就能捏的。 “暂时放在你那儿保管。” “……”看着用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说这话的凤宸珏,苏倾予简直生出一种想要揍人的暴虐感来。 这么一个被公开的烫手山芋,若是真的接下来,她简直能够想象她以后的生活将会过得多么……缤纷多彩! “请容许我郑重地拒绝公子的好意。”她一字一句强调道。 “呵,我何时说,你能拒绝我了?” 凤宸珏似乎被她强硬的语气激怒了,本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了一丝笑,眸底却满是冰寒之色,只见他缓步靠近苏倾予,随即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量语气凉薄道: “世子,莫非是本宫给了你几分颜色,你便觉得自己可以在本宫面前放肆了不成?” 苏倾予闻言咬了咬牙,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亏她刚刚还对他生出几分好感,现在看来皇室中人果真都不是什么善茬。 不管对方是临时起意,还是从始至终就打算让她背锅,这种算计她的行为都无法让她接受。 “世子真是好样的,”只听凤宸珏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话音陡转,微哑的嗓音带着阴寒:“不过世子,你是打算违令不遵,藐视我天秦皇家威严吗?” 苏倾予见状咬碎了一口银牙,再次痛恨起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 “臣,不敢。” 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咬音极重,似含着万般屈辱。 这样明显的拿身份来压人的行为,她怎么敢再抵抗?又如何能够抵抗? 远处凤月寒微微蹙眉:“九弟这不是摆明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吗?” “呐,东宫可不需要废物,毕竟党争之路步步杀机,眼下,不正是一个可以测苏家小子深浅的好时机?” “他才十一岁。” 凤月寒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性格脾性率直严谨,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行为。 “七弟莫忘了,小九也就才14岁,他5岁起便一直遭遇暗杀毒害,有谁想过他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呵,皇家人,何时讲究过这些?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才是唯一的真理。” 凤煜炎薄凉的话语清晰的回荡在耳边,他知道他说的没错,最是无情帝王家,只要生在皇家,便没有“孩子”一说。 因为那些真正纯真无邪的孩子,活不过十岁就会全部死掉。 叹了口气,看着苏倾予隐忍的表情,他忽然有些心疼起他来。 谁说生在皇家王族,贵胄侯府就是好命,在他看来,与其当皇子王孙,还不如当个普通百姓来的幸福自在。 至少不会如他一样必须生生忍受着母子分离的痛苦,不会如苏倾予一样面临着身不由己的考验!…… 第74章 天灵子? 苏倾予双手拿着那个似隐隐发烫的六面玲珑骰子,跟在凤宸珏身后下了高台以后,就以自己身体不适跟对方告辞了。 好在这一次对方没有再出言阻拦,离开前她不由抬头看向凤月寒所在的方向,掩藏在眸底深处复杂的情绪,叫人看不透,却能体会到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哀伤。 “哥哥!” 见她回来,苏倾城第一个迎了上去,许是因为她脸色不大好看,众人也没了玩闹的兴致,决定回府早早休息。 苏倾予扫了眼面前的几个人,不由出声问道:“茯苓和天子松呢?” “他们……去玩了。” 听到青蒿的解释,苏倾予了解的点了下头。只是一行人在回去的路上,意外再次发生…… 冷清的偏街突然出现一群持剑的黑衣人,领头的那位她认识,赫然是刚刚在高台上作为她对手的魁梧大汉,这人果然有问题! 苏倾予在心底无奈哀叹一声,回想起莲生说她是招灾惹祸体质,如今看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气氛一下子就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却见那大汉憨憨的笑道:“小公子莫紧张,我们无意伤人,小公子交出玲珑骰,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苏倾予闻言冷笑一声不作答,心里却已经做好了拼死的准备。且不说对方的话能不能信,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她能把凤宸珏的东西就这么交出去吗?若是她真那么做了,怕是到时候不只是她,整个定安侯府都得遭受牵连。 紧抿着唇,一边暗暗算计的逃生的计策,一边冷静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嘿嘿,这个小公子就不用管了,只需要乖乖照做就是了。” “我若是不给呢?” “那……小公子就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话音落,似察觉苏倾予根本就没有交出六面玲珑骰的打算,随即一挥手,率先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苏倾予冷笑一声,暗道正好《九清诀》突破第一层了,便拿你们来练手。 只是她正准备动身,眼神忽然瞥见一只青鸟一闪而过,紧接着四周蓦然出现许多黑衣人。 她不动声色敛了架势,瞥了眼淡定自若的苏银川不由了然。 看来她这个四哥不简单啊!那只青鸟,若是她没看错的话,之前出门的时候应该就跟在他们一行人身边了…… 一处茶楼里,凤宸珏等三人一齐坐在茶楼里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凤月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倒是凤煜炎风姿撩人的支着头,狐狸眼微微上挑,笑着出声: “呵,九弟可真狠心,苏家那么个小美人儿,你怎忍心置他于群狼之中?” “可别小看他,”凤宸珏喝了口茶淡淡地道:“况且,我也想知道他的极限,到底在哪。” 说完沉吟了一会儿跳过这个话题问道:“据说右相即将回朝了?” 凤煜炎风情万种地对他抛了个媚眼:“九弟叫我一声好皇兄,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如何?”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凤宸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声说道。 凤煜炎撇嘴,瞪了眼面无表情的凤宸珏道:“小时候的软包子,怎么现在就长成大冰块了呢?” 末了还摇了摇头,一副遗憾不已的样子,随即兀自接着道: “是啊,我天秦右相终于快回来了!不出意外,大抵一个月后便会入帝都了,就是不知右相这个时候出现是为了什么呢?” 凤月寒听着二人间的对话,心中不由大惊,右相出,风云变,难道……要变天了不成? 天秦王朝设有左右二相,左相率领文臣辅佐朝纲,而那右相虽然只在上任初期授印仪式上露过一面,却从未有人怀疑其在天秦的权威性。 凤氏天秦建立百年以来,大大小小战役无数,其中有七次大战差点让天秦覆灭在历史长河中,每一次,都是右相出面力挽狂澜,救天秦于水火之中。难得有人知道每一任右相长什么样,因为他们很少出现在民众面前,就是出现也多带着面具,至于原因无人知晓,只知道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满头银发,颇 有道骨仙姿之范。 久而久之,右相已经不再是仅限于天秦官场的一个称谓,在民间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在天秦人民心间,右相二字便是守护神的代名词! 有人说,天秦可无皇,不可失右相!由此可见,那两个字在民众间有多重的分量。 较于左相,右相的权责更大,如果说皇帝是天秦王朝的天,那么右相就是天秦王朝的一柄利剑,需上辅君王,下守边疆;可上斥君主,也能下斩佞臣。 位及右相者,无一不是惊才绝艳,冠绝古今之辈! 他们被凤氏祖辈赋予了极大的自由与权力,他们可以无视国法纲常,他们只需要在国家需要他们的时候出现就可以了。 这一点让人极为费解,都说帝王多疑,如此,他们就不怕右相功高盖主而领兵造反吗? 随着国力越发鼎盛,有不少大臣,主要以左相为首,强烈提出废除右相的意见,说是右相的权力和影响力太大,人心不可测,担心他们对皇位产生觊觎之心。 可是令所有人不解的是,没有一任帝王采纳其意见,哪怕疑心病重如当朝皇帝,都没有产生过废相之心。 大概是凤煜炎见没人回应他,便耸了耸肩兀自沉吟道:“唔,反正肯定没什么好事,右相轻易不露面,一露面必掀风雨。” 凤宸珏紧皱着眉心,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应该还没有到乱世的时候吧,天秦也没有任何灭国灾祸隐患,到底是什么缘由让那位极神秘的右相选择回朝呢?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薄唇微抿,精雕细琢似的脸透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深沉。凤煜炎见没人说话,穷极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便窝在椅子里浅寐,像只慵懒的火狐狸,凤月寒则怔怔地看着窗外夜空中绽放的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火,回想起苏倾予看他时 的眼神,总让他有种极度怪异的感觉。就感觉……对方想要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第75章 天选之人 这样一想,凤月寒的心里不由更觉诡异,沉蒲江梅林初见时的场景不由再次在脑海里闪现……那只白色凤凰虚影让他很是介怀……十多年来,他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景象如仙境般朦胧美好,有一道白色身影永远在不远处站着,只是面容模糊,隐隐约约能感觉出其五官精致,其他特点一概看不 出了; 而且身形也模模糊糊,只能看出单薄高挑的特点,让人分辨不出男女。 梦中他无数遍尝试想去看清楚那人的脸,可是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靠近那人分毫。 可再次入梦,心中便又极为强烈地叫嚣着想去靠近那人,虽然始终不得如愿,但却能感觉出那人对他很重要。 虽说看不见正脸,但是却记得很清楚,那人周身永远环绕着九只神鸟,其中一只,跟那天在沉蒲江梅林见到的那道幻影极为神似! 也因此,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注意苏倾予的一举一动…… 三人心思各异,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后,一名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站定后边行礼边道:“太子殿下,三殿下,七殿下。” 得到凤宸珏的示意后,男子这才直起身接着说:“属下无能,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群人,我们的人都被拦住了,想必世子他们现如今已安然回到侯府了。” 见凤宸珏没有说话,仍是用手摩挲着杯沿,男子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继续道: “我们活捉了对方一人,只是那人已经服毒自尽了,我们并未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但是却从对方身上搜到了这个,请殿下过目。” 说着双手就将令牌呈上,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凤宸珏的指令。 “嗯,你先下去。” “是。” 待男子走后,凤宸珏这才仔细打量起那枚令牌,中央刻着一个“飞”字,应该是令牌主人的名字,一簇簇彼岸花浮雕于边缘缠绕而绽,浑然精巧! “呵,有意思。” “这是……”听见动静后的凤煜炎一睁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令牌,瞬间的怔愣后不由诧异地问:“彼岸商会的人?” “嗯。” 凤宸珏玩味地应了一声,凤煜炎眯了眯那双狐狸眼犹疑道:“彼岸商会为什么要救他们?难不成……”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彼岸商会啊,一个遍布星曜大陆各国之间的商会,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但是无人知晓商会堂主是谁,也没人记得清,这所商会是什么创建的。 虽然彼岸商会很大,但是也很低调,第一次让众人惊觉大陆上还蛰伏着这么一股庞大的势力,是在十二年前,那时物价忽然上涨,各国的交易往来变得极其不稳定。细查之下,这才知晓了彼岸商会出现了内乱,似乎是因为争夺堂主之位,一盘散沙的彼岸商会里有人趁乱开始借着商会之名,为自己牟取暴利,混乱期大概持续了三年之 久才渐渐平定,但商会却也因此元气大伤,不复往日辉煌。 不是没有人想趁机吞并这所商会,而是这所商会后期太低调了,低调的就差隐入尘埃里,确实有不少商会下面的店被别家吞并了,但其根本却没有动摇。近年来,彼岸商会重出江湖,众人这才惊觉其不仅稳定发展,而且还有越渐强大之势,各行都想对其进行打压,奈何其已然于暗中崛起,一家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各方又 不肯结盟,于是现在的彼岸商会几乎成了屹立之姿,触手几乎渗透到了各行各业。 假如彼岸商会的幕后之主真的是苏家,想必自己的父皇是绝不容许帝都有这样的存在直接威胁到国之根本吧? 他隐隐有些担心,苏家目前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了,若是…… “苏家啊,秘密多着呢!”凤宸珏幽幽一叹,末了还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并未参与到他们话题之间的凤月寒。 皇室与苏家之间,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想起自己调查出来的那些事,他垂眸抬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心里暗暗叹息,那真是一笔糊涂账啊,不知该说是皇家无情,还是苏家愚忠! 而自己,亦是那些人玩弄权谋的祭品……想到这不由冷笑一声,心中腾起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恨意,闭上眼睛强行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能冲动,眼下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也没有达到与左相一众抗争 的实力,不可因小失大。 “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不能保证彼岸商会跟苏家之间的关系,但是既然对方肯无缘无故出手救苏家后人,那么两者之间肯定关系匪浅。 况且按照当时的情势来说,如果不是暗暗随行保护,怎么可能来的那么及时? 假如可以趁机拉拢彼岸商会,对凤宸珏来说,未来绝对大有益处! 后者如何不懂他话里潜在的含义,只是他却摇头道:“急不得,况且,我们还无法确定真正的幕后之主到底是苏家的哪一个,亦或者跟苏家哪一位有关。”而此时,苏府,虚惊一场后的众人早早便回去歇着了,苏倾予辗转一圈来到了闻竹苑,清冷月色下,竹影摇曳间,满院翠竹像是将红尘都隔绝开来,一道清瘦的身影背对 着她站在那里,晦暗中透出几分孤寂。 “你来了!” 随着低低地轻叹声,苏银川缓缓转过身子,看向她的时候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到丝毫意外。 “四哥有意等我?”她眸光微敛,今晚过来倒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突然觉得她这个四哥很神秘,想过来找他聊一聊,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在等她。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主动来找我,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晚了一些。” 苏倾予不解地皱眉问:“四哥以为我什么时候会过来?” “我以为,莲生公子走后,你就该过来了才是。”苏倾予垂眸不语,她想起来了,那日苏银川好像有话要对她说,只是最后应该是碍于莲生在场,他没说就离开了。 第76章 坤之相者 她当时还在想事后要找银川聊聊来着,只是却给忘了。 抬眸怔怔地看着面前只比她大一岁,眼角眉梢却尽显稳重温柔的苏银川。 若不是就在不久前,因玲珑骰惹来夺宝杀人之祸,被突如其来的一群神秘人相救……她都不敢相信,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苏银川,竟还有那般势力。 似是见她不语,苏银川笑了笑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是我的人?”他知道,苏倾予若不是想来向他求证这件事,估计现在应该已经在屋子里睡觉了才是。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是满足她的好奇心也无不可。 “青鸟。” 笃定地语气却已经间接回答了苏银川的问题,后者微怔,随即莞尔,喟叹道:“没想到小五观察入微啊,头顶的一只飞鸟,都能让你联想到我。” “从出府的时候,它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你身边,而我们进入偏街后,它却突然不见了,它再出现时,便来了一群神秘人,怕也不是一只凡鸟吧?” “唔,这个牵涉较多,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说不完,以后有机会慢慢告诉你,”苏银川不置可否的笑笑,随即道:“进屋说吧,外面凉。” 到底是庶子的居所,虽然装置不算简陋,但是相较于听雪苑等一众嫡子的住处,这里还是差了许多。 进屋后,苏倾予喝了口热茶,沉吟了片刻后问道:“四哥之前想跟我说什么事?” 苏银川一向温和的脸上露出挣扎和疑惑的表情,然后定定的看着苏倾予半晌后才道:“都是些陈年往事,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 但是你身为苏家世子,我觉得这些事有必要告诉你,因为,这很可能关系到苏家往后的命运发展。” 苏倾予一听事情这样严重,不由也严肃起来,点了点头道:“四哥你说,我会用心听的。” “往事里的细节详情我暂时还没有头绪,但是这件事跟二哥和三姐有关,你且记得莫要在他们面前提及,我担心他们会冲动行事。” 苏银川见苏倾予点头这才接着道:“二哥和三姐他们虽是嫡子,但是生母却另有其人,当然这事他们自己也清楚……” 随着苏银川娓娓道来,一些被尘封的陈年往事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贾芸是十二年前才扶正的,十四年前,苏伊康还在世时,正妻还是聂氏,只是聂氏福薄,一胎双生难产。有人说是苏伊康下令保小弃大,也有人说是聂氏自己强烈要求保住孩子从而大出血去世,更有甚者,说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然而过去那么久的事早就无从追究, 当事人都死掉了。 只是苏伊康以聂氏尸骨未寒,拒绝再娶和扶正姨娘,直到两个孩子两岁后,苏老太太以一家不可无主母为由,要求苏伊康娶妻。 只是苏伊康仍旧拒绝再娶,于是便扶正了当时唯一一个生有孩子的姨娘,那就是贾芸,孩子就是如今的苏甜甜,当年她才四岁,而一双儿女自此也就养在了贾芸房下。 谁知世事难料,扶正后不久,苏伊康就出事了!据说是苏靖阳接到皇帝的一道密令,然后要求苏伊康随其前往,只是最终活着回来的,只有苏靖阳一人! 说到这,苏银川却突然停了下来,苏倾予倏地皱眉,十二年前?如果她没记错,眼前的苏银川今年也就只有十二岁吧?那他…… 却见苏银川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我是遗腹子!” “!”她惊诧地看着他,虽然隐隐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对方如此确切的答案,心里还是不由掀起了一阵涛浪。 假如当年苏伊康没死,假如他早出生一年,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当年扶正的一定是苏银川的娘亲,而他也必然是长房嫡子。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苏银川又接着说:“我娘听闻父亲死后悲恸不已,因情绪波动太大导致早产,产后又元气大伤,不久就去世了。” 苏倾予闻言骤然记起了一件事,在她只有两岁左右,似乎经常听到有下人议论大房的四子是灾星,克夫克母,还没出世就克死了父亲,出世后又克死了母亲! 还有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唯一清楚的是,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打小就不受侯府众人待见! 但是由于这些流言她也只隐约听说过一两次,而且还是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的,她也就没上心过。 如今被这么一提醒,她竟觉得心脏隐隐抽疼起来,不由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就在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眼前这个少年的时候,只听他接着道: “我说小五,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嘛?其实这么多年来,我过得挺好的,虽然隐约记得儿时好像确实有下人对我指指点点,但是那些人很快就从侯府消失了。 我知道是叔父在保护我,况且你们还有奶奶、婶婶、婶娘大家对我都很好啊,所以你别摆出这种沉重的表情啦!” 说这话的时候,他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笑意! 苏倾予自然也看的出来他笑的真心实意并非勉强,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苏银川话音却陡然一转道:“小五,刚刚我没在跟你说故事,我父亲死的很蹊跷,很可能跟当今皇上有关,甚至……跟叔父有关!” “不可能!”苏倾予想也不想便否决了他的这种猜测,她那么温柔的父亲,怎么可能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来。 苏银川就猜到是这种情况,所以苦笑道:“所以我才选择将事件从头到尾叙述给你听,而非直接告诉你我的猜测,毕竟我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什么。 但是小五,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仔细想一下,是不是我父亲死的那一年,苏家被剥夺了兵权?皇上在其中到底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 见苏倾予沉默不语,于是接着道: “侯府曾经有过一次整改,很多事都被掩埋了,甚至任何跟其有关的人名、字眼也随之成为禁忌,不许探查,不许谈论!叔父为什么要这么谨慎? 还有,你再仔细想想,当今皇上看似对咱们苏家圣宠有加,但是不是一再将苏家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不过是臣子家的孩子抓周、过生而已,可皇上却一再大肆封赏,渲染的满城皆知,意欲何为?”苏倾予无法对此作出反驳的话来,眼神忽明忽暗,苏银川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也不再多言,毕竟中间很多事他还没有查清楚,妄下定论反而不好。 第77章 而你,算什么? 两人就那样沉默着静坐了良久,苏倾予下意识想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惊醒过来,茶水已经凉透了。 苏银川见状忙要给她换杯热茶,苏倾予却苦笑着摆摆手道:“四哥,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了。” 苏银川知道对她来说信息量有点大,于是理解地点点头。 苏倾予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住了,回头看着苏银川神问:“四哥,假如……大伯的死与我父亲有关,你……会如何?” “看情况,”苏银川敛下眉眼喝了口热茶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祸及无辜的。”苏倾予苦笑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她知道对方这话的意思就是,当年的事,假如主谋是皇上,那么皆大欢喜,假如是苏靖阳,那么他也只会找苏靖阳算账,不会牵连旁人 。 这可是天大的血债啊,无论这十多年苏靖阳对他如何好,都抹不去的血债! 离开闻竹苑后,一边往回走,一边整理着脑海里的信息,苏银川的话她无法不放在心上。 十二年前她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但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大伯苏伊康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苏靖阳安然无事?苏府也是自十二年前被剥夺了兵权又是何故? 一连串的问题纷沓而至,杂乱的信息根本串不起一整条线索,她总觉得缺少了某种核心点……脑海里再次闪现苏银川刚刚说的,苏靖阳突然接到皇帝的密令,要求苏伊康一同前往……密令的内容是什么,又要去哪里?明明是苏靖阳接到的密令,为什么要拉上苏伊康 一起? 细思极恐,一股寒意瞬间袭遍全身!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中漏洞百出,苏家世代忠良,虽然据说当今皇帝疑心病极重,但是如果想要对付苏家,必然是连根拔起、寸草不留,根本没必要单单对苏伊康下 手啊。 而且既然是密令,想必是鲜有人知皇帝对苏靖阳下令了,若说苏靖阳觊觎侯爷之位,对亲兄弟产生什么歹念,然后与皇帝做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也无不可能。 想必苏银川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推测此事与苏靖阳有关的,就连苏倾予自己都觉得这种推测也合乎情理。 她忙将这种念头甩出脑海,暗道一定是被苏银川影响了,换种思路想想,没有兵权的定安候府不过是空有名头罢了,就是夺来又能做什么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次日一早,用完早饭以后,苏倾予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看到青蒿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身影时,她才猛地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在青蒿即将踏出房门前,她伸手拦住他并目露疑惑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茯苓呢?” “啊,茯苓她……她……” 看着犹豫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青蒿,她心里更觉古怪,昨晚茯苓和天子松出去玩,莫非到了这个点还没回府不成? “天子松呢?”她又问道。 青蒿咬了咬唇,知道糊弄不过去,于是只好说:“茯苓跟天公子出去,至今未归。” “……” 苏倾予闻言愣了一下,那两个人跑哪儿野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虽然那天子松整天一副吊儿郎当、不大正经的样子,但是应该是有点真本事的,况且在这帝都里,一个是鲜为人知的神秘家族后人,一个只是个普通的丫鬟,也没什么特 别招眼的地方,总不会遇害才是,那这么长时间,那两人干嘛去了? “公子,需不需要我带人去找找?” 心知拿茯苓当妹子的青蒿心里很是焦急,于是便点头道:“也好!” 然而二人正说着,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就从苑外传来:“小白脸世子,快出来救人啊!” 苏倾予与青蒿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不解,听这焦急的大喊声,赫然是天子松的声音……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下一秒苏倾予就夺门而出朝着苑外跑出,一眼就看到满身狼狈的天子松,还有他怀里抱着的茯苓! 两人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她满脸沉凝地质问出声,昨晚也没下雨吧,这两人是跑到什么鬼地方,才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么一副鬼德行? “小白脸你能不能别罗里罗嗦了,救命要紧啊!” 天子松脸色有些不自然,显然是隐瞒了什么事,但是人命关天,眼下也不是废话的时候,于是只好让天子松赶紧把人抱进屋里,再让青蒿去请方大夫过来。 趁着丫鬟们在里屋帮茯苓换去湿衣服的空挡,苏倾予把天子松拉到门外满脸阴郁地问:“你们到底去干什么了?” “啧,小白脸你烦不烦啊。” 天子松白了她一眼,神色中透着焦躁和不耐烦,不时朝里屋张望的模样能够看出来他现在确实非常担心茯苓的状况。苏倾予微一眯眸子,很好,欺负了她的人还敢对她露出这种表情,她后退两步,面无表情的盯着天子松,冷冰冰地道:“你走吧,我这儿不欢迎你,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跟茯 苓有所来往。” “哎我说,你凭什么限制那丫头的人身自由啊?” “就凭我是她主子。” “你……”天子松怒极瞬间炸毛:“你无耻!”苏倾予耸肩,作势就要转身不欲多言的样子,心里却越发疑惑天子松跟茯苓之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人在此之前一直都是相看两厌,结果现在天子松却突然这么 关心茯苓…… 说这里面一点猫腻都没有,打死她都不信! 但是虽然疑惑,但也不是非知不可。刚刚话是那么说,但是她心里一直都把茯苓当家人,自己宠着纵着的人,结果跟天子松出去一趟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紧握着双拳,水色的唇抿唇了一条直线,暗暗决定除非是茯苓自己的意愿,否则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让天子松接近茯苓的!“我带她去了一趟乱葬岗……” 第78章 独属于青蒿的守护 一声弱弱的解释从身后传来,苏倾予陡然僵在了原地,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难以置信地转身瞪着天子松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妈的,你……”但大概是她刚刚威胁的话起了作用,只见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把即将脱口的脏话压下去后才接着轻声道:“我说,我带茯苓去乱葬岗了,听清楚了吗?” “……”正月十五带人去乱葬岗,这人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能不能别这么损! 闻言她无语地抽搐着嘴角,然而转念一想,如果去乱葬岗的话,那这两人怎么跟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天子松神色间有点闪躲,但也没作出详细解释,只是道:“都是我的错,茯苓是被我连累的,对不起。” 眼前这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罕见的收敛起满身的张扬跋扈,颇具异域风情的脸头一回露出内疚自责的表情。 苏倾予见状,立即知道其中必然还发生了其他意外,只是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天子松会带茯苓去乱葬岗,而且茯苓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答应的呢?“哎呀,你就别这样盯着我了,算了,我就实话跟你说好了,我看不惯那丫头很久了,所以昨晚便寻了个机会拉走她想要伺机报复,不过我真的只是想整治整治她而已,没 有想害她的意思,最后我跟她打了个赌……” 原来当晚天子松装可怜拉走茯苓以后,两人先是逛了一圈闹市,可想而知,按照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即使没亲眼所见,也能想象出来过程中有多么“热闹”了! 斗嘴过程中天子松适时提出要跟茯苓打赌,就赌谁敢在乱葬岗过夜,认怂的人是孙子,以后见面得管对方叫祖宗,吵红了眼的茯苓居然想也未想就应下了…… 听到这的时候,苏倾予忍不住抚额,这么荒唐的赌局,也就只有眼前这二货能想的出来了,偏偏茯苓还上钩了! 然后天子松自然就带着茯苓出城了,也好在这元宵前后不宵禁,不闭城,给二人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便捷。 来到了目的地之后呢,两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偏偏谁也不肯低头,想来也是,先低头认怂的人以后可得叫对方祖宗啊,自然是谁也不愿意的。 只是茯苓毕竟是个女孩子,年龄又不大,来到乱葬岗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自然还是怕的,反观天子松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紧张。 不仅如此,他还有精力扮鬼脸或者发出奇怪的声音吓茯苓,然后欣赏着后者露出的惊惧表情。 听到这,苏倾予都想替茯苓揍一顿这二货了,真是太缺德了! 然而还没有完,到后半夜后,两个人冷的不行,于是决定暂时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抱团取暖,先回侯府择日再战。只是茯苓是被人贩子拐卖到天秦帝都的,这第一次出城,自然是不认路的,本以为天子松记得路,结果对方因为天色太晚,而且光顾着找前往乱葬岗的路,根本就没花心 思记路。 不认路也就算了,偏偏这货还假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带着茯苓在山野里乱逛…… 越说,他声音越低,最后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渐渐消了声。 “那你们后来又遇到什么事了?”苏倾予有些不耐烦的问。 天子松脸色越发不正常,支支吾吾道:“我……我没看清楚脚下的路……” 听完整件事的经过后,苏倾予有点同情起茯苓来,怎么就跟这么个不靠谱的人卯上了! 原来当天晚上山野里光线不好,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居然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天子松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要山坡下滚去,好在茯苓及时拉住了他。 两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挣扎半天后好不容易重新在那山坡上站稳,劫后余生的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由大笑起来,之前的隔阂似乎也在那瞬间全然消失不见了。 只是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说的他们,正当二人准备离开时,茯苓脚下一滑,因为过于突然的缘故,天子松甚至来不及触碰她的一片衣角,她就朝着山坡下滚去了。 好在山坡下有一个水潭,茯苓摔进了水里倒也没受多大的伤,只是脑袋那里大概是滚下山坡的时候磕到了不知道是石块还是树什么的,出了很多血。 而且因为茯苓不会水,等天子松将她救起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因溺水而奄奄一息了。好在天子松给她做了急救,见她缓过劲来以后就赶紧带着她往回赶,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回来的路不说,他还清楚的感受到背着的茯苓浑身开始发烫,而且后者还一直意识 不清的呢喃着冷…… 说着,他顿了顿后脸色越发红了起来,垂眸哑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没有东西能够生火,于是我只好将湿衣服给脱了……抱着她给她取暖……” 苏倾予惊愕地看着天子松,犹豫了半天,神色复杂地问:“你们……都脱了?” 天子松垂着头一副鸵鸟样,懊悔地点了点头,可是很快他又抬起头急着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要给她取暖而已……我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摸。” “……”抱都抱了,这丫还跟告诉她说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摸?那他抱的是空气吗。 苏倾予深呼吸一口气,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家的嫩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茯苓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的!”天子松自己也有点不确定,但是想来对方一整晚都处在意识昏迷的状态,于是如此道。听他这么说,原本紧张的苏倾予不由松了口气,毕竟在这封建制度下的古代,女子都非常重视自己的贞操清白的,若是茯苓知晓了昨晚的事,真是不敢相信她会不会作出 什么傻事来。虽然昨晚天子松并没有对茯苓做什么,但光是赤裸相对这一点,就足以让茯苓羞愤欲死了! 第79章 水火不融?欢喜冤家? 再三嘱咐对方不许瞎说,特别是在茯苓面前提及此事后,她便冷淡的转身朝里屋走去。 却没看见身后的天子松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失落起来,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似乎轻喃了一句什么话,然而却无人听见。苏倾予进屋后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方大夫,还不待询问,后者行礼后便主动将茯苓的情况告诉了她,得知茯苓只是大脑受到震荡,又因为受寒发热,高烧不退才导致一直 昏迷不醒,吃点活血化瘀退热的药就会好以后,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不等她进去看茯苓一眼,一个小厮就疾步跑了过来,见到她后气喘吁吁地道:“公子,老爷让您现在过去书房。” “现在?可有说何事?”她疑惑地问道,这个时间点,她爹会有什么事这么急的找她呢? 只是那小厮摇头道:“小人不知,老爷并未说明。”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打发走那个小厮后,又让青蒿注意照看点听雪苑里的事,临走前有点不放心的告诫天子松千万不要生事,这才满心疑惑地前往书房。 进去后她才发现,书房里不仅有苏靖阳,江芷婉和灵素萱也在,只是屋子里的氛围着实谈不上轻松,甚至有点凝重。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阿娘。” “嗯,”苏靖阳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说道:“年前我和你母亲、阿娘,便一起瞒了一件与你有关的事,今日叫你过来,便是要告诉你。” “嗯?”苏倾予微微皱眉,骤然想起与元宵节前,去并蒂轩找江芷婉说要给青蒿安排学武之事时,江芷婉欲言又止,说是等过完节再告诉她,难不成就是这件事? 这般想着,不由看向坐在一边的江芷婉,见她脸色略显憔悴的点头,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是一件让三人决定隐瞒到等她过完节再告诉她的事,那必然是担心会因此影响她过节的心情,如此就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陛下于小年夜上,亲口谕旨,点名让你做太子伴读。”苏靖阳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无奈,其中竟还含着些许不易令人察觉的埋怨。 “……” 太子伴读?那不就是凤宸珏的伴读?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到现在才告诉她,如果早点告诉她的话,至少让她有时间准备一下,或许还能想法子避开这一茬。 垂着眼睑站在书房里的苏倾予半天没出声,思虑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陛下可有规定时间?” “今日早朝,陛下提及此事,要求你明日必须进宫!” “……” 饶是以她如此冷清的性子,当听到苏靖阳咬字清晰的那四个字时,都不由产生了骂人的冲动,这根本就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她留啊! 倒不是说有多害怕进宫,只是一想到从今以后就又要陷身于为了保命而时时提防、处处算计的日子,她就感到一阵心累。 她本意不愿涉党争,不愿入庙堂的啊!她今生所愿,不过是守着家人平安喜乐过这一生啊! 后面苏靖阳那些嘱咐的话语她已经无心听下去了,抿着唇听他说完以后就告退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灵素萱见江芷婉神色担忧,不由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安慰道:“姐姐别担心,苏苏那孩子一向聪敏讨喜,想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江芷婉勉强笑笑,点了点头道:“希望吧!” 苏靖阳看着二人无力地叹了口气,皇上啊,他到底想做什么,苏家已被打压至此了,难不成他还是对倾予动手不成? 苏倾予走在阆苑间,脑海里忽然想起来天子松之前说过,早前他便已为她算了一卦,为坤之相者,注定会卷入那即将到来的乱世纷争之中…… 心中不由有些发凉,难不成真的会一语成箴不成? 一边走一边微垂着头沉思着为什么好端端的,当今皇帝会点名她做太子伴读。虽说太子伴读只是一个头衔,无官职俸禄,但是却很重要。一般皇帝宣召身边大臣家中年龄相仿的孩子入宫伴读无非三种原因,一示亲近恩宠,二为太子选立近臣,三为 留质于宫。 若是以示恩宠,于苏家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若为太子选近臣,那么大可以选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子或是文臣之首的丞相之子,苏家无兵无权,于太子而言算是相当鸡肋的存在了; 如此,难不成是第三点,留质于宫? 不怪她想太多,实在昨晚听了苏银川的话后,让她觉得苏家跟皇家之间关系确实复杂,至于这一次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另有隐情? 待她回到听雪苑的时候,茯苓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较以往的直率活泼相比,眼下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般压抑。 因为天子松说的那些事,她只是在外屋看了眼坐在里屋床上怔怔出神的茯苓,并未进去。 走出屋子看着满苑的落红,想起明日就要进宫,如今茯苓有病在身,而青蒿亦要离开,心中一时难免有些惆怅。 只是眼下却不是感伤的时候,她必须在进宫前将所有事都安排好,这样才能安心的跟宫里的那些豺狼虎豹周旋。 考虑了一会后,她决定去一趟雨霖苑找一下天子松,只是还不待她进苑,就看见人已经换洗干净,急匆匆地从苑里走出来。 看见她来对方似是一怔,随即立马上前两步抓着她的肩膀有些紧张地问:“茯苓醒了?” “嗯。” 她应了一声,只是还不待她继续说话就被天子松推到了一边然后朝着听雪苑的方向奔去。 紧跟着重新回到听雪苑,还未进屋就听到了从里屋传来茯苓恼怒的尖叫声还有天子松不知所措的安抚声。 “你滚,我不要看见你了,我讨厌你!”虽然昨夜高烧,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可依稀记得的画面却让她羞愤欲死。 “不是,茯苓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你走啊,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第80章 浓淡春色掩暗潮 “你们谁来跟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走进屋子里,满脸冷肃之色,毕竟以目前茯苓的状态来看,根本就不像天子松说的那般。 “公子,公子——呜呜——” 一见到她过来,茯苓立马掀开被子一下子赤着脚朝她奔了过来,娇俏的脸上满是苍白和泪痕。 苏倾予见状心下一沉,假设天子松之前对她说的话属实,那么她几乎能够立即断定茯苓对昨晚的事应是知晓的! “不哭,地上凉,乖,咱们先穿好衣服鞋子,有事咱们待会慢慢说。” 柔声安抚茯苓,让青蒿先将其带回去后,她这才看向站在一边茫然无措的天子松,有些账,必须得清算清算。 茯苓与青蒿今年都已有14岁,而这个年代,女孩15及笄后便能嫁为人妇了! 青蒿略年长些月份,两人都是她在5岁那年随江芷婉出门时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伺候在她身边至今已有6个年头了。 至今为止,除了家人,就只有他们与她最为亲近,如今却平白被人欺负,这口气却是如何也不能轻易咽下的。 “你刚刚对她说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说啊,她一看见我就是那副样子了!” “昨夜之事那丫头怕是知晓的。” 听见她幽幽的轻叹声,天子松脸色一变,呐呐道:“我真的没有做什么……” 不待他说完,苏倾予怒极反笑,不由厉声打断道: “你以为你的一句真的没做什么就能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了?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可知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清白意味着什么?” 天子松苦笑道:“昨夜之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可是请你相信我,我也确实只想救人而已,如果能预知后面的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跟她打那个赌的!” “你不是会卜算吗,能算出我有血光之灾,却算不出自己会迷路?” 面对咄咄逼人的苏倾予,天子松嘴角的苦涩更甚,只听他解释道:“算人不算己,我能算天地星辰,能算他人祸福,独独无法算出自己的命格和运势。” 说完,他一敛神色,看向苏倾予,认真而又严肃地说:“我会负责的,那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对不起。”前者闻言却眯起了眸子,这算什么?内疚?自责?且不说他们只是赤裸相向还没做什么,就是真做了什么,若非两厢情愿,她又怎能将视若亲人的茯苓交给毫不靠谱的天 子松? 在此之前倒是她糊涂了,本还想着要不要将茯苓托付给天子松照顾,毕竟皇宫一步一杀机,茯苓并不适合生活在里面。 可是如今看来,她却宁愿将人带在身边自己多护着一点,也不希望茯苓在天子松身边受委屈。 这样一想不由冷笑一声:“呵,负责,因何负责?是爱还是责任,抑或只是因为你难以忍受心底的内疚和愧对,便想借此来逃脱?” “我……喂你够了!”天子松被她这么说,不知为何心里就是非常不舒服,还隐隐带着莫名地委屈,茶色的眸子似是因为着急而泛起了泪花: “我没有,我说昨晚我是单纯的想救那丫头你不信,如今我说我心悦她,心甘情愿对她负责,你依旧不信,你到底要我如何?难不成要让我以死明志吗?”苏倾予闻言愣了一瞬,心悦茯苓?其实倒也并非是不信他昨夜所为并无非分之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知道对方虽然有些不靠谱,甚至还有些嚣张跋扈,但说到涉世不 深,为人甚至有些单纯。 所以关于昨晚的事,她相信他确实只是情急之下头脑一热才做出的下策。但是说到负责这件事,且不说两人年纪尚小,况且若非两厢情愿,就是迫于责任而在一起了也不过是成就一对怨偶,她希望自己在乎的人,未来都能幸福快乐,而非愁怨 一生。 思绪在刹那间翻滚,正欲说话,耳尖微动,不着痕迹地朝着门口瞥了一眼,眼珠一转冷笑道:“好啊,你要是敢死,我便信你。” 天子松怔了一下,眼底顿时爬满了血丝,一句话也不说就弯腰从靴子里拔除一把匕首,脸色一沉就要朝自己的心脏扎去。 “不——” 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从门口传来,一道身影从门口飞快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将天子松手中的匕首给打掉了,末了还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 天子松怔怔地看着身前的少女,苍白的侧脸似还能看出刚刚的惊慌。片刻的寂静后,他才略显不安地开口唤道:“茯苓?”眼底却飞快地爬上一层欣喜。 后者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僵硬地侧过头看了眼天子松,两颊瞬时飞上两抹云霞,咬牙跺脚娇斥道:“要死去别处死,别脏了我家公子的屋子。” “呵!” 苏倾予见状不由轻笑一声,看来有些事不用她烦了,就如今日的情势来看,这根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嘛! 至于刚进屋时看到的混乱,怕不过是茯苓因一时无法接受而发小女孩脾气呢,只是在生死面前,那丫头显然也认清了自己内心的感情! 听见笑声,茯苓转身面向苏倾予,行礼后咬了咬下唇后道:“奴婢有错,请公子责罚。” “嗯,何错?”苏倾予挑眉。 “昨夜不该不经你同意就擅自离开,彻夜未归,只是……只是此事与天公子无关,还望公子网开一面。”“唔,原来本公子在茯苓心里就这般嗜杀不成?”苏倾予闻言打趣道,前者却慌忙抬头想要辩解,却见苏倾予接着展颜一笑道:“不过若是因此能够撮合一桩良缘,倒也无所 谓哦。” 看着身边亲近的人渐渐都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她心里也很是高兴,于是便难得开起玩笑来。只是这话却惹得茯苓两靥绯红,天子松眼看茯苓羞的一幅无地自容的模样,不由赶忙上前将其护在身后,刚刚的委屈已然消失殆尽,又恢复了以往的嚣张,对苏倾予龇牙 咧嘴道:“小白脸世子,不许欺负我的人,就算你是天选者也不行,不然小心晚上我放几只毒虫吓死你。” 第81章 嘘,有喜了! 张开双臂昂首挺胸的模样,活像一只护崽子的母鸡,看的人有些傻眼,苏倾予与进来后就站在她身边的青蒿对视一眼不由有些唏嘘。 这两人前不久还一见面就一副苦大仇深、势不两立的模样,如今却是,一个直白心悦对方,不惜以死明志;而另一个又是自甘领罚,只为护对方周全! 看着二人,她突然想起前世,似也曾有人这般拼死护她……那人身份尊贵,因为某种关系从小就生活在苏家成为上宾,自打相遇后就一再护着她这个不受家族待见的庶女,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以至于后来被她牵连,与家族断了关 系! 也因此,她才会下定决定脱离家族,与那人一起下山进了国家的军队,寻求国家庇佑。 那人记得她所有喜恶,知道她怕疼怕吃药的秘密,知晓她所有为人知的,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小嗜好……可以说,他比她自己都要了解自己。 可是就因为出任务时,家族针对她进行的一场暗杀,导致他们从此天人永隔…… 原本已经不抱有还能跟对方相遇的希望了,可是元宵灯会上却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莫非是命中注定,他们能够再续前世还未确定的姻缘不成? “公子,公子——”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声,她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青蒿满脸的关心和焦虑,微扯嘴角,却忽感脸上一阵冰冷,抬手覆上脸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 泪流满面。 茯苓这时已经推开天子松急忙地跑了过来,满是自责懊悔道:“对不起公子,都是奴婢不好。” 唯有天子松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甚至有些得意道:“我说小白脸世子,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茯苓,但谁让她更喜欢我呢,但是你也没必要伤心的哭吧!” 此时已经擦干净脸上泪水的苏倾予又恢复成了之前清冷淡然的模样,未搭理天子松那有些不着调的话,涩哑着嗓音道: “陛下有令,命我明日进宫为太子伴读,青蒿,你的事母亲已经安排好了,至于茯苓,你以后就跟着天子松吧……” 然而茯苓闻言却是大惊失色,惊吓过度立即跪地哭了出来:“公子可是瞧不上奴婢了,求公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以后一定乖乖跟在公子身边尽心服侍,再也不乱跑了。” 苏倾予无奈地叹了口气,扶起跪在身前的少女解释道:“傻丫头,皇宫乃是虎狼之地,你若跟着我进去,少不得受尽委屈,如今见你幸遇心仪之人,我便也放心了。” “可是公子……” “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你与青蒿本就没卖身于侯府,未记奴籍,明日我走后,你们就离开吧。” 侯府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风平浪静,底下涌动的暗潮,多得是害人的勾当,让她如何放心将无人撑腰的茯苓留在府里。茯苓还想说什么,青蒿却已经拉住了她,一起对苏倾予弯腰行礼。他终究是懂自家这个打小就异常聪慧的小公子良苦用心的,较之茯苓的糊涂,他却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害 关系。 天子松蓦然笑出声,满室感伤的氛围顿时被冲淡,只听他大笑道:“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小白脸世子你现在可信我话了?” 苏倾予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满脸无奈,茯苓见状不由一肘子捣在天子松肚子上,后者疼得差点岔了气,猛咳了一阵,一张漂亮的脸顿时憋得通红。 “咳咳咳!谋杀……谋杀亲夫啊!” “滚蛋。” 看着这对欢喜冤家,苏倾予不由正色道:“天子松,如今我将茯苓交给你,若他日你未能护她周全,天涯海角,我也必饶不了你。” 天子松傲娇地“哼”了一声,如宣誓一般同以正色道:“山有榛,湿有苓,松不死,则必护苓一世安生。” 苏倾予闻言欣慰一笑,茯苓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嘀咕了一句“谁要你护了”,脸上却泛起了一道薄红。 看着刚温馨和谐不到两分钟就又斗起嘴来的二人,苏倾予无奈地摇头。 “小五这里好生热闹啊,大家都在聊什么呢?” 苏圣泓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苏倾予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见人从屋外进来,茯苓和天子松也收敛起来没再闹腾,青蒿一如既往地静静站在一边。 苏倾予打趣道:“二哥怎想起来我这了?” “我早上有点事出了府,回来时见有一家糕点铺生意特别好,买了些尝尝觉得味道不错,这不便带了些回来跟大家一起分享分享,这里留了你最喜欢的糖心桂花馅儿的。” 苏倾予眼神一亮,糖心桂花馅儿的糕点最香了,她忙走过去接过苏圣泓递过来的纸包。 晌午过后,苏倾予听闻江芷婉有事找她,于是便来了并蒂轩,进屋以后,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屋子里满脸焦虑不安的人。 “苏苏!” “娘亲,怎么了?” 江芷婉仔细确定门窗都已经关好后,这才拉着她到里屋继续说道:“宫里不比府上,你自己在里面一定要多加小心,切记保护好自己……”说着尾音便不由带上了些许哽咽。 “孩儿明白。” “对不起,孩子。”江芷婉将身前音容淡然的苏倾予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似是害怕一松手怀里的小人儿就会消失一般。 “娘亲,没事,孩儿又不是去赴死……”苏倾予一边轻轻拍着江芷婉的后背安抚,一边垂眸沉浸在被母爱包裹的温暖中。 两世为人,好在上天垂怜,这一世,赐予她的亲人待她都极好极好!一时母子二人皆没说话,好半晌,苏倾予这才不舍地轻轻推开江芷婉认真道:“娘亲别为了此事累及身子,毕竟您现在……”说着垂眸扫了一眼江芷婉尚还平坦的肚子:“娘 亲万万保重自己才是。”如今江芷婉还怀着孩子,孕妇最忌情绪波动太大或者过度悲伤了,她不过是入宫为太子伴读而已,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实在犯不着让江芷婉为她累心伤神。 第82章 掐指一算,你有血光之灾 “唉!”江芷婉自然也明白,压下心头的忧虑伤感,应了一声忙抬手将眼角的泪花抹净,接着又道: “青蒿无法随你入宫,茯苓那丫头太过冒失,此番你入宫,少不得一个心思玲珑的人伺候左右,娘重新为你选的丫头一会就该来了,她叫银翘,你待会看看是否还合心。” 由于元宵节前,江芷婉就跟她说过这茬事,早有心理准备的她此时到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只是点了下头。 随即话了些家常,最多的还是江芷婉再三嘱咐着她在宫里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云云。 不消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经江芷婉应允后,门被推开,从屋外走进来一个少女。光是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来对方不止是个丫鬟那么简单,侯府的普通下人衣着都是灰色粗布麻衣,各院主子的贴身侍婢和小厮衣饰要好些,且款式颜色各有不同,但是 眼前这少女穿的衣物跟侯府下人明显不是一个类型…… “奴婢给夫人和世子请安。” 看着面前亭亭而立的少女,无论是身段还是容貌都是中上之姿,垂眸静立,不卑不亢,一袭样式极简的鹅黄长裙,似立于寒春枝头一抹娇嫩的迎春花。江芷婉见状颇为满意地点头,一直显得焦躁不安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安心的笑意来,转头对苏倾予道:“苏苏,你看可还满意?娘知道你性子冷清,银翘亦不是个多话的, 想必不会招你嫌恶才是。 你自小便身子骨弱,银翘医术乃是个中翘楚,跟在你身边也能帮你调养调养身体,虽然武功不是顶尖儿的,但也不差,而且轻功也是一流,唔,还有……” 像是生怕她不满意似的,江芷婉恨不得一股脑将银翘全方面解析给她听。 直到带着那名为银翘的少女离开并蒂轩,她耳边都还嗡嗡作响,似乎仍回荡着江芷婉温柔的絮叨声。 回去听雪苑后,茯苓一见到她们回来立马迎了上去,探头看了眼跟在苏倾予身后的少女,好奇地问道:“公子,那位姑娘是谁啊?” “银翘。” “真好听!唉不对,”见苏倾予径直越过她朝着屋子走去,她立马追过去八卦道:“公子,莫非刚刚夫人叫您过去,就是给您送姑娘的?可是公子你年纪还小……” 她还没说完,就被青蒿一把拉住了,后者瞪了她一眼低斥道:“茯苓,你太放肆了,公子平素里虽纵容咱们,但也不能如此以下犯上,失了礼数。” 茯苓闻言不由吐了吐舌头,缩了下肩膀道:“对不起,下次不会再犯了。” 青蒿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若是这丫头争气些,哪用得着夫人塞人给公子。 虽然苏倾予没有明说,甚至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愉,但是伺候在她身边六年之久,心思细腻如他,如何看不出苏倾予此时心里的别扭。听雪苑原本下人不少,只是除了他和茯苓伺候左右,就剩几个粗使下人打扫苑子,其他的都被苏倾予以人多嘈杂的借口给打发了,由此可见她根本就不喜欢用自己不熟悉 的人。 屋内,苏倾予用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眸子淡淡地盯着对面的少女问道:“银翘,你多大了?” “回世子,奴婢今年十五。” “及笄了啊!只是你不单纯只是个侯府豢养的婢子吧?” 说这话时,她转身盯着身后的少女,虽然身高的差距让她不得不抬头仰视着对方,但是气势却丝毫不弱。 银翘的脸上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惧怕之类的情绪,只是微微低下头,表现出一副谦恭的模样轻声道: “夫人于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打小便以世子贴身侍婢的要求来严格训练的,世子无需试探奴婢。” “呵!”苏倾予轻笑一声,状似无意地问:“母亲说,你知道我的秘密?” “是。” 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语气和神情,脸上还是面无表情,若是站在一旁不动的话,怕是都能让人误以为她是个人偶。 谈话戛然而止,苏倾予算是看出来银翘属于那种有问有答,若非必要绝不主动开口说话的类型。 习惯了青蒿的体贴和茯苓的聒噪,突然换来了这么个言简意赅的丫头,她一时倒是有些不太习惯起来。 半晌抬头将门外的青蒿和茯苓喊了进来,让他们带着银翘出去在府苑里外多转转,熟悉熟悉,好让她自个儿清静清静。 天子松却又兀自走了进来,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怒骂,反而是一脸严肃认真,只是经过刚刚苏倾城的事,这会儿看见他着实让她没法给他好脸色看。 “你说将茯苓托付给我,是不是不打算带我入宫?”说起正事,苏倾予一时不得不收起情绪,脸色清冷地点头道:“嗯,犯不着让你们都跟我进去冒险。”况且她是进宫伴读的,又不是去游玩的,带那么多人进去难免落人口 舌。 说来,她倒是想起之前救天子松时伤了阮将军府二少阮云龙命根子那件事,这年都过完了,元宵也结束了,怎么那将军府还没半点动静? 难不成她猜错了,那阮云龙在将军府其实并不受待见,阮老将军不愿意为了他跟侯府结怨? 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可是理智上却明白这不可能,从阮云龙那么骄纵的性子来看,若是没有将军府给其撑腰,是绝对不可能那么嚣张的! 正想着,却听天子松道:“苏倾予,我知道你打心眼儿里认为我不靠谱,但是有些话我必须得说清楚。” “嗯?”闻言,她不由抬眸看着对方,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她名字! “天灵子诞于乱世,历史上的天灵子,有些人顺风顺水,轻易便化解了乱世之祸,而有些则注定命途多舛,至于你…… 不知为何,你未来的命运我算不透,冥冥中似乎总有种力量阻止我去卜算你的过去和未来! 眼下无法随你入宫,那日后的祸福吉凶全看你个人的造化了。而且既然如今你已陷足泥潭,那么强大自己就成为迫在眉睫之事了。 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你的家人,抑或是你未来将要辅佐的君主,你都要快点强大起来,不然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有可能化作过眼云烟。” 这些她自然都清楚,未雨绸缪总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只是眼下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和契机…… “我明白。” 看着她清冷淡然的表情,天子松却知道眼前这刚满十一岁的孩子是真的听进了他的话。其实他还有些话没有说明,就是这世上,有两族后人的命运,是天家人触摸不到的,只能隐约窥探到一些表面上的东西,深层次的只有茫茫一片白雾。 第83章 灯会糗事 只是那两族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很久很久了,各家都在怀疑那两个最古老的家族是不是已经湮灭了!所以他也无法确定,苏倾予是不是那两个古老家族之一中的后人! 主要还是因为无论是苏倾予的身份缘故,毕竟无论是现在的父亲苏氏还是母亲江氏,都与那两族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啊! 多想也毫无意义,于是便索性不想了,天家后人本就讲究一个“命”字,所有的一切,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越发清晰的。 随即就见他认真严肃的表情一变,又恢复成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来,只见他拍了拍苏倾予单薄的肩膀笑道: “小白脸世子,别怕,就凭你成全小爷我一桩姻缘之事,就够小爷为你卖命护航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哦!” 看着他脸上的笑,苏倾予嘴角不由一抽,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本来他找上她,不就是为了辅佐她的吗?为什么现在看来,反而有一种她在强迫对方的既视感? 随即想到对方那不靠谱的性子,不由摇摇头,心里隐隐开始为茯苓担心起来,让后者往后跟着对方这个决定,她是不是做错了? 垂眸,一边将散落下来的鬓发别在耳后,一边问道:“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唔,”天子松想了想,随即耸了下肩膀撇嘴道:“带着茯苓浪迹天涯去呗,反正眼下你又不需要小爷我,与其留在这里不受待见,还不如过我的逍遥日子去。 对了,晚些时候我送你一只鸟,天家人独有的,以后遇到比较灵异难处理的麻烦,记得传信给我。” “嗯?”她应了一声,只是在听到灵异二字时难免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这这个世界当真有神佛鬼怪不成? 虽说她的守护魂兽也属于超自然范围内,但是鬼神论未免太离奇了吧!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天子松摇头晃脑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沉吟道: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多了,只是很多事不是现在的你能够触碰的,不然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嗯,不可说!不可说!” 她闻言嘴角微一抽搐,想起曾经莲生似乎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啧,她在心底暗叹一声,这种什么都不知道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真是太特么难受了! 头疼地闭上眼睛扶额,暂时压下了心底的疑惑,又重新回到了他与茯苓的那个话题上:“那孩子命苦,你可得好生待她!” 清幽的叹息声听在天子松耳里却添了几分怪异,只见他脸色古怪的上下打量着苏倾予,然后道:“我说,你真的只有十一岁吗?” 为什么刚刚他在她睁眼的瞬间,仿佛在其眼里看到了一抹沧桑之色! 苏倾予闻言,神色间有些怔然,类似的问题,她听过多少遍了?随即莞尔道:“是啊!不然呢!” 两人静默无言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赶来,两人不由转头去看,此时门口站着的正是扶着门框喘着粗气的苏灵溪。 “溪儿?何事如此着急?” 见他走过来,苏倾予倒了杯热茶给他润润嗓子后诧异道。“我……我听闻兄长明日就将进宫,然后就……就想过来看看。”说着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天子松,后者耸肩,一边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背对着苏倾予摆摆手:“你们慢慢聊, 我就先撤了,小白脸世子,记住我说的话哦。 苏倾予敛起所有情绪,看着苏灵溪粉嫩的脸上满是不舍,她皱眉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哥哥还不知道吗,你为太子伴读之事,如今已经在长安城传开了哦!而且……我于年前便知道了,只是事后给忘了!” 苏灵溪说完不由垂下头绞着手指,虽然早前随灵素萱参加小年宫宴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么一茬事,可是后来发生的一连串意外,让他不由将此事给抛诸脑后了…… “……” 苏倾予不由惊愕,她也不过是今早才知道的,现在就已经在长安城传开了?不过想到毕竟是皇上在朝堂上公开下令的,那么消息外漏也不足为奇。 不过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众人知与不知倒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既然当时苏灵溪在场,那么…… “溪儿,为何陛下会突然指名我为太子伴读?” “啊,”苏灵溪怔怔地抬起头,然后偏了偏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才道:“那天你病了,没去参加宴席。 姨娘便问了一声,然后在陛下的追问下,父亲说你病了,然后十一殿下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扯上了太子殿下,然后你就成太子伴读了。” “是皇贵妃娘娘吗?” “唔,对啊,不然还能有谁!”说着瞥了瞥嘴,能看得出来他并不太喜欢灵素媛。苏倾予本就没指望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给她把当时的情况描述的清清楚楚,不过她还是能从这段话里,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整件事,全是皇贵妃灵素媛牵的头甚至加以引 导! 精致的眸子微眯,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她为人处世一向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若是那皇贵妃当真以为她只是个好拿捏的孩子,她定叫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哼,你那姨娘忒坏了些,怎么尽想把哥哥拐带进宫里去?” 她还没说话,门外就传来苏倾城躁怒的声音。也不知她是何时过来的,竟恰好听见了苏灵溪的话,于是一张口就带上了几分火气。 “嗯,我也觉得,姨娘都有两个儿子了,怎么还要兄长进宫,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苏灵溪难得一次跟苏倾城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没有反驳她的话。 若是别的事,怕是定会跟她唱反调的。苏倾予却知道这样在背后指责皇妃乃是大罪,不由捂住面前两人的小嘴,看了眼屋外后不由暗道,幸好她苑子里伺候的下人不多,若是这话一旦被传出来,苏家怕是吃不 了兜着走。见二人消停,她这才收回手神色郑重地嘱咐二人:“这种话下次莫要再说了,心里清楚就好,不然被人传进皇贵妃娘娘的耳朵里,怕是要定你二人罪的!” 第84章 灯谜会 苏倾城皱了皱眉,点了下头后才道:“哥,你真的必须进宫吗,我听蓉樱说过,宫里情况复杂,天下间最可怕的地方非皇宫莫属,蓉樱还说那里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哥别去好不好,我害怕!” 一旁的苏灵溪听了这话有些不赞同道:“其实皇宫很漂亮的,里面富丽堂皇,有着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繁华景象,怎么会是可怕的魔窟呢?” “笨蛋,你见过坏人脸上写着‘我是坏人’的字样吗,不知道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毒吗?”苏倾城翻了个白眼怼道。 “唔,虽然你说的有点道理,比如你很漂亮,但是却喜欢欺负人。可是兄长也很漂亮啊,但兄长却很温柔,所以你不能以偏概全。” “你你你……我要被你气死了,总之皇宫虽然漂亮,但是却很可怕就是啦!” 苏倾城气的脸色通红,可是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可怕,不由气鼓鼓的撇过头自己生闷气,不愿再搭理苏灵溪。 只是后者显然得寸进尺,故意滋事找茬,找苏倾城闹腾。 苏倾予无奈的听着二人的争辩打闹,坐在窗边看着天边如火如荼的晚霞,心头蓦然浮现昨夜繁华烟火下看到的那抹黑色的清傲身影。 愣了半晌,心头似掠过万千情绪,不由盘膝坐在蒲团上,抚弄起身前的那把古琴,万千心事皆付诸琴音之中。 清雅略带惆怅的琴音一起,苏倾城跟苏灵溪不由安静了下来,静坐在一旁聆听苏倾予弹琴,只是听着听着两人眼眶就是一红,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 听雪苑外,竹娆看着突然驻足的苏银川,低低叫了一声,只是后者却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一边朝着苑里走去,一边拿出别在腰间的玉萧,站在满苑落红间垂眸静听了一会,倏地皱眉,这曲子未免过于伤感了些!想着便将玉萧置于唇畔,随琴音合奏起来。琴音里的凄凉哀婉之意便因这乍然而起的悠扬箫声淡却了不少,一曲毕,苏银川收起玉萧敲门后进入屋里,便听到苏倾予道:“我就知道是四哥,莫非四哥也是来为我送行 的?” 她这听雪苑今天可真热闹,那边两个还没走,这又来了一个! “倒也不全是,嗯,小六、小七也在,不过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红红的?” 苏倾予随他目光看过去,果然,两人都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眼眶被泪水浸的通红。 “你们……” 只是她刚开口,就见苏倾城拉着苏灵溪道:“我们没事,就是哥哥的弹得曲子太好听了,哥跟四哥先聊,我跟七弟出去玩了。” 说着就已经拉着后者跑了出去。 苏倾予怔了怔,随即回神招呼苏银川坐下后为其斟了杯热茶。 这种情景让她略感熟悉,前不久他们好像也这样相对而坐,只是斟茶的人换了一个,想着不由莞尔。 她不知道,苏倾城拉着苏灵溪跑出去好远后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大哭起来。 苏灵溪虽然也很想哭,只是看进苏倾城哭的这么伤心,不由擦了擦眼泪,装出很坚强的样子拍了拍苏倾城的后背安慰道:“二姐别哭了,没事的,没事的。” “呜呜,我不想哥哥进宫嘛,皇宫很可怕的,听说经常死人的,哥哥进宫死掉了怎么办啊? ” “不会的啊,爹爹可是定安候啊,怎么会让哥哥死掉呢,再说皇上那么宠爱咱们家,一定会格外照顾哥哥啦!” “哇——” 苏倾城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苏灵溪大哭起来。本来她不打算哭的,因为怕苏倾予担心,可是心里本就难受,又听了苏倾予的曲子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强撑着才没在苏倾予面前哭出来,直到现在才彻底宣泄出心中的恐慌和离别前的不舍。 苏灵溪见她哭个不停,担心一会在这里哭晕过去将事闹大,便搀扶着她回到了自己苑子里,这样无论出什么事也方便照顾。 与此同时,听雪苑内毫不知情的二人正浅浅的交谈着。 苏银川喝了口茶后,嗓音淡淡的道:“小五,我要离开侯府了,来跟你道别的!” “离开?那你去哪?” “有些事还要处理。然后我想去各国走走看看,已经跟奶奶和叔父说过了,他们也同意了。” 苏倾予理解的点点头,每个人志向不同,出去走走倒也并非是件坏事,于是便笑道:“那便以茶代酒,祝四哥一路顺风。” “哈哈,好!” 喝完茶,苏银川微微偏头唤道:“竹娆。” 伺候在一旁的少女立马应了一声,恭敬地弯腰双手呈上一枚令牌,令牌中间的“川”字古朴大气,边缘缠绕而生的彼岸花栩栩如生。 小巧精致的令牌,赫然与之前凤宸珏手下搜查到的那枚一般无二,只是中间的名字变了,而且颜色居然是玄金色! 接过竹娆递来的令牌,苏银川一边摩挲着刻在上面的花纹,一边垂着眸子道:“小五,如果以后你有任何需要,只需要将此令牌交给店标带着此花的任何一家店的掌柜即可。晚些时候我让竹风送只青鸟过来给你,平常没事也可以用青鸟来相互通信。 ” 苏倾予点点头,只是看着苏银川递过来的令牌不禁有些疑惑,便问:“这是什么?” “彼岸商会,堂主信物。”苏银川嘴角带笑,眸底却带着些许落寞,这是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了,一个偌大的商会,天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苏倾予接过令牌,这个商会她隐约记得好像很大,但是具体详情却并不清楚,虽说如此,但她也没有想过要细问为什么一个只比她大一岁的孩子会是一会之长,有些事, 既然对方没有主动提及,那么就定是不能随意触碰的禁忌。只是她跟苏银川的交情好像还没有深到这种地步吧?堂主信物啊,若不是绝对的信任,是绝对不能将这种东西随便送人的吧? 第85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如此一想,不由微微偏了偏头问道:“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苏银川神色复杂,最后还是笑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最后的真相是什么,你我都是亲兄弟,可以相互交付后背的亲兄弟,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猜忌怀疑。 我知道你打小心里就藏了很多事,更多的是对身边人的不信任,不过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只是希望小五你能学会让自己活的轻松点。”闻言,苏倾予鼻子不由一酸,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实对这些所谓的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不信任的,但是后来在他们的亲情攻势下,她便已经彻底放下心防接纳他 们了啊! 她起身走到苏银川身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同时道:“你永远是我四哥,大伯父的死因我一定会查明的,我相信这件事绝对不是苏家的内斗,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苏银川也回抱住她浅笑道:“嗯,我也相信。” 片刻后,苏银川伸手推了推苏倾予,只是一下子见她似还不愿松手,不由扬眉笑道:“小五莫非抱上瘾了不成?” 苏倾予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有点不舍的松了手,苏银川身上的竹子的清香令她感觉非常安心,不由便想多抱一会。 “好了,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干嘛露出这么丧气的表情嘛,况且我暂时还不会走的,乖,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哦!” 一边说着,一边已然起身就要离开。 “嗯,四哥慢走,路上小心。” 苏银川应了两声,只是刚走两步,忽然又驻足转头看向苏倾予,沉吟了会后才道: “小五此番入宫多加小心,还有昨晚得到的那玲珑骰子想办法处理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小五该是懂的。” “明白,多谢四哥关心。” 苏倾予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垂眸间掩下一片暗芒。待送其离开后,她抬头看了眼越发黯淡下来的天色,有些沉闷和压抑,站在苑中良久,直到染血般的晚霞彻底消失,四周忽然凭空出现数道若有似无的杀意,让她本就清 冷的眉眼,此时似缀了冰霜般清寒! 今日,这听雪苑可是真热闹啊! 她伸了个懒腰,佯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转身朝着屋里走去,暗道算算时间,茯苓、青蒿还有银翘该回来了才是。 正想着,三人就已经进了苑子,茯苓一脸自来熟的挽着银翘,完全无视对方的冰块脸,青蒿则很是无奈地跟在一边。 他们三个早前因为她想静静,便被她打发出去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人,她想静静的想法算是彻底泡汤了! 刚一进苑子,银翘整张脸就更加冰冷起来,推开茯苓快步走到站在门口的苏倾予身前道:“世子……” 苏倾予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却及时制止了她的话,对她眨了下眼睛道:“刚刚若是玩的不开心,待会可以再好好玩玩。” 银翘会意,这话里所谓的“玩”可不是真的只是“玩”那么简单,她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冰封似的脸隐隐裂开了一丝缝隙,暴虐嗜血的气息从中逸散开来。苏倾予沉眸再次打量了眼身前的少女,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才能导致她性子这般极端!看似冰冷的表面,居然仅仅因为她的一个暗示,就隐隐开始变得嗜血暴 虐! 夜幕降临,整座听雪苑灯火较之往日要黯淡数倍,除了虫鸣声竟半点声响也没有,安静到诡异。 所有下人都被苏倾予提前找借口给打发了,独独留下了银翘,因为她想看看,这个刚刚及笄的少女,到底有多大本事!至于安危,她却一点也不用担心,且不说她自己尚保留着些许自保的手段,侯府里的暗卫也都不是摆设,只是她提前让青蒿去找过苏靖阳,表示若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 不许暗卫出手而已。再退一步说,若是那玲珑骰子里面真的藏着什么引得人人竞相争夺的宝贝的话,她笃定凤宸珏一定有派人在暗中守着,不会轻易让人将其夺走,虽说不一定会保护她,但 是也绝对不会坐视侯府世子被杀才是。 只是…… 刹那间,她想了很多,却仍旧想不通凤宸珏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若是这东西真的那么宝贝,他却随意丢给她,就真的不怕她给弄丢了? 还是说,对方根本就是在赌,如同她想要了解银翘的实力一样,凤宸珏也想了解她这个太子伴读有多大本事?然后根据她的表现,来估算她的价值? 这般想着,她不由垂眸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这还没进宫就这般热闹了,怕是进宫后,日子会过得更精彩吧? 闻竹苑内,竹娆看着又站在门口看着苑中摇曳斑驳的竹影发呆的苏银川,叹了口气道:“公子,天凉,您回去歇着吧!” 只是苏银川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反而问道“人你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奴婢保证世子绝对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那就好!”幽幽叹息了一声,可是人却仍旧未动,负手遥望向听雪苑的方向,脸色凝重不已。 十二年前,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天机阁去了一趟北荒古墓后,精英手下死伤惨重,可是却也是收获最丰的一个。 当年,因为传出北荒惊现绝世秘宝,引得江湖、朝堂纷纷派人前往一探究竟,只是作为九禁之一的北荒古墓,岂是那么容易好闯的? 虽然北荒是九禁里进去最没门槛的一处禁地,但是里面杀机四伏,说是十死无生的绝地也不为过,有不少江湖豪杰纯属是去凑热闹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捡漏。 当年,唯有那些大门派家族在里面争的最凶,当然还有各国朝廷派遣的死士,只是几乎都铩羽而归!唯有几乎拼上一切的天机阁,得到了所有人为之眼红的秘宝,也就是现在这个玲珑骰子。 第86章 风华初显【一】 没想到十二年后,天机阁居然会重新抛出这东西,难不成,他们是想在江湖上重新掀起一道血雨腥风不成? 还是说,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竹娆,一定要尽快查出来,天机阁到底想做什么,若有必要,我不介意抹除他们的存在。” 说着眼底闪过一抹血腥的杀气,与其如竹清雅般的气质虽然极为不符,但却意外的毫无违和感! 守在他身后的少女恭敬地应下,眼底却是一片苦涩和对站在身前的少年的心疼。 或许当一个人在充满了尔虞我诈、步步杀机的黑暗环境中待久了以后,便会越发想要守护纯粹温暖的亲情了吧! 哪怕未来还会遇到友情和爱情,但是相较于天生血浓于水的亲情来说,那种骨血里的羁绊,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取代的。 在她眼里,现在的苏银川眼下就是这种情况,太小经历了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和暴虐杀伐,虽然面上一片淡然,内心怕是已经很累了吧! 所以他也在用尽全力,想要守护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亲人!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整个侯府除了不知情的人早早歇下了,但凡听闻了任何风吹草动的人,都无法淡定的入睡。并蒂轩内,苏靖阳沉着脸坐在桌前,手指弯曲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虽然他很想去听雪苑亲眼看看到底是哪些个不长眼的人敢夜探侯府暗杀世子,但是到底还是决定尊重 苏倾予的决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主动插手此事。 江芷婉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之类的话,眉眼间满是焦急和不安。 一旁的灵素萱忍不住开口宽慰道:“姐姐,你这么走着也不是办法啊,咱们要相信苏苏的决定。” 江芷婉忧思重重的点点头,却还是坐不住,只有靠不停地走动缓解心头的紧张。 闻静苑的苏圣泓此时也听闻了风声,正想赶去听雪苑,却发现青蒿守在他的苑子外面。 看见他出来,青蒿恭敬地行礼道:“二少爷,我家公子说这件事他自己处理,还请少爷好生休息。” 苏圣泓皱了皱眉,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尊重苏倾予的决定,他相信对方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临近的闻馨苑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苏圣依被等在苑外的茯苓阻了去路,听完茯苓的解释后,她只得转身回屋。不是不想帮,而是都一致选择尊重苏倾予。 侯府里唯一算是最平和之地,怕是只有听泠苑了。屋里两道轻微的鼾声,透露着主人早已睡着的信息。 之前苏灵溪带苏倾城回屋后,哭累的苏倾城早早便睡下了,同样累着了的苏灵溪不久也跟着躺下睡着了。 也幸好之前苏灵溪将苏倾城带回自己苑里,不然若是苏倾城回到听霜苑,作为距离听雪苑最近的苑子一定会受到波及。 较于定安侯府的剑拔弩张,宫内,关于此事但凡知情的各殿同样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无一不在暗暗关注着。 东宫,两个少年正盘膝坐在窗边下棋。 又一枚黑子落下,一身绯衣的凤煜炎挫败地扔下手中的白子,摇头道: “不玩了不玩了,我说小九,这已经是第七局了,你今晚落子步步杀机,每一步都尽显锋芒,不知道我棋艺不好啊,能不能让让我这个做兄长的?” “作为兄长却技不如我,你还有脸了是吗?”凤宸珏面无表情的垂眸收拾着棋盘,凤煜炎闻言一噎,想必怕是被怼惯了,一撇嘴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靠在背靠上,望着窗外十五过后显得格外黯淡的月亮,吹了声 口哨转移话题道: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当真是个不错的好时机啊!” 见凤宸珏没搭理自己,凤煜炎收回目光看着他继续笑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就那么信任苏家那小子?” 凤宸珏顿了顿,垂眸敛下眼底的思绪和异样,沉声道:“我只是相信我自己而已。”凤煜炎听着对方颇为自大的话不由撇嘴,嘀咕了声“一点也不可爱”,紧接着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表情,神色一肃道:“你以苏倾予为饵,到底想做什么?除了想测探他的实 力外。” 凤宸珏收拾棋盘的手一顿,微眯起眼睛,薄唇微勾起一抹血腥的笑意:“当然是,铲除异己啊!”凤煜炎显然也是个聪明的,稍一被提点就立马明白了过来,当今皇上正值壮年,但是却已有多位皇子,虽然已立太子,但是显然无论是皇后一脉,还是大皇子一脉,都不 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朝堂上派系倾轧,虽然表面上大都向着太子凤宸珏,但是暗地里却仍有不少人不着痕迹地在使绊子。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明里暗里向着的不是同一个主子。 太子作为一国储君,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非常,可是假如目前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还未迟暮呢?那这东宫的位置可就不那么好做了,说是如刀悬颈也毫不为过。 况且在旁人眼里,眼下根本就没到立储君的时候,可是偏偏凤宸珏生来便是太子,非嫡非长,让人莫名异常。 偏偏凤敬力排众难,一意孤行,众人无力违抗,心里却对凤宸珏有诸多不服,觉得他并非正统储君。 随着他年龄越长越大,估计暗地里有无数人都在等着抓他的小辫子,然后将他从这个位置上狠狠拖下去。 一旦他露出丝毫破绽或者用人不当,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九死一生的绝境。 他必须在那之前,将所有心存有异的人全部铲除,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昨夜他所有的所作所为虽是临时起兴,但却也在心里经过百般算计的,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玲珑骰子交给苏倾予,也是思虑后的结果。若是换了别的什么东西,他这么做自然起不到他所希望的作用,毕竟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一凡俗之物,就冒着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危险轻易暴露自己的立场。 第87章 风华初显【二】 但若是九禁里出来的东西,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星曜大陆七国鼎立,都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然而星曜七国却一直处于分开鼎立的状态,于是世间都在传,九禁之地藏着能够一统天下的秘密,谁还没有个君临天 下的大梦呢? 所以但凡涉及九禁之地,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无一能够淡然处之的。 这个饵绝对足够诱人,毕竟出手也不一定会被发现身份,还有可能一窥九禁之一,北荒之地出土之物的秘密,这样算下来,可是非常划算的。 “嘛,小九,你还是一如既往精于算计啊,我现在可有点同情起苏家世子了,啧,这以后跟了你,怕是少不得被坑吧!” 凤宸珏收拾棋子的手一顿,想起昨夜将玲珑骰子交给苏倾予时,对方那一副隐忍的样子,不禁莞尔,以后的日子,怕是会很有意思了。 只是凤煜炎看到他嘴角泛起的笑意后,鸡皮疙瘩直起,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暗自祈祷可千万别算计到自己头上。 虽说他要比他大那么两岁,但是若论起心计,他绝对不是眼前这只小黑狐狸的对手。 偏偏对方还极擅于伪装,想起宫人们对他这个太子弟弟的评价,他都有种想要扶额叹息的冲动,面冷心热? 能不能别逗了,这货压根就是个黑心肝儿,还心热呢,有没有心都不知道。 想起儿时他不过是失手摔了对方的一盏玉杯,结果愣是傻乎乎的被连恐吓带忽悠走他殿里几乎所有的私房钱…… 一阵哀叹,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啪嗒”一声,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拉回凤煜炎的思绪,他死死地瞪着棋盘上的黑子,咬牙切齿道:“还来?小九,你今晚不虐哭我就不甘心是吧?” “三哥的棋艺太差劲了,我也是一番好意,帮三哥磨练磨练,否则哪日父皇兴起,要与三哥切磋一番,到时候三哥表现太差,怕是又得挨一顿罚吧!” “……”哇,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他竟无言以对! 看着垂眸静坐在对面的凤宸珏,凤煜炎恨不得喷他一脸血,哪一次父皇兴起找他切磋棋艺,不是他凤宸珏的功劳? 恨恨地从棋笥(si)里夹出一枚白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上,满脸的哀怨。 想来也是,任何人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却从小欺负自己到大,而且眼下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把自己拉过来在精神上凌虐自己,换做谁也没办法心情好的吧! 相较于这边还有心情下棋的二人,定安侯府听雪苑内已是一片刀光剑影。 苏倾予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银翘灵活的身影在人群中翻飞间,便有人随之倒下,只是很显然,她杀人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那源源不断冲上来的黑衣人。 就在有人想要破门而入,杀进屋子里的时候,又有两拨黑衣人冲了过来,诡异的是,那两拨人一起击退了第一波黑衣人后又相互打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听雪苑里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 苏倾予皱眉,担心混乱间伤及银翘,不由将其叫了回来,毕竟根据刚刚的战斗,她已经大概清楚了其的实力,犯不着让其继续冒险。 “世子,这是……” 只是银翘刚出声,就被苏倾予抬手制止了,她脸色微凝地仔细观察着苑子里打斗着人,发现至少有不下于五波势力。 光是维护她的,就不止两拨人…… 只是这几波人之间对彼此应该也是全然不知的,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刀剑相向了!混战的局面一时僵持了将近一个时辰,血腥味儿几乎传遍了整个东湘院后,那些人大概是知道继续下去也讨不到好,于是只好不甘心的放弃今夜的暗杀行动,纷纷离开侯 府。 不消一会儿,原本热闹的听雪苑,转瞬间就只剩下满地堆积的尸体和弥漫的血气。 不用苏倾予吩咐,银翘已经自发去苑中检查那些尸体,看看能否有什么发现,来判断这些人到底属于何方势力。 只是让人失望的是,这些人准备的都十分充足,手脚也非常干净,看来在来之前,应该就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根本就没有留下丝毫足以证明他们身份及所属势力的线索。 得到消息的苏靖阳夫妇还有苏圣泓等人不约而同的赶来了听雪苑,慰问苏倾予是否受伤等等。 确定一切安然无事后,众人这才放心。 苏靖阳敲了一下苏倾予的脑袋,恨恨地道: “死小子,下子别再叫我们陪你这么胡闹了,你可知道刚刚我跟你母亲还有阿娘在屋子里等的多心急?你说你要是出了个什么好歹,叫我们怎么办才好?” 苏倾予摸了摸头讪笑道:“好啦,爹你就别气了,你看我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嘛!” “哼,还好没事。” “嘿嘿,”苏倾予笑了两声,环视了一圈没发现苏倾城和苏灵溪,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问道:“爹,小苏和溪儿呢,怎么不见他们?” 她就说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那两个人不在。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光顾着关心苏倾予了,而且苑子里人又多,一时没太注意,如今被这么一提醒不由吓了一跳。 于是众人刚安下的心不由再次提了起来,刚刚那么大的动静,若是人在府里,多多少少该听见些才是。 以那两个孩子的性子,不可能不出来看看的啊。 苏靖阳立即又安排人下去找两人,风声传开后,很快就见伺候在听泠苑的小厮桂允跑了过来,说是六小姐跟七少爷在屋子里睡着了,并不是失踪了。 众人愕然,睡得这么沉,那么大动静居然也没给吵醒? 不过不管怎么说,虚惊一场就好,不过由于不亲自确定人就在屋里的话心里始终有点放心不下,所以苏靖阳等人还是悄悄地去确定了一番这才舒了口气。折腾了大半宿,大家都累得不行,只是听雪苑血腥味太重暂时是没法住人了,苏倾予婉拒了苏圣泓去他屋子里挤一宿的提议,决定去听霜苑睡一晚。 第88章 风华初显【三】 毕竟倾城今晚睡在了听泠苑,听霜苑没人睡,所以苏圣泓也没说什么。 次日一早,苏倾予刚起身收拾好一切后,就听到两道咋呼声大老远就从门外传进来,不去看她都知道是苏倾城跟苏灵溪来了! “哇!哥,听说昨晚你昨晚遇刺了,有没有哪里受伤,还好吗?” “兄长,是谁要杀你,咱们杀回去!” “没事了,”苏倾予揉了揉两人的头道:“你们要乖乖在家哦,我一会就要走了。”两人一听这话立马扒在了苏倾予身上来了个熊抱,然后闷闷地点头让她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苏倾城,在送她出府的路上一直叨叨个不停,嘱咐她小心那些个皇子妃子 。 苏倾予特别好奇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些宫斗戏码,一张口尽是各种阴谋论。 终于来到侯府门口,苏倾城这才住嘴,抱了抱苏倾予后眼眶微红地认真道:“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 “傻丫头,放心吧,没事的。”苏倾予揉了揉她的头笑道。 随后江芷婉也上来抱了抱苏倾予,一阵不舍,直到宫里来的太监在一旁催促,她才松手,却忍不住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要小心谨慎。 一旁的苏靖阳摸了摸她头勉强笑道:“别怕,去吧,出了什么事尽管回来跟爹说,爹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会给你做主的。” 苏倾予忍不住上前抱住苏靖阳,闷声应了一声,随后又轮流抱了抱灵素萱还有苏圣泓等一众人,这才转身离开。 只是上马车前,苏倾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见众人朝她挥手,她笑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后终是抿了抿唇收回了视线上了马车。 马车里,跟着一同进宫的银翘看着对面靠着车厢闭眼浅寐的苏倾予,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出言打扰,默默地将旁边已经打开了一条缝的木盒子重新封上。 手未拿开,便感受到里面一阵扑腾的动静,暗暗道了声抱歉,只是眼下苏倾予脸色着实过于憔悴了,她不能因为这件小事打扰对方休息。 马车行驶的飞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来到了宫门口。 “世子,我们到了。” 听到银翘的声音,苏倾予瞬间睁开眼睛,里面没有半分浅寐后应有的乏意,清醒的仿若一直未睡一般。 “嗯”了一声,看着银翘下去前抱着一个不大却也不小的木盒子,不由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禀世子,这是四少爷和天公子留给您的……鸟。”银翘说到后面的时候语调有点不对劲,似是还皱了下眉心。 苏倾予想起来昨日天子松还有苏银川跟她提起过这事便也没多想,上车前没注意到这个怕是银翘一早就放进马车里了。 只问道:“天子松已经离开侯府了?” “嗯,天公子说最讨厌这种离别的场面了,天刚亮便寻着茯苓带她走了。茯苓本来是强烈拒绝的,然而最后还是被天公子忽……说服了。” 看着银翘古怪的表情,她摇头失笑,几乎能想象出来当时的场面,想必刚刚对方转口未说全的,应该是“忽悠”二字吧! “对了,世子,天公子有留信给您。” 说着,银翘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她,上面写着‘小白脸亲启’五个字,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后便收了起来,打算闲暇时再看。 站在宫门口,抬头看着面前巍峨壮观的皇宫,金瓦红墙间透着古朴大气和一种庄重的肃穆感。 跟随领路太监走了半晌这才到达目的地,一样的金瓦红墙,宝顶鎏金。 “世子,前面就是东宫了,您自个儿过去吧,奴才就送您到这儿了。” 苏倾予理解的点头,朝银翘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即会意,摸出一包碎银子递给那领路太监,那太监欲拒还迎,笑眯眯的接下后不由道: “世子放心过去吧,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实则宅心仁厚着呢。” 说完便笑着告退了,苏倾予挑眉,想起那个眉眼如琢如磨般的玄衣少年,是否宅心仁厚她不清楚,但是满腹心机是一定的了,一拂袖对身边的银翘道:“我们也走吧。” 只是两人都没料到,还未进去,就见一个红影从屋里飞了出去,紧接着银翘就感到手里一空,一阵笑声从一旁的树冠里传来。 “哈哈哈,倾予这么客气干嘛,人过来不就行了,还给带什么礼物啊!” 刚一听声音,苏倾予就立马认出来对方就是之前一直跟在凤宸珏身边的那个红衣少年,强忍着想要扶额叹息的冲动,眉尖儿却难以抑制的抽动了两下。 没想到好不容易送走了个不着调的天子松,却又出现了这么个自来熟的少年!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树冠里就传来一阵惊叫声:“别别啄我……我说倾予,你好端端的在盒子里装什么鸟啊?” 说着,就听“唰”的一声,一道红影从树冠里飞了出来,后面还紧跟着一只白色的鸟儿,体型娇小,尾羽纤长,鹅黄色的羽冠微卷,非常漂亮。 那鸟儿似是看见了苏倾予,立马放弃攻击凤煜炎,转身便朝着她扑了过来,同时口吐人言道:“小白笨蛋!小白笨蛋!闷死爹爹了!” 声音清脆,吐词清晰,众人不由石化,这只鸟未免太有灵性了吧? 苏倾予偏头看着停在自己肩上的小白鸟,此时它正张着嘴,能看出来它正喘着气。 “你……” “叫我爹爹,小白笨蛋,银银笨蛋,爹爹有那么见不得人吗?干嘛关在黑盒子里。” 清脆的说话声回荡在耳畔,苏倾予嘴角抽搐了一下,忍着想把这只鸟掐死的冲动,正打算无视它继续走,晚些时候再收拾它,却听不远处的红衣少年再次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小九你赶紧出来看看,你家那只奇葩有伴儿了!”在他说话间,那树冠又是一阵轻微的抖动,然后一只青鸟从中钻了出来,抖了抖毛后扑扇着翅膀朝着苏倾予飞了过来,停在了她的另一边肩膀上。 第89章 风华初显【四】 苏倾予偏过头看看形容安静的青鸟,暗道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来什么样的鸟,小白鸟简直是天子松的翻版,这青鸟多少有几分像苏银川。 听到外面的动静,凤宸珏不由走了出来,在看到停憩在苏倾予肩上的鸟儿时不由玩味一笑: “世子好兴致,奉旨进宫伴读,还带着只两鸟儿过来,世子是打算教本宫怎么遛鸟玩吗?” 苏倾予皱眉,对方这话可是有些重了,若是被传进皇上耳里,给她冠上一个不学无术教坏太子的罪名可就坏事儿了。 想着便未搭话,反而一掀衣摆跪拜道:“臣苏倾予,参见太子殿下。” “喂,我说小世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本殿,不然为何只跪拜小九,却对本殿连礼都不行一个?” 苏倾予抬眸飞快的扫了眼叫嚷着的红衣少年后垂眸,嗓音毫无起伏地提醒道:“殿下似乎未告知臣您的身份。” 凤煜炎一噎,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如她所说,可是既然他能够在这东宫里随意走动,难道还不能代表他的身份嘛?虽然心里窝火,但是也知道对方确实占着礼,不由撇撇嘴,转身就进了殿里,凤宸珏好笑的轻咳了一声,对仍跪在地上的苏倾予打趣道:“进来吧,以后见着了,记得给三 殿下行礼。” “是,谢殿下。”一同跪在地上的银翘连忙起来,然后扶起苏倾予,正想去捉她肩头的鸟儿,不想却被狠狠啄了一口,然后就听它道:“银银坏,不要碰爹爹,小白身上香,爹爹要跟小白在 一起。” “……”抬手阻止似乎想动用强制手段的银翘,瞥了眼肩头的小东西警告道:“待会儿你要是敢乱说话,我就剁了你熬汤。” 说来那鸟确实很通人性,不仅会说人话,也能听得懂人话,在苏倾予冰冷的威胁下,它似乎缩了缩脖子,不安的移动了两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苏倾予这才满意,抚平衣摆的褶子后,这才走进看起来便庄重的殿里。至于那只小青鸟则全程保持静默,也不知是不是不会说话,不懂人性。 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种跟凤宸珏相处时的景象,独独没有料到,对方待她会这般……客气! 看着请她坐下后,又亲自给她斟茶的少年,她不由想起前夜灯谜会上对方烹茶时的景象,那画面真的是美极,可是现在可不是在闹市里,而是在皇宫中! 她抿唇站起身子,弯腰凝声道:“臣惶恐。” “倾予不必如此拘谨,既然你是本宫伴读,以后你与本宫便是同窗了。”凤宸珏眼里似是含了几分笑意,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有些沙哑,却也不失安抚性的柔和。 闻言,她不得不重新坐下,心里的警惕性却提高了几分,说得好听是同窗,说的难听些说是奴才也无不可,对方提及这点,到底要做什么。 凤宸珏见状再次开口道:“早春新茶,味甘可口,你尝尝可还喜欢。” “……”端起茶杯,犹豫了一会儿后不由放下,垂眸道:“太子有事不妨直说。”这样一直拐弯抹角的,听着着实让人难受。 原本郁闷着的凤煜炎见状似是受不了的横插进来挑眉道: “小倾予啊,别这么冷漠嘛,咱们的太子殿下可是头一回对人示好呢,你好歹也给他点面子嘛,不然会伤害一颗脆弱的小心脏的。” 苏倾予闻言脸色不由更冷了几分,这两人一唱一和到底想干嘛,耍猴吗? “倾予不明白两位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明示。” “昨晚倾予遇刺一事,我很抱歉。” 看着凤宸珏真挚道歉的脸,她皱眉,心下冷笑,她遇刺是拜谁所赐?打一棍子给颗糖?倒是会谋算人心。 不过既然昨晚的事他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么是不是代表她没猜错,其实他一直有派人守在她身边,保护那玲珑骰子不被旁人夺去? “殿下言重了,身为臣子,为殿下分忧本是分内之事。” 看着似乎永远一副荣辱不惊,清冷淡然的苏倾予,凤宸珏眸色微深,随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那日后,还望倾予不计前嫌,多多关照了。” “臣惶恐,自当竭力,不负恩宠。” 说着再次起身行礼,过于谨慎的言行没有半分十一岁稚子该有的模样。良久,凤宸珏轻叹了一声,屏退殿中所有下人后才道:“倾予将玲珑骰子给我吧。” 苏倾予抬眸看向他,随即瞥了眼只有他们三人的空旷大殿,开口时,嗓音不由更冷了几分:“呵,殿主真是好算计!”如今对方把殿中之人全部支了出去,殿中只有她和凤宸珏、凤煜炎三人,也就是说,她就是把玲珑骰子还给了凤宸珏,外界也不得而知,依旧会有无数人前来刺杀她企图 夺宝。 哪怕她公告天下,估计都没人会信她,毕竟当初凤宸珏将玲珑骰子亲手交给她是众所周知的事! 不过假如凤煜炎愿意出面为她作证,替她解除潜在危机那就另是一说了,可惜的是,凤煜炎不可能替她说话。 而凤宸珏则可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时,毫无压力的研究玲珑骰子,然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凤宸珏看着面色冰冷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抬头看着虚空,神色有几分复杂道:“倾予可知,本宫这储君之位,有多危险?” 苏倾予闻言不由沉默,历来储君之位便是凶险万分,不过凤宸珏的情况,好像要更加严重。 虽说眼下对于宫中各方面情况还不是特别了解,但是多少也知道些众所知周的事情。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凤宸珏的太子之位,来的有点太过于诡异了! 可以说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眼下对方跟她说这个干嘛?因为他处境危险,所以便利用她做挡箭牌?如此的话,岂非从未考虑过她的安危?难道皇室以外的人便都命如草芥不成?还好她是穿越来的,若她真的只是个11岁的孩子,岂不是已经因他的此种行为命丧黄泉了? 第90章 谜面为花 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凤宸珏苦笑一声道: “本宫没有想到那日会遇见你,更没想到你会上高台,那日被你的字谜难住的大汉就是本宫的人,所以,本宫并非从头到尾在算计你,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而且,本宫也相信倾予的能力,自能抵挡住那些明枪暗箭,况且,本宫也有安排人暗中保护倾予。” 说着他顿了一下,这才接着认真的说:“所以,倾予其实不必如此敌视我们……” 苏倾予闻言怔了怔,撇开后续一切不说,如果确实如他所说这般,那岂不是自己在开始就坏了他的计划?至于怀疑什么的,呵,对方堂堂一太子,何苦费尽心机来骗她? 既然对方这样说了,估计事实也就如此,况且那大汉原本就给她一种极度怪异的感觉,除非是特别训练,否则一普通的江湖汉子,怎么可能有闲心去学那些文雅的东西! 见她目露沉思,凤宸珏也不打扰,直至见她神色稍有缓和,才又转移换题问道:“倾予目前对朝堂之事有几分了解?” “臣不敢妄加议论。” 苏倾予闻言本展开的眉心倏地又叠了起来,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几分对方的用意,无非是想要试探她的立场问题罢了。 只是眼下一切都还如水月镜花般隐于雾下,她又怎能随便给予回答。 “倾予还真是谨慎啊,那我便不跟倾予兜圈子了,经过昨夜一事,倾予包括整个定安侯府便已被打上东宫的标签了,倾予以后可有何打算?” 苏倾予瞬间抬眸,看到对方唇畔那抹浅笑,不由眯了眯眼睛:“定安侯府一无权势,二无兵马,何德何能值得殿下如此算计?” “不,倾予怕是弄错了,本宫想要的,不过一个你而已。 虽然手段有些极端,但那也是因为中途出了意外情况,否则该是等你进宫,咱们慢慢磨合才是。” 凤宸珏敛起笑意,表情异常认真。 苏倾予想生气,可是看对方这个模样,她又真气不起来,而且想到是自己先坏了别人计划,被人临时拿来替补倒也无可厚非,这样一想,她不由心生一股无力之感! 对方此举根本就没有给她半分转圜的余地啊,至少眼下除了依附对方,她别无他法。虽然刚刚对方没有明说,但是暗示的已经相当明显了。 从她踏上高台,直至她赢了凤宸珏手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然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她垂下眸子,心里不由咬牙切齿地把天子松骂了无数遍,虽说不管怎样她都无法避免需要进宫,但至少不需要时时提心吊胆自己被人暗杀啊! 估计眼下在所有人心里,她已经被定位成凤宸珏的好友了,毕竟当初高台之上,他们谈笑风生,烹茶奏乐,相处默契一事确属事实…… 虽然后面凤宸珏将玲珑骰子交给她是个意外,但那在别人眼里已经不重要了啊,重要的是他真的把东西给她了啊! 甚至最后对方还会派遣自己的暗卫势力守护在侯府周边! 有多信任才会把至宝交给她保管,有多重视才会不惜折损羽翼也要护她周全? 如今,怕是她已经成为太子党外所有势力的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 “太子殿下,臣真是受宠若惊。”她面无表情的说着这话,叫人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凤宸珏一手支着头,一手摩挲着杯沿,一双神光内敛的丹凤眼里露出几分深意:“倾予值得本宫如此。” 说完,似扫了眼站在她肩头的小白鸟,话锋一转,接着又道:“况且,倾予能被天家人选中,就已经说明本宫眼光没错了。” 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况且能被天家赠灵雀就足以说明对方不简单了! 看着沉默下来的苏倾予,凤宸珏耸了耸肩,接着幽幽地提醒道:“虽说定安侯府如今无权无势,但是却颇得圣宠,其中原因有二,一是苏氏祖辈曾为天秦征战平乱,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二是苏氏从不参与党争,直接受命历任皇帝。而如今在外人看来,苏府先是与当今皇贵妃灵氏有联姻在先,今有你冬临世子依附太子在后,已然涉足党争,并且站位东宫;且不说父皇那边会如何,单论本宫这储君之位本就危机四伏,如今无论你愿意与否,都与东宫绑在了一起,如此,无数陷害、暗杀,便会接踵而至,届时倾予该当如何?退一步说,就算倾予性喜偏安一隅,不愿卷入宫 廷乱流,可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身份能力,就算今日没有本宫,他日也会面对其他势力的招揽,倾予莫非真以为在这暗流涌动的帝都,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他说这话时,眼神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苏倾予,原本他并不打算如此直接的,毕竟有些事过犹不及。 只是对方清傲非常,若是想要收入麾下,怕是少不得一番折腾。不如干脆直接一点,省去那些花里胡哨的手段,既省时又省力。 而他相信,以苏倾予的聪慧玲珑程度,定能看清眼下的局势,明白什么叫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苏倾予微垂着头,唇瓣被咬的殷红,对方沙哑的嗓音仿若犹回荡在耳畔,不由让人一阵心悸。 她这一沉默便是很久没吭声,心思百转下她这才抬头,对凤宸珏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那以后,还望太子多多关照了!” 她知道凤宸珏的话说的没错,其实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至少眼下是这样。 她敢肯定,若是眼下直言拒绝凤宸珏的招揽之意,她连带着苏家往后的日子绝对会过的异常艰难,不仅得提防各方势力的暗杀,还得谨防东宫的打压。 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况且眼下跟着凤宸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是个不摆架子,也懂得礼贤下士的人,若奉他为尊……她眸子微眯,很快便敛了思绪,暂时不能妄下判断,很多事,还得等相处久了才能下结论。 第91章 别怕,有我 只是凤宸珏听了她的这话,不由露出一个真心灿烂的微笑,苏倾予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由再次想起儿时软包子似的凤宸珏临走前对她露出的那个笑容,两张脸顿时重叠在了一起,还有那莫名的熟悉感,她竟觉得心软了软,心绪已然发生了转变。 其实对方的容貌是极为出色的,只不过可能是他的身份太过尊贵,以至于无人敢妄加评论。 若叫她说,唯有“极仙极艳”四字方能形容一二。若是对方再长大些,怕是只能以“妖孽”来形容了! 凤煜炎抚掌大笑道:“哈哈哈,这就成了,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苏倾予觉得二人性格与她还算契合,不由便生出几分好感来。 待三人一起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饭后,苏倾予从包裹中取出玲珑骰子递还给凤宸珏。 后者接过后沉声道:“还请倾予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苏倾予“嗯”了一声,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大早就接收了这么多信息,她已经有些乏了,况且再加上昨夜一事,既然眼下已经确定了关系,她便实在打不起精神跟对方玩 文字游戏。 于是直接表示有点累了,凤宸珏理解,便安排宫女带她们下去休息。 苏倾予随着领路宫女来到为她准备的东宫偏殿苑子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银翘见她正用手揉着太阳穴,便贴心的上前询问:“世子,您是否需要休息休息?” 毕竟昨晚忙大半宿,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也会感到疲乏,更何况她身子本就不好。 苏倾予摇了摇头,眼底满是疲乏和些微的红血丝,满心忧虑的进了殿中,发现里面干净整洁、纤尘不染,想必是昨夜有叫人仔细收拾过。 只抬眸扫了眼也未细看,脚下有些虚软,她踱到桌前坐下后便用手支着头,闭着眼睛稍作休息。然后拿出天子松留给她的那封信拆开来看,心中内容大都是废话,无非是叫她小心别死掉之类云云,唯一算是重点的,就是信封里的那个只有半截小拇指长短粗细的口哨 。 信上说,这种口哨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一哨一鸟,以后她可以吹响哨子来召唤小白鸟。 最后就是交代她一定要照顾好小白鸟,说它虽然调皮但是忠心之类的话,跟临终托孤一样,让苏倾予颇感无语。 正把玩着那枚小巧精致的口哨,忽然听到银翘略显诧异的轻咦声。 她敛了思绪抬眸正好看到银翘正满脸古怪之色的打量着屋内,不由问道:“怎么了?” “世子你瞧,这殿里的布置是不是有些眼熟?” 苏倾予闻言这才仔细打量起来,只是刚定睛扫了两眼,她便一下子怔住了。何止是眼熟,这殿里的每一处摆设分明是照搬了听雪苑来的,只是空间大了不少而已! 她怔怔地起身走动,内殿窗下摆置着一座古琴,位置与记忆里的分毫不差,就连床幔的颜色都与她在侯府时的一模一样! 思绪刹那翻转,她转身就朝屋外走去,银翘见状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赶紧追出去。只是她刚追出来,就见苏倾予面朝着殿门的方向仰头似看着什么。 她随其目光看去,“雪园”二字印入瞳孔的瞬间,她不由微微讶异,侯府的听雪苑,东宫的雪园?这一切怕是提前安排好的吧! 苏倾予收回目光后抿了抿唇,刚刚进来时她正想着事便没太注意这座殿的名字和里面的布置,而凤宸珏亦未跟她提及只言片语,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般……体贴入微! 虽不知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笼络人心的意味,但是能考虑到她初入宫中可能产生排斥和不适,便为她费心打造这座雪园,已是很不容易了! 心中残存的关于凤宸珏算计自己一事所产生的排斥,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或许,她们真能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重新回到屋里,细细打量着每一寸地方,越是看,入骨的熟悉便越发明显,除了空间大了许多,真的跟她的听雪苑一模一样! 晃神间,她甚至以为自己根本就没有进宫,似只是单纯地做了一场梦。 许是到了熟悉的环境,心神不由松懈下来,困倦便如潮水般涌来,她随手将肩头一直保持缄默的小白鸟抓下来扔给银翘后道:“我先去睡一会儿。” 银翘忙接住小白鸟应了一声,鸟儿却不依地叫了起来:“小白坏蛋,爹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你要饿死爹爹吗?” 苏倾予回头冷冷地瞥了它一眼,鸟叫声瞬间沉寂下来,看着直往银翘怀里缩的小白鸟,她沉着嗓音吩咐道:“银翘,给它点吃的。还有,给它换个名字。” “是。”小白鸟那双极有灵性的双眼里似是泛起了一层泪花,委屈吧啦的瞪着苏倾予的背影,腹诽道“小白的眼神好可怕啊啊啊,小天赶紧接爹爹回去啊,爹爹不喜欢这个天灵子, 嘤嘤嘤”。 然而现实里却只是“喳喳”地叫了两声,不敢再口吐人言叫唤。 苏倾予没想到,自己这一觉醒来,已是次日一早了,而且还是被银翘叫醒的。 “世子,今日你可是要陪太子殿下上早课的,可千万不能迟到了。” 任由银翘给自己整理好衣冠后,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睡多了反而感到疲乏。洗漱完毕后,便急忙赶往东宫正殿。 本以为上早课应该是去太学院,可是没想到授课地点就在东宫书房,由教习各门功课的太傅上门教导。 经了解后她才知道,原来这宫里的皇子公主们确实都在太学院学习,只是太子需学帝王之道,便被隔离开来单独教导。 看着正一脸认真地听着前面的老头儿或侃侃而谈国计民生,或行军布阵之类问题的凤宸珏,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暗道这孩子生来便是太子,也就是说,他打小就没有跟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同处过,虽说帝王家无亲情,但这样一来,算是从小就直接被孤立了吧?甚至没有一个同龄的玩伴,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永远都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92章 殿下,点灯吧! 简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健健康康活到这么大的。忽然间,她竟觉得对方那些心机算计,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从小生活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若是没有几分手段,怕是早就死掉了吧?算计或许早就成了这孩子的一种求生本能,这样一想不由有些心疼…… 正想着事的她没看见前面讲课的太傅时不时扫她两眼,最后似是终于受不了似的咳了两声,提醒道:“咳咳!还请苏世子认真一点,切勿走神。”被点名的苏倾予立马回神,垂眸掩下眼底的同情之色,只是在太傅转身的瞬间,身旁的凤宸珏忽然倾斜了身子在她耳边轻笑道:“倾予刚刚盯着本宫看了良久,不知本宫的 脸倾予还满意否?” 苏倾予闻言脸色不由冷了几分,这是什么不着调的鬼问题,雅致的眉眼更显清冷疏离,原本觉得就算对方性格含着几分恶劣,惯于谋算人心,也算是个可怜人。 可是现在她刚生出的那点同情心,便因为对方一句调笑的话烟消云散了。 见她不说话,凤宸珏便重新坐直了身子,只是唇角却一直处于上扬中,凤眸里似含了星光般潋滟粲然,能看出来他心情颇好。 至于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今早一向枯燥的早课,似乎也比往日要有趣很多。只是苏倾予用心听了不到两句话便不由再次发起呆来,没办法,对方摇头晃脑说的那些繁冗的帝王之道实在令她提不起兴致,甚至那慢悠悠的语调让她觉得有些像催眠曲 ! “啪啪——” 戒尺敲击桌面的声音拉回她几分思绪,便听那老太傅又道:“看来苏公子对所学已了然于胸,不然也不会这般兴致缺缺,不如就起身回答老夫一个问题如何?” 虽是问句,但是那语气神态,可没有给她半分拒绝的余地,站起身的同时,眸光不经意间扫了凤宸珏一眼,恰好瞥见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堵。 见她站起来,那太傅“哼”了一声后问道:“还请苏公子浅谈一番明王之治。” 苏倾予闻言皱了皱眉,想了想后才答说:“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简而言之,就是治理如没有治理,一切繁荣昌盛都是自然而然,仿佛本该如此一般,讲究一个“无为而治”的道理。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无论是那太傅和凤宸珏脸上的表情都不由为之一怔,“无为而治”说来轻巧,可是若能以此治理天下,并且造就一个繁荣盛世,那为君者若非 有至高的境界是绝对做不到的! “倾予可否细谈你心中所思之政道?”凤宸珏忽然出声道。原本在太傅叫她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他就没指望能听到什么有见解的回答,可是如今乍然听她说出无为而治的治国理论,便不由好奇起她那颗小脑袋里是否还装了别的 什么新奇想法。 苏倾予抿了抿唇,偏过头看向凤宸珏那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渊黑的眸子深沉的见不着底,而后沉声问道:“殿下当真想听?” “当然。” “那若臣待会出言如有冒犯……” “本宫恕你无罪便是。”她话还未说完,凤宸珏便急急打断,眸光微敛,似是对于她这番罗嗦的言辞有些不满。 苏倾予弯腰行了一礼后这才细谈了一番《治国十二策》,无论是太傅还是凤宸珏越听越是惊异非常,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一岁稚子所言之论。末了只听她淡然道:“臣以为,民为贵,君为轻,为君者,应以天下之身,受天下之训,纳谏修德,节用爱人。为臣者,则要正主庇民,赞其美而匡与失。如果君不君则臣 不臣,那就可……废昏举明,以康天下!” “大胆!” 凤宸珏脸色当即一沉,用力一拍桌子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那教学的太傅闻言更是站在一边瑟瑟发抖,废昏举明,以康天下,这话她也真敢说。如今细想刚刚对方所言那《治国十二策》,所主张的不也正是大臣可废除昏君,另立明主吗?那太傅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苏倾予,对方居然敢当着当今太子的面,说出这种 ,表示天下不需要“正统”的传承,只要你做的好,就算是异姓人也能够当皇帝的言辞,真是……太可怕了! 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那这谋逆之心的罪名可就算是坐实了!对方到底是年幼无知,而是不识分寸? “太傅,时辰也到了,若是今早之事,被泄露出去只言片语……” 看着凤宸珏阴沉的眼神,那太傅忙躬身行礼急道:“臣不敢,臣不敢。” “嗯,你先回去吧。” “是,臣告退。” 待书房门被重新关上,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凤宸珏看着站在那里眉眼间一片清冷淡然的苏倾予,冷笑道:“民重君轻,废昏举明……倾予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啊。”“选贤举能,兴邦安国,何错之有?民间能人异士何其繁多,可就因为一个家族承袭制,就因为一个贱民如蝼蚁,不可入朝堂的荒谬言论,让那些有志之士无处大展雄才, 导致国家人才大量流失。 而那些世家子弟却因有恃无恐,越发骄纵无度,朝堂越发腐败,派系倾轧严重,难得有清流人才,却也被迫站派系,或被杀害,何其不幸?” 苏倾予眉眼清冽,字字珠玑。据她所了解到的,如今这天秦帝都内,所有重要职位都是从各世家中选举出的人,而底层出生的平民就算费尽心思考取功名,也无法入帝都就职,不过是发配到偏远地区 做个九品芝麻官而已。 既然如今她跟凤宸珏之间已经确立了盟约关系,那么她就没必要时时刻刻伏低苟且,况且若是对方有点脑子,就该明白她今日所言并非虚妄。毕竟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浅显的道理若是对方也不明白,那么她实在犯不着辅佐对方。 第93章 虎头蛇尾? 而且她相信,对方想听的,绝非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而是真正的为君之道。 她话音落,就凤宸珏本阴沉的脸色蓦然柔和下来,眸底似含了几分笑意:“本宫果然没选错人,倾予当真是在世奇才。” “……”苏倾予垂眸不语,一脸淡然,果然,刚刚对她施压,也不过是想看看她在面临上位者压迫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对方对于她的表现应该还算满意。 看着又骤然沉默下来的小人儿,凤宸珏不由柔声道:“这些话,倾予以后便只说与我听就好,切勿当着旁人面提及,否则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知不觉间,凤宸珏在面对苏倾予时,自称已经改成“我”,而非“本宫”二字,由此可见,这一刻,苏倾予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才算真正摆正。苏倾予眉尖似微抽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这些话不能在外乱说,只是笃定对方想借此试探她的政治思想,而她也算是借题发挥,从而提高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和价值而已 。毕竟在凤宸珏这种人面前,一味地韬光养晦,隐藏锋芒并不是一件好事,若不能成为与对方旗鼓相当的重要伙伴,那么不久的将来,等待她的下场很可能就是被作为一枚 弃子丢弃。 就眼下的处境,她还不足以跟对方抗争,便只有得到对方重视才是上策了! “臣,谨记。” 看着躬身行礼一丝不苟的苏倾予,凤宸珏幽幽叹了口气:“以后你我二人独处时,这些繁文缛节省去就是,如朋友般相处岂不自在些?” “臣不敢。” “这是命令。”凤宸珏几乎是咬牙说道,他就没见过像对方这样执拗清冷又古板的孩子,他是真的不懂,十一岁的年纪,又生养在一个有爹疼有娘爱的贵胄侯府,怎么就养成了像苏倾予 这种淡漠严肃到让人几欲生厌的性子! 想着,他不由眯了眯凤眸,语气危险道:“倾予可知,你越是这般清冷淡漠,就越叫人暴虐地想要撕开你脸上这层面具似的表情。” “殿下说笑了。” 见苏倾予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凤宸珏心下郁闷,只得移开目光转移话题道:“走吧,用早膳了。” 吃完早饭后,对方又说要去御花园走走,她无奈只好跟着一起。 因为凤宸珏不喜有太多人跟着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带宫女和太监,一路只有他们两人,便一边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边闲聊。 “倾予昨晚睡得可还好?” “臣睡得很安稳,多谢殿下费心了。” “呵,待四月梨花开,倾予可得好好欣赏一番雪园的美景,那可是我特地为你种的。” “……”原来苑中的那些植株全是梨花树?只是既然雪园照搬了听雪苑的布置,为何不种梅花,偏偏改种梨花呢? 走在前面的凤宸珏微微偏过头扫了眼落后半步的她,似是看出她脸上那丝不明显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梅花绽于数九寒冬,凌寒独自开,孤冷清傲到有些不近人情了些,唔,我倒觉得,艳静如笼月,早春梨花白更符合倾予的气质。”看着凤宸珏的背影,听他一字一句解释着种植梨花的缘故,骤然想起刚来东宫时,那领路太监告诉她,说他们的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实则宅心仁厚着 。 本来确实不信,毕竟少数几次接触中,凤宸珏给她的感受太过冷肃,还有精于谋算的可怕。 而如今被对方接纳后,即使只是短暂的相处,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确实有某种非常吸引人靠近臣服的特质…… 她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翻滚的情绪,凤宸珏这个人,太深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能一边算计你,一边给你糖吃,让人想恨,都难以真的恨起来! 在路过一方莲池时,凤宸珏突然停了下来,后面怔怔出神的苏倾予差点猝不及防地一头撞上去,后者惊觉本来还算舒适的氛围,一下子就冷凝了下来! “殿下?” “回去吧。” 冷冷地丢下三个字,凤宸珏转身就往回走。苏倾予一脸莫名其妙,这不是刚到御花园嘛,怎么就要回去了?想着不由抬眸朝着凤宸珏刚刚注视的方向看去,莲池中央的一个亭子里,似乎坐着一个身着华贵的女子正在逗弄她身前的孩子玩耍,定睛看了两眼,这才恍然,那赫然是 皇贵妃灵素媛和当今十一皇子凤宁旭。 只是…… 她转头看着头也不回就离开的凤宸珏的背影,有些疑惑,灵素媛不也是他的母妃嘛,怎么见了自己的母妃和弟弟,却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然而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从凉亭那边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大喊声:“苏哥哥,苏哥哥是你吗?”苏倾予闻言身子一僵,看着飞奔过来的小男童,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走在前面的凤宸珏显然也听到了凤宁旭的喊声,不由也停在了原地,转身的时候还瞪了 苏倾予一眼。 后者被瞪得一脸冤枉,她只是好奇多看了两眼,什么也没做啊,谁知道那孩子眼神这么尖儿,没看见凤宸珏,反而看见多驻足了两秒的她! 最后二人无奈,只得进凉亭拜见灵素媛。 “儿臣给母妃请安。” “臣,拜见贵妃娘娘。” 看着同时行礼的二人,灵素媛扬起一抹笑道:“好了,都起来吧,珏儿早课结束了?” “正是。”一旁的凤宁旭见灵素媛一直在问凤宸珏有关于早课的事,不由嘟了嘟嘴,拽了拽她的袖摆道:“母妃就别在问皇兄课业了,皇兄会累的,母妃,旭儿想跟皇兄和苏哥哥去别 处玩儿可以吗?” 看着对自己撒娇的小儿子,灵素媛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无奈地笑道:“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那去吧,珏儿,好好照顾旭儿。” “是。”看着凤宁旭笑眯眯的那张包子脸,苏倾予不由想起苏灵溪来,虽然两人年龄相差了几岁,但是纯真可爱、娇宠活泼的模样却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94章 臣,不敢 再加上两人的娘亲本就是亲姐妹,凤宁旭的眉眼与苏灵溪自然有几分神似,不由便生出几分亲近感来。 所以当凤宁旭蹦蹦跳跳地过来拉她的手时,她半点抗拒都没有,却没看到一旁的凤宸珏却因此狠狠皱了皱眉头。 被迫跟着凤宁旭跑离莲池,刚在一处牡丹园停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阴沉至极的声音:“十一,把你的手拿开。” 凤宁旭本低着头喘气,闻言霎时抬起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水:“皇兄可是讨厌旭儿,旭儿……旭儿只是看见苏哥哥一时高兴……” “我说了,把你的手从他腕上拿开。”阴沉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厉色,苏倾予感受到手腕上的小手一抖,随即怯怯地移开后,不由皱了皱眉,觉得凤宸珏未免有些太过了,这哪里是对待亲弟弟的态度,分明 就像是对待仇人似的冷硬。 低头看了眼满脸委屈,想哭又不敢哭的凤宁旭,她皱眉对凤宸珏道:“他又没做什么,殿下这么凶做什么?” “你为一个外人质问我?” “我……” “苏哥哥,”不待她说话,一旁的凤宁旭弱弱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小声地说道:“我知皇兄不喜旭儿,你就别跟皇兄争论了,会连累苏哥哥的!” 话音刚落,似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和委屈,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暗芒。 看着他无声落泪的小模样,让苏倾予不由想起苏灵溪,心倏地便软了下来。 于是便主动将凤宁旭拉近身边对凤宸珏道:“他是你亲弟弟,为人兄长,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呵呵,”凤宸珏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两声,脸色古怪的扫了眼苏倾予护着的凤宁旭,语调更是说不出的诡异:“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亲弟弟?”随即似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丹凤眼微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然后不待苏倾予说话,他便一甩袖摆冷冷丢下一句“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你就跟他待在一起 好了”,话音落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徒留一大一小两人面面相觑,苏倾予更是一阵愕然,对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跟凤宁旭难道不是亲兄弟吗? “苏哥哥,皇兄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抬头看着自己一脸受伤之色的凤宁旭,抿了抿唇柔声安抚道:“十一殿下请勿多想,九殿下只是心情不好,所以口不择言而已。” “真的吗?” “嗯,真的。”似是因为得到她肯定的担保,原本哭唧唧的凤宁旭立马破涕为笑道:“那就好,苏哥哥,我带你去看凤羽花吧,可好看了,这可是咱们天秦的国花哦,只有咱们帝都皇宫里 才有呢!” 看着对方笑得一脸纯真无邪,无忧无虑,似是瞬间就将刚刚的忧愁烦恼抛诸脑后了的样子,她不由暗暗感叹果然还是做个孩子比较好! 不管发生了什么,转瞬就能忘记。 只是想到凤宸珏刚刚离开时的表情,她不由有点揪心,那样痛苦和绝望,虽然只是刹那间就收敛了起来,但还是让人有些介怀。 然而不等她告退,就已经被凤宁旭拉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耳边回荡着的是对方稚嫩欢快的笑声。 “十一殿下,你慢点……” “以后独处时,苏哥哥就叫我旭儿吧,我喜欢苏哥哥叫旭儿名字。” 看着一边跑一边还回过头鼓着包子脸笑眯眯地对她说话的小人儿,她不由也受到些对方欢快情绪的感染,浅笑着点了点头,低唤了声:“旭儿……” 两人都没看见,原来应该已经离开的凤宸珏,此时正站在另外一个拐角的假山后透过缝隙死死地盯着他们,脸色阴沉到可怕。“呵,我道是你性子冷清古板,原来不过是分人而已。跟我相处便死守君臣之礼,换作旁人便愿意亲昵地唤对方小名。不过想来你原本就如此,除了对我百般防守谨慎,对 谁都是一副浅笑温柔的表情……” 低喃声飘散在空气中,一簇垂下的藤花在他手中化作了花泥。 暮色四合时分,苏倾予这才回到东宫。 倒不是她不想早点回来,只是每次她刚想提回来的事,就被凤宁旭好巧不巧的打断,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对方耍的小心眼,但想着不过是些小事便也没计较。 毕竟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由一个可爱的孩子做来,不仅不会让人生厌,反而觉得这孩子透着几分狡黠。 如此三番几次后,她便也懒得再提,待凤宁旭终于肯放人,就已经这么晚了。身体的乏累让她只想快点回雪园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至于凤宸珏的事早就被她丢一边儿去了,想着来日方长,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明早早课过后再问也一 样。 只是她忽略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哪怕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误会,若是没有及时解开,也会在日后产生不小的影响!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里,她愕然的发现,凤宸珏突然变得很忙起来,每天都冷着一张脸不说,不管做什么都跟看不见她一样。 这天刚一下早课,就见他再次匆匆离开,期间就连瞥她一眼都没有。 “……” 苏倾予见状眉眼间不由带上了几分沉凝,有些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怎么了,难不成还在为前些日子御花园的事生气不成? 只是对方到底在气什么,她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吧? 摇摇头,只觉得对方有些不可理喻。不过不理她也好,这样每天除了早课时间,其他时间都可以由她自己支配了,反倒乐得清闲自在。 只是刚一出崇文殿,就被一道声音喊住了,偏过头看去,一抹艳红不期然撞入瞳孔,赫然是三皇子凤煜炎。 想起初次进宫那天,凤宸珏给她解围时的叮嘱,她躬身行礼道:“臣,参见三殿下。”凤煜炎双手环胸背靠着墙,未束的青丝随意散落在两肩,一身红袍纱衣随风翻飞,端的是美艳,只是出口的话却透着几分冷意:“你惹怒小九了?” 第95章 招灾惹祸的体质! 苏倾予微一皱眉,直起身子毫无怯意地看着他道:“三殿下的话好生莫名,太子殿下生气与臣何干?”凤煜炎却垂下手一步一步朝她逼近过来,待走到她身前时,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苏倾予,我待你客气全然是看在小九的面子上,你若胆敢背叛他,我定叫你后悔来到这 世上。” 抬眸瞥见对方那双狐狸眼里闪烁的冷光,她当即明白,对方并没有在说笑,仅仅是因为凤宸珏可能因她而生气就想……杀了她! 可她不过是在御花园与凤宸珏因凤宁旭一事产生了点矛盾而已,不至于如此吧! 都说帝王家无亲情,多得是手足相残的祸事,只是这三殿下为何这般偏爱袒护九殿下?仿佛这二人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 垂眸掩下眼底的疑惑,还不待她说话,就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竟然是本已经离开,却不知为何又突然折返回来的凤宸珏? 凤煜炎脸色一僵,然后苏倾予骤然感到肩上一沉,原来是前者将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她身上,随即就听到他满含笑意地道: “这不是闲着无聊便来找小美人儿联络联络感情嘛,小九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回来怎么能看见我亲爱的皇兄和我的……小伴读厮混在一起呢?” 凤煜炎闻言嘴角不由一抽,这腔调古怪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就跟当场捉奸一样?呸,捉什么奸,且不说他们都是男子,就身边这个豆芽菜还是一孩子,他忙一把推开苏倾予。后者猝不及防地被推得一个踉跄,冷瞥了眼忙要跟她撇清关系的凤煜炎,一 阵无语。 凤宸珏面无表情的看向凤煜炎道:“倾予,你先回去。” 苏倾予抿了下唇,行礼后便依言告退了。 剩下这二人便一前一后进了明德正殿,屏退了所有宫人。只是见凤宸珏一直不说话,凤煜炎不由耸了耸肩率先开口调笑道:“小九这是做什么,若我没记错,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在练武场为月底的皇家狩猎做准备吧?莫非……我们 一向严于律己的太子殿下还学会了偷懒不成?” “你刚刚对他说了什么?” 没有搭理他阴阳怪气的笑语,凤宸珏话锋稍显冷冽,凤煜炎立马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双手捧心委屈道: “小九,你这是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不成,那小美人儿不过才来几日,你就这般向着他了!哎,真无情呐!” 见凤宸珏沉默,眉眼却越发沉凝,他不由微敛嘴角的风流笑意反问道:“小九以为我对他说了什么?” “不许多管闲事,也不许你动他。”凤宸珏神色稍缓,微微撇开目光,冷凝的眉眼迅速染上几分疲惫之色。 凤煜炎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问:“对了,我来主要是想问,阮老将军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刚收到消息,压下的折子被大皇子的人翻出来了,明日早朝应该就会呈上去,估计到时还会有不少人顺便参你一本。欺子之仇啊,哎,可有的闹了。”话末似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没办法,看好戏是他在这深宫里唯一的乐趣了。而戏里有凤宸珏的话,那就更有趣了。毕竟这只小狐狸可是很少会露出尾巴给别人抓的,明早 那场戏他可万不能错过。 “嗯,我刚知道,也是为这事回来的,明早我会处理好的,只要你别在后面给我添乱就行了。” 他想了想接着道:“我怀疑我们的人里出了细作,不然不会事出如此突然,你去查一下。” “知道了。”凤煜炎应了一声,压下眼底的冷意,随即眸子一转上前勾住前者的肩膀调笑道:“明天可有的忙了,不如今晚我带你去找点乐子玩玩?”看着眯着狐狸眼笑的满脸不怀好意的凤煜炎,凤宸珏下意识就想拒绝,然而对方似是猜到他的想法一样,就听他紧接着说:“小美人儿可是答应下来了,你要不要去?考虑 好哦。” 说着还眨了眨眼睛,一副你不来绝对后悔的表情。 “哼,”凤宸珏甩开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冷笑道:“倾予才不会跟你一起胡闹,少来忽悠我。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别来烦我。” 凤煜炎闻言偏偏来劲了,撇嘴道:“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如果小美人儿晚上跟我出去,你也得乖乖跟过来。” 凤宸珏略一挑眉,没说话算是应承了下来。想起苏倾予清冷漠然的眸子,摇摇头绕过凤煜炎走进了明德正殿,明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得做好准备才行。 ……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晚间凤煜炎居然真的将苏倾予领了过来。 “喂,小九,走吧!”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凤宸珏嘴角似抽搐了一下,深深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的苏倾予,忍不住好奇凤煜炎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 一行三人出了宫门又坐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只是还没下去,外面的嘈杂和喧闹声便已经源源不断地传进坐在车里的三人耳里,其中还伴随着女人的娇吟声。 苏倾予眸光微闪,只是不待她有所反应,坐在对面的凤宸珏已经沉下脸对凤煜炎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找乐子?回去!”“哎呀,小九急什么,下去看看嘛,明早过后指不定得折腾到啥时候去了,难得出一趟宫,你看你,就是因为缺乏母爱才这么冷冰冰的,这添香馆的女人啊,各个温香软玉 ,保你爱不释手。” “……”苏倾予看了眼凤煜炎,见他笑的一脸风流之意,说话时那不着调的语气颇为欠揍。不由有种抚额的冲动,暗自庆幸还好没把天子松带进宫里来,不然这两个不着调的人碰 到一起指不定会折腾出什么事来!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却让她有些疑惑,难道明早会发生什么事吗? 第96章 天秦右相之说 然而再看那两人显然都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她也没立场去问,只好静观其变。奇怪的是原本非常抗拒的凤宸珏,不知道那句话里的哪些字眼触动了他,居然使他随着凤 煜炎下了马车,只是脸色仍有几分难看。苏倾予见状也只好跟着下去,没有了阻隔,喧闹声瞬间清晰起来,随意扫了眼,来来往往的除了小贩,大都是些寻欢作乐的男人,还有站在门口穿着花枝招展的揽客女子 。 站定后抬头看了眼面前这家生意颇好的青楼上方高悬的匾额,添香馆三个大字金灿灿的,在这灯火辉煌的烟柳巷陌里格外显眼。 微一挑眉,她与这青楼还真是有缘了! “哎呀,公子好俊俏啊!” “呀,这位公子第一次来咱添香馆吧……” “……” 刚踏进门,一群香气熏人的女人便扑了过来,虽然他们三个年纪不大,但胜在衣着显贵,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大户人家子弟。 况且在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眼里,想必是早就把他们当做不谙世事待宰的大肥羊了,孩子嘛,几句好话一哄,估计就乖乖奉上银票了!垂眸跟在后面的苏倾予正想着,一阵香风从一旁扑来,她下意识的一闪身,正好避开了那道香影,皱眉抬眸,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一位女子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绞着手帕 。 见她看来,那女子立即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哀怨道:“小公子好生无情!” “……”闻言,她不由一阵恶寒,清冷的眉眼霎时染上一抹寒煞之气。 只是还不待她说话,走在前面的凤宸珏立马转身黑着脸护在她身前,对那女子冷叱:“滚。” 似是被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气给震慑到了,那女子瑟缩了一下,苍白着脸赶忙退下。苏倾予看着他尚显稚嫩的背影,眼里似有几分波动,随即就感到手腕一紧,蹙眉低头就看到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正扣在自己腕上,正欲说话,就听到凤宸珏沉着嗓音提醒道 : “跟紧我,小心这些女人生吞了你。” 额,抬头她颇感诧异地看了眼对方那如临大敌的表情,虽说她也不喜欢这地方,但也犯不着露出这么沉重的神色吧?察觉到身后动静的凤煜炎转身时正好看见苏倾予脸上的异色,不由来到她身侧,俯身在她耳边轻笑道:“小九有洁癖,”末了还意味不明的补充一句道:“无论是肢体接触还 是情感生活哦。” 正说着,他忽感浑身一冷,一抬头就看到凤宸珏正瞪着自己,不由讪笑着直起身子,耸了下肩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姿态风流,再加上那妖娆俊俏的容貌,一时间倒是吸引了大多数女子的注意,而走在后面的二人,大概是碍于凤宸珏那生人勿进的气质,周身居然没有一个女子近身! 苏倾予微微挣了挣手腕,企图让凤宸珏松手,心里却疑惑对方既然这般反感这烟柳之地,为何还要进来。 只是她刚一有所动作,腕上的那只手反而扣得更紧了几分,同时听他道:“别动,人多,别丢了。” 闻言只得作罢,任由凤宸珏牵着她,她体质向来温凉,腕上的炙热让她颇感几分不适,却也油然而生一股暖意。慢慢放松下来,她这才回神打量起这添香馆,说是金碧辉煌也不为过,里面空间极大,中央搭着高台,此时那里正有舞女摆弄腰肢大秀舞技,赢得台下男子们鼓掌喝彩, 争相打赏。 而楼上都是一间间独立的房间,环形而建,一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一楼的高台,设计颇为精巧。 此时凤煜炎正走在最前面气定神闲的跟那虽上了年纪,但韵味犹存的老鸨调笑。 也不知谈了些什么,只见他拿出一沓银票递了过去,那老鸨笑眯眯地收下银票,挥散了一群姑娘们,对他们三个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率先抬步朝二楼走去。 待走到二楼的一个厢房里后,那老鸨脸上堆满了媚笑,让人不由担心她脸上扑的那层厚厚的粉会不会掉下来,只听到她笑问道: “三位小公子,您们是要听曲儿呢,还是找几位姑娘作乐呢?”凤宸珏蹙眉正想拒绝,却见凤煜炎再次递过了一沓银票抢先道:“多找几个年纪小又水灵的姑娘上来,唔,听说添香馆里的潇儿姑娘琴音颇为动人,顺便让她也一起过来吧 。” “唉,好勒,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去办。” 一看见银票那老鸨眼睛都要冒光了,乐呵呵地接过一沓银票像是生怕他们后悔似的,赶忙退了出去,还颇为体贴的为三人关上了门。 屋里安静了一瞬后,苏倾予不由出声提醒道:“殿下可以松手了。” 凤宸珏微一皱眉,竟生出一股淡淡的不舍来,倒不是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觉得对方手腕纤细,柔若无骨,温凉滑腻的手感让人颇感舒适。 而且离得近了,才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冷的莲香,恨不得整体挨在一起才觉欢喜。“咳,”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早就自寻了个位置斜倚着坐下的凤煜炎轻咳了一声,勾人的狐狸眼一弯调笑道:“小九莫非是牵上瘾了不成?啧,小九,你这样可不好,恋童癖 使不得,使不得!” “……”凤宸珏本还算柔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松开手走到凤煜炎对面坐下,沉声道:“如果你不想以后变成哑巴,就给我闭嘴。” “真凶残!” 凤煜炎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只是嘴角玩味的笑意未达眼底,原本他觉得苏倾予是个可用人才,可现在看了凤宸珏这模样,不由觉得苏倾予的存在简直太危险了…… 苏倾予并未凑过去,因为那样的话,她就不得不选择坐在凤宸珏身边还是凤煜炎身边,索性自己走到另一边的软塌上坐下。 就这么一会儿,一群姑娘们就已经上来了,其中一个身着绿纱裙的女子颇为显眼,怀抱一把瑶琴,虽然容貌并不倾国倾城,但那身气质站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却很是出众。 “潇儿见过三位公子!”盈盈行礼,声若莺啼,即便身处青楼,也让人生不出亵渎之意。 第97章 彼岸商会 在凤煜炎的示意下,名唤潇儿的女子转身朝着珠帘后走去,只是在看见坐在软塌上的苏倾予时似是怔了一下,虽然动作非常微小,但仍逃不过一直注意着她的凤煜炎的双 眼。 心里当下有了计较,今晚这局,他本意就不在凤宸珏,只是为了方便拐带苏倾予出来验证一些事情,才捎带上后者而已,否则后者怕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见焚香奏琴的潇儿时不时就瞥两眼苏倾予,凤宸珏不由皱眉,就算苏倾予长相颇为清丽,但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稚子,还不至于能让一个女子移不开目光吧? 若说在场对这群女子最有吸引力的,当属凤煜炎才是。毕竟长相漂亮不说,性子还风流,出手也阔绰! 渐渐地,他也不由察觉到些不妥来,不着痕迹地朝凤煜炎递过去一个的眼神,似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后者见之只是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别急,一曲临近尾音,他才笑着开口道:“玩够了也看够了,那我们就离开吧,只是……”说着顿了顿,那琴音也跟着一顿,随后似出现几分紊乱,虽然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但是他们三个哪个不是人精,凤煜炎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潇儿的面部表情,一边接着 道: “这个时间前厅怕是人满为患,所以我们便从后门离开吧。”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弹琴的潇儿脸上似飞快的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一幕被凤煜炎与凤宸珏二人尽收眼底。 反倒是苏倾予因为位置的缘故,潇儿虽然能看见她,而她却看不见潇儿。所以眼下虽然察觉到氛围诡异,但是却不知道凤煜炎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明明刚进来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要离开了,而且若是离开直接走就是,干嘛还要说那么一 番话? 稍一细想便察觉其中有诸多奇怪之处,只是她到底不是神,只能隐约察觉到一些,具体情况自然是猜不到的! “公子们这才刚来怎的就要走了,人家不依,在玩一会儿嘛!”攀附在凤煜炎身上的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裙的少女娇嗲着道。 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他女子不由纷纷附和起来,一时间莺声燕语,只是那嗲到发腻的嗓音听在凤宸珏和苏倾予耳里简直不异于魔音穿耳。 “乖,本公子下次再来看你们啊!” “倾予,我们先走。”见凤煜炎还在跟身边的那群莺莺燕燕调笑,凤宸珏当即起身开口道。 苏倾予颇感赞同的站了起来,打算随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善后工作交给凤煜炎就好。“唉,你们……”后者忙喊了一声,只是那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他暗骂一声,亏他还费尽心思帮他们做这做那,结果那两人丝毫不感激不说,就这么把他丢在这群 可怕的女人中间! 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撒向一边,原本环绕在他周边的女子顿时一哄而散,纷纷朝银票扑去,他眼底闪过一抹讽意,暗暗扫了眼珠帘后仍兀自弹琴的潇儿后忙追出门去。 先出了添香馆后门的苏倾予看向站在身边的凤宸珏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莫名其妙的出宫,逛了一遍青楼,她感觉一晚上都在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只是凤宸珏低头看着她不答反问道:“我还未问倾予,三哥出了什么条件能够打动你,让你随他一起胡闹的?”苏倾予闻言不由一怔,想起凤煜炎今晚来找她时说的话,不由摇了摇头,沉默了下来。其实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条件,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若是坦白,对她而言或许并 不是一件好事。 见她不说话,凤宸珏脸色倏地沉了几分,正想再问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然传来。 凤煜炎一见到二人便出声指责道:“我说你们两个黑心肝儿的,我可是事事为你们着想,你们居然就这么干脆的丢下我自己跑了?” “少废话,你到底想做什么?”一看凤宸珏神情冷肃,凤煜炎也不由敛起满脸的不正经,正色道:“最近我的手下查到,天机阁被人灭门了,阁中之人死相颇为凄惨渗人,不似人为,一路线索直指添香馆 ; 还有那晚侯府刺杀事件,也有线索指向添香馆,天秦帝都第一销金窟幕后之主到底是谁,你我查了三年一直未查出来,最近却有了些眉目……” “是谁?”凤煜炎摇摇头,一向精明的狐狸眼里闪过几丝不确定道:“大概与活死人城脱不了干系,所以今日才借你的小伴读一用,待回去我再与你细说这整件事,眼下估计一会儿就 有动静了,你注意着点。” “你拿倾予做饵?”凤宸珏若是再反应不过来那他也实在蠢得无药可救了,也正因为想通了前因后果,所以才更加生气,对方居然连他都算计其中不说,倘若真给他猜中了,想要杀苏倾予的 人就藏身在添香馆里,到时候若他们无力护后者周全该如何是好? 只要一想到身边这个风华初显的小人儿可能死在自己眼前,他就不由一阵莫名地心悸! “嘛,别生气啊,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小美人儿不会介意的哦?” 说着笑眯眯地看向苏倾予,后者咬了咬下唇,眸光一冷,手腕一抖,一枚普通的银针便朝着凤煜炎的眉心疾射而去。 惹不起当今最受宠的太子,如今还被这三皇子三番两次算计戏弄,若是再忍气吞声,也未免太过憋屈了些。 只是凤煜炎随意后退了两步,抬手就将那枚银针夹在了两指之间,她垂下眼睑,心里对此却并不意外。不然她就不会只用普通的银针,而是用淬毒的银针了。 此举不过是她对于对方算计自己表达不满的方式罢了,警告对方就是兔子急了也有咬人的时候,何况她并不是兔子。 不然一味忍让,只怕对方只会愈加放肆!面对这对凤氏兄弟,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一脚踹死一个,这种时时处在被算计的位置简直让人不爽到想杀人。 第98章 夜会银川 而最让她不爽的是,活死人城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这个大陆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凤宸珏和凤煜炎既然知道这片大陆最隐秘的那些存在想必除却皇子的光环,还 有另外一层更加隐晦惊人的身份! 只是看这二人的模样,显然是不打算对她多加解释的! “啧,倾予好狠的心呐,对自己人都下得去手。” “臣只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与三殿下毫无关系。” 一旁的凤宸珏闻言眉眼不由一弯,竟觉得这话十分中听,因此说话的嗓音也柔缓了几分:“别闹了,这里不是闲聊的地方,先走吧。” 凤煜炎冷哼一声,抬脚阔步朝前走去,似是对凤宸珏这般袒护苏倾予的行为非常不满。 后门通往的暗巷黯淡无光,蒙蒙的月光似被什么遮住一般撒不下来,使得整条通往主街的小巷显得阴森而诡异。 苏倾予越走,眉心便不由皱的越紧,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联想到凤煜炎刚刚说的话,立马反应过来,他是故意这样,想要引蛇出洞? 只是若对方真是能够灭杀整个天机阁的存在,那凤煜炎哪来的自信,他们三个这般贸然入虎穴能够活下去? 然而没走多久,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住了脚步,本就阴森的小巷更显寒凉了几分,头顶的丝丝月光此时更是一分都见不着了!凤宸珏不由侧眸扫了眼苏倾予,他与凤煜炎打小修习武学,后者更是身负灵脉,五识较之常人自然要灵敏很多,只是前者连内力都没有,又是为什么会跟他们同一时间停 下来的呢?苏倾予此时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四周,自然没注意到凤宸珏隐晦的打量。就在刚刚,她乍然生出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竟觉得周围有很多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每一双都 带着杀意。 可是如今停下来仔细观察,四周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死寂到令人悚然的程度。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虽说这条暗巷人迹罕至,但是毕竟是通往主街的,况且眼下时辰明明尚早,还未到宵禁的时候,再怎样也该有人声传来才是……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凤煜炎此时已经默默退到落后一些的凤宸珏等二人身边,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出声提醒道: “小心点,她们来了,为了对付我们,居然使出这六合囚灵阵来,呵,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凤宸珏一听是六合囚灵阵,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论阵法上的造诣,凤煜炎要比他强上不少,而且因为灵脉的缘故,对于灵异污秽之物更加敏感,所以对于前者的判断 他自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只是如此一来,那待会必然就是一场恶战了!六合囚灵阵,顾名思义,相当于将人囚在了一方小世界,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这种超乎常人的手段,除了九禁之地的存在能够使得,正常人可没有这个能力。 也正因为九禁之地过于超乎寻常,在自然法则的限制下,九禁之地里的存在几乎是无法出世的,为何活死人城越发活跃在世间起来?那其他八禁之地…… 细思极恐,只是眼下显然不是议论这个的时候,三人背靠背呈三角之势站着,警戒着四周,这样能大大减少被敌人成功偷袭的几率。 随即苏倾予眼角余光就瞥见凤煜炎不知从何处翻出一小把线香,伸手一抹,那线香悉数点燃起来,手法奇妙到令人咋舌。 只是这还没完,只见他神色一肃,庄重的神色毫无半点风流之意,双手持香低声念叨:“四合天地,八方神灵,今吾以灵脉之身请命……”凤煜炎的念叨声越来越低,以至于后面她只能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音节,无论她怎么凝神细听都听不清楚,一旁的凤宸珏适时出声道:“别费心了,涉及到禁术核心咒语, 旁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窥探到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神不成?” 什么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偏偏还总是遇到一些稀奇古怪之事的苏倾予终于忍无可忍地问道,就连尊称都顾不上了,语气里的躁意令人无法忽视。 凤宸珏摇摇头低声道:“世间是否存在鬼神没人清楚,但是有些东西确实古怪,唯有古老的方术才能对付。”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们要应对的,可能不是人?”“不是可能,是一定,毕竟能布置这种阵法的人,可不会是普通人。”说着,不由“啧”了一声低声道:“这家伙太胡来了,既然猜到可能与九禁之地有关,居然还这么胆大妄 为!” 苏倾予咬了咬下唇,所谓的九禁之地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们为什么要杀她?越是接触这些东西,心里的疑惑便越大,可是偏偏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解答!不光是她疑惑,就是凤宸珏都在想,如果真的是活死人城要杀苏倾予,缘由是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侯府世子,即使天赋异禀,异常聪慧,也不至于引起那些怪物的重视 吧? 看似过了很久,实际上不过是两三句话交谈的时间,凤煜炎的念叨声未完,就听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一阵“桀桀”地怪笑声。 似男似女,闻之鸡皮疙瘩直起。 凤宸珏眉眼一沉,低喝道:“胆小鼠辈还不快快出来受死,休要装神弄鬼。” “桀桀,小公子好大的口气,那我便陪你们玩玩又如何。” 话音落,晦暗不明的小巷里突然凭空冒出一簇簇幽蓝色的火焰,密密麻麻,漂浮在半空中,诡异到令人寒毛直竖。紧接着就看见那每一簇幽蓝火焰下都出现一抹窈窕身影,各个貌美如花,烈焰红唇,一身大红纱裙,脚踏红色绣花鞋,在头顶悬浮的蓝焰照耀下,像一个个活生生的女鬼 ,除了阴森可怖以外,毫无半分美感。 什么鬼?苏倾予见状心头一跳,饶是她面临过各种生死绝境,见此情形也不由生出几分不可思议来。 第99章 往事初显 “呵呵,小公子,奴家美吗?”由于人数过多,挤满了这条晦暗的小巷,以至于当她们一起开口说话时,竟让人产生了一种听到回音的错觉,娇媚的嗓音极为酥麻人心,就连本身为女子的苏倾予也不由 心神一荡。 然而就这一个闪神间,一个头顶蓝焰的红衣女子已经飘至她的身前。 没错,就是飘的,那女子脚尖着地,脚后跟却完全浮起,只见她五指成爪就朝着苏倾予的喉咙抓来,尖锐而长的红指甲反射着森冷阴寒的光。只是在苏倾予反应过来之间,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已经从一旁伸来挑开了那女子的手,明明只是轻轻一挑,那女子却像是受到极大的伤害一样,尖叫一声捂着那只手忙后 退开去,头顶的蓝焰似也黯淡了数倍。 她反应过来后一阵心有余悸,瞥了眼那女子殷红的长指甲,边缘如刀一般闪过锋锐的寒光,若是这抓中,一定会血溅当场吧? “拿着这个,这些东西以嗓音惑人,一定要保持清醒,一个失神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感觉凤宸珏往她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块墨玉似的龙佩! 知道眼下情况危急,不是推拒的时候,于是那将那枚龙佩紧紧攥在手心里。那被击退的女子姣好的脸上一闪而过一抹怨毒之色,只听她道:“小公子好狠的心!” 同样随之响起无数道回音,只是这一次苏倾予倒未觉半分不适,掌心却感到一阵阵炙热的暖意。 “三哥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破阵,你可以吗?” 苏倾予神色冰冷的点头。 “给你这个,对阴秽邪灵伤害很大。” 接过凤宸珏递过来的匕首,正欲问他怎么办时,那些诡异的红衣女子已经从四面八方再次扑了过来。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一挥手中那把墨色微沉的匕首,格挡开又一只朝她扑来的红衣女子时,发现匕首上似闪过一道红光,极其微弱,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手 中的匕首发出了一声极兴奋的低鸣……心道这看似不起眼的匕首看来也是一件有灵的神兵利器,几番试探后,动作间更显凌厉,悄然运转《九清诀》,干脆拿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红衣女子用来练手,毕竟 她刚突破第一层不久,正是急需巩固的时候。 本来她是不打算在二人抱歉暴露自己会武功的这一底牌,但是就眼下的形势来看,不暴露显然是不可能了,除非她宁可受伤也不出手,但那样显然是不明智的。 有命在一切好说,命要是丢了,保留再强大的底牌也没用。 又一次消灭一个朝她攻击过来的女人后,惊觉朝她围拢过来的女子越来越多,就像是所有人都朝着她冲过来了一样。见状不由扫了眼身边的凤宸珏还有凤煜炎身边,果然,他们二人身边的女子颇少,就算是凤宸珏一边护着自己还要一边保护凤煜炎,也能够镇定自若,不似一开始那样吃 力。 而且不知为何,虽说凤宸珏赤手空拳,但是那些红衣女子似是在忌惮着什么,打斗间缩手缩脚,不过是勉强拦着他,不让他支援苏倾予而已。 苏倾予心下不爽,下手便更加狠厉起来。 只是她这边杀得痛快,却没注意到凤宸珏偶尔瞥向她时目光中的沉凝。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倾予也不由感到吃力起来,就算有再强大的心法,就算有神兵在手,也吃不住这些鬼东西的人海战术啊! 其身上已经有好几处因未来及躲闪而被女人们锋锐的指甲给划伤了,素白的衣袍不一会儿就染上了斑驳的血迹。 好几次她都想拿出九凰令,干脆召出魂兽将这些东西全灭了算了,可是她觉得眼下还没有到那种程度,那是她最后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过早暴露。凤宸珏显然也注意到了她那边的情况,再次踢开一只扑过来的女子,却听到身后的苏倾予发出一声闷哼,他眼神一沉,金眸浮现,眉心隐隐有一枚红纹闪烁,手腕翻转, 一张符箓便出现在了两指之间。 “吾辈在此,式神何在。” 低喝一声,其指间那张符箓瞬间燃了来,阴风骤起,那些红衣女子顿时发出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尖叫,纷纷如潮水般退去。 几乎有大半女子头顶的那簇幽蓝火焰因这风而灭了去,本拥挤的小巷再次变得稍显空荡起来。 凤宸珏脸色瞬间变得如纸般惨白,那张刚刚捏着符箓的手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苏倾予得以喘息,转眸就看见他异常难看的脸色,没时间计较对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缓缓退到他身边问道:“还好吗?” 不管他们二人之前有什么不愉快,甚至眼下也是因为凤煜炎擅自妄为才身陷险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刚刚确实是凤宸珏替她化解了危机。 “无碍。” 嗓音透着低哑,稍微敏感点的人就能听出来对方不过是在强撑着而已。 苏倾予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握着匕首的手指节发白! 阴风过后,一道身着盔甲,手持长戟的健壮身影如山一般挡在了三人面前,只是这身影虚幻的很,并不如那些女子来的真实。 “桀桀桀,小公子有点本事,居然懂得召唤鬼将之法,只是可惜你功力尚浅,只能召唤一道虚影,你以为以此便能对付我这红颜枯骨阴灵阵不成?” 凤宸珏没说话,他当然不指望一道鬼将虚影就能击败对方,他所需要的,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虽说这样一来,不可避免的将自己的能力暴露出来,一旦被这些人查实自己的身份,那么不久之后必然会引来一波又一波麻烦! 可是眼下见苏倾予受伤,他已顾不得这些,他的人,除了他能欺负,谁也伤不得半分!忽然,一阵琴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红衣女子忽然随之翩翩起舞,衣袂翻飞极为漂亮。 第100章 四哥,晚安 她们脚尖点地,身姿轻盈,步伐却极为诡异,只是扫一眼就能让人眼花缭乱,神魂不稳。 “别看。” 苏倾予忽感眼前一暗,一只冰冷微颤的手遮在了自己眼前,随着琴音渐渐高亢,她手中攥着的那枚墨玉龙佩也越发炙热起来,甚至到了烫手的地步。 婉转的歌声空灵优美,传入耳中,似能勾起人心底最美好的回忆,虽然知道不能看,不能听,但是她却仍止不住地回忆前世的美好。 随着那歌声,她似乎真的又穿越了回去一样,在眼前浮现那人的身影时,她不由神色茫然地呢喃:“月寒?” 后颈忽感一痛,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瞬间失去了意识!凤宸珏抱着软倒下来的苏倾予的身体,低低地叹了一声:“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不过真的很好奇啊,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居然叫出了七哥的名字。”语调低缓,眼神却幽 深冰冷。 “呵呵呵,”痴痴地笑声似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只听暗处的那人道:“小公子交出你怀里的那孩子,我便放过你们如何?” “你们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杀他?” “他的血脉,便是他非死不可的理由!如何,考虑一下?” 琴音似稍缓了几分,凤宸珏闻言却不由一怔,血脉?莫非苏倾予体内也有什么特殊的血脉不成? 可是他并未听说苏氏和江氏与十二姓氏有何关系啊!这后面到底隐藏了什么连他都未窥探到的秘辛? 虽说心底疑惑,但若是让他以交出苏倾予为代价换取生机……且不说还没到走投无路的那一步,就算真的到了绝境,他也不至于做出那种卑劣之事。 冷笑一声嗤道:“休想。”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一起给他陪葬吧!” 那人似恼怒起来,琴音一转,凄厉吓人,婉转的歌声也犹如万鬼齐嚎一般刺耳,紧接着那些红衣阴灵就朝他们扑了过来,其势摄人。 本有些忌惮凤宸珏的那些红衣阴灵们也再无半分怯意,尖叫着伸着利爪飘来,而挡在他们身前的鬼将猛地一挥手中方天画戟,立马掀翻了一片。 然而那些阴灵就跟吃了兴奋药一样,又不怕死的冲了上来,不消一会儿,那鬼将本就虚幻的身影便又黯淡了几分,摇摇晃晃,似随时都能随风飘散。 这时,凤煜炎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眸底难掩疲惫之色,嘴角却勾起几丝兴奋的笑意。 随意扫了眼面前的局势,“啧啧”叹道“情况不容乐观呀,小九居然召唤式神了?功力退步了?” “少废话,快点解决她们,倾予受伤了。” 凤煜炎这才扫了眼他怀里抱着的满身血痕的小人儿,眼底划过了然之色,眉心却不由皱起。 “小九为了他而暴露自己,可知会埋下多大的隐患?” 不等凤宸珏回应,他已经兀自撇开了目光,抽出一根手中已经燃了半截的线香,一甩手,那线香便稳稳地插进了青石板地里。 “一香定八方,守吾己身不受扰;二香定阴阳,固吾身魂不分离;三香定神位,恭请神灵镇六合。” 动作不停,一连甩出三根线香,一条金色光线随之浮现,连接着三根线香,圈出了一小方天地来,而他们则正站在这圈子的中间。六合囚灵阵可怕之处不在于它有多大的攻击力,而是若是破阵时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迷失在空间夹缝里,身体与灵魂分离,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圈出一个安全圈出来, 以保证自身安全。 正巧他刚做完这些,那鬼将的身影便瞬间化作光点消散了。 势头刚起,就听藏身暗处的人怪叫一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凤煜炎冷笑未作搭理,若是没有一点真本事,他可不会让凤宸珏跟来一起以身犯险。 琴音越发急促,似下达着强有力的命令,可是那些阴灵无一被挡在金线之外,再无法侵入半分。 甚至有些阴灵不堪进退两难的压力,头顶的蓝焰瞬间熄灭!两方僵持良久,凤煜炎微一沉眸,右手无名指和小指弯曲,拇指压在二指之间,食指中指并拢伸直,捏一剑指猛地划过左手掌心,白光闪过,弹指便将带出的血珠射到了 三炷香上。 “以吾血,助神威。” “破。” 随着形状姣好的唇轻轻吐出这个字,本微弱的金光瞬间爆闪,如黎明金乌逐去黑夜一般,晦暗不明的小巷渐渐暴露在月光之下。 夜晚正常的微凉晚风拂在身上,似带走了满身的阴寒之气。 一个身着绿纱裙的女子随之暴露在眼前,她就那样席地盘膝而坐,指尖还搭在一把瑶琴之上,琴弦尽断,嘴角一缕鲜红格外醒目。 “潇儿,果然是你。”凤煜炎看着女子,若非亲眼看见,实在难以将刚刚在阵法里听到的说话声跟这个有着莺喉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随即皱眉问道:“添香馆与活死人城到底是什么关系?” 潇儿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是如何查到我这里来的?” “上回侯府刺杀事件,我的手下回来禀报说,有一派人全是女子,尾随后发现她们又全在添香馆附近消失了;近来我又得到消息天机阁被灭,只是死相却不似人为。 全身血液干涸,状如干尸……除却传说中的活死人城里以血为食的僵所为,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做到那一步。 而死尸身上沾染的香粉,乃是罕见的仙蕊香,天秦国内,我所知喜用此香粉的,除了帝都第一销金窟添香馆里的潇儿姑娘,再无二人。 既然如此,我便将你们所要的猎物领到你们面前,若我之前的推断不错,那么如此大好时机,我笃定你们不会错过。” “呵,”潇儿轻笑,目光尤为冷冽地瞪着凤煜炎:“小公子思维甚是缜密,既然能知道的如此清楚,想必添香馆里的每一个人你都仔细调查过吧?”凤煜炎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调查了三年可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其中每一个人的身份信息乃至日常喜好,他们都查的清清楚楚。 第101章 最佳损友 只是如今看来,他们所查到的那些身份信息应该都是假的了。毕竟据他们所查,里面每个人的身份背景都极为干净普通,可如今却跟活死人城扯上了关系…… “你们与天机阁又有何仇?” “仇?不过是因为有些秘密,唯有死人方可守住罢了。” “……” 凤宸珏心思几转,沉眸凝声道:“是否跟那六面玲珑骰子有关。” 虽是问句,语气却极为笃定,只是那幕后之主借天机阁之手抛出玲珑骰子又想要做什么? 还是说其实他们也想要玲珑骰子,只是那天机阁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便提前趁机扔出了那烫手山芋,却依旧难逃灭门惨祸? 只是对方如此大动干戈,到底想要隐藏什么秘密?潇儿敛起情绪,抱着瑶琴以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道:“你们便尽管护着他吧,迟早会因此丢了性命,今日是我潇儿技不如人,只是你们也休想再从 我这里打探到半点消息。” 说完猛然将怀里之琴掷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只见她双手结印,垂眸念道:“以吾之血肉,献祭阴灵之主,望传念回城,以葬故土。” 不过刹那她已念完咒词,凤煜炎和凤宸珏同时暗道不好,凤煜炎更是翻手祭出一面小旗朝着潇儿疾射而去:“封!”只是在他动作间已经来不及了,潇儿身后隐隐出现出现了一道非常高大的黑色影子,那影子双手虚握,能看出潇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痛苦,一团幽蓝色的光缓缓从她体 内飘出,之后被道黑色影子一口吞下。 眼看那面小旗就要碰到潇儿的身体的时候,她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洞,一下子就将其吞了进去。 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潇儿面带微笑坠入黑洞里消失不见,小旗没了目标,“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人声隐隐从前方传来,环顾四周,若非那把被用力摔碎在地的瑶琴,一切都仿若梦一般,了无痕迹可寻。 凤宸珏率先反应过来,横抱着苏倾予的双手不由紧了紧,抬脚就朝主街走去:“结束了,回去吧!” 凤煜炎脸色沉重的跟在后面,虽然他证实了心中所想,也如愿除掉了一个暗中的敌人,可是却无半点轻松,因为潇儿后面,必然是整个活死人城。 想着潇儿刚刚的话,他不由抿了抿唇,虽然前途未卜,但是几乎已经能够预见未来会有多坎坷了…… 啧,真是……麻烦死了! 暗叹一声,本来还想活捉潇儿打探一些消息的,如今算是全部泡汤了! 在遥远的西方,有一片荒芜之地,方圆千里,无一活物。就连这里的土地,都是暗红色的,如血染一般,处处透着不祥的气息。 其上有一座城池,黑墙赤瓦,沉重而极端的两色相碰撞,视觉上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撼。 只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那如墨染一般的黑石板铺就的街道,却不染纤尘,就像是经常有人打扫一般。 若是仔细观察,更会发现道路两旁还开满了类似于雏菊一样的小白花,在这样一个无异于死亡之地的地方,惊艳的同时也不由感叹生命的伟大。 一阵阴风骤起,小白花摇晃了几下,四周房屋里居然隐隐传出各种说话声,本来阴暗沉寂的居民房里忽然亮起一点幽绿色的烛光,森冷而诡异。 一个手杵拐杖,弯腰弓背的老头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街道上,惨白的脸色不似活人,拐杖点地发出的“哒哒”声似敲在人心上一样,让人不由心神绷紧。 “回来了!” 随着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一个蓝色的光团缓缓浮现在半空,绕着他转了两圈,轻轻应了一声,听那声音,赫然是之前已经自杀的潇儿。 “你的魂牌已碎,圣主已经知道了,在奉魂殿等你,去吧。” “谢爷爷。” 老头儿浑浊的双眼闪过一道悲戚,摇摇头扫了眼四周传来的躁动,呵斥了一声,那本亮起的幽绿色烛光瞬间便又全部熄灭了。 化作一团蓝光的潇儿瞬间便已来到了奉魂殿,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看不清面目的人正背着她站在那,前方悬置着无数墨色牌位,而刻着潇儿二字的魂牌已然碎了一地。 “潇儿枉负圣主信任,未能得手,还请圣主降罪。”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竟败的如此凄惨?” 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空灵,虽无法听清其真实的声音,但却也能判断出其应是很年轻才对。 “苏倾予身边有两个少年,其中一个身负灵脉,另一个懂得召唤式神之法……潇儿技不如人……” 说着,她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似陷入了无限羞愧之中。 “原来如此,那倒怪不得你,去养魂殿吧。” “谢圣主恩赐。” 待潇儿离开后,殿内重归于一片死寂,幽绿色的烛火闪烁着微芒,良久,一声低哑的轻喃声才淡淡地响起: “灵脉啊,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呵,式神……那一脉得天独厚的传承之法啊,真是有趣!想必不久后,会越来越热闹吧!” …… 再说天秦帝都内,凤宸珏抱着苏倾予和凤煜炎一起回到东宫后,还没有踏入明德殿,就被一个少女拦住了去路,那娇俏的模样赫然是银翘无疑。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三殿下。” “你是倾予身边伺候的那个贴身侍女?” 凤宸珏看着跪地行礼的少女,倒是一眼就认出来她,银翘闻言点头道:“正是奴婢。” “你有何事?” “奴婢见世子一直未归,心生担忧,便擅自等在明德殿外,还望太子殿下恕罪。”银翘飞快地抬眸扫了眼对方怀里抱着的昏迷过去的苏倾予,眼底闪过一抹忧心。 “恕你无罪,起来吧,倾予受伤了,需要治疗,无事就先退下吧。” “奴婢会医术,还请殿下容许奴婢带世子回雪园疗伤。” 银翘硬着头皮说道,她绝对不能让苏倾予留宿在凤宸珏的寝宫里,那一身血衣是必须换下的,还得擦洗身子……如此一来,性别之事必然就无法隐瞒了,而若是苏倾予性别一事暴露,她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第102章 打赌 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凤宸珏自然不可能因为银翘的身份和年龄就怀疑她的能力,只是若不能亲眼看见苏倾予醒来,他总有些不安心。 正当他想说不必来回跑那么麻烦了,就在明德殿治就好的时候,一旁的凤煜炎却笑嘻嘻地抢先道:“行,那你们先回去,风,送世子回雪园。” “三哥……” “我有话跟你说。” 似看出凤煜炎掩藏在嬉笑下的凝重,凤宸珏抿了抿唇,只得将怀里的人交给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一个看似普通的男子。 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才转身进了殿内,苍白的脸色丝毫不见好转。 凤煜炎跟着进去后,顺手便将门关上了,脸上的嬉笑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对着凤宸珏就沉声道: “小九为了他要与阮将军府为敌也就算了,我便纯当看一场好戏,可如今却在活死人城出来的人面前暴露你的能力,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麻烦不够多?” “如果你动作能快点,我又何须请式神。” “呵,小九反倒责怪我起来?那我倒是问你一句,就算你不请式神,苏倾予可会因那点时间就死去?” 凤宸珏沉默,没错,就算他不请式神,按当时的情况来看,苏倾予短时间内也死不掉,只不过会受点伤而已。 可是他却因为不忍看见对方伤痕累累,便请式神助阵,无论于公于私,他这么做都有太过了…… 见他不说话,凤煜炎怒极反笑道:“呵,小九到底把苏倾予摆在了何等位置上?棋子?手下?还是心腹?” “我……” 看着凤宸珏苍白的面色似也有几分迷茫,凤煜炎不由心软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算了,总之小九一定要注意分寸,你该知道,你目前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请式神,体内封印未解,强行为之,也不过是自损的招式。” 应了一声,直到凤煜炎离开,凤宸珏依旧在思考对方那句话,是的,他到底把苏倾予摆在了什么位置上?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雪园里,银翘送走名为风的暗卫后,又安排寝殿里的宫人去准备热水。 很快,殿内就只剩下她和仍旧昏迷的苏倾予,给后者把过脉,又试了试体温后,发现其只是晕了过去,并且身上也都是些皮外伤,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事!待宫人们送来热水后,便又被她找理由遣散了出去,随后自行给苏倾予擦洗了身子,给其伤口上撒上来时自备的药粉包扎好伤口,换好衣服后,擦了擦额际的汗,这才算 是轻松下来。直到后半夜,整座皇宫都陷入一片寂静中,明德殿却依旧明亮不已,凤宸珏紧皱着眉心处理着暗卫刚刚送来东西,这些都是明日早朝,为苏倾予洗脱谋害阮将军之子罪责 的证据! 只是在看到其中一句话时不由怔了怔,低喃道:“原来如此,救命恩人吗!” 将手中的资料分出来几分,叫来暗卫低声吩咐了一句后,那暗卫点头“咻”地一声就不见了。 凤宸珏抬头看着窗外的一轮弯月,眉宇间折出一道疲乏的折痕。 …… 次日一早,天色微亮,苏倾予醒来后就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银翘,想着对方应该是守了她一晚上。 虽然本意是不想惊动她的,奈何银翘自小习武,五识敏锐,苏倾予刚动了下手臂,就将她惊醒了。 “世子,您醒了,有没有哪些不舒服?” 苏倾予摇头,坐起来后道:“以后你就直接唤我公子吧。” “是。” 见银翘恭敬地应下后,就听苏倾予又问道:“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昨夜暗巷里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了,而且凤宸珏为什么要打晕自己?想着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还残留着丝丝酸疼之意。 “是太子殿下抱您回来的。” 苏倾予看着问一句答一句的银翘有些无奈,摆了摆手,示意她扶自己起床洗漱,虽说她确实受了点皮外伤,但是若没有凤宸珏的允许,她是不可以缺课的。 “公子……” “嗯?”看着站在床边不动的银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轻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还请公子日后多加注意,千万要尽量防止再发生类似昨晚之事。” 看着神色认真的银翘,苏倾予疑惑地皱眉,难道昨晚回宫后还发生了何事不成?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凤宸珏昨夜本想将她留宿在明德殿,整件事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怕,若不是银翘这丫头机警,若非凤煜炎不喜她,若是凤宸珏执意留下她,那么… … 她眼神微闪,确实是她大意了! “咚咚咚——” 正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银翘请示过苏倾予后立马转身前去开门。 一个长相颇为讨喜的太监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一看见银翘立马道:“苏公子可是醒了?” 银翘不认识他,点了点头后问道:“是,你是?” “哦,咱家是奉太子殿下命令前来传话的,还望姑娘替咱家传达一句,就说近三日,苏公子可自行活动,休养身体,无需上早课。” “是,辛苦公公了。” 一阵寒暄后,送走了那传话太监,银翘转身进殿里,将话原封不动的又说了一遍给苏倾予听。 后者点了下头,虽然不用上早课,但是眼下既然已无睡意,自然不必继续躺在床上,洗漱完毕后,想起昨晚凤煜炎来找她时答应她的事,心里不由泛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只是还没到约好的时辰,正想着做些什么事才好,一只白色的小东西突然从天而降。 扑腾着翅膀停在了她的肩头,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叫唤声:“笨蛋小白受伤了,受伤了!” 苏倾予头疼地扶额:“别叫唤,吵。”紧接着有一只青鸟也跟着飞了进来,不过它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苏倾予,没别的什么动静。 第103章 嫩白菜被猪拱了 处在雪园一派轻松和谐氛围内的苏倾予,却不知此时金銮殿上因她而起的一片沉重! 凤敬沉着脸,看着站在殿下的凤宸珏,冷凝着嗓音问道:“珏儿,朕再问你一遍,阮将军所言是否属实?” “是,儿臣确实压下了阮将军上奏的折子。” “荒唐!谁给你的胆子,小小年纪,就敢做出这种欺下瞒上的事来。”凤敬脸色一变,厉喝道。 凤宸珏抿了抿唇,挺直的脊背不见丝毫怯意,只见他弯腰作揖行礼后冷静道:“还请父皇息怒,容许儿臣仔细道来。” 凤敬冷哼一声算作应允,凤宸珏这才接着说:“阮将军次子阮云龙作恶多端,欺辱平民。强抢美人回府之事这些年来不知做过多少。 今其被苏候长子苏倾予废掉一事,实乃事出有因,年前沉蒲江梅林一带,苏倾予曾带其妹苏倾城前往游玩,巧遇阮云龙,却不想后者见色起意,欲强掳苏氏兄妹回府……” “冤枉啊陛下,小儿纯善质朴,怎会如太子所言那般荒唐。” 只见凤宸珏还未说完,右手边站着的一位身着朝服,体型健壮的中年男子立马跪伏在地,鸣冤不已。其两眼通红,眼窝凹陷,能看出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呵,纯善质朴?”凤宸珏语气玩味地咀嚼着这四个字,接着讽刺道:“阮将军莫要辱了这四个字才是。” “太子口口声声污蔑小儿曾欲对苏倾予兄妹行不轨之事,可有证据?若无实证,今日臣便是以头抢地,也必让苏倾予血债血偿,还小儿公道。” 阮文仲几乎是字字含着恨意对前者低吼道。 小儿子莫名其妙被人断了命根子,年中封印不早朝,他却在第一时间递上了折子,可没想到元宵过后开印了,皇上仍未处理此事。 本以为是刚开印,需皇上处理的事务繁多,直到昨日,他才知晓,原来他那道替儿子讨公道的折子被太子压了下来,皇上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如此怎能不怒,怎能不怨! “既然阮将军要证据,那本宫便给你证据。”凤宸珏冷哼着说完,再次对凤敬躬身行礼道:“还请父皇请七皇兄上殿作证。” “此事怎与老七也扯上了关系?” 见凤敬皱眉,凤宸珏只得恭声道: “回禀父皇,儿臣只知是七皇兄救了苏倾予一命,具体还请父皇传唤皇兄前来细说。” “那便传七殿下上金銮殿。” 正在岚烟殿陪自己母妃用早膳的凤月寒听完传旨太监的话后不由愣了愣,云烟也目露担心,不知发生了何事,竟会在这个时间点传唤他? “寒儿……” “母妃不用担心,儿臣去去就回。” 在云烟担忧的注视下,凤月寒的背影逐渐消失…… 凤月寒刚一踏进金銮殿就感觉到一种极为凝重的氛围,心中不由疑惑到底发生了何事,毕竟他常年驻守边疆,很少回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需要宣召他上朝的。 心里想着,脚下已行至殿前,依例行礼后,只听凤敬凝声问道:“老七,朕问你,年前你可曾于沉蒲江梅林一带救过冬临世子苏倾予?” 凤月寒闻言心里一跳,不明白凤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垂眸时,眼角余光不由扫了眼左右两边的凤宸珏和阮文仲,刹那间心思百转,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于是点头道:“是,儿臣确实于年前救过苏家世子,当时碰巧刚回朝,路过沉蒲江梅林,却看见……” “七殿下可要慎言,走官道回宫可不需要经过沉蒲江梅林,不知殿下那时为何绕路而行?” 凤月寒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阮文仲沉声打断。 “唉,阮爱卿莫急,先听老七把话说完。”凤敬说着一抬手,示意凤月寒接着说。 后者点头扫了眼阮文仲,心底冷笑两声接着道:“儿臣看见,阮将军次子正欲强掳苏氏兄妹回府,只是苏世子性子烈又倔强,不肯依阮公子,于是阮公子就动用强制手段。 谁料阮公子所带的家仆居然将苏二小姐推进了沉蒲江,阮公子一见事情闹大,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救人,而是带人逃走。 苏氏兄妹感情一向深厚,苏世子为救妹妹解袍跳江,只是最后妹妹是得救了,他自己却沉了下去,儿臣见状心有不忍,便出手救了苏世子。 事情经过就是如此,还请父皇明鉴。” 凤宸珏见凤敬闻言后脸色稍缓,心知凤月寒的话起了作用,背在身后的手不着痕迹地打了个手势。 紧接着一个身着正二品官袍的男子便走出了队列,手捧一叠厚厚的卷宗资料,伏地行礼道:“臣,有本奏。” 凤敬见状刚一舒缓的眉心再次拧了起来,不由用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撑着头问:“爱卿又有何事啊?”“五个月前的城郊孤女曝尸案,同月李氏布行稚子失踪案,现均已侦破。”刑部尚书宋明脸色沉重,双手将手里的卷宗资料高举过头顶接着说:“所有迹象表明,案件均与阮 府次子阮云龙脱不了干系,同时臣还调查出一些别的事,此乃所有罪行证据,请陛下明察。” “冤枉啊,陛下!”阮文仲脸色一变,再次跪倒在地,大喊冤屈,接着转头看向宋明凄声道:“宋尚书,我阮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小儿!” “刑部办案一向以证据说话,相关证人都已收押刑部受审,卷宗上罪证,证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臣相信陛下看后自有定夺。” 凤敬给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走下去将宋明手中的卷宗资料捧上来至他面前。凤敬随手拿起一卷翻阅,刚看了几行,脸色便阴沉了数倍。 “宋明,上书所述已确定属实与否?” “禀陛下,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半点失误。”凤敬闻言,接着又拿起另一卷翻阅,还未看完便气的将手中的卷宗,还有一旁太监手中所捧的那些卷宗全部朝跪在殿下的阮文仲掷去,同时厉喝道:“哼,你看看你的那‘纯善质朴’的好儿子都做了些什么!阮文仲,你还有脸来喊冤?” 第104章 太子伴读一事 阮文仲见状脸色一白,哆嗦着跪行了几步捡起地上的卷宗,缓缓摊开,那所列出的一条条罪责,说是罄竹难书、天理不容也不为过。手抖着,满脸的难以置信之色,他抬头看向凤敬哆嗦着嘴唇颤声道:“陛下,臣……小儿年幼无知,怎会作出这么多恶毒荒唐之事,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还请陛下明鉴啊 !” “呵,证据确凿,有何误会?难不成爱卿想说太子伙同刑部尚书和七皇子,一起来构陷你那未涉朝堂的小儿子不成?” 阮文仲哆嗦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由急忙朝着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大皇子投去求救的眼神,凤栖矜抿唇走出队列,躬身行礼后道: “父皇息怒,虽说那阮云龙犯了错,但却理应由刑部解决,而苏倾予却因一青楼小倌废了阮云龙,小小年纪下手之狠,简直令人发指。 儿臣以为,此事件中,苏倾予同样难逃罪责,必须予以惩戒。至于太子殿下,越俎代庖压下臣子奏折,儿臣不由怀疑,太子殿下意欲何为?” 一句反问,未明说的话留给人无限遐想。 他这番话说的极有技巧,先是避重就轻,并未一味纠缠阮云龙过去所犯之事上,并且指明,就算是犯了事,也该由刑部处理,而非动用私刑。同时又指责苏倾予年幼心狠,将苏倾予动手缘由归咎于争小倌,而非报沉蒲江一事之仇,这样一来,案件就变味了,本来是因果报应,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成了世家 纨绔之间的打架斗殴。 最后居然还将了凤宸珏一军,说他越俎代庖,在场的人有谁听不出来他反问的那句话,是指凤宸珏有造反之嫌。 “就是,苏世子小小年纪这般狠毒,必须惩戒!” “太子殿下此举确有不妥啊,虽说贵为储君,但……” “是啊,太子殿下在想什么呢,为一己之私压下奏折,有些过了!” “太子殿下……” 凤栖矜话音一落,立马有不少朝臣出列应和,纷纷奏本苏倾予有罪,需予严惩,以正视听。 同时还有人参本凤宸珏,说他私压奏折一事,行为不当,今日能压下一位臣子为儿讨公道的折子,他日是否就会因为私情压下民间祸乱、边境战情的折子? 类似的怀疑声,声讨声越发高涨,凤宸珏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目光沉沉地看向凤栖矜,后者好整以暇的对他付之一笑,目有得意之色。凤宸珏抿唇垂眸,暗道看来凤栖矜今日是咬死自己不松口了,眸光往后扫了眼躁动的朝臣们,就连昔日里对他恭敬有加的部分朝臣也加入了声讨的队伍,只有少部分人仍 坚持维护他。 不过这倒也没有什么好让人意外的,毕竟他虽是当朝太子,但非嫡非长,按照老一辈朝臣们迂腐的思想,自然多是支持大皇子和皇后之子的人多。 即便他坐上了东宫储君的位置,也仍旧有不少人想要将他拉下位来,此时,不正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吗? 而凤敬听着殿中嘈杂的议论声,脸色也同样沉凝,看向凤宸珏的脸色变幻不定,神色极为复杂。 而一直站在一边看好戏的凤煜炎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暗道一声不好,迅速抬眸扫了眼坐在龙椅上的凤敬,发觉他看向凤宸珏时的眼神越发暗沉。自古以来帝王便生性多疑,虽说凤宸珏因为身世缘故打小荣宠集一身,可是十四年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无论昔日有怎样的深情,怎样的愧疚,在当下的皇权和利益面前 ,都可能变得无足轻重。 时光如流水,人心最易变!他再也不能把眼下的情况当做一场好戏来看,于是走出队列对凤敬行过礼后,沉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大皇兄言重了。九弟压下奏折一事虽说有所不妥,但也是情急之 下才出此下策。 当初正值年间封印,九弟也是为了防止……” 凤敬抬手制止了他为凤宸珏辩解,冷凝着嗓音问道:“珏儿,你可有话要说?” 凤宸珏抿了抿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问心无愧。” 此事说再多也毫无意义了,所有证据在之前已经呈上,前因后果一目了然,虽说他压下折子一事确有不妥之处,但此事重点本不在此。 若是凤敬确实因为凤栖矜的三言两语就开始怀疑他是否有不良居心,从而要动用一些措施打压他,那么即使他舌灿莲花,最终也还是逃不过一顿责罚。 而最坏的结果莫过于被罢黜太子之位,多年来朝中培养的势力被一一拔除殆尽! 藏在广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不已。 原来凤栖矜的目的一直都是他,阮文仲不过是凤栖矜挑事的一枚棋子而已。 凤栖矜倒是好算计,知道如果自己主动揭出太子压下奏折一事,势必会被怀疑是否有构陷太子之嫌,如此不仅不能打击到凤宸珏,反而可能因此得不偿失。 如今,先借阮文仲的手挑起事端,然后再出场发表看法倒也无可厚非。 凤栖矜此次倒是下了一手好棋,不过想来也怪他自己过于大意,就是不知道是他哪方面的亲信出了问题…… 凤敬脸色沉郁不已,眼底的光芒越发复杂起来,暗道这孩子到底是随了她,倔强的性子与她如出一辙,一句软话也不肯说! 暗叹一声,摆了摆手道:“虽说苏倾予废了阮云龙,但却是事出有因,之前若不是碰巧遇上老七,怕是苏倾予已命丧黄泉,再次碰见自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再说,阮文仲,你那小儿子作恶多端,如今事已至此,朕也就不追究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俸禄三年,降级二品,你可有异议?” 阮文仲咬了咬牙,抓着宗卷的手蓦地握紧,随即低声道:“臣,没有异议。”“嗯,”凤敬应了一声,接着看向凤宸珏等人道:“虽说此次太子做法有失妥当,但念起年幼,罚其面壁一月以示惩戒。” 第105章 松心萌动 “陛下,不可,太子殿下……” 凤敬话音刚落,礼部尚书便不由立即急声抗议,只是不待他说完,就被前者厉喝一声打断道:“爱卿可是在质疑朕?” 礼部尚书见状自然也不敢放肆,只得咬牙退下道:“臣,不敢。” “哼,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退朝。”待凤敬离开后,一众朝臣才陆陆续续离开,不时能听见有人三三两两议论,为何太子蒙得圣宠十四年,就是眼下做了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最后也不过只是面壁一个月这种 小惩罚云云。 凤宸珏和凤煜炎相互对视一眼,心中自有计较,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刚踏出金銮殿,凤栖矜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两人如出一辙的凤眸皆是寒芒闪烁。 “啧啧啧,没看出来九弟居然这般有情有义?为了你那小伴读,不惜赌上自己这太子之位也要护他周全。” 凤宸珏沉默,并未搭理他的这句话,却听对方低吟了一声,似疑惑般问道: “唔,九弟这样做值吗,为了一个苏倾予,既得罪了阮将军府,又动摇了自己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如此岂非得不偿失?” “不劳皇兄费心,”凤宸珏目光冷冽地直视凤栖矜的双眼,两人对视良久,后者才莞尔一笑,抬手将垂下来的鬓发别在耳后意味不明的留下一句“九弟也终于有软肋了啊”的低叹,随即便噙着 一抹诡异的微笑转身离开了。 凤煜炎有些担心地唤道:“小九……” 凤宸珏摇头打断:“回明德殿再说。” 凤月寒心里透亮,却不愿参与进争夺权力的漩涡中,便主动上前告辞。 凤煜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声叹道:“这宫里,最纯粹的怕就是老七了。” 只是这话里有几层意思,怕是只有他与凤宸珏二人心里最是清楚。 如果说现在最悠闲的人是谁,那便是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毫不知情的苏倾予了。明德殿内,凤煜炎斜倚着桌子看着眉眼间满是疲惫之色的凤宸珏问道:“你真不打算告诉苏倾予啊?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压奏折,搜证据,连夜处理相关繁杂事务等等,该 当他亲口道声谢谢才是。” “不必,”我答应过会护他周全。只是后面一句话他没说出来而已,大概是他回答太过快,也太过坚决,以至于让凤煜炎愣了愣,最后不由瞥了瞥嘴道:“行吧,不说就不说呗。说来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 我真怕父皇一怒之下就把你废了。” 见凤宸珏沉默下来不说话,凤煜炎环视了一圈后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好像许久不见你那活宝宠物了,怎么,你终于忍不住掐死它了?” “……”凤宸珏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随即玩味一笑道:“出去办事了,怎么,皇兄想它了?要不等它回来……”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凤煜炎忙摆手,一脸受不了的急声打断道:“别,千万别,你自个儿留着吧。” “……” 一时间,明德殿内的凝重气氛似被这个话题冲淡了许多,只是二人眼底却不见丝毫轻松之色,虽然这件事确实已经翻篇了,但同时也留下来太多隐患。 且不说阮文仲是否会善罢甘休,又会站队哪一派系,反正至少与太子党为敌是一定的了…… 宫外,外表看来庄严肃穆的阮将军府,里面却乱成了一团。 阮文仲一回到府中,阮云龙就急忙迎出来,问自家爹,有关于他的事最后陛下是怎样处理的。 当得知凤敬不仅没有处罚苏倾予,就连对擅自压下奏折的凤宸珏也只是小惩一番的时候,立马哭闹起来,那模样看来就差就地打滚撒泼了! “够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要不是你这个逆子,你爹我怎么会被陛下降级为二品,你还好意思哭。 你你你……你说你,平时玩玩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去招惹苏家人,那苏候就算被剥兵权,也依旧是我天秦一品侯爷。 虽说原本以我们阮家的实力,能压他苏家一筹,但也容不得你去冒犯人家孩子啊,现在……哎!” 阮文仲恨铁不成钢指着哭闹不休的阮云龙,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金银如意云纹段裳,浓妆艳抹的美妇人,她一看情势有点不对劲,立马上前拉下阮文仲的胳膊,语带不满哀伤道: “哎呀,行了行了,小龙也已经知道错了,他哭还不是因为委屈嘛,你说你,怎么也是我天秦一个大将军,怎么自己小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呢?” 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转身抱着阮云龙嘤嘤哭泣道:“我可怜的孩子,你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说来,这阮文仲虽然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一个粗老爷们儿,但是却是一个罕见的痴情种,只娶一正妻陶湘儿,并未纳妾,所以至今为止也就只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已满二十,从军去了,家里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儿子陪在身边,极尽宠爱,却不想惹出这样的祸事来,而且还……还…… 阮文仲越想越气,看着阮云龙那纨绔脓包样儿,再想想今日在朝堂上,刑部尚书递上的那些卷宗上书的罪状,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是……老脸都被这不成器的给丢光了! 于是一把扯开陶湘儿,作势就要动手打人,吓得阮云龙一下子跳开,大声哭喊道:“娘亲,娘亲救我,呜呜呜……” 陶湘儿也是吓了一跳,忙张开手臂挡在阮云龙身边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叱道:“阮文仲,你做什么,你儿子才是受害人,你有气应该去找苏家那小子发,冲自家孩子发什么脾气,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儿子后半辈子怎么办啊,他……他还这么小啊!呜呜 ……” 说到最后,她彻底情绪崩溃地大哭起来。“他能有今日,也都是被你给护的,慈母多败儿,你……” 第106章 算人不算己 被他这么说,那陶湘儿哭的越发凶了起来。 阮文仲一看爱妻如此,立马缴械投降,放弃了说教的念头,转而安慰起陶湘儿。 夫妻两相偎在一起,似同时都老了十岁一般。儿子被人废掉命根子,后半辈子基本就算是废了,为人父母的,哪里有不心疼的! 一时间,整个阮府都陷入了低气压中,哀戚的气氛久凝不散,阮云龙一时也没了哭闹的气力,跌坐在一旁显得极为颓废。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在阮文仲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敛起情绪,皱眉问:“没说别的了?” “是,只有这一句话。” 挥手示意他先下去,陶湘儿出声问:“怎么了?” “大皇子刚刚派人过来,说我若是还想为儿子报仇,就在未时前往梅花斋一叙。” 陶湘儿既然能得到阮文仲的青昧加独宠,除了美艳的外表,自然还有其他可取之处。一听这话,立马就敏感地察觉出其中阴谋的味道,不由道:“夫君,我觉得此事不妥。目前朝中主要分为三股势力,分别是太子、大皇子和身为皇后之子的八皇子,现在大皇子趁你和太子党闹僵,邀你见面,其中招揽之意不言而喻 。 如果只是招揽那还好说,后面这三股势力肯定会越斗越凶,太子非嫡非长,名不正言不顺,大皇子能力才识并不逊色于他,归附大皇子也并无坏处。 然而怕就怕,大皇子有心拿你当枪使,去打击太子党……” “湘儿说的没错,只是具体还得待为夫去瞧瞧,若能合作最好,毕竟,欺子之仇,怎么能如此轻易算了。”后面一句话,阮文仲那语气端的是咬牙切齿。 其眸子里的恨意似燎原之火,汹涌至极。如今,不仅是苏倾予,连带着对凤宸珏甚至是凤敬,他都隐带恨意。 同样是一品大臣,凭什么凤敬就那么袒护苏家,他也曾为天秦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啊,甚至大儿子还在军中镇守边疆! 只是他也不想想,他儿子阮云龙都做过什么混账事! ……梧桐殿内,凤栖矜正在书桌前提笔练字,笔锋内敛,勾勒间却尽显杀伐之意,“予”字最后一笔落下时,一个身着黑色箭袖长衫的青年男子走进来,单膝跪地行礼道:“殿下 ,阮将军已经答应未时赴约。” “嗯,左相呢?” “左相大人……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那青年男子退下后,凤栖矜搁下笔,目露深沉地看着跃然于白纸上的三个大字——苏倾予。 忽然,他毫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忙抬手捂住嘴,却仍旧有艳红的血从指缝间漏出来,滴在白纸上,晕染出一朵绯丽的血花!而这时,一个身着月牙色衣袍的少年正好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状立马露出惊慌之色,忙小跑过去,将药碗放在桌上,小心地轻轻拍打凤栖矜的后背着急道:“殿下,您 ……您一定要注意身子……” “谁许你过来的!” “我……” “出去!” “殿下……”少年眼眶微红,却仍倔强地站在原地道:“你的药需要以我的血为引,我不来,谁救你。”凤栖矜看着眼前五官精致漂亮,眉眼柔和,气质如山间清泉般干净清澈的少年,低叹一声道:“药蘅,以后药让别人送来吧,若是叫父皇知道你来这了,怕是少不得麻烦… …回去吧!” “殿下……” “回去!” 见他不悦,那少年不敢再放肆,看着他喝下药便耸拉着眉眼退了出去!凤栖矜掏出素白的巾帕垂眸仔细地擦净嘴角和指间的血渍,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讽刺的浅笑,喟叹道:“呵,小九啊,父皇待你可真是极好极好,你可千万……莫要辜负他 的一番谋划啊!” 其语气苍凉,带着几分令人不易察觉的渴望! 其实十五年前,父皇曾也待他很好,曾也有意立身为长子的他为储君。可是父皇一次南下巡视民情遇到那个女人并带回宫后,一切就都变了…… 那个女人极美,极美,美到他至今也找不出词汇去形容那种美,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女人。 犹记得那双金眸波光潋滟,端的是摄人心魂;那身气质,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空灵飘渺!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皆散发着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魅惑! 那时,她进宫不到三天,整座皇宫就沸腾了。无数宫人们私下里去看那位新入宫,据说是天仙下凡的女子,当然,几乎所有的后宫嫔妃也同样登门拜访,包括他的母妃,无一不想看看这个能把凤敬迷的神魂颠倒的女 人到底长什么样! 她们当然没有失望,自惭形秽下产生了何种阴暗恶毒的心思无人知晓。 只是那女子进宫一年后便死了…… 凤栖矜抿了抿唇,猛地闭上眼睛,似不愿意再去回忆那如噩梦一般染血的往事! 良久以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只是脸色苍白至极。 怔怔地看着白纸上染血的三个字,暗蕴痛苦的眸子逐渐变得幽深狠戾。 倏地冷笑一声,父皇为何留他一命,他心里自然清楚,如此,他怎敢辜负父皇的期许,所以苏倾予,必须死! …… 东宫雪园内,正在吩咐着银翘什么事的苏倾予突然打了个喷嚏,她不由搓了搓胳膊,总有种背脊发凉、汗毛炸起的感觉。 “公子?” 银翘见她忽然停下怔在那儿,半天也没什么反应,不由出声唤道。 “嗯?先这样吧,你按照我说的试试,能不能做得出来。” “是。” 银翘退下后,她转身走到一个檀木柜前,拉开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一块墨色的玉佩和一把样式简单质朴的匕首。 据银翘说,这是她回来时就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明德殿,既是为了将这两样东西物归原主,也是因为有些问题不问出来,憋在心里着实难受的紧。 第107章 不过是郎有情妾有意 拿出素白的巾帕包裹着二物紧攥在手心里,却不想还未出雪园的苑子,就看到一抹熟悉的红影正斜倚着院墙等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凤煜炎?” 听到她的声音,那道身影转过头看向她,随即轻笑一声道:“嗯,你终于出来了,走吧,该是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时辰不还没到?” “哦,反正事情已经忙完了,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还能一起吃个午饭哦!” 苏倾予想起记忆里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由一阵悸动,微一犹豫后,终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走了约莫有一柱香的时间后,她不由皱眉停了下来。 “怎么了?”凤煜炎驻足看着她问道。 “这里是不是太偏僻了?” 说着她扫了眼四周,宫墙环绕,却罕有人至,一片凄清冷淡! “呵,这就偏僻了?那你是没见过冷宫呢,走吧,前面就是了。” 凤煜炎耸了耸肩,继续朝前走去,苏倾予抿了下唇,只得跟着继续向前走,果然没一会儿,凤煜炎就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进了旁边的一处苑子。 进去后,抬头一看,这里赫然是岚烟殿。 只是…… 苏倾予眼神微闪,这里一看就不是皇子住的地方,凤煜炎承诺的是带她去见七皇子凤月寒啊,为何要来这里? 没错,昨晚她之所以会答应凤煜炎出宫,主要就是因为这件事,她要见凤月寒,然后弄清楚,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苑子里几个衣着素淡的宫女一见到二人立马小跑过来行礼,只是待看见苏倾予的时候,她们似不约而同的怔了一下,眼神都定在了苏倾予的脸上,一时竟忘了收回来。 “放肆。” 就在这时,苑中的管事嬷嬷从殿里走了出来,见状不由呵斥了一声,那些小宫女们被吓了一跳,忙跪地请罪。 凤煜炎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目露疑惑的苏倾予后,摆摆手笑道:“无碍,婉妃娘娘可在殿内?” “呵呵,在呢,娘娘听闻殿下要来,早已备好点心,在殿里等着您们呢!” 那管事嬷嬷行礼后笑呵呵地说道,只是眸光在扫向苏倾予的时候,不由露出几分古怪之色。 “三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苏倾予皱眉低声问道。 “七弟很少回宫,回来后基本都赖在这岚烟殿里陪他母妃,若是咱们这个时间点去他的玄月殿准会个扑个空,不如直接来这里省事。” 他轻声快速地解释完后,便挂着笑脸率先进了岚烟殿里。 苏倾予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不由抬眸看了眼周围,发现刚刚那几个小宫女聚在角落里对她指指点点似在小声议论着什么,见她看过去,都忙收回目光,作鸟兽散。 只是若她用眼角余光观察,则又能发现她们还是在小心地打量她…… 越是如此,她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就越甚,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又被凤煜炎算计了一回?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既然已经跟来了,那么多想也无意义,既来之则安之吧! 舒缓了一下心情后,她这才踏进岚烟殿里,里面凤煜炎已经坐在桌子前跟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谈笑起来。 “臣苏倾予,拜见婉妃娘娘。” 她进殿后跪地行礼,却不想她话音落后,殿里居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云烟瘦弱的肩膀似乎颤抖了一下,目光越过凤煜炎看向背着光跪在地上的苏倾予,良久后,才嗓音不稳地问:“你……苏候苏靖阳是你什么人?” “回禀娘娘,乃是家父。” “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苏倾予闻言这才缓缓抬头,待看清楚那张清丽无双的脸时,云烟浑身一颤,目光复杂的扫了眼凤煜炎,僵笑道:“世子倒是生得好模样,地上凉,起来说话吧!” “谢婉妃娘娘。” 看着她毕恭毕敬的模样,云烟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暗叹一声。 凤煜炎喝了口茶,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随即开口笑道:“今日这殿里就婉妃娘娘一人不成,怎不见七弟过来陪您?” “唔,他啊,有事不……” 云烟抬手将鬓发别在耳后,正欲说凤月寒有事忙去了的时候,不巧后者正好踏进殿里并且出声道:“母妃,我回来了!” 屋子里的氛围一时似冷凝了一瞬,云烟脸色更是微变。 苏倾予转身看着他,心头思绪百转,却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不是凤煜炎在一旁拽了拽她的袖子,她怕是会一直愣神下去。 “臣苏倾予,拜见七殿下。” “嗯,起身吧。” 凤月寒说着便抬步走到了云烟身边,只是心中不由再次升腾起那股怪异的感觉。 他总觉得苏倾予看他时的眼神,像是想透过他,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而他看着一身白袍的苏倾予时,也总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于是移开目光问道:“不知三哥怎想起今日来我母妃这儿了,是否有要事要说?” “呵,七弟,莫非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婉妃娘娘了不成?”凤煜炎摇头失笑。 云烟拉了拉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的胳膊,瞪了他一眼后,随即对面前的二人笑道:“炎儿、倾予,都坐吧,坐着聊。” 接下来几乎全程都是凤煜炎和云烟在聊天,至于苏倾予和凤月寒则各怀心事,一直保持着沉默。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凤煜炎突然看向凤月寒道:“倾予头一次进宫,不如让七弟带倾予出去转转,我还想与婉妃娘娘再说说话,如何?” 后者本就有话相对苏倾予说,如今正好凤煜炎开口了,他便也顺势点头接话道:“那母妃跟三哥先聊,我带世子出去走走。” 待二人走后,云烟让管事嬷嬷及所有宫人先下去,很快,殿中就只剩下她与凤煜炎两个人了。 “三殿下这是做什么?” “呵,婉妃娘娘别紧张,我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把人带来给你瞧瞧罢了。” “……” 见她沉默,凤煜炎轻笑了两声便起身告辞了。 云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带着几分阴晴不定,阴翳的眼神与柔美的面庞组合在一起甚是违和。或许,她真的该做点什么了! 第108章 嫌隙始生 二人出了岚烟殿的苑子后,走在一条小道上,凤月寒见苏倾予一直微垂着头不说话,想了想后率先开口问道:“世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常年在军营里跟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打交道,甚少接触年纪相仿如苏倾予这般精致的孩子,所以独处下来一时有些无所适从,言行举止都透着些许尴尬。 正好行至拐角处,苏倾予闻言不由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凤月寒,半晌后才开口:“殿下请问!” 凤月寒琢磨了一下措辞后道:“世子……是想透过我看什么人吗?” 苏倾予闻言表情有些复杂,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摇头苦笑道:“一个……故人罢了,抱歉,臣失礼了,三殿下实在与臣那个故人长的太像了!” “故人?”凤月寒的眼底透着几分古怪。 毕竟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在他面前说他长的像她一个故人,简直太诡异了好吗! 苏倾予点点头,却也没多加解释什么。 凤月寒见她不欲多说便也没再多问,话锋一转道:“其实说来,我对世子也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只是我们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却不知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苏倾予闻言眼神一亮,看向苏倾予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急切:“真的?” 凤月寒不理解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但还是如实点头,只是关于他做的那个梦,他却没有打算说出来,因为他觉得那太过离奇了,说来怕是也不会有人信的。 苏倾予忍不住向他靠近两步,但是随后似是反应过来这种行为有些越矩,不由站定笑道:“或许,你我有缘也说不定?” 凤月寒不知是因她这句话,还是她唇畔的浅笑,一时间怔然无语。 两人相互凝视良久,然后一同笑出声来,凤月寒笑意微敛叹道:“或许真与世子有缘也说不定。” 苏倾予唇角微勾,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知道凤月寒不记得前世之事了,儿时她还在想,宁愿两相惦记,也不愿再见不识,可是当人真正站在她面前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还想再见对方一面。 哪怕不认识了也没关系,哪怕只是有一点熟悉感,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慰藉。 只是现在的二人都不知道,这不过是上天对他们开的一个玩笑!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过大都是苏倾予听着,而凤月寒则对她描述了很多长安城外的风景,并且说了很多军营里的趣事,偶尔还说些别国的风土人情,倒是让苏倾 予倍感惊奇。本来凤月寒还觉得有些尴尬,只是这么一会相处下来却觉得跟苏倾予相处颇为自在舒适,两人对彼此间的好感也蹭蹭蹭的上涨,这么一会功夫,两人便已如同老友一般相 处自然。 一见如故,不是说说而已。 闲聊间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没注意周围的景物,待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这里较之刚刚的岚烟殿所处的地段更加冷清起来。 二人忙收敛心神,环顾四周仍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苏倾予疑惑地问:“这是哪里?” 凤月寒看了看周围后摇头:“不知道。” “……”苏倾予一脸讶异地看向他问:“你是认真的?” 后者点头,认真的脸上疑似出现两团红晕:“我回宫的次数很少,基本不在宫中走动,所以对我来说,皇宫是个……很陌生的地方!” 说话间,语气里多了些落寞感伤。 毕竟在自己家里都会迷路的话,除非是天生的路痴,否则确实是件很悲哀的事! 苏倾予抿了抿唇道:“对不起。” 凤月寒摇头笑道:“没事,这么多年,习惯了。”这时,忽闻一阵曲声从前方传来,大概是距离有些远的缘故,听来模模糊糊,很不真切,但即使如此,那曲声仍旧很吸引人,只是音色幽深神秘,竟让人一时分辨不出是 何乐器所奏。 两人闻声不由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一致决定循声去看看,或许还能找人问问路也不一定。 随着他们快步走近,那曲声也越发清晰起来,其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绵绵不绝。 紧接着他们就发现,本凄冷的环境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不再像刚刚那样死寂了。 “这里……又是哪?”苏倾予兀自呢喃着。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她并不指望凤月寒回答她的,却不想后者居然回道:“咱们好像到了西宫来了。” 两人说话间,那曲声戛然而止,让人不由生出一种惋惜之感来。 只是二人不打算去深究,苏倾予正想找个宫人问怎样回东宫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小太监已经疾步向她走来。 “请问,您可是苏世子?” 看着面前长相陌生的小太监,她迟疑的点了下头,问道:“嗯?你是?” 小太监笑眯眯地解释说:“哦,奴才是星祥殿的人,八殿下听闻世子在附近,便派奴才过来请世子前往一叙。” 苏倾予自然知道八殿下是什么人,其乃是皇后之子,名凤舒冉,如今凤宸珏帝路上的敌人之一…… 于是便想拒绝,只是还不待她开口,就听一旁的凤月寒问道:“八弟找世子要做什么?” “奴才不知,奴才只是负责传话,还请世子和七殿下别为难奴才。” 凤月寒皱眉,然后拉起苏倾予的手腕转身就走:“你回去告诉八弟,就说人我带走了。” 之所以这般果断,是因为他清楚苏倾予的处境,既然后者已经归属东宫,若是再去私会老八,想必会惹来一些麻烦。 可是不待二人走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清亮中带着微哑的嗓音道:“呵呵,七皇兄大老远过来,怎么也不去皇弟殿中喝杯茶,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二人闻言不由转身,凤月寒看着对面那张并不熟悉的脸,狠狠皱了皱眉沉声道:“八弟,你想做什么?”“不做什么,只是一直听闻冬临世子如何风姿卓绝,一直无缘得见,正巧刚刚听下人过来禀报,说皇兄跟世子来了西宫,所以就想请世子去我殿里喝杯茶而已。” 第109章 一生命犯桃花? “你该知道他是太子伴读。” 他这话里多少带着几分威胁之意,只是前者像是全然不在意般笑道:“那又如何?” 苏倾予眼看两者僵持不下,不由躬身行礼道:“臣见过八殿下,只是臣与七殿下还有急事要向太子殿下禀报,还望殿下放行。” “呵,七皇兄可以走,苏世子必须留下。”见二人依旧一副警惕的模样,不由耸肩笑道:“放心吧,我没恶意的,只留世子说说话,完了必将世子完好无损的送回东宫。” “那也不行。”凤月寒率先开口拒绝。 对面的少年许是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给惹怒了,脸色不由也沉了下来: “七皇兄该知道,居然入了西宫的地界,那就没有你们说不的权力。若是我想做什么,你觉得你们能走得出西宫不成?” 凤月寒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苏倾予却不明所以,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凤月寒悄声在她耳边解释道: “八弟作为皇后之子,却一直没被赋予上朝听政的资格,父皇为了安抚皇后党,便给予了西宫极大的权力。 光是镇守西宫,直接受命八弟的精兵就有三百,这是连东宫都没有的权力,若是他有心拦我们,我们是走不掉的。” 苏倾予明白他的意思,虽说三百精兵数量不多,但是在这个只有皇帝才可以派兵遣将的宫里,却有权调遣三百精兵,若有心对付他们,他们确实走不掉。 因为他们不可以动手,否则在对方的地盘上,一旦被对方咬死,说她意图行刺,就是他们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毕竟都是对方的人,至于事实怎样编造,还不看对方的心情?况且她可没忘苏银川曾对她说的话,苏家跟皇室之间关系诡异,她还是谨慎些为好。 “现在世子要不要考虑去我殿里坐坐?” 苏倾予看着对面笑眯眯的少年,嘴角微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表情冷清的作揖道“那就叨扰八殿下了。” 后者对她笑了笑,随即看向凤月寒道:“来人,送七皇兄回去。” 站在一旁的一个小太监应了一声,忙走到凤月寒面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七殿下。” 苏倾予见凤月寒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暖,朝他安抚性地笑笑道:“没事,殿下先回去吧。” 说完率先朝着对面的八皇子走去,她知道,她要是不先走,凤月寒怕是也不会先离开的。 随凤舒冉来到星祥殿里,快速环视了一圈,和东宫明德殿毫不一样的布局,却无一不透着大气之感。 只是奇怪的是,殿内居然没有一个伺候的宫人? 凤舒冉走到桌前坐下,见苏倾予站在门边不动,不由开口笑道:“世子愣在那做什么,过来坐吧。” 苏倾予犹豫了一会便依言走过去,行礼后坐在了他的对面,凤舒冉眉眼柔和的给她斟了杯茶道: “传闻苏世子,虽年幼却姿容无双,玉无其骨,花无其魅,秋水无其神,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殿下谬赞了。” 苏倾予抬眸打量了一番对面这个谈笑风生的少年,刚刚一直在思量着如何应付对方,没太注意他的长相。 如今仔细一看,对方模样确实生的不赖,虽不似凤宸珏的郎艳独绝,也不如凤月寒清隽沉稳,更不似凤煜炎的妖般魅颜,但那淡雅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极为耐看。 像一朵绽于初夏的茉莉,虽无艳态惊群,但也鲜灵清雅。 凤舒冉轻笑一声,转口问道:“世子这是从哪里过来的,怎么会跟七皇兄在一起的?” “哦,不过是碰巧遇上了而已。” “可是据本殿所知,世子既为太子伴读,理应住在东宫才是,而且既然还有事向太子禀报,为何还要到处乱跑,直接去明德殿不就行了? 所以,世子为何会遇上七皇兄,与皇兄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皇兄会那般护你?” “……”面对凤舒冉咄咄逼人之势,苏倾予心中一凛,避开了他的问题,只是垂眸不动声色道: “抱歉,若是有冲撞殿下之处,还请殿下宽恕,我与七殿下不过是一见如故,多聊了几句而已,臣……” “呵,”凤舒冉轻笑一声,神色又恢复成之前温雅的模样打断道:“算了,世子可知,打官腔一点也不适合你呢。” 苏倾予垂眉敛目,端坐在那对此话不予回应。 只是在不经意间注意到凤舒冉手边不远处放着的一物时不由一怔,难不成刚刚那闻如天籁之音的曲子,是对方用埙吹奏出来的不成? 只是一个皇后之子,虽说不是东宫储君,但就从在皇宫里也有调兵遣将的权力这一点来看,应该过得也不差才是,怎么会吹奏出那样凄婉的曲子来? 凤舒冉见她正襟危坐,眼神却盯在桌子上的一个东西,便笑着问道:“世子也会埙吗?” 苏倾予回神立马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道:“臣不会。” 凤舒冉闻言笑了笑也并未过多纠缠于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世子觉得太子如何?” 苏倾予微一拧眉,抬眸迅速看了眼他的神色,却发现其眉眼恬静,就像在问她有没有吃午饭一样随便自然。 虽不解其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但她却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于是道:“臣不敢妄议。” “那你猜,当太子得知本殿将你从七皇兄手中‘劫走’的消息,他会不会赶过来接你?” “……”这又是什么问题,苏倾予眉心紧拧了起来。只是不待她说话,就听凤舒冉接着笑道:“唔,不要这么严肃嘛,美人儿笑起来才好看啊。不过话说回来,你最好祈祷凤宸珏不会过来哦,否则不仅是你,就连他自己都要 倒大霉。” 她神色微凛道:“臣不懂八殿下什么意思。”凤舒冉垂眸看着手中的埙,指腹沿着线条缓缓划过,沉吟了半晌后才再次开口道:“不懂也没关系,很多事,亲身经历过就懂了。” 第110章 银翘 苏倾予没接话,可是她心里却已然有了一番计较,这里可是皇宫啊,她既然是东宫的人,就不该私见一些特殊的人,特别是西宫的八皇子,和北宫的大皇子。 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凤宸珏的政敌,也是后者夺嫡之路上最大的两个对手。 而皇宫是一个秘密最多,但也是最没秘密的地方。 想来,她受邀到星祥殿做客的消息,再过些时候怕是就会传遍各处了,很可能还会传出她与七皇子凤月寒也关系匪浅等传闻! 当这些消息悉数传进凤宸珏耳里,他会怎样做?想必届时各宫各殿都会密切关注起他的动向。 而凤宸珏贵为太子,非嫡非长,周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觊觎他的位置,有多少双手想要拉他下位。 若是他真的为了她而来星祥殿,那就代表他真的非常重视她,担心她在敌对势力中受到伤害,而帝王之路,最忌如此——软肋! 且不说凤宸珏的敌人日后会不会利用她及苏家对凤宸珏进行一系列的威胁打压,皇上那边态度想必也很危险。 毕竟若是皇上觉得她是凤宸珏帝路上的阻碍,那么结合苏银川的话,整个苏家可能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而若是再严重些,当今皇上觉得凤宸珏性格软,心志不坚等太容易受到旁人影响,不适合成为一代帝王,那么废黜太子,重立储君也并无不可能。 看她沉默不语,脸色却很沉重,像是能窥探她心思一般,凤舒冉这才接着道: “察觉到了?呵,也是呢,同样的行为父皇不一定能原谅两次呢,毕竟父皇能容忍一个储君护短一次,却不一定能容忍他护第二次啊! 不然,这‘短’也太重要了,父皇会怀疑太子会不会太过心慈手软难当大任了些,毕竟哪一任帝王上位,脚下不是踏着万千尸骨。” 等他话音落,苏倾予皱眉问道:“殿下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凤舒冉怔了怔,随即古怪地勾起唇角问:“你居然不知道?” 见她是真的不解,凤舒冉“噗嗤”一声低低笑了起来: “呵呵,他居然真的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唔,我那个九弟啊,还真是……像极了父皇啊,执拗地做着自以为对的事,根本不在乎另一个当事人的想法!” 语气莫名,不知是嘲讽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味。 “我倒是好奇,世子是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让我那九弟如此护你的?” 苏倾予沉默了一会儿,并未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而是问道:“八殿下留我在这儿有何好处?” 她刚刚也想了半天,仔细分析了一番若是凤宸珏失势,对方应该也得不到特别大的好处才是。 毕竟上面还有一个能力并不差的大皇子,相较于连上朝听政资格都没有的八皇子,显然得益最大的该是什么都没做的大皇子才对。 这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儿,这八皇子怎么还能做得这么兴致盎然? “我对皇位并无兴趣,但也不介意给九弟的帝路添些波折和阻碍,不然称帝之路过于一帆风顺,岂不少了很多乐趣?” “殿下真是……好兴致!” 其实她真的好想说对方好无聊,吃饱了撑的!凤宸珏上面有这么些个哥哥,还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哈哈哈,”听到她语调扭曲的话,少年蓦然大笑起来,清雅的眉眼弯起倒很是漂亮,末了才道:“时辰不早了,世子留下一起用午膳吧。” “如果我拒绝,殿下会放臣走吗?” 看着苏倾予清冷的眉眼,少年微微一笑:“当然不会,各宫各殿都在期待这场好戏的结局,我如何能让他们失望呢?” “……” 再说另一边,凤月寒被送回到玄月殿以后还是不免担心苏倾予,于是收回正准备踏进殿门的脚,转而朝东宫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这件事或许还是跟凤宸珏说一声比较,到时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能有人及时去救一下。 等他来到明德殿时,隐隐感觉氛围不对,同时发现凤煜炎也在,讶异道:“三哥?你回来了?” “七弟?你一个人,倾予呢?”凤煜炎挑眉问。 “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事,”说着走到桌前坐下后道:“世子被八弟带去了星祥殿……” 他快速地将整件事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当然,其中与苏倾予相处的细节他自然略去了。 凤宸珏听完脸色很是沉郁,期间不由瞥了凤煜炎一眼,后者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慵懒地窝在椅子里把玩着一只茶杯。 “我知道了,多谢七哥及时告知,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凤月寒点了下头后便起身告辞了,他在宫里无权无势,就是想插手管也有心无力,而且一个不慎,还很可能给苏倾予带去更大的麻烦,不如全权交给凤宸珏来处理的好。 待凤月寒离开后,凤宸珏这才起身走到凤煜炎面前,负手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领倾予去岚烟殿?”“为什么?小九心里难道不清楚?婉妃在那岚烟殿过着避世般的日子,有些事若不提点一二,怕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最后苏家绝对无法幸免,你何必要把自己搭 进去,倾予与七弟的眉眼……” “够了,可你就算提点了婉妃,她又能如何?其实这不过是三哥的借口吧,三哥最终目的,不会也是想借机除掉苏家吧,连带着七弟跟婉妃一起?” “小九,”凤煜炎垂眸幽幽地叹道:“在你心里,我竟这般不堪吗?” 凤宸珏闻言清醒过来,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太重了些,不由道:“三哥,对不起,我……” 凤煜炎苦笑一声打断道:“小九,这件事你别管了,一个苏倾予,背后的牵扯太多了,你何须为他费尽心神?” “若我也不护他,便无人能够护他了!”凤宸珏叹息般轻喃,睁着那双精致的眸子,怔怔地看着着屋顶,似又回忆起儿时初见的那一幕,软萌可爱的小婴儿对他挥手时的景象,神色不由柔软了几分。 第111章 八卦的茯苓 苏倾予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只要想起,就感到灵魂相契合的温暖。 “小九!”凤煜炎见他如此坚决,不由加重语气唤道,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凤宸珏垂眸道:“我能处理的好,不需要三哥费心。” “呵,你如何处理?那些往事之荒唐你并非不清楚,涉及到皇家颜面,帝王尊严之事,父皇又如何能容忍? 想当初若非是那人以身家性命相护,婉妃和七弟早就命丧黄泉了。 难不成你还想待日后往事被有心之人故作无意指出,然后再拿自己的命去护他们不成?” 凤宸珏靠在椅背上,仍旧仰着头却闭上了眼睛,眉眼间尽显疲惫之色。 凤煜炎见状不由收起嘴角的讽笑,正欲再说些什么,一阵敲门声乍然响起: “咚咚咚——”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凤煜炎沉声道:“进来。” 待看见进来的那个小太监时,两人脸色均是一变,立马认出他是星祥殿的人。等那小太监行过礼以后,凤煜炎奇道:“老八让你过来的?” “回三殿下的话,八殿下让奴才过来给太子殿下传个信儿。” 小太监说着递上一个信封给凤宸珏,一接过那封信,后者立马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脸色猛地阴沉了下来,心中不由产生了种不好的预感。 “八殿下还有一句话让奴才传达……” “说。”凤宸珏谙哑的嗓音很是冰冷。 “八殿下说,太子殿下的小伴读正在星祥殿做客,若是太子殿下不要了,八殿下愿意接手美人世子。”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完这话,瞥了眼凤宸珏那已经能媲美锅底的脸色以后,心肝儿都颤了几颤,生怕其一怒之下就命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想着腿都不由发软,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凤宸珏才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传话的小太监顿时如蒙大赦,行过礼以后忙躬身退出了明德殿,走出殿门后,才发觉就这么片刻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凤煜炎瞥了眼凤宸珏手中打开的信纸,“苏倾予”三个用血写成的大字仿佛还散发着温度,两人脸色瞬变。 凤宸珏更是起身作势就要朝着殿外走,凤煜炎忙窜到他身前,抬起手臂阻止道:“冷静点,你不能去。” “让开。” “你已经为了他越俎代庖私压奏折一次,父皇宠爱你没错,但也是有底线的,再换个角度来说,父皇并非真的宠爱苏家。 你仔细想想,若是父皇得知你为了一个苏倾予与亲兄弟起争执会怎么想?他会觉得你重视苏倾予胜过血脉亲情。 今天你能从凤舒冉手中救下苏倾予,他日能否从父皇手中救下他?届时你又当如何?要与父皇为敌不成?” 凤宸珏紧攥着的信纸,淡淡地血腥气从其上弥漫开来,他脸色虽然难看,但已经不如刚刚那般冲动。 凤煜炎见状轻松了口气,若是凤宸珏坚持要去星祥殿,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拦住他。 再说岚烟殿那边,凤月寒还未踏进苑子,就听到角落有宫人在窃窃私语。 “喂喂,刚刚你们看见了吗,就是那个眉心生朱砂的小公子,他的眉眼和娘娘好像啊!” “啊,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不对,不是像娘娘,是像七殿下。” “啊?有区别吗,七殿下的模样可是和娘娘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像殿下不就是像娘娘?” “不不……不是……” 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只是那个小宫女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纠结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凤月寒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那群宫人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来人时,均目露惊慌,跪地行礼道:“奴才奴婢参见殿下。” 凤月寒沉着脸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宫人们像是事前约好一般一同摇头,紧抿着唇不敢说话。在这宫里头,若是妄议主子,轻则打一顿板子,重则可是要杀头的,自然没人敢将刚刚的事说出来。 就在他还想要逼问的时候,伺候在云烟身边的管事嬷嬷走了出来,对他行过礼后道:“殿下,娘娘请让您进去,说是有话要对您说。” 那管事嬷嬷脸色阴沉的扫了眼一边那群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喜欢在背后乱嚼舌根的宫人,目光森然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凤月寒应了一声后便抬脚踏进岚烟殿,只想着没事的时候再仔细盘问一番。 只是他却没想到,待他在来岚烟殿里时,宫人已经重新换了一批,刚刚他看见的这些人,竟是一个都没有了!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殿内,云烟目露怜爱地看着坐在身前的凤月寒,良久后不由抬手轻抚其侧颜,看着其眉眼的表情极为复杂。 凤月寒心中陡然生出一种熟悉的古怪感,就如同……如同看见苏倾予看他时所产生的感觉一样,现在他居然生出来一种,云烟想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之感。 “母妃?” 直到他出声之际,云烟的眼神才恢复正常,脸色一变忙收回手,僵笑道:“好久未见寒儿,寒儿模样越发英俊了啊。” “哈哈,那是因为母妃长得美啊,儿臣模样自然不会差的。” “寒儿,”见自己对面的少年笑得开朗,她却露出一脸认真之色道:“以后,能少回宫,就少回来吧!” “为何,母妃?母妃难道不想多看看儿臣吗?” “怎么可能,母妃做梦都想寒儿能守在母妃身边啊!”云烟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接着道: “只是,这皇宫太危险了,你也慢慢长大了,想害你的人,想借你害别人的人,太多太多了!” 今日凤煜炎来这儿虽然并未提及任何相关的只言片语,但仅仅从他领着苏倾予来这儿的行为,就已经不难看出其中提醒和警告的意味了。此时,她不由庆幸还好凤敬并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就算他难得回宫,也不会被凤敬召见,不然会有何后果……她蓦地打了个寒颤! 第112章 看不清的命运 “对了,寒儿,你何时离开?” 凤月寒闻言抬眸失落道:“边境有紧急要事需要处理,这两天就该离开了!” “哦——” 听到她的轻叹声,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的缘故,他居然有种自家母妃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的错觉? 母子两又聊了好久的家常,氛围虽带着一股离别前淡淡的伤感,但更多的却是静谧温馨! 与之相对的,则是御书房内的低气压。 得到相关消息的凤敬坐在书桌后压下手中的奏折,脸色晦暗不明。 良久以后才叹了口气问伺候在他身旁的一个年纪略老的太监:“德祥啊,你说,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只是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听到对方的回应,而是纯粹地想找一个人倾述而已,他接着说道: “当年朕一意孤行,自珏儿出生便直接封他为太子,本意是想给他无上荣宠以慰薰宜在天之灵,结果给他带来更多的却是众人的讨伐和暗害。 都怪朕忽视了,当初在保全他的同时,却也亲手抹去了他嫡子的尊贵身份……” 说着不由暗叹一声,顿了会才接着喃喃:“哎,若是薰宜还在世,又哪里会多出这么多事来,珏儿本就是咱们天秦名正言顺的储君啊,可如今,这些人却都抓着珏儿此次犯下的糊涂事不放,你看看这些奏章,都是 的!都是的! 然后要不就是又拿珏儿非嫡非长说事儿,逼朕改立太子啊!这事儿这些人都说多少年了,怎么就还不放弃呢!” “德祥啊,你说,珏儿怎么就这么糊涂呢,那苏家……那苏倾予,到底有什么好?他非得这样护着他?莫非真是我凤家欠了他们苏家的不成?” 说到后来,他情绪更加激动起来,“砰”地一声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色难看至极。 而那名为德祥的那个太监却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站在一边听着。这些年来,他都已经习惯了凤敬在他面前这样自言自语了。不知过了多久,凤敬才失了力气似的一下子跌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闭上眼睛轻喃道:“珏儿啊,少了夺嫡之争的历练,也是朕过于护他的缘故,终究还是太嫩了,若是此次 珏儿再犯糊涂……” 话未说完,只是语气里却是满是阴森的味道,那双缓缓睁开的双眼里,蕴满了杀意。 宫中暗潮汹涌,宫外也不安生。 未时,阮文仲脸色沉郁地来到约定好的梅华斋,一进门就被人引领至一个房间前。 那人敲了敲门道:“殿下,阮将军到了。” “进来。” 那人应了声“是”以后便推开门,随后对阮文仲弯腰做个一个请的手势道:“阮将军,请进。” 阮文仲进屋后,房门便在身后戛然阖上,坐在窗下煮茶的凤栖矜抬眸看了眼他冷肃的神色,不由轻笑一声道:“阮将军紧张什么,来尝尝我刚煮的新茶味道如何?” “殿下,您说的可以为小儿报仇之事,可是真的?” “当然,将军别急啊,过来坐。” 见他不再犹豫快步走过来在对面的蒲团盘膝坐下,凤栖矜满意一笑沉吟道:“唔,不过此事,还需得一个人配合。” “谁?” “自然是左相大人了。” “……”阮文仲不解地问道:“可是彦博扬是皇后娘娘的父亲,是八皇子党啊,殿下为何要与他联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将军行军多年,这个道理莫非还不清楚?” “可是……” 凤栖矜将煮好的新茶倒入杯中推到阮文仲的面前,轻笑了一声打断道:“时间就定在月底,地点,就在皇家猎场如何?” 阮文仲大惊失色道:“殿下要在皇家狩猎盛宴上动手?” 这事可非同小可,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到时候出席的不仅有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还有所有适龄的皇子王孙,而当今皇上也会携皇后贵妃及数位宠妃亲临猎场…… 假如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造成了误伤可如何是好? “唔,那可是个好时机啊,猎场上的毒虫猛兽何其繁多,一点人为因素,再加上一点自然因素,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一个孩子,简直易如反掌吧! 况且,今年的这场猎宴,可是由太子来负责的哦,太子为了苏倾予压下你为令公子鸣冤的折子,这仇,将军莫非是想咬牙忍下来不成?” 阮文仲闻言,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脸色突变,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满是嗜血的杀意,片刻后,才听他咬牙切齿道:“自然不能善了,殿下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哈哈哈,就喜欢将军这直爽性子,既然将军今日选择赴约,那么此刻起,咱们可就拴在同一根绳上了,如此,我也不瞒将军,我不仅要杀苏倾予,我还要拉凤宸珏下位, 将军可明白我的意思?” 阮文仲眸光微闪,微低下头沉声道:“臣,唯以殿下马首是瞻。” 凤栖矜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只是不待他说话,敲门声便又响了起来。 “殿下,左相大人到了。” “进。”凤栖矜微一挑眉,心中却无半分讶异,他就知道这老狐狸一定会来,毕竟若是想凭皇后一脉单方面的势力,打压太子下位,扶持连上朝听政资格都没有的八皇子上位,根 本就不可能。 所以跟他联手,便是最好的选择。 彦博扬进门后随手便阖上了房门,看了眼阮文仲后收回目光朝前走了两步,随即对凤栖矜行礼道:“微臣拜见殿下。” “不用多礼,过来坐着说。” “是,谢殿下。” 彦博扬倒是非常顺从地走到阮文仲身边坐下,凤栖矜同样递过一杯茶道:“好了,人已经到齐了,想必彦相应该已经看过我的亲笔信函了对吗?” 见后者点头,他才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赘述了,相信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今日为何事而来。”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地图,指着其中一点道: “这里是皇家猎场,太子年龄适宜,到时候必定会参与狩猎,而我希望,他能带上苏倾予,只是后者毕竟年幼,此事只有父皇出面才能办成,彦相,这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阮将军,按照惯例,父皇届时肯定会把猎场安危交给你来负责……” 不知不觉,竟过去了两个时辰,凤栖矜见事情都已安排妥当,便问道:“二位可有其他想法?”阮文仲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他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彦博扬却皱眉问道:“殿下是否有些心慈手软了,明明可以一起除掉太子,为何只是算计他……” 第113章 浪迹天涯呗 凤栖矜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心底冷笑一声,一起除掉太子?简直异想天开,且不说能不能得手,就算得手,于他们绝无半点好处。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彦相急什么,来日方长,若是此番咱们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彦相害怕以后没机会下手吗?” 彦博扬垂眸仔细思虑了一番,觉得此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凤栖矜亲自给二人重新斟了一杯热茶,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对二人道:“那就以茶代酒,预祝计划顺利。” 茶杯相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似是昭示着三人盟约至此形成。 待送二人出了房间,看他们下楼后,凤栖矜重新回到房间里,却忍不住一阵咳嗽,忙掏出素净的帕子捂着嘴。 咳了好半天才止住,放下手,却看见原本素净的帕子上一片殷红。 “呵,九弟啊,你可要多重视点那孩子,毕竟就算天注定争不过你,但就是能亲眼看你心疼无助,余生自责痛苦,倒也不错。” 语气森然诡异,其因剧烈咳嗽后,泛着病态殷红的脸上浮现一抹带着快意的笑容。 戌时,皇宫星祥殿内,凤舒冉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暗沉下来的天色,语气不明地对身后的苏倾予道: “啊,看来传言多有夸张之嫌啊,我那九弟也没多看重你嘛,给他寄去血书他都不过来,看来一点也不在意你的死活啊!” “殿下可真……无聊!” 苏倾予嘴角一抽,忍不住低语吐槽了一句。血书?他也是能想得出来的,只是她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就不知对方是用谁的血写的。 “世子说什么?本殿没听清。”凤舒冉转过身看着她问道。 “没什么,既然殿下已经看到结果了,那是不是可以放臣离开了?” “急什么?反正九弟又不在乎你,不如你就留在星祥殿好了,本殿一定好好待你。” “……” 两人无声地对峙,只是相较于眉眼清冷的苏倾予,凤舒冉则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似心情颇好一般。 而与此同时,雪园里,迟迟等不到苏倾予回来的银翘不由有些着急,便来到明德殿求见凤宸珏。 在殿外等了半天,之前进去通报的小太监才出来对她道:“殿下让你先回去等着,世子晚些时候就回去。” 银翘虽然心中担心更甚,但是也明白在这宫里不能随意妄为,既然太子已经发话了,她便只有遵从的份。 只是话虽如此,她回到雪园后却唤来小白鸟道:“白白,公子这么晚还没回来,你去替我找找。” 这皇宫深苑,人或许不方便行事,但不起眼的鸟儿就方便多了。 小白鸟傲娇地一摆头哼了一声:“看在你可怜兮兮的份上,我就去找找小白好了,哼,新名字真难听。” 说完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纤长的尾羽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银翘瞪了眼那道飞走的白色小身影,摇头无语,再次忍不住暗道是哪个奇葩调教出来的奇葩鸟…… 关雎宫内,皇贵妃灵素媛一边摆弄着自己涂着丹蔻的手指,一边问站在一旁,一看就非常机灵精明的宫女:“麦冬,世子可回去了?” “据说仍未回东宫,似乎还在星祥殿用了晚膳。” “哦?呵,老八也真是好兴致,唔,给你这个,饭后甜点可少不得,你去安排一下,记住,别用咱们宫里的人。” 麦冬眸光一闪,点头应“是”。 待其离开后,偌大的寝殿里便只剩下灵素媛一人,她低低地轻笑了几声,却无端透着几分寒意。 这一次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她又怎能轻易放弃呢,就算苏倾予在宫里出了事,那也跟太子没关系,甚至还可以借此打压八皇子……何乐而不为呢? 她就是要杀死苏倾予,然后扶正灵素萱,她们灵家人,她皇贵妃的亲妹妹,怎么可以伏低做小一辈子。 麦冬出了殿门以后,一路小心翼翼,突然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 走了半天以后,那种感觉仍未消失,她不由猛地转身低喝道:“谁?” 只是身后却没有半个人影,瞪着眼睛仔细扫视了半圈,突然看到路旁的一棵树上停着一只小白鸟正看着她,见她转身还歪了歪头。 麦冬见状不由皱眉摇了摇头,暗道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 “咚咚咚——”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星祥殿的门忽然被敲响,正在摆弄棋盘的凤舒冉眼神一亮,下意识看了眼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苏倾予一眼,只是失望的发现对方什么反应也 没有! 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太监道:“殿下,潇嫔娘娘派人送来了一些花糕。” 凤舒冉愣了一下,潇嫔?大概是与心中所想有些差异,所以他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因此语气也略显生硬,直接拒绝道:“不吃。” 只是他话音刚落,门外紧接着又响起一个小宫女的声音:“可是皇后娘娘说这些花糕特别好吃,特意嘱咐奴婢一定要送些过来给殿下尝尝。” 凤舒冉听到是皇后的嘱咐,“啧”了一声,略带不耐烦道:“那进来吧。” 扫了眼端着一叠形状各异糕点进来的粉衣小宫女后便收回了目光,一边摆弄棋子,一边道:“搁桌上你就能出去了。” 那小宫女行过礼以后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咬咬牙轻声道:“娘娘吩咐说,花糕趁热才好吃,还请殿下和世子尽早品尝。” “知道了知道了,出去吧。” 见他不耐烦的挥手,小宫女咬了咬下唇,再次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凤舒冉这才丢下手中的棋子,走到桌前端起桌上那盘形状精美,散发着清淡花香的糕点,点了点头对苏倾予道:“世子要不要也过来尝尝这花糕,那样子挺新鲜的。”见后者不搭理自己,他挑了下眉,端起糕点就朝对方走了过去。只是刚一走近,就见苏倾予皱起了眉头,侧脸的表情透着些古怪。 第114章 琴箫再合 只是还不待他问怎么了,就见后者已经转过身子看着他手中的糕点,然后伸手拈起一块放在鼻下闻了闻,脸色变了几变后抬眸看着他道:“随随便便一个人送来的东西,殿 下不试毒就敢吃?” “啊?” “气味有点奇怪,臣怕是无福消受的。” 说着,苏倾予已经将糕点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然后掏出一块巾帕将指尖残留的渣滓擦了干净。 凤舒冉闻言皱了下眉头,拈起她刚刚放下的那块花糕闻了闻后,不由疑惑道:“没有啊,是世子多心了吧?” 苏倾予抚了抚袖摆,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殿下不妨试试。”眼睑微垂,掩下眼底的暗芒,虽说不知道这糕点里的“料”有什么作用,会不会致命,但是大致可以推断出两种可能,暗中那人要不就是想害她,借此打击八殿下,要不就 是主要想暗害八殿下,而她只是被连累的。 然而她更偏向于前者,毕竟八殿下虽是皇后之子,但是眼下并不会对各方势力造成多大的威胁。 可是这宫里又有谁这么急着想要杀了她呢? 虽然她是太子伴读,但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碍眼的锋芒啊…… 心思在刹那百转,一旁的凤舒冉见她一脸认真,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忙叫人进来用银针试毒,只是结果却让人意外。 因为……银针毫无变化! 不对,肯定有哪里错了! 正想着,一旁的凤舒冉轻轻推了她一下不以为然道:“世子可看清楚了,一切正常啊!况且这花糕还是母妃吩咐人送来的呢,怎么会有问题呢?” 苏倾予闻言拧了下眉,但是却并没有因此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沉思间忽一抬眸乍见对方已经拈了一小块花糕正往嘴边送,吓得她忙抬手打掉,随即反应过来行为颇为失礼,不由作揖道歉。 接着又极为笃定地道:“这花糕一定有问题,且不说这花糕是不是真的是皇后娘娘嘱咐人送来的,就算是,那在送来的途中,殿下又如何保证没人会对这糕点动手脚? 虽然不知道为何银针试不出来,但是臣的嗅觉一定没错。” “呵,世子是在说笑吗?莫非连银针都试不出的毒,世子还能闻出来不成?”凤舒冉扫了眼掉在地上的糕点微哂,语气中的讽意明显到让人难以忽视。 苏倾予听了这话以后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虽然她也说不清为何自己的嗅觉现在会这么灵敏,但肯定没错就是。只是好心救人却被对方讽刺,还真是糟心!若不是考虑到对方若是出事,而她却完好无损,到时候不仅会给自己,就连苏家甚至凤宸珏都有可能一起被牵连,她都懒得多 事。 两人沉默对峙间,没人注意到,窗台角落里正窝着一道白色小身影,见状似眨了眨眼睛,然后倏地扑扇翅膀飞走了。 “喵——”正无语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猫叫声,她眼神一闪,看了眼凤舒冉后,似想到了什么,随即一言不发地拿起一块花糕,走到窗边看着同时 抬头看向她的一只黑猫。 “喵——” 只见黑猫冲着她又叫了一声,明亮的眼睛在夜晚折射出幽幽的绿光。 她犹豫了一下后,便将手中的那块花糕投出了窗外,虽然不清楚这宫里怎么会突然蹦出一只猫来,但眼下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而那黑猫像是因此受到了惊吓,一下子窜出了好远,但最后大概是闻到了糕点的香味儿,没一会儿又踱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黑猫嗅了嗅地上的糕点,一边警惕着盯着它的苏倾予,一边小口的吃了起来。 只是刚吃了三小口,忽然就软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不一会儿就僵硬了四肢不再动弹。 “……” 苏倾予见状瞳孔骤缩,如此剧毒,若是刚刚她没来得及打掉凤舒冉手中的那块花糕,仅需一口,就能致命! 后者跟过来看见这一幕,脸色瞬间大变,随即猛地阴沉下来。 “殿下还怀疑臣的话吗?” 苏倾予话音清冷,如平常一般不带有丝毫情绪问道。 半晌后,凤舒冉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侧过身子面向她,满脸认真地说:“谢谢世子救命之恩。” “殿下不必客气,”说着顿了一下,眸底似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接着才继续道: “毕竟臣也是为太子殿下考虑。若是八殿下与臣独处时遭到意外,臣却安然无恙,怕是到时候所有矛头都会直指太子殿下的吧!” 凤舒冉苦笑一声,看着她道:“世子掰扯的还真清楚。” 苏倾予不置可否的耸了下肩:“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殿下了,殿下也玩一天了,若没事,臣也该回去了。” 对其行过礼以后,抬眸看了眼对方的脸色后复而垂下眼睑,缓缓退出了星祥殿。 呼吸到晚间带着微凉的空气的瞬间,她不由深深地舒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色,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小身影从半空中飞过…… 她微微讶异了一瞬,接着便露出了然之色。应该是银翘迟迟等不到她回雪园,便让那只傲娇鸟出来找了! 她正欲离开,凤舒冉却从殿内走出来叫住了她:“世子且慢,天已经黑了,世子对宫中环境还不熟悉,不如本殿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苏倾予看着对方犹豫了一会儿,随即躬身作揖拒绝道:“谢殿下美意,臣认识路。”开玩笑呢,她已经在这星祥殿里逗留了一整日,最后完好无损的回去不说,还被凤舒冉的人送了回去?那这一日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对方会突然对她这么好,两人之间 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协议? 毕竟在明知她是东宫的人的情况下,凤宸珏也未来西宫,为什么凤舒冉会突然愿意放人? 虽然事实根本就没有这般不堪,但是人与人之间,最不缺少的就是恶意的揣测。旁人怎样想无所谓,主要还是担心凤宸珏会多疑。 第115章 卑微的条件 凤舒冉撇了撇嘴角嘀咕了一句:“认识路还能绕进我西宫来?”仅是顿了一下便接着道: “那本殿也就不勉强世子了,世子慢走。只是……世子可千万小心别绕进别的殿里去了,不是每个人都如本殿这般好说话的。” 苏倾予点头称是,行过礼后便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站在殿门口的凤舒冉摸着下巴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沉沉,不久又展颜一笑。 他竟觉得苏倾予这个人颇得他胃口,不谄媚,不邀功,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清冷模样,不由让人好奇起来,这么一个人若是热情起来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若非是立场不对,他是真的想好好结识,与其做朋友的! 再说苏倾予,她不认识路也敢拒绝凤舒冉的好心,自然是因为她心里还有别的计较。 首先就是那只傲娇鸟既然能从雪园找到这儿来,想必该是识路的。如此,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就有两个,自然是择优而取,没必要多生事端。等她出了星祥殿以后,阆苑拐角处,一只白色的小身影不知道从哪飞了出来,绕着她飞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肩头,叽叽喳喳道:“小白啊,你知不知道,有人想杀你哎。 ” “嗯?”苏倾予看了它一眼,心下一跳,忙扫视了眼周围,见没人经过这才松了口气道:“这事儿回去再说,认识路吗?” “当然,有爹……”它刚一开口就感觉浑身一冷,瞥见苏倾予瞪着它时阴森的目光,慌忙改口道:“不,是有白白不认识的路吗?” 话音落便忙扇着翅膀飞开了,看着飞在半空一副领路模样的小白鸟,苏倾予微微摇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刚刚居然听出那鸟语里含着讪笑的意味。 暗叹这鸟还真是成精了,居然精通人性到这种程度! 最后七拐八绕了不知多久,腿都走的酸疼了才回到雪园,她瞥了眼小白鸟,非常怀疑它是不是故意挟私报复,带她绕了远路。 很久以后,等她熟悉了宫里的环境,方才证实确实不能小看一只鸟的报复心! 她刚回来没多久,就见银翘进来禀报说太子殿下来了,对此说不讶异是假的,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她还以为对方已经睡下了。 稍一细想,大抵也明白对方过来是做什么的。 整理了一下衣襟后便走出了寝殿,看见站在外殿的凤宸珏后便跪地行礼道:“臣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行了,起来吧,其他人都先下去,包括这只鸟。” “……”很快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看着凤宸珏幽深的目光,苏倾予不由皱眉,又见对方迟迟不说话,不由率先出声打破了这种寂静:“不知太子殿下此时来臣这儿所为何事? ” “……抱歉。” 不久前听闻宫人向他禀报说世子已经安然无恙回到雪园,他就坐不住忙想过去看看。其实来之前他有好多话想对苏倾予说,想道歉,想安抚,想解释,可是不知为何,真正面对后者的时候,看到对方清冷的眉眼,他反倒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也只说了 这么两个字。 “嗯?”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人始料未及,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对方为何事道歉,不由勾起一抹浅笑道: “殿下无需如此,殿下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臣理解,更不会因此生出一丝半点的怨念,请殿下放心。 况且,道歉的话,也该是臣说才对,若不是臣迷路,误打误撞进了西宫,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来。”凤宸珏闻言心中一堵,按理说,对方如此识大体,通人意,他该高兴才是,可是不知为何,他居然更希望苏倾予现在像个孩子样哭诉、质问,越是这样不咸不淡,越是让 人觉得厌烦! 良久,在苏倾予嘴角的浅笑都要挂不住的时候,才听他轻叹了一声解释道:“我不能去星祥殿,否则只会给你和苏家带来更大的危险。” “臣知道,所以臣并不曾怨过殿下,殿下既为储君,自然要以大局为重。” “我是不是该谢谢倾予如此通情达理?” “额?” 苏倾予愕然地看着他,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而且今晚的他,跟印象里那个沉稳擅于谋算人心的形象有些不太一样啊! 凤宸珏也随之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的撇开目光,紧抿着唇的模样看起来像极了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两者相对沉默了半晌,苏倾予无奈地转移话题道:“殿下大可不必如此,说来离开前倒是发生了一件趣事。” 见对方神色松动了几分,她便继续道:“宫里有位潇嫔娘娘,前不久派了一位宫女去给八皇子送了一盘花糕,只是在八皇子拒绝之际,那宫女又说是受了皇后娘娘的嘱咐。 呵,这倒也不是什么罕事,只是有趣就有趣在,那花糕,在被食用前却毒死了一只黑猫……” 凤宸珏闻言后已经顾不上心里的别扭了,盯着苏倾予目露了然:“也是因此事,你才被老八放回来的?” “不然殿下以为呢?” 看着苏倾予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摇了摇头问道:“没有,只是你不识路,如何自己回来的?” 苏倾予闻言便解释了一番,知道对方肯定在雪园里安插了眼线,不然不可能来的这么及时,所以知道她自己回来一事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对此倒也不在意,反正她没做亏心事,也没什么好多虑的。 没有多加纠结此事,话锋一转道:“殿下与其关心臣,不如深入想一下这次下毒事件。” 凤宸珏点头道:“这件事我会去查明的,然后给你一个答复。” “如此,那臣便先谢过殿下了。” 看着她毕恭毕敬的模样,凤宸珏眼神复杂,轻轻应了一声以后便甩袖离开了。 “……”这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奇怪? 微凉的晚风从大敞的门口乍然吹进来,冷的人一哆嗦,她立马从怔然中清醒过来,忙拢了拢领口,喊了一声银翘和白白,不一会儿一人一鸟就进来了。 “银翘,过来坐吧。” “公子……” “没关系,坐着跟我说说,我让你研制的东西怎么样了?” “药妆正在研制中,再过些时日才能出成品。” “嗯,到时候你就按照我说的,私下里售卖,相信应该能够大赚一笔。” “是。” 苏倾予喝了口茶,接着跟银翘又聊了一会儿具体事宜以后,这才让她先出去忙。这些日子她考虑了很多事,无论以后做什么,用钱的地方多得是,侯府看似繁荣,实际上这些年来被打压下来也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她得想办法尽快敛财才是。 第116章 寒夜杀机 而无论什么年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这皇宫里的女人,相信没有人不想更美几分,以期望能够凭借美色来留住帝王心吧?虽说是兵行险招,但不能否认其中巨大的商机啊!她曾也看过这个时代的胭脂水粉,质量并不太好,只是苦于找不到可用的人才,这才将做药妆的想法搁置了,而银翘的 到来却是刚刚好。其实关于药妆,她原本也只是在银翘面前顺口一提,倒没想到这丫头对此颇感兴趣,详细聊完后还说有几分把握能够研制出来,若是银翘真能按照她的要求做出成品,那 赚钱的日子简直指日可待…… 多想无益,还是得看最终的结果。 将心里的想法按捺下去以后,她这才目光转到趴在桌子上摊开翅膀,连头也耸搭在桌面上装死的小白鸟。 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也真是难为它了…… “笨鸟……” “叫我白白!” 小白鸟一下子睁开那双小眼睛瞪着苏倾予,心道它都已经放弃挣扎,甘愿使用这么个普通到俗气的名字了,为啥就不能对它友好一点?鸟语声中似带着几分委屈。 “笨鸟,我问你,你去星祥殿找我的路上看见了什么?” “……”小白鸟重新把头歪着耸搭在桌面上,彻底放弃争执了,认命似地道:“皇贵妃想杀你……” 苏倾予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后,整个人都怔了一下,皇贵妃灵素媛,凤宸珏的母妃?阿娘的亲姐姐。 为什么? 她现在已经是东宫的人了啊,那么想杀她的原因一定不会是为凤宸珏铲除异己,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为了亲妹灵素萱,也就是她阿娘? 想起苏灵溪曾经告诉过她,当初小年宫宴上,她之所以会被皇上注意到并安排进宫为太子伴读,也是灵素媛牵的头。 又据说皇贵妃颇得圣宠,那么有没有可能,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对皇上吹过枕边风了? 所以当时对她表示关心和在意的明明是十一皇子凤宁旭,可是最终她却做了太子伴读? 出人意料的结果,其实不过是早有预谋的结局?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安排在凤宸珏的身边?凤宁旭不可以吗?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闭上眼睛,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前几日在御花园里,遇到灵素媛和凤宁旭的事。明明是母子,可是灵素媛待凤宸珏明显有异于凤宁旭,对待前者,灵素媛似乎有问不完的功课和杂事,似并不关心对方小小年纪肩负了多少重担,而对待后者,满满的都 是宠溺和关怀。 当时并没有多在意,毕竟凤宸珏是太子,作为太子母妃的灵素媛,多多关心孩子的课业也无不可。 可是如今联想起来,灵素媛做的却有些过分了。 想起刚刚凤宸珏罕见地露出有些孩子气的一面,居然莫名有些心疼起来。从出生起便被封为太子,背负了多少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担子,面临着多少不该他承受的危机? 父皇处理国务,日理万机,母妃不疼不疼,没有同龄玩伴,打小就一个人学习着各种知识…… 她突然觉得,凤宸珏的童年过得比前世的她还凄惨! 至少前世她还有个青梅竹马做玩伴,还有值得回忆的欢快的童年,而凤宸珏可以说根本就没有童年! 想到这她蓦然睁开双眼,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一茬,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眼睛所看到的这些无法理解的事,其中都是有缘由的! 把玩着手中已经空掉的茶杯,她忽然有点好奇,凤宸珏事后会给她一个怎样的答复了…… 本想叫来银翘将消息偷偷放给凤宸珏和凤煜炎,可是随即又觉得以那二人的能力想必不日便能查出真相来,大概也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便也作罢。 不然到时候被追问自己如何得知此事,少不得又得多出来一堆麻烦。 次日一早,有人企图毒害八皇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据说皇后因此大发雷霆,闹到皇上面前,皇上却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她处理。皇后一得口谕,第一时间派人封锁了后妃各宫各殿,在真心水落石出前,不许任何人进出,势要整肃后宫。一时间宫里人人自危,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事就引火 烧身。 银翘得了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把这件事说给了苏倾予听。 “公子,你说凶手是谁啊,这件事最后会如何收尾呢?” 后者摆弄着案上棋盘的手一顿,自动略过她的第一个问题回道:“暂时还看不清!” 只要灵素媛足够聪明,下手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这件事闹到最后顶多也就死几个替死鬼,不了了之了。 而若是留下了些蛛丝马迹给别人查,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毕竟皇后和皇贵妃可是死对头,一旦皇贵妃落到皇后手上,呵,那这事绝对没法善了。 即便皇贵妃再得宠,一旦坐实了谋害皇子的罪名,就算皇上有心保她,到时候能不能保得住那还是另一说。因为皇后一脉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当然万事无绝对,要知道灵素媛手上还一张王牌,那就是太子凤宸珏,当今皇上有多宠爱这个儿子,满长安城都知道。或许看在凤宸珏的面子上,不至于对灵素媛狠下杀 手。 此时,关雎宫内,同样得到消息的灵素媛心中一阵焦灼不安。 她交给麦冬的药粉明明无色无味,就连银针都试不出有毒与否,那为何会失败? “麦冬,现在后宫里什么情况?”站在她身边粉衣小宫女忙道:“禀娘娘,皇后已经将所有后妃的宫殿封锁了,包括潇嫔的风霄殿,里面所有人都不准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动静,陛 下似不准备插手,已经将这件事全权交给皇后处理了。” 灵素媛闻言,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沉默了半晌以后,吩咐道:“这阵子你注意点,特别是风霄殿的情况,还有让咱们宫里的人都小心点,别让皇后抓了把柄。” “是。”良久,她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眉眼间尽是忧虑。 第117章 奉为救赎 只是这阵风波到了下午就平静了下来,表面上看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是笼罩在后宫的低气压无一不昭示着这只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下午,苏倾予正在书房里看书,房门却突然被敲响,紧接着就听到了银翘在门外低声喊道:“公子,夫人来信了。” 前者闻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门口拉开门,银翘见状立马双手奉上手中的信函。 看着信封上写着“倾予亲启”四个字,不知为何,她心中骤然升起一种不安来。 犹豫了一下,拆开信封,从中拿出信纸,展开后却发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倾城病重,速回。” 苏倾予瞳孔骤缩,脸上血色霎时尽褪。 “怎么了,公子?”银翘被她突然苍白下来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道。 “你去准备一下回府之事,我先去一趟明德殿,待我回来就走。” “是。” 接着苏倾予就用最快的速度赶至了明德殿说明此事,本以为凤宸珏至少会犹豫一下的,却没想到她刚一开口,对方就允了。 紧接着就听他道:“这段时间宫里也不大太平,回去也好。” 虽然注意到对方眼底的疲惫,但是眼下心急如焚的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谢恩之后便急忙出了宫殿。 之后苏倾予和银翘刚出东宫,就见有辆马车停在那里,一个模样讨喜的小太监正持着马鞭恭敬地站在那儿,见到她们忙迎上来笑道: “时间不早了,世子请上马车,太子殿下吩咐让奴才送二位回府。” 说着还递上了一块腰牌,苏倾予自然认识这是属于东宫的。 于是点头道:“那就有劳小公公了,还望小公公替我谢过太子殿下。” “世子客气了。” 因为凤宸珏的帮助,一个多时辰以后,苏倾予就回到了侯府,待马车驶离以后,她这才带着银翘转身进了府里。 一见她回来,管家伦叔就迎了过来行礼后道:“公子快去看看六小姐吧。” 闻言,她本就苍白的脸色不由更沉郁了几分,边快步朝着后院走去,边问道“倾城怎么会突然病重?”“哎,公子进宫后的第二天,六小姐跟七少爷两人胡闹,比赛爬树,小姐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了,虽然并无大碍,但一直断断续续发高烧,而眼睛……眼睛……哎,公子去 看看便知。”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才通知我?”听完伦叔的话,苏倾予心里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生气,亦或者两者兼有。 “因为……”伦叔犹豫了一下后才道:“因为六小姐不让说。” “什么?” 苏倾予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惊愣地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问道:“为什么倾城不让告诉我?” “因为六小姐说,公子在宫里有要紧事,不能因为她耽误了,说她过阵子就会好起来,不希望公子为她担心……” 苏倾予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抬脚就朝听霜苑奔去。 刚刚到苑子外,还未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苦涩熏人! 她慢慢走进苑子,站在门外却突然不敢进去…… 只是房门却毫无征兆地从里被拉开了。 原来是伺候在苏倾城身边的蓉兰,后者看见她,憔悴的脸一下子露出喜色,忙行礼道:“公子回来了,公子快进来,想必小姐见……知道您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蓉兰说着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中途话音转了一下,只是苏倾予却没放心上,因为里屋传来了一道抗拒声:“不要进来。” 苏倾予立马听出这是苏倾城的声音,只是相较于以往颇具活力的嗓音,现在听来只剩下满满的虚弱感。 挥手示意蓉兰先下去,苏倾予进去后关上门,随后向里屋走去,萦绕在鼻尖的药味儿也越发浓郁起来。 看着躺在床上,不过短短几日未见,却越发憔悴的苏倾城,苏倾予没来由的鼻尖一酸。 “倾城,我回来了。” 她轻唤了一声,后者眼睑颤了颤,这才微微睁开双眼,那双眸子却如血般红艳,却没有一点神采。 见状,她心里一惊,为什么瞳色…… “倾城,你……” “不,不要,出去——啊!” 再次听见她的声音,苏倾城惊恐地尖叫出声,忙掀起被子蒙住自己。 苏倾予颤抖着伸出手想将被子往下拉,却听见苏倾城闷声呜咽道:“不要碰我,有人说我是妖怪,呜呜……” 苏倾予也不敢再刺激苏倾城,怔怔地收回手,心里就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她不在侯府里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咬了咬下唇,接着她用柔缓的嗓音安抚道:“倾城乖,倾城这么漂亮不会是妖怪的哦!” 见对方不为所动,她只好继续安抚道:“倾城,你过来给哥哥看看好不好,或许只是生病了而已,病好了就会恢复正常的哦。” “……” 不知过了多久,苏倾城这才缓缓将被子拉下来一点,却只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可是依旧无神,她也不看苏倾予,只是怔怔地盯着床幔顶部。 因为她早有心理准备的缘故,这一次再见对方那双绯红的眸子,竟觉得有几分惊艳。可是苏倾城这般模样,却有点太奇怪了些。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苏倾予犹豫地将手伸到苏倾城眼前晃了晃,可是后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睛眨也不眨。 苏倾予心头一震,难道……看不见?她感觉浑身被雷劈中了一般,怔在了那里。 许是许久听不见身边的动静,苏倾城有些着急地喊道:“哥?哥你还在吗?” 苏倾予像是下意识想证明什么,于是悄悄地移到了一边没有出声,在看见苏倾城焦急地坐起身子四处乱摸,眼睛却总是无神的盯在一处时,她心不由沉在了谷底。 “哥,哥你是不是怕我所以走了?”苏倾城那双红艳的双眼里盛满了苦涩,无助地喃喃:“下人都说我是妖怪,虽然很快就被爹爹奶奶他们镇压下去了,可是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妖怪啊,哥哥,怎么办?” 第118章 算计 苏倾予再也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轻轻抱住苏倾城嗓音温柔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妹妹啊,有什么好怕的?” 与之嗓音相对的,则是她满脸的沉痛和哀伤,为什么会失明,不过是从树上摔下来而已啊,为什么眼睛会瞎掉? 苏倾城闻言眼眶立马红了一圈,蕴在眼眶里的泪水在血红的瞳色映衬下似血泪一般。 就在这时,银翘突然敲门进来,行礼后在苏倾予耳边道:“公子,夫人让您立刻去一趟并蒂轩,说有急事找你。” 后者点了下头,随即拍了拍苏倾城的手,明知道后者看不见,但仍是对其笑道:“乖,我一会儿就过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苏倾城极为乖巧地应了一声,顺着苏倾予的力道重新躺下,眼神空洞地看着某一处,瞳孔里什么也没印进去。 待苏倾予走后不久,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敲了敲门,探进半截身子小声道:“姐,我来了!” “溪儿?” “嗯嗯,还有大姐、二哥、三姐、四哥都过来了。”苏灵溪眼底满是自责轻声回道。 苏圣泓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苏倾城床沿边坐下柔声问道:“小六,感觉好些了吗?” 苏甜甜跟苏圣依也是一脸关心的样子,一点也不怕她血眸的模样。 苏倾城哽咽道:“嗯,好多了,谢谢二哥,还有大姐、三姐、四哥的关心。” 自从出事以来,他们每天都会过来陪她,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五个人一起,所以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却没有多少惶恐。 而之所以面对苏倾予时太过激动,是因为她担心苏倾予看见她的眼睛会怕她,只是在感觉到对方依旧温柔后,她便放下心来了。 “我呢我呢,六姐是不是把我忘了?” 苏灵溪努力调动起氛围,只是表情却很苦涩牵强。如果那日他不跟苏倾城胡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苏倾城眸子迟缓的转了转,循声看向苏灵溪的方向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道:“还有,谢谢七弟。” 苏灵溪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嘴上却好似傲娇般道:“六姐第一次叫我七弟呢!”尾音里不由带上了几分哽咽。 苏甜甜揽过他,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道:“叔父不是已经在四处求医了嘛,大家乐观一点,别太难过了,方大夫不也说,这可能只是暂时的?” 苏银川也附和道:“对啊,倾城你别太担心。” “嗯。” 不知是谁低低地应了一声,或许是都应了,可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也只是可能是暂时的而已,也有可能是永久的。 …… 此时苏倾予已经进了并蒂轩,看着只有江芷婉一人的空荡屋子,她不由问道:“母亲,爹不在吗?” 后者见到她时脸色很是复杂,“嗯”了一声也没多解释什么。 看着只是盯着自己看却迟迟不说话的江芷婉,她心里觉得很是奇怪,总觉得对方似乎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一样。 于是轻咳了一声,主动问道:“母亲,银翘说您有急事找我,怎么了?” 江芷婉神色疲惫的点了点头问:“去看过你妹妹了?” “嗯,只是小苏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瞳色为什么变,又为什么会失明?母亲,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向沉稳的语气此时竟带着几分焦灼,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江芷婉竟摇头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原先小苏的眼睛还是能看见的,可是瞳色发生变化的第二天,她的眼睛就失明了……” 听完这话,她不由皱了皱眉,一时间思绪纷乱如麻,便问:“母亲,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隐瞒什么?” 见她拧着眉,表情纠结沉郁,江芷婉摇头叹了口气道:“世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墨发血眸,非妖即魔,祸乱苍生,见之必诛。” 她眉眼猛地一沉问道:“母亲什么意思?” “苏苏,日后……若是小苏……” “母亲,这种传言怎么能信,况且我与小苏乃是孪生,若她是妖是魔,那我是什么?” 似是知道江芷婉要说什么,她语气一下子拔高了几个度打断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里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苏苏,你冷静一点。” “母亲,如果这就是您要说的急事,请原谅孩儿先行退下了。” “苏苏,”江芷婉喊道,见苏倾予顿足,她才接着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下不了手,就一定要强大到足够保护她的程度,否则,就亲手杀了她,让她死的痛快一点。不然,等待她的就是炼狱深渊。” “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决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说完起身行礼后,转身就朝门外走去,江芷婉在其后幽幽叹了一声,神色复杂地看着苏倾予离开的背影,眉眼间尽是悲哀之色! 作为一个母亲,若非迫不得已,她又怎会说出刚刚那样恶毒的话来。可是这世间,想害她们这一族的人何其繁多,何其强大,而手段,又何其残忍! 为何她是传承自那一脉的后人,以至于两个孩子,无一得以安生。 想着,她不由抚摸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她宁愿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没有绝世的容貌和才华,哪怕平凡到丢在人海里都注意不到也好,只要余生安稳幸福…… 苏倾予再次回到听霜苑的时候,发现里面多了好多人,心里不由一暖,到底是血脉亲情,就算苏倾城的模样发生了改变,但是没有一个自家人露出嫌恶害怕的情绪。 反而更加关心苏倾城,这让她心里有些安慰。 相互打了声招呼,七个人一直聊到好晚才相继散去。 “四哥?” 走在阆苑间,苏倾予见苏银川不说话,不由疑惑地喊了一声。刚刚离开听霜苑的时候,后者叫住她,说是有些话要跟她说,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出声。 第119章 非嫡非长诸君之位后的危机 “嗯,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明日有没有空,我明日午时要离开了,明早一起去清茗轩吃个早茶如何?” 苏倾予想了想便应下了,苏银川要离开,她理应去送一程的,而且看对方这样子,应该只打算告诉她一人了。 “那好,明早我在清茗轩等你。你不问我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离开?毕竟六妹现在还受着伤。” “我相信四哥一定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既然不说,那就是不方便了,所以四哥有事尽管去吧,不用担心小苏,家里还有我们呢!” 苏银川笑了笑,随即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到了拐角处才分开。 苏倾予回到听雪苑里,看见每一株梅花仍种在熟悉的位置,屋子里的摆设也没被移动分毫,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而且应该是有人天天打扫的缘故,里面纤尘不染,似乎随时准备迎接她回来住一样,心间流过一股股暖流。 “咚咚——” 听见敲门声,她回头看见苏靖阳站在门口,怔了一下道:“爹?” “呵呵,回来了啊!” 看着苏靖阳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模样,她不禁有些心疼,应了一声后忙走过去把他拉进屋子里道:“爹,外面凉,进来说吧。” 苏靖阳看着自己懂事的“大儿子”,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没事,就是好久没看见你了,想看看你。” 说着顿了一下,不等苏倾予说什么又道:“行了,你早点休息,你的屋子我每日都有让下人打扫,晚上我也会过来检查的,床铺都很干净,放心睡吧!”“爹!”苏倾予眼眶一红,不由上前抱住面前这个八尺高的大男人,知道他心里在担心苏倾城,也是担心身为孪生子的她会出什么意外,于是道:“爹,小苏会好起来的,你 别担心。” “嗯。” 苏靖阳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嘱咐她先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交给他就好,然后就离开了听雪苑。 苏倾予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本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从她紧蹙的眉心能够看出她睡得并不安稳。 ……次日一早,她神色疲惫地带着银翘出了门,来到约定的地点,发现里面虽然坐满了人,但是却并不嘈杂,正扫视着找苏银川身影时,一位侍从已经走了过来,对她伸出一 个请的手势笑道: “小公子,我家主子在楼上等您,您上去就是。” 苏倾予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点头带着银翘上楼后,发现二楼空荡荡的,只发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影,于是便走了过去。 见坐在那儿的果然是苏银川以后,她便打趣道:“四哥真是大手笔,吃个早茶都要包场。” 后者像是听到了她的说话声才反应过来有人上来了一样,转过头见她已经走到近前,便笑道:“呵,小五别闹了,快坐。” 她自然也不客气,坐下后喝了口茶,看着窗外楼下熙熙攘攘的闹市,怔然了一瞬,她好像还没有看过这个时间点的长安城。 只是半晌没听见苏银川说话,她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问道:“怎么了?” “只是在想你昨晚是不是去做贼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她摇头失笑道:“做了一晚上噩梦,没睡好而已, ” “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退让退让!” 苏银川正想说话,忽然楼下传来声声大吼,随即就是一阵躁动,孩童的啼哭还有女子的尖叫声掺杂在一起很是刺耳。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楼下看去,却只看见烟尘滚滚和一道绝尘而去的背影,道路两边受到惊吓的百姓纷纷骂骂咧咧。 “大早上的,在闹市里骑马,有病啊!” “就是,赶着投胎是不?” “哇呜呜~娘亲~娘——” “二子乖,不哭不哭……” “……” 本来热闹美好的清晨之景,就因为刚刚那个骑马的人全部搅合了。 “六百里加急,莫非是出什么大事了?”苏银川皱眉疑惑道。 苏倾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虽然刚才只瞥到了一眼,但是那骑马之人分明穿着铠甲,而且看他急奔的方向,应该是去皇宫…… “是军营里的人,难不成是出现了紧急军情?”她低声喃喃。 突然,沉抑了一夜的天空,“哗”的下起了倾盆大雨,本就乱糟糟的街市更加杂乱起来,摆摊的连忙收拾东西,带孩子逛街买菜的妇人们抱起孩子就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轰隆——” 春雷炸响,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似要将黑沉的天空劈成两半一般。本跟小伙伴们在外嬉闹的孩子们立即受到了惊吓,不由哭作一团,哭喊着要找娘亲。 此时,皇宫内。 “报——” “西北紧急军情,六百里加急!” “快宣!” 正在御书房处理公务的凤敬神色一肃,忙喊道。全身都淋湿的一个中年男子一进来,忙单膝跪地,双手将一个约成人小臂长短的竹筒举至头顶,低头沉声道:“属下王怀参见陛下,此乃西北战报,边关粮草告急,凉临城 请求支援。” 凤敬亲自走到男子身前,接过竹筒打开盖子,从中取出战报,白纸黑字,写的密密麻麻。 “德祥,立即派人宣左相、太尉及阮将军三人进宫。” “是。” “还有太子、大皇子、三皇子以及八皇子,一起叫过来。” “是。” …… 东宫明德殿,凤煜炎刚好在这儿,看着面前的小太监皱眉问:“父皇为何让我们立即去御书房?” “回禀殿下,奴才不知。” 凤宸珏出声道:“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到,你先下去。” “是。” 待其出去后,凤煜炎不由看向后者问道:“你说父皇这个时候找咱们有什么事啊?” 后者看了他一眼,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襟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出了东宫,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居然非常巧的遇见了凤栖矜和凤舒冉。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一沉,没人说话,随即无一不脸色沉凝地相继进了御书房。 第120章 混战 在看到站在一旁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时,凤宸珏怔了怔,如果他没记错,这个人应该是随着张将军在凉临城镇守西北边境的一个属下。因为以前曾见过一面,所以略有印象,只是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西北出事了?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垂眉敛目和另外三人一齐对凤 敬行礼道: “儿臣参见父皇。” “嗯,都平身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外面这才传来一声通报: “左相大人,太尉大人及阮将军大人到——” “宣!” 三人一进来就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凝重氛围,特别是看到凤宸珏等人也在的时候,心里更是一紧。 待三人行过礼后,凤敬这才沉声开口道:“王怀,你给诸位爱卿说一下西北战况。” 穿着铠甲的中年男子闻言立马上前行礼道:“是。” 其顿了一下后,便有条不紊的汇报当前的情况,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后才结束。听完后,所有人的脸色更黑沉了几分,凤宸珏想了想,不由皱眉问道:“为何会粮草不足?事发不足一月,我若没记错的话,西北凉临因地处贫瘠之地,边境所设粮仓极大 ,不出意外,应该能再撑两个月才是!” 王怀的表情变得有些痛心疾首,他忙对凤敬下跪道:“军中出现叛徒,监守自盗,粮草不知去向,也怪我等疏忽,还望陛下治罪。” 凤敬闻言瞬间震怒:“这么大的事,刚刚为何不说?还有张庭是怎么回事?粮草这么大的事,他难道都不会派人时时查看的吗?” “回禀陛下,将军之前生了重病,军中一应事务全权交给了副将何荣打理,只是何荣副将他……他是叛军首领。” “何荣叛变?世代忠良的何家出了叛国贼?” 凤敬闻言身形不稳,眯着眼睛,阴冷的嗓音里透着丝难以置信,德祥见状忙上前扶着他。 王怀痛苦地低下头道:“是。” 凤敬深呼吸了几口气,随即问道:“诸位爱卿对此事可有何好的解决之法?” 扫视了一圈后,问道:“左相?” 彦博扬忙上前一步,行礼后道:“臣以为应立即从帝都调粮前往西北凉临。” 凤敬闻言摇了摇头道:“太尉?” 方烁立马上前,想了想到:“臣同意左相大人的意见,并且臣以为,应该立即株连叛臣何家。” “其他人呢?” 凤宸珏刚想说话,却见凤栖矜已经抢先上前道: “儿臣以为,首先应该解决凉临粮草问题,现在赤夏趁机一再侵略我西北边境,若是现在粮草短缺的问题解决不了,很可能面临着凉临失守的可能。 按照刚刚王怀所言,边境剩余粮草最多再撑半个月,而如今天气不好,西北路况更是难行,从帝都调粮,半个月肯定来不及,时间太紧,意外也太多。 所以儿臣建议,可以先就近征粮,据儿臣了解,凉临附近还有几个小城,再征半个月的粮食应该可以,一个月的时间,从帝都调粮必然可以解急。 等战事结束,可以再对下征粮的百姓们减轻赋税,发放补贴,借此安抚民心。至于何家,儿臣觉得可以先收押牢中,待查清事实的来龙去脉后,再做处决。” 一席话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就连征粮可能引起百姓们的不满,事后处理方法都想到了,不可不说其思虑之全面。 凤敬闻言点了点头,见凤宸珏没说话,不由出声问道:“珏儿,你怎么看?” 后者抿唇摇了摇头道:“儿臣与皇兄想法一致。” “那好,就按照栖矜说的去办。宣朕口谕,此次从帝都押送粮草调往凉临一事,由阮将军全权负责。” 阮云龙闻言不由一怔 ,不着痕迹与凤栖矜快速对视了一眼,随即立马行礼道:“臣接旨。” “都先去吧,珏儿留下。” “父皇?”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凤宸珏不解地唤道,这件事已经有了最好的解决之法,现在单独留下他是要对他说什么呢? “何荣叛变一事,你怎么看?”凤宸珏闻言不由拧了下眉,何家世代忠良没错,可是他记得,如今的何家似乎与左相往来甚密……监守自盗,粮草不知所踪,到底是何荣自己在谋划着什么,还是暗中做了 他人的棋子? “没有实际证据之前,儿臣也不敢妄加判断。” “珏儿在我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 “儿臣不敢。” 凤敬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见后者紧抿着唇,摇摇头道:“回去吧,我知道了。” “是。” 殿外的雨依旧下的极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水花飞溅。 凤敬突然感觉有点冷,看着庄严肃穆的御书房,眼里出现一种类似悲哀的情绪。 “薰宜,朕好累啊!” 轻叹声缓缓飘散,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随即浮现的不是宫内的三千繁华,而是江南偶遇的那个金眸潋滟,浅笑惊艳的女子,还有那声甜入人心的“夫君”。 三个月的江南生活,似抵过了他这一生! …… 彻底远离御书房以后,阮云龙这才急的走到凤栖矜面前道:“殿下,这下可如何是好?这凉临一行,一来一回至少得要一个月之久,这样我们的计划……” 凤栖矜垂眸提醒道:“将军,宫里慎言才是。将军尽管去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唉,那臣先谢过殿下了!” 凤栖矜点头,然后便错身朝着北宫走去,灰暗的天色下,衬的其脸色有些苍白。 刚一回到北宫梧桐殿里,他就立马关上门,背抵着房门咳了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后,房门被敲响,只听外面的一个小太监禀道:“殿下,药公子求见。” “不见。”他皱眉厉声拒绝。 门外,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咬了咬下唇,随即将手中的药交给门边的小太监道:“天寒,记得让殿下吃药,我……先走了。”“是,奴才记住了,药公子慢走!” 第121章 哥哥不哭,小苏不疼 随即背靠着门的凤栖矜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苦笑着缓缓滑坐到了地上,用手掩着脸。 这世上,唯一还在乎他死活的,怕是只有刚才那个孩子了吧? 可是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把这孩子带进宫里来…… 凤宸珏还没踏进明德殿,就见凤煜炎已经冲了出来,急着问道:“父皇刚刚单独留下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前者摇头道:“没有,只是怀疑左相与何荣作乱有联系,这件事必须查一下,何荣偷走那么多粮草是想做什么? 赤夏国觊觎我国西北边境已久,一旦凉临失守,后果不堪设想……我担心其中可能还有什么隐患!” “行,交给我吧!” 凤煜炎一听没出什么大事,立马就放松了下来,一把勾住凤宸珏的肩膀,虽然很快就被后者给甩开了,但是他仍旧不死心的凑上去碘着脸笑道: “听说小美人的妹妹生病了,既然无事,不如明日你我便去苏候府上拜访探病如何?据说小美人和她妹妹长的一模一样呢!” “元宵灯会上你不是见过?” “啊?太黑没看清好吗。” “关于月底的皇家猎宴,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要去你自己去。” 一脸严肃地说完就绕过前者走进了明德殿里,后者撇撇嘴嘀咕了句“一点也不可爱”,下一秒却仍旧恬不知耻地凑上去,一个劲地游说…… 这场暴雨下的急,却也短,很快就转变为绵绵细雨缠绵而下,天空也没之前那般黑沉压抑。 苏银川因为就要离开帝都的缘故,并没有和苏倾予聚很长时间,雨势刚缓他便与苏倾予告别,说他日再会。 只是二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别离,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许是日子过得太轻松,不觉间,她回来已有八日之久。 苏倾城的眼睛依旧没有好转,但是好在她本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经过一开始的不安后,在家人的抚慰下,现在甚至偶尔还能跟苏灵溪斗上一两句嘴了! 这天一大早,天朗气清,她洗漱穿戴整齐后,决定跟苏倾城一起用早饭,于是就让银翘准备早膳送去听霜苑,而她则先过去。 “对了,”刚踏出门口,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银翘吩咐道:“卷叶酥一定要滚一层薄薄的糖粉。” “公子,奴婢记得……您一向不太喜欢过于甜腻的糕点?” 银翘不解地出声道,她记得卷叶酥本身就挺甜的了,若是再滚一层糖粉,除非是非常喜欢甜食的人,否则吃起来一定感觉腻的慌。 “不是我,小苏爱吃,记得一会儿跟早饭一起送过来。” “是。” 银翘看着苏倾予离开的背影,不由有些羡慕起苏倾城来。 摇摇头不再多想,敛了心思赶紧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苏倾予刚一踏进听霜苑,躺在窗边软塌上的苏倾城鼻尖微动,笑着出声道:“可是哥哥来了?” “小苏怎知是我?” “哥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莲香浮动,即使相距三米都能闻到吗?”看着苏倾城一脸狡黠,苏倾予无奈地笑笑,这幅身子生来就有体香她是知道的,不过她自己倒是没闻见过,据说之所以会如此,是她在娘胎里中过什么“墨莲之毒”后的副 作用。 不过还没到夸张到三米之内都能闻到的程度。 “说来,哥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 “当然是想跟你一起用早饭啊!”苏倾予笑道。 “啊?可是我还没让人准备……” 她话音还未落,银翘已经带人端着托盘敲门走了进来。 将碗筷,饭菜点心都布好以后,银翘恭敬地对二人行礼道:“公子,六小姐,请用膳。” 苏倾予知道苏倾城看不见,于是很自然的盛了一碗温热的粥递到苏倾城的手中,只是两人还没开始吃,就听到门外传来嚷嚷声:“咦,六姐吃饭了吗?兄长也在?” 苏倾予看着苏灵溪笑道:“对啊,溪儿应该也还没吃吧,过来一起吃好了。” 苏灵溪一边喊着“好呀”,一边神情雀跃地跑了过去。 “银翘,加碗筷。” 苏倾予话音刚落,就听到刚一坐下的苏灵溪叫道:“哇,糖滚卷叶酥哎!” “啊啊?在哪?我也要吃!” 一旁的苏倾城闻言也跟着喊起来,只是奈何眼睛看不见,只能撇撇嘴干嚎。 苏倾予好笑的夹过一块糖滚卷叶酥递到苏倾城嘴边:“呐,你的最爱。” 后者咬了一口,随即眯起眼睛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道:“嗯,真好吃。” “哇,兄长偏心,都不喂我,哼,我生气了!” 说着还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头一撇,一副你不喂我我就不吃的样子,于是苏倾予只好无奈地重新夹了一块喂到苏灵溪嘴边。 苏倾城又喊起来,说苏灵溪耍无赖,他眼睛好好的,干嘛还要人喂。于是一顿本来能很快吃完的早饭,就在苏倾城跟苏灵溪的争执中生生延长了两个时辰,而苏倾予自己则没吃多少,大多时候是这个喂一口,那个喂一口,然后闲下来听二 人吵两句,接着继续上面的步骤。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让她意外的是,晌午刚过,侯府就迎来两位贵客。 接到下人的通报,急忙赶来前厅,只是还不待她行礼,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问:“倾予回家的时间可真久,我可是听闻说令妹伤势早有好转,倾予为何迟迟不回宫?” 苏倾予闻言不由皱眉,这带着怒意的质问是什么意思? 抬眸看了眼凤宸珏,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心下叹了口气,行过礼以后道:“禀太子殿下,传言有误,舍妹伤势也是今日才好,还望殿下明鉴。”一旁的凤煜炎看不过两人你来我往玩文字游戏,不由出声打断道:“哎呀,我说小九,你现在来摆什么架子啊,有本事前几日别躁动不安啊,现在还忍不住亲自上门,啧啧,真会口是心非。” 第122章 为什么敌视我? 苏倾予闻言眼底闪过一些波动,抬眸去看凤宸珏,就见他已经撇过脸,脸上似有些微微泛红。 显然凤煜炎也看见了,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呀,小九居然还会脸红呢?太阳要打西边出了啊这……”是!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后者就“唰”地一下转过头瞪着他,在其冰冷的瞪视下,他很快就讪笑着收了话音,随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后道:“小美人儿,城外郊游去不?” 话末还不忘对她抛了个媚眼,既妖媚,又因为过于做作显得有些滑稽。 “我不……” “哎呀,去嘛去嘛,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劝动某人的。”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旁边的凤宸珏,苏倾予仔细权衡了一下,觉得直接拒绝好像太不给两位殿下面子了,于是清了清嗓子,真诚道:“去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倾予,放肆!” 苏靖阳见状心里一惊,低喝了一声。毕竟现在对苏倾予提出邀约的是当朝皇子和太子啊,然而前者不仅打算拒绝,而且还敢跟对方谈条件?是嫌命长了不成? 虽看似是呵斥,不过其中更过的却是担心和焦虑,苏倾予自然能看得出来,不由对他安抚性笑笑。 其实所谓条件,也不过是打算让凤宸珏二人自己消了邀请她出游的念头而已,而假如二人答应了她的条件,那她也不亏。 “没事,”凤煜炎摆了摆手,对着苏倾予满脸狐狸笑道:“小美人儿不妨先说说看。” “唔,不过是多带十一个人而已。” 正喝着茶的凤煜炎“噗”的一下将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表情古怪道:“十一个?哪十一个?”出去玩还要拖家带口不成? 当然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唔,大姐,二哥,三姐,六妹,七弟,连带着每人的贴身侍婢小厮,啊,对,第十一个是我的侍女。” 苏倾予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了起来,末了还对二人清浅一笑,端的是清丽可人。 “我说倾予,带着你那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能理解,亲人嘛,照顾点应该的,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带上那些下人?” “出游身边总得有个人照顾吧?”苏倾予见凤煜炎露出为难的表情,心情颇好的笑眯了眼。 “我们有带下人。”凤煜炎闷声道。 “不不,陌生人照顾的话,大家会不习惯的。” “……” 苏倾予见二人都没再说话,本以为他们不满她如此“贪心”,不准备请她一起郊游了,正准备松了口气,却听凤宸珏道:“如此,那便都去吧,人多也热闹些。” 这回临到苏倾予愕然了,表情一阵纠结,她现在可以收回刚刚的话吗,想着,嘴角的笑便不由垮了下去。 又闲聊了一会,苏靖阳见二人要起身告辞,便道:“倾予,去送送二位殿下。” “是。” 苏倾予很是恭顺的应了下来,只是三人一起走到侯府门口时,苏倾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不由伸手拉住了凤宸珏的袖摆,随即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忙缩回了手。 因为她想到,到时候若是出府游玩,苏倾城瞳色一事必然会暴露,不由起了试探二人的心思,看看他们对“血眸”有何看法。 若是二人表现出明显,不,哪怕是隐晦的厌恶或恐惧,她也不会让苏倾城在二人面前露面的。 “怎么?” 凤宸珏侧过身子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殿下……是否听说过‘血眸’?” “嗯?”凤宸珏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倾予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不过说到血眸,我倒是想起来世间流传这样一句话……” “墨发血眸,非妖即魔,祸乱苍生,见之必诛?”见他顿住,苏倾予接话道。 说这话时那双眸子里不见丝毫亮光,晦暗如深渊一般。 凤宸珏不由皱眉点了点头问:“倾予也知道?” 苏倾予“嗯”了一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她没想到凤宸珏也知道这句话,不由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句话流传下来?” “好像是千百年前出现过一个血魔吧,传说的版本有很多,谁知道是真是假!”说着耸了下肩,看起来似并不以为然。 苏倾予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地低喃:“墨发血眸,就一定是妖是魔吗?”虽然她这句话说的很小声,但是好在凤宸珏距她很近,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后,想了想便道:“当然不一定,这世上,多得是表面衣冠楚楚,看起来毫无异处,暗地里却干尽 害人勾当,最后还自诩正义的人; 也有那种表面看起来凶神恶煞,实际上他们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而且还可能帮过很多的可怜人,只是因为外表不被世人接受,就被划分到了妖魔之列。”说完顿了一下后,这才接着道:“说到底,不过都是人心作祟罢了。外表从来都不是鉴定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只是令人无奈的是,往往人们会更愿意亲近皮囊美好的人,从 而无视里面的心。 这种传言,倾予不必较真,浪费心神,也毫无意义。” “嗯!” 听完对方的话以后,虽然她心中还是有些压抑,但却奇妙的好受了许多。 待看见二人上了马车离开,她这才转身回府,并且将后日跟太子和三皇子去郊外游玩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苏圣泓听了以后是苦笑:“小五,你确定你不是在坑我们?” 苏倾予弯了弯唇肯定道:“当然不是,有好事当然要与大家一同分享。” 苏圣依撇嘴道:“小五去宫里一趟学坏了,自己下水不够,还要拉大家一起。” 苏甜甜也跟着附和:“对啊,我一点都不想面对皇子,肯定很难相处。”苏倾予嘴角微抽,苏圣泓的反应她尚且能够理解,可是苏圣依跟苏甜甜居然也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着实太奇怪了些吧? 第123章 懂事 且不说凤宸珏二人容貌如何,单论二人皇子的身份,总该是长安城大多待字闺中女孩的梦中情人吧? 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旦有幸成了皇妃,那可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这二人有如此好的机会,怎么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唯一兴奋的,大概就只有苏灵溪和苏倾城两人了,虽然后者眼睛看不见,但是对于能出城郊游好像还是蛮有兴趣的。 至于能跟着出游的银翘等人也是面露欣喜,也因此,苏倾予在府中的名望再次拔高了一个度,她在前厅与凤煜炎争取名额一事也被传的沸沸扬扬。 当然,这事都是下人们私下里在聊而已,并未传进苏倾予等人耳里。 而凤宸珏二人在回宫的路上,凤煜炎双手枕在脑后靠着车厢,笑眯眯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前者问:“再过十日就到月底了,唔,准备的怎么样了?” “原来三哥还记得月底一事,我是不是该谢谢三哥如此关心?” 嗓音里透着讥讽不言而喻,自从苏倾予离开的这几天里,他被凤煜炎烦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更可恶的是,对方明知道这临近月底了,要他处理的事务更多,他还非得过来插一脚。 虽说今天来侯府确实有他自己着急的部分因素在里面,但是去郊游完全是被对方缠的烦不胜烦的结果! …… 约好出行的日子转瞬即至。 苏倾予看见除了苏灵溪和苏倾城露出一个激动不已的情绪外,其他人都是一副苦哈哈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道:“大家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去赴死。” 苏圣泓白了他一眼半开玩笑道:“小五难道没听说过伴君如伴虎?那些个皇子就是小老虎,跟赴死也没差了!” “噗哈哈哈!”苏倾予闻言不由大笑起来,她才知自家二哥这样逗。 一大群人笑闹着来到前厅,苏靖阳还有一众人早已等在那里了,贾芸率先拉过苏甜甜嘱咐她小心云云,不要在皇子面前失了礼数。 江芷婉和灵素萱两人则拉过她和倾城、灵溪三人念叨,至于苏靖阳则是先走到苏圣泓和苏圣依面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简单的交代了两句。 苏倾予面色有点古怪,不过是出游一趟,不需要这么大阵仗吧,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灵素萱说完掏出一截白色缎带道:“小苏,为了以防万一,可能需要先委屈你一下了,咱们先把眼睛蒙上,不然若是叫城里的百姓见了,怕是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 苏倾城点头应道:“嗯嗯,没关系,谢谢阿娘。” 灵素萱念叨了句“好孩子”便抬手给她系上了缎带,江芷婉对她露出感激一笑。 苏倾予见他们闻言都露出担忧的表情,不由说道:“放心吧,我已经试探过太子殿下的态度 ,相信一定会没事的。” 众人脸色皆是一松,只是作为母亲的江芷婉心里却总有些放心不下,不由再次嘱咐苏倾予定要好好照顾倾城。 苏靖阳对苏圣泓等二人交代完后,又来到苏倾予等三人面前嘱咐了一番,末了拉过苏倾予道: “孩子,我知道你懂事,但是切记不能在皇子面前太过放肆知道吗,否则迟早会出大事的。” 苏倾予知道苏靖阳担心,于是点头道:“爹,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哎,希望吧!” 接下来众人围坐在餐桌边一起吃过早饭后,便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凤宸珏二人的到来。 巳时,凤宸珏和凤煜炎二人准时到达了府外,接到下人通知后,一众人便踏上了离府出游的日子。 好在这是辆六匹马拉的豪华马车,不然估计还真塞不下他们这么多人。许是考虑到远行路程劳累,这马车的车厢壁都是微软的,坐上去倒是比一般马车要舒适很多。 中央还摆置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水果和点心茶水之类的食物,准备的非常齐全。 而且应该有做防颠簸设计,行驶时,虽然不能说百分百平稳,但是至少不会让人感觉难受,甚至连小桌上的茶水都没有泼洒出半分!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后,凤煜炎终于忍不住指着苏倾城问道:“小美人儿,这是你妹妹?她眼睛……” 苏倾予点了点头道:“一会儿路上再给你们解释,小苏她因为前阵子病了的缘故,眼睛出了点问题。” 出城后,苏倾予见凤宸珏和凤煜炎疑惑地目光时不时地飘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苏倾城,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后,看向凤宸珏问: “殿下可还记得前日,臣送您们离开时,臣对殿下说的话吗?” 后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血眸?”像是联想到了什么,随即眯了下眼睛,看向苏倾城接着说:“莫非她……” 苏倾予轻轻摇了摇头,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而是反问道:“殿下还记得自己当日说了什么吗?” “自然记得。”凤宸珏立马反应过来,苏倾予这是在试探他对异类的态度,随即轻笑一声,往车厢壁上一靠,呈现给人一种极度放松的姿态道: “倾予不必如此防我,善恶正邪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外貌决定的。 其实,这个世上除了黑眸以外,还有许多异色眸子,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普通人见识少才会惊愕恐惧而已。 况且人性本善,没有人生来就是妖魔,大都是后天被人逼成了大恶之人!” 苏倾予沉默了一瞬,随即将目光转向坐在一边眯着眼睛状似浅寐的凤煜炎,后者耸了下肩道:“别看我,小九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在她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凤宸珏轻蹙了下眉心,沉声道:“倾予以后不必如此拘谨,私下里尊称什么都免了吧。” 这回她倒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毕竟此事,凤宸珏已经提过不止一次了,若是一再拒绝,倒是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些! 一旁的凤煜炎像是突然来了劲,睁开那双狐狸眼,笑嘻嘻地凑上来起哄道:“不如小美人儿以后就随小九称呼我一声三哥可好?唔,也可随我叫他小九?好像不太好,不如叫九哥吧!” 第124章 进宫 在场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苏倾予也是面露为难。 “这恐怕有些不合情理吧?”苏圣泓皱眉道。 “苏公子在质疑本殿的决定?”带着笑意的语调,却让在场的众人心惊。 “咳!” 凤宸珏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示意凤煜炎收敛一下,只是却没对之前的话表示不满或抗议,能看出来他该是默许了的。 苏倾予见状不由浅笑道:“如此,便谢过三……哥和……九哥了!”只是说话时,其唇畔的笑意多少还是有些僵硬,特别是在叫三哥和九哥时,嘴角都要抽搐了似的。 凤煜炎却跟没看出来一样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小美人儿的这声‘三哥’可比小九叫的好听多了啊! 有了小美人儿这声‘三哥、九哥’,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也别拘谨了,都放松点。” 苏圣泓见状却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个看起来颇好相处的三皇子,总觉得对方脸上那不正经的笑容下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苏灵溪到底年纪最小,眼珠一转,直率地问道:“那我们也可叫你三哥?” 凤煜炎笑眯眯地说:“当然可以啊,小弟弟,来尝尝舜川三月的‘美人紫’,舜川刚刚进贡上来的新鲜水果,可是很难有机会尝到的哦!” 说着还对苏灵溪眨了眨眼睛,后者笑着接过那串晶莹剔透的像是葡萄一样的水果,看起来很开心。 一番笑闹过后,苏倾予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凤宸珏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们了,舍妹的眼睛,确实出了点问题。”说完,她抬手解开绑在苏倾城眼睛上的白色缎带,后者缓缓睁开双眼,一双令人惊艳的红眸霎时暴露在众人眼前,唯一让人觉得可惜的,大概就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仿 佛什么也印不进去。 “嘶——” 凤宸珏和凤煜炎二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神色不似刚刚那般轻松,但是能明显看出并无半分恶意和恐惧。 车厢里一时变得极为安静下来,凤宸珏与凤煜炎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眸子里不约而同露出一抹了然和凝重,只是那眼底深处,似还有些迷茫。 他们大概知道,活死人城为什么一定要杀苏倾予了,可是为什么唯独针对苏倾予,对其孪生妹妹却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凤宸珏稍微掀开了一角垂帘,对驾驶着马车的一名中年男子道:“孟叔,改道去南郊的枫火山庄。” “是,公子。” 凤宸珏回身重新做好,主动解释道:“枫火山庄是属于我的一处私宅,有人严格把守各个入口,不会被人随便闯进去。 本来只是打算四处逛逛的,但是令妹这种情况,显然……不太方便,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四处乱跑为好。” 苏倾予点头道:“谢谢。”对方话里的意思她当然明白,虽然他们能接受有着血眸的苏倾城,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够接受,为了避免被人撞见,从而引起流言四处乱传,显然去一个不会有外人进 入的封闭场所比较好。 而郊外的一个私人山庄,既足够安全,又可以放松身心,实在是个最佳去处! 对于他的体贴和包容,她当然是心怀感激的。 只是她也没有错过刚刚二人对视时的那抹眼神,于是问道:“你们知道血眸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苏原本的眸色也是黑色,只是受了一次伤以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凤宸珏犹豫了一下后,语气凝重道:“倾予,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猜测,就是这才是你妹妹原本的样子!只是体内的血脉因为受伤,被激活了而已。” 众人闻言心中一惊,不由屏息以待他接下来的话。 苏倾予忙沉声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宸珏却在瞥了眼众人后,摇头道:“等到了山庄以后我再告诉你吧。” 苏倾予沉吟了一会问了一个她最担心的问题:“那,小苏的眼睛还有复明的可能吗?” 听到她的问话,苏家一众人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好在凤宸珏很快就开口打消了他们心底的疑虑:“嗯,可以,她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慢慢恢复的。” 话音落,车厢内一时便安静了下来,只有几声轻微的舒气的声音。 过了好半晌,凤煜炎才开口打破了这种寂静:“听闻苏家共有七个子女,怎么就你们六个,还有一个呢?” 苏倾予回道:“四哥有事暂时离开了长安,估计得好一阵子才会回来。” …… 一开始众人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只是一个时辰后就再没人出声了,凤煜炎已经抱着软枕歪倒在一边睡着了,而凤宸珏则是倚着车厢壁,手肘支在车窗沿上闭目养神。苏倾予看了眼其他人,发现苏甜甜跟苏圣依两人相偎着睡了,苏圣泓独自靠在一边闭着眼睛,也不知睡没睡,苏灵溪瞪着眼睛看着小桌上水果,一副纠结到底要不要拿的 表情。 苏倾予见了有些好笑,便伸手将果盘拿过来递给他,苏灵溪眼神立马亮了起来,至于苏倾城则靠着她睡着了。 同样感到些许困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便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浅寐起来。 大概又过了两个时辰,马车才彻底停了下来。 凤宸珏睁开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后不由皱了皱眉。 大概是车厢顿住时的动作稍微大了些,只见原本睡着的人一下子全部醒了过来。 凤宸珏见状便道:“既然大家都醒了,就先下马车吧,去山庄里吃点东西,其他事再说。” 都只吃了早饭,一路睡到现在的众人闻言自然毫无异议,于是便陆续下了马车。 只是初次来这儿的众人看到眼前大片大片的枫林还是不由小小的怔了一下,苏倾予甚至能够想象出待到秋令时分,枫红如火的场景有多壮观!凤宸珏走上来俯身在苏倾予身畔笑道:“走吧,现在不好看,待十月霜降枫红,我再带你过来,那时的枫火山庄,才算名副其实。” 第125章 通人性的鸟儿 苏倾予点了下头,牵着苏倾城和蓉兰一起为其引路,苏灵溪和其他人则跟在他们后面走在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 这条小路在枫林里蜿蜒而上,曲曲折折,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眼前这才豁然开朗。 一座青灰色的建筑霎时印入眼中,并不是特别豪华,却独带一种别样韵味,这在枫海深处,自带一种隐世之美。 苏倾予跟着进了庄子以后才发现里面人并不多,除了守卫以外,大部分居然都是一些老婆子和老伯,没半个年轻人! 在凤宸珏的安排下,晚膳很快就准备好了,荤素搭配非常丰富。 吃过晚饭以后,凤煜炎就主动提议带着除苏倾予外的众人四处去逛逛,众人知道苏倾予和凤宸珏还有事要说,自然识趣地应“好”。 …… 待众人都离开后,凤宸珏带着苏倾予一路闲聊散步来到一个凉亭内,枫海凉亭,月光倾洒,很是有一番意境。 凤宸珏喝了一口茶下人奉上的热茶后,神色微敛道:“倾予,事到如今,我想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苏倾予知道重点来了,于是“嗯”了一声以后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静等下文。“若我没看错,令妹的眼睛晶亮稠红,确实是传说中的血眸。但你要清楚,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有生成血眸的可能,它有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生血眸者,必为天谴骨氏 !” “天谴骨氏?”“没错,这个大陆上有十二个非常古老的家族,古老到根本无法追本溯源……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十二姓像是突然从这个大陆上被抹除了一样,常人根本无法从 历史信息里查到详情,偶尔窥得一星半点,也只会当做民间传说一笑带过。 但这也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而已,在平凡的世界外,还存有另一个奇妙诡异的世界,而上一次在添香馆后门小巷里所遇之事,只是这个奇妙诡异世界的冰山一角罢了。” “神算天家……也是十二姓之一吗?” “没错。” 苏倾予抿了抿唇后,定定地看着凤宸珏,半晌后忽然问道:“那你呢,你是哪一族,哪一姓的后人?” 既然十二姓已泯于历史记载,那么一定不可能是凤氏一族!难道是灵氏?毕竟他的生母是皇贵妃灵素媛啊!可是那也不对啊…… 隐约间,她觉得自己大概触及到了某个天大的皇家秘辛!这时,只听凤宸珏轻笑一声,然后随手将耳边散落的鬓发别在耳后,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以后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现在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 苏倾予觉得这一瞬间,他的眉眼似显得极度哀伤,却又透着些矜高孤傲,那并不是刻意为之的行为,就像是与生俱来的王者,由骨血里散发而出的尊贵,不容亵渎! 正愣神间,就听凤宸珏转移话题道:“这片大陆特别危险,特别……是对于骨氏后人来说。” “为何?” “因为人心。”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底毫不掩饰地露出一抹不屑的讥讽。 苏倾予却不解其意,难道是血眸为妖为魔的言论?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凤宸珏摇了摇头接着解释道: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天谴骨氏,又称仙遗骨氏。在很久很久以前,十二姓还未从历史记载中消失时,世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仙遗骨,骨生花,花食洗髓,不灭永生!” “嘶——” 苏倾予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几乎能够想象的出来,这句话给那骨氏带来了怎样的灾难血祸! 只是她爹姓苏,她娘姓江,怎会跟骨氏扯上关系?到底是其中一方改了姓氏,还是说有别的缘故? 她问出自己的疑惑后,凤宸珏想了想道:“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你娘,毕竟苏家历代在朝为官,都是有记载的。 十二姓血脉霸道,哪怕是与外族人通婚,也不会驳杂了血统,所以若是有骨家后人嫁给了普通人,虽然孩子改了姓氏,但是血脉依旧不变……” 他说着顿了下来,深深地看了眼苏倾予,随即接着道:“倾予,你一定一定要小心,既然九禁之一的活死人城想要杀你,那么其他八禁之地,肯定也不外如是。 要知道,九禁看似分布大陆各地毫无关联,但实际上九禁同心,一般其中一方做什么事,另外八方一定会紧随为之。 关键若是世间有人依旧坚信“食骨花,得永生”的传言,那么这些人一旦得知你们的身世,等待你和你妹妹的,一定会是无休止的追杀和围捕。 还有,你一定要小心大陆上的一个组织,名混元神殿,这处组织创办之初,就是为了针对骨家,可以说,骨家的灭亡就跟他们有关。 虽说自从骨家从大陆消失后,神殿也好像随之消失了,但就怕后者只是蛰伏起来了而已,所以你们一定当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话语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紧张与关心倒是让苏倾予心中微暖,只是……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她犹豫了一下问道。 若她没记错,对方好像只比她大三岁,而且贵为太子,一直生活在这皇城深宫之中,怎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江湖事的? 凤宸珏想了想后摇头道:“这事比较复杂,涉及到很多事,等以后时机成熟,我慢慢跟你说。” 她轻蹙了一下眉心,点了点头,正欲问这片大陆上到底还有哪些家族和禁地时,就听凤宸珏道:“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看出他不想再细谈,于是只得作罢,看着凤宸珏离开时稍显孤寂的背影,她不由抿了抿唇,压下复杂的心绪忙跟了上去。 凤宸珏回屋的时候,发现凤煜炎居然在里面等他,关上门直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宫里,我们派去风霄殿打探消息的线人,都折了。”闻言凤宸珏不由捏了捏眉心,坐在椅子里后道:“一点消息都没打探到吗,宫里还是一片平静?” 第126章 道歉 凤煜炎点了下头:“对,很平静,平静到让人不安,据传风霄殿里每天都有人死,潇嫔都要被皇后逼疯了。” “……”凤宸珏沉默了半晌后道:“明天下午回去吧,关于这件事,我心里总有点不安。”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凝之色。 …… 次日一早,苏倾予出于惯性早早就醒了,下意识叫了一声“银翘”,然后等半晌都没人回应,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正盯着床幔发呆,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谁?” 由于刚刚睡醒,她声音略显低哑,喉咙的干涩感让她不由皱了皱眉,随即抬起手摸向床边,只是一下子摸了个空。 “啧”了一声,她坐起身子,准备下床倒杯水喝。以往青蒿都会在她床头摆一个矮几,上面摆着茶水,方便她早上醒后能先喝点水润喉,大概是银翘跟青蒿他们之前有沟通过,以至于虽然青蒿现在不在她身边了,但是很 多习惯还是一直延续了下来。 “苏公子,是小主子安排老奴过来伺候您起身的,您看现在方便进去吗?” 门外响起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苏倾予闻言想着也没什么方不方便的,于是就让她进来了。 穿戴洗漱完以后,她看着面前眉眼祥和的老年妇女问:“你是一直在这等着的吗?”不然怎么会刚好在她刚醒的时候,就来敲门了。“呵呵,回小公子的话,是主子吩咐老奴过来伺候的,说这个时候公子应该醒了,不过也特地嘱咐过老奴,说必须等听见屋里有动静再敲门。老奴刚到就听见小公子在叫人 ,于是就敲门了。” “……”苏倾予垂下眼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心里却惊讶于凤宸珏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体贴,虽然对方知道她准确的作息时间这件事并不稀罕,毕竟他们都住在东宫,随便找个伺 候在雪园里的宫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主要是凤宸珏贵为太子,居然还会抽出精力来注意她,也不知她该不该因此感到荣幸? 无奈摇了摇头,走出房门深呼吸了一口山间的新鲜空气,压抑的心情似乎也随之轻松了一点。由于对环境不熟悉的缘故,没有庄子主人的允许,私自在山庄里乱逛的话又显得很失礼,于是她只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转身进了屋子,从书桌后的书架上抽了本书,打 算借此来打发时间。 只是大概只看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有一个老妇人敲门进来,对苏倾予行过礼以后道:“小公子,主子请您去枫味斋用早膳。” 苏倾予放下书点头应了一声,随即就起身随对方离开了屋子。 只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等她到枫味斋的时候,发现除了她自己刚到以外,其他人居然都已经到齐了! 用过早膳以后,凤宸珏告知了众人计划有变,下午就要回去,在场的大部分人本就兴致缺缺,闻言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不过既然快要回去了,又难得出来一趟,不好好观赏一番景致,这一趟出来的岂不是亏了? 于是众人便在山庄内四处闲逛,山庄很大,主要是以枫林为景。由于苏倾城眼睛的问题,所以比较活跃,说话比较有趣的凤煜炎全程做着描述解说,后者的言辞腔调,就连他们这些正常人听了,都觉得眼前看见的普通风景都似是更美 了几分。 这让苏倾予对他好感不由加深,毕竟若是叫她来描述起这片枫林的话,定然是枯燥无味的。 最让众人觉得惊艳的,是大片大片的枫林中居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天然湖,似嵌在一片绿海中的蓝宝石一般稀罕。 蓝色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枫树,偶尔有一片枫叶落在湖面上,便会漾起一片温柔的涟漪,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微风不燥,岁月静好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比较会折腾的凤煜炎提出要钓鱼,还可以做个烤鱼吃,大家年纪到底不大,不论多么早熟,玩心还是有的。 所以这个提议几乎是全票通过,苏倾予虽然没什么兴趣跟一群孩子玩“过家家”,但到底是没有出言搅了众人的兴致。 于是众人捡柴的捡柴,取火的取火,十几个少年少女,在这一刻少了几分主仆之分,感情却随之增长了不少。 只是最后鱼虽然是钓上来了,最后除鳞填料开烤却全是苏倾予做的,银翘在一旁打下手。 没办法,谁能指望一群王孙贵胄会烤鱼呢?而她不一样,毕竟还有着前世的生活经验,烤个鱼完全是手到擒来,而且还能借助野外生长的一些香料,比如花椒、香叶之类的东西,让鱼肉变得更美味,众人品尝过后 连连惊叹不已。 “倾予烤鱼的手法怎么这般熟练?”凤宸珏眼下嘴里的鱼肉后疑惑问。 凤煜炎也跟着问了相同的问题。 苏圣泓也叹道:“跟小五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竟不知小五还有这般手艺,小五藏得可真深啊!就是不知小五是何时又在哪学的?” 苏倾予见所有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嘴角微抽,只说了两个字“秘密”! 好在其他人并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赏完了景,吃完了鱼,于是午时吃过正餐以后,众人就下山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送苏倾予等人回府以后,凤宸珏和凤煜炎刚一进宫,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压抑,沉闷,和令人恐慌的沉寂,无一不透露着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刚踏进东宫里,一直伺候在凤宸珏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忙哭丧着脸跑过来道:“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 “大事不妙了!据说企图毒害八殿下的人,已经有着落了。” “谁?” “是……”那小太监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咽了口唾沫道:“是皇贵妃娘娘!”凤宸珏沉默了一下,看了眼凤煜炎,两人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第127章 局 首先,八皇子是皇后之子,外公是当朝文臣之首左相,势力之强自不用说,若不是父皇有心打压,连上朝听政的资格都未给凤舒冉,怕是他这太子之位更加岌岌可危。 若是他一直不出什么大的差错,维持目前的处境虽然不容易,但至少别人也拿他没办法,只需耗到他羽翼丰满之日即可,却不想灵素媛居然给他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皇贵妃谋害皇后之子啊,哪怕本意不是如此,那也一定会被冠上党争的帽子,皇后和左相自是不会放弃这么好一个打压他的机会,怕是凤栖矜到时候也会来掺和一脚……毕 竟墙倒众人推从来都不是什么罕事! 见小太监还在原地不走,凤宸珏蹙眉问:“还有什么事?” “殿下,今早消息一出,左相及太尉就带领群臣跪在御书房外,至今未起,一直参本皇贵妃和殿下,说……说贵妃娘娘心如蛇蝎,谋害嫡子,有失德行。 而殿下由娘娘一手教导出来的,怕也是难担一国储君之重任。众臣上奏陛下,求……求……求诛毒妃,废太子!” 磕磕绊绊说完最后一句话,小太监忙跪了下来,低着头很是惶恐。 凤宸珏听完后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凤煜炎忙追问道:“父皇那边暂时是什么反应?”小太监摇头道:“不知道,陛下一直待在御书房里,既不面见众臣,也没给出任何回应,只知道消息刚出,皇贵妃娘娘就被软禁在关雎宫内不许踏出半步,也不许任何人探 望。” 凤煜炎看了眼身边脸色阴沉默然的凤宸珏后对小太监挥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二人进了明德殿以后,凤煜炎随手将门关上后,本妖媚的脸顿时扭曲在了一起,咬牙切齿骂道: “还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说小九,那蠢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动皇后的人,她怕不是故意在给你找麻烦吧!” 凤宸珏白了他一眼沉声道:“她的目标一开始应该不是老八,难道你忘了,倾予当时也在,想想灵苏两家的联姻关系,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卧槽!”凤煜炎闻言大骂了一句脏话,心里更觉窝火,咬牙道:“这一次我们怕是要被牵连惨了。” 凤宸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这一次确实是他们大意了,毕竟他们谁也没料到,灵素媛会胆大到企图在星祥殿动手杀人。 只要灵素媛动手前能稍微考虑一下他,应该都不会做这种事,且不说凤舒冉如何,但毕竟是皇后嫡子,无论成功与否,皇后党一定会不留余力地进行回击…… 呵,所以果然不是亲生的,便能全然不顾他的立场和处境是吗? 他抿了抿唇如是想到,个中酸楚,冷暖自知! 御书房内,凤敬目光哀伤地看着摊开在桌上的那副画轴。画上一名身着一袭羽蓝色绣云雁广袖丝绫衣的绝色女子站在一片桃花林里,手执桃枝回眸一笑,弯起的金眸潋滟惑人,偏偏唇畔那笑透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憨,真真是人面 桃花相映红。 三千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有几缕似随风而扬起,气质自然而灵动,似不小心坠入红尘的仙子。伺候在一边的德祥转过脸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这十多年来,每隔一段时间自家陛下就会不吃不喝对着画怔上一整天,暗道若是没有十五年前那一场江南之行,若是没 有那十里桃林一场偶遇,那么一定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吧! “德祥。” “奴才在。” 听见凤敬叫他,他忙上前一步应道。 “让外面的人都回去吧,明日早朝再议此事。” “是。” 左相彦博扬一见德祥出来立马问道:“陛下是不是愿意召见我等了?” 德祥摇头道:“陛下命奴才传令,此事明日早朝再议。请各位大人们就先回去吧,陛下今日是不会见你们的。” “呵,”彦博扬讽笑一声,随即对着御书房内掷地有声道:“还望陛下今日给臣等一个说法,十四年前陛下力排众议立庶出的九皇子为储君便是这般敷衍我等。 如今皇贵妃娘娘意图谋害嫡出的八皇子,以保太子稳坐储君之位,用心歹毒,莫非陛下还要包庇他们母子不成?” “还望陛下今日给臣等一个说法!” “还望陛下今日给臣等一个说法!” “还望……” 彦博扬话音一落,跪在后面的朝臣纷纷出声附和,气势喧哗,人心躁动。 凤敬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负手立在门前扫视了眼众臣,见众人安静下来,他这才盯着彦博扬冷喝道:“爱卿这是要携众臣逼宫造反不成?” “微臣不敢。”彦博扬跪在下方,虽垂下了眼睑,却不见低头,他不着痕迹地朝身后的大臣们使了个眼色,礼部尚书冯术立马跪行上前一步神情恳切,语气怆然道:“陛下,毒妃祸乱后宫,太子只顾玩乐,臣等也是为天秦社稷着想,这才冒死进谏。毒嫡一事,唯有诛毒妃、废太子,以儆效尤,方为上策。不然不足以息众怒,平内乱。 ” “冯术,你好大的胆子!”凤敬低吼一声,嗓音里全是压抑的愤怒。 前者忙跪伏在地,用沧桑的嗓音喊道:“望陛下以大局为重,诛毒妃,废太子,以儆效尤。” “诛毒妃,废太子!” “诛毒妃,废太子!” “……” 本安静下来的众臣立马出声附和,凤敬见此状,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众人脸色青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德祥忙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担心他会被众人给气晕过去。 半晌后,彦博扬见差不多了便再次朝众人使了个眼色,躁动的人群这才慢慢安静下来,随即他表情肃穆恭敬地对凤敬磕头道:“于此事,望陛下三思,皇贵妃无德,太子非嫡非长无建树,若没有一个妥当的处理之法,实在难以服众。” 第128章 达成盟约 凤敬缓缓推开搀扶着他的德祥,缓了口气,危险的眯起眼睛扫视了眼跪伏在地的群臣,随即对彦博扬道:“爱卿真是好手段。” 不等其有所反应,他立马对众人喝道:“所有人立即给我滚回去,此事明日早朝再议。德祥,若再有人胆敢有任何异议,立马派人将其拉出去重责一百大板,连降三级。” “是。” 凤敬冷哼了一声,不等众臣再发表意见就转身进了御书房里。彦博扬抿了抿唇,自知刚刚他们言行过激已经激怒了凤敬,若是再耗下去对他们也并无好处,做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就算这一次不能拉凤宸珏下位,还有月末的皇家狩 猎的计划。 他眼底闪过一抹极为阴狠的光芒,随即艰难地站起身子,对着御书房行过礼后便率先朝来时的路往回走,其他大臣们纷纷效仿,随他一起离开了皇宫。御书房内的凤敬抬手轻轻点触桌上的画像,良久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薰宜,彦博扬越来越过分了,简直快要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若还在多好,你若还在,咱们的孩子 哪需要面对这些质疑,哪需要遭这些罪……”夜凉如水,德祥听见打更声,看了眼仍旧对着画发愣的凤敬,面上有些许忧虑,不由上前道:“陛下,二更天了,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奴才传膳,您多少吃一些吧 !” 凤敬闻言摇了摇头,抬手卷起画轴以后沉声道:“摆驾关雎宫,去看看皇贵妃。” “是。” 德祥虽然无奈,但到底也只能按照吩咐照做。 …… 好半晌以后,他们刚行至关雎宫,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嘈杂混乱的声响。 “砰——哗——” “放我出去,我要见陛下!” 灵素媛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此时散乱不堪,衣衫不整,形容憔悴,摔花瓶砸椅子的模样浑如一个丧失理智的疯子。 “娘娘,娘娘您冷静一点,陛下只是让您闭门思过两日而已,或许过两日陛下气消了就没事儿了!” 麦冬在一旁急声安慰道。 “呵,闭门思过?”灵素媛讽笑了两声,将手中高举着的花瓶猛地朝门口砸去,发成“砰”地一声脆响。 凤敬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花瓶径直砸在脚边碎开,跟在他身后的德祥见状脸色瞬变,忙对里喝道:“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 凤敬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紧张:“德祥,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想跟贵妃单独聊聊。” 德祥领命后便带领一众宫人退了下去,并贴心地将殿门也一起关上了,屋里便只剩下了凤敬和呆愣在原地的灵素媛两个人。 凤敬环顾了一圈满屋子狼藉后,摇头叹气道:“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要对小八下手。”闻言灵素媛这才回过神来,忙冲到他身前拽着他的胳膊满脸泪痕道:“陛下,臣妾一时糊涂,臣妾当时并不是想杀八皇子的啊,呜呜,臣妾哪有那个胆子敢谋害陛下子嗣啊 。” 凤敬眼神一闪问道:“那你想杀的是谁?”“苏倾予,陛下,臣妾也是为太子考虑啊,自从苏倾予进宫后,太子整个心思都牵挂在了他一人身上,这眼看月底在即,太子和三皇子居然还带着苏倾予出城郊游,讨其欢 心,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啊!” 凤敬听完后绕过她走到桌子旁坐下,这才点头道:“嗯,确实不是什么好事,珏儿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越发平静地语调,让灵素媛感到些许不安,她忙转身跪在前者脚边哀求道:“求陛下饶了臣妾这一回吧,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了!”凤敬眼神复杂地盯着低头跪在地上的女人,他本来就怀疑,灵素媛怎么可能会突然想要毒害小八,毕竟杀了小八对她绝对没有一丝好处,反而可能引火烧身,在他印象里 ,对方应该没有这么蠢才是,甚至是有些精明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挑中她。而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只是这个女人想要杀苏倾予的理由,应该不是为了珏儿,不然只要稍稍能够考虑一下珏儿所处的位置,行事都不会这般莽撞,况且事到如今,她 也只是一直在为自己求情,却连珏儿目前所面临的是何处境只字未问…… 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有十四年的母子情啊,珏儿好歹也喊了她十四年的母妃了,她这般行为不免让人心寒。 “爱妃,这些年来朕顾及珏儿,一直宠你纵你,如今你这般……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不,”灵素媛一下子抬起头来,惊慌失色道:“对不起,陛下,臣妾真的知错了,求陛下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 他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沉默地往殿门口走去,灵素媛见状哭喊着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只是却被前者唤进来的宫人给拦住了。“陛下——陛下——您听我说,臣妾是真的为了太子殿下着想的啊,臣妾从未想过谋害皇子,当初真的只是太过担心苏倾予会成为太子以后路上的阻碍,才会一时糊涂啊 ……” 只是无论她如何哭喊,如何辩述,凤敬终究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 各宫各殿的主子们听闻此事消息后反应不一,担忧者有之,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的人,毕竟灵素媛宠冠后宫数十年,早就有很多人看不惯她,想要拉她下位了。岚烟殿里,云烟得此消息后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眼里却一闪而逝过一抹快意,暗道‘灵素媛,你也有今天,还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倒要看看像你这样的人最 终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只是在想到苏倾予时,她眼中的憎恶迅速褪去,转而浮现一抹担忧,最后定格成冷然。 “善嬷嬷,去四下打点一下,我想再见一面皇上。” “是。” 殿里一直随侍在云烟身边的那个管事嬷嬷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下去。云烟紧握的双手有些发颤,呢喃出的对不起也不知是在对谁道歉。 第129章 体贴入微 而此时,东宫明德殿内气氛更是沉凝,当听完安排在关雎宫那边的眼线传来的消息以后,凤宸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凤煜炎不由扶额叹道:“小九,这蠢女人是临死也要拉小美人儿垫背是吗?听她这样一说,我都觉得小美人儿是祸源,父皇不会一怒之下,就真的把小美人儿给杀了吧?” “不会,倾予毕竟是苏家人,若没有一个合理地由头,父皇是不会动他的,怕就怕父皇对其心生芥蒂,这样倾予以后就麻烦了,啧!” “算了,这件事暂时想太多也没用,话说回来,就算那蠢女人咬定当初想杀的人只是小美人儿。 并且从未有过谋害皇子之心,但是皇后党可不会信,就算心里信了,嘴上也会咬死‘贵妃毒嫡’一事,以他们今日在御书房外那架势,势必要将你拉下位可怎么办?”一提及这个话题,氛围瞬间就凝重了数倍,凤宸珏沉默了良久后,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郁的夜色,缓缓呼出压在胸口的一口浊气摇头道:“百官请命,父皇受胁……你 说能怎么办?” 凤煜炎闻言暗骂了一声后不由沉默了下来,毒害皇家子嗣可是大罪,左相那边占尽情理,无论他们怎样挣扎,最后还是逃不过一场重责…… 关键责罚还算小事,怕就怕……真应了那句诛毒妃,废太子!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回府后的苏倾予也是辗转难眠,不知为何,她总有点心绪不宁,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天还未亮,文武百官就已候在午门等待早朝,偶有交谈,语气言辞间也稍显凝重。 直至破晓时分,钟鼓响,鸣鞭起,众人这才静下来有序进入皇宫。 金銮殿上,凤敬神情倦怠,满脸疲惫,他用手支着头斜倚在龙椅上,紧皱着眉心闭目养神。 礼部尚书冯术持笏上前道:“臣有本奏。” 凤敬“嗯”了一声,缓缓半睁开眼睛,渊黑的眸子似见不着光一般深沉。 “有关于‘贵妃毒嫡’一事,兹事体大,还望陛下早日做决断,肃清宫纪,以正朝纲。” 殿中静了片刻,随即不少文武官员纷纷下跪,同奏此事,很多平日里站派太子党的人此时也跟着跪了下来。 凤宸珏见状神情不由更加难看了几分,一夜未眠导致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添几分阴沉。 左相彦博扬扫了眼前者,心中冷笑一声,就算年少早熟,天资聪颖又如何,就算得圣宠被偏爱又怎样,有那样一个喜欢自作聪明的母妃,被牵累不过是迟早的事。 敛了思绪,面上不露分毫,沉着脸上前道:“陛下,臣以为,贵妃失德,太子同罪,理应诛毒妃,废太子,而大皇子为皇长子,理应为我国储君。 况且在解决西北凉临动乱一事,已能看出大殿下才能出众,思虑周全,相较于年幼而贪图玩乐的九殿下,更有一国太子之风范,还望陛下三思。”突然被牵扯到的凤栖矜闻言脸色一沉,对于彦博扬居然会出言夸他,甚至支持他做储君一事并未感到丝毫喜悦,一抬眸就看见凤敬看向自己时深沉的眼神,不由心情复杂 。 怕是这回父皇也会怀疑他掺和在其中挑事吧?他确实有落井下石的心思,只是却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动手,心中苦笑一声,辩解无门,也没意义,垂眸静立不作丝毫反应。 一旁的凤煜炎出列冷声道:“彦相这话是不是过于牵强了,贵妃之错,何以殃及太子?太子对于此事毫不知情,如此岂不无辜?” 彦博扬讽笑一声,毫不畏惧回道:“三殿下此言差矣,皇贵妃娘娘与太子殿下乃是母子,何来无辜一说?臣以为,这件事必定是娘娘与太子一同筹谋的诡计。按照三殿下所言,无论皇贵妃是否得手,于太子都百利而无一害,因为只要她自己一人承担后果就可以了,但利处却是可以为太子扫平路上的阻碍,所谓母子同心,怕是 贵妃就是想牺牲自己与嫡皇子八殿下同归于尽吧?” “哼,不愧是左相大人,诡辩功力倒是一流,只是说话得讲究凭证,你身为臣子,无凭无据,平白污蔑贵妃、皇子,该当何罪?”煜炎冷喝,身为皇子的尊仪尽显。 “臣不敢,只是臣为天秦鞠躬尽瘁,一片丹心可昭日月,臣也是为社稷安康着想,三殿下此话未免寒人心。” “够了,都给我住嘴!”凤敬低喝一声,嗓音里透着沙哑和乏意。 凤煜炎与彦博扬同时安静下来,退后一步站回了原位。凤敬环顾了一圈殿下大片伏跪请命的大臣们,随即又看向沉默不语的凤宸珏,眸光微闪,心下叹了口气,暗道也是时候该让他历练历练了,总在他羽翼庇佑下,永远也无 法真正成长起来…… “德祥,宣旨!” “陛下……” “宣!”加重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德祥暗叹了口气,示意下面的小太监取来圣旨,随即摊开后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贵妃灵素媛意图谋害嫡皇子甚是失德,论罪当诛,念及其抚育太子十四年,功过相抵,禁足关雎宫,从此不许踏出半步……” 说完,他话音微顿,不由看了眼凤敬,却听后者沉声道:“继续念。” “是。” 德祥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太子身为储君,却滥用职权,贪图玩乐,不务正业,今以废黜其位,下贬西北凉临,镇守边疆,不得圣旨,不许回城,钦此。” “……” 话音落,满殿寂静,落针可闻。 凤宸珏瞳孔骤缩,藏于宽袖中的手蓦地握紧,眼睑低垂,遮住的眸子有一瞬间变成了暗金色。 “父皇,不可——” 凤煜炎蓦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凤敬,急急上前还欲说些什么,只是他刚踏前半步,就被凤宸珏拉住了手腕。 “小九!”前者急的低叫了一声,只是凤宸珏只是对他轻轻摇了下头,然后上前一步越过他掀袍跪地道:“儿臣,接旨。” 第130章 突然泛起的同情心 嗓音沉稳中透着沙哑,表情淡漠中带着隐忍。虽然这种情况在他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百官请命,就算凤敬是皇帝,却不能毫不顾忌群臣的感受,况且此次事件确实严重,没有见血已是庆幸,至于被废下贬一事,于他来说,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只有脱离这座冰冷皇城的禁锢,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发展自己的势力,届时,他必回城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而这些所有落井下石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凤眸低垂,被遮住的眼底似燃着一簇能焚尽一切的火焰…… 凤敬深深地看了眼跪在地上不说半句哀求之话的少年,起身甩袖说了句“退朝”后,就率先朝着殿后走去,德祥见状忙追了上去。 确定凤敬已经离开金銮殿以后,群臣面面相觑,这才三三两两起身,脸上皆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们在看向已然站起身子的凤宸珏时,眼底的讽意袒露无疑。 彦博扬理了理领口,笑容满面的走到凤宸珏面前道:“九皇子,恭喜下位,不知殿下心中有何感想啊?” 讥讽地语气和脸上堆积的假笑令人作呕,后者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甩袖便朝殿外走去。 在他看来,跟这种人多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口舌,完全没有必要。 彦博扬眼底一闪而逝过抹暗芒,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捏的脆响,随即对着凤宸珏离开的背影笑道: “啊,真是可惜了,眼看月底皇家狩猎在即,可惜太子要下放西北凉临,怕是无法参加了呢!哎,不知道到时候没了太子殿下……” 说着话音一顿,随即一拍额头摇头讽笑道:“啧啧,瞧我这记性,太子已被废,该是九殿下才对,哈哈,没了九殿下的庇佑,苏家那小子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死在狩猎场上呢?毕竟到时候人多杂乱,箭矢无情,殿下 您说是不?” 凤宸珏闻言脚步一顿,瞳色瞬间变成了暗金色,一身气势极为骇人,他微微侧过身子看了眼彦博扬,由于背光的缘故,让人看不清其脸上的表情和变化的瞳色。 但是下一瞬他就已经转身朝着殿外走去,在踏出殿门的瞬间,暗金的瞳色已转为深不见底的墨黑。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已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彦博扬脸色瞬变,上扬的嘴角微僵,似还抽搐了两下。 后者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十四岁的黄毛小儿震慑住后,顿时恼羞成怒,脸色顿时染上几分狰狞,眼底的杀意宛若实质一般钉在凤宸珏的背影上。后者站在殿外抬头看着已经升起的朝阳,他缓缓呼出一口压抑在胸口里的浊气,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这种时候万不能再出半点差错,否则便是万丈深渊,不仅是 自己,还会殃及他身边的人…… 关雎宫内,得到消息的灵素媛脸色惨白,脚下一软,一个失神便摔在了地上,麦冬见状忙跑去扶着她哀声喊道:“娘娘,请您保重身体。”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要去见陛下……” 灵素媛眼神空洞地呢喃,一把拂开麦冬,踉跄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朝着殿外跑去,只是刚一只脚踏出殿门,然后就怔怔地收了回来。不远处有一个容貌端正的女子在一群宫婢的簇拥下正徐徐走来,一身华贵凤服,妆容精致,嘴角挂着得体而又不失温柔的浅笑,一抬眸正好与怔在门口的灵素媛对视上, 笑意不由加深,眼底却满是讥讽和冰冷。 “哟,妹妹这急急地是想去哪儿呀?” 柔和的嗓音听起来就像真的是在跟自己的好姐妹打招呼一样亲昵,在听在当事人耳里,却只有讽刺和挑衅。 “皇后?你来干什么?” 来人轻笑一声已翩然而至门前,与灵素媛之间仅隔一道门槛的距离,盯着后者看了半晌,随即抬起手轻抚后者的脸语带怜惜道: “啊,当然是来看看我可怜的好妹妹啦,啧啧啧,瞧这小脸儿白的,平日里的春风得意哪儿去了啊?” 话音落,在放下手的瞬间,纤长尖锐的指尖蓦然划过灵素媛白皙的脸颊,保养柔嫩的脸立即起了四道红痕,瞬间红肿起来。灵素媛闷哼一声,抬起一只手捂住受伤的侧脸,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就朝皇后的脸扇过去,从那掌风来看,这一巴掌几乎是不留余力的,若是被扇中,怕是得肿好一阵子 。 “啪——” 由于两个人挨得本就极近,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连皇后自己都没料到对方落到这个地步还敢动手打她,于是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头瞬间被打偏了过去。 灵素媛后退一步,与皇后拉开了距离,不甘示弱地冷讽道: “彦昭芸,你这个连凤印都没有的皇后,有什么资格过来嘲讽我?上位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住在延春宫,凤殿未央至今封锁,真是可笑。” “贱人,你给我住嘴!” 彦昭芸恶狠狠地偏过头低吼道,对方的这句话就像一根尖锐的利刺,直直地扎进了她心里早已鲜血淋漓的一处。 其脸上看似温婉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全是怨毒的狰狞。 只是灵素媛显然不会听她的,对于她的警告仿若未闻一般继续道: “呵,你也真是可怜,就算我现在栽了跟头又如何,至少陛下还宠了我十年,现在也是维护我的,不然我现在就该在冷宫里了!而你呢?入宫后,陛下宠幸了你几次,嗯?自从有了八皇子后,想必陛下再也没碰过你了吧,啊,也是呢,毕竟当初陛下可是专宠君皇后一人啊,某人设计爬上龙床,居然还中奖怀孕,陛下心里怕是恶心至极……” 吧! “啊——你这个贱人!”灵素媛话未说完,就见彦昭芸尖叫了一声立马冲上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挣扎间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只是她显然不是已经陷入疯狂的彦昭芸的对手,只能被摁在地上 ,进行微弱的反抗。麦冬本想上来帮忙,奈何彦昭芸带来的人多,她刚一有动作,立马被人拉住同时被踹跪在地上,不由喊道:“呜,娘娘——” 第131章 早课论道 看着眼底布满红血丝的彦昭芸,灵素媛一边忍着窒息的痛苦,一边扭曲的笑道: “你永远也得不到陛下的爱,你的孩子也永远做不成太子,呵呵咳咳咳……天秦国母……永远都是君皇后……哈……哈哈……” “你给本宫住嘴啊!君皇后已经死了,本宫才是天秦最尊贵的女人,是天秦唯一的皇后。”被彻底激怒的彦昭芸一手掐着灵素媛纤细的脖子,一手扇着后者耳光尖叫道: “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今天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人,你还真以为陛下没有废你妃位,你就还是以前那个得宠的皇贵妃不成!” “唔!”被打的眼前发黑的灵素媛闷哼了一声便没了动静,紧咬着牙关不愿意在对方面前示弱,除了一开始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以外,她现在已经木然了,虽然身体上受着虐打, 但是她心里却感到无比快意。彦昭芸这个皇后,不过是陛下为了阻住悠悠众口和左相的逼迫而封的,除了封号变了,待遇按皇后规格来,其他一切未变,甚至连最重要的凤印也一直未授予,居住的宫 殿也未搬迁。 毫不夸张的说,彦昭芸的后位,根本就是后宫里的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公鸭嗓忽然高声喊道: “皇上驾到——”众人闻声顿时一惊,彦昭芸更是忙从灵素媛身上下来,双手绞着身前的衣角,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瞥了眼躺在一边模样凄惨,毫不动弹的女人,不由伸脚踹了一下低声 道:“装什么死,快给本宫起来。” 见对方仍旧没有反应,她心里也急了,只是不待她有下一步动作,听闻消息赶来的凤敬已经走了进来。 众人忙下跪行礼,麦冬一得自由,顾不上给凤敬行礼跌跌撞撞地跑到灵素媛身边,扶起她哭喊道:“娘娘,娘娘您醒醒,别吓奴婢!呜呜——” 凤敬环视了一圈,厉声喝问:“谁来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麦冬抱着灵素媛,抬头哭诉道:“呜呜,陛下,还望陛下给娘娘做主啊,皇后娘娘一上来就打骂娘娘……” “贱婢,你胡说!” 彦昭芸猛然摆过头恶狠狠地瞪了麦冬一眼,随即又楚楚可怜地看向凤敬,跪行两步急声道:“陛下,你别听她瞎说,是灵妹妹先打我的,你看!” 说着她还偏过脸给凤敬看灵素媛原先打她的那一巴掌而留下的掌印。 “简直胡闹,昭芸,你太令朕失望了,作为皇后,居然肆意虐打后妃,品德实在令人怀疑。”“不——”彦昭芸目露惊恐地辩解道:“不是这样的,陛下,臣妾也是听闻了一些消息,好心过来看望一下妹妹,没想到妹妹不欢迎臣妾,还出手打臣妾,臣妾也是出于自保 还手的啊……” “你当朕眼瞎人傻不成?”凤敬指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灵素媛,瞪着彦昭芸怒吼道。 后者当即噤声,惨白着脸不敢再说话。 “来人!” “奴才在。”德祥立马上前道。 “皇后品性欠缺,德行有失,禁足延春宫一月,立即执行。” “是。” 德祥对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颜色,两人立马会意上前架起跪在凤敬身前的彦昭芸往外拖去,后者挣扎地大喊,只是却没换回前者一个眼神。 待彦昭芸被带下去以后,凤敬叹了口气,又让德祥唤来太医给灵素媛医治,说是晚些时候再过来,然后就离开了。 这场闹剧倒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只是没人对此感到意外。 皇后与皇贵妃不和,这本身就不是什么秘密,然而让人觉得意外的是,皇后居然刚一得到皇贵妃被软禁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过去踩压,这举动未免太过莽撞和愚蠢了。 梧桐殿里,凤栖矜听人过来禀报说皇后暂时也被禁足时嘴角不由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亏彦博扬那般精明,女儿彦昭芸却是个不中用的。先是机关算尽,扶持彦昭芸上位,后又抓得把柄,携百官请命皇上废太子,将他推出来看似在帮他,实际上不过是把他推出来拉仇恨,等最后他与凤宸珏二人斗的两败俱 伤后再推举八皇子为储君。 呵,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彦昭芸居然这般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去踩灵素媛,这下可好,落得个跟灵素媛一样品德有丧被关禁足的下场。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他瞬间敛了思绪不由微微皱眉,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进。” 随着他话音落后房门被推开了,随着一阵脚步声临近,他这才抬眸看去,熟悉的身影让他随之一怔。 “药蘅?你这时候来做什么。”少年从进来开始,紧蹙的眉心就没展开过,这时听见他的问话,便回道:“九皇子一事,我都听说了,据说陛下打算将九皇子遣去西北,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再待在帝都 了好不好?” 话音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询问和哀求。 见他不说话,少年以为事情还有转机,黯然地眼神不由一亮,急声道:“阿矜,我们回蓬莱仙岛好不好,不要再留在帝都了,就像以前那样……” “药衡!”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栖矜冷声打断道:“回不去了,当初父皇送我去蓬莱捡回一命,为的就是让我成为一柄利剑,在小九称帝之路上为其扫清一切阻碍……” 说着,他话音不由低了下来,抬手看了看自己苍白纤长的手,骨节分明,他凄然一笑,嗓音凉凉道: “太子被废,储君之位空悬,嫡八皇子没有资格上朝听政,作为长皇子的我恋慕皇权,恶意借机打压自己的九弟以及其党羽,然后在夺嫡之争中谋害朝中重臣,呵~”他轻笑一声,眼底却满是苍凉,又接着道:“待我彻底扫清小九称帝之路上的障碍,父皇就可借机给我冠上品德丧尽、意图造反的罪名,储君之位无人继承,父皇就可将镇守西北凉临边境,战功赫赫的小九召回帝都,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吧…… 第132章 初正视 届时,有战功加身的小九,即便是庶出的身份,又有一纸诏书,名正言顺继承了皇位,也无人再敢有异议。 这哪里是一场惩罚,分明就是要开始打磨小九,为其铺路了,毕竟身为一代君主,除了帝王之道,也必须能驰骋沙场才是! 父皇他,其实从始至终都有这个打算啊,就算没有‘贵妃毒嫡’一事,小九迟早也还会因为别的事被罢黜储君之位。” “阿矜,别说了,这场争斗我们不参与了好不好,我们回蓬莱仙岛,我们隐世不出,从此天下沉浮,我们再不理会可好?” 少年眼眶通红,摇着头一副痛苦的模样。 凤敬从不在乎凤栖矜的死活,凤敬从来都只是拿凤栖矜当做一枚有价值的棋子等等,这些他知道啊,一直都知道啊!他清楚地记得,在十四年前,千百年来除了十二姓家中的人,从未有外人进入的蓬莱仙岛第一次来了客人,一个长相英俊的高大男子,怀里抱着一个重伤濒死的男童,他 们就是当今天秦国主凤敬和大皇子凤栖矜。本来作为九禁之一最隐秘的蓬莱仙岛,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并且进不去的,可是凤敬凭着君家的信物进了来,然后对他身为岛主的爷爷说明了缘由,希望爷爷能够救治凤 栖矜。 本来爷爷是想拒绝的,族规有言不许与皇室有所牵扯,然而最后爷爷碍于君家的面子,终是点头同意留下凤栖矜暂居岛上疗伤。 那时,无父无母的他还曾非常羡慕凤栖矜,有一个这样爱他重视他的父亲,竟为救他愿意出海来寻蓬莱。 后来,凤敬离开了,凤栖矜自然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岛上,他爷爷医治了好久,才堪堪将凤栖矜从鬼门关拉回来,一年后,凤栖矜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那时,他三岁,而凤栖矜六岁。刚刚转醒的凤栖矜日日夜夜都只是抱膝蜷缩在床角,不跟人说话,也不动弹,就像个面容精致的玩偶,面无表情地坐在那整日整日的发呆,他记得,那段时间他甚至没有 见过凤栖矜躺下睡觉。后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后者大概也是撑不住了,便环抱着自己缩在床角躺着沉沉地睡了去,也是那次极偶然地撞见他睡觉,听见他梦呓,才初次窥探到一些可怕的事 ,同时也隐约意识到自己曾经的羡慕的有些可笑…… 睡梦中的凤栖矜似乎极为不安,瘦削的小脸惨白如纸,整个人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即使睡着了,稚嫩的眉心仍旧紧锁着未展开。 他听见他梦呓着,求凤敬不要杀他母妃,不要杀他,后来似乎一直在对谁说对不起,呓语中满是哀求和痛苦。幼时的他不懂宫廷纷争,却听得明白致使凤栖矜痛苦的症结在哪,他不忍后者继续承受噩梦的折磨,于是每次等对方睡着后,他便会偷偷进去点一支安魂香,虽然这样不 能让对方心里的痛苦减少,但至少可以睡好一点。 后来,他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找凤栖矜说话,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虽然知道后者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整整一年才开始好转,还记得凤栖矜第一次对他微笑时的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然而好景不长,凤敬又来了一趟蓬莱,他不知道凤敬对凤栖矜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只知道自凤敬走后,凤栖矜的身体情况便每况愈下。 爷爷诊脉后摇了摇头,对于凤栖矜的病情只字未提,只说需要取他的血为药引,制药为凤栖矜续命。 他当然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也因此事,他才终于得知为什么整座岛上,只有他自己一人姓药,因为他本来就并非蓬莱人……再后来,在爷爷用心的治疗和调养下,凤栖矜的身体逐渐恢复以后,慢慢开始与人交流,逐渐恢复了生气,他们一起学习一起笑闹,他视凤栖矜为兄长,为朋友,在乎而 又重视。 所以三年后,凤敬派人过来接凤栖矜回宫时,他不顾爷爷的反对,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 如此既是不想与凤栖矜分离,也是担心没了他的血为药引,凤栖矜会死去。 那年,他七岁,凤栖矜十岁。 进宫后,他才知道为什么爷爷一定要阻止他跟过来,因为这座看似繁华的皇宫,不仅没有岛上单纯美好的环境,而且还步步杀机。 最关键的是,凤敬似乎因为他的姓氏,非常忌讳他的身份,可又因为蓬莱仙岛的缘故,不敢对他做什么,便只好将他隔离在宫廷深处,不许他与凤栖矜有过多接触。 这些年来,他亲眼见证了凤栖矜如何从一个温润的少年蜕变成一个心机深沉的皇子,他见证了他一切的喜怒哀乐,虽然心疼却又很无奈。 在凤栖矜告诉他,凤敬不过是打算将自己化作九皇子凤宸珏的踏脚石的那一刻,他心里甚至开始怨恨凤敬,都是亲骨肉,怎能如此偏心而狠毒。 然而让他非常不解的是,为何凤栖矜甘愿如此,他可以反抗的啊,甚至可以反将一军,将凤宸珏作为踏脚石,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只是每当他问起这事的时候,对方都只是浅笑不语,嘴角漫溢而出的苦涩和凄凉让人看了心里发寒发慌。 问的次数多了,却总是得不到结果以后,他就不再问了,而如今听闻太子被废,发配凉临的消息,他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可是他不想凤栖矜就这样为他人作嫁衣裳而死,这样的死法太憋屈,也太可怜了。 他想带他离开长安,想带他回蓬莱仙岛,想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照如今来看,对方显然不愿意跟他离开,怎么办…… 他脸色苍白,看着神色逐渐冷静漠然的凤栖矜苦笑,轻声道:“阿矜,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钻牛角尖,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说到最后,他甚至气急败坏地低吼起来,凤栖矜见状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没想到一向稍显胆小怯弱的药衡敢吼他。 第133章 看见什么了? 复杂之色在凤栖矜眼底漫溢开来,随即忽的轻笑一声,移开目光起身背对着药蘅,看着窗外葱郁的绿色,轻声道: “小蘅,回去吧,回蓬莱,长安城很快就要乱了,你不适合再留在这儿了。” 嗓音温润不似之前那般阴沉或冰冷,有那么一瞬间,药蘅甚至以为他们又回到以前还生活在岛上时的时光。 恍惚了一瞬后,他反应过来不由苦笑一声,若是他怕这些的话,早就离开了,入宫九载,毫无自由,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独自离开啊! 岛上除了爷爷,所有人都排斥他这个异姓者,凤栖矜是第一个与他年纪相仿,又在他幼年期给予他温暖的人啊,他怎会就这样放弃心底的光…… 然而默守九年,到头来,还是要被他赶走啊! 抬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涩然地扯了扯嘴角道:“阿矜,我走了,你的病怎么办?” 凤栖矜闻言摇了摇头,沉闷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直让人觉得苍凉。 然后药蘅就见他缓缓转过身子,由于背对着光,从药蘅的角度看,他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了一片阴影里,斑驳了面容及表情。 “小蘅,难道你没发现吗,药效已经越来越小了,而我,也快到极限了啊!” 仍旧是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飘忽不定。 药蘅眼睛倏地瞪大,似想起了什么,眼底漾起一阵恐慌,踉跄后退两步喃喃道: “难怪……难怪,我早该察觉到的,早该的,你派人去我那取血的次数,还有你咳血的次数……都比以前要多啊……” “小蘅,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争了吧,呵,父皇他为了以绝后患,早在十三年前,就断了我的生路啊,噬魂蛊,即便是你的血,也救不了我的,顶多帮我续命多活几年罢了! 其实小九确实很厉害呢,如果未来他能够成为天秦国主,或许,有机会能让凤氏合并七国,君临天下也不一定呢! 而我,心甘情愿成为那柄利剑,替他扫除障碍啊!皇后党彦家,还有小九在乎的苏倾予等,都该死,必须死!帝王最忌有心,衍生软肋,小九……还不够无情呢!” 说着,凤栖矜眼底不由划过一道饱含杀意的暗芒,一个合格的君主,可以多情,但一定不可以有心。 他看得出来,苏倾予在凤宸珏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分量,彦家不急着解决,但是苏倾予,必须尽快死! “阿矜!” 药蘅痛苦地轻唤了一声,虽然此时他看不清楚凤栖矜的神色,但是从对方那轻柔而嗜血的语气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凄凉的悲哀和挣扎在深渊里的疯狂…… “呐,为了让小九这株幼苗成长起来,父皇终于要开始剪枝了呢,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我有罪,所以,就让我用生命,为幼时的犯的错赎罪吧! 小蘅,回去吧,我现在不是阿矜了,是天秦皇长子凤栖矜啊!” 凤栖矜木然的话音落,微微偏过头,阳光从窗外穿透进来,洒在他眼底,细碎的光晶晶亮亮的,似真似幻,漂亮到让人看不清其眸底的思绪。药蘅见状不由怔了一下,随即苦涩地扯起嘴角,心知再劝对方也不会随他离开以后,他握了握拳,半垂着眸咬牙道:“我不会走的……”随你离岛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要 离开你啊!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从那坚定的眼神能够看出来,他不是在说笑,而是认真的。 凤栖矜俊逸的脸逐渐转冷,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眉眼仍旧稚嫩的少年,良久后,薄唇轻启寒声道:“随你,出去。” 对方突如其来的变脸,让药衡怔了一下,随即微垂着头,并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朝外走去,只是在他伸手拉开门的瞬间,听见凤栖矜不带丝毫情绪地对他道: “本殿的身边不需要废物和拖油瓶,所以想留下的话,便向本殿证明你存在的价值。” 自称不再是“我”,那两个字无疑是凤栖矜在对药蘅强调,他再也不是过去的阿矜了,而是身份尊贵的皇长子。 其中疏离之意再明显不过,两人之间似乎在这瞬间横亘了一条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药蘅闻言鼻子一酸,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中的深意他如何领会不到,他的血对凤栖矜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若是他无法证明他对他还有用,立即就会被弃如敝履。 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似被人拿钢针狠狠地戳了一下,本就未松开的拳头此时不由又握紧了几分,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梧桐殿。 见他离开,凤栖矜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绪,站在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只是若有一个细心的人在场,则会发现他藏在宽袖中的手,指尖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里,袖摆正在被点点殷红慢慢晕染濡湿。 与其同时,苏家也闹开了。 皇上突然下来一道圣旨,解除了的苏倾予太子伴读的身份,即日搬离皇宫,同时,命令苏倾予参加月底的皇家狩猎。 接旨后,苏靖阳满脸隐忍的怒火,苏倾予皱了皱眉,想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凤宸珏…… 为什么皇上会突然解除她太子伴读的身份,莫非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不成? 在送传旨太监出府时,她对银翘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递过去一包银子,她接过后转手偷偷塞进那太监手里,小声问道:“公公,宫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太监左右看了一眼,抬袖遮掩着收下那包银子,同样小声道:“哎呀,世子,出大事了,九殿下被废了储君之位,近日就要下放西北去镇守凉临边境了呢!” 苏倾予闻言一下子怔住了,凤宸珏被废了,怎么会这么突然,不过一夜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传旨太监见她一时怔在了原地,唤了两声也不见回神,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第134章 巧遇 带着微寒的凉风轻轻拂过,苏倾予蓦地打了个寒颤,脑海里灵光一闪,她突然记起来一件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事……之前在八皇子星祥殿里遇到毒糕点事件…… 她记得那只笨鸟跟她说过,当时那盘有毒的糕点是灵素媛派人送的,只不过栽赃给了潇嫔而已。 联想到眼下这种情况……也就是说,这件事现在被捅出来了? 说实话,这种结果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既然灵素媛敢让潇嫔殿里的人出手顶包,那么对其一定非常信任,很有可能是灵家特意培养的死士或心腹,安插在风霄殿做眼线。 但是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调查出来了呢?而且以凤宸珏和凤煜炎的能力,居然没能斗过皇后党? 心思百转,虽不清楚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结果却是非常明显的,不由开始为凤宸珏担忧起来。 想来凤宸珏原本身处高位的时候就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想要害死他,如今出了这种事,落井下石的一定更多…… 不是说当今皇上最宠爱九皇子吗,怎么忍心将其贬去西北那样荒凉的地界,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之前好像听说了西北凉临近来似乎一直处于战乱之中啊…… 虽然她知道凤宸珏天赋异禀,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但同时她也非常清楚,那种能力他现在运用起来还非常吃力。 他才十四岁啊,就这样被丢去边境,且不说这一路可能遇到的来自各方的暗杀,单论边境的艰苦环境还有战乱,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这样想着,又是一阵晃神,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微垂着头转身朝着府里走去,紧蹙的眉心满是纠结之意,暗暗分析着如果凤宸珏就这样离开帝都,太子党分崩离析,储君之位空悬……虽然八皇子不涉朝政,也曾对她表明对皇位没兴趣,但是却有一个身处高位的左相外公,真的能置身事外吗?而且没有凤宸珏的压制,同样势力不小的皇长子凤栖矜会就 此善罢甘休吗? 帝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几乎显而易见,血腥残酷的夺嫡之争…… 她神色微冷,压下心底的思绪,一抬眸就看见苏靖阳黑着脸坐在那里,旁边的江芷婉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似乎正想说什么,但因为她进来的缘故,所以突然噤声了。 “爹,娘,这是怎么了?” 她不解地开口问道。 随即她就见看见江芷婉脸色一变,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但嘴角的浅笑仍透着几分僵硬。 “苏苏……你在宫里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事?” “嗯?”她不解地挑了下眉头,然后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在宫里也没有待很久,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待在东宫里,怎么可能有所招惹呢,所以江芷婉这样问让她感觉很不解。 然后她就看见江芷婉低头跟反苏靖阳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非常奇怪,像是忌惮和恐慌,可是细看又不像,总之很复杂就是。 她正疑惑间,就见江芷婉已经抬起头看向她,眉眼柔和对她道:“没事,苏苏,你先回去休息吧,为月底的皇家狩猎做准备。”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江芷婉说这话时,嗓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暗沉,抿了抿唇点头道:“爹,娘,那孩儿先退下了。” “乖,去吧。” 江芷婉目光越发柔和慈祥,只是深处似蕴着一抹哀伤。 她抬脚往外走,心里却总觉得不安,江芷婉和苏靖阳那模样,显然不像没事的样子,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还有皇上又想要做什么?她才十一岁,虽然作为苏府世子,届时定当该随父亲前往观礼,但是根本就不够年龄参加啊…… 且不说她本就年幼,会不会骑马还是个问题,而且体弱多病几乎是路人皆知的事,皇上下旨命她参加狩猎,就不怕她不小心摔下马出个什么好歹,或者被他人误伤吗? 想到这一层,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莫非皇上要借机杀她?这绝对不是她有被害妄想症,虽然在她看来,皇上根本就没有理由对她下手,但是想想之前苏银川对她说的话,苏家跟皇室之间曾经似乎有什么纠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想着心猛然一沉,眼光微闪,待走到拐角处时,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拇指长短的小巧口哨,就是当初天子松留在信封里的那个。 虽然吹后没有声音,但是很快一只白色的小身影就扑扇着翅膀“咻”地一下飞了过来站在她的肩头,赫然是那只小白鸟。 收起哨子,她眯着眼睛看着肩头的小白鸟笑道:“笨鸟,交给你一个任务……” 大厅内,江芷婉见苏倾予离开后嘴角的笑瞬间就散了去,本就攥着苏靖阳衣袖的手更用力了几分,骨节隐隐发白。 她低着头焦虑地看着苏靖阳,语气急切地问道:“侯爷,怎么办,皇上……皇上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打算放过苏家,他是不是要对苏苏下手了……” “别胡说!”苏靖阳低喝了一声,随即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不由拉过江芷婉微颤的手用力握了握,缓声道: “事情或许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只是狩猎而已,或许皇上只是想提前锻炼一下倾予。” 只是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也不由低了下来,尾音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江芷婉自然也听出来了,眼里满是悲切和慌乱的情绪,嗓音颤抖道:“可是苏苏还小啊,她从来没骑过马,弓都不一定拉得开……怎么办,怎么办啊侯爷……” 苏靖阳眼底黑沉黑沉的,隐约能看见其中浮现一抹无奈,他一边轻轻拍着江芷婉的手背一边安抚道: “静观其变吧,若是皇上真的……真的还对十几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出尔反尔要对付我们苏家,我们也无力抗争啊。”说着,他不由轻叹了一口气,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些事,他眼神不由黯了黯,若是那时没有交出手上的兵权,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第135章 原来不过是分人而已 然而刚一想到这一茬,思绪便不由止住了,那时,哪里有他们反抗的余地……江芷婉神情也是微怔,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若是皇上真有心对付苏家,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明明只是一道简单的皇旨,可是她心里就是极度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会 发生。 她不自觉地抬手覆上自己尚还平坦的腹部,下意识想护住那里正孕育着的小生命。 苏靖阳见状更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想通过干燥温暖的掌心传递给她力量。 江芷婉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了笑,苍白的脸色并不见丝毫好转。 当天下午,太子被废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长安城,谣言四起,人们私下里纷纷在推测天秦下一任储君会是哪一个皇子,毫不意外的,凤栖矜的呼声最高。 夜里,苏倾予随意披着一件外袍倚在门口,眉眼深沉地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听着银翘向她禀报帝都里的那些言论。 然她并不关心就是,趁着银翘停顿的功夫,她出声打断道:“那只笨鸟还没回来?” 银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苏倾予指的“笨鸟”是什么,于是点头道:“还没回来。”苏倾予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心里有点疑惑,她不过是让白白去皇宫探听一下各方消息而已,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银翘却在这个时候道:“公子,月底的皇家狩 猎,要小心。” 苏倾予瞥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眯着眼睛继续看着月亮平淡地道:“嗯,我知道。” 她当然要小心,就算凤敬没有安排什么陷阱等着对付她,但是朝中想要她死的人,比如那些跟凤宸珏处于敌对面的人,跟苏家有仇怨的人,届时一定会找机会对付她。 真是麻烦!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即让银翘明日给她找一个骑射功夫好的来教她学几天,虽然月底在即,骑射又不是短短一两天就能学得好的,但是至少得让她熟悉一下,免得到 时候出了什么事,她避都避不及。与此同时,皇宫里,忙完手上事务的凤敬再次来到关雎宫里,虽然他利用了灵素媛十几年,但是他也确实有愧于她,即使对她的行为手段感到恼怒不满,但他还是决定过 来看看。 然而不等他踏进宫里,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哀哀地低泣声,沙哑的声音透露出她已经哭了很久了事实。 由于他只带了德祥一个人过来,而且也并没有让人通报的缘故,所以正背着门趴在桌上哭泣的灵素媛并没有发现凤敬的到来。 里面的灵素媛一边啜泣一边轻声喃喃,似在指责凤敬无信无情…… 站在旁边的麦冬虽然很着急的想要安抚她,只是却没什么效果,抬眸正好看见凤敬正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不由大惊失色,正想下跪行礼,却被凤敬及时抬手制止了。 灵素媛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异常,仍旧自顾自的哭诉着往事。 “咳!” 听见咳嗽声,灵素媛像是被惊醒一般,慌忙转头去看,只见凤敬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不由急忙下跪行礼迎接。凤敬对德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宫里的下人们先出去。想起刚刚走近时,听到灵素媛的低喃声,他眸光暗沉,本来他只是打算过来探望一下这个女人的,不过现在看来 ,他需要跟她好好谈谈了。 听见关门声,灵素媛肩膀微颤了一下,偌大的宫殿一下子空旷起来,透出几分凄冷之感。凤敬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跪在地板上不敢起身的女人,冷凝着眉眼,嗓音却很是平缓地问:“媛媛刚刚在自言自语什么呢,朕没听太清楚,媛媛可不可以跟朕重述一 遍呢?” 灵素媛本就憔悴的脸色此时更加苍白了几分,她摇了摇头,小心翼翼道:“回陛下的话,臣妾……臣妾刚刚也是因为太过悲伤而胡言乱语,陛下……” “哼!”不等她支支吾吾的编完,凤敬就冷哼了一声打断道:“灵素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刚刚在低喃什么? 你在责怪朕心狠手辣曾谋杀亲子,现又不念旧情言而无信,责怪朕不明是非不该罚你是吗?” 语气强硬,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灵素媛惨白着脸摇着头,紧咬着下唇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凤敬的责罚太过,虽然凤敬并未剥夺她皇贵妃的头衔,也并没有将她打入冷宫,但是现在将她禁足在这关雎宫里,那和冷宫相比,除了名字不同 ,又有什么区别?见她如此,凤敬眸光沉了沉,兀自冷声警告道:“媛媛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这深宫里最忌讳什么,想必媛媛该清楚才是,若是再叫朕听见你在这‘胡言乱语’,你该清楚会 有何下场。”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他刚一进来,就听到灵素媛在低喃着往事,这让他不仅打消了心中的愧疚,心里反而有一瞬间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不——” 灵素媛见他要走,忙不迭地起身拽住他的衣袖哭道:“陛下,陛下饶了臣妾吧,臣妾是无辜的啊!” “你无辜?”凤敬咀嚼着这两个字,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女人,嘴角带着几分冷笑,猛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寒声道:“小九才无辜,他才是被你愚蠢的行为给牵连的无辜者!” 灵素媛闻言怔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微垂着头,散落下来的碎发遮住了她微带几分狰狞扭曲的表情。 “呵呵!”只听她痴痴地笑了两声,然后轻声道:“小九,又是小九,除了小九,陛下可曾在意过自己其他的孩子?” 不等凤敬说话,她又接着道:“臣妾知道啊,臣妾一直都明白,陛下心里爱的只有君皇后一人啊,所以臣妾从不敢有所奢望,这十多年的荣宠,也不过是场大戏而已。 只是臣妾想问,当初陛下为了保住与君皇后唯一的孩子,一晚催产药,催得臣妾那才孕育了七个月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陛下可曾愧疚心疼过? 然后陛下将小九塞给臣妾,命令臣妾将其养大,承诺会给臣妾一世荣宠,呵,现在呢?臣妾说陛下心狠手辣,言而无信,难道说错了吗?” “啪——” 凤敬扬手甩了她一巴掌,紧抿着唇和那双蕴火的凤眸透出他现在的愤怒。 “放肆!十几年的纵宠,是不是让你忘了什么叫规矩?”听到他的质问声,灵素媛捂着自己被打的侧脸,本就哭的红肿的双眼现在更红了几分。 第136章 好巧…… 随即就见她咬牙仰起头与凤敬对视,哑着嗓音道: “陛下恼羞成怒了吗,虎毒还不食子,然陛下呢?当初为了保护自己心上人的孩子,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另一个孩子,真是好一个慈父形象啊! 呵,其实陛下心里很明白的吧,臣妾从未想过杀八皇子,可是陛下并未替臣妾平反,反而顺势给臣妾冠上一顶毒害皇子的罪名,让全天下都认为臣妾是一个恶毒的后妃。 然后愚蠢的牵连了自己的儿子失去了储君之位,被下放边境……其实,臣妾也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吧。陛下早已决定要将小九派去边境,只是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若是直接表明想要历练一番小九,只怕会给小九找去许多杀身之祸,矛盾之余,正巧臣妾犯错,给了陛下一 个借口,废了太子。如今被夺了太子头衔的小九被下放西北,若臣妾没猜错,下一步,陛下应该会开始亲近宠护大皇子吧,以大皇子为挡箭牌,吸引朝中人的注意,不得召不许回的小九就可 以安然在边境历练……” “住嘴!” 凤敬半垂着眸子,喝止了灵素媛的话,那愈发暗沉的眸子此时盛满了宛若实质的杀意! 灵素媛此时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懦弱,当她发现无论怎样哀求都无法挽回局面的时候,她就已经放弃挣扎,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接着她讽笑一声,毫不畏惧地盯着凤敬,凄然道:“在陛下心里,除了君皇后和九皇子,所有人都不过是陛下手中玩弄的棋子而已吧? 若非是左相势力太大,若非右相未回帝都,若非小九尚且年幼,若非君皇后已死……” “啪——” 灵素媛说的“死”字话音未落,就被凤敬一巴掌给扇的踉跄摔倒在地上,由此可见凤敬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 本就被现任的彦皇后打的头破脸肿,现在又被凤敬狠狠甩了两巴掌,使得灵素媛现在的模样更加凄惨了几分。 她坐在地上垂着头,凌乱的发丝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叫人看不清楚她现在的表情。 凤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薰宜为何会死……还不都是这些后宫的女人……他抿紧了唇,脸色难看的吓人,空旷的大殿一时寂静地叫人心慌。 半晌,凤敬才开口寒声道:“看在你养育小九 十四年的份上,朕这次就不追究了,从今以后你就给朕好好待在这座殿里修身养性,若敢踏出半步,朕就杀了你!” 话语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看见已经镇定下来的灵素媛瑟缩了一下肩膀,知道她已经把他的话里听进去以后就转身离开了关雎宫。 灵素媛缓缓抬起头,发丝遮掩下的表情凄凉又冰冷,眼底满是疯狂的憎恨。 她无声地低喃了一句什么,若是有人看懂她的唇语,就会发现她说的是“凤敬,我定要你为自己的言行后悔”。 凤敬出去后,便吩咐德祥,将关雎宫里的宫人们都遣散重新分配,只将灵素媛的贴身侍婢麦冬留了下来继续伺候。 不仅如此,他还安排了御林军把守关雎宫庭院,不许任何人进去,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一日三餐另外安排人送进去。 虽然凤敬并没有剥夺灵素媛皇贵妃的头衔,但是这种做法无异于将其打入冷宫,甚至监禁起来。 灵家为此虽然有心想帮女儿,但是奈何毒害皇子罪名太大,没有见血已是幸事,若是真追究起来,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所以自然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反抗。 一朝失势,灵家大受打击,以往和灵家有仇怨的,或者有意无意被灵素媛得罪的人纷纷想要来踩一脚,本如日中头的灵家一时萎靡不振,隐现颓废之势。而这也正是凤敬想要看到的,这十多年来,灵素媛恃宠而骄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过分,她私下里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他都知道,而为了胞妹去打压苏家的事他也清楚 ,也不过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因灵家因为灵素媛的关系,势力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大,这让凤敬不满的同时也生出些许忌惮。 早就有打压灵家的心思了,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现在灵素媛自己撞了刀口上来,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呢。 若不是担心影响到凤宸珏,他早就借此机会彻底铲除灵家了…… 眸光微闪,压下心底的杀意,想着来日方长,现在借机打压一下,日后自有人会替他动手。 只是现在他不知道,就因为他现在的一念之差,在日后会招来多大的麻烦。 一向繁荣的关雎宫在这天夜里瞬间变得无比凄冷,再加上严格把守的御林军,灵素媛一时犹如被关进一个豪华的牢狱一样。离开的凤敬丝毫没有注意到暗处里有一道白色的小身影正歪着头盯着他的背影,半晌,那小身影才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从暗处踱了出来,不是苏倾予派进宫里打探消息的小 白鸟又是谁,随后就见它扑扇着翅膀飞离了关雎宫。 绕了大半个皇宫后,它正准备回去,只是在经过一座地理位置非常偏僻的宫殿时,猝不及防地被一道红色身影给抓住了。 白白心里咯噔一下,扭着脑袋和身子奋力挣扎着,心里哀呼吾命休矣! 然后这时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道:“小九你瞧,果然是小美人的那只宠物呢!” 它一下子就放弃了挣扎,扭头去看,看清楚是凤煜炎的脸后,它立马松了口气,原本是熟人啊。凤煜炎低头瞥了眼手中消停下来的小白鸟,心里一阵好笑,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加大手劲,捏的白白不由张了张嘴巴,发出“嗬嗬”的声音,瞬间又剧烈挣扎了起来 。 只是它那点挣扎的力道于凤煜炎来说,无异于蜉蝣撼大树,激不起一点浪花。凤宸珏从屋子里走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眼看凤煜炎似乎玩上瘾了一样,抓着小白鸟的手一会松一会紧,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那小白鸟已经蔫了下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第137章 风雨前夕 担心凤煜炎不小心真把这只鸟给玩死了,不由无奈地开口道:“三哥再不松手,可以考虑找个风水宝地挖个坑把它给埋了。” 他的意思就是再玩下去那鸟就得挂了,虽说这天家饲养出来的小鸟精通人性,会说人语,但是其他方面跟普通的小鸟没有任何区别,可经不住凤煜炎这样“玩”。凤煜炎自然也很清楚,瞥了瞥嘴倒是缓了手中的力道,却没有撒手,而是半握起手掌,松松的将小白鸟困在掌心里,只要它一动,他立马就紧了力道,几次三番后,小白 鸟也明白对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了它,于是也就懒得挣扎了。 见它消停下来,凤煜炎这才满意,握着它一边朝凤宸珏走近,一边问:“小九,话说你的那只活宝到底去干什么了,怎么还没回来吗?” 凤宸珏闻言在心里算了一下日子,随即沉声道:“应该快了。” 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凝重,但是凤煜炎也没多想,随意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然后坐在椅子里,边用手指逗弄挣扎不得的小白鸟边问道:“小美人派你进来的?” “嗯。” “来干什么?” “……” 见它不说话,他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白白感觉五脏六腑都瞬间移了位一样,张了张嘴,不过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凤煜炎戏谑的眼神逐渐转冷,寒声威胁道:“我知道你会人话,今天不给我们交代清楚,那就把命交代这里好了。” “……”小白鸟眼神里逐渐漫上一层惧意,心里大骂恨死天子松那个王八蛋了,就这么把它丢出到这么个鬼地方,动不动就被人掐,会死人……不,真的会死鸟的啊! 虽然心里活动非常“精彩”,但是现实里它已经快被掐断气了,蔫不拉几地开口道:“小……小白只是让我……来打探一下消息,关于……九皇子……” 说着不由瞥了眼凤宸珏方向,看见后者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斜倚着门站在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本来因为对方一开始出声打断凤煜炎对它的虐待而心生好感来着,没想过对方根本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主儿。 感觉到凤煜炎手中的力道仍在加重,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可是事实本就如此啊,难不成让它把刚刚在关雎宫外听到的事说出来不成? 然而只是这样一想就不由打了个寒颤,心思一转不由对凤宸珏道:“小白……很担心你!” 本清脆的鸟鸣声此时已经沙哑,带着些呼吸不畅的喘息。 凤宸珏微愣,良久,在小白鸟期盼的目光下终于开口道:“三哥,够了。”凤煜炎看了眼他,然后冷哼一声,随意地将手里的鸟扔到桌上,被掐的没了力气的小白鸟趴在桌子上也不动弹,静静地等待着身体缓过劲,然后伺机逃跑,心底却把面前 的这两个人骂了一万遍。 看着凤宸珏走过来,它不由颤了颤,不知是它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此时它竟觉得没对它动手,只是全程围观的凤宸珏,要比差点掐死它的凤煜炎还要恐怖?看了对方一眼后它就把头搭在桌面上,半垂着眼睑假装半晕的样子,心里哀呼谁来救救它,这里的两个少年好可怕,一下子 ,它就竟觉得一直唤它“笨鸟”,欺负它的苏倾 予太可爱了! 它正默默哀伤着,就听见站在桌前的凤宸珏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闻言,它头顶鹅黄色的羽冠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抬眸飞快地看了眼凤宸珏,只是那双墨玉似的眸子渊沉深邃,给它一种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感觉,它便不敢细看,忙看向别 处,有气无力回道:“没有。” 凤宸珏见状眼神黯了黯,嘴角勾起一道细微的弧度,本来他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不过看这只鸟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于是接着道:“没关系,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再说,我也好考虑一下,待会你要是说错话,我是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好,还是把你全身的羽毛一根根的拔完,活烹了好 。” “……”小白鸟浑身一抖,“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看见凤宸珏笑的温润,浑身毛都炸了起来,警惕的盯着凤宸珏,眼里满是恐惧和委屈。 ‘这个人好可怕啊,一边说着那么恐怖的话,一边还能笑的这么无害,小白,你快来救我啊!我快被人活烹了啊!’ 它逛了这么久,也不过是不小心在关雎宫外听到了皇上和皇贵妃的对话而已,可是那些话它能说吗,能说吗? 它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横竖都死定了! “嗯?还不说?” 见凤宸珏一挑眉,眼神似冰封一般冷,只是嘴角的弧度却又上挑了几分,并且还伸手朝它抓来,它浑身一抖,认命妥协道:“别,我说……” 一个时辰后,苏府里,听雪苑内。 苏倾予和银翘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道白色的身影扑扇着翅膀“咻”地一下就飞到了苏倾予的肩头,正是刚被放出宫的小白鸟。 “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苏倾予瞥了眼轻喘着气的小白鸟,微微皱眉问道。 “……”为什么?还不是那两个皇子干的好事,只是这话它不能说就是,想起临走时凤宸珏的威胁,它羽冠抖了抖,哑着嗓音道:“小……小白,九皇子说,让你小心左相。” 苏倾予皱眉,继续问道:“还说了什么没?” “小心皇上!” “……”苏倾予闻言并未露出惊愕之类的表情,只是眉眼更冷凝了几分,毕竟一开始接到圣旨的时候,她就有所怀疑了。 可是苏家跟皇室到底有什么纠纷,想起苏银川曾经对她说的那些往事,她觉得更加头疼起来,或许,她该找父亲好好谈谈了!又问了几句后便垂眸掩下了眼底的思绪,看了眼天色,不知不觉已经进入深夜了,她感觉有点冷,不由抬手拢了拢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袍,转身走进屋里后对银翘和小白鸟道:“休息去吧。” 第138章 他有洁癖 “小白!” 听见小白鸟唤她,她不由停下来,看着就在她刚刚转身的时候,已经飞到银翘肩头站着的小白鸟问道:“怎么了?” 然而小白鸟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了个“没”字就飞走了。 苏倾予看着它飞走的小身影微怔,随即皱了皱眉,眼神微闪,让银翘回屋休息后,她便进屋睡觉去了。 次日,苏倾予正跟着骑射师傅练习骑马,当银翘过来禀报说凤宸珏已经离开了帝都时,她拉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更加用力了几分,心情莫名复杂。 然而最后她也不过是对银翘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几日时间晃眼而过,转瞬间就到了月底,出行时,几乎全家人都出动给她送行,就连一直在自己苑中礼佛的苏老太太都出来了。 每个人都拉着她说了好半天,末了给她一个拥抱。其实苏倾予好想说一句,能不能别弄得跟她快死了一样,心里很难受的啊喂! 当跟随苏靖阳一起来到皇家猎场的时候,苏倾予说不震撼是假的。这里地形结构复杂,平原山地交汇,每一处都被植被覆盖,丘陵曼甸连绵起伏;河流湖泊星罗棋布;森林草原交错相连,尤其是浩瀚的林海与大面积天然草原浑然一体, 甚是壮观。 夕阳下,透出无限美好的意境。 但是很快她就压下了心底油然而生的激动,眼底满是沉郁,藏在袍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如此壮观美好的环境下会藏匿着怎样的杀机……想着,她浓密纤长的睫羽不由颤了颤,掩去了眼底闪烁的细碎眸光。 由于众人一路劳累,况且天色已晚,所以凤敬便下令驻地扎营休整一夜,围猎明日开始。 入夜,苏倾予并未直接回到为她准备的营帐休息,而是溜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赏着浓浓夜色。 凤煜炎找来时,正好看到这样一幅景象,茵茵草地上躺着一个白衣少年,她头枕着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搭在肚子上,曲起一条腿静静地看着天。由于今晚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的缘故,显得格外黑,只有远处燃起的篝火透着光亮,从凤煜炎站着的角度,正好能借着那些光亮看清楚苏倾予的侧脸,以及那偶尔缓慢眨 动一下的卷翘睫羽。 “殿下看够了吗?” 苏倾予唇角微勾,并未偏头去看凤煜炎。 他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一直不出声就是等他自己过来,只是等了良久,发现他一直站在那里不靠近也不离开,这才不由出声提醒。 听见那熟悉的清冷嗓音,凤煜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失笑靠近,也学着苏倾予的模样躺在草地上,微凉的晚风携着鲜草的清香拂过,使人不由昏昏欲睡。 “小美人儿应该叫我三哥才对,我刚去你营帐找你,银翘说你出来了,这扎营之地,就这里最偏僻隐秘,我一猜就知道你跑这里来了,果然没错。” “呵!”苏倾予会意,听出来他话音里的得瑟不由轻笑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她只是想静静地享受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所以才没回营而已。 凤煜炎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看了会天色后,意味不明道:“看样子近日会有大雨,你身子不好,记得多穿点,别到时候染了风寒。” 苏倾予偏过头看着他,眼底蕴着一丝复杂,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三哥关心我?” 只是不等凤煜炎回应,她扯了扯嘴角,浅笑中带着一丝讽意,随即收回目光继续看天:“三哥不想杀我了吗?” 虽然凤煜炎除了那日在崇文殿外对她出言威胁过以外,之后再没对她做过什么,甚至可以说对她很是亲近,从称呼上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 她一直觉得凤煜炎对她总怀有几分敌意,虽然表现的一点也不明显,但是她终究不是十一岁的稚子,偶尔还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看她时那复杂的眼神。 想必一直待她好,也不过是顾忌到凤宸珏的面子,她记得他也曾这样说过,所以才一直逢场作戏吧? 然而她正想着,就听见对方嗓音模糊道:“嗯,或许吧,只要你不背叛小九,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小九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她问出了心中一直疑惑着的问题,之前甚至猜测过凤宸珏会不会跟凤煜炎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很快就推翻了这种想法。 可是她实在猜不出,生在帝王家的兄弟,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如此亲近,虽然不排除血缘的羁绊,但是她直觉不止如此。 “小九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我也不过是提早为自己择明主辅佐而已。” 苏倾予闻言不置可否的笑笑,虽然这也算是一个理由,但是其中到底掺杂了几分真假,怕是只有对方自己心里清楚了。 凤煜炎安静了一会儿后,侧过身子看着平躺在身边的苏倾予问道:“如果有一天,老七和小九站在了敌对面,你会选择帮谁?” 他能看出来苏倾予待凤月寒很特殊,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心中总有点膈应,于是不自觉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苏倾予怔了怔,想起凤月寒那张熟悉的脸,心脏都不由悸动了两下。 可是不知为何,凤宸珏的脸也会突然从脑海里浮现,那种强烈到难以忽视的,来自灵魂的契合,让她感觉莫名其妙。 恍惚间,她下意识选择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是道:“假设性问题毫无意义。” 凤煜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离开前瞥向她的那一眼不着痕迹地带着几分冷意。 “小九离开前还惦记着你的安危,让我帮忙照看你,呵!” 轻笑声里带着玩味和微讽,扔下这样一句话后,他垂眸掩下眼底的暗潮,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来意本是想要提醒苏倾予明日要小心什么人,什么事,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第139章 人多,别丢了 他离开后不久,苏倾予也坐了起来,双臂环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表情带着几分罕见的茫然。 只是很快,她就敛起了所有的表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往营帐的方向走,明天她一样得参与围猎,现在该回去休息以保证明日有充足的体力应对才是。 …… 次日一早,苏倾予一身黑色劲装,发丝被整齐的束在头顶,虽然身形稚嫩而单薄,但是一身清冷气质在人群里尤为显眼,再加上那清丽无双的容貌更是让人不由侧目。 她并不打算在这次围猎中作出什么成绩,所以只是慵懒而低调的站在角落里,等待着开场。却不知即使如此,也依旧招来无数目光的注视。 苏靖阳未能参与这次的围猎,所以只能跟其他大臣们在一旁观礼,一边应付着同僚们对自家儿子的赞美,一边暗暗为苏倾予担心。 这才刚开始,他手心就已经出了一层粘湿的汗渍。 在凤敬说完致辞以后,一声锣响,昭示着今年这场春猎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一场围猎,由禁卫军四散出去,将林中野物驱赶出来,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场面甚是宏大热闹。很快,苏倾予就看到林中开始窜出来一些动物,有呆头呆脑的傻狍子,紧张乱窜的梅花鹿,奔跃而出的豹子……还有很多她见都没见过的奇怪动物,纷纷从四面八方聚拢过 来。 “嗷呜——” 就在这时,一声狼嚎从林中深处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恐惧的尖叫。 然后众人就看见一个身穿禁卫军模样的人骑着马飞快地奔了回来,苏倾予眯起眼睛神色一紧,眼底的光微微晃动着,似极力隐藏着某种情绪。 心知不妙的同时,她也发现她胯下的马也开始躁动不安,不停地用前蹄刨着地面,随着骑马奔回来的那个禁卫军靠近,它甚至开始缓缓后退起来。 一身明黄锦缎劲装的凤敬见状面露不快,正欲呵斥,就听见那个禁卫军大喊起来:“陛下快撤,狼群来了!” 众人闻言一愣,观礼台上的人们面露紧张,然而也有一些参与狩猎的人对此不屑,更是出声表示不就是狼群嘛,八千禁卫军在此,还怕小小的狼群不成? 更有甚者向凤敬请命扬言要去屠狼。很多血气方刚的官宦子弟听了这话,纷纷磨刀霍霍,就等一声令下冲上前去,弯弓射箭大显身手。只是很快,这些人就张扬不起来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地面在轻微地颤动,苏倾予心中的不安更甚起来,对一直关注着她的银翘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她待会若是发生了什 么事,一定要先带苏靖阳先走,她自己再想办法脱身。 “嗷呜——” 又是一声狼嚎,同时还伴随着很多其他动物的嚎叫声,锣鼓声早已停下,但仍旧有纷乱的噪杂声从四面传来。 苏倾予脸色一变,暗骂不好,她大概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了。 环视了一圈,在看见凤煜炎的身影时她立马骑马上前,待靠近他后才道:“是兽潮,必须撤。” 她一向没什么血色的脸此时更苍白了几分,只是嗓音依旧清冷镇定,这动静,绝非是简单的狼群能够造出来的。 可是她也知道她的话估计没人会信,所以只能过来先告诉凤煜炎,希望他能够去劝皇上下令立马撤回。 凤煜炎看了她一眼,妖媚的狐狸眼扫视了一圈,这里不仅有辽阔的平原,同时还有参天古木组成的大片林海,若说有兽潮来袭,到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 然而眼下显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正打算去跟凤敬说时,噪杂的震动声已愈发明显,抬眸去看,就发现无数动物成群从林海里奔了出来。 场面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但是下一秒,不知道是谁带头尖叫了一声,场面立即失控。 “护驾——护驾——” “快保护大皇子……” “三殿下请快随属下离开……” “……” 人流涌动,惊恐地尖叫声此起彼伏,观礼台上同样一片混乱。 早在一开始,银翘就拉着苏靖阳离开了观礼台,所以可以说他们现在是最安全的。 “银翘,倾予还在围场里,你拉着本侯去哪里。” “老爷,公子会想办法脱身的,奴婢奉命一定要保证您的安全。” 银翘抿了抿唇冷静地回答道。苏靖阳却猛地甩开银翘的手,他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在苏家发生意外之前也曾带兵打仗过,还犯不着遇到点事就让别人来保护,于是命令道:“你快回去救倾予,本侯自保 足矣。” “抱歉,侯爷,奴婢得令一定要护您安全。” “混账!”就在这边争执不休时,围场里已经彻底乱了,禁卫军已经正面和兽潮杠上了,但能明显看出他们根本处于弱势,虽然眼下挡住了这波疯狂的兽潮,但是崩溃也不过是时间 问题。 甚至就这么会时间,已经有不少人伤亡,血气冲天,刺激的那群牲畜更加狂暴。 凤煜炎在发现场面失控的瞬间就像找苏倾予一起离开,可是一转头就发现本挨近他的苏倾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潮冲散了。 左右四顾,目光所及却仍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不由焦躁的皱起了眉心。 “啧!” “三殿下,请快随属下离开,禁卫军快撑不住了,兽潮很快就要冲过来了!” 听到属下恭敬地提醒,他微垂下头不作任何回应,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他才抬起头冷声道:“撤!”骑马狂奔间,他一直紧抿着唇,在心底默默对苏倾予道了声歉,其实他有足够的能力去找人并搭救,可是最后,他还是选择离开,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他觉得,或许苏倾 予就这样消失也不错! 当然,他昨晚对苏倾予说不打算伤害他之类的话也是真的,因为凤宸珏在乎他,如果他动了手,那么势必跟凤宸珏之间会产生嫌隙,这是他不愿看见的。 若是一直风平浪静下去,苏倾予也不背叛他们,就这样保持盟友关系也还行。然而眼下却发生了这场人力不可抗之的情况,这让他原本压下的阴暗心思,瞬间又复苏了,就算苏倾予的死在这场祸乱中,那也与他无关,凤宸珏到时候找他追究,他也 能推得一干二净。凤宸珏太在乎苏倾予了,他担心在未来的帝路上,苏倾予会成为凤宸珏唯一的软肋,与其到时候后悔莫及,不如就趁这次机会……提前掐断这个苗头。 第140章 迷阵? 而此时,被冲散的苏倾予因为对骑马并不熟练的缘故,根本就控制不住受惊发狂的马儿,只能被动的选择伏在马背上,尽可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被甩下去。 等马终于没有原先那样暴躁了,她这才分出注意力抬头去打量四周的情况。只是刚一抬头,她就发现情况不对了,四周全是参天古树,而且安静异常,围场里的躁动喧嚣根本就传不进来,由此可见她竟在不知不觉间,竟被受到惊吓的马带进了林 海深处?! “嘶——”想到这,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且不说她刚刚根本就分不出精力注意四周,就算注意了也没用,因为林子里的景象都差不多,再加上刚才马儿带她在林里乱串,路上踏 痕紊乱,早已分不清哪一条是来时的路了。 待她终于控制住马停下来时,她也彻底迷失在这片偌大的林海里了。 眼下唯一值得令人庆幸的,大概就是刚刚发生过兽潮,林海里比较具有威胁性的动物都已经跑出去了,一时半会不必担心会遇到什么凶猛野物的突袭。 苏倾予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知道入夜后林子里会变得非常危险,她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拽紧缰绳,正准备驱使马儿载她离开。 “嘶——” 然而双腿一动,就感受到大腿内侧一阵火辣辣的疼,让她顿时倒吸了口凉气,立马咬住下唇才不至于痛呼出声。 眉心骤拧,强忍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压下腿上的痛楚,心知大概是刚刚骑马的时候颠簸的太厉害,腿上的嫩肉被磨破了皮。 她沉下眉眼,强忍着不适下了马,将手中的缰绳拴在一边的树上后,她尽量减少摩擦挪动着两条疼得几乎麻木的腿开始找寻能够止血止痛的草药。 这种原始森林里,找些简单的草药应该不成问题。尽管她知道她现在最主要的是尽快离开,可是她也不敢保证待会一定能够找到出去的路。 假如在天黑之前还没找到路出去,而她的伤口又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而感染恶化,到时候引出一系列并发症,比如发高烧之类的,那可就真有她受的了。 再加上夜深露重,可不比白天温暖宜人,到时候再受个凉,又没人寻来救她,可能一不小心就要把小命交代在这了。 好在她运气不是太差,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些普通的草药,撕下两条袖子,快速的对伤口进行简单的处理包扎。 由于是劲装的缘故,衣服料子本就少,她现在两条白皙纤细的胳膊直接暴露在空气里了,在晨间微凉的空气刺激下,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缓了缓感觉好多了以后,她这才走回原地翻身上马,然后选了个方向离开。 一个时辰后,当苏倾予再次看见那颗她做标记的大树时,饶是以她的性子都快绷不住情绪想骂人了,这也太不正常了!冷着脸在原地打量了半天,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日在添香馆后街所遇之事,莫非这里也被布下了阵法不成? 第141章 带着面具的少年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糟糕了! 虽说她修炼了《九清决》,还有九凰令中的魂兽护体,但是像阵法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她却从来没有接触过啊,更别提破阵了! 莫非又是九禁里的人跑出来追杀她了不成,毕竟她记得凤宸珏曾经说过,这种超乎常人的手段,除了九禁之地的存在能够使用,正常人并没有这个可能。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的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心猛地一沉,在这种情况听见琴声着实算不上好事。她抬头打量起四周,一抹月牙色身影蓦然印入瞳孔,那人怀抱着一把琵琶站在古树横伸出来的一截枝桠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脸上带着一张白底红纹的面具,看起 来很是诡异。 虽说看不清脸,但是就身形来看,应该是一个体型单薄的少年。 “阁下可是禁地之人?为何要针对我?”她皱眉问道。 那人闻言手下琴音微顿,随即摇头道:“我非九禁之人,也并非针对你,只是他想杀你,而我,想帮他而已。” 苏倾予皱眉问道:“他是谁?既然你非九禁之人,为何会布阵之法?” “呵!”他轻笑一声,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手下一个拨弦,一声狼嚎骤起。 苏倾予心中一凛,指尖霎时出现两枚银针,催动灵力朝着那拨弄琴弦的少年疾射而去。 她有预感,若是再放任对方继续这样弹下去,接下来一定会发生让她招架不住的事。 紧接着再次射出两枚银针,只是这一次是针对对方手中的琵琶,其实她并不指望能够真的伤到对方,只要毁了他的琵琶,想必也是可以打断对方接下来的计划。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直接让她目瞪口呆,只见原本站在距离她第三课大树上方的少年,在银针近身的瞬间,居然移步到了旁边的一颗大树上! 得需要多惊人的速度,才能达到几乎是瞬移的程度? “嗷呜——” 身后蓦然响起一群狼嚎声,她忙转头去看,发现身后居然聚集着不下于一百多只野狼! 她心脏一紧,眼底的凝重几乎要化作实质,握着缰绳的手用力到发白。 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眼下她已经突破了《九清决》第一层,但是身上除了银针,就只剩下一把匕首,跟狼群近身搏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当然她也可以倾尽全力召唤出云凰将眼前的狼群直接秒杀,可是在她灵力衰竭后,那面具少年绝对不会放过她! 怎么办,这样一想,好像横竖都是个死啊! 等等,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这狼群是对方用琴音召唤来的,那是不是说刚刚的兽潮也是他引发的? 就为了逼她来这,不惜引发兽潮暴乱,他可知这样会死多少无辜人?对方竟为了杀她,不惜造这么大的杀孽,就真的不会有一点良心不安吗?她正想着对策,只听对方琴音一转,尖锐而刺耳的琴音刮的人耳膜生疼。 第142章 群狼围攻 群狼齐嚎,随即琵琶声歇,群狼便像是疯了一般龇牙咧嘴朝她扑来。 来不及做过多的考虑,她忙牵动缰绳,骑马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眼下只能暂避锋芒,若是硬碰硬,吃亏的铁定是她! 然而她有心想避,那面具少年显然并不打算让她这么轻易溜掉,只见他指间寒芒一闪,一抖手便射出一枚极薄的刀片。 苏倾予以为对方是要杀她,正欲避让,却不料那刀片竟直接割断了她正骑着的马的前腿。 只听马儿一声痛苦的嘶鸣,然后猛地摔倒在地。 好在她反应敏捷,在那瞬间一个打滚卸掉了大部分力道,这才不至于受伤。 只是大腿间的磨伤却因为她刚刚的动作火辣辣的疼起来。 对方这是要做什么?既然有能力杀她,可是却偏偏要留给她挣扎的余地,莫非是觉得直接杀了她很没意思不成? 只是现实里她根本就来不及去看一眼那面具少年,因为那百来只野狼已经在刚刚耽搁的片刻功夫里围了上来。 狼群许是因为天生的警惕,并未直接朝她冲上来,只是围着她眼带凶光地打量她。 她知道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或许下一秒狼群就是直接朝她冲上来。 她神色冰冷的掏出匕首,虽说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但眼下显然容不得她退避了,而且她必须保存大部分灵力,以防少年对她进行突袭。 如此以来,待会必然是一场恶战了! 不过对峙几秒间的功夫,狼群便一拥而上朝苏倾予扑去。 一匕首扎穿第一只扑上来的狼的脖颈,又一个甩腿踢开后面扑上来的狼,不过短短一会功夫,她便已杀死十多只野狼了。 可是放眼望去,依旧有密密麻麻的狼群将她围了一圈又一圈。 而苏倾予眼下的情况显然说不上好,满身血污的模样让人分辨不出哪些是她的血,哪些又是狼血。 甚至看不清她是否受了伤,只是她右侧脸上的几道血痕却分外明显,糊的满脸血的样子,哪还有平日里清雅贵公子的模样。 而且若是仔细看的话,则会发现她行动间也不似一开始那样灵敏,左腿挪动间更显吃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腿定是受了伤的。 半柱香过后,狼尸遍地,剩下大概还有一半的狼对她龇牙咧嘴,却一时不敢再继续进攻。狼也是有智慧的动物,眼下看苏倾予这般凶猛,多少让它们起了些忌惮之心。 苏倾予却不敢因此放松警惕,她知道在森林里遇到狼群是最危险的,因为这种动物不仅记仇,而且很敏感,一旦察觉到了她放松,想必会立马扑上来咬杀她。 她气喘吁吁靠在一颗古树上恢复体力,眼神冰冷,然若是细看,则会发现她手在微微发抖,身体无一处不叫嚣着疲惫,可是她不能休息。缓缓运转九清诀,正运用灵力缓解身体的疲乏和疼痛,对面树上忽然出现那面具少年的身影,她抬眸去看,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 第143章 破阵【上】 “为什么还要强撑着?你知道的,你已经没有活路了。认命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挣扎呢?”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语。 苏倾予却觉得这话听来尤为好笑,事实上她也确实笑了,语带微讽道:“人生来就是为了死的,明知如此,你为什么不去死?” 见少年不语,她沉眸问道:“既然你能杀我,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偏偏要控制这些畜生动手?” 少年似是微微偏了偏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摇头道:“我讨厌见血。” “……”听见少年的回答后,苏倾予脸部肌肉抽搐了两下,一时间竟不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既然讨厌见血就不要来杀人了啊,杀人肯定是要见血的啊,这是常识都不知道吗 ? 苏倾予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她惊觉自己自从穿来后心理活动好像越来越丰富了!随着少年一个抹弦音,她蓦然回神,同时就见原本只是跟她低吼对峙的狼群一下子朝她冲了上来,她忙严阵以待,同时又忍不住在心底自嘲,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 有心思走神! 就在她杀掉第三只狼时,她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好像突然晃动了一下。 没错,就是整个世界,那种天旋地动的感觉…… 她以为是自己因为疲乏和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可是一抬眸发现那少年身子也晃动了几下后便知道刚刚她的感觉并没错了。 而刚刚收到少年命令对她进行围攻的狼群也再次停下了攻击,呜咽着后退着,隐隐间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 苏倾予犹疑间,忽然诡异地听见一道幼嫩的男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孩子好像在对谁说话,让他别催,说他很快就要找到了! 他们在找什么?莫非……是在找她不成? 她心里一惊,可是那道说话声,她仿佛并未听过…… 那面具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个飞身就已从树上飞了下来,就站在她不远处。 “虽然我讨厌见血,但是眼下也不得不动手了!” 说着就已抬步朝她走。 她眯起眼睛看着对方,还好她留有后手,悄然拿出九凰令,正欲催动灵力召唤守护魂兽,突然又感觉一阵地面一阵摇晃。 “快,就在这里,君君,我感觉到了!” 君君?苏倾予眼神有点古怪,原先那股感觉愈发强烈起来,那男童声以及他的伙伴,好像真的在找她? 面具少年眼神一冷,就从怀中琵琶里抽出一柄短剑,身形一闪便已来到苏倾予面前,后者忙用匕首挡去对方刚刚那必杀一击。 由于情势转变过快,她甚至来不及召唤魂兽,可也就在面具少年正欲对她进行第二击必杀时,周围的景象像是泛起了一阵涟漪般,紧接着归于平静。 虽然一样还是树林,但却不像刚刚那般除了狼嚎声满是沉寂压抑,鸟鸣和阳光从树缝倾洒,有种绝境重生的美好之感。面具少年显然知道继续拖下去情况不妙。 第144章 破阵【下】 于是执剑就朝她刺了过去,那身法,快如瞬移一般,苏倾予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 就在那柄短剑挨着苏倾予脖颈的前一秒,一柄长剑突兀截断了他的招式,苏倾予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陌生的黑衣少年执剑而立,只是那眼神,总让她感觉有几分熟悉。 “你是九禁之一蓬莱仙岛的人?” 面具少年眼神一沉,收剑插入琵琶里,足尖一点,身影便已在数米开外了,不消一会便失去了踪迹,全程不过几秒间,动作极为利落。 苏倾予皱了皱眉,对方那诡秘的身法,简直……快到可怕! “哈哈哈,笨蛋君君,我就说他在这嘛,怎么,这会信了吧。” “……”黑衣少年狠狠一皱眉,低头瞪了跟在他脚步的小东西一眼沉声道:“闭嘴。” 苏倾予循其目光看去,只见他脚边正站着一个肉嘟嘟的,大概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小娃娃?她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因为她也不能准确描述出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形似人类,可是长的却又与人有所差异。这小家伙留着标准的桃子头,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几乎占了全脸的三分之一,小鼻子,小嘴巴,白皙粉嫩的肌肤,然后系着一个红艳艳的小肚兜,短胳膊短腿别提多可爱 了。 而那小家伙看见她的瞬间眼神也是一亮,居然扑扇着一对半透明的翅膀飞到了她的面前惊喜地叫道:“小七?哇,君君,你看,她就是小七。” 黑衣少年皱了皱眉,抬手就将正嚷嚷的小家伙给拍在了地上警告道:“我说过别随便飞,想死是不是?” “啊啊啊,笨蛋君君,很痛的啊……” 不理坐在地上揉着被摔疼的屁股叫嚷的小家伙,黑衣少年转而看向苏倾予道:“抱歉,吓到你了。” 后者摇了摇头,对其笑了笑道:“没有,多谢阁下的救命之恩,只是这个……”她指了指地上的小东西,半晌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好在黑衣少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道:“他是人参娃娃,叫无心,草木无心的无心。” 苏倾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看向少年问道:“敢问阁下……”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脸色瞬冷,然后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沉声道:“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追来了。” “谁?” 少年顿了顿,随即目光幽深地看着她道:“杀你的人!” “……” 苏倾予被他拽的一个踉跄,全身的疲乏的痛楚令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大腿内侧本就有伤,再加上后来被狼咬伤了小腿,现在说是举步维艰都不为过。 好在对方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窘境,然后不顾她满身的脏污,居然一下子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咬了咬下唇,终是垂眸没多说什么。毕竟眼下情况危急,只是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她鼻尖微动,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忍不住靠近了几分仔细闻了一下,眼波随之晃动了一下,鬼使神差般的唤道:“凤宸珏!” 第145章 庞大的追杀队伍 对方正施展轻功,腾跃间突然听见这三个字,差点抱着她从半空跌下去。他并未低头去看苏倾予,只是沙哑着嗓音问道:“怎么猜出来的?”他明明易了容,变了声音,若不是熟悉到极致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么个普通少年会是当今的九皇子 。 “刚一见面我就觉得你的眼神很熟悉,本来也不敢确定,只是现在闻见你身上干净到令人心安的檀香,便确定是你了,毕竟在我记忆里,也只有你身上有这股味道。” 说着顿了顿,略显犹疑地问道:“你不是被皇上贬去凉临了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救你。”那日朝堂上,彦博扬说的话让他心有不安,虽然他让凤煜炎照顾点苏倾予,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偷偷从中途溜了过来,得知发生兽潮的那一刻他就知 道大事不妙了,很快又得知苏倾予失踪。 好在有无心在,由于它本身就是天地造化而生的灵物,所以对自然环境变化特别敏感,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某处有阵法波动。 赶去后,果然发现了被困在阵法里正面临着生死危机的苏倾予!而听了她这话的苏倾予,顿时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是其中的分量却不容忽视。对方这可是冒着杀头之罪拼死回来救她的啊,这份恩情,她 不得不领。 “谢谢。” 她低声道谢,只是对方并未再说什么。 身边的风景极速从身旁掠去,她耳尖微动,霎时从风声中听出异动来,不由皱眉道:“有人!” “别怕,有我。” 苏倾予闻言怔了一下,对方刻意改变的嗓音多了几分成熟的低哑,带着磁性,让人心安,而且这四个字好熟悉,她记得对方以前也对她说过。 好像是……那次元宵灯会,对方带她上百枝灯树,俯瞰整座长安夜景的时候! 记忆里,凤宸珏好像除了在玲珑骰子上坑过她一次之外,其他方面好像一直挺护着她的? 无论是幼时初见的那一笑,还是入宫后对方精心布置的雪园,还有面对活死人城暗杀时,不顾己身安危相护…… 念及种种,没想到不过相处不到短短一月的时间,他们竟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那次在星祥殿里,凤舒冉对她说的那些话,凤宸珏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帮她做了什么? 正想开口问,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抹黑色身影飞过,紧接着两道,三道,五道……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他们后方追了上来! 趴在凤宸珏肩头的无心提醒般唤道:“君君!” “我知道。”前者回了一句,然后抱着苏倾予停了下来,既然这些人已经追了上来,那就没有继续跑的必要了。 他刚站定放下苏倾予,半搂着她,四周追上来的黑衣人便围拢了上来。他环视了一圈,发现追来的居然不下于一两百人,不由冷笑一声道:“呵,为了杀一个孩子,你们背后的那些个主子真是好大的阵仗,也不怕丢人。” 第146章 维护 那些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似是首领的人提剑冷声道:“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 “想让我不管闲事也可以,”他勾唇一笑,看了眼众人道:“那就说出你们背后的主子分别都是谁?” 这些人站位分明,看似是一伙的,但隐隐间仿佛又在相互警惕,很明显派系不同。 “别跟他废话了,他耍诈呢,大家一起上。” 另一个站在首位的黑衣人尖着嗓音叫道。凤宸珏眼神一沉,手一挥,然后就见那个黑衣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眉心一个拇指盖大小的血窟窿正咕咕冒着鲜血,众人心中一凛,暗道这少年什么来头,他们甚至看不 出来他是怎么动的手。 苏倾予心里也是一惊,随即垂眸掩下眼底的思绪,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凤宸珏,对方比她想象的要强大很多。 至少刚刚那一手,若是对方针对她,哪怕她拼尽全力,怕也难逃一死! “还有谁不怕死的,大可上来试试。”面对他的挑衅,一时竟没有半个黑衣人敢上前去,就这样对峙良久,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句:“怕他个鸟,他们就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重伤的孩子,我们有两百个人,莫非 还怕了他不成?” 此话一出,那些黑衣人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一拥而上,那声势极为吓人。苏倾予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微颤了一下。搂着她的凤宸珏自然感受到了,只当她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大的阵仗被吓着了,不由道:“不用怕,你在这里等一会,我收 拾完他们便带你离开。” 说完抬手扯下扒在他肩头的小人参娃娃塞进苏倾予怀里道:“呆瓜,帮我照顾好倾予,他若出事,我便拿你炖汤。” 无心撇撇嘴道:“暴君,放心好了。” 然苏倾予对二人间的对话仿若未闻一般,她大睁着眼睛看着那些冲上来的黑衣人,记忆再次回到了前世: 二十三岁那年,月寒对她说了家族逼婚一事后,紧接着再次对她告白,说若是这一次她再拒绝他,他就不再纠缠,与苏家嫡小姐结婚。 认清感情后的她当然不可能再拒绝月寒,只是当二人携手跟家族坦白感情后,却不料遭到两家一致的反对。 两人不甘受家族摆布,便决定私奔。 得知两人出逃后,两家派出了无数人对他们进行拦截围杀,当然所有攻击都是针对她的,毕竟月寒是那家的继承人。 那时,也是如现在这般,好多人对他们进行无休止的追杀…… 最后,她终于如那些人所愿死了,她听见月寒抱着她如困兽一般绝望的嘶吼,质问那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们。 隐约间记得好像有人说他们一定不能在一起,因为……因为什么?由于当时意识已经模糊,她没听清,好想张口问,最终却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她大睁着眼睛,眼里空洞洞的没有神采,只觉得这些人好讨厌啊,为什么不能放过她,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杀她不可? 第147章 众臣声讨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低喃着,一身气势猛涨,守在她脚边的无心一惊,忙退开去踩避免被她周身的灵力漩涡波及。 “君君,小七出事了!” 它大喊了一声,众人见状纷纷停下了缠斗,一脸震惊地看过去。 只见苏倾予周身的灵力漩涡卷起了一层枯黄的树叶,她就站在漩涡中央,带着血污的脸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麻木,一直呢喃着“为什么”。 一众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咽了口唾沫大吼道:“大伙别怕,冲上去先杀了她。” 说着便带人冲了上去,凤宸珏自然不肯让这些人如愿,提剑便挡在了这些人面前,一人竟阻了一百多人的去路。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只听苏倾予吼了一声,然后“哗”的一下,灵力漩涡猛然炸开,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波及掀倒在地,模样颇为狼狈,有些人甚至被枯叶割断了喉咙而死! 只有凤宸珏情况稍好一些,却也只能单膝跪地,将剑插入地面借之稳住身形,无法站起。他看着神色癫狂的苏倾予,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猛然转为一阵剧痛。 握剑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他曾说过会护他周全,到头来却还是让他受尽了伤害…… 这种混乱的场面大概持续了有半刻钟才重新归于平静。 那些黑衣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看向这场混乱的制造者,发现她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枚精致古朴的令牌,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只是无人能听得清。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无心看到这个场面时,神情激动的眼眶都红了,暗道它就知道是她,一定是小七! 容貌做的了假,九凰令却做不得。 然而下一秒,它激动的神情立马转为了迷茫,小七是谁?为什么它看他的第一眼,就叫他小七?隐约间,它觉得小七应该是一位女子,可对方,明明是男孩不是吗? 九凰令又是什么?它整个身子仿佛都耸拉下来蔫不拉几的,它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比如它觉得自己应该叫凤宸珏君君,应该叫苏倾予小七,可是缘由却说不清,又经常胡言乱语, 以至于凤宸珏直接叫它呆瓜……众人不知道苏倾予在做什么,可是凤宸珏却能根据那灵力波动感受到了一股异常恐怖的力量,那绝对不是苏倾予该有的,他不确定如果苏倾予使用了这股力量会怎样,可 心中的不安让他不由出声大喊道: “倾予不要,快醒醒,为他们不值得!”苏倾予闻言一顿,茫然无神的看了眼凤宸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身后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圈,恐怖的威压从光圈里溢出,一只白色的神鸟从其中飞身而出,银白色的 羽毛,红色眼睛,纤长的尾羽带着神圣的光芒。 随之一声清亮的凤鸣响彻天地,这一次不再是虚影,而是实体!所有人看向苏倾予时都露出无比惊恐的眼神。 第148章 居然只是小惩一番! “妖……妖女……” 不知是谁率先尖叫了一声,然后爬起来就想跑。 苏倾予眼神一沉,两世记忆再次重合,嗓音幽幽道:“云凰,杀了他们!” “是,吾主!” 那白色神鸟口吐人言,一个展翅,所有黑衣人便瞬间毙命,真正的一击秒杀! 一根洁白的羽毛悬在凤宸珏眉心一寸距离的位置,他眉心被羽毛的锋芒划出了一道血痕,半晌后像是失了力道,无力的飘落。 白色神鸟做完这一切后,看了眼苏倾予和凤宸珏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后便消散在了天地间。 苏倾予眼睛一闭便晕倒在了地上,紧皱的眉心透露出她的不安。 凤宸珏瞬间回神,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她身边,试了试她的鼻息后发现并无大碍不由轻松了一口气。看了眼满地的尸体,知道很快就会有很多人因为刚刚那声凤鸣寻来,抱起苏倾予正欲离开,突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猛地窜来,若非他躲得快,对方的软剑怕是要直接刺瞎 他的眼睛了! “放下我家公子!” 一声娇叱,却让凤宸珏感到一阵熟悉,不由侧头看去,发现果然是熟人,不由开口道:“银翘,此地不宜久留,先撤再说。” 银翘见对方轻易便叫出了她的名字,不由蹙眉问:“你是何人?” “总之不会害你们就是,赶紧撤。” 凤宸珏不欲多言,抱起苏倾予就选了一个方向跃去,无心在他跃起的瞬间扒拉上他肩膀,跟着离开了原地。 银翘见状知道对方所言非虚便也跟了上去。 二人寻了一个山洞,银翘见凤宸珏打算脱苏倾予衣服,忙走上去阻止道:“你做什么?” “她身上有伤,我得为他清理伤口,否则伤口感染会出大事的。” 银翘稳了稳心神道:“我学过医,我来吧,你去找带点干净的清水,我来为公子清理就行。” 凤宸珏挑了下眉,这丫头指使人做事起来真是眼也不眨,就是不知若是她知道她正指使的是当朝九皇子,还能不能如此淡定? 不过他也就这么想想,当然不可能真的暴露身份,于是点头应了一声,便带着无心离开了山洞。 待远离了山洞后,他这才偏过头看了眼无心问道:“呆瓜,你为什么叫他小七?” 无心怏怏的郁闷道:“不知道,看她的第一眼,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名字,就和当初见你的第一面,叫你君君一样。” 凤宸珏眼底暗沉暗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透不进一丝光。良久才听他叹了口气,他不急,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去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先找水。” …… 不久后,就在他们刚刚跟一群黑衣人战斗的地方出现了一批人马,大部分是身穿铠甲的禁卫军,其中还有骑着马神色焦急赶来的苏靖阳。众人看着满地的黑衣人尸首还有白色羽毛脸色不一,只有苏靖阳一人目露担心地呢喃:“倾予,你到底在哪?” 第149章 不会轻易算了 随后这件事便被人传了回去,凤敬闻言下令要求彻查此事,一定要找到凤鸣声的起源。 同时听闻派去的暗卫居然死的一个不剩后,他脸色变得更是难看,现场又没有苏倾予的尸体,几乎能够肯定,此事必然与苏倾予脱不了干系!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相信,一个11岁的孩子,居然有能耐秒杀那么多人。 “零三。” “属下在。” 听见他的唤声,一道黑影唰的出现在了营帐内。 “去查一下苏倾予,我要所有的详细信息,记住,是点滴不漏的那种,回宫之前我就要知道。” “是。” 那道黑影应下后立马又失了踪迹。 而另一边营帐内,同样得到消息的凤栖矜也难以置信,他派出去的手下居然死的一个都不剩? 他微眯起双眼,眼底蓦地划过一抹厉色,手中把玩的茶杯霎时化作湮粉,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苏倾予啊,看来那孩子身上,有着绝对的保命底牌! 缓缓洒落手中的粉末后拍了拍手,垂眸勾了勾唇角,或许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就在这时,一名下属在营外禀报道:“殿下,有一名公子求见,说来自蓬莱。” 凤栖矜愣了愣,虽说他曾经在蓬莱仙岛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实际上接触的人却没几个,怎会有蓬莱人主动来找他呢? “让他进来。” 虽说疑惑,但他还是决定先见一见。 随后便走进来一抹月白色身影,其脸上带着红纹面具,凤栖矜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他总觉得对方的身影有些熟悉,隐隐有个猜测,可却也不敢肯定。 随后,对方拿下脸上的面具,看清楚那张脸后,他皱眉道:“果然是你,药蘅!” 只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上不见昔日的小心翼翼和怯弱,带着些不近人情的冰冷之感,只有那双眸子一如既往地的清澈干净。 “我有话问你。” “嗯?” 许是药衡神情过于认真,带着些他也说不清的哀伤决绝,他也不由也屏息肃穆以待。 却听药蘅问道:“如果,没有过去的束缚,你有没有想过成为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不等凤栖矜说话,他紧接着补了一句:“我想听实话。” 后者看了他半晌,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过去发生的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哪里来的如果?” 药蘅对他的答案好像非常执着,摇了摇头一味地追问,半晌后,凤栖矜终于无奈地妥协吐露心声道:“如果可以,谁愿意付出一切,甘为棋子?不过是没得选罢了!”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药蘅的问题,后者却点了点头说了句“明白了”,然后转身就要离开。他觉得今晚的药蘅有些奇怪,不由出声道:“夜寒,过来喝杯热茶吧。” 后者顿了顿,正欲开口拒绝,却不知想到了转身折返坐在凤栖矜对面,接过他递上的热茶。他用指尖小心地摩挲着杯沿,缓声道:“这是你第一次为我斟茶。” 第150章 岚烟殿里的人都好奇怪 无波无澜的语气,让人听不清他的情绪,凤栖矜抿了抿唇,却不知说什么。因为药蘅说的没错,从前在蓬莱仙岛,也多是小他几岁的药蘅一直在照顾他,后来回宫后,凤敬知晓了他的身份便将他关在了宫苑深处的扶柳阁,不许他出来,也不许他 去探望。 只是药蘅好像每次都有法子在不惊动各方的情况私逃去他的梧桐苑,然而他却次次不留情面的回绝对方见面的请求,后来药蘅去找他的次数便少了……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药蘅待他仁至义尽,好像多是他对不起药蘅!其实他不见他,倒并非是不喜的缘故,只是担心因自己的一时心软,给药蘅带去更大的麻烦。毕竟药蘅的真实身份敏感,为人聪敏,性子却极单纯,若是到时候被有心人 知晓他的身份,想要陷害他易如反掌。 而他若不与自己过多接触,这样目标就会小很多,相对的,也会安全很多! 其实这也是在回宫后,凤敬在将药蘅软禁起来时找他谈话后他才明白的。 “药”姓很特别,可以说在整个大陆上都独一无二,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凤敬曾对他表示若非念及是他的朋友,还有蓬莱的面子,怕是早已以奸细罪将药蘅斩首示众了! 他知道,凤敬这番话,既是送他一个人情,也算是在敲打他,让他别有什么别的心思。 在他失神间,药蘅却一口未喝那茶,只是捧在掌心里怔怔地看着白玉杯中的一片茶叶沉沉浮浮,直至茶水凉透了,他也没放下杯子。 相对沉默半晌后,药蘅忽然出声道:“阿矜,杯子送我可以吗?” “啊?嗯!”凤栖矜蓦然回神,先是惊了一声,随即又应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白玉杯而已,况且也是药蘅第一次找他要什么东西,他自然没有不送的道理。 只是药蘅却捧着那杯子笑的像个孩子,然后喝下那杯凉透的清茶起身告辞。 这一次,凤栖矜没再出声挽留,如同对方了解他一样,他也一向清楚,药蘅决定的事,很难有转圜的余地,就如他一直想送他回蓬莱,可是他却执着留在宫中默守九年……药蘅将手搭在门帘上的那一刻忽然顿住,并没有回头,只是道:“如果有机会对付苏倾予,定要不留余力打击,他是一个很强大的敌人。”说完停了一下,接着才低声说:“ 阿矜,再见!” 说完不等凤栖矜开口询问,他便掀帘离去。后者急急向前跨了一步,即将伸出的手似是想抓住什么,然而最终只是怔怔地看着晃动的厚重帘子,呢喃了声“小蘅,再见”! 不知为何,药蘅最后说的那四个字,让他心里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当两人真正再见时,已然是另一番景况!药蘅带上面具离开后,走在林间小道上,抬头看着穹顶的弯月,心底生出几分寒凉之意。吹了声哨子,一只白鸽扑腾着朝他飞来。 第151章 你不是他 他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塞进白鸽腿上的小竹筒里,然后看着白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那日,当凤栖矜跟他挑明一切,他决定留下的那一刻,心中便已拟定好了计划。 本想以苏倾予的项上人头,向凤栖矜表明他有资格继续留在他身边。只可惜中途杀出个黑衣少年,扰了他所有计划。 不过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让他知道了,苏倾予并不是一个羸弱的苏家世子,而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劲敌。 原本他是为了自己想去杀苏倾予的,而这一刻,他则是为了免除凤栖矜在跟苏倾予相斗中可能受伤,才决定拼上一切去杀他! 虽然那个孩子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可是任何可能对阿矜产生威胁的人,都得死。药蘅清澈的眼底划过一抹狠绝和执拗,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 至于彦博扬得知苏倾予一事后大怒不已,那可是五十多精英手下啊,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折了,不杀死苏倾予简直难泄他心头之恨……而远在万里以外的一个官道上,一个模样普通的小厮驾驶着一辆简朴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位银发微束的男子,由于其带着一张白玉面具,所以并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 那双眼睛极为好看。 他本是慵懒地斜倚在车厢壁上浅寐的,突然耳尖微动,一下子坐直身子,眼神怔怔地看着某个方向,他刚刚……像是听见了凤鸣声! 微一眯眼,低声问驾车的小厮:“还有多久到长安城?” 其清澈的声线里,带着些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直让人觉得苏到骨子里,只听一次便不由让人沉醉,让人更加好奇面具下该有怎样一张脸才能与这样的嗓音相匹配。 “禀家主,大概还有十日的路程。” 银发男子皱了皱眉,心中止不住的不安,只说了句“尽快”便没了声音,继续斜倚在车厢壁上浅寐。 …… 那声清亮的凤鸣,像是为什么拉开了序幕,不仅仅是天秦国,其他六国也纷纷通过各自的眼线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不仅如此,可以说这件事如狂风一般刮遍了整座星曜大陆,一时间无数人纷纷涌向天秦,想去一窥凤鸣的秘密。 特别是其他六国更是紧张,生怕出现了什么神物成为天秦的一大助力,打破目前七国鼎立的平衡。 于是便也纷纷派人前往天秦进行深层次的打探。 两日后,由于又是兽潮,又是世子失踪等缘故,再加上太子被贬一事,皇上本就兴致缺缺,这一届的皇家狩猎也就草草结束了。 虽说大部队人马已经赶回帝都,但是皇上为表仁义之心,仍旧留下不少御林军协助苏靖阳搜寻苏倾予,可惜的是一直未果。苏倾予是在第三天夜里醒来的,山洞里被篝火照的忽明忽暗,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心里顿时大惊,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各种想法在头脑里盘旋,想着一会要怎么跟凤宸珏解释。 第152章 好奇心会害死猫 然而在睁眼的瞬间看到银翘后,心里不由悄悄地松了口气,或许事情还没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刚准备起身,然而只是微微一动,就感觉浑身骨头都疼,不由闷哼了一声,一下子惊醒了斜倚在她身边石壁上浅寐的银翘。 见她醒啦,银翘眼神一亮,忙拿过水囊凑近道:“公子,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她感觉嗓子干痒,于是便点了点头,喝了点水后瞬间就感觉好了很多。 “我昏迷了几天,你什么时候来的,凤……君公子呢?”她本来想说的是凤宸珏,然而想到他又是易容又是变声的,况且眼下还是特殊时期,少一个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对他也相对安全几分,想到无心叫他君君,于是便中途 改了个口,唤他君公子。 银翘本是不明所以,随即想到这里也就他们几个便知道苏倾予指的是谁了。 于是笑道:“三天,公子不必担心,我在你出事那日就赶过来了,也是我给你换的衣服,至于那位公子之前说出去打点野味,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 苏倾予怔了一下,随即问道:“你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银翘有些不解,见苏倾予不说话,她便将她那日的遇到的情况完整复述了一遍,包括兽潮爆发后,她先是护送苏靖阳到了安全地带,然后进了林子找她,最后循着凤鸣声 找到了她。 说到这,银翘不由道:“公子……那只白凤,你可看见了?当时我找过去时,只看见了满地的凤翎。” 苏倾予闻言皱眉问:“什么白凤?什么凤翎?你在说什么?” “啊?”银翘讶异了一声,然而不等她说话,洞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神色微凛。 警惕间,忽闻外面传进来断断续续的嘟囔声。 “喂喂,君君,你应该在这只山鸡肚里塞好香料用叶子包起来……” “你就这样烤着吃很浪费的……” “君君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还有你去城里买东西,干嘛只买两件衣服啊?” “小七快醒了你应该买点补品……”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塞进这只鸡的肚子里,做个人参烤鸡,美味又滋补!” “暴君!” “……”银翘跟苏倾予的对话戛然而止,后者表情更是有些古怪,原先她还没什么感觉,只是现在听到无心跟凤宸珏说话,不知怎么她竟联想小白鸟跟自己的相处日常,一样的聒 噪,然后恨不得掐死它! 这时,凤宸珏已经提着一只拔了毛剖洗干净的山鸡进了山洞,发现苏倾予已经醒了以后,神色一喜,忙快步走过去关心道:“感觉还好吗?” 苏倾予本想说还好,然而刚一动就感觉全身都疼,不由苦下脸道:“好像不太好!” “小七,都怪君君不给你买补品……”人参娃娃迈着小短腿凑上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凤宸珏一脚踢到了一边,看的苏倾予眼角直抽,暗道难不成人参娃娃不会疼吗?那一脚她看着它都疼啊! 第153章 对皇位毫无兴趣? 转眸看去,发现无心这捂捂那揉揉,大眼睛泪汪汪的,她就知道想多了,估计那小家伙疼得不轻,就是不敢叫而已。一旁的银翘见黑衣少年朝自己看了眼,立即主动起身让位,并且很自然的接过他手上的山鸡走到篝火边去烤,临走前还不忘提起人参娃娃无心低声:“小家伙,走了,烤鸡 去,别妨碍公子他们说话。”两天相处下来,虽然她还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但也能确定他对她们确实是没有恶意的,毕竟若是有恶意的话,对方何必要救苏倾予,还特意跑了很远的地方去买衣服 买药…… 苏倾予看着面前的黑衣少年,浅笑道:“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了,不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逃出生天。”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苏倾予看不懂的复杂表情问:“你不记得了?” “嗯?什么?”听他这样问,苏倾予反而有点懵了,她记得有一个面具少年布阵要杀她,然后凤宸珏带着无心赶过来救了她,撤走时又遇到了一群黑衣人,最后她记得凤宸珏跟那群黑衣 人缠斗在了一起,而她应该是晕了过去。 事情经不过不就是这样的吗,难不成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不成? 见她目露迷茫,凤宸珏不由拿出一根洁白的羽毛来:“这是凤翎,你可想起来什么了?”苏倾予盯着他手上的羽毛,沉默了半晌后终是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刚刚银翘还在跟我说这事,怎么,这凤翎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可别说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啊,我 会受不了的。” 许是氛围过于压抑,所以她难得开起玩笑来。 凤宸珏大概没想到素日里清冷如她居然也有这样风趣的一面,不由愣了片刻,然后收起凤翎笑道:“呵呵,你现在这样比一开始好多了。” “嗯?我一开始是什么样的?” “唔,清冷寡淡,除了对我,对谁都很温柔的样子,可又像是谁也走不进你心里。你现在这样,总算给人一种有血有肉的感觉了。” 苏倾予闻言略一挑眉问道:“我什么时候差别对待过你?” 她是真的不记得她有差别对待过他,不过若是说对方非得跟她的家人比,那她就没话说了。 然而谁料对方竟微微撇过头闷声道:“那日御花园,你叫十一旭儿,待我却永远守着君臣之礼,同样是面对皇子,你敢说别没差别对待?”苏倾予看着凤宸珏的侧脸忍不住笑出声来,对方这幅吃醋的表情是要闹哪样啊?想起那阵子对方似乎永远在避开她的样子,她不由又是一阵好笑,再早熟,终究也还只是 个孩子吧! 于是她顺口便解释了一番,主要是凤宁旭跟苏灵溪有几分神似,她下意识便将凤宁旭当做苏灵溪对待了而已。 然而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问道:“你那日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和十一殿下,难道不是亲兄弟吗?”凤宸珏蓦地沉默下来。 第154章 三人谋划 看那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样子,苏倾予知道自己大概是触及到对方的某个禁忌了,立马转移话题道:“我也就随便问问,对了,你知道谁要杀我对吗?” “嗯,大概是大皇兄吧,再有大概就是左相那些人了!” 凤宸珏神情复杂,其实他还有一个猜测,只是他也不确定便没提,那就是那些杀手中,可能有一部分人是他父皇派来的! 由于没有证据他也不敢确定,说了怕是会惹来苏倾予的猜忌,不如先不提的好。 苏倾予眉眼微沉,那个大皇子,她好像至今还未见过。对方为什么一定杀她,莫非就因为她跟凤宸珏的关系? 她不知道,她无意间竟猜对了,凤栖矜这么执着地想要杀死她,凤宸珏确实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两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相对沉默了半晌,凤宸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把苏倾予召唤出白凤那件事说出来。苏倾予闻言眼底划过一抹愕然,前世她差点被家族杀死,九凰令里飞出一只云凰,她就知道了九凰令的秘密了,令中封印了九只神鸟魂兽,可以通过运转灵力召唤出来帮 忙作战。像是为了对应她的《九清诀》般,她的功力每上升一层,就能多解开九凰令的一层封印,多召唤出一只守护魂兽。当然,若是她遇到了生死危机,令中的魂兽也会出现自 动护主的情况!可是那魂兽从来都只是半透明形态,虽说有灵性,但是并不会开口说话啊!像凤宸珏描述的这般,既是实体,又口吐人言的,怎么越听越像是前世看的神话小说里的召唤 神兽呢? 想着嘴角微抽,半晌说不出话来,而且现在最终的底牌已经暴露了……她看着凤宸珏,眼底流转着某种说不清的暗芒。 后者也同样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后,凤宸珏忽然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苦笑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的秘密我会替你保守好的,之前给你带去麻烦非我所愿,无论发生什么,我定会护你周全,所以倾予,你可不可以不要这般防我。” 平缓的嗓音让人听不出情绪,由于眼睛也被遮住,苏倾予也没看见他脸上的苦笑。 只是这一幕却落在了银翘跟无心眼里,由于篝火靠近洞口,所以他们听不清最里边的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凤宸珏拿手遮住苏倾予双眼苦笑的那一幕,有些心酸。 无心双手搭在胖嘟嘟的肚子上,眉毛耸拉成了八字,黑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迷茫,君君跟小七吵架了吗,为什么君君的表情那么难过! 苏倾予轻轻叹了口气,敛下思绪开口问道:“为何对我这般好?” “儿时见你第一眼,就觉得熟悉,见你在十岁宴上被母妃逼迫,弹琴落泪时便觉得心疼,再后来……只要见到你,便忍不住对你好。”“……”苏倾予费力地抬手拉下凤宸珏的手,心中只觉这话分外诡异。 第155章 戌时未归 如果对方知道她是女子,说这话还情有可原,可她眼下是男装,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抬眸去观察他的脸色,见无异常这才放心,于是转移话题道:“殿下迟迟不去西北报道真的没关系吗?” “倾予是在赶我走?” “……不。” “那倾予是在担心我?” “……不。” “那倾予可是不舍?” “……” 苏倾予最后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凤宸珏来表示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顺口问一句而已。 暗道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眼前的人这样厚脸皮,明明前不久在宫里时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冰山脸,怎么这一出宫,转眼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可是后者见她这样一扫刚刚的苦闷沉郁,弯起眸子笑了起来,清爽的笑容和儿时那一笑重叠在了一起,苏倾予顿觉心里一软,也不由弯了弯唇角。 或许对方性子本就不似宫中所见那般冰冷,或许她和凤宸珏确实能成为好友也不一定。两人吃过晚饭后,苏倾予疑惑问凤宸珏,怎么知道那个面具少年是蓬莱仙岛的人,后者对她说,下次看见有人使用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就远远避开,那是仙踪影步 ,只有蓬莱人才会。 眼下蓬莱仙岛既然已经派人出来杀她,想必后续还会派人出来追杀云云。 然而在告知她为何知晓面具少年的来历后他便对此只字不言,不知是为了减少对她的压力,还是在避讳什么东西。苏倾予心中却另有疑惑,那少年明明说了自己不是九禁中人,可为何却会蓬莱身法?压下心底的迷惑,后来人二人又聊了很多别的东西,至于银翘为了不打扰二人,很自 觉地带上无心坐在洞口守夜。 虽说不过短短一夜时间,但是两人之间却不如原先那样生疏。苏倾予惊于凤宸珏小小年纪居然懂那么多东西,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各国风俗,他都能说的上来,而凤宸珏也被苏倾予的一些奇思妙想所折服,直到深夜两人都毫无睡意 。 最后还是凤宸珏强制苏倾予睡觉的,他知道后者身上有伤,好好休息才能好的快,而他则斜倚着石壁睡在苏倾予身边。直到听见苏倾予浅浅的鼾声,他才再次睁开眼睛,目光深深地注视着躺在草堆上脸色苍白的小人,见其眉心微蹙,不由伸手搭在她的腕上,将己身的灵力输送到苏倾予体 内,替她修复经脉。 早在之前他就用灵力探查过,发现苏倾予体内经脉受损极为严重,想来是那日失控召唤那只白凤时,经脉承受不住造成的,所以后者虽然醒了,可是行动却很困难。 明日必须得离开了,他想在那之前,最后帮她一点。 本来还想多留几日,只是彦博扬的触手已经伸进了西北,若是他迟迟未到凉临,怕是到时候彦博扬又得闹出点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就是父皇想护他都难。睡梦中的苏倾予本来浑身发凉,又冷又疼的感觉令她忍不住皱眉,昏昏沉沉间忽然感到一阵暖意,下意识地朝凤宸珏靠拢了几分,眉心舒展开便睡沉了去。 第156章 花糕 后者见状不由轻笑了一声,原先对苏倾予还存在的那点点小意见,在今晚全部消散了,他是真想将其当做朋友,而非棋子,他也相信,他们必能成为挚友。 ……苏倾予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了很多,原本一动就疼的身子现在就算坐起身子也只是稍感不适而已,见银翘正在那忙活着煮着什么东西,环视了一圈,仍不见凤宸珏和无 心,不由问道:“银翘,他们呢?” 后者这才发现苏倾予醒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拿着水囊跑到苏倾予身前递过去后道:“公子,君公子和无心一大早就离开了,说是不喜离别的场景,有缘再见。” 苏倾予点了下头,漱过口以后将水囊交给银翘便站起身子准备走走,毕竟躺了三天了,感觉浑身骨头都要僵掉了。却听一旁的银翘叹道:“公子与那君公子可是熟识?对方该是用己身的内力为你温养了一夜的经脉,不然按照公子的情况来说,公子至少还得再躺三天以上才能起身才是。 ” 苏倾予闻言一愣,顿时想起来昨晚睡梦中好像确实感到了一阵阵暖意,由于挣扎不过乏意,后来便陷入了沉睡,原来是凤宸珏在帮她温养经脉吗? 她想起凤宸珏之前说过她召唤白凤一事,心里咯噔一下,忙运转《九清诀》,愕然发现体内半点灵力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她咬了咬下唇,垂眸掩下眼底闪过的一抹慌色。一旁的银翘见她脸色不好看,不由担心地问:“公子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心里却忍不住想到,《九清诀》和九凰令乃是她的两道保命王牌,如果从此以后,她因经脉受损再也无法修炼《九清诀》可如何是好? 那她从此,岂不是和废人没有两样? 这样想着脸色不由更沉了几分,只是很快她就藏好了这种情绪,面无表情的模样清冷如常,草草吃了点银翘煮的热汤后,便决定稍作休整就离开这里回长安。 说来也巧,她这厢刚做下决定,苏靖阳那边便带人找了过来。 当听到熟悉的喊声时,苏倾予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没想到这么些天了,苏靖阳居然还带着人在找她! 由于她行动还是有所迟缓,便让银翘先出去看看。 不一会,银翘便带着苏靖阳一起进来了。只是在她看见后者眼窝深陷,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更生出一层胡茬的憔悴模样时,她眼眶不由一红,哽咽唤道:“爹!” 苏靖阳看见她时眼神却一亮,忙大步跑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哑声道:“孩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都怪爹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不不,都是孩儿不好,让爹费心了。”苏倾予同样回抱着苏靖阳,感觉到这个抱着自己的大男人在颤抖,心便一阵阵的抽痛,明明是下定决心要守护好这一世的家人,可是却一次又一次让他们为她操心,真是该死! 第157章 不要小看一只鸟的报复心 随后,她被苏靖阳和银翘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出了山洞后,发现除了禁卫军外,凤煜炎居然也在!眼神微微晃动了两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见他们出来,凤煜炎便骑马迎上来目露担忧道:“倾予可有哪里不适?” 苏倾予略显疏离地弯了弯腰回道:“多谢殿下关心,一切都好,并无不适。”凤煜炎轻松了口气,念叨了好几声“那就好”,随即催促道:“侯爷,我们也赶紧回去吧,一会路经小城时可以购置一辆马车,世子这样怕是也骑不了马了,不如让我先载他 一程如何?” “这……”苏靖阳明显有些犹豫,可是碍于对方是皇子,他又不好拒绝的太直接,一时竟想不出说辞来。 苏倾予却接话道:“多谢殿下好意,在下侍婢在此,我与她同乘一马即可,不必殿下费心了。” 说来,她与凤煜炎虽不似凤宸珏那般熟悉,但是好歹却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对其生出亲近之意。 许是那日在她与凤宸珏闹别扭之时,对方的那些话仍让她有几分介怀,许是对方那双上挑的狐狸眼里总含着几分算计和冷意,总之,她不喜就是。 凤煜闻言耸肩道:“倾予待人总是如此,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便也不强求。” 说完不等苏倾予说话便兀自骑马离开了。 最终便依了她的话,随银翘带着她,跟随苏靖阳一起往长安城赶。 坐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她感觉两条腿被磨的火辣辣的疼,想必是原先被磨伤还没好的地方,现在又伤了! 好在途经一座小城时,凤煜炎第一时间购置了一辆马车供她休息,她这才感觉好很多。 只是入春后,雨水似乎格外多,他们这出了小城,到下午时分竟无端飘起细雨来。雨点不大,但却格外细密,这样的雨只要淋上一会保准得全身湿透。 凤煜炎终究是皇子,眼看这雨下的没有停的意思,他便被禁卫军头领请进了苏倾予坐的马车里,至于苏靖阳自然就留在外面指挥众人了。 由于刚出城,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众人只能躲进一旁茂密的林子里,尽量找些大的叶子来挡雨。苏倾予出于心疼的缘故,便将银翘叫了进来,本想将苏靖阳也叫进来,但是想来碍于凤煜炎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而且以她对自家爹的了解,想必是叫了也不会进来的,于 是只得作罢。 三个人坐在并不大的马车里,即使苏倾予跟银翘年纪小,也稍显拥挤了些。但是眼下能有个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自然没什么好抱怨的。 苏倾予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外面细密的雨幕和已经阴沉下来的天,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安来,她总觉此次回到长安后必有大事要发生! 苏靖阳等人找到苏倾予的消息第二天就被人快马加鞭赶回长安传到了凤敬等人耳里。皇宫里,凤敬听闻了此消息后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第158章 他是没有童年的孩子! 当初苏倾予没死,他就料到了苏靖阳迟早会找到后者,所以自然也没什么好讶异的。 可是却因此加深了他想要杀死苏倾予的想法,不然若是某一天苏倾予知道,当初暗杀她的那群人中有他派去的人,会不会因此起谋逆之心? 他不敢拿天秦江山去赌,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动手了,那就要做绝,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好好谋划谋划!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着窗外绵绵阴雨,眼神莫名复杂。与此同时,长安城一家普通的小客栈内,一名身穿苍青色宽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眼神幽深的看着雨幕叹息般呢喃:“鱼儿终于上钩了啊,天秦右相?呵~便从这一代断了吧 !” “咚咚咚——”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他神色微敛,沉声道:“进。” 门被推开,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走了进来,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只从那娇小玲珑的身形来看,一眼就能判断出这是一个妙龄少女! “亦!” 黑袍少女对男子轻唤了一声,那嗓音里透着无限迷恋。 男子转过身子,深邃的五官棱角分明,看见少女时眼底的幽暗一扫而空,露出一个堪比阳光般明媚的笑容道:“你来了!” 虽然只是三个字,但那稳重的嗓音里透出的温柔却仿佛能将人淹没一般,令人不由自主想要沉溺其中。 由于少女的脸笼罩在帽兜下,所以看不真切,但隐隐可窥见的那一抹殷红和上翘的唇角无一不透露着她的喜悦。 “叔父还未回来。” “嗯,我知道,所以你才有机会。”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个柜子前,从中拿出一个包裹交给了少女,同时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看了东西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做完便也算是了了杀父之仇,这样就能了无遗憾的随我离开天秦成婚了。” 少女紧紧抱着那个包裹,像是抱住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般窝在男子怀里无限娇羞地应了一声。待少女走后,男子脸上的温柔悉数褪去,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随即垂眸自语道:“棋子都已布下,眼下便只剩下最后一步棋了,不过这步棋,还需要宫里的那位来配合才 行。” 入夜后,本来细密的小雨突然下的大起来,稀里哗啦的,大有倾盆之势,压抑沉重的乌云笼罩在长安上空,无端让人心慌。 此般,在皇宫里地理位置本就幽深僻静的岚烟殿更显出几分阴森来,滂沱雨声扰得人格外烦心。云烟屏退了所有宫人后,躺在床上发现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就难以遏制的想起苏倾予那张与凤月寒眉眼极为神似的面容,这种情况自凤煜炎带苏倾予来过一趟后就有 了。本以为时间一长就自动好了,哪知失眠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也曾请太医过来看过,太医只说是心有郁结,心病还须心药医,让她放松心情,然后开了些养神的药便走了。 第159章 倾城,病重 那些汤药她只喝过两三次便停了,因为她知道太医说的没错,她这确实是心病,至于药…… 想到这她不由苦笑一声,然后从床上起身走到靠窗边的软塌上斜倚着听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丝安静。 忽然,殿内烛火摇曳了一瞬,云烟眉心一皱,门这是“嘎吱”开了,一个身穿粉色宫裙的宫婢低头走了进来。 云烟柳眉一竖呵斥道:“没有本宫的传唤,谁让你进来的?”那小宫婢吓得脸色煞白,当即跪了下来,忙双手举过头顶呈上一封信颤声道:“娘……娘娘息怒,这是刚刚一位公公交给奴婢的,说是娘娘的家书,情况紧急,让奴婢立即 送来给您。 奴婢见您殿内烛光透亮,既怕耽误了大事,又怕敲门扰了您清梦,这才斗胆未经敲门传唤就推开了门,请娘娘恕罪。” 云烟皱眉了皱眉,到底是个软心肠的人,况且对方确实也是为她着想,于是叹了口气道:“算了,呈上来吧!” “是。” 那小宫婢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双手捧着那封信走到云烟面前,待后者接过摆了摆手,那小宫婢才退了下去。 待门阖上,云烟捏着信坐起身子,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家书?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这么晚修一封家书送来给她?莫非家里的哪个人出了事不成? 这样一想她心中更觉不安,表情惶然地拆开信封,看清楚内容后,她脸色立即变得惨白,毫无一丝血色的脸和颤抖的唇透露出她的恐惧和不安! 她隐瞒了15年的秘密,居然就这么被人堂然写在纸上送来给她…… 颤抖着展开第二张信纸,只看了第一行,她手便一抖,手中的东西便全落在了地上。 这种事她怎么可以参与,怎能去推波助澜……可是若不照做,月寒怎么办? 这样一想,她眼中霎时就蓄满了泪水,一抹怨毒出现在眼底,到底是谁在策划这件事,苏倾予为什么不在狩猎场死掉,如果苏倾予死了,她何至于落得这般两难的处境…… 她神色癫狂地跑到门口,拉开房门大喊“来人”,不一会伺候在岚烟殿的所有宫人便聚集在了苑中。 善嬷嬷见云烟脸色很难看,不由上前关心道:“娘娘,您可是做噩梦了?” 云烟却仿若未闻一般,一把推开善嬷嬷,走到那些宫婢面前挨个挨个的看,嘴里还念叨着“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等等话语,让所有人都懵了。 大雨中,云烟跟一众宫人都被淋的浑身湿透,直到最后云烟也没找到刚刚来给她送信的那个小宫婢,不由茫然无措地站在大雨里呢喃自语:“怎么会不在呢?” 随后她拉着两个守门的宫婢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宫女进殿里?” 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云烟松了手,说了句“都下去”后便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殿里,善嬷嬷有些着急,让人赶紧烧热水伺候云烟洗身子,不然淋了雨受了凉就坏事了,可是云烟却一把关上了门并上了栓,任由善嬷嬷怎么敲她都不睬。 第160章 墨发血眸,非妖即魔 看着刚刚落在地上的信纸,她这才回神,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刚刚的一切都不是梦,只真的有个小宫婢过来给她送过信! 想着不由心底一阵阵发寒! 赶紧走过去将信纸捡起来快速看完后便烧掉了,眼底印着火光闪烁着某种决绝! 另一边。 雨势滂沱依旧,不仅不见缓,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苏倾予他们坐在马车里倒还好,只是苏靖阳等人披着蓑衣骑马赶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湿的地方。 本来他们倒是想找一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等雨停了再走。可是苏靖阳在接到灵素萱传来的信后,便再也坐不住了,宁可冒着大雨,也迫不及待地想赶回家。 因为灵素萱在信上说,江芷婉中毒了,腹中胎儿有可能保不住! 苏倾予得知消息后当时就懵了,娘居然又中毒了,当时怀她跟倾城时是如此,现在又是如此,到底是什么人,仇怨竟深到了这个地步? 苏靖阳当即请示了凤煜炎,后者二话不说,挥手表示一起回城,全速前进。 由于大雨越下越大,导致苏倾予等人本来仅仅两日的路程,生生多延迟了一天,直到第三日下午才回到长安城。 苏靖阳一回到定安候府,甚至来不及换下浑身的湿衣服就赶到了并蒂轩,屋子里灵素萱正伺候着江芷婉喝药,一见到苏靖阳回来,两人憔悴的神色皆是一喜。 “苏郎,你可算回来了!”灵素萱惊喜地喊道,只是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放下手中的汤药快步走到他身边,帮忙将其身上湿透的蓑衣脱下,然后一边将人往外推一边道:“苏郎,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换件干爽的衣物再过来,别把寒气传给了婉姐姐。”可任由她怎么推,苏靖阳就是站在原地不动,担心地看着床上的江芷婉,可却又碍于浑身寒凉的湿气不敢过于靠近,一个大男人生生无措地站在原地,满脸风尘憔悴,让 人不由生出几分心疼。 江芷婉见状心脏蓦地一紧,便对他笑道:“侯爷赶紧去吧,染了风寒可就糟了,我没事,腹中的孩子也没事,放心吧,不过是有惊无险一场!” 苏靖阳闻言神经一松,整个人这才少了几分紧绷感,嘱咐二人先好好休息,注意身体,他去换身衣裳就过来。 苏靖阳前脚刚离开并蒂轩,苏倾予就赶了过来。之所以慢了一些时候,是因为她回府后第一时间找来了伦叔,一边往并蒂轩赶,一边听着伦叔对她回报府中近日的情况。倒非是她不关心江芷婉,反而正是因为太关心了,所以才叫来伦叔了解情况,无论发生了什么,目前的结果是好是坏,她都不想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莽撞的二次刺激到江 芷婉。 紧随其后的银翘见状不由叹息苏倾予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强大,遇事之冷静,后一点怕是连苏靖阳都不及。同时她也不由再次感叹苏倾予的不凡,这些事若是放在平常孩子身上,想必早在最初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哭闹不休了吧,毕竟也就只有十一岁而已啊。 第161章 西北急报 所以苏倾予进入并蒂轩的时候,脸色并不是特别难看,因为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心里缓冲,况且伦叔也告诉了她,说江芷婉并无大碍。 虽说是中了毒,但是那毒剂量不大,而且也不是剧毒,也不知道那下毒人是不懂这些, 还是故意跟人开的一个玩笑,总之江芷婉跟肚里的孩子母子平安。 “阿娘,”进门见灵素萱正将空了的药碗端到一旁,她便唤了一声,然后紧接着走到江芷婉床边一脸担心道;“娘,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嗯,为娘没事,傻孩子,一路可还顺利?” 江芷婉一边摸着苏倾予的头一边笑问道。 苏倾予用力地点了点头,既然江芷婉她们不知道猎场上的事,她自然不会主动说出来让众人为她担心,毕竟眼下的事已经够多了。于是道:“很顺利,除了回来时遇到天气变化,回来的晚了些,其他一切都好。猎场上好多动物我都没见过,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带娘出去四处走走看看,外边的风景可美 了!当然,还得带上阿娘!” 她这话可是暖到在场两个女人的心坎儿里的,惹得两人“咯咯”直笑,江芷婉苍白的脸色也因此浮现两团红晕,倒是比刚才看起来好了很多。 苏靖阳一进来就看到这幅场景,心里也很是温暖。苏倾城和苏灵溪一听闻他们回来的消息,就跟两只小野兔似的,飞奔着跑了过来。只是苏灵溪全程牵着苏倾城的手,而且若是细看,则会发现他全程注意着苏倾城脚下的 安全,生怕她绊倒了。 两人一进屋就扑进了苏靖阳怀里大喊道:“爹爹,您可算回来了!” 后者紧紧搂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知道他们肯定吓坏了,不住地安抚道:“回来了,爹回来了。” ……到了晚上,苏老太太为了给苏靖阳和苏倾予两人接风洗尘,特意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人刚刚经历过江芷婉的事也是提心吊胆不已,正好聚在一起闹闹,也算 是扫除众人心中的阴霾。饭桌上一大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为了不显得过于冷清,苏老太太和苏靖阳便一致决定奉献出苏倾予曾经送给他们还未来得及喝的梅花醉,当然,这个提议自然是苏圣泓提 的,他可是惦念了好久的。 一时间饭桌上推杯换盏,胡闹声,欢笑声不绝于耳,其乐融融一片。不过因为江芷婉怀着身孕,身子也还虚弱,苏靖阳便陪着她早早地去歇下了,苏老太太又心疼苏倾予这般年幼便历经了奔波之苦,见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便催着他们赶 紧回去休息。 听雪苑内,苏倾予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夜色,虽说赶了三天的路,身子很疲乏,但是精神却很亢奋,她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心中总缠绕着某种不安的情绪。 不知是因为体内灵力迟迟未恢复的原因,还是因为江芷婉中毒一事的阴影。想到这,她忍不住问道:“银翘,我娘中毒一事,你如何看?” 第162章 药公子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少女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道:“说不清,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仇家或组织做的。” “原因。”见银翘顿住,她不由道。 其实她心中也有一样的猜想,假若真是江湖人士所为,那么江芷婉今晚一定没机会跟众人一起吃晚饭笑谈了。那种虽然是下了毒,一不致命,二没导致江芷婉流产,她觉得这更像一种意外,一种担心剂量太多会直接要了江芷婉的命,却不想最后剂量不足,导致江芷婉和腹中的孩 子母子平安的意外。 所以她怀疑……这件事可能跟府内人有关! 银翘皱了皱眉,字字斟酌道:“若真是那些人做的,下手绝不会这么轻。我怀疑,这事是府内人干的。” 两人想法竟不谋而合,苏倾予心脏一颤。若真府内人干的就麻烦了,毕竟家贼难防,表面上谁都亲和纯善,谁能保证私底下会不会做什么龌龊事?偏偏又无法去随便怀疑什么人,不然若是猜中了还好说,猜不中 可就直接结下仇怨了,真真麻烦!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苏家也不知最近到底是触了什么眉头,打从年间开始,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断过。 这不,第二天一早,银翘伺候苏倾予洗漱时就告诉她,说苏靖阳病倒了,原本冒雨回来时有那一股子劲支撑着他,现在那股劲一松下来,整个人瞬间就卧病在床了。 苏倾予去看望过苏靖阳,两人聊了小半天,直到见苏靖阳眼底出现倦色,她这才离开。 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的架势,稀里哗啦的雨声听了四日了,苏倾予心里止不住地烦躁,也不知是因为最近府中多事还是别什么。 这种感觉持续到吃午饭时更加强烈,那种惶然不安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想要逃离长安。 只是吃饭时,她觉得人有些少,不由抬头仔细去数,苏老太太平日里没什么事都在自己屋里礼佛,所以不在; 苏靖阳病了,所以在自己屋里吃;江芷婉身子虚,为免受寒,也不来饭厅与众人一起用餐,灵素萱为了照顾江芷婉自然也不在; 于是苏家长一辈的都不在饭桌上,小一辈的七个人,苏银川有事外出,那么应该还有六个人才是,可是她抬眼一数,总共也就才四个。 大姐,倾城,灵溪和她…… 是苏圣依和苏圣泓两人不在! “大姐,二哥和三姐呢?” 这么大的雨,他们总不该出府吧,可是为何不来一起吃饭,莫非也是病了不成? 可是她却没想到,苏圣泓和苏圣依竟真的出去了。 只听苏甜甜道:“哦,你三姐把你二哥拉出去了,说是近来家中诸事不顺,她想去庙里求求菩萨,以保苏家日后和顺,只是她一个人又害怕,便拉着你二哥一起去了。” 苏倾予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毕竟诸事不顺倒是真的,苏圣依有这个心也不奇怪,于是也没多想。吃过饭各自回了屋里,而一向精灵古怪的苏倾城和苏灵溪二人又凑到了一起。主要是两人听了苏甜甜的话后都觉得甚是在理,最近苏家也不知冲撞了哪路菩萨,气运如此之差,是该好好去拜拜。 第163章 一起吃早饭 于是两人一合计,居然也偷偷跑出了府,却不想就因为就一念头,竟让两人阴差阳错避开了一劫。 听雪苑内,苏倾予看了会书后打了几个哈欠,下雨天人最容易犯困,昨晚又没睡好,于是她决定躺床上睡个午觉。 可是这次睡得依旧很不安稳,梦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总是在追她,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猛地从梦里被吓醒,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起身喝了杯茶水压压惊,刚缓过来,就见门一下子被推开,银翘一向沉着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沉重和慌乱。 “公子,请速去前厅!” 苏倾予一听这话,立即知道出大事了。 她忙抬步朝外走,可是紧接着她转过身问道:“什么情况?” “皇上派来御史大夫,说是经人揭举,侯爷有谋逆之心,侯府里有赃物,特来搜查,让府中所有人去前厅,同行有好多御林军,来势汹汹,形势紧张。” 银翘快速地将前厅的情况报告给她听。 苏倾予闻言心里“咯噔”,脸色猛地一沉,抬手拿过银翘手中的油纸伞,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打造精巧的令牌递过去道: “银翘,立马出府,去彼岸商会找我四哥,给他报个信,如果苏府真的出了什么事,可以随时支援。” “可是公子……” “废话少说。” 说着便已撑伞往前厅的方向走去。她知道皇上既然如此笃定派人过来,苏家此次怕是在劫难逃了,既然已经避免不了,那只能提前备好退路了!银翘站在原地的银翘挣扎了好一会,知道皇上此番举措必是不安好心,她一个人的力量又不足以拯救整个苏家,于是只好回屋换了身衣裳,准备偷溜出府依照苏倾予的话 去找苏银川。 可是哪知她刚来到后门,还没打开,就听到门外有御林军围府的声音,她心中暗叫糟了,眼下这可是抄家的节奏啊! 想到这心中更觉紧迫起来。 而此时,前厅的氛围更是肃穆紧张。 苏倾予随着苏靖阳等人跪在前面,厅内大大小小跪了一片。 那奉皇命前来搜府的御史大夫刘青豫走到苏靖阳身前对其作了个揖,神情严肃道:“侯爷,得罪了。”苏靖阳因病脸色蜡黄,显得很没精神,所以对刘青豫的话只是点了下头,淡淡地道:“刘大人也是奉命行事,我苏家世代忠良,问心无愧,还望刘大人仔细搜查,还我苏家 一个清白。” 刘青豫神色一肃,郑重地点了下头,然后一挥手,后面身披铠甲的御林军刷刷四散开去,整个侯府瞬时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苏倾予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扫视了一圈,发现厅内并没有苏倾城和苏灵溪的身影,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们两去哪了? 虽然着急,可是却又不能擅自离开,又是担心二人的安危,又是面临着家变,她脸色相当沉抑难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仍没有所谓“赃物”的消息,众人心里不由便松了口气, 只是苏倾予心情却越发沉重。 第164章 郊游去不? 皇上若没有确凿证据,是不可能这样大动干戈的,不然随便一个怀疑,就要去搜臣子的府邸,岂不是有意逼臣子与君主离心? 整座定安候府已经被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严严实实,外面来来往往的百姓见状忍不住撑伞围观,不停地议论着。 “唉你们说,皇上这是干什么?这苏家祖辈当初可是为天秦立下开国功劳的啊!” “嘁,你也说是祖辈了,十几年前,苏家被剥夺了兵权一事你们不记得了?” “什么意思?” “怕是人心易变,这苏家呀,起了谋逆的心思!” “……”虽说具体情况还未定下来,但是谣言却已经如野草一般疯长,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几乎大半个长安城都知道了定安候苏家出事了,而且那所谓“苏家谋反”的谣言越 传越广,越来越多的人信以为真。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人在背后引导舆论。 可以说,就算此次并未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苏府有谋反之心,但此后对苏家的打击也是持久性的,苏家的没落,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穿行在人群之中,他也不打伞,任由瓢泼大雨浇淋在身上,眼神却冷得可怕。 直到出了城,他这才抬头,那模样,赫然是不知如何从侯府里偷跑出来,女扮男装的银翘。 想起长安城里那些流传甚广的谣言,她不由一阵心寒,她得尽快找到彼岸商会的人,然后找四少爷去救公子他们。苏府这场家变,各方势力都在关注着,特别是一些曾与苏家有仇怨的,更是恨不得落井下石一番,其中阮将军府更是其中之最,阮文仲刚一得知苏家家变的消息,便密切 关注起所有的消息,就等着各方证据落实,然后上去多踩一脚。 只是一个时辰后,苏家依旧没有搜出任何东西,苏靖阳都有些不耐烦起来,只是担心他若出声催促,会被有心人指成他在心虚,于是只好耐着性子等着搜查结束。就在所有人以为不过是闹了一场乌龙而已,突然一个御林军跑到刘青豫面前沉声禀报:“大人,我们在侯爷书房里找到了一个密室,在里面找到一些东西,还请您随我们过 去看看。” 刘青豫看了眼苏靖阳,皱眉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苏候便一起吧。” 苏靖阳应了一声,书房里的密室当初修建时只是为了藏书而已,里面空间不是特别大,也没藏别的东西,他自是没什么好惧怕的。 苏倾予借着搀扶苏靖阳的理由便也跟了过去,心中不安越发强烈。 不一会,众人便已来到重兵把守的书房,进去看了密室里的东西后,苏倾予瞳孔骤缩,苏靖阳身形更是一晃,差点撑不住晕过去。只见密室里挂着龙袍,那一面墙的木格子里,放置着各个官员的资料,甚至还有人从格子夹层里找出很多跟别国往来的密信。 第165章 她的执念 苏靖阳听着一旁的御林军冷硬的话语,脑子嗡嗡作响,他知道,苏家算是完了! 苏倾予眼神幽暗,这是明显的陷害,或许,就是上面那一位指使的也不一定? 苏家私藏龙袍,与别国勾结,意图谋反等消息如龙卷风一般,瞬时席卷了整座长安城。 光是一向谋逆罪,就已经诛九族的大罪,再加上叛国罪,就更加罪无可恕了! 消息一经传入宫中,不消半个时辰,定罪圣旨就传入了苏府。苏老太太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疯了一般大喊冤枉,一个七八十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红着眼睛跪在雨中声嘶力竭的鸣冤,可是在场的御林军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可怜她,因为 她是叛国谋逆的罪人。 苏甜甜早已奔到苏老太太一边搀扶住她,一边哭喊在了一起。 苏倾予则护在江芷婉和灵素萱身边,江芷婉还怀着孩子,本就动了胎气,若是现在再遇什么意外,怕是就得一尸两命了!那宣旨太监冷眼看着苏家满屋子的惨淡,展开手中的圣旨高声宣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安候苏靖阳与莽商国互通私信,往来甚密,私藏龙袍,私刻国玺,意图联 合他国谋反篡位。 今以叛国罪,谋逆罪,暂将苏家满门收押天牢,听候发落,钦此——” 苏靖阳颤抖着手接过那道明黄圣旨,心中的悲哀和怒意如涛如浪一般爆发出来,忍不住仰天悲呼:“陛下,臣冤枉——” 苏倾予全程保持着安静,因为她心里清楚,这就是一场针对苏家的阴谋。 苏家历代出了多少功臣名将,世代忠良,为了天秦付出了多少,这些明眼人心里都清楚,眼下这一切摆明了苏家是被陷害的,谁敢说最上面的那一位心里没有数? 可是明知这件事里有蹊跷,查也没查,就直接一道圣旨定了苏家的罪,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紧紧拉着江芷婉和灵素萱的手,银翘已经去找苏银川了,以彼岸商会的势力,想必劫狱问题不大,他们一定要撑到苏银川的人过来。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就在御林军给苏家众人在镣铐之际,只听苏甜甜一声痛呼,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苏老太太一把将她推在了地上。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早已散乱,湿淋淋地披散着,状若疯魔般仰天悲吼道:“苏家历代清清白白,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这叛国谋逆的罪名,我苏家绝对不担,今日老身 便以死明志,苏家子弟如若不死,他日定要为苏氏洗尽冤屈,讨回公道。”苏老太太掷地有声的言辞一时震慑了所有人,苏倾予立马反应过来老太太这是要用自杀来证明苏家的清白,心里一慌,忙朝老太太奔去,同时大喊道:“大姐,快拦住奶奶 !”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老太太一把抽出离她最近的那个御林军腰间佩戴的刀,毫不迟疑地抹了自己的脖子。苏倾予眼睛一下子瞪了老大,凄厉地大喊:“不——” 第166章 出游之日 然后浑身颤抖的冲了上去,一下子扑跪在苏老太太身边,颤抖的伸出手捂住苏老太太血流如注的脖子,拼命地摇着头哽咽道:“奶奶,奶奶,不,不要……” 可是无论她怎么捂着,那艳红的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苏老太太睁开那双失去神采越渐浑浊的双眼,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一下子抬起手,用力地抓住苏倾予的手腕,断断续续道:“倾予……一定……定要还苏家……清清白!” 说完死死地瞪着苏倾予,后者紧咬着下唇,颤抖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呜咽着悲鸣,重重地点头。 苏老太太见状像是了却了心中的执念一样,抓着苏倾予的手无力地垂下,可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没闭上。 死不瞑目!苏倾予抱着苏老太太的尸体声嘶力竭哭喊着,苏靖阳听见苏倾予的哭声霎时回过神来,颤巍巍的走到苏老太太尸体前跪下,颤抖地伸出手去试了试鼻息,下一秒浑身一颤 :“娘——” 刚大喊了一声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回府前连日在大雨中赶路,本就得了风寒,高烧未褪,现在一受刺激,便再也熬不住晕倒了。 “爹!” “叔父!” 苏倾予和苏甜甜一同大喊起来。 江芷婉跟灵素萱跌跪在地上,前者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她一定要冷静,为了孩子,一定要冷静下来…… 灵素萱也是紧咬着牙关,跟江芷婉相依为命般靠在一起。一旁的宣旨太监和御史大夫刘青豫皆有些不忍地移开了目光,不约而同的没有出声催促,反而让所有的御林军先下去查封各个苑子,在场的除了苏家人,就只剩下他们两 个外人。 苏倾予好不容易止住悲恸,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刘青豫,然后缓缓站了起来。任由浑身湿透,苏老太太的血晕染了她一身她也不管。 拖着满身的血污雨水来到二人面前,直挺挺地跪下,然后给二人磕了个响头压抑着哽咽颤声道:“我知刘大人为官正直,今我苏家蒙冤,怕是无力安葬奶奶。 只是人死讲究入土为安,苏倾予在这给两位大人磕头,还望大人帮奶奶置办一副薄棺入殓,让她亡灵有处可栖。他日若有机会,倾予定当还两位大人恩情。” 说完便再次重重地磕起头来。 御史大夫刘青豫她是知道的,作为一位监察百官的大臣,可以说刘青豫是朝中少有的不贪不佞之臣,所以她才敢做出这般请求来。 前世便是被家族迫害,她也未曾下跪求人,今日为了安葬奶奶,她两世为人,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 刘青豫和那宣旨太监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者一拂拂尘道:“咱家去别处看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句话摆明了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至于刘青豫想怎么做,自然是随意了…… 第167章 独处 宣旨太监前脚一走,刘青豫就扶起苏倾予,看他已经磕出血来的额头,叹了口气点头道:“世子放心吧,这事就交给在下了。”刘青豫此举,倒不是贪图苏倾予报恩什么的,纯粹只是正直的性子令他看不过去了而已。如果他不管,苏老太太就只有暴尸荒野的下场,对一个身为世代忠良家族的老祖 母来说,这样的结果未免太悲惨了些。 “谢谢大人。”苏倾予立马弯腰作揖谢过。 苏靖阳倒了,她作为苏家世子,理应担起所有的重责! 苏府被抄家后,为数不多的财产直接入了国库,苏家上下一共一百三十八口人全部锒铛入狱。 至此,苏家风波再次席卷了长安,虽说证据确凿,但仍有少部分站在苏家这边,据理力争苏家清白。 只是在官府的打压下,这些声音越来越少,直至彻底消失。 长安城外的定禅寺里,苏圣泓当日就从前来上香的香客们嘴里得知了消息,一时间无法接受,冲出去就拽着那香客的领子质问具体情况。 可是他却不知,由于当时在核对苏家人数的时候,少了他跟苏圣依还有苏倾城、苏灵溪四人,通缉四人的画像早已下发到天秦各个地方。 那香客一看清苏圣泓的脸立马大吼起来,说是官府悬赏通缉的叛贼在此,在利益的诱惑下,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众人纷纷开始追击苏圣泓。 苏圣泓立马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拉着苏圣依四处逃窜,最后为了掩护苏圣依逃离,他以自己做饵,引开了所有人,最后当然是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苏圣依木楞地站在山林间不知所措,她本意不是这样的。 当一名身穿苍青色宽袍的男子来到她面前时,她才蓦然惊醒,她紧紧地拉着男子的手痛哭道:“亦,为什么会这样,我哥哥他……你救救我哥哥啊,呜呜~” “傻丫头!” 男子面上挂着温柔的浅笑,指尖轻柔地擦去苏圣依脸上的泪痕,然后拉着神情木然的苏圣依离开后不知去了何处。 至于同样离开长安城准备去烧香拜佛的苏倾城和苏灵溪最终因为雨下太大,路不好走,便在半路上找了个破屋住了下来。 随行伺候的桂允和蓉兰则在破屋里找了些干的木材生火给二人取暖。 “溪儿,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姐,我也是,心里突突直跳,我突然想奶奶还有爹娘兄长他们了。” “那等雨小了,路好走了些,咱们赶紧去拜完菩萨回家吧。” “嗯,好。” …… 至于已经逃离的银翘,由于当初她并未入奴籍,虽是伺候在苏倾予身边,但却并不算是苏家人,因此侥幸逃过被通缉的命运。 宫外因为苏家一事惊起了轩然大波,宫内同样也发生了一场意外。因为在苏家密室里找到的信件中,通信人全部都是药蘅,只是信件中的内容偶尔提及了轩辕,轩辕是位于大陆东方的莽商国国姓,药家又是莽商的守护家族,虽未公布内容,但仅仅是这两个姓氏就足够给人无限遐想了。 第168章 骨氏后人 凤栖矜在第一时间求见了凤敬,再三强调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直到夜里,凤敬亲自带着御林军来到了宫廷深处的扶柳阁,看着面前这个眉眼清秀的少年,脸色冰冷的质问:“药公子可否给朕一个解释?”药蘅只是把玩着一个白玉杯,看也未看凤敬道:“你所见即你所想,苏家通过我与莽商国二皇子私交甚笃,两人一直在密谋,等待机会推翻凤氏,自封为王,这样的答案, 陛下可还满意。” “放肆!” 许是被药蘅那样略带讥讽的语气给激怒了,凤敬用力一拍桌子怒喝,随即缓下神色道:“你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又置矜儿于何地?” “陛下这话可真有意思,我的目的,陛下难道还不清楚?呵,我作为莽商国守护家族药家嫡系唯一的少主,这样做自然是为了给本国谋取利益! 矜儿?呵,矜儿是谁?我只知道陛下有一个作为棋子的大儿子凤栖矜。若陛下口中的矜儿是他,那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 我以血作引制药为他续命,又借他为由都留在天秦皇宫,暗中勾结党羽,等待机会颠覆天秦,岂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药蘅嗓音无波无澜像是背台词一般说着,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空茫,只是由于他的眼神一直盯着手中的白玉杯,以至于无人看得见。 他心中对凤敬却更加讽刺不屑起来,想诛灭苏家,可是又害怕事后被人诟病,于是瞻前顾后迟迟不敢动手。 也只有现在人证物证确凿,才敢将苏家所有人收押进天牢,多疑而懦弱! 冷冷地勾起唇角,却在抬眸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殿门口,脸色倏地一变,对方是何时站在那里的,他与凤敬之间的对话对方又听去了多少? 凤敬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暗芒,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后淡淡地道:“矜儿你可听清楚了?你可还要为他求情,为他辩解?”药蘅清澈的眼底划过一抹慌乱,隐隐间似明白了什么,他就说凤敬为何要多此一举,明明可以直接判他死刑,关进天牢,为何还要跟他来说这么多废话,原来这不过一场 局,用来离间他跟凤栖矜的局! 想来定是凤栖矜说了什么激怒凤敬的话,所以才导致凤敬定要让凤栖矜对他失望死心…… 看着凤栖矜朝自己走来,药蘅眼底微微晃动了几下,终是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不由苦笑,这一切不就是他自己算计来的嘛,如今自食恶果,也是该的! 况且也没关系,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 凤栖矜看着那双清澈如旧的双眸,凤眸里空茫茫的,像是缠绕了无数情绪,又像是世间万物都印不进去。 凤敬见状便带着其他人出去了,像是故意留下空间给二人了断过去一般。 两人沉默良久,久到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样,凤栖矜这才开口说话。“小蘅,你可是说真的?”他嗓音很平淡,平淡到令人心慌。 第169章 清早闹剧 药蘅抬头看着他露出一抹清浅的笑,一如两人儿时初见那般干净。 “小蘅又是谁?我是药蘅,莽商国守护家族药氏嫡系少主,所说每一个字,自然千真万确。” “啪——” 听着药蘅咬音清晰,逐字逐句说的话,凤栖矜忍不住抬手怒甩了他一巴掌,微垂的头阴翳的吓人。 这一巴掌甩的极重,药蘅伸手揩去嘴角的鲜血,凄凄笑了笑,却又被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手中却仍紧握着那盏白玉杯。 他偏着头,保持着被打的姿势,用听不出情绪的嗓音问道:“我不过是将你曾对我说的话还给你而已,你凭什么打我?” 凤栖矜闻言身子一颤,他蓦然回想起那日在梧桐殿里,药蘅求他一起回蓬莱时,他似是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角色调换了罢了。 “为什么要骗我?”他低声喃喃着。 药蘅好想说他从来没有骗过他,从来没有,所有一切,都不过是作戏而已。可是他不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若他开口,且不说凤敬一样会定他的罪,而且也并不能让凤栖矜心里好受,只会加深他们两人 的痛苦而已。 既然如此,所有的一切就让他一个人来承担吧! 想着,握着那盏白玉杯的手由于过于用力的缘故微微颤抖了起来。 凤栖矜却在抬眸间扫见了他宽袖下隐露出的白玉杯,凤眸微眯,趁着药蘅失神间,一把夺过那盏杯子。 药蘅大惊,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欲夺,同时瞪着凤栖矜道:“还给我!” 凤栖矜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打量了一眼手中的杯子冷笑道:“呵,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为何要还给你?” “你已经送给我了!”药蘅怒道,心却一阵阵抽痛,这是他最后一点精神寄托了,莫非连一个小小的白玉杯,也要被剥夺不成?“确实是送你了,但我现在想拿回来了。”凤栖矜语调玩味,眼看着药蘅红了眼眶,他话锋一转道:“还你也不是不可以,那你告诉我实话,你之前说的,是不是都是假的? ” 药蘅闻言一怔,看着他眼底隐隐闪烁的期待,他沉默了良久,最终紧握双拳仍是撇开了头,镇定道: “别自欺欺人了,我对你好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凤栖矜,你也真是傻,你可是忘了蓬莱仙岛在哪国地界上?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生活在岛上吗?关于我的姓氏,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呵,我之所以接近你,一开始就是别有居心。” 狠心说完所有言不由衷的话,药蘅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若是凤栖矜能够冷静些定能发现,眼前的少年脸色格外难看,较之平常更是少了几分血色,多了几分灰败。“啪嗒”一声脆响,惊得药蘅一下子回过头来,他呆呆地看着满地的白玉碎片,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唰的流了下来。 第170章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药蘅,你我便如这白玉杯,从此生老病死,再与彼此无关。” 凤栖矜冰冷地说完这句话后再没转身看药蘅一眼,径直离开了扶柳阁,因此他也错过了药蘅的满脸泪痕,和他蹲下身因拾起那些碎片被割得鲜血淋漓的手。 “阿矜!” 轻轻的呢喃透着无助和无望,他知道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凤栖矜彻底获得重生,虽然代价惨重,但若是能让凤栖矜从此健康和自由,那也是值得的。 药蘅满手鲜血地握着白玉碎片,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终于,再没了可以牵挂的东西; 对不起,阿矜,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 凤栖矜前脚刚踏出扶柳阁,后面就传来药蘅死亡的讯息,他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手中的油纸伞一下子落在了地上,任由倾盆大雨打在身上,透心的凉意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做梦。 那个守了他九年的少年,在这一刻真的没了! 耳边的雷声雨声在这一刻悉数消失,他感觉自己像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十几年前跟药蘅一起生活在蓬莱仙岛的时光般,听见后者跟在他身后罗罗嗦嗦地念叨: “阿矜,这是安魂香,你别怕,我不害你!” “阿矜,快起床,蓬莱清早的朝霞可美了!” “阿矜,你说海底有没有一种叫做鲛人的生物啊?据说他们人身鱼尾,特别漂亮。” “阿矜啊,你说,我们永远生活在岛上好不好……” “啊?为什么对你好?呵呵,因为我喜欢你笑时的样子啊,很阳光的那种,就想着我对你好了,你是不是就能时常对我笑一笑了!” 凤栖矜恍然回神,却不敢转身去看药蘅的尸体一眼,又哭又笑的走在雨里,狼狈的样子犹如疯癫。 可是再也没人为他撑伞,让他小心别着了凉…… 东海蓬莱仙岛,一个须发皆白,面容祥和的老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望向天秦国的方向,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圆形玉佩,那是药蘅的魂玉。 而在他掏出的瞬间,魂玉便化作了一阵湮粉,风一吹,顷刻便散在了天地间。 老人脸色一变,随即叹了口气道:“都是命啊,祖辈造的孽,尽应在了这孩子身上了!” 说完翻手取出一个翠绿色的光球,不过成人拇指盖大小,却透着蓬勃生机。 老人看了那枚光球良久,眼底透着一抹悲凉,收起光球后沉声道:“文妍、文茶,随我出岛。” 一男一女两个小童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一同应声道:“是。” 末了,右边的女童偏了偏头问道:“爷爷,药哥哥可还回来?” 老人摸了摸女童的头叹声道:“药哥哥不回来了,我们得去救药哥哥的好朋友。” “好!”女童用力地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关于苏家一案的告示便张贴在了帝都各处乃至天秦下所有城镇,定安候苏靖阳意图叛国谋反,证据确凿,人赃并获,同时莽商国奸细也已畏罪自杀,特判苏家众人于三日后在午门斩首示众。 第171章 群臣逼迫 苏银川一早就得到了相关消息,易容后赶回了长安城,并且派属下找到了银翘,谋划劫狱救人一事。 天牢里,作为女眷的江芷婉跟灵素萱等人被关在了一起,苏靖阳被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至于苏家小一辈的苏倾予则和苏甜甜关在了一起。苏甜甜虽然年龄最大,但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没了大人在身边,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越发憔悴下来,苏倾予便抱着她,一边安慰她一边告诉她一定要撑住,心 中无时无刻不焦虑着苏倾城和苏灵溪的安危。 经过一夜的沉淀,苏倾予已经将所有的痛苦压在了心底,仔细分析了一下整件事后,她惊觉整个陷害事件,很有可能是侯府里的人所为,而且那个人还是极亲的人。 她想过会不会是苏圣泓和苏圣依做的,且不说他们出门的时机太巧,就说苏靖阳书房里那个隐蔽的密室,府上知道的人绝对很少。 能陷害到这种程度,普通的家奴或者旁人安插进侯府的眼线绝对做不到。 其次,她也想起了苏银川曾对她说的话,会不会是苏圣泓和苏圣依听信了某些奸佞之人的话语,误以为苏靖阳弑兄篡位? 于是趁着苏靖阳去参加围猎不在家,便联合外人给苏家扣了这么大一顶黑锅? 可是在狱卒将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苏圣泓关进来后,她便打消了这种念头。 她跑到苏圣泓身边,看着昔日的翩翩少年郎被折磨的浑身是血,她不由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二哥!他们……他们为何……又怎么敢……”怎么敢对你动私刑? 后面的话因为哽咽已经说不出了。许是听见了熟悉的嗓音,苏圣泓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了开,在看见苏倾予的时候,不由僵硬地勾了勾唇角,抬手覆上那张清雅的脸哑声道:“小五,我感觉,像是许久没见 过你了。” 苏倾予不敢说话,因为她怕一开口眼泪就会不争气的滚下来。虽然苏圣泓说的不明不白,可是她却听得懂,毕竟人在痛苦的时候,往往度日如年,就苏圣泓这模样,也不知道被那些没了人性的狱卒折磨了多久,还有口气已算是天大 的幸运了,所以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苏圣泓无力地放下手,闭上眼睛笑了笑:“还能看见你们,真好,依依到现在还没被抓进来,想必已经成功逃脱了吧!”听着他断断续续的絮叨声,苏倾予这才知道,苏圣泓之所以变成这番模样,是因为在寺中上香时,得了消息,一时冲动暴露了自己,然后逃亡中为了掩护苏圣依逃离,只 身引开那些抓他的人。 只是最后他还是寡不敌众,被送进天牢后被严刑逼供苏圣依的下落,他死咬着牙不透露半点信息,于是便被折磨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那些狱卒也是担心出了人命最后不好交差,毕竟他们虽说是死囚,但也是要斩首示众的,平白死在牢里,上面若是追究起来,指不定他们这些人就得跟着陪葬了。 第172章 不是亲生母子 苏甜甜早已跌跌撞撞地跑到二人身边来,听完这些后姐弟三人再也忍不住,抱在一起哽咽不已。 苏倾予本以为,在行刑前,他们一家人就是安全的。 可是她太天真了,因为真正的噩梦,反而是在行刑前发生的。 所有曾经与苏家有仇怨的人,嫉妒苏家的人纷纷过来踩一脚,花重金买通狱卒,好好“招待”他们一家!她就亲眼看着苏靖阳被几个狱从牢房里拖了出去,不久后就听到了苏靖阳的惨叫声,虽然只叫了一声,随后估计是怕他们担心,所以便咬牙忍受了所有折磨没再叫一声出 来。 无论她怎样拍门叫喊咒骂,那些狱卒像就是铁了心要折磨苏靖阳,对她的叫喊不予理睬。 大约一个时辰后,她就看到浑身是血的苏靖阳被狱卒重新拖了回去,期间,苏靖阳居然还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安抚她不要害怕。 紧随其后,出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苏世子,好久不见!” 苏倾予看着面前那张脸,脸色倏地一变。她双手紧握成拳,垂眸掩下眼底的杀意道:“阮云龙,你来做什么。” 阮云龙一边示意狱卒打开牢房,一边阴恻恻的笑道:“世子说我来做什么?呵,怎么样,牢房的滋味还好吗?” 见对方进来,苏倾予向后退了两步,跟对方保持安全距离,沉默不语。 “啧啧啧,怎么世子现在没了那嚣张气焰了?” 阮云龙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苏倾予逼近,然后伸出手狠狠掐住苏倾予的下颚,抬起她的脸道:“世子当初那一手可是真阴狠,你说,这仇,我该怎么报复回来?” 苏倾予在心底暗恨,为什么体内灵力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在这个时候消失,不然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她也定要手刃了阮云龙。 强忍着出手揍人的冲动,她仍旧垂眸保持缄默。 一旁的苏甜甜见状也不敢随意出声,只是静静地守在苏圣泓身边,旁观事态发展。 阮云龙一边凑近苏倾予仔细闻了闻,一边叹道:“传闻冬临世子身负莲香,果真不假,就算在这脏秽的牢房里,也掩不住这身清冷的香气。” 苏倾予厌恶地撇开头,尽量不做出可以刺激阮云龙兽性的事,不然她不敢保证阮云龙会作出什么事来。 毕竟对于畜生来讲,行事一向没有道德伦理可言。 然而哪怕她已经委曲求全到了这个程度,对方显然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只听阮云龙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由于声音太小,以至于除了苏倾予以外其他人都没听见,可是苏甜甜却清楚地看见苏倾予脸色立即变得惨白,然后又变得铁青。 前者见她楞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不耐烦的喝道:“我叫你跪下给我舔你听不懂吗?”苏倾予闻言单薄的肩膀颤了颤,低垂的眼睑下藏着被羞辱的愤怒,她缓缓抬眸,眼底透着冷意和狠厉,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后面生死未卜,不如先杀了这个人渣泄恨。 第173章 被贬 杀意一起,顿时如燎原星火一般无法扑灭,眼珠微转,发现狱门没关,守在门边的狱卒腰间佩戴着的大刀成了她的目标。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潋滟的浅笑,趁着阮云龙失神间,她抬脚就踹向对方的小腹,然后转而扑向门口的狱卒,后者被她突然露出凶相吓了一跳,步伐不稳的后退,却不想 苏倾予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 只见苏倾予动作敏捷利落的抽出他腰间的大刀,然后倒提着刀朝着一边正捂着小腹疼得脸色青黑的阮云龙走去。 一身未换下的血衣,惨白的脸色衬的眉心那抹朱砂格外妖异,整个人仿若从血海地狱里爬出来讨债的厉鬼,浑身惊人的杀意让人胆寒。 后者见状大惊,忙不迭地后退:“苏……苏倾予,你想干什么?” “我一开始就该杀了你。” 她知道时间紧迫,这边发生的动静很快就会惹来大量的狱卒,到时候她就没机会下手了。 于是说完这句话她再不拖延,疾步冲了上去,挥动手中的大刀朝着阮云龙砍去。 却不想对方反应也不慢,一下子避开了去。 “苏倾予,我是重臣之子,你杀了我就是罪加一等。” “呵,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说着脸色如覆冰霜一般冷冽,拧身横扫,招招带着凛冽杀机。 可是那阮云龙就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虽说是个草包人渣,但是苏倾予目前状态毕竟不好,两人间的打斗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说来慢,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一旁的苏甜甜听见外面传来大量的脚步声,知道是那些狱卒听到消息赶来了。 她抬眸看了看缠斗中的阮云龙和苏倾予,咬咬牙,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一下子朝着阮云龙扑了过去。 由于后者没有防备,竟被苏甜甜抱住了腰,一时摆脱不得。 “小五,快!” 苏甜甜大喊了一声,苏倾予也不迟疑,提刀就冲了上去。 “不——”阮云龙见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大叫起来,然而就在苏倾予手中的刀离阮云龙头顶不过一手宽的距离时,门外的狱卒一下子冲了进来,不知道是谁一下子挑开了苏 倾予手中的刀。 然后部分狱卒就将苏甜甜从阮云龙身边拉开强制性跪在地上,剩下的狱卒则全部护在阮云龙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苏倾予则由于手中大刀的缘故,被反震的力道带的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重新站稳后,眼前的局势瞬间颠倒。 阮云龙捋了一下因为闪躲而散开的头发,恶狠狠地瞪了苏倾予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隐晦地忌惮,然后走到被强制跪在地上的苏甜甜面前,回头冲着苏倾予狞笑一声。 后者心下一跳,怒喝道:“阮云龙,你若动她我必杀了你!” 然而她话音还未落,阮云龙就抬手甩了苏甜甜一巴掌,掌劲极大。苏甜甜的侧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一下子被扇懵的苏甜甜半晌没缓过劲来,苏倾予见状睚眦欲裂,提刀就要冲上去跟阮云龙拼命。 第174章 皇后 阮云龙被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而一旁早已做好准备时刻警惕着她的狱卒怎么可能让她得手,三五个人冲上去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刀,将她按趴在地上。 阮云龙见状偷偷地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再次在苏倾予面前露怯,瞬间又目露凶光。 “妈的,小兔崽子,我就动她了怎么着,有本事你来杀我啊!”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声,然后走到苏甜甜面前,抬手毫不怜香惜玉的又扇了两巴掌。 “混蛋,你放了她,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东西。” 苏倾予见苏甜甜因她被殃及,挣扎的力度便更大了起来,由于情绪激动的缘故,眼底一时爬满了血丝。 可是没了灵力,她也不过只是个身子骨弱的11岁孩子,如何是三五个粗蛮的狱卒的对手?自然是挣不开的。 阮云龙走到苏倾予面前蹲下,抓着她的头发强迫她将头仰起阴冷道:“呵,好啊,你要是给我做了那件事,我就放了她。”苏倾予浑身一僵,喉间一哽霎时说不出话来,看出了她的犹豫,阮云龙讽笑道:“怎么?还是不愿意?没关系,反正你们一家后天就要死了,想必无论我做什么,陛下都不过问罪的。唔,你这个姐姐还没尝过情欲的滋味吧?正好这里的狱卒也常年缺女人,不如便让他们好好伺候伺候你姐如何?嗯,百十来个男人,想必一定能够满足你姐吧 。” 龌龊的言辞伴随着周围那些丑陋狱卒的恶心笑声,令人作呕。 苏倾予垂下眼睑,木声道:“放了她,我做。” 阮云龙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苏倾予,对那些抓着她的狱卒道:“放了他。” 说完后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苏倾予,我劝你别想耍花招,否则,哼,我保证后果绝对不是你姐承受的起的。” 他看着苏倾予的眼神满是仇恨和报复的快感,当初苏倾予对他下的手,直接将他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废人,这叫他如何不很? 今日他便要将当日所受屈辱,十倍百倍地还给对方,距离后日还有很长时间,他大可以在对方赴死前慢慢玩! 苏倾予动作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满含屈辱的跪在地上,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的死紧,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可是她不能再轻举妄动,苏甜甜的安危还掌握在阮云龙手里。一旁的苏甜甜不知道阮云龙之前对苏倾予说了什么,所以看见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可是紧接着看见苏倾予颤抖着手去解阮云龙腰带时,又联想到阮云龙之前说的话,不 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对方怎么可以……怎么敢叫她这个矜贵如谪仙般的弟弟……去做那种肮脏的事情?对方怎么可以这样羞辱倾予? “不要!”几乎是想也没想,阻止的话已然冲口而出。也不知是受了刺激的缘故,还是抓着她的那两个狱卒一时松懈的缘故,总之苏甜甜猛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挣开了那两个狱卒的手,然后朝阮云龙扑去。 第175章 棋子 “你这个畜生,他才11岁,还是个孩子,你还是不是人,怎敢如此欺辱他!” 苏甜甜疯魔了一样冲上去抓着阮云龙就是一顿狠抓狠挠,没有人想的到一看就是温婉的大家闺秀的苏甜甜,居然还有如此泼辣狠恶的一面,纷纷怔在了原地。 就连阮云龙自己也没料想到,居然被打的一时忘了还手,脸上立马出现了好几道红痕,竟直接被苏甜甜尖锐的指甲给抓出了血来。火辣辣的痛感唤回了他的神智,他一下子就抬起手扣住了苏甜甜正欲打他的双手手腕,然后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眼神倏地阴沉下来,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他 娘的,本想放你一马,你竟然还来找死。” 说完狠狠用力一推,苏甜甜踉跄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不稳便摔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角落里浑身是血的苏圣泓眼看着姐姐弟弟被欺辱,有心上前帮忙,可是奈何无论他怎样挣扎,就是无力起身,只能瞪大了眼睛含恨看着这一幕。 苏倾予一见阮云龙要对付苏甜甜,心下一急,她已经失去奶奶了,不能再失去大姐了。 于是不由放软了嗓音道:“阮云龙,放了我姐吧,”见后者没有反应,她不由咬牙加了两个字道:“求你。” 阮云龙这才有了反应,只是苏甜甜突然就像一只护犊的母鸡,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护在苏倾予身前对阮云龙道:“要想欺辱我弟,除非踏过我的尸体。”话音落还不忘偏过头对苏倾予喝道:“苏家子弟,何时出过孬种,苏倾予,今日你若胆敢在生死面前做出有辱家风之事,就是魂入黄泉,我也定不原谅你。还不快给我站起 来!” 最后一句话说的尤为狠厉,苏倾予心尖都在颤抖,眼底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却依言站了起来。 “姐!” 她沙哑着嗓音叫了一声,抬眸却看见苏甜甜眼底的欣慰和一种慷慨赴死的决绝。 阮云龙神情阴翳地看着这姐弟情深的一幕,然后狞笑着出声打断道:“既然苏大小姐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情欲的滋味,在下若不满足苏大小姐,岂不是罪过?来人!” 他低喝一声,随即周围的狱卒齐刷刷地应声,那些搓手舔唇,蠢蠢欲动的嘴脸看起来格外肮脏丑陋。 阮云龙眼睛一眯笑道:“你们给我当着世子的面,好好伺候苏大小姐,伺候好了,人人有赏。” 在美色跟利益当前,几乎没人抵挡得了诱惑。 中途有个别狱卒于心不忍,试图劝说,说是怕出人命,可是却被阮云龙狠言打断,说出了事他担着,他上面还有一个当将军的爹,怕什么?那些人闻言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而其他已经准备动手人眼神却是一亮,盯着苏甜甜的眼神分外放肆露骨起来。 第176章 往事 苏倾予因为愤怒脸色涨得通红,忍不住冲上去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最后却被人狠狠地摁住,被强迫着观看接下来的一场畜生般的暴行。 “不……不要!” 她慌乱地摇着头,泪水几乎洗刷干净了她脸上的脏污,本涨红的脸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惨白。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两世为人,她所求不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啊!既然已经圆了她的愿望,为何还要狠心毁灭这一切?能让人绝望的,从来都不是求而不得,那种最能毁灭一个人的,是他拼命想要守护好的所求之物,明明已经被他捧在了掌心里,最后却被人狠狠打碎,并且再无复原的可 能! 苏倾予心口一痛,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惚间怔怔地对上了苏甜甜那双一笑起来像是一轮弯月似的眼睛。 她看见后者面色柔和地笑了笑,蠕动了几下唇角,似是在安抚她的不安,让她别怕! 然后便闭上了眼睛,紧咬着唇瓣,下定决心不再吭一声。 苏倾予没再挣扎,即使已经没人摁着她的头强迫她,她依旧死死地瞪大了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要记住这些对苏甜甜施暴的人的脸,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待日后寻得机会,将这些人一个个活剐了喂狗! 阮云龙“玩”的正在兴头上,忽然有人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便甩袖离开了。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个人慌乱地大喊,说苏甜甜的身体发凉了,众人这才停下这场泯灭人性的行为,然后一个个神情慌张的穿好衣服,跑了出来,给牢房上了锁,当 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全程没有一个人回头怜悯一眼躺地上不知死活的苏甜甜。苏倾予像是被人抽去了魂一样站在原地良久,然后才麻木的抬脚朝不远处浑身脏污的苏甜甜走去。一边走一边解开沾满了血污的外袍,然后一下子跪了下来,将手中的袍 子盖在甜甜身上。 她不敢仔细去看苏甜甜那张脸,更不敢去试探她的呼吸。 她跪在苏甜甜身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低着头,不哭不喊,周身却缠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悲哀,若情绪可以物质化,怕是她周身现已经被黑雾吞噬了! 阴暗的地牢里,画面像是静止了下来,悲戚沉重到令人喘不过气来。 “咳!” 一声微弱的轻咳声,瞬间点亮了苏倾予眼底那点微芒。 她忙伸手去扶苏甜甜,让后者靠在她怀里,用自己温凉的体温去给后者暖身子,同时惊喜地喊道:“姐!”“呵,总算救下了你,小五,身为苏家人,不许……不许为了任何人随便……随便践踏自己的尊严。” 第177章 剪枝 苏甜甜断断续续的说着,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苏倾予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扯出一个完整的微笑,她费力地拉着苏倾予的手道: “小五,你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找到依依还有小六和小七,还苏家一个清白……” “嗯嗯,我一定会,一定会的!”苏倾予哽咽着应道:“姐,你一定要撑住,相信四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求求你,一定要撑住!” 苏甜甜却摇了摇头,艰难地抬手拔下发上的金簪塞进苏倾予手里,用破败到不成样的嗓音哑声道:“小五,杀了我吧,与其这样恶心的活下去,不如死亡来的干净。” “不,我不要!”苏倾予握着那柄金簪,心明明痛的无以复加,却奇异的流不下一滴泪来。 哭不出的悲伤,最令人绝望! 苏甜甜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轻声道:“小五,动手吧,在疯和死之间,死亡才是我最好的归属,你我都别无选择。” 苏倾予闭上眼睛,理智上虽然认同了苏甜甜的话,可是心里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她怎么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堂姐。 许是迟迟不见她动手,苏甜甜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寂灭的,了无生念的眸子,苏倾予心里一震,心知苏甜甜已经死了,那是一种灵魂上的消亡。 终是不忍苏甜甜继续受到精神上的折磨,她一咬牙,狠心将手中的金簪扎进了苏甜甜的心脏。 “姐——呜呜——啊——” 然后抱着苏甜甜的身体,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哀恸至极,却无一滴眼泪。 “甜甜!甜甜发生什么事了?” 隔了一段距离的一个牢房里,那里关押着贾芸和江芷婉及灵素萱,三人听到苏倾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皆是一惊,贾芸更是忍不住惶恐的尖叫起来。 …… 皇宫里的凤煜炎听闻了狱中的惨剧后,瞳孔一阵收缩,阮家简直该死!虽然心有不忿,但是理智却阻止了他的所有行为。虽然得了凤宸珏的信,但他却觉得犯不着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去得罪各方势力,暴露己身实力。他是凤宸珏在长安城里最重要的支柱,为了凤宸珏将来的雄图霸业,他一 定要稳住。 在心底暗暗道了声歉,暗道还望小九能够明白他的一番苦心才是。 他将目光移向窗外,向来多情的狐狸眼此刻只余森然和冷漠。 老天爷像是为了配合这一场人间悲剧似的,天色阴沉如墨,雨大的像是要把天下塌了才甘心。一个茶色双眸的少年和一个身着粉裙的少女两人撑着伞站在被封了的苏府外,看着府门上的封条,两人静默了很久,衣裙下摆早已湿透,任由路人指指点点也未移动分毫 。 “子松,怎么办,我是不是永远失去公子了?” 银翘低声喃喃着,眼底盛满了惶恐的眼泪。天子松紧紧搂着她的双肩道:“别害怕,苏倾予可是天灵子啊,不会这么容易挂的,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第178章 怀疑 像是安慰银翘,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柔缓的语气在说“一定”时却忍不住加重了音量。 远在另一个国度的纳兰莲生对此却毫不知情,只是今早在整理药草时,一不小心被一味药草玫针扎破了指尖,尖锐的疼痛令他一阵心慌。 另一边,由于大雨的缘故,被困在一座无名小城的客栈里的凤宸珏更是心慌不已,他已经看见了那些告示了,并且在第一时间传信给了凤煜炎,让他派人去救苏家。 他现在毕竟有诸多不便,况且路途遥远,若是等他去救援,怕是只能给苏家满门收尸了! 而对方也很快给他回了一个“好”字,虽然心里仍有不安,可也稍稍有了些许慰藉。 他哪里能料到,凤煜炎竟敢对他阴奉阳违。 至于远在边疆的凤月寒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帝都里的友人,帮忙打探苏家的消息,在得知苏家的遭遇后,他不由咬牙决定了要劫狱。因为他只要一想到苏倾予会死,就有一种压抑到喘不过气的感觉。可是由于平时并不注意培养自己的暗部势力,一时并没有可调动的人手,军营里的人是断然不能动的, 否则他必得挂上谋逆的大罪。 父皇本就不喜他,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惹祸上身,主要还是怕会牵连宫里的母妃。于是只好花重金去买通江湖上的高手,却不想好巧不巧的,找上了彼岸商会的人!由于性格的缘故,他本身是不太关注江湖上的各方势力的,所以并不了解这其间的门门道道。他只管保卫这片天秦疆土,母妃在宫里度日平安,这日子于他来说,便是幸 福快活的! 已经混进长安城的苏银川得知凤月寒居然花重金买通商会里的下属,要求他们劫狱时不由愣了愣,没想到凤家还有一个好人,他心里对凤月寒一阵感激。 劫狱一事,他们已经连夜策划好了,只等晚些夜深人静的时候实施了! 时间晃眼而过,苏银川并没有亲自去,而是由银翘带队,因为他不会武功,去了只会是个累赘。 由于银翘带的一队人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个高手,所以全程都很顺利,然而进入狱中后,却不想惹来犯人们的躁动,动静极大。 银翘脸色大变,知道这番动静怕是很快就要惹来大批看守天牢的士兵,于是对众人吩咐道:“快找,找到人立即撤退,时间紧迫。” 众人应了一声,然后四下分散找了起来。 银翘正好找到了苏倾予等三人,只是他们的模样委实凄惨,就连她看了都忍不住轻颤。 苏倾予一直抱着苏甜甜的尸体木然地跪坐在地上不肯撒手,像是没有察觉到银翘的到来一般,连眼睑都没抬一下。 银翘哪里顾的上这么多,一剑劈开锁链,拉起苏倾予道:“公子,我们来救你们了,赶紧随我们走吧。”苏倾予僵硬地抬起头看着银翘,声音恍惚道:“银翘,带我姐也出去好不好?” 第179章 小五是苏家平反唯一的希望 “公子?” 银翘闻言心里一酸,不由轻唤了一声,可却没得到回应。 看着苏倾予这幅失魂般的模样,不由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是她却像是看不见一般,一味地重复着那一句话。 “银翘,将小五打晕,快点带他走。” 一直躺在角落里的苏圣泓突然出声,吓了银翘一跳。 苏圣泓紧接着道:“小五是苏家平反唯一的希望了,你一定要带着她活着逃出去。我一个将死之人,你们就别费力了,便让我留下跟大姐作伴吧!” 说着苦笑一声,然后催促银翘快点离开。 银翘咬咬牙,点了点头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抬手打晕了苏倾予,背起她就朝外面奔去。此行为了减小目标,加大劫狱的成功率,带来的人手并不多,虽然他们想过可能会有人对苏家人动私刑,可是却没想到会下这么狠的手,甚至是杀人,而且看苏甜甜那裸 露在外的肌肤上的痕迹,怕是受尽侮辱而亡。 银翘心中再多怨恨,这一刻也只得压下。好在其他人已经救出了江芷婉和灵素萱,贾芸却不肯离开,兀自奔去了苏甜甜的牢房里,抱着她的尸体大哭大喊不肯撒手。至于苏靖阳则是直接拒绝离开,只向银翘要了一把匕首后摇头道:“你们快带着夫人和公子走,我是苏家家主,是定安候,我不能走,否则便是畏罪潜逃,坐实了罪名。我 得留下,证明苏家的清白。” 见众人不动,苏靖阳不由低吼道:“快走啊,时间来不及了!” 江芷婉却哭了起来:“侯爷不走,我也不走。” “我也不走,呜呜,就是死也要跟姐姐和侯爷在一起。”灵素萱紧接着哭喊道。 苏靖阳拉着两个女人的手,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婉儿,萱儿,你们听着,婉儿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哪怕是为了他,你们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银翘不忍地别开眼,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面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局面,仍不免不了无声痛哭! “快走!” 外面已经隐隐传来了动静,苏靖阳不由红着眼睛低吼了一声,并且推攘了二人一把。 银翘知道再耽误不得,对身边的人使了个颜色,立马有四个人拉住江芷婉和灵素萱将二人拖走。 待二人出了天牢,却不想外面高墙之上已经布满了弓箭手。 有人喊话,让众人缴械投降。 只是众人怎么可能乖乖听话,相互对视一眼,立马找到一条路准备杀出去。 那一瞬间万箭齐发,众人将江芷婉和灵素萱保护在中间竭力后退。 好在这样局势危急的时刻,苏银川及时派来援军,众人压力顿减,趁墙头上的那些弓箭手换箭囊的空荡,众人转身就跑。 灵素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有一个弓箭手正弯弓搭箭,目标直指江芷婉。在箭射出的刹那,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挡了过去,用自己身体做盾。 第180章 恨意 因为江芷婉还怀着身孕,她不敢动手推她,她怕江芷婉会摔倒,失去肚里的孩子。 这一意外来的让人措手不及,江芷婉抱住灵素萱即将软倒的身子惊恐的大叫:“素萱!” “咳!”灵素萱看了眼穿过自己心脏的羽箭,苦笑道:“婉姐姐,素萱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保护好孩子们。” 话音还未落便咽了气。 “不——” 江芷婉悲恸地大吼,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由于追兵越来越多,银翘等人顾不上太多,只能带着还活着的苏倾予和江芷婉离开。 而狱中留下来的苏靖阳,在他们走后,在牢房墙壁上用血写了一个大大的“冤”字后就自杀身亡了! 皇宫里,当凤敬得知此事后震怒不已,那个最让他不安的人,居然逃了? 当即下了死命令,定要追杀苏家逃犯,可先斩后奏。 不仅如此,还将狱中或死或残的苏家一众悬挂城头示众,布下天罗地网,势要围捕苏家余孽。 凤煜炎实在看不过去,不过一句求情的话就惹怒了凤敬,当即被罚一百大板,关三个月禁闭。 星祥殿内的凤舒冉得知苏倾予被救走以后,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暗地里偷偷派人去查苏倾予的踪迹。 倒不是为了抓捕邀功,只是想着如果有需要的话,或许他能帮上点忙也不一定。他实在不忍心那样一个孩子,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若是安然活下去,他几乎能想象出来那孩子长大后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而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不相信苏家会出现叛臣贼子,其实只要稍微熟识历史的人心里都清楚,苏家为天秦付出了太多了。 在苏家最鼎盛辉煌的时候,都不可能干出的事,怎么可能在失去兵权,没了依靠后去干? 这一次,不过是一场针对苏家而设下的,最拙劣的圈套。 …… 一处僻静雅致的小院内,两个老人正忙里忙外,放眼放去,篱笆小院周围是一片竹海,仿佛没有尽头一样。这是苏银川在城郊的一处青竹小苑,只有老个老仆伺候,周边设下了迷阵,外人是找不进来这里的,加上当时时间紧迫,想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便径 直来了这里。 这还是以前他为了放松心情建造的,知道的人很少,却不想在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院内一间屋子里,三人围在床边,担心地守着躺在床上一直昏睡不醒的小人儿。 “婶婶,您先去休息休息吧,小五这边我来照料就好。” 苏银川看着眼前面容憔悴,失去往日颜色的女人心疼地劝道。只是后者仿若未闻一般没有动静。 一个偌大的苏家,一夕之间,竟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三个人流落在外不知所踪。 苏圣依倒是好些,可苏倾城和苏灵溪年龄还那么小,就算是有些小聪明,可如何懂得躲避官府的追寻?虽然他已经派人尽快去找了,可是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第181章 弱小可怜又无助 而苏倾予自从被银翘打晕救回来后,就一直没醒来过。 三天了,仍旧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银翘曾说这是心病,是苏倾予自己不愿意醒。 苏银川无力地叹了口气,当日听了营救完众人的下属向他报告当日的情况后,他感觉仿佛灵魂都在颤抖。 他仅仅是听说,就隐隐有些受不了,更别提苏倾予是亲生经历了那一切,他才11岁啊,没有直接崩溃疯掉,已然是万幸了! 他们苏家历代为天秦效命了一辈子,皇上怎敢如此欺辱苏家,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一旁的银翘脸色也是万分憔悴,她走上前去扶着江芷婉跟着劝道:“夫人,公子这边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的,等公子醒了,奴婢立即通知您可好?您安心去休息吧,就算是…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是真的担心江芷婉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到时候保不住孩子事小,若是大人也跟着出意外,一尸两命……等苏倾予醒来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崩溃的! 江芷婉闻言这才动了动,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银翘怕其摔倒,不敢让她一人回房休息,于是便扶她出门前往另一间屋子休息。 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苏银川和苏倾予两人。 苏银川坐在床沿,之前江芷婉在不敢表露的痛苦,现在全部呈现在了脸上。 “小五,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再不醒来,怕是婶婶也要撑不住了……” “小五,你醒醒啊,你瞧,外面出太阳了,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小五……” 他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掩着脸不停地自言自语,希望借此唤醒沉睡中的苏倾予。 因而没发现,随着他的念叨声,苏倾予的指尖似乎颤了一下,不过也仅限于此,随即又归于了平静。 虽然天气放晴了,但很显然,长安城里的气氛持续处在低气压中。 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行驶进城里,马车里坐着一个带着白玉面具的银发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不由开口问道:“子桑,出什么事了?” “家主,城里的人好像都在聊有一大臣被揭举有心叛国谋逆,曝尸城头。” 驾车的小厮用简洁的话语回答了银发男子的问题。 银发男子没再说话,两人一路直抵皇宫,只是在宫门口却被侍卫拦了下来,直到驾车的小厮拿出一枚紫金令牌,那些侍卫忙恭敬地弯腰放行。 前后反差之大令人发指,不由让人更加好奇马车里的那人到底是何身份。 此时,凤敬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德祥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在凤敬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其原本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倏地转喜,搁下手中的笔问道:“他真的回来了?” “对,右相大人此时正站在外边等待宣召。”德祥脸色也很是喜庆,忙点头应道。 “那还等什么,快让他进来啊!”凤敬催促。德祥应了声“是”,然后便又跑了出去,再次进来时,身后跟了一个戴着白玉面具的男子,男子身形极高,一头飘逸的银色长发竟直抵脚踝,散散地束在身后,真正的长发如瀑。 第182章 春猎始 凤敬一见男子进来,激动地直接从桌后走了出来笑道:“棠爱卿,你可算回来了!” 男子对凤敬弯腰行了一礼,随即淡淡地道:“吾皇,好久不见。” “不知爱卿此次回长安,可是出了要紧事?” “嗯,臣任职时期已满,该是新任右相上位了。” “可有人选?” “有,不过且待臣亲自去考察一番再做定论。此事暂且不论,还望陛下将城头上的尸体撤下,实在有碍瞻观。” 凤敬对男子的话好像非常听从,对方一开口,他立马就传令了下去。 也因此,右相回朝一事立即传遍了整座帝都,百姓们欢呼雀跃,而朝中大臣们却大都胆战心惊。 因为每一次右相回朝,都会严查百官,惩贪除腐,有上位者,自然也有人因此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右相虽然在民间呼声极高,可是在朝中却处在孤立无援的位置。好在历任君主对右相极为信任,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会找右相麻烦。 左相府里,彦博扬怒摔手中的茶杯气道:“来人,都去给查,我倒要看看棠无香要找的传承者是谁,一有发现,立即动手给我杀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许放过一个。” 暗中传来一声应“是”,彦博扬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阴翳的可怕。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历代皇帝都那么信任右相,他堂堂一个左相,竟被一个从未露过面的右相死死压制住,这让他如何甘心?呵,既然棠无香要让位,他就让他没有继 承人,断了右相一脉,且看他如何是好。 见过凤敬后,右相棠无香出了宫并没有回右相府,事实上,那座为他修葺的府邸,他一次也没入住过。 因为他明白,府里的下人一定有各方势力的眼线,他不喜欢被人监视,而且他很讨厌与朝中大臣们虚与委蛇……他也并不急着找住处,带着子桑穿行在街道上,奇怪的是他明明那般招眼,可是路人像是看不见他一般,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会露出一抹惊异的神色, 错过后就恢复正常 了! 两人一路径直来了定安候府,在看见门上的封条时,他狠狠皱了下来,当然,因为白玉面具的缘故,没人发现就是。 他驻足看了很久,然后转身离开时对身后小厮打扮的男子吩咐道:“子桑,去查一下。” “是。” 走了几步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打量了一番子桑,不喜道:“顺便把你这身装扮换了,不许易容了,难看死了。” “是。” 子桑在棠无香转身后无奈一笑,身形一闪,便在茫茫人海里失去了踪迹。 晚上,当子桑将薄薄几张纸递给棠无香的时候,后者微微愣了愣。 “这是什么?” “上面记录了苏家的历史,以及被抄家的前因后果。” 棠无香愕然地接过那几张纸,数了数,竟不过五张!一个偌大的家族,还是开国功臣,就是祖辈的功勋,五张纸也写不完吧? 第183章 突如其来的兽潮 棠无香皱眉仔细翻阅纸上的内容,只是令他觉得更加荒唐的是,上面竟完全抹除了苏家所有功劳,居然写苏家凭着与皇贵妃娘家的裙带关系,得到皇上的重用,可是最后 还不知足,居然企图造反自己做皇帝! “简直荒唐,陛下怎变得这般昏庸起来?”棠无香恼怒地将手中的纸扔在地上,接着担忧地问:“苏家都死光了?” 一旁的子桑摇了摇头:“没有,逃了六个,苏候正妻江芷婉,以及冬临世子苏倾予,还有苏倾城,苏灵溪和苏府长子遗孤苏圣依,苏银川。” 棠无香扶着头疲惫地闭上眼睛道:“继续说,还查到了什么。” “侯府被查封当日,苏圣泓和苏圣依一早就离府上香去了,紧接着午饭过后,苏灵溪带着苏倾城也离开了侯府不知所踪; 苏银川在上个月月底就离府了,此次劫狱一事,应是他安排的……” 子桑将下午调查到的所有事全部说了出来,中间说到苏家上下一共一百四十一口人,只逃出了四人,失踪了三人,剩下的人都死了的时候,他心不由颤了颤。 一百三十四口人命呐! 棠无香听完后静静地没出声,良久,他才睁开眼睛淡淡地道:“这天秦君主,也该换人了!” 子桑心里微微一震,不过却没开口说话。 苏家这段风波似乎随着右相的归来,而平息的格外快。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神秘右相身上,对于苏家是否冤枉一事抛却脑后了。 还是偶尔还是能在茶楼里听到一些人小声谈论,有说苏家活该的,也有私底下说苏家冤枉的。 转眼间,就到了立夏时分了! 第一场夏雷裹挟着豆大的雨点,似乎洗尽了满长安的血雨腥风,经过一个月的沉淀,已经甚少有人再提及苏家一案。 那仿佛是人人心照不宣的禁忌,只是偶尔有人路过定安侯府时,不由驻足半秒观望,然后惋惜般叹口气离开。 近段时日以来,唯一一件让众臣感到轻松的,就是此次棠无香并没有整肃朝政,清理官员,因为他并没有在长安城里待很长时间,好像归来后没几日就向皇上请辞了。 众人甚至不确定他回城是确实有事,还是只是纯粹地回来看看。 …… 初夏天气并不算炎热,入夜后甚至能感到丝丝凉意。 青竹小苑内,江芷婉脸上依旧不见血色,肚子微微凸起,人却愈渐消瘦起来。 苏倾予依旧没醒,她静静地睡在那里,暖暖的阳光洒进屋子,衬的她毫无血色的脸白的几乎透明。银翘为了维持苏倾予的生命,已经搬进了这间屋子,一边制药,一边时刻观察苏倾予的情况,心里却不由暗暗焦急,她没敢告诉众人,这种情况若是再持续半个月,苏倾 予就会真的死掉。苏银川脸色憔悴地走了进来,银翘见了不由问道:“四少爷,还没有三小姐,六小姐和七少爷的消息吗?” 第184章 狼群 苏银川摇了摇头,兀自倒了杯茶问道:“小五情况依旧没有丝毫起色?” 银翘也同样摇头,两人心里都很是无奈,这种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近来商会因为他的身份缘故,很多商家联名退会,担心受到牵扯,消息不知怎么透露的,他在天秦国的势力一时受到了官府的强力打击。 他紧急下令让下属撤离,物资可丢,人没事就行。 然后让还没被波及到的店铺赶快换掉商会标志,消灭一切与商会有所往来的痕迹。 商会那边忙的焦头烂额,家事方面依旧没有任何好消息,这让同样年幼的苏银川愈发心力交瘁。 他已经一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平均下来每日睡不足三个时辰,偶尔需要出远门去别地解决纠纷问题,他甚至只能断断续续在马车上浅寐。 清隽的脸更加瘦削起来,眼底有着浓浓地阴影,银翘见了心疼不已,转身拿了一个白玉瓶递给苏银川道: “四少爷,这是我制作的人参养元丸,消乏养神的,你且试试,若效果好,你且跟我说,我再给你做。” 苏银川接过笑了笑:“谢谢你,银翘。” 银翘垂眸点了下头,转身继续制药了。 她之所以这般关心苏银川,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身份的缘故,还因为半个月前,对方突然对她说,以后不用自称“奴婢”了,同过生死,共过患难,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若她不介意苏家罪臣的头衔,以后冠了苏姓也无妨。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只觉得心悸万分,她一个无名无姓的孤儿,得江芷婉看中赐名,哪里会嫌弃什么,当即红着眼眶应了下来。 就在这时,竹娆慌慌忙忙跑了进来对苏银川道:“公子,出事了,有人进来了。” 苏银川一愣,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竹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回神立即问道:“他们在哪?” “在这。” 不等竹娆说话,门口就传来一道清澈的嗓音。 屋子里的三人一惊,立马转头看去,苏银川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面具男子,知道对方定是高手,至少是阵法方面的高手,不由提起心神小心应对。 “阁下是谁?何故擅闯我这青竹小苑?” “苏公子别紧张,棠某是来找徒弟的。” “徒弟?” 苏银川等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抹迷茫,不由接着问道:“敢问阁下徒弟是?” “唔,棠某只能算出她的方位,对应下来应是苏家人才是,敢问苏公子是否方便将大家都请出来与我瞧瞧?” “抱歉,阁下请回吧,苏家已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里没别人了。” 苏银川脸色很不好看,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具体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若是按对方话做了,日后定会后悔。可是棠无香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抬眸状似随意一扫道:“这里屋不还有一个?”虽然他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单从那语气里就能听出来轻讽和玩味。 第185章 祸不单行 苏银川脸色一变,正欲再说什么,却见棠无香眼睛一眯,微一拂袖道:“棠某劝苏公子配合一点,棠某找不到要找的人自然会走,不然,棠某不建议请官府的人过来捉拿讨 饭。” 在场的三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这个威胁不可谓不大,他们心里都清楚,逃出来的人再也经不起牢狱之灾的打击了。 比如江芷婉和苏倾予,再进一次牢房,必死无疑! 苏银川握了握拳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就不肯放过苏家?” 棠无香似是嗤笑了一声,摇头道:“我对苏家没兴趣,只是想找一个人而已,我找了她很久了……唔,至于我,我叫棠无香,便是你们口口相传的天秦右相。” “!”三人脸色唰的惨白。 能不紧张吗?天秦右相啊,那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加绝对心腹,对方既然已经找到这里来了,那皇上派兵来围剿他们还会迟吗? 许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棠无香皱了皱眉,认真道:“我说了,我对你们没兴趣,只是找一个人而已。” 苏银川稳了稳心神,再三确定棠无香确定没有别的想法以后,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那好,阁下请随我来。” 二人一同进了里屋,在看见苏倾予的那一刻,苏银川清楚感知到了棠无香的变化,那种一扫刚才的漫不经心和冷清,激动到满溢出来的程度,不由让人侧目。 “就是她!她叫什么名字?” 虽然嗓音还是清澈如常,不减丝毫苏意,可是苏银川愣是从中听出来几分焦急和欣喜。 “他是我五弟,名倾予。”“苏倾予……苏倾予!”棠无香念叨了两声,掐指一算皱眉道:“予之一字,寓一生多灾,中年多劳,晚福之字,何取这个名字?倾予,是倾尽余生,多灾多难吗?这名儿不 好,得换。” 苏银川满脸愕然,他觉得倾予这个名字挺好啊,还记得当初叔父给小五小六取名时,因为小六是女孩儿,取倾城是希望她日后貌美倾城; 至于小五,倾之一字原是为了迎合小六的名字,予之一字又有赞许称誉的含义,哪里是对方所说的多灾多难! 只是不等他反驳,就听对方兀自接着道:“算了,还是等她醒来再说吧,这都几更天了,为何还不醒?” 苏银川脸上倏然爬上一抹苦涩道:“小五已经睡了一月有余,许是她自己仍不愿意醒来面对现实吧!” 棠无香眼神一边,苏银川甚至看不到他是怎么动的,他就已经去到苏倾予床沿边坐下了。 本想喝止他,只是一旁跟进来的银翘扯了扯他的袖子制止了他。 因为棠无香指尖正搭在苏倾予腕上给她把脉,或许,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能救醒苏倾予也不一定。毕竟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哪怕有一丝机会,赌一把也是好的!可是刚一为苏倾予把脉,棠无香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众人虽然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表情,但是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气场的变化。 第186章 莫名其妙被当做情敌了? 银翘皱了皱眉问:“请问阁下……”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棠无香冷声打断道:“去找龙凰岛的纳兰莲生过来,他能够唤醒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在场众人感觉莫名其妙,什么龙凰岛,什么纳兰莲生? 棠无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倾予眉心的那抹朱砂,只觉得碍眼到恨不得拿刀剜了才好。 苏银川咀嚼着“莲生”二字,忽然想起曾两次来苏家的紫眸少年,不由问道:“为什么他能唤醒小五?”“呵,”棠无香冷笑一声,为何?他转头看向苏银川道:“当然是因为血脉相连的同心金丝蛊啊,这天底下也就只有龙凰岛的纳兰家少主才有的东西……”只要母蛊想,子蛊甚 至没有拒绝的权力。 最后半句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既然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只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还是算了。 纳兰家的那小子也真是敢下手的,真是欠收拾的兔崽子。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众人循声看去,除了棠无香以外,其他人不由纷纷皱眉,苏银川甚至在想他是不是需要派人重新布下一个迷阵了,什么时候进他这青竹小苑变 得这么简单了? “家主!” 那身着黑衫的男子走到棠无香面前躬身行礼。 后者点头下头道:“都解决了?” “放心吧家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嗯,吩咐下去,棠家所有人立即去找龙凰岛的纳兰莲生,若他不来,就说苏倾予快死了,问他管不管!” “是。” 在黑衫男子转身之际,棠无香皱眉道:“子桑,你穿黑色不好看,下次换了。” “是。” 唤作子桑的男子转身对棠无香行了一礼,然后笑的有些无奈和僵硬的离开了屋子。 他站在屋外,看着满目青翠的竹海,摇头叹息,心道有一个看脸看衣看身段,美学至上的家主,真是…… 他低头掏出自己的钱袋,又是一声哀叹,每隔三五天就要置办一身新衣,还不能是便宜货,真的好费钱呐! 然而这一切,那位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主根本就不知道。子桑是真的很无奈,然而哀叹几声后只能认命的去江湖接一些悬赏任务来解除自己的财政危机。 问他为什么不去找棠无香要钱?开玩笑,作为棠家人,谁不知道家主有三大嗜好,一是美人,二是灵丹,三是金钱。 跟他要钱,分分钟用眼刀子杀死你,唔,不过若是跟他抢美人……呵呵,那就真的是分分钟用刀子杀死你了! 子桑表情变换了几轮后,终于只是叹了口气,咽下了心底的所有吐槽,“咻”的一下不见了踪迹。 在子桑离开后,苏银川不解地问棠无香:“你们做了什么?”后者看都没看他一眼,盯着苏倾予的脸回道:“有人跟踪我跟子桑,不过放心吧,现在已经都解决了。你们也都别闲着,立即去派人前往各国寻找纳兰莲生,时间不多了!” 第187章 是误会吗? 苏银川听到后面那句话时,脸色一变,不由追问道:“什么时间不多了?” 棠无香皱眉,这人的问题怎么这么多?由于心烦的缘故,他并未再作多余的解释,只是道“你有时间在这里问东问西耗费时间,不如赶紧去找人来的实在。” 苏银川一噎,脸色沉了下来,可却也知道他说的没错,于是狠狠一甩袖转身就走,同时留话道:“竹娆,你留下帮银翘一起照顾小五,此事我亲自去安排。” “是。” 竹娆福身应下。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透着几分诡异。 好在棠无香起身简单打量了一遍屋子后便开口了:“这里的大夫呢?” 银翘与竹娆两人对视了一眼,前者向前走了两步道:“是我。” “有没有青箱子,半夏,四季青,穿心莲,鸡血藤,叶上珠,白马骨,泽兰,百药煎,元参,紫芝这些药材?” 银翘垂眸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有,于是便点了下头。不过这些草药里,除了元参和紫芝较为珍贵,其他的都是些活血化瘀的普通的草药,对方问来做什么?许是看出来她的疑惑,棠无香不咸不淡的质问:“作为大夫,你不会没看出来吧,寒气绕骨,气血瘀滞。她的那身伤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就算以后醒了,也就只能一直病弱 下去。” “公子现在昏迷不醒,浑身气血涩滞是正常的啊,至于外伤,我已经上过药了,情况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银翘作为一名精通医术的大夫,被人暗指是庸医,心中难免不忿,忍不住出声辩解。 倒是棠无香听了她的话冷静了下来,他怎么忘了,那些因为灵力造成的伤势,普通人是检查不出来的! 不过他也没想要对银翘解释,只是让她赶紧去准备准备,他先为苏倾予疗伤,两个时辰后进行药浴。 许是被他话音里的沉重感染到了,银翘虽有怀疑,却也不敢大意,况且那些草药药性温和,用来做药浴也没坏处。 至于苏倾予女子身份一事……她有些头大的想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甚至觉得或许可以借机恢复苏倾予的女儿身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苏家已经被冠罪抄家了,就算苏倾予重拾女装,也没有欺君一说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释然了一些,忙去另一间药房准备棠无香要用的东西了。 至于竹娆则下去吩咐下人准备浴桶和热水。房间里一时便只剩下棠无香和苏倾予两人,前者静静地看着苏倾予,眼底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半晌,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他抬手轻抚上那张精雕细琢似的小脸, 低声喃喃:“我等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嗓音染上了几分谙哑,一句话似道尽万千辛酸。两个时辰后,热水和药草都已经搬进了屋子,棠无香正认真的把握着分量一点点丢进浴桶里,当拿到紫芝时,不由皱了下眉,眼也未抬直接扔到了一旁,对银翘道:“紫芝年数不够,要千年的,元参也是。” 第188章 下不为例 “你不早说,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去哪弄千年的紫芝和元参?”银翘本就有点怀疑他之前的说辞,现在听了这番话,不由更生抵触,皱眉回怼道。 哪知棠无香对此颇为了解,信口就道:“长安城有一家名为‘百草园’的药材铺子,那里有,紫芝跟元参不急着放进去,你还有一个半时辰时间。” “……”银翘咬了咬下唇,甩了句:“等着。” 然后转身就再次走了出去,棠无香不忘提醒:“注意身份,小心尾巴。” 银翘自然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虽然心里记下了,却没有出声回应,也好在她武功虽然不是顶尖儿的,胜在轻功还不错。 一路疾驰,堪堪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了长安城门口。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跟衣襟,一抬眸却注意到三个奇怪的人正准备入城。 那是一个发须洁白的慈祥老者,杵着一根拐杖,身后跟着两个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金童玉女,俩娃娃顶多七八岁,看起来颇为惹人怜。 不过是一闪神的功夫,那三人已经进了城。她忙整理好一切后跟了上去,好在她当初跟随苏倾予时间不长,也未入奴籍,被官府中人忽略了去,没人追杀她,所以她连乔装打扮都不需要,就这样大剌剌的便进了城 。 当然,这一点还是苏银川之前告诉她的,苏家所有人,只有她最安全,所以青竹小苑里日常所需用品,都是她去置办。 只是进城时,由于排查的比较紧,耽搁了一点时间,等她入城后便再也寻不到那三人了。 不过她也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虽然觉得那三个人的组合有些奇怪,但到底与她无关,于是仅顿了顿就赶紧去了那百草药铺,毕竟买药回去给苏倾予疗伤才是正事。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刚刚那三个令她感到奇怪的人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拐角看着她。 那小女娃歪了歪头,用软糯的嗓音问道:“爷爷,那个姐姐有问题吗?” 杵着拐杖的老人摇了摇头,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对旁边的小男娃道:“文茶,去跟着她,小心点别暴露的踪迹,我怀疑她跟我们要找的人有关。” “是,爷爷。” 小男娃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银翘所在的方向追去。 “爷爷,您为什么让茶茶去,妍妍也可以的。” 小女娃似是有些不开心的瘪了瘪嘴,老人好笑的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丫髻道:“你呀就知道贪玩,去了指不定啥时候才记起要回来,行了行了,爷爷带你去看大哥哥。” “嗯嗯!” 小女娃像是被引起了兴趣,漂亮的杏眸里闪闪亮亮的,重重地点了下头。另一边的银翘走着走着,总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意,就像是正被人窥视着一般,可是好几次猛然转身去找,却又发现什么也没,还惹得路人对她指指点点,这让她脸色颇为 难看。直到进了百草园,那股感觉才终于消失。 第189章 道歉是假,赖上她才是真 说是百草园,其实跟一般的药材铺子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店里墙面上的浮雕都是各种药草,装饰更加神秘古朴而已。 跟那模样还算清秀的青年掌柜的说了要什么东西后,后者很快就递给她两只锦盒,里面封存绝对完好的元参和紫芝,那色泽和完整度,绝对是千年极品了。 当然价格也很“极品”,不过想到这钱是花在苏倾予身上,况且又是苏银川给的银票,银翘自然是没半点心疼的。那青年掌柜许是看她样貌水灵,出手大方,交易爽快,心里也跟着舒服,居然从柜上拿下一个紫玉瓶递了过去道:“姑娘,这是赠品,三枚药家复灵丹,你且收好,欢迎下 次再来。” 银翘顺手接过,至于药效,对方没说她便也没问,由于时间紧迫,收好了东西她转身就离开了药材铺。 却不想在下一个街道拐角,肩膀一个匆忙的人影狠狠撞了一下,两人猝不及防同时摔倒在了地上。 银翘顾不上扭疼的腿,赶忙捡起地上的两个锦盒。 对方一边爬起来一边揉着摔疼的胳膊念叨着:“啧,好痛!没长眼……” 她话没说完,银翘却已经惊异地抬起了头。 两人在看清楚对方的脸时,不由同时出声惊呼: “茯苓?” “银翘!” 虽然茯苓的脸上多是脏污,但那双晶亮中带着些古灵精怪的眼神,银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女。 茯苓慌张地看了眼身后,帮忙拉起银翘就道:“来不及解释了,快跑。”银翘腿刚刚小小的扭伤了一下,跑起来颇有几分吃力,觉得既然有人在追茯苓,这样一直跑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于是反手拉住对方的手腕,说了句“跟我来”,然后就拽着 她朝刚刚出来的百草园跑去。 至于原因,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或许那个面容清秀的青年掌柜可以帮到她们。 百草园的青年掌柜在看见两人时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不由对银翘打趣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莫非被鬼追了不成?” 银翘看了眼气喘吁吁的茯苓苦笑道:“或许,真被鬼追了,还请掌柜帮忙打个掩护。” “姑娘凭什么认为鄙人会帮二位?” 看着青年掌柜抱臂笑的一脸无害的样子,银翘一怔,莫非真是她自以为是了。 一旁的茯苓恼怒道:“你若不帮我们,一会那些人追来,我就说咱们是一伙的,大不了……大不了咱一起死!” “哈哈哈哈!”那青年掌柜闻言不由大笑起来,手撑着下颚杵在柜上笑道:“难得碰到两个有趣又合眼缘的姑娘,帮一帮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鄙人有一事相求。” 银翘皱眉,示意他快说。 “你主子的心头血一滴。” 银翘眼神一暗,留下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后拉着茯苓就要往外走。 却听那掌柜的又道:“姑娘留步,这样,看在无香的面子上,鄙人也不至于为难两位姑娘。不如二位先藏身店里,此事可是暂且搁置,算是欠鄙人一个人情,待姑娘回去请示一下你的主子,若她不愿意,便当是你欠我的,如何?” 第190章 被压制 那不急不缓的嗓音听来尤其悦耳,银翘正皱眉犹豫间,却听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知道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考虑了,于是点头道:“成交。” 青年掌柜勾唇一笑,较之苏倾予一众并不算特别出色的五官,却因为这一笑而显得有几分迷人。 “鄙人字余欢,人称余掌柜,两位姑娘一直向里走,然后左转向里有一面墙,扭动墙上的素馨花浮雕,进入暗门躲藏进密室即可,待风头过后,鄙人自当去接二位出来。” 银翘点了下头,拉着茯苓就走。 就在她们进入密室,暗门刚阖上,百草园里已经冲进来一群官府中人。 其中一个大概是队长模样的人走到柜前敲了敲虎着脸问道:“喂喂,我问你,你这里有没有窝藏朝廷钦犯?就是这个少女。” 说着还拿出一副画像来,余掌柜懒懒地抬眸扫了眼,然后便垂眸继续整理手中的药草,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嗓音回道:“没有。” 许是被他怠慢的态度激怒了,那个士兵脸色一凶,收起画就要找茬:“唉,我说,你一个人小药铺掌柜,就是拿这态度来应付兵爷的?” “就是你们右相来了,我都这态度,怎么着?”余掌柜搁下手中的药草,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眼看着对方找起茬来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不由从怀里取出一枚精巧的令牌,冷冷地看着一众士兵道:“滚。”那小队长模样的士兵看见令牌那一刻,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然后定睛一看,确定是紫金令后忙抱拳躬身道:“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属下这就滚,还望大人不要 介怀。” 说着立马带人退了出去,余掌柜嗤笑一声,看了眼手中的紫金令,摇头低喃:“无香这令牌倒是能给我省去不少事。”虽说紫金令威名赫赫,但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认出的,比如这一小队人里就有人很不解,不就是一个小药铺的掌柜拿出一枚看似华贵不凡的令牌嘛,怎能将自家队长吓 成这幅模样。 于是就有人问道:“周队,那令牌来头很大吗?”“紫金令你小子都没听说过?”那被叫做周队的男人白了问话的青年一眼,许是见他真的迷茫,于是便解释起来:“见紫金令者,如见天秦君主,建国之初,便被传给历任右 相了。 只要天秦国强大一日,各方各国都得卖紫金令持有者一个面子,因为藐视紫金令者,相当于藐视天秦皇室,那是在挑战一强国之威严,你说那令牌来头大不大?” “既然那令牌如此贵重,怎么会在一个小小的店掌柜手里啊?难道,刚刚那掌柜就是当朝右相?” 周队狠狠敲了一下青年的脑袋骂道:“猪脑子啊,当朝右相银发及踝,玉面白衣,这是标配,刚刚那人哪有半分右相神韵?”那青年委屈地揉了揉脑袋道:“我怎么知道嘛,既然不是右相,又哪里来的紫金令?” 第191章 追杀 “许是右相寄存在友人那儿的吧,我曾记得有人说过,右相大人曾问陛下要过令牌的自由处置权……” “陛下同意了?”有人惊诧。 “对……” “……” 一群人闲聊着走远,百草园内余掌柜已经接出了银翘和茯苓。 “此番多谢余掌柜,他日有机会必会回报,今日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等等,这是易容丹,时效为一个时辰,想必你们应该需要。”银翘难以置信地接过那个白玉瓶,惊异不已,易容丹可是传说中的东西,毕竟吃下一枚丹药,就可改变容貌,跟易容术不同,这玩意改变的容貌,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据说品阶越高,易容出的样貌就越好看。 不过是药三分毒,这易容丹的坏处,就是一日只能服用一枚,不然每多吃一枚,就会衰老十年,以此叠加。 只是由于药效逆天,再加上所需奇药灵材极为难寻,所以炼制起来极为困难,世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个上古流传下来的传说而已,哪知竟是真的!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连这个都有。 “姑娘慢走。”余掌柜早已经收起面对那群士兵时的严肃嘴脸,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平易近人。他虽然看出来银翘的疑惑,但是很显然并不打算对此多加解释什 么。 银翘见对方不欲多说,自然没有去追根究底的兴趣,点头道谢后就拉着茯苓离开了。 二人服下易容丹后,银翘心知时间不多了,便对茯苓道:“咱们得快点,公子还在等药。” 茯苓却推开她的手摇头道:“我要去找子松,你先先走吧。” “子松在哪?” …… 青竹小苑内,棠无香已经配置好所有需要的药材,中间还需要几味辅药,全是他自己去药房拿的。 看了看天色,知道时间不早了,不能再继续拖了,于是对竹娆道:“你将她衣服脱了放进浴桶里,我再去拿两株元参和紫芝用着。” 竹娆出于男女之防犹豫了一瞬,但是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于是便应了下来。 等棠无香离开后,她脱下苏倾予衣服的瞬间,却忍不住低呼一声! “五……五公子……原来是五……小姐!”她慌乱地低喃,手忙脚乱地掩上苏倾予的衣服,可是随即又想起棠无香的嘱咐,只好再次不知所措的脱去苏倾予单薄的里衣,看着那副小女孩稚嫩的身躯,那遍布白皙肌 肤上大大小小还未完全淡去的疤痕,眼眶一酸,心疼地几欲落泪。 担心冻着苏倾予,不敢耽搁,忙将其放进浴桶里,并且贴心地用一块柔软的布巾搭在桶沿上,不至于硌着苏倾予颈部,虽然后者可能都感觉不到。很快棠无香就拿着东西走了过来,竹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知道怎么跟棠无香说才好,不过好在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草药,看不见水下的风景,倒是给了她缓解情绪的时 间。 棠无香既不关心银翘,自然也没将她的变化放在心上,做完所有事前准备后,吩咐竹娆调换热水,不能让水凉了。然后便拿着元参和紫芝走到一旁捣鼓去了。 第192章 留下 由于药的年数太短,不能放进去等慢慢浸泡出药性去温养苏倾予的身体,只能捣成浓缩的药汁,然后兑进浴汤里才会起效。 虽说这样也不会误事,但心里却忍不住对于银翘如此拖沓感到不满。 而此时,让他不满的人,正和茯苓两人在帝都里满城找着天子松的踪迹。 同时路上银翘也听茯苓说了她跟天子松的遭遇,原来他们两人在听到苏家家变以后就立马赶来了长安城,只是等他们到的时候,苏家已经被抄家了。 二人听了苏倾予等人入狱的消息,就起了劫狱的心思,却不想劫狱不成反倒暴露了自己。 二人出不了城只能满城躲避追捕,直到听说有人劫狱成功营救苏倾予等人后,他们欣喜不已,决定等晚间找个机会溜出长安城,可却一直没机会。 一直到如今,二人在被追杀时,天子松为了保护她主动去引开了大部分追兵,好让她成功脱身。约好一旦摆脱追兵,就去苏府后街集合。 可是现在他们的聚集点已经被重兵封锁了,无奈之下,只能满城到处找了。 不久后,银翘不经意间抬头一扫,突然发现一抹熟悉的白影落在路旁的一颗树桠上,不由惊喜唤道:“白白!” 苏家被抄家那日,由于事出紧急,根本就没人注意苏倾予养的两只鸟的去向,如今乍一看见小白鸟,银翘竟有一种找到失联许久的家人感觉。 毕竟习惯了小白鸟的聒噪,乍一安静下来,总觉得不太习惯。 苏家败落后,小白鸟显然也过得不好,整只鸟都瘦了很多,羽毛也不复光彩,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一样。 它听到银翘的唤声不由一惊,在看见对方那张易容后陌生的脸不由提起了警惕心。 好在经过二人的不懈努力,总算解除了小白鸟的警惕心,在银翘问及青鸟的下落,小白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最后二人一鸟总算找到了同样蓬头垢面的天子松,其实说来,作为天家后人即使被追杀也不该过得如此狼狈,但是由于天子松还需要顾及茯苓的缘故,所以变成这样也就 不奇怪了。 最后在天子松吃下易容丹后,一行三人一鸟便赶紧出了城,随银翘前往城郊竹海的青竹小苑。 银翘拖着扭伤的腿一路急奔,毕竟距离棠无香给她的时间已经硬生生延迟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苏倾予怎样了。 虽然心下着急,不过也是仔细确认过身后没有尾巴后这才带着茯苓和天子松绕过阵法进了青竹小苑。 她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入了一双纯澈稚嫩的眼睛里。 进去后她甚至来不及为茯苓等二人安排住处,忙去找棠无香,后者见到她时眼神很冷淡,接过锦盒什么话也没说。银翘自知是她的问题,于是咬了咬下唇,刚想出声问什么,突然窜进来一只小白鸟,径直飞到浴桶边张口就吐人言道:“笨蛋小白又受伤了,又受伤了,小白醒醒……” 第193章 支援 棠无香皱了皱眉,天家灵雀怎么会出现在这,而且看样子苏倾予跟天家人关系应该也是匪浅。 正想着,却见那小白鸟喋喋不休,大有一直说下去的架势,于是有些不耐烦的一甩袖,便裹挟着一阵风将小白鸟甩进银翘怀里。 小白鸟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骂开了:“坏银,坏银,欺负白白的都是坏银,哇,公子快醒醒啊,有人欺负白白……” “让它闭嘴,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杀了它。” 棠无香头疼地警告道。 好在小白鸟通人性,甚至不用银翘开口,它就已经眨了眨眼睛收了声。 也因此,银翘这才有机会问刚刚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我家公子他……” “哼,你还记得你家公子?” 只是她不问还好,一问棠无香就来气,自然少不得冷言相怼了。 她一下子静默了下来,原本已经麻木的右腿此时如针扎一般尖锐的疼,却惨白着脸色站在一边默默忍受,执拗地不肯离开,豆大的冷汗不停地从她额际滑落。 她的异常让小白鸟忍不住出声关心,这边的动静总是引起了正在处理手上灵药的棠无香的注意,不由问道:“你受伤了?”银翘依旧咬唇不语,棠无香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站姿有几分奇怪后了然便道:“既然受伤了就别强撑了,你自己就是大夫,知道该怎么处理,下去休息吧 ,你家公子没事。” 得到想要的答案,银翘这才点头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她还得为门外等着的茯苓和天子松安排住处。 本来那二人是想进来看看苏倾予的,只不过被她阻止了,毕竟棠无香正在给苏倾予疗伤,这两个人满身狼狈地闯进去实在不好。 只是却不想她刚走了几步,右腿就不听使唤,脚下一绊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沉闷的动静极大,惹得小白鸟尖叫一声,等在门外的二人再也忍不住的冲进了房间。茯苓忙扶起银翘,看着带着面具的棠无香正在给浴桶里撒着什么东西,对于银翘的摔倒置若罔闻时,不由大怒:“你还算是男人吗,人家一个小姑娘因为腿伤摔倒了,你就 不知道扶一下吗?” “与我何干?” 棠无香回头看也没看一眼,继续掂量着药的分量,然后洒尽浴桶里。 茯苓还想说什么,却被银翘制止了,茯苓恨恨地抬头瞪了眼棠无香的背影,正巧后者一个侧身,露出了他原本挡住的苏倾予的脸。 茯苓一下子愣住了:“公子?” 她扶起银翘后就朝着浴桶的方向冲过去,只是在距离苏倾予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棠无香伸手拦住了。 “你干什么,你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 后面的天子松赶紧冲上来拉住茯苓,将她护在身后,他看了眼苏倾予,随即在面向棠无香时,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 “你是棠家人……这是怎么回事?”“你让银翘解释吧,现在,都出去。” 第194章 滞留 虽然在天子松挨近时,棠无香的眼神也有一丝波动,但是也仅限于此而已,天家,唯一能入他眼的,只有一人,不过不是眼前这个眉眼浮躁的少年就是。 听着他近乎是命令一般的话语,天子松心里不禁有些恼怒,大家都是十二家族中人,干嘛一副他最大的样子。 好在银翘已经走到两人身边,一手一个将二人拉了出去,安排二人住宿和洗漱后,说是等入夜后她再对他们解释。 她现在需要回房处理一下伤口和去看一下江芷婉。 因为江芷婉大概是怀孕和情绪低落的缘故,越来越嗜睡了,值得庆幸的是身体却没什么毛病。 而仍旧留在屋子里给棠无香帮忙的竹娆却越来越纠结了,因为她在想要不要将苏倾予性别一事告知苏银川。 青竹小苑由于多了三人一鸟,较之以前倒是热闹了许多,不过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加上苏倾予依旧未醒,气氛倒是一直处于低落的状态。 与此同时,之前被老人派去跟踪银翘的文茶已经重回了长安城,并向老人汇报了此事。只是后者听完以后并没有作出太多的反应,只是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爷爷,我们要不要去揭发他们啊?回来时我看告示板上贴着,他们好像是朝廷罪犯哎!” “暂时先不要多管闲事,不到必要时刻,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是。” …… 入夜后,老人便带着两个年画娃娃似的文妍文茶晃过寻访的士兵进了皇宫,一路悄然无息地来到了梧桐殿。 只是三人刚走到苑子附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至极的酒味,文妍皱了皱眉,捂着鼻子道:“咦,好难闻啊!” 老人同样拧眉,吩咐两娃娃找个地方守着,他自己进去看看。 文妍文茶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毕竟那酒味在外面就已经这般浓烈了,怕是里屋更加让人受不了,几乎能够想象得出里面该是怎样一番狼藉场面了。 老人兀自杵着拐杖进去后,发现满殿都是喝空的酒坛,酒水倾洒了一地,还有摔碎的酒坛碎片,殿中一应物品散乱的到处都是,根本就无从下脚。 越看老人眉心拧的越紧,最后形成了一个川字。 难以想象,这殿里的主人近来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就在他叹气间,突然听到里殿传来阵阵低喃声,一会哭一会笑的,很是吓人。 他循声走了进去,就看到凤栖矜衣衫半敞地昨天地上,手边全是喝空的酒坛,手上还抓着半坛酒,整个人瘦削地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 眼睛通红,一双哭不出泪的眼睛像是两口枯井,透不进一丝光,起不了半点涟漪。 他一直轻唤着“小蘅”,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个字。 老人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呐,总是喜欢失去后再后悔。” 像是终不忍凤栖矜这般自虐下去,他走上前抬手就将人给打晕了,引来宫人们收拾寝殿。藏身在暗处里的两个小娃娃看到突然乱起来的大殿,还有走出来的老人,小女娃好奇道:“爷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救完人了吗?” 第195章 结束 “今晚啊,怕是不行了,咱们先回去吧。” 老人无奈地摸了摸小女娃的丫髻,带着两孩子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皇宫。 晃眼间,便过去了十日。 长安城里越发平静,城郊的青竹小苑内气氛却越发浓重了起来。 因为无论是苏银川的下属还是棠家子弟,在寻找纳兰莲生的路上,半点消息也没。 第十一日,苏银川整个人无比憔悴的回了来,棠无香眼神沉凝,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带她走。” 虽未指名道姓,可是苏银川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人是谁。 几乎是想也未想就直接开口拒绝道:“不行!” 且不说外面仍有无数官府的人在暗中搜查他们的下落,就算皇上已经放弃继续追杀他们,他也不可能让一个连脸都没看过的陌生男人带走苏倾予。 可是……他哪里是棠无香的对手,更何况他们的处境本就处于劣势。对方三两句话就说的他哑口无言,可他仍旧紧咬住下唇,执拗地守在一边不愿开口答应。 许是看他可怜,也或许因为别的什么,一旁的棠无香敛起一身咄咄逼人的冰冷,嗓音恢复如常道:“我带她走是为了救她,她再这样睡下去,七天内必死无疑。” “你不是说只有纳兰莲生能够救她吗?现在这样,你又如何救她?” “我只是说纳兰莲生一定能够唤醒她,除此之外,还有第二种方法,只是我担心她醒来会怨我才没提及而已。眼下情势所迫,也容不得我选择了。” “什么方法?” 不是苏银川罗嗦,是因为苏家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了,他实在放心不下。 “缔结王族血咒,成为天秦右相。” 苏银川一下子愣住了,虽然不明白“王族血咒”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却知道“天秦右相”代表着什么。眼前这个自称是当朝右相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仅不揭发他们这些朝廷罪犯的容身之所,而且现在还要让苏倾予去接替他的位置,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莫不是在开玩笑? 然而棠无香带着面具,无法从其面上的表情去窥探去心思,只是在与其对视间,他竟从那双眼眸里看到了满满的严肃和认真。 “对方是说真的”这个想法立即盘旋在脑海里,可是很快他又纠结起另一个问题。苏家被皇上下令抄的家,或许陷害苏家的人另有其人,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其中皇上起的作用也很大,毕竟这场拙劣的陷害戏码,他不信皇上看不出来,不过是借题发挥 而已。 当今皇上与苏家子弟可是有着灭门之仇啊,若叫苏倾予成为右相,假如她是醒着的,会同意吗?会不会痛苦难当? 这样一想便更加犹豫起来,就在这时,不知何时来的江芷婉踏进了房门道:“我同意,请大人带苏苏走吧,只盼望大人能够多照顾一点苏苏,这孩子真的……很不容易。”说着话音里便染上了几分哽咽,她自顾来到床边看着躺在那里已经睡了很久的小人儿,忍不住抬手轻抚那张脆弱无比的脸低喃:“苏苏啊,你再不醒,苏家满门冤屈,谁去 洗白?醒醒好不好,娘真的……好想你!”说着便落下泪来,她伏在苏倾予身上恸哭不已。 第196章 回府 苏家流落在外的三个孩子至今下落不明,仅剩的三根独苗一个还昏迷不醒,随时有生命危险,还有一个在她肚子里还没出世,剩下的苏银川,自苏家出了事,便奔波的没 停,日夜劳累,这种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有了江芷婉的开口,虽然苏银川还有点犹豫,可是很显然已经没有他反驳的余地了。 棠无香抱走苏倾予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一别,再见怕是遥遥无期了!天子松紧紧拉着想要冲过去的茯苓,他已经算过了,苏倾予正面临着九死一生的局面,命轮被混沌笼罩,虽推演不出生机是何,但他相信,或许棠无香就是那丝扭转局面 的生机。 在棠无香即将离开之际,小白鸟嗖的一下飞到了他怀里苏倾予的肚子上窝着,还闭上了眼睛,一副苏倾予去哪它就要跟着去哪的样子,雷都打不动。 棠无香瞥了它一眼便也懒得管了,后面的银翘突然喊道:“请阁下带我一起,让我随侍公子左右。” “不用了,我会照顾好她,不出十年,她必回来。” 话音落,他抱着苏倾予已经出了迷阵,竹海外,子桑早已准备好马车在那候着了。 这一次不同于上次那个简单的小马车,为了不颠到苏倾予,也是为了更加快速地赶路,他特地让子桑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豪华马车,毕竟时间紧迫。 “去凉临城。” “是。” 马车行驶后扬起一阵尘土,很快便消失在了城郊。 青竹小苑内,苏银川紧皱的眉心就没舒展开过,他问江芷婉道:“小五……会不会恨我们。” “不会,她会理解的。”江芷婉摇头道。 随即叹了口气,再三嘱咐苏银川一定要好好休息,然后就让银翘扶她回房休息去了。 而棠无香和子桑一路不停地换马车,甚至在半路上还租了一个车夫,这样可以跟子桑交替着驾车休息,不至于太疲累。 一路不休,总算在第五天赶到了西北地界。 入城后的第一件事,棠无香便让子桑去联系城主凤宸珏。 虽然当初废太子一事他不在长安城,但是朝中大事,他却一件不落的都知道,甚至包括凤宸珏说是被贬西北,实际上暗里却是被新封的凉临城主这件并未公开的事。 除却他情报网强大的缘故,还有一点,就是皇上会定时修书告诉他这些大事,可以说有关于朝廷之事,他根本就不用多费心力就能知道。 子桑知道若是走正规的拜见城主程序,不知道得耽误多少时间,于是直接翻墙入内,随手抓了个小厮就问凤宸珏在哪。 一番折腾后,总算在书房找到了正在研究西北边境地图的凤宸珏。 “殿下!” 后者看见子桑似是一点也不意外,抬眸扫了他一眼后就继续看手中的地图和书籍,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家主要见你,立刻马上。”“右相大人也来了?所为何事?”凤宸珏这回是真的有些愕然了,若他没记错,棠无香不是回了长安?怎么转眼又来了凉临。 第197章 温情 “殿下去看看便知,与苏世子有关。” “倾予也来了?” 凤宸珏当即扔下手中的东西,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只是世子状况不太好……” 子桑这话说的相当婉转,何止是不太好,说是命悬一线也不为过! 凤宸珏却是兴奋过头,没听出来子桑话语里的扭曲,忙走到子桑面前喜道:“那还等什么,带路吧!” 子桑点了下头,出了书房下意识的想翻墙出去,却被凤宸珏拽住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前者摸了摸鼻子,他忘了有凤宸珏在了,讪笑了一下不作回应,径直朝着大门口走去。 守门的士兵看到大摇大摆走出来的子桑疑惑不已,这人是什么时候进的城主府,他们怎么一点也没印象? 到了城南的一家客栈后,子桑示意凤宸珏到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里,来到棠无香定的房间。 棠无香见到后者并没有丝毫寒暄,直接道:“借你心头血一用。” “何事?” 凤宸珏有些疑惑。 倒不是说害怕棠无香会害他,毕竟对方若是想害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只是疑惑对方想做什么而已。 棠无香也没有想要隐瞒凤宸珏的意思,于是便简单的将整件事概括了一下,当听到苏倾予昏睡一月有余,生命迹象逐渐弱化,他一下子怔住了。“时间紧急,来不及多解释了,在之前休养的青竹小苑里,有竹灵之气温养她的身体,眼下在这西北,却一分一毫都耽误不得,你将血给我,我得赶紧带她去极北云白山顶 的天池,完成血咒缔结仪式。” 凤宸珏虽然还有很多问题,可是眼下关乎苏倾予的生死他也不敢耽搁,忙取出匕首,拉开衣领一咬牙便将匕首插进心口取血。 当然,他有控制好力道,不过是取血而已,并不会有其他危害。 拔出匕首时,他疼得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最后用子桑递过来的小白玉瓶装好血后,他这才上药止血包扎,全程一气呵成,看起来很是熟练,怕是经常做的。 “我能……随你们一起吗?” “云白山顶寒气太重,你受不住,况且以你城主的身份,擅自离开也不好,便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凤宸珏沉默地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在看到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到透明的苏倾予时,他心倏地一紧,虽然自打认识以来,苏倾予一直都很羸弱,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 这样,感觉脆弱到随时都会死掉一般。 在棠无香抱起苏倾予即将离开时,他不由扯住对方的衣袖微垂着头问:“可有把握?” 前者沉默了一下,只道了句“放心吧”就离开了。当然,走之前把小白鸟也丢给了凤宸珏。 马车一路向北,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总算到了云白山脚下。 王族血咒的签订,必须要用凤家人的心头血,用谁的血签下血咒,从今往后,便会直接受制于他,一旦心生反念,就会遭到血咒反噬……当然这一点,只有棠无香知道,当初他被凤家人强行签订,用同归于尽作威胁,才彻底瞒下了这个秘密…… 第198章 无题 这是只有凤氏一脉才有的能力,当然,每一代只能签订一次王族血咒,而且新一代的血契者出现,上一代的血咒就会消失! 比如凤宸珏此次与苏倾予签了血咒,他人若再想和谁签血咒便会失败,而加诸在他身上的血咒限制也会消失。 血咒具有唯一性! 三人来到云雾缭绕的云白山顶,这是一座雪山,寒气逼人,好在棠无香有灵力护体,并无大碍,一边往苏倾予体内输送灵力,以维持她的生命,一边朝着天池方向走去。 “子桑,就送到这吧,你先回去。” “是。” 直到目送棠无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子桑才转身朝山下走去。 天池,是一片处于极寒环境中却不会冷冻的湖泊,此处灵力充沛,湖底是冰种寒玉,很适合用来修炼和修复受损的经脉,正好能够对应苏倾予的这种情况。 棠无香之前便一直居住在这里,甚至在湖底造了一座冰种寒玉床,利用机关巧术,可以自由升降,选择凸出湖面还是沉入湖底。 他按下机关,只觉隐约听到机关运转的沉闷声后,随即一道冰蓝色的大方块就出现在了天池中央,冰种寒玉出现的瞬间,周边温度像是又冷了许多。 紧接着又出现很多圆柱冰墩,连接成一条通往冰种寒玉床的小道。 棠无香抱着苏倾予来到中央后将其放下,那些寒雾像是有灵性一般缓缓钻入了苏倾予的体内,突如其来的冰寒之气使得后者本能地微颤了一下。 很快,苏倾予卷翘如蝶翼般的长睫便覆上了一层冰霜,接着是头发,然后是整个身子…… 不到半个时辰,她整个人就像是被裹进了一座薄薄的人形冰棺中一样,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棠无香却并不以为意,不仅没再往苏倾予体内输送灵力,而且还专心致志的忙活起自己的事来。 看似像是不在意苏倾予的死活,实际上是因为他知道,那所谓的“冰棺”,不过是冰寒灵力过于浓郁造成的罢了。 不仅不会对苏倾予产生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有利于她体内受损经脉的修复。 他拿出那瓶装满凤宸珏心头血的白玉瓶,用手指沾了一点开始绕着苏倾予画起某种带着特殊轨迹的符文来。 沾一点画一点,周而复始,直到后来他每多画一笔,那些符文就会闪烁一道红光。 此时的苏倾予感觉却并不好受。 她感觉自己一睁眼就处在了一个白茫茫的空间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举目四望,无尽空茫。 但是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她四周很快出现了很多门,那些门很大很大,让她觉得自己特别渺小。 她心里不安焦躁,拼命想逃离这里,于是便随手推开了一扇,看到里面是自己前世的生活,被族人打压欺负。她皱眉,不想再去回味过去的痛苦,四周便又出现了很多门,她随手一推,竟回到了被抄家的那日,苏老太太将要刎颈自杀的时刻,她眼神一亮,莫非眼前这一切是时光 倒流?她是否可以阻止曾经发生的一切? 第199章 算计之初 然而她刚准备冲过去夺下苏老太太手中的长刀,曾经发生的一切便再次在她眼前上演。 她眼睁睁的看着苏老太太饮恨自杀,耳边回荡着老太太嘱咐她要为苏家证明清白。她慌乱地后退,却跌进另一道门里,她重新回到了狱中,再次重温了一遍苏甜甜被侮辱时的场面,她拼命上前想要扯开那些对苏甜甜施暴的人,然而却无一例外地穿透了 过去。 ‘不……不要……’ 她慌乱地摇头,眼前的一切悉数退去,她再次回到了那片白茫茫的空间里,眼底闪烁着迷茫。 这是哪里,她在干什么?难道她死了吗? 冷,彻骨的冷从头至尾席卷了她整个人。 她忍不住坐了下来屈膝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才能得到些许的温暖。正在画阵的棠无香指尖一顿,因为他发现周围的寒气居然浓烈了许多,他有些担心的看向阵法中心的苏倾予,本只是灵力凝结成的一个薄薄的冰层,现在正悄然加厚,而 且……那是真的在结冰! 他暗叫不好,本来缔结王族血咒就有危险,一个不慎甚至可能直接抹除被缔结者的神智,可是眼下苏倾予情况特殊,他本以为对方失去意识,缔结血咒起来会轻松一些。 却不想反倒出现了这种情况…… “她想自杀”的想法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为何会出意外。 可是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一旦半途而废,对苏倾予的损害更大,无奈之下,他只好加快画阵的速度,指尖滑动间闪烁一片残影。 虽然快,但却不乏细致,只是这样极耗损心神,棠无香的脸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了下去,冷汗直流。 当最后一笔落下,阵法顿时闪烁一片红光,棠无香将小玉瓶里的鲜血悉数倒了出来,说来也怪,那些血沾到阵法,立马沿着阵法符文蔓延,丝毫没有溢出。被包裹在红光中间的苏倾予突然感觉一阵暖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冻得几乎麻木的思维逐渐缓解,她木然的抬起头,四处看了看,依旧什么都没有,可那如春的暖意却无 比真实的丝丝缕缕缠绕过来。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好像曾在哪感受过一样! 周围好像传来一些呼唤她的声音,嗓音很好听,但是也很陌生,是谁那么着急? 呵,不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没有家了,她本就只是一抹游荡异世来的孤魂,或许……就这样消散也没什么不好! 她眼底的光越来越淡,就在寂灭的瞬间,她听见那道声音提及了一些人名,有江芷婉,苏银川,苏倾城,苏灵溪,银翘,竹娆等等,他说他们都在等她回来。她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母亲和弟弟妹妹都还活着,可是那道声音却越来越焦躁,他从柔声低喃,逐渐变成了厉声质问,问她难道不想报仇了吗,苏家谋逆冤案,姐姐受辱之仇,她甘心吗? 第200章 算计之初(二) 不,她不甘心,她做梦都洗平反,做梦都想报仇。 ‘对,我不能死,奶奶的遗愿,姐姐的遗愿,我一个都还没有达成,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 她低喃着,灰暗的双眸逐渐清亮起来,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幕幕苏家人的身影,她温柔地勾了勾唇角,眼底却如覆冰霜。 那些害过苏家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神智的苏醒,四周的暖意便更加浓郁,随即一道红色符文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之前那道好听到骨子里的嗓音再次出现,他让她抓住它。 许是那枚形似凤凰一般的符文让她觉得和九凰令里的云凰就几分想象,下意识便伸手握住了它。 那瞬间,脑海蓦地一炸,一道悠远仿若穿越了远古洪荒而来的嗓音淡淡地问道:“汝,可愿与吾缔结王族血咒,从此与国命运交织,护吾天秦万世太平。” 虽然苏倾予不知道什么是王族血咒,可是在听到需要护佑天秦时,她迟疑了,没错,她恨凤敬,若不是那个昏君,她们苏家满门,何至于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所以连带着整个天秦国,她都心生不喜。 可是刚刚那道唤醒她神智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清澈的声线带着苏软人心的温柔,他一直在让她答应下来,只有应下,她才能醒过来。 苏倾予本能似的选择了相信对方的话,于是握着那枚符文道:“我愿意。”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掌心里的符文红光大放,紧接着化作一道暖流融入了她的体内,虚空中那道悠远如远古洪钟一般的嗓音再次响起:“契成!”随后便隐没了下去。 苏倾予则感觉冥冥中,她仿佛和什么交织融合成了一体,可再一仔细感觉,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变。 很快,她感觉一阵困意席卷而来,不觉间意识便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混沌中。 棠无香见冰种寒玉床上血迹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顿时轻松了一口,抬手抹了把汗,他刚刚看到符阵变化差点吓死。 王族血咒阵与别的东西不同,一旦刚刚苏倾予不愿意签下王族血咒,那么顷刻间就会被阵法抹除神智,成为傀儡,那他可就有罪了! 眼底闪过一抹疲乏,缓了好半天终于觉得有所恢复后,他这才抱着苏倾予站了起来朝山下走去。 天池寒气太重,苏倾予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长时间久待。而在苏倾予契成的那一刻,远在一座东海小岛上采集灵药的莲生似是心有所感般抬头望向北方,那股寒意和暖意交织的感觉,似乎冥冥中通过同心金丝蛊传递给他了一样 。 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都为之一愣,紧接着不由狠狠拧了下眉,莫非苏倾予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抬手摸向心口处,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变了。 而棠无香身上的王族血咒解除的瞬间,凤敬也是心有所感,知道天秦右相在这一刻,已经换人了! 这一时刻,可以说凤家人都感觉到了,只是凤敬更为强烈而已,还有一个人感觉同样强烈,那就是远在西北凉临的凤宸珏。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过电一般,紧接着就是从灵魂骨血里溢出来的亲密感…… 第201章 救人有别 一个月后。 时值六月,位于大陆中央的天秦已逐渐步入燥热的初夏。 今年的夏天仿佛来的格外早,热度也非往年可比。 长安城的茶馆里尽是挽起大袖,大碗喝酒的汉子,然后高谈阔论,聊些杂七杂八的事。 至于苏家,仿佛被众人遗忘一般,没人再谈论谋逆一案,也没人尝试去了解真相,试图为苏家平反。 仿佛初夏的热浪已经席卷走两个多月前发生的一切! 大陆北方的朱梁国则与之相反,不仅不热,而且还大雪纷飞,冰冷至极! 路上行人稀少,就是偶有几个因事外出的人,也无一不是捂得严严实实。 朱梁帝都,镜月城皇宫内。 较之宫外的冷清凄凉,宫内却是一片笙歌艳舞。 铺满暖玉的香林殿内,一个身着明黄里衣的中年男子左拥右抱年轻貌美的女子逗乐,其身材虽因年龄而有些微的发福,但是五官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好模样。 殿下尽是穿着暴露的女子大跳热舞,极尽奢靡,极尽享受。 “聂海,朕听说小臣最近总是去雪岭?”随侍在一旁的一个略胖的太监闻言忙回道:“回陛下,六殿下自从半个月前从雪岭回来后,每隔三差五便总会再去一次,每一次去都会带上几件稀罕玩意儿,也不知所为何 事。” 朱梁皇帝雪丰裴闻言微微皱眉又问:“涣儿呢?近日里好像也很少见他了。” “回陛下,今年的大雪来到异常凶猛,三殿下应该是在忙于处理宫外受到雪灾影响的民情,所以可能没常回宫。” “嗯,还好有涣儿,也多亏了有那孩子朕才少了许多事。聂海,有关于小臣的事,你派人去查查,看看他近来为何总往雪岭跑。” “是,陛下。” 聂海应声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雪丰裴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略显阴鸷的眼神衬的他亲和俊美的外表大打折扣,眼底闪烁着莫名的暗芒,他推开怀里的两个女人,唤道: “林贤,可查到毗邻雪岭的云白山那边据说是‘小仙人’的人是何人所扮?竟敢在我朱梁境内装神弄鬼。” 一名身着藏蓝色箭袖衣衫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殿内,单膝下跪行礼道:“回禀陛下,此事暂时还未查清。” 雪丰裴眼神一暗,顺手就抄起手边的金酒杯朝林贤砸去怒道:“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七日内,抓不住那‘小仙人’,便让暗部的人提头来见。” 林贤不敢躲,任由那有棱有角的金酒杯砸在自己的额头上,血迹顺着额际蜿蜒而下,然而他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见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只是当听到雪丰裴说七日内要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小仙人”时,却微微蹙了眉,不由道:“陛下,那‘小仙人’毕竟只是近日来流传甚广的传闻……暗部的人,怕也是心有余而力 不足……” 有关于云白山有仙一事,他也有所耳闻,毕竟这件事近日来几乎传遍了整个朱梁国,想不知道都难。 之所以称作是“小仙人”,是因为根据看过他的人描述,称对方看起来很是年幼,随即便有了“小仙人”一说。 据说那小仙人总是着一身浅蓝冰丝滚边的白袍,拥有倾世的容貌,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偏偏眉心有一抹红艳到几乎妖异的朱砂痣。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遗世独立的风景。 对方似乎长居在云白山上,经常有朱梁子民翻过雪岭去云白山采雪莲或采草药时便能碰见对方,只是一般刚看一眼,还未等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由于速度太快,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刚刚所看见的,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若是仅仅这样,怕是还不能让这流言如此迅速的流传开,主要是一有采药人在雪山遇到危险,只要呼救,就能引来那“小仙人”,然后便能幸免于难。 这才是那神秘人被称作“仙人”的主要原因。 可是无论他和暗部怎样查,云白山附近都没有查到半点有价值的线索,那样荒芜冰冷的地界,难以想象人居然能在那里生活下来。 就算是真的有,那也定是某个隐世高人,他们这样大张旗鼓,贸然地去打扰,会不会一不小心惹怒了对方,然后给朱梁带来未知的灾祸? 然而他任是心思百转,也没办法将心底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隐晦的提及一点已是极限,因为他知道,雪丰裴不仅不会听他的,反而可能重罚他。 雪丰裴喜爱收藏男女美人的癖好,几乎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了! 果然,回应他的,便又是一个凭空飞来的金酒杯,他只得立即住了嘴,仅仅是因为一句试图劝解的话,就已经惹怒了这位极爱美人的暴君了。 只见雪丰裴瘫倚在宽大的软塌上,嗓音慵懒道:“空穴不来风,让暗部去云白山找,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劝说无果,林贤只好无奈地应下,然后也不敢擦掉脸上的血,缓步躬身退了下去。 碍于雪丰裴的命令,接下来一阵子云白山便显得格外热闹。 本来因为大雪的缘故,已经有一阵子没人上雪山去采药了,可是现在即使冒着大雪,也依旧有人陆陆续续的背着竹篓上山。巧的是,接下来每一个上山的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无论怎样呼救,都引不来“小仙人”,消息不知怎么传开来,甚至一度引起采药人的恐慌,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 再上山,生怕遇到意外却没人搭救。 云白山上,一个带着白玉面具的银发男子和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年并排站在一起,俯瞰底下的景色。 那个少年,倾世的容貌仿若女子一般精致,只是面无表情的脸又隐隐给人一种英气的感觉,不似女儿家那般娇柔。 不过若是细看,则会发现少年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水色的唇泛着病态的白,整个人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大病初愈般的羸弱感。 至于他身边的男子身量极高,银发及踝,负手立于风雪中,即使看不见容貌,但那身气质便已如凛冬之神一般,给人一种强大的美感。 不过这男子一开口,那股美感便硬生生地消失了,只听他语带戏谑地问:“倾予,这些人天天来寻你,这又遇到危险了,你也不去救救他们?” “与我何干?” 清冷的嗓音如冰雪一般,这两人赫然就是棠无香以及苏醒过来的苏倾予。 “呵,”棠无香轻笑一声问:“那之前……你为何要救那些采药人呢?”苏倾予沉默了一瞬,扫了眼在白茫雪地里移动的小黑点,拂袖转身离开时边道:“他们不一样,我救人,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家破人亡,而不是明知道有陷阱还跟个傻子一 样不顾生命危险冲上去。” 棠无香眼底打趣的笑意倏地变得幽深,一抹心疼划过,他以为她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却没想到她只是将伤痛藏得更深了而已……不过也是,那般大的变故,即便是寻常的成年汉子都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更何况那只是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想着不由苦笑一声,暗道倒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第202章 雪羽臣 看着苏倾予离开的背影,棠无香不由更加担心。 想起前者刚刚苏醒的那日的模样,他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也紧跟了上去。 只是刚跟上去,就看见苏倾予隔着远远的距离跟站在霜华宫门口的一个人在对峙。 半晌,苏倾予一言不发,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棠无香见状眼神微滞,什么人居然能让倾予这般避让? 然而那人显然不打算就这样罢休,见苏倾予转身就走忙喊道:“倾予!” 后者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朝前走,那人直接飞身追赶,一下子便跃到苏倾予面前,张开双臂阻挠后者的去路:“倾予,我叫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苏倾予看着站在对面披着大氅的少年微不可察的皱眉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少年一抬下巴,笑的无比得意道:“我自是有我的办法。” 苏倾予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着霜华宫的方向走去,既然躲不过,便也没必要再躲了。 “欸欸,倾予别走啊,我记得你手很凉,又居在这极寒雪山上,所以我前几天特地回宫去宝库里盗出了这炎焱珠,你带在身上定能驱寒!” “我不需要。” 苏倾予头也不回的拒绝道。 她现在一看见对方太阳穴就忍不住突突直跳,哪还敢接受对方的东西。 “欸倾予,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对我可有着救命之恩,就当是为了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你就拿着嘛!” 苏倾予闻言“唰”的转过身瞪着少年恼怒道:“雪羽臣,我当初若知你是皇子,若知你这般缠人,我绝对不会救你,就是多看你一眼都不会。” 她这绝对不是气话,整件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说来也巧,半月前,也就是五月中旬,正值墨莲花期,云白山顶的天池附近,环绕而生一圈的极品墨莲。 她记得江芷婉在怀她和苏倾城时曾经就中了墨莲之毒,若不是姬洵和莲生,怕是她早就死了! 所以她决定去山顶天池看一看传说中的剧毒之莲。 然而刚上了山顶,就看见一个衣着简朴的少年失足落入了天池,无论怎样挣扎都上不了岸。 她记得棠无香之前告诉过她,天池底部有冰种寒玉,在大陆宝物排行榜上,至阴宝物排行第一的就是冰种寒玉。 这种玉石并不属于攻击型宝物,而是大陆上极少数,可以辅助人修炼功法的至宝,只要你修习的不是那些至阳功法,都可以借助冰种寒玉修炼,绝对能进步飞快。 同时,玉石里的冰种寒气也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住的,那稍微挨上就如跗骨之蛆一般缠绕而来,摆脱不去的寒气,能在瞬间剥夺一个人的行动能力。 所以那少年在落水后,会落得那般狼狈的处境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苏倾予只当是山下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上山来想要采点墨莲下山去卖,墨莲虽然有毒,但用得好也能制成一些极品丹药,一些特殊的解毒丸也需要墨莲芯为药引。 但是由于墨莲成长环境非常严苛,所以常常是有价无市。于是就造成经常有些贫苦家的人会上山寻找墨莲,借此改善一下生活质量…… 由于当时情况紧急,所以她便没多想,直接将人救了回来,少年一被救上岸就晕了过去,她无奈只好带其下山,不然按照天池附近那温度,不消一会儿少年准得咽气儿。 事后仔细想来,倒是她冲动了,毕竟若真的只是寻常百姓人家,如何能上的来这云白山顶。 至于少年一事,还是安排小厮在给其换衣时发现了一枚朱梁皇室才能拥有的令牌,当时她跟棠无香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由于这里本就属于朱梁国界,一旦跟皇室扯上关系,没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什么事那必定是极麻烦的。 只是人已经救了,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两人本打算将人送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只是谁知道还没开始动手,人就已经醒了。苏倾予觉得事已至此,况且她是救人,也不是杀人,结下一段善缘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便认真的制药为其温养冻伤的经骨,也算是希望对方伤好以后能稍微念及一下这点 情面,以后别来云白山找他们麻烦。 毕竟因为她的身体和功法缘故,她跟棠无香可能还需要在云白山住好久。 然而熟料,事与愿违!雪羽臣虽然不算来找他们麻烦,但却缠人的紧,隔三岔五必带上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来云白山脚找她,至于干什么?闲聊啊,天南海北,一聊聊上大半天,哪怕苏倾予 不理他,他也能自说自话好久。 实在是没话说或者累了,他就支着头盯着苏倾予看,问他看什么,他便胡扯一句“最近眼睛不太好,需要养养眼”。苏倾予一开始还想吐槽,原来她这张脸已经能媲美药物了是吧?然而次数一多,她就只能翻翻白眼来表达内心的情绪,直到最后彻底无语了便权当没有雪羽臣这个人在, 该干嘛干嘛,反正被多看两眼也少不了一块肉。若真的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偏偏这雪羽臣的性子属于那种,只要一问什么问题,身边人若是不给回应,他就会用同一句话一直问着同一个问题,一个字都不改的那种,直 到对方回应了为止。 哪怕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仅仅回了一个单音节都行。 这不,实在被逼的没法子了,趁着雪羽臣离开的空挡,苏倾予终于决定随棠无香上山入住霜华宫。 虽然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抵御天白山上的寒气还是有点勉强,不过相较于被雪羽臣那磨人的性子摧残,她宁愿选择受寒受冷,由此可见她对雪羽臣的怨念之强了。不幸的是,对方对此毫无自觉,就是苏倾予躲到山上来,对方仍旧没脸没皮的追了过来,苏倾予看见雪羽臣的那一刻,只感觉脑袋里的某根弦一下子就断掉了。 第203章 拜师? 雪羽臣闻言咬了咬下唇,托着炎焱珠的手微颤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没脸没皮的耸肩笑道:“可是倾予你已经救了呀!” 就在苏倾予打算再次无视雪羽臣进霜华宫时,一直在一边旁观的棠无香走上去拿过雪羽臣掌心上的炎焱珠把玩了一下后,用苏人的嗓音淡然道: “多谢六皇子馈赠,在下代倾予先行谢过殿下。这礼也收了,之间的恩情便也算了了,殿下请便吧。” “你……” “殿下,请。” 棠无香做出一个伸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雪羽臣磨了磨后槽牙,稚嫩的脸上隐隐浮现一抹委屈的神情,朝苏倾予唤道:“倾予~” 然而后者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以此来作为回应。 雪羽臣看了看那抹雪白的背影,再看看挡在身前的棠无香,气恼地“哼”了一声,留下一句“我还会再来的”,然后便离开了云白山。 如此孩子气的行为,倒是让棠无香无奈地摇了摇头,暗道终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随即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炎焱珠,轻笑一声:“这倒是个好宝贝!” 进入霜华宫后径直去了竹心殿,刚走到苑门口,就看到苏倾予站在台阶上看着满苑的寒梅,明明那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是他却感到苑中萦绕了一种难言的悲伤。 他轻咳了一声,随即走上前去,递上手中的炎焱珠道:“收着吧,带在身上对温养你全身受寒的经骨大有裨益。” 这一次苏倾予倒是没再拒绝,接过后道了声谢。 沉默了半晌后,她抬头紧盯着棠无香的双眼问道:“为什么选我?” 自从苏醒后,这近一个月以来,类似的问题她问过很多,可是对方每次都用命运论来敷衍她,见鬼的命运,若真有命运,意思就是她注定命途多舛,注定家破人亡? 念及此,她便忍不住生出一股怨念,凭什么上苍如此不公? 苏倾予突然感到头顶一重,她抬眸眼神微怔,棠无香揉了揉她的头顶,嗓音带着其特有的清澈和暖意道:“因为继承我位置的只能是美人儿啊!” “……”苏倾予敛下眼底的波动抬手拂开揉着自己头发的手,转身进了竹心殿。 棠无香眼神微闪,跟着也进了殿里,语调轻松地劝道:“倾予,换回女装吧,你无需再拌男装活的那般辛苦了。” “棠无香,跟我说说吧,这个大陆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广为人知的事。” 苏倾予眼神一暗,直接无视对方的提议,兀自用冷清的嗓音认真地道。有关于对方知道她女儿身一事,在她刚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若要问怎么知道的,自然是眼前这个脑子有洞的男人居然趁她昏睡期间给她换了一身白纱裙,那层层叠叠的 裙摆,差点让她忍不住暴走。 毕竟十多年了一直身着男装已经习惯了那种简约感,猛然换回女装反倒有些不适起来。最关键的是,性别的暴露让她当时有点不安,不过事后想来便也释然了。 苏家已灭,已经不会再有人关心她是男是女,是否犯了欺君之罪…… 不过如今一想到那事,她还是有种想要对棠无香翻白眼的冲动,在这样封建的古代,好歹男女有别,既然知道了她女儿家的身份,好歹也该避讳一点不是? 到底是把她当成了傀儡娃娃还是怎样,居然亲手给她换的女装? 想着,嘴角微抽。其实刚睁眼看到棠无香的那一刻,她第一感觉是惊艳,近乎一米九的身高比列匀称,宽肩窄腰,一头及踝的银发松松的揽在身后用一根发带系住,一袭滚金边的白袍带着 不容染指的神圣感,让人望而不及。 虽然面容尽数被挡在白玉面具之下,但那双清澈的眼睛仅看了一眼,便让她生出一种心脏漏跳了一拍的错觉。 那是一双她两世为人,看过的最美最精致的眼睛。 眼角至眼尾像是有一条墨染的黑线一般,直直延伸到眼尾处一下子晕染开来,就像是上古传说里,某位上神笔下的水墨丹青最后那一笔,浓抹轻拂下自带一股仙气。 浓密纤长的睫毛黑如墨染,并不似女子那般卷翘出一股娇媚感,却在轻眨间带着搔心挠肝般的电流,直抵人心。睫羽掩下的是一双清澈至极,却也渊黑至极的眸子,乍一眼看去像是已经见了底,可仔细一看,却又觉得那里面沉如深渊,让人不敢探究,生怕一不留神,便彻底堕入其 中再难自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说实话,那一刻她对棠无香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特别是在对方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那如温泉一般带着暖意和清澈的声线,更是让她觉得直苏到了骨子里…… 然而,那种美好的感觉很快就在跟对方的相处中消散了,散的连渣都不剩。 至于原因,那真是一言难尽,就说吃饭吧,对方挑食到没有爱吃的菜就当场撂筷子,而且只要是他认为不好吃的食物,必须端下去倒掉,所有人都不许吃; 反之,他认为好吃的东西,必须吃的连渣都不剩! 所以直接造成了本来一顿两刻钟就能解决的吃饭问题,到了棠无香这儿,可能要两个时辰才能结束! 苏倾予只跟棠无香同桌吃饭了一次后就发誓再也不要跟其一起用餐了,简直难以忍受这样的怪癖。 不过虽说表面上对其万分嫌弃,但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激棠无香的,毕竟对方四处奔波将她从生死边缘救回来一事千真万确。而且之前在山下,她也从子桑那里听说了,由于苏银川劫狱一事,皇上大发雷霆,将狱中剩余的苏家人直接曝尸城头,也是棠无香出言劝阻,才免去了苏靖阳一众死无葬 身之地的结局。 正想着,她忽感身前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抬头看去,原来是本在她身后的棠无香绕到了她身前来。然后就听见后者嗓音略显戏谑地说:“倾予若是甘愿拜我为师,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 第204章 七国十二家族 苏倾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好,我拜你为师。” 棠无香收起眼中的调笑,微眯了一下眼睛,渊黑的眸子透出几分深沉,苏倾予的这般反应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毕竟眼前这人有多骄傲,他一直都很清楚,从始至终,能让她低头的事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没想到他不过是句玩笑话,对方竟也当了真。 是因为己身太过弱小,太过渴求强大去复仇吗? 倾予,可不可以不要活在仇恨之中! 启唇,然这样一句简单到呼之欲出的话语,却偏偏被紧锁在两瓣薄唇之间。 好在有白玉面具作为遮挡,叫人看不出他面上的异常。 眼神也转瞬间恢复了正常,嗓音淡淡道:“唔,就这样?”苏倾予垂眸静默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双手端正回到棠无香面前,缓慢跪了下去,将手中清茶奉上,清冷中带着这个年龄该有的稚嫩沉着道 :“师傅,请用茶。” 棠无香看了她半晌,然后一手接过那杯温热的清茶,一手掀起白玉面具,露出一张形状姣好的唇,轻抿了一口清茶后重新戴好面具笑道:“倾予奉的茶,果然更香一些。” “师傅说笑了。”苏倾予垂眸起身,将茶盏重新放好后,接着道:“师傅现在可以说了吧?” 棠无香点头,落座后,见苏倾予也跟着坐过来才开口:“倾予可知星曜大陆有哪七国?” “知道。” “简单谈谈你对于七国的了解。”苏倾予眉心微蹙,虽然不理解棠无香的意图,但还是在思考后认真地回答道:“首先是位于大陆中央的天秦国,无论是资源物产都极为富饶,占地面积最广,人数最多,也 因此惹得其他六国觊觎;然后是位于北方的朱梁国,也就是我们现处的地界,朱梁北国没有四季,常年处于凛冬之中,所以粮食匮乏。虽然如此,但却是最有灵气的一个国家,特产灵药和稀罕宝 物,也是一个高手如云的大国;西北的赤夏国处于大漠绿洲之中,虽说绿洲面积不广,其国人口也是七国之中最少的,但好在有沙海作为其国的天然屏障,因此不仅在历史演变中安然无恙地存活了下来 ,还因为地理优势,挖掘出大陆最大的金矿和宝石矿,成为大陆上最有钱的国家,大陆首富便是赤夏国人。 西方烈楚国,地形复杂,既有平原又有高原,除了皇城地界以外,大都地处贫瘠之地,百姓以游牧为主,所以民风彪悍,都是骑射的一把好手。 南方的苍燕国是唯一比较像天秦的国家,有一年四季,物产也相对富饶,不过由于多雨,产物质量多比不上天秦;东南方的崇香国最为特殊,此国四面环海,乃是一个岛国,不仅地理位置特殊,而且还颇为崇尚女尊男卑,是唯一一个拥女子为皇的国家,无论经商还是从政,都以女子 居多,男子几乎都是养在深闺之中待嫁……” 说到这,她忍不住顿了一下,眼角神经质的抽了抽,崇香女尊国可算是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从历史记载中可知,历来战乱,崇香国那些个看似娇柔的女儿家一个个生猛的让纯爷们都怕,虽说骑射不如其他六国,但是海战可是绝对的强大,其他六国无一可敌。 当然,即便是陆战也有让人不可小觑的战斗力,再加之女儿家生来就比男子要更加玲珑的心思,常常使其他六国闻之蹙眉,能不招惹尽量不去招惹。 毕竟蛇蝎美人不是说着玩的,一旦惹上了,那绝对不是死亡那么简单。她记得史书上记载的秘海之战,说的就是崇香那些女战士有多可怕。 秘海之战中,天秦东南边境临海的一座缘秘小城城主,当时似乎侮辱了一位崇香国的女王爷,结果人家愣是当即发兵灭了一座城。 至于那位缘秘城主更是被折磨成了人棍,挂在城头以儆效尤,天秦国的援兵当时来迟一步,等他们到了,人也已经死绝了。 虽说只是一座小城,人数也不多,但无论如何,崇香杀的都是天秦子民,将城主削成人棍挂在城头之举无异于抽了天秦国一大嘴巴子。 天秦如何能忍?当即派兵去讨伐崇香,两国海战当时持续了三个月之久,崇香死伤惨重,但天秦也好不到哪去。 若非还有另外四国虎视眈眈的观战,怕是两国就要不死不休的僵战下去了。敛了思绪,她喝了口茶这才继续道:“最后便是位于东方的莽商国了,莽商地理位置优越,物产资源较于天秦也差不了多少,毗邻东海,莽商国是大陆唯一一个既擅于陆战 又擅于海战的国家。不过其国同样面临着国土面积不够大的问题,所以子民数量在七大国中一直属于较少一列。七国各有各的优缺点,这也是为什么七国中任何一个挑出来都是极为强大的却 在,却又可以相互牵制的重要原因。” “你说的不错。”棠无香认同似的点了点头,随即接着道:“可是这些都是表现,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十二家族以及混元神殿。” 苏倾予心下一跳,她记得凤宸珏曾对她提及过,可是对方当时却没细说,这让她不禁提起心神,准备仔细聆听棠无香接下来的话。 “十二家族分布在七国之中,各族与各国之间,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盟友。各国将各族称作守护家族,并将倾一国资源去供奉自己国家的守护家族。 相对的,各家族必须守护好自己的国家不被侵犯,国家国家,先国后家,一旦灭国,家族也会连带着受到重创。 天秦之所以位列七国之首,并不是因为它国土最辽阔,而是因为扎根在天秦地界的‘守护家族’最多,足足有三个。但因为多种特殊的缘故,天秦依旧无法吞并其他六国。 每一个家族都有不同的能力,他们之间相互制约,相互平衡,以保证别国不敢轻易冒犯。自百年前的七国混战之后,七国签订百年内的和平契约,并且往后发生的任何战乱,各大家族中的人都不许插手,不许使用异术,违规者,天下共诛。” 第205章 九禁之地 “那混元神殿呢?”“神殿啊……”棠无香顿了顿,嗓音带上了几分飘忽不定地道:“那真是一个荒唐的地方,三岛七国十一姓共同建立的,打着守护天下和平旗号的一个联盟组织,私下里却为 了一己私心,干尽了害人的勾当。” 棠无香不急不缓的嗓音听来尤其悦耳,可是苏倾予此刻却无心欣赏,紧接着问道:“骨家的灭族,真的有这么多人参与进来了吗?” 许是连她本人都没察觉到,她问出这句话时,嗓音带上了些微的颤抖。 “倾予其实是骨家人吧。”棠无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淡淡的嗓音仍旧无波无澜,却带上了几分笃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苏倾予眨了下眼睛掩去了那瞬间的震惊,决定装傻充愣,然回视前者的目光里却悄然带上了几分探究和警惕。 凤宸珏的话犹回荡在耳边,“骨氏”二字太敏感,也太危险了。 虽然棠无香救了她,但是谁能保证在谣言的极大诱惑下,对方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虽然她的眼神并不是特别明显,但棠无香那可是活成了精般的人物,怎么可能窥不出她的想法,于是失笑安抚道:“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知道你是骨家人这一点并不足为奇,修为高深点的,或者生来通灵的,都能在接触的瞬间,分辨出对方的血脉传承,不过如果对方有心隐藏,就 另当别论了。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解释一下,参与灭杀骨家的家族,除了药、罗两家本家参与其中之外,其他各家都是旁系操纵而为的,本家其实……” 说着,他话音不由低了下来,最后终是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 毕竟灭了人家家族,然后回头解释说,这其实都是家里亲戚干的,跟本家无关……这岂不是荒唐?虽然这就是事实。  苏倾予眼底泛起了些微的波动,关注点却并不在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上,虽然她体内可能确实流淌着骨家血脉,但说到底她姓的却是“苏”,所以就那些陈年往事,她如今听 来也只如故事一般。 不过日后若是那些人仍继续想迫害她和家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哪三岛,哪十一姓?”她问。 “以龙凰岛为首,接着是苍羽岛和玄阴岛。至于十一姓,隐世多年的神隐君家,其也是十二家之首,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神算天家, 接着是神农药家、阴阳封家、妖灵简家、驭兽楚家、香术礼家、炼器罗家、崇武扇家、扎纸扶桑家。” 见他顿住,苏倾予皱了下眉,在心中细数了一遍发现只有十大家族,还少了一姓,接着问道:“那最后一个……” “是灵傀棠家。”棠无香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羽在他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苏倾予这才明白他刚刚为什么会急着向她解释,因为他也是十二家族中人,联想起子桑对他的称呼,于是又 问:“你是棠家本家家主。” 看似疑问的话,实际上语气却极为笃定。 棠无香点了下头,抬眸定定地看着苏倾予,确定她眼中并无异色,他这才轻松了口气。 两人断断续续又聊了很多,苏倾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略一皱眉问:“那活死人城是什么?” “你知道活死人城?” “被他们追杀过。” “活死人城属于九禁之一,大陆上有九处活人禁地,那九处是大陆灵气最充裕的地方,里面都是非人强大的存在。 出于规则限制,里面的‘东西’不能随便越界进入红尘。反之,一般人就算进了九禁的地界,也很难进入核心区域。” 说这话时,棠无香的眼神莫名有些微妙。 “除了活死人城,还有哪些禁地?” “极北‘冰雪之地’;西北‘蜃楼古城’;东南‘海底城’;西南‘沉眠之地’;东北‘北荒古墓’;崇香北部‘巫蛊之森’; 苍燕南部‘漳泽桃花源’和东海‘蓬莱仙岛’,蓬莱最特别,因为它是九禁中唯一不受规则限制的存在。” 苏倾予目前接触到的只有活死人城,还有一个自称不是蓬莱人,可是却会蓬莱身法的少年……那确实是很强大的存在! 九禁之地出来的虾兵蟹将就已如此,那日后…… 想到这,她不由微微皱眉,琢磨着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极为“热闹”。 “对了,倾予,过阵子你随我回一趟古蜀。” “那是什么地方,去那干什么?” 苏倾予正想着九禁之地一事,乍然听棠无香提这事有些反应不过来。 棠无香似是轻笑了一声道:“我可是古蜀思华坞掌门,收徒这种大事,可不能如此草率,必须昭告天下才行。”“古蜀思华坞?”苏倾予这回倒是反应迅敏,却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门派她以前听人提到过,那可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门派,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其门内弟子,居 然是清一色水灵灵的小姑娘。 于是世间就有传闻说,思华坞掌门是一个被男人始乱终弃的老女人,从此对男人死了心,所以不愿意收男弟子。 却没想到,思华坞掌门不仅不是老女人,还是一个身材完美的男人,就目前的嗓音和形象来看,怕是容貌也差不到哪去。 问题来了,既然思华坞向来只收女弟子,那她岂不是要恢复女装才能入得棠无香门下?可是她既决定要为苏家平反,肯定还是男装比较方便。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地问:“我是不是得换回女装?” “你若是不想,便可以不换,作为我的亲传弟子,便真是男儿身,又有谁敢非议。” 听了棠无香这话,她不由松了口气,抬眸看向对方覆在脸上的白玉面具却又倏地皱起眉:“你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非得带着一个面具?”她对总是喜欢带着面具装神秘的人确实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两人之间不够真诚,那张面具,仿佛将两人远远的隔开了,不论对方说什么,她心里总要来回多思量几次,担 心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棠无香垂眸抬手摸了摸温凉的面具,“呵”了一声,听不出是轻叹还是苦笑,不等她细想,就听对方那苏心的嗓音响起:“待你我回了思华坞,完成收徒仪式,这张面具此后 便不用再带了。”苏倾予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等到那个时候?她张口欲问,但看见对方抬眸时,眼神中的压抑,她决定吞下即将出口的疑问,既然有些东西是对方不愿提及的伤,她也没必要非去戳别人的痛处。 第206章 性别的秘密 随后的聊天中,苏倾予在得知各国的守护家族分别是哪些后,正欲继续打听九禁之地的事,然不曾想,她刚一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棠无香以她还小,很多事知道太早 会影响她成长为由给堵了回去。 虽然棠无香的话和上一次在枫火山庄时凤宸珏对她说的话很相似,但奇异的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心如猫抓一般难受,反而很平静。因为她知道,那些超过她能力太多的事,就是知道了也没用,不仅无法对自己起到半点促进作用,反而可能真的会应了棠无香的话,让她心生魔障,影响己身成长,那样 可就得不偿失了。 “师傅……在回古蜀之前,能不能让我回去看看我母亲?我还想回天秦,给我奶奶他们上炷香……”她垂眸道。 在她醒来后不久,在向棠无香打听下,她就知道苏家现在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六个人。说不出当时是以什么心情接受现实的,只觉得心一阵阵地抽痛,却摆不出任何表情。 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她虽然觉得脑海里产生了一股惊涛骇浪,有种濒临崩溃的感觉,面上却仍旧平静如常。 “好,我陪你一起去。”棠无香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现在已经解除了和天秦之间的王族血咒,若是被凤敬知晓他不仅包庇朝廷钦犯,竟还以血咒之法,救了苏倾予一命必会暴怒,怕是到时候累及整个棠家都有可能。 虽说不至于覆灭整个棠家,但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就是。 然而即便想到了这一茬,他仍旧没有拒绝苏倾予的请求,像是只要她开口,他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一般。 苏倾予不是小孩子,这些事她自然也能想到,也正因为如此,她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疑惑,棠无香到底为何对她这样好? 枉顾家族命运,也要满足她的心愿? 她想问,可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她又给咽了回去。 晚间,棠无香就安排了子桑去联系苏银川,提前知会一声,五天后他会带着苏倾予回青竹小苑。 当苏银川收到消息的那一刻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虽然在苏倾予醒来时,他就已经收到了后者安然无事的消息,可是毕竟没有亲眼看见,心里总是有几分不安的。 一想到三四天后就能看见心中挂念的最喜爱的“弟弟”,他就忍不住一阵雀跃。 并且在第一时间赶回了青竹小苑,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江芷婉等人。 所有人都欣喜到几乎不能自持,唯有竹娆面色古怪。 由于众人太过激动的缘故,除了跟竹娆过于熟悉的苏银川以外,倒是没有一个人看出她的异常来。 苏银川不动声色地将疑惑敛下,当夜吃完晚饭以后,他借故想去散步,让竹娆和他一起。 直到步行到竹海深处,远离了青竹小苑,他才停下来,转而面向竹娆,面色平静,一身气势却稍显沉凝:“竹娆,你可有事瞒着我?” 后者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飞快地摇头,在看见苏银川蹙眉时,她犹豫着又极小心地点了下头,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咬了下唇道:“奴婢无事瞒公子……”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关于苏倾予性别一事,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是她本就不善撒谎,一句话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处处都是漏洞,怎么可能瞒得过苏银川? 苏银川眼神渐沉,忍不住对竹娆心生怀疑。 无论他多么早熟,若单看年龄其也不过是个孩子。先是太早经历过商场的尔虞我诈,后又历经了苏家家变,其心思早就变得敏感起来。特别是自从苏家家变以后,商会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想害他的人数不胜数。他一边要隐藏好身份,一边忙着处理商会里的各种事务,日子过得说是草木皆兵都不为过 。 他只有在回到青竹小苑时,才稍微感到心安了些…… 可是现在他发现就连一直伺候在身边的竹娆都对他有所隐瞒,这难免让他心中产生几分焦躁不安,不过面上却依旧正常。 “竹娆,我知道你心中藏了事,这段时间你一直神情恍惚,我原先只当是你压力太大导致的,可如今在听到小五的消息,你异常的表情更加明显起来…… 呵,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不少年了,该了解我的性子,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是不是与小五有关?” 他冷笑一声问道,眼睑低垂,遮住了其中暗芒。 竹娆身子一颤,咬了咬牙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来,心中思绪百转,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将苏倾予女儿身的身份告知苏银川。 转眼间,一炷香的时间就在二人沉默间流逝了。 苏银川终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拂袖转身冷声道:“算了,竹娆,你以后不必跟在我身边了,明日去跟竹风交接一下的,让他过来替你。” “公子——” 竹娆眼睛微微睁大,她没想到苏银川仅仅因为这件事就要赶她走。可是她又如何能了解苏银川内心承受着多大的压力,苏圣依、苏倾城和苏灵溪目前下落仍旧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眼下苏家就只剩下他、江芷婉和即将赶回的苏倾予 三人。 江芷婉更是怀有身孕,一旦出了意外那可是一尸两命,无论是他还是苏倾予,都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家人的打击了。 所以他如何能够留有一个存有异心的人在身边?不是怕竹娆隐瞒的事对他不利,而是害怕,竹娆会不会背着他跟外人勾结到了一起,起了谋害苏倾予的心思。 听到竹娆的喊声,他脚步顿也没顿,似是看出了他的决绝,竹娆忙又喊道:“公子等等,我说,我都说——” 苏银川闻言这才停了下来,见他没有转身的意思,竹娆小心地踱到他身前,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道:“公子……五少爷其实……其实是五小姐!” 苏银川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明白,可是为何组合在一起,他就听不太懂了呢? 什么叫五少爷其实是五小姐?莫非性别还是突然转换不成? “竹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五少爷他其实是女儿身,并非男子!” 第207章 重回青竹小苑 看着竹娆一副煞有其事的认真表情,苏银川顿时如遭雷击,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小五是女子’的声音。 “五少爷……唔唔!” 许是许久不见苏银川有所回应,竹娆急着想要再次开口解释强调此事,只是她刚说了三个字就被苏银川抬手捂住了嘴。 苏银川瞪了她一眼后,忙四下里看了一眼,生怕附近有什么人跟过来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在确定只有虫鸣,并没有其他异常动静后,他松开手的同时不由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还好故意选了一个僻静远离小苑的地方问竹娆话,不然若是惊动了太多人就不好了。 毕竟小苑里除了江芷婉和两个老仆以外,还有银翘跟来了就没离开过的茯苓和天子松,由于并不确定知情者到底有哪些,谨慎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虽然不知道婶婶为什么要让苏倾予女扮男装,但是想必其中必有婶婶的不得已的苦衷。 “公子……” 竹娆咬了一下下唇,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安。 “你是如何而知道这件事的?”苏银川压低嗓音问。 到底是他们不够关心小五,还是婶婶和小五两人隐藏的太好,朝夕相处十多年,竟没有一人发现小五竟是女儿身! “上回棠大人要为五少爷泡药浴疗养身体,银翘要去城里买药,棠大人便命我为五少爷宽衣,我也是那时才知道的……” 听完竹娆的解释,苏银川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后,不由心生愧疚道:“对不起竹娆,我刚刚一时冲动,误会你了。” 竹娆闻言展颜一笑,忙摆手道:“没关系,公子不再怀疑奴婢就好。” “此事万不许透露给另一个人知道,一定要保密,可清楚?” “奴婢明白。”苏银川回到青竹小苑后一直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去问江芷婉这件事,思来想去以后,还是决定暂时先将此事放一放,江芷婉已经有近五个月的身孕了,他并不想用任何事 去影响她。 ……四天后,一辆行驶飞快的马车急匆匆驶过官道,继而拐进林间的一条并不算太宽的道路,越是向前行驶,眼前的景象也随之转变,从葱郁的古树,变成了一片青翠的竹海 。 “子桑,还有多久?” “大约还有半个时辰。” 棠无香应了一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苏倾予,虽然后者没有说话,但仍能感受到她的焦躁和心不在焉。 趴在苏倾予肩头的小白鸟担心地“啾”了一声,末了还用小脑袋蹭了蹭苏倾予的脖颈,作为通人性的灵雀,有时候它们的感官会比人更加灵敏。 苏倾予抬手安抚性地给小白鸟顺了下毛,却依旧低垂着眼睑什么也没说。半个时辰过去的很快,一行三人一鸟很快就来到了竹海外围,由于周边布有阵法的缘故,所以看起来他们像是一直停在原地一样,实际上他们距离青竹小苑已经非常近了 。 但是接下来的路,他们必须步行才能进去。 马车停下,子桑请示般道:“家主,我们到了。”车内的两人下了马车后,苏倾予看着面前一大片竹海,眉眼间闪过几分黯然,藏在袍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明明在来之前她还非常想看家人来着,可是现在却莫名感到些恐 惧。 再往前踏一步,她就必须得直面家破人亡的现实,小苑里可能只有江芷婉和苏银川,偌大的苏家,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她情绪晃动的厉害,突然感到肩上一沉,她骤然回神,原来是棠无香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揽着她,同时听见那苏到骨子里的熟悉嗓音道:“别怕。”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却很奇异地安抚下她所有的不安。 苏倾予深呼吸一口气,握了握无力的手心垂眸道:“嗯,进去吧。” 马车停在外面,由子桑在前开道,棠无香牵着苏倾予的手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当青竹小苑撞入苏倾予的瞳孔时,她脚下步伐一缓,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眶却没出息地红了一圈。正在苑中晒置草药的银翘听见脚步声立马警惕地抬头看去,当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不由难以置信的抬手擦了擦眼睛,也不知是情绪太激动的缘故,还是被手上的药汁 辣到了眼睛,双眼一红,里面霎时蓄满了水光。 “公子……”她嗓音微颤地唤道。 虽然早就知道苏倾予这两日就会回来,可是知道是一码事,当真人实实在在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又是一码事了。 虽说她跟着苏倾予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有些人身上就是有那种神奇的力量,哪怕相处时日再短,都会忍不住将其置在心尖儿上在乎。 更何况,苏倾予待她真的很好,从来不把她当做奴仆侍婢,给予她应有的关心和尊重,对于一个身份尊贵的世子来说,真是难能可贵的。 还有在苏家危急存亡的关头,苏倾予将身家性命完全托付到她手上的那份信任……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银翘有如此反应都不算奇怪。 苏倾予看见银翘时,弯了弯唇角,想扯出一抹微笑,可是脸部却格外僵硬,明明如以往一般清浅的微笑,此时硬生生带上了几分扭曲。 银翘却一个激灵回了神,忙撒下手中的东西,跑到苏倾予面前又哭又笑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却不敢去触碰。其实她内心一直处在内疚和自责的痛苦里,她一直在想,假如当初她听了苏倾予的话,带苏甜甜的尸体出来,而不是打晕苏倾予强制带她离开,那么苏倾予是不是就不会 一直昏睡不醒? 若是苏倾予真的醒不过来或者死掉,她怕是也会精神崩溃跟着去了。 “银翘,好久不见。” 苏倾予眼神复杂,狱中之事历历在目,对于银翘她是感激的,她不知道若是银翘没有及时搬来救兵,她最后会遭遇什么。可是在苏甜甜一事上,她又有几分膈应。理智上虽然知道怪不得银翘,并且当时情况危急,就算带出去了一具尸体意义也不大,可是感情上,她仍是希望能给苏甜甜一个葬身之地。 第208章 难得温情 外面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屋里的人,苏银川本正陪着江芷婉聊些家常小事,突然耳尖一动,神色一喜低叫了一声:“应该是小五回来了,婶婶,你先坐着,我出去看看。” 见江芷婉点头他这才脚步匆匆地往外去,另一间屋子的天子松和茯苓也走了出来,在看到同银翘一起正往苑里走的苏倾予时,所有人都面色一喜。 “公子!” 茯苓最先激动地喊了起来。苏倾予于她和青蒿来说,意义非常,前者不仅仅救了他们,还给了他们新生,若非遇到苏倾予,怕是她和青蒿已经沦为某大户人家的下等侍婢和小厮,或是沦落至青楼楚 馆也不为过。 正一边走一边跟银翘说着什么的苏倾予闻声,一抬头就看到了飞奔过来的茯苓,还有同样步伐匆忙的天子松和苏银川。 她心一颤,顿时感到有股暖流流淌过四肢百骸,不等她说话,一下子就被茯苓抱了个满怀,然后就听到茯苓用半哭半笑的嗓音哽咽道: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 苏倾予费劲地抬手轻轻拍了拍茯苓的后背笑道:“怎么会呢,乖,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呜呜呜,公子,你真的吓死我了!”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安慰,茯苓立马就控制不住濒临崩溃的情绪,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扑簌而下。 一边哭喊着,一边大力抱紧了苏倾予,像是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不会不见一样。 苏倾予无奈地任由对方抱着哭喊了好半天,直到茯苓情绪稳定下来,她才轻轻推了推对方,示意她先松手。茯苓当即会意后有些不好意思,松了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而得到自由的苏倾予则走到了苏银川和天子松面前,自从苏家出事后,头一次露出一抹真心愉悦的笑:“四哥, 子松,好久不见。” 苏银川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面带微笑地叹息道:“小五,欢迎回家。” 苏倾予听到“回家”二字时愣了愣,随即弯眸一笑“嗯”了一声,哽咽在喉间,心里一阵酸涩,原来……她还有家! 是啊,怎么会没有呢,其实她还有家人不是吗,有家人的地方,可不就是家了! 天子松见苏银川松手,他这才上前打招呼,可只是叫了苏倾予一声,后面的话悉数卡在了唇边,张口欲言,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难得露出这样一本正经的神情,苏倾予弯了弯唇角,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天子松跟着回抱住苏倾予单薄的肩膀,那样瘦削纤细的骨架,让他一阵心疼,嗓音略显沙哑地歉然道:“对不起……”作为神算天家人,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对苏倾予表示他一定会保护好她,可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不在,不仅辱没了天家的天赋能力,更负了对苏倾予的诺言 。 苏倾予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道歉后笑了一下,推开天子松认真道:“此事并不怪你,即便你是天家人,那也不是神,也有力所不及的事。” “倾予……” “没关系的。” 天子松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倾予淡淡地打断了。 后者在看见挺着大肚子出现在门口的江芷婉时浑身一震,失神地推开天子松朝着其走去。 “娘亲……” 走近后,她哆嗦着嘴唇唤了一声。 “嗯!”江芷婉哽咽着应着,朝苏倾予伸出手又哭又笑道:“乖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倾予不敢扑上去抱住江芷婉,担心伤着怀有身孕的她,于是只能拉过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不住地低唤:“娘亲,娘亲……” 江芷婉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一口气,憔悴苍白的脸首次焕发光彩,她抬手摸了摸苏倾予的头,眼底满是欣慰和慈爱。 除去失踪的苏倾城等三人,苏家仅存的几人第一次团圆在一起,晚上苏银川吩咐人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自苏家家变以来,头一次这般热闹。 前院饭桌上,江芷婉不停地给苏倾予夹菜念叨着:“苏苏啊,多吃点,瞧你瘦的,皮包骨似的。” “娘亲,”苏倾予无奈地唤了一声,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江芷婉碗里道:“您该多吃些才是,您再瘦下去,孩儿可是会心疼的。” 江芷婉嗔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孩子,为娘哪里瘦了,就你会说话。”苏倾予抿唇笑了一下却没说话,半垂的眼睑遮住了其中的繁杂。江芷婉真的很瘦,除了那隆起的肚子,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脆弱,让人忍不住担心她整个人会不会因为撑 不住肚子的重量而折断。 “对了,小五,你……还打算离开吗?”苏银川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苏倾予抿了下唇,“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江芷婉心神一紧,担忧地看向她柔声问道:“那你这次离开要走多久,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啊?” “娘亲,您放心吧,不出五年,我一定会回来的,孩儿可还要为家族鸣冤雪耻呢,一定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小五……”一旁的苏银川眼看苏倾予将如此重任揽在自己一人身上,又想起竹娆之前对他说的话,不又心疼地唤了一声,作为兄长,他竟只能让自己的妹妹去扛起复兴家族 的重担,实在羞愧。 可是饭桌上又不好说的太明白,于是话到嘴边,他又不得不咽回去。 “怎么?”苏倾予不解。 “没……”苏银川抿唇笑的有几分僵硬。 竹娆却像是明白苏银川的心思一般,眼看着氛围越发诡异,她便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好在很快银翘便接过了她的话茬。 接着众人便聊七聊八起来,都默契地避开了有关于苏家之事的话题,大都时候是天子松和茯苓两人在吵闹,其余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插一两句。还好有这两人的吵闹声,不然一顿饭吃的估计会格外冷清。 第209章 坟茔异常 棠无香并没有参与进去,而是一个人坐在苏银川为他准备的小院里对月独酌。子桑默默地站在其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几分心疼。 “家主,您为何不与他们一起……” “世间繁华三千,何必非得掺和进不属于你的热闹,既扰了别人,又不一定能使自己多愉悦几分,既知是损人不利己之事,若还去做岂不愚蠢。” 这样的一句话像是在回应子桑,又像是含了别的什么意思。紧接着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有些出神,伸手轻轻一拂,微光闪过,恍惚间,酒面上似是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身着翠裙的少女,垂云髻上别 着翠竹叶发饰,看起来玲珑清透中透着几分别致。 虽然酒面模糊,看不清少女的具体容貌,但不难看出那五官竟与苏倾予有七八分神似。 棠无香似是低声念叨了两句什么,只是由于声音太低的缘故,哪怕是站在他身后的子桑都没听清楚。 …… 次日一早,苏倾予表示想要上山去替苏奶奶和苏靖阳一众扫墓上香时,棠无香便用易容丹为其改了容貌。 虽说坟山上人迹较少,但若是被人发现了踪迹举报总归还是很麻烦的。 由于担心人多太过引人注意,于是最终去的只有四个人。 由子桑带路,棠无香领着苏倾予和苏银川紧随其后。四人临近傍晚才出发,天边的晚霞红的似血染一般,棠无香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复而又垂眸扫了眼脚下,也不知是天色映照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们一行人 脚下的泥土微微泛红,诡异里带上了几分不详。 乾坤染血,大凶之兆!他瞳孔微缩,眼底闪动着莫名的暗光,只是在眨眼间又敛了下去,抬眸正好看见子桑微微偏过头,启唇似是想说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对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也 不要停,继续上山。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里作乱。苏倾予和苏银川隐约间也察觉出几分异常,可是却不如子桑和棠无香那样明确,只是觉得自上山后,天色仿佛突然更暗了些,而且周身总萦绕着一股股阴冷的气息,让人 很不舒服。 黄昏时分总是流逝的格外快,他们还没走到苏老太太的埋骨之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许是这里是坟山,总给人一种鬼里鬼气的感觉。 苏倾予紧皱了下眉,一旁的苏银川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并低声在她耳边安抚道:“小五别怕,有四哥在。” 前者心下一暖,回应似的握了握苏银川的手。 落后二人半步的棠无香见状眼神微黯。 大概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四人这才来到苏老太太的坟茔。 孤零零地一个小坟包在这片荒野之地里显得更外凄凉,而且竟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可是苏倾予却明白这个怪不得刘青豫。 当初苏老太太自杀,她请求刘青豫帮忙安葬奶奶,后者能够答应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不立碑也是担心被闻声寻来的人刨坟,惊扰苏老太太亡魂。 能找来这里,还多亏了棠无香,想着她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后者。 棠无香对她点了下头就带着子桑站在了一边,心里暗叹:“可怜苏家满门忠良,苏祖母死后却只能做一个无碑无墓的孤魂野鬼,实在是寒人心!” 苏倾予和苏银川两人跪在坟头,静静地烧着带来的香烛纸钱,苏银川拿纸钱的手一颤,忍不住用力的握起了手,痛苦地垂下头低喃:“奶奶……” 两个多月前,苏靖阳带着苏倾予刚从皇家猎场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同桌吃饭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推杯换盏的欢笑声犹回荡在耳畔…… 可谁曾想,那竟成了他们最后一场团圆饭! 苏倾予面无表情地往火堆里扔着香烛纸钱,眼神却空洞洞的。 她比所有人都痛的更彻底,因为她亲眼见证、亲身经历了所有的一切——奶奶的死,父亲被拖走折磨,二哥的惨状,还有,她亲手杀了受尽侮辱的大姐。 她手上沾染了至亲之人的鲜血啊…… 可即便念及此,她依旧哭喊不出。 待二人拜祭完,棠无香手持三炷香上前正欲鞠躬祭拜。 一旁的苏银川愣了愣,不由伸手阻止道:“棠大人,祖母她……” 只是不等他说完,棠无香便已淡淡地打断:“苏祖母以死力证苏家清白之举,该属忠烈之臣,当值的棠某这一拜。” 苏银川抿了下唇,放下手任由棠无香上香。 苏倾予见状眼神晃了晃,空洞洞的眼神逐渐染上了点别的什么东西。 棠无香鞠了三躬,将手中的香插进土里,顺手抓了一把土捻了捻道:“这新坟,是不是太新了,土都是刚翻过的,还带了点潮腥气。”许是天色太暗的缘故,刚刚跪在坟前祭拜的两个人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眼下经此一提醒不由对视了一眼,也跟着来到了棠无香身边,借着火光,仔细对比了一下坟包周 围和一米外的泥土,发现确实有些异常。 虽然都是黄土,但是距离坟包一米外的泥土颜色橙黄,土地非常硬实,用手指扣一点土稍一用力即能碾碎成灰; 而坟包周围的泥土颜色则是较深,抓一把土捻一捻还能有黏在一起的感觉…… 苏家在两个多月前出了变故,如是刘青豫信守了承诺,那这坟茔在这里至少也有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以来滴水未下,这土怎么可能还潮湿如新呢? 这等异常让苏倾予与苏银川两人直皱眉,只是由于光线缘故,并看不清整个小坟包和周围的具体情况。 “子桑,你确定刘大人说的就是这里?” 由于苏倾予等人都是戴罪之身的缘故,并不方便出面,于是打听苏老太太的埋骨之地一事,棠无香就交给了子桑去做。“家主,刘大人说的确实是这儿,只是……这儿……”子桑表情也有几分茫然地回道。 第210章 怨灵 子桑犹豫了半晌,有些不确定地回道:“这儿的阴气,”他抽了抽鼻子眯着眼睛接着说:“有些熟悉,有些像九禁之地的气息?” 棠无香将手中碾碎的泥土放到鼻下闻了闻,语气意味不明地肯定道:“是活死人城。” 苏倾予闻言皱了皱眉,又是活死人城?他们来过这里?做了什么? 只是不等她问,棠无香已经看向小坟包并作出了解释:“怕是这坟茔里埋的,也已经不是苏老太太的尸身了。” “什么意思?”苏银川问道。 “字面意思,这坟里还有没有人都不一定了。”子桑说。 “棠……师傅?”苏倾予由于还没有习惯的缘故,差点一顺口叫成了棠无香,好在对方一瞥眼,她就及时更正了过来。 知道她心中的疑惑,棠无香起身拍了拍手,又仔细擦净指尖的土屑后才开口: “关于坟茔里是否有何异变我也不能确定……只有挖开来看看才清楚,虽然知道死者为大,挖坟掘墓有损阴德,但此地风水确实欠佳, 就算没有活死人城做手脚,死人长期埋在这里,亡灵怕是也不得安宁,便当是给苏祖母移墓吧。” 苏倾予虽不懂风水,但是却能感受到此地异常强盛的阴气,于是四人一合计,便决定待日出后再来移墓。 然而就在四人准备离开时,一股阴风刮过,无论是温度还是周围的天色立马降了几个度。 子桑忙上前挡在棠无香和苏倾予面前,同时冷着脸对虚空冷喝道:“是谁在那装神弄鬼,滚出来。” 苏银川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见状不由奇怪地看了眼子桑,觉得对方有点太敏感了些,不过是刮过了一阵风,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他们现在可是在坟山上啊,又是这个时间点,哪里会有什么人。若说是追来的仇家或官府中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哪怕他们真的行踪暴露,那些人又何至于等到现在 才动手?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询问时,一道阴恻恻的嗓音从虚空传来:“桀桀桀,好香的生魂味道!” 嗓音里透出的贪婪和渴求没有半分掩藏。 紧接着苏倾予就感到一阵冰冷的阴风围绕着自己打了一个转,那是一种形容不出的寒气,只觉得那冷直沁进了灵魂里。 然后就听到一股吸气声,就像是人在闻到美食的香气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一旁的棠无香眼神一暗,抬手示意子桑退下,向前走了两步沉声道:“何方宵小,速速出来,本尊的人也是尔等可以肖想的不成?” 话音刚起,一直敛起的威压瞬间释放。 虽然嗓音还是如常般不咸不淡,可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中含了几分怒气,道路两旁的树都随之狠狠摇曳了两下。 狂风骤起,凛冽的气势令苏倾予皱了皱眉,虽然她原先就猜到了棠无香一定不简单,可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怕是她还是低估了对方。 只是对方因为什么这样生气?难道仅是因为有什么东西企图打她的主意? 后面的子桑眼底也同样闪过一抹疑惑,他从来没见过家主对谁这样在乎过,在家主漫长的生命里,所有人都是过客而已,所以至今仍旧单身一人…… 随即众人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声声诡异的尖叫,有的在求饶,有的在大喊无辜,苏倾予甚至怀疑起周围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围满了“人”。 “大人,请大人手下留情,我们这些游魂也是被怨灵迫害来的,实属无辜啊大人!” “生死轮回,尔等既死,徘徊人界已是大罪,何来无辜一说?”低沉的嗓音此时竟带上了几分洪荒的气息,随即一伸手,一把长达两米的长戟幻影就被他握在了手中,虽然看不真切,但仍能看出那柄玄金长戟布满繁复花纹的修长戟身 非常漂亮。 他手握长戟一跺地面,一圈波纹散开:“但凡邪物,都该死。” 苏倾予觉得棠无香有些不对劲,可是她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棠无香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似有些咬牙切齿?难不成他跟邪物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原先那道阴恻恻的嗓音短促而尖锐的大叫了一声:“你……你是谁?”棠无香半垂下眼睑没说话,抬戟横扫,立即清除了周围的阴灵,长戟化作点点光斑散去后,他又缓缓抬起手,一团白光逐渐聚在他掌心,周围随着他的动作也慢慢变得明 亮起来。 一大团像是浓缩在一起的黑雾就漂浮在不远处的半空。 “这……这是什么?” 苏银川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但到底也不至过于失态,毕竟有些超乎寻常的东西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只不过由于从来没有亲自接触过,所以惊异在所难免。 “怨灵。” “怨灵?”苏倾予疑惑地重复一遍。 “世间万物,但凡有灵者,皆能生怨,怨天,怨地,怨国家,怨父母,怨爱人,怨一切……‘怨’在他们生前只是一种负面情绪,然而却能在他们死后成为一种非常强大的能量,在一定情况下甚至能生成一种无意识的灵体,它们相互吞噬融合,最后就能生出一股新 的神智。”棠无香说。 “就像现在这样?”苏倾予看着眼前那团黑雾问。“没错,这种怨灵不仅能聚拢支配阴灵,而且还达到了吸食活人生魂的地步了,吸食满九十九个生魂,它甚至能虚化出实体,在暗夜里出没,继续吸食满九百九十九个生魂 ,渡过天劫后,就不再惧怕阳光,后患无穷。” 苏倾予对这些已经不感到可怕了,不知道是因为棠无香在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还是因为之前经历的太多。 她再次感到自己对于这片大陆认知太匮乏,也太简单了。 待棠无香拿出一个小玉瓶施以咒法将其收进去以后,她才开口问道:“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带回去拷问啊,既是这坟山的怨灵,那这坟山上所发生的一切自然是知晓的。” “……”苏倾予噤了声,原来怨灵也能被拷问! 第211章 活久见 棠无香“呵呵”一笑,眼底却划过一抹光芒,只是没人看见。 下山的途中,苏倾予仍感觉山上的阴气未散,难不成并不是怨灵的关系? 问棠无香,后者只解释说是正常的,一般阴灵聚集的地方,就算阴灵已经散了,也得等过上好一阵子才能彻底恢复正常。 闻言她便没再说什么。 很快四人便回了青竹小苑,只是在进去之前,棠无香格外嘱咐苏银川对今晚之事一定要保密。 后者理解地点头。 毕竟这片大陆上绝大部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若是此等灵异事件传了出去,想必定会引起一阵恐慌! 经过一夜的奔波劳累,刚一回小苑四人便各自散去休息了。 棠无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手取出一枚香,那香与平常那种一根一根的香不一样,它是雨滴形状的。 他伸手随意一抹,浅棕色的香便袅袅燃起,白色的青烟像是有灵性一般钻到屋子的各角凝儿不散,隐约能够看到无数烟丝叠叠交织在一起,像是构成了一张大网。 做完这一切后,棠无香这才拿出之前收怨灵的玉瓶,拔开瓶塞将其放了出来。 那团怨灵刚被放出来就虚弱的尖叫了一声:“你你……你到底是谁,为何有化灵瓶?不,应该问,你是不是这个大陆的人?” “本尊当然是。”棠无香嗓音并无波澜地回道:“化灵瓶又不是什么罕物,不过是因为缺少炼制材料而已,有了材料,炼制起来自然就不费力气了。” 怨灵一噎,暗叹自己时运不济,瞎了眼去招惹这尊煞神。 “说说吧,坟山上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我们祭拜的那座新坟,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怨灵是没有实体的,具体说来它就只是一团有神智的黑雾,可是棠无香竟然奇异地感受到了它在恐惧? 于是不由皱眉问:“你在怕什么?” 黑雾一抖,然后就像是抽筋似的抖个不停,让人不由担心那本就虚淡了不少的黑雾会不会直接给抖散了去。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棠无香眼神一暗,搭在桌面上的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嗓音不急不缓的问:“你确定不说?”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就想朝门外冲去,棠无香却像是没看见它的动作一般,冷笑一声任由它横冲直撞也不管。 刚刚他用镇妖香布下的香缚阵可不是弄着玩儿的。 然后下一瞬,他就听到了一声虚弱的惨叫声。 那团漂浮的黑雾就像是个裹着黑烟的球一样从半空掉到了地上,棠无香淡淡地提醒道:“别挣扎了,说吧,怎么回事。”不等对方开口,他紧接着话锋一转道:“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本尊知道这和活死人城有关,就算你不说,本尊也可以想办法去查,不过你作为没有价值的废物,就没必 要继续存在了。” 黑雾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声,求饶道:“别,别再把我关进瓶子里了。” 化灵瓶对于它们这种纯粹的灵体来说最是可怕,就相当于一个人被丢进了某种酸性液体里慢慢被溶解一样痛苦。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 棠无香的嗓音微微有点加重,听来就像是耗尽了耐心一样。 黑雾一抖,颤声道:“若,若我说了,大人可是愿放了我?” “嗯。” 棠无香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单音节,但是答应,又有点像是敷衍。 黑雾却不敢发出质问,生怕惹怒了对方,对方会直接抹杀它,它能有今天是真的很不容易的啊! 于是便将之前在坟山上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末了还抖了抖,似乎对于那事还心有余悸。 棠无香听完后暗道果然,坟被动过,活死人城不仅带走了苏祖母的遗体,而且还拘禁了其灵魂,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心底闪过些不安。 再次拿出一个小玉瓶,那团黑雾见状惊恐不已,带着对死亡的恐惧极大声的尖叫起来。 “鬼叫什么,这瓶子对你没坏处,只是消除你身上的邪怨之气,养护你的灵体,待七七四十九日后,你就能重获新生了。”黑雾闻言恨不得吐他一脸血,娘的它本就是邪怨所化啊,消除这些东西和消除它有毛线区别?嘤嘤嘤对方果然还是想要杀了它,它知道的都说了啊,对方为什么还是不肯 放过它。 “上苍有好生之德啊,大人求放过!” 看着面前发出“嘤嘤”哭泣声的黑雾凄厉嘶嚎,棠无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唾弃地心想,头一次看见这样戏多的怨灵,还真是活久见。 也懒得跟它废话了,念了声咒语,玉瓶立马发出一股吸力将怨灵吸进了瓶子里,然后快速地堵上瓶塞,将怨灵的哀嚎声悉数堵在了瓶子里。 世界顿时一片安静。 棠无香轻舒了一口气,收拾好东西,又撤去了镇妖香以后,他才吹灯睡觉。 月光温柔,夜色静好。 白日里的喧嚣浮华在这一刻皆已沉淀了下来。 可就这浓浓夜色掩藏下,也有一些人仍不得休息,苦苦挣扎在生死边缘。 天秦地界某处密林内,一对男孩女孩在一个少年和少女的搀扶下找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坐在了岸边。 满身狼狈的少女走到溪水边洗净了双手以后,从怀里掏出一方洗的发白的手帕,这大概是她身上最干净的一块布料了。 用清澈的溪水仔细搓揉后回到女孩身边为她擦干净脸上的脏污。 细嫩雪白的皮肤逐渐露了出来。 雪肤红眸,不是苏倾城是谁。 那双眼睛虽不像之前那样空洞,可神采却极为黯淡。 “溪儿,你说,哥哥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们。” 她极缓慢地眨了一下晶红的大眼睛,稚嫩的嗓音带着几分恍惚。 “姐,兄长他……可能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吧,姐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苏灵溪抓了抓鸡窝头似的头发,笨拙却极努力地安慰着苏倾城。 第212章 倾城灵溪 那日事发之前,他们本也想学二哥和三姐去定禅寺烧香拜佛,为家里求平安。只是不巧大雨将上山的路冲的湿滑无比,他们年纪小,上山太危险了,于是便带着小厮和侍婢桂允蓉兰二人在山下的一间破屋里生火取暖,决定等雨势小些了再想法子上 山去烧香。 大概正是这种孩子气的善良和执拗,使得他们生生逃过了一劫。 当时一行四人围坐在火堆前发呆,除了偶尔半湿的木头发出“呲呲”的响声或是“啪”地炸一个火花,屋子里再无其他动静。 也幸好众人没有聊天,这才听到了外面冒雨赶路的人的说话声,而且聊的正好是苏家被抄家的话题。 许是雨势真的太大,那两个人看到了路边的破屋便想着进来躲雨,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机灵的桂允和蓉兰忙拉起半迷糊的苏倾城和苏灵溪。 临走前,桂允还抬脚踢开了火堆,造成一种纷乱的景象。 四人从破屋后窗翻了出去,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那两人就进了屋子。 好在破屋后面就是一片树林,他们躲在屋子后面偷听了好一会儿,得知苏家目前的情况后就逃进了密林里。由于知道皇上正派人在找他们,二人也不敢回长安城,在城郊游荡了几日,许是因为之前在定禅寺里抓到了苏圣泓,所以那些时日,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到处游荡着搜查 他们的官兵。他们待不下去只好远离长安城的地界,沿途小心翼翼地奔逃,偶然听到苏倾予等人逃狱的消息后欣喜不已,尽可能小心地透露点消息出去,认为苏倾予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他们。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不仅没能等到苏倾予来救他们,甚至差点因为行踪泄露,给自己招来血祸。 三番几次后,他们便再不敢放消息出去,一路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天秦国边缘地带。蓉兰握住苏倾城冰凉的手笑得勉强道:“小姐,别担心了,公子可能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咱们这很快就要到边境了,到了别国就不需要活得这样辛苦了,等咱们安顿下来再 想法子去找公子就好。” 苏倾城点了点头,背靠着苏灵溪,抱着蓉兰逐渐入了睡。 桂允则在一旁给三人守夜。 即便入了夏,在这湿寒重重的深山老林里,夜里依旧寒凉无比,四人缩在火堆前,看起来跟四只无家可归的幼兽一般凄惨。 次日一早,桂允将找到的野果洗干净后递给其他三人用来果腹,四人草草吃完,重新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后便开始赶路。 对于流落在外的弟弟妹妹如此遭遇毫不知情的苏倾予等人在天一亮就雇佣了些办丧之事的人上了山,当然他们都是易过容的。棠无香此次并没有跟去,毕竟他那一头如瀑银发太过招眼,况且按照昨晚怨灵所言,坟山上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了,不过担心出变故,他还是让子桑跟着一起过去了 。 他之所以没将怨灵的话告诉苏倾予等人,是因为他担心苏倾予他们受不住刺激,到时候若真的偷偷找去了九禁之地的活死人城,怕是刚好中了那些人的圈套。 他才不会相信,以那些人的手段,会察觉不出坟山上的阴灵和怨灵,既然没有杀灵灭口,那就是故意手下留情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虽然他心里清楚,就算他阻得了这一次,日后怕是活死人城依旧会拿苏老太太的尸身和灵魂来对付苏倾予…… “啧”了一声,心道或许他该去活死人城走一趟了! 坟山上,苏倾予和苏银川在一个身着道袍的道士的指导下,焚香祭拜,念叨了几句悼词,便站在了一边,看着其他人挖开了小土包。 由于本就是新坟的缘故,挖开并不费劲,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挖开的坟墓里,什么都没有,就连棺材板都没有!专门承包迁坟移墓这类事情的掌事人一看这情况不由愣了愣,看了看土坑,又看了看苏倾予等二人,来来回回看了好半晌,面露不虞问:“我说两位小公子,你们怕不是在 寻咱们开心吧?” 原本他看了这个小土包就觉得奇怪,哪有坟墓不立碑的,就算是穷的刻不起墓碑,那好歹也得用个木板写上几个字吧,不然亡魂怎么找自己“家”? 苏银川皱了皱眉嘀咕:“怎么会是一个空坟,棺材呢,尸体呢……” 一听他这话,那掌事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神情阴翳道:“两个小兔崽子,什么不好玩,学着流氓混混耍人玩?” 其他人一听自家掌事这话,纷纷围拢上来,面露凶相,苏倾予皱了皱眉,本就因空坟一事脸色难看,现在见此状整张脸都皱成了团。 就在她准备动手的时候,一直候在一旁的子桑走了上来,拍了拍掌事人的肩膀,笑的和善:“掌事的,您这是打算仗势欺人,还是打算谋财害命啊?” 那掌事人回头一看这笑容就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却仍壮着胆子道:“我不管,今天白跑了这一趟,工钱得翻倍。” 子桑嘴角的笑意加深,眼底却一片冰寒,这种必须用钱才能打发的小人他见多了,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道: “收好,慢走。不过诸位既是做这行当的,这样欺负死者家里人,就不怕亡魂午夜找你们算账吗?” 和善的笑容配上阴寒的眼神和语气,无端令人遍体生寒。 掌事人啐了一口,带着人就朝山下走去。 苏倾予看着子桑的背影道:“既然知道他们故意借着由头要钱的,你干嘛还给他们。” 子桑转过身将双手拢在袖中,眯着眼睛,嘴角和善的笑意还没敛去:“这世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破财免灾不好吗?”“……”苏倾予皱了下眉,并未在这件事上做过多的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问道:“我再跟你确认一遍,你确定刘大人说的奶奶就埋在这里了?” 第213章 约定 “没错。”子桑点了点头应道。 苏倾予点了点头,接着问:“是不是活死人城转移走了我奶奶的尸体?”“这个不好说。”子桑摇头否认,看着她认真地说:“原先我们确实从泥土里闻到了活死人城的味道,但是经过昨晚下山时的阴灵和怨灵……我觉得,那也可能是它们积而不 散的阴腐之气造成的而已。” 他早就经过棠无香的指点,若是被问及这类问题,不需要给肯定的回答,只需要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行。 见苏倾予眯了一下眼睛,他接着道:“苏小公子不必担心,此事属下必追究到底,定能找回苏祖母的遗体。” “那就有劳了!”苏倾予敛眸道谢。 至于对方之前的那番说辞,她倒也不全信,毕竟昨晚他们笃定有活死人城来过此地时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虽然也不排除判断失误的可能。 一行三人下山往回走,子桑落后半步,苏银川和苏倾予并排走在前面,两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毕竟丢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奶奶的遗体。 人死最是讲究入土为安,死无全尸和死无葬身之地最是大忌。 不过为了避免让江芷婉担心,两人还是决定先为苏祖母立一个衣冠冢,在找回奶奶的遗体之前,在以此祭拜奶奶在天之灵。 做好这一切后,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在回去的路上,苏倾予全程紧握着双拳,心里对活死人城咬牙切齿。 针对她也就算了,累及到她的家人简直不可饶恕。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刻杀进活死人城找回奶奶的遗体,然而现在却不得不将满腔杀意埋在心底,化作努力强大自己的动力。 还好她不知道,其实连苏老太太的灵魂也被拘禁走了,不然怕是真的要冲到活死人城,不惜一切代价跟他们拼命了。 回到青竹小苑,面对江芷婉担心的询问,两人将早已核对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后者听闻并无什么事之后才逐渐安心。吃了午饭以后,苏倾予直接来到棠无香的小苑,看着对方正坐在外面的石凳上,手上抓着一把米粒,正一点点给满苑的鸟儿投食,不知怎么,心底原本对他的那股怀疑怨 怒,突然就散了。 大概是听到戛然而止的脚步声有些奇怪,棠无香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见是苏倾予不由问:“倾予站在那做什么,有事进来说就是。” 她刚一动,就惊起了满地的飞鸟,哗的一下,原本聚拢在棠无香脚边讨食的鸟儿们瞬间扑扇着翅膀飞的一干二净。 苏倾予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了一声问:“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投食喂鸟那么明显的事还需要问吗。 原本她是想问关于活死人城一事的,可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一转口,就变成了这样一句话。 哪知她的小心思竟全然落在了棠无香眼中,只听他道:“呵,倾予其实是想问有关坟地一事到底和活死人城是否有关吧?” 既然已经被猜透了,那她也没必要藏藏掖掖了,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后就走过去坐在棠无香对面,等着他说话。 对方却摇头叹息了一声,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道:“其实你知道答案又能如何呢?不管与活死人城有没有关系,其实对现在的你来说,都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事。 九禁之强大绝非你能想象。而就算是一般强大的敌人,也绝非是现在的你能够抵抗的” 这话说的颇为直接,苏倾予无力反驳。 虽然因为血咒和棠无香后期的调养,她已经恢复了许多,也能重新感知到灵力,但是这点能力显然不够看。 别说是九禁之地了,怕就是棠无香一根手指都能碾死她! 看着苏倾予微垂着头,面部笼罩了一片阴影,睫毛微颤,带着几分隐忍之感,棠无香到底有些不忍,于是开口安慰道: “不过你的资质却是极好的,只要你愿意努力,想必就是成为九禁之上的存在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她仍旧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的样子,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棠无香叹了口气接着道:“等过完端午节,我们就要启程回古蜀了,这阵子,你可以好好跟家里人聚一聚,毕竟此次一别……” 他话虽没说完,但是仍能听出蕴含其中的意思。 此次一别,再见,怕得是经年以后,学成归来了! 苏倾予不由咬了咬牙道:“师傅,我可不可以在我娘亲分娩时,回来一趟?” 江芷婉看起来太羸弱了,整个人比正常未怀孕的人还要瘦,凸显的那个大肚子格外吓人。 所以她是真的很害怕,害怕江芷婉会出意外,若是不回来守着江芷婉,怕是她真的会在日夜担心中崩溃掉。 棠无香没有立即说话,所有表情皆被挡在了一张白玉面具下,独留在外的一双眼睛,却又太过渊沉,叫人捉摸不透。 就在苏倾予觉得他大概不会同意的时候,他居然点了下头,然而出口的话却是:“回来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到时候你必须达到我给你定下的目标。” 苏倾予心下一阵欢喜,她知道棠无香不是那种特别不着调的人,所以就算是给她定下了目标,也一定是按照她可以达成的标准。 于是立即点头应“是”。 “四天后我来接你。”棠无香道。 “你要离开?”苏倾予愕然问道。 “嗯,还有些事要处理。” 苏倾予闻言理解似地点了点头,见对方没有明说的意思,她便没有细问。 由于出了坟墓一事,苏倾予也没有闲聊的心思,又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 棠无香离开时并没有跟任何人辞别,若不是吃晚饭时去叫人,怕是还不会有人知道他和子桑已经离开了青竹小苑的事实,天子松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菜小声嘀咕道:“棠家人真奇怪,这位大人也是,这种天气,还带个面具,真的不怕热吗。” 第214章 母女谈心 茯苓夹了一块鸡腿放在他碗里,嗔了他一眼:“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一顿饭,苏倾予吃的有几分心不在焉,没吃几口就觉得没了食欲。 “苏苏,扶我回去休息吧。”江芷婉忽然开口道。 “可是娘亲,您不是才吃没多少?” 苏倾予皱眉,看着她碗里都没有吃多少的米饭。 “最近总有些作呕,食欲不振,吃一些就饱了,没关系,等晚些时候饿了再叫人做些吃食就是。” 江芷婉笑了笑,瘦削脸透着几分凄凉的苍白感。 苏倾予抿了下唇,然后扶她离了席。 “苏苏,陪我散散步吧。” “好。” 母女两人缓步走在竹海里,半暗的天色配上微凉的晚风,听着竹叶晃动间的沙沙声,感觉格外舒适。 江芷婉抬手覆在苏倾予挽着她胳膊的手臂上拍了拍笑道:“苏苏,你可记得四哥苑里之前也有一小片竹林,你啊,小时候最喜欢带小苏和溪儿两人在里面荡秋千了。” 这事她记得,大概是四五岁时的事了,由于生在这贵胄侯府,大家其实都比较缺少玩伴和真心朋友的。 于是她便带着倾城和灵溪两人玩。 后来等二人慢慢大了,她便不再跟二人一起胡闹了,也不知是身体虚弱的缘故,还是心理缘故。 其实他们这些年纪较小的还算好,毕竟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最可怜的,应该是苏甜甜了,她作为大姐,上面没有同龄的玩伴,下面年纪相仿的苏圣泓和苏圣依作为双生子关系自是要亲密一些的,与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无论表 面关系多好,心中总归有些隔阂的。 所以虽然苏甜甜在日常生活中非常照顾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但是却不常在一起玩闹,毕竟年龄差也在那里摆着呢。 念及此,苏倾予的心忍不住颤了颤,扶着江芷婉的手都逐渐有些冰凉。 “苏苏?” 听到唤声,苏倾予蓦然回神。 “怎么了?” “哦,没事,就是觉得还是小时候好。”苏倾予勉强笑了笑。 “是啊,”江芷婉揉了揉她的发顶叹道:“苏苏,对不起,是为娘对不住你!” 说着,顿了顿后问道:“苏苏,你……要不要考虑恢复女儿身?” 苏倾予脚步一顿,眼神暗了暗,随即摇头道:“娘,此事您就不要操心了,等时机到了,孩儿自会换回红装。”江芷婉闻言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音一转道:“苏苏,近段时日娘想明白了,”说着,她顿足,侧过身面对苏倾予,伸手温柔地覆上后者的脸颊认真道:“苏家冤案若能平 反最好,若实在不行,便算了吧!” “苏苏,娘失去的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要再涉足朝堂了好不好,我们一家人相守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她也想为苏家平反报仇,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真的不想将所有的重担全部压在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儿的肩膀上。 而且她更担心,在此过程中,她可能会再次失去一个孩子。 在她看来,倾城已经失踪了,倾予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哪怕不能圆了苏老太太的遗愿,哪怕只能让苏家百世蒙冤,但她作为一个母亲,仍自私地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快乐,而不是承担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重任活的万分 艰辛。 “娘!”苏倾予沉默了半晌,嗓音带着几分干涩道:“对不起,苏家一百三十四口冤死的人命,我放不下。” 便是倾尽余生一切,她也要调查出当初的真相,以慰那些冤死的亡灵。 “苏苏,唔——” 江芷婉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一蹙眉,闷哼了一声,双手连忙覆上自己的肚子。 她此番动作吓了苏倾予一跳,后者连忙神色紧张地问:“怎么了,娘亲?” “呵,不碍事,肚子里的小捣蛋鬼踢了我一下。”江芷婉略显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慈母的笑容。苏倾予下意识地弯腰侧脸贴上江芷婉的肚子,果然感受到有什么轻轻地踢了一下,她能明显感觉到那股带着鲜活生命感的小小力道,那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 升腾起来。 就像是感染到了胎儿的那种生机和希望,令她不禁心生欢喜。 “娘!”她惊喜地抬头。 江芷婉腾出一只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拂开,温柔地笑了笑:“估计这孩子也是个天性活泼的主,怕是以后少不得调皮捣蛋。” 两人闲话家常了许久,至于之前提及关于是否要为苏家平反一事,母女两都默契地没再提,却对答案都心知肚明。 最后苏倾予实在担心江芷婉的身体吃不消便送她回了屋,末了还安排银翘去弄一些可口养生的小粥给其送去。 江芷婉现在好歹也是一身两命,营养跟不上不仅对母体损害大,对肚子里的胎儿也极为不好。 最后又赖在江芷婉的房间里,监督她喝完粥以后才回屋。 身体的疲乏感让她恨不得立即躺床上就睡,只是还不等她宽衣,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笃笃笃!” 她皱了下眉,这么晚了谁会来找她? 不过想来苑子里都是自己人,她整理好衣襟后便开了门。 “是你?”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年,她挑了下眉。 少年对其眨了眨茶色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搞怪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倾予有些无奈,一边让开身子往里走,一边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吗?” 天子松见状却并未真的进屋,只是斜倚在门框上,手臂环胸问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关于那位棠大人,你了解多少?” 苏倾予闻言脚步一顿,仔细想来,对于棠无香,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 只是天子松这大晚上的突然跑过来问她这个问题做什么?见她不出声,天子松接着道:“倾予,我想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灵傀棠家家主,历来最是神秘,不仅无人得见过他的真容,而且……每一任家主都有同一个特征,那就是 银发及踝。”苏倾予闻言心下一怔,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明明白白,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就有点听不懂了呢! 第215章 粽子 她转身看向门口的天子松明明是一个浅色系的美少年,可不知为何,在此情此景下生生染上了几分鬼里鬼气的感觉。 “什么意思?”她启唇,嗓音有点干涩。 “呵,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传说中的人物,忍不住想过来打听打听消息。”天子松又恢复一向的懒散和不着调。 “……” 原先被营造出来的那种阴森诡异的氛围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行了,睡吧,我不过是路过你这里,见你屋子里还点着灯就想过来看看而已。” 天子松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苏倾予抿了抿唇,关上门,心里总觉得天子松后面本来应该还想说些什么的,就是不知道为何没说下去。 想起棠无香,她似乎总是情不自禁地信任他,甚至带着点小小的依赖,就感觉即使所有人都有可能伤害她,唯独他不会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一个词——习惯! 摇摇头,赶紧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甩出了脑海。 …… 时间一晃,便到了端午节。 虽然青竹小苑里人也并不是特别多,但大概是有天子松和茯苓这对活宝在,吵吵嚷嚷的总给人一种极为热闹的感觉。 苏倾予见二人包个粽子都能为包什么馅儿的掐起来,有些无语。她甚至有点怀疑天子松是不是有点精分,那夜自他从她屋子离开,再后来表现的就跟没这回事一样,这样一个偶尔沉着冷静,偶尔却暴躁易怒的少年,真的不是有双重人 格吗。 另一边,苏倾城等四人来到了天秦边境的一个小城城郊,从这里继续走下去,就能到达下一个毗邻的国家了。 “姐,我们一会要进城了。”苏灵溪嗓音微哑,脏兮兮的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那双犹显稚嫩的眼睛里,此时却全无半点慌张和以往的天真幼稚。 苦难,最能磨砺一个人的心性! “好。”苏倾城应了一声,紧紧抓着苏灵溪的手。 四人来到城门口,大概是过节的缘故,守城的士兵有些松懈,竟轻轻松松就让他们过了关。 即使是边境小城,在节日氛围的笼罩下也是极为热闹的。 刚一进城,四人就被四处飘散的粽香勾的眼睛都有些发直,纷纷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当初他们出来的时候本身就没带多少钱,毕竟谁也没有料到那突如其来的抄家之祸,身上带的那点碎银子紧紧巴巴用到现在也只剩下最后几两钱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香喷喷的正餐了,饿了的时候要不就买几个廉价的硬馒头草草解决温饱问题,要不就吃些野果充饥。 如今乍一闻到这样清新的糯米香,肚子里的所有馋虫都被唤醒了。 大概是被美食的香味儿诱惑,他们竟没发现城里弥漫着一股草木皆兵的紧张氛围,跟城外完全不一样。 “桂允,用剩下的钱,买一个粽子吧,明日咱们出了城,越过边境,到时候在别的国家就可以找些零工,挣些钱改善一下生活质量了。” 倾城却扯了扯苏灵溪的衣角道:“溪儿,这些钱要不还是留着应急吧,其实……野果也很好吃的。” “姐,别担心,总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我们就买一个,就一个,不会花费很多钱的。” 苏倾城皱了皱眉,虽然一个粽子可能确实花不到几文钱,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从前苏家还安好的时候,花起钱来没什么感觉,可如今却觉得能多省一文钱都是好的。桂允在一个老爷爷的摊子上买回来一个热腾腾的粽子后,四人回到无人的暗巷里,盘膝围坐在一起,像是举行某种神圣仪式一样,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粽子,每个人的眼 神都在发光发亮。 像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粽子,而是无数金银珠宝一样。 哪怕苏倾城看不见,光是近距离的闻到粽香,黯淡的红眸似乎都多了些神采起来。 苏灵溪小心翼翼地拆了绑着粽子的绳子,刚一打开粽叶,浓郁的香气就逸散开来。 绿色的粽叶,白花花还冒着热气的糯米,在平常人眼里并没有特别大的吸引力,可是在这四个人面前却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苏灵溪小心地用粽叶将粽子掰成四份,生怕浪费一点点,给倾城的最多,然后又多分给了桂允和蓉兰一些,给自己留下的最少。 “公子……” 桂允将粽子捧在手心里,眼眶微红。哪怕到了这个地步,苏灵溪都没想过要苛待他和蓉兰,明明可以在他们身上节省一点,让自己好过一些的啊……即便这样做,对于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来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事了啊! “公子,你还在长身体,你多吃些吧,”蓉兰心疼的看着苏灵溪劝道。“别废话了,好不容易能吃一口热腾腾的饭,你们还想让它冷了再吃啊。”苏灵溪一边咀嚼着自己的那份粽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亮晶晶的眼睛,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也 依旧显得清澈。 由于所剩下来的钱不多,所以他们也不敢买包了馅儿的糯米粽子,只能买一个最普通的白糯米粽子,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觉得这是他们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四人一边吃着粽子一边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时,意外陡生。 忽然有一大帮拎着棍子的百姓冲进了暗巷,由于事发突然,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要蒙上苏倾城的眼睛。 一个身材矮小,略显佝偻的瘦弱男子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对领头的那个人道:“瞧,我就说吧,这里有个血眸妖怪,刚刚亲眼看见的,你们还不信!”苏倾城虽然看不见眼前的情况,但是这话却听得明明白白,霎时间心肝儿都颤了颤,手一抖,还剩一口没吃完的粽子就掉在了地上,被人骂作妖怪她也只是有些难过而已,可是现在却因为浪费了点口粮心疼的差点哭出来。 第216章 苏家姐弟危机 她紧咬着下唇,一旁的苏灵溪不停地拍着她的手安抚她:“姐你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苏家祖训第十三条,无论老少,意外面前必须优先保护女眷,这是苏家男儿的血性! “溪儿,粽子掉了!”苏倾城却像是不在状态一样的低喃。 “没事没事,姐,以后等溪儿挣大钱了给你买好多好多粽子。”苏灵溪眨着晶亮亮的大眼睛说道。苏倾城点了点头,苏灵溪将她挡在身后,第一次直面这么多对他们有敌意的大汉,他不由有些发憷,可是一想到身后眼盲的苏倾城,他便又鼓足了勇气,试图跟众人说理 :“家姐她只是生了一场大病,眼睛现在还没痊……”愈。 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见那领头的人一挥手中的棍子大喊道:“惩恶扬善,诛妖正道。”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群人也跟着大喊了起来,一时间气势滔天。 “家姐不是恶人,你们冷静冷静,家姐从没有害过人。” 苏灵溪大喊着解释,可是他一个人的声量怎么可能盖过一大群人的声量? 蓉兰紧紧地护着苏倾城,桂允则守在苏灵溪身边,以防有人会突然冲上来伤害灵溪。 “呵,你说没害过就没害过啊,眼睛那么吓人,不是妖怪是什么。” “就是,指不定前些日子死的那些人就是这个妖怪干的。” “啧啧,这样血红的眼睛,定是吸食了人血,咱们城里死去的那些人一定和这个妖怪脱不了干系。” “没错没错,一定要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烧死他们,诛妖正道。” 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极度恐惧之色,在看向苏倾城时,眼底生出一种浓浓的厌恶来。 苏灵溪懵了,他们也是今天才到达这里的,前些日子死了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官府,据说百姓已经围堵住了那个血眸妖怪,城主便立马带着士兵赶了过来。苏灵溪心神一紧,虽说他们现在满身狼狈,脸上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先的容貌,可是他仍旧止不住的担心官府里的人会认出他们,到时候就算不被这些人用火烧死,怕 是也要落得个斩首示众的下场。 左右都是死,赶紧逃才是上策。 可是很显然,这个时候再想逃已经来不及了,然而官兵似乎并未识别出他们的身份,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虽然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好苏倾城,可是他们四个不过都是半大点的孩子,哪里能斗得过这群成年汉子。 想必这里的城主也被近期的一连好几桩杀人案折磨的心力交瘁,甚至不及审问,当场就宣判了要将苏倾城烧死,草率到几乎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 “不可以,你们放开我,阿姐她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让我们来顶罪。” 苏灵溪声嘶力竭的大吼,不断地挣扎着,企图跟眼前的胖城主讲理。 那胖城主却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把他嘴堵住,一并带走,带走!”说着率先往回走,苏灵溪被人粗鲁地堵住了嘴,只能不停地发出“呜呜”声,苏倾城一边挣扎一边喊着“溪儿”,头一次直面外界这些因她异于常人的眸色而生出的恶意,竟 恐怖如斯! “我没有杀人,我们才刚刚进城啊……” 她哭喊着解释,可是却没人听进去她的话,还好她现在看不见,不然怕定是要因为这群人的冷漠嘴脸而留下心理阴影。 当她察觉到这些人要将自己和苏灵溪一起押上高台烧死的时候,她忍不住哭诉哀求道:“我弟弟是无辜的啊,求你们放过他吧,你们想杀我就冲我来好了啊……” 胖城主对于她的话却视若无睹,见手下已经将两人绑在木制高台上的十字架上,一切准备就绪。 于是一抬手下达命令:“烧。” 被扣押在下方的桂允和蓉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的大喊起来:“不要——” 桂允奋力地挣扎着,可是那桎梏着他双手的士兵就像是人形镣铐一样,让他根本挣脱不开。 蓉兰就不用说了,女孩子力气本就比较小,更不可能挣脱的了。 相较于他们二人的惊怒和慌张,在场的其他人却无一不激动兴奋,他们总算是杀了这个血眸妖怪了,再也不用担心妖怪来祸害他们了。 有些人甚至大笑出声,神情隐隐有几分癫狂,由此可见他们是真的被逼的恐惧到了极致。 人性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自私丑陋到毫无理智。 干柴烈火,火势迅猛,苏倾城被浓烟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再也没了大喊的气力,涩哑着嗓音哀泣着低喃: “哥哥,你为什么……咳咳咳……为什么一直不来找小苏和溪儿?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我们再也不乱跑了,求求你了啊……快来救救我们好不好!” “公子/小姐——” “哈哈哈,烧死他们!” “烧死妖怪!” “以后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苏倾城的世界一片黑暗,无助地听着伴随着桂允蓉兰二人惊慌叫喊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一股从未有过的怨怒和暴虐难以遏制地从心底窜起。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一道空灵的嗓音在问她,想不想重见光明,想不想杀了他们。 “想,我想,求求你,帮帮我。” 她这个时候的神智已经混沌了,她不知道那道声音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臆想出来的。 可是只要能看见一线生机,只要能脱离困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哪怕是幻影也好,她也会忍不住去抓一把试试。 就在她如是想到,天色瞬变。 原本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一下子乌云密布起来。 众人被头顶轰鸣的雷声吓了一下跳,却没有一个人走开,就守再烈焰燃烧的高台旁边,等着火舌吞噬高台上的两人。 所有人都在内心祈祷,希望雨不要落的太快,也不要下的太猛。然而上天像是都看不过去这场暴行似的,“哗”地一声,倾盆大雨应势而下,高台火势霎时小了很多,桂允趁机狠狠一踩抓着他的士兵的脚,一下子就窜开了去。 第217章 请帖 借着雨水淋湿了衣衫,他费劲地上了高台,替苏倾城和苏灵溪解开了绳子。 背起晕过去的苏灵溪,正想招呼一声苏倾城速速离开,然而哪知后者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仍旧半垂着头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再加上雨水模糊了视线,以至于叫人看不清她现在表情。 “小姐,小姐?” 苏倾城颤了颤,雨下的依旧很大,只是原本迅猛的火势被浇灭了许多。 而此时,蓉兰也趁着抓着他的士兵失神间,挣脱了桎梏,上了高台,拉起苏倾城道:“小姐,我们赶紧走。” 蓉兰的动作就像是向原本平静的湖面投掷了一颗石子一样,瞬间起了连锁反应。 平民百姓们尖叫着,胖城主大喊着“抓住他们”,一时间场面显得格外混乱。 苏倾城反握住蓉兰的手,后者也没在意,只当是她太害怕了的下意识反应,所以只是举着棍子敲打着企图爬上来的百姓和士兵,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却不料下一秒手腕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还有一股血液流失时,从脚底往上发凉的感觉。 “小姐?”蓉兰回过头意外地唤道。 “小心!” 桂允惊叫一声,因为有一个士兵已经爬了上来。 苏倾城却像是全然没有反应一样,仍大力吸食着蓉兰的血,后者却没有惊恐地推开苏倾城,而是仍费劲地挥动手上的棍子,极力想要阻止那群人来伤害苏倾城。可是她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真的阻止得了这些护城兵?之前不过借着高台优势才勉强能够敲打他们一二,如今占尽了劣势,没三两下,她便再没力气去抵抗 了!她眼角余光正好瞥见一个士兵手举大刀正欲砍向她身边的苏倾城,下意识地翻身挡在她身前,那致命的一刀便落在了她身上,滚烫的热血一下子喷洒在苏倾城的脸上,使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然后再被雨水模糊掉。 当她看到趴在自己身上脸色灰白,已经没了气息的蓉兰时,悲愤尖叫,眼底凶光暴涨,环视了一圈,咬牙切齿道:“人人都视我为妖魔,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疼我爱我的家人被狗皇帝屠戮殆尽,现今你们又夺走了一个爱我的人,你们都该死,今日……你们便都去给他们陪葬吧!” 嘴上还染着血,说出这话时她整个人犹如一个喋血的恶鬼。 人群中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说“妖怪吸血了”,众人纷纷躁动起来,赶忙退去。 苏倾城见状冷笑一声,犹如诅咒一般低喃:“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同一时刻,隐于某处山巅的巍峨宫殿里,十几个衣着各异的男女看着悬于半空的水镜,镜中赫然倒映着苏倾城等人所在的小城之中的景象。 其中一个男子勾起一抹看起来仿若能够超度众生似的微笑:“终于找到了,仙遗骨家。” “天佑神殿。”旁边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笑的同样温暖,只是眼底却蕴着疯狂。 “立即去派人查一下这丫头的家世,父母都是谁,决不能让骨氏卷土重来。” “对,骨氏乃是乱世的根源,必须铲除到底。”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言辞凿凿,正义凛然,可是眼底的渴望和疯狂却并不像那么回事儿。 …… 凉临城关外,就是西北大漠,燥热无比。 虽说是过节,可是与别处的热闹相比,凉临城内却稍显冷清。 城主府,凤宸珏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务,一个黑衣少年敲门进屋,递上了两封信函。 “掌灵,其中一封是古蜀思华坞的邀请帖,据说是思华掌门终于收了一位首席弟子;另一封是来自长安炎公子的私信。”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凤宸珏看了看手中的两份信函,还是先拆开了凤煜炎的那封信,知道对方若是没事一般不会给他写信,毕竟朝堂局势日渐紧张,这个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很要 命的事。 信上寥寥数语,多是关于大皇子凤栖矜的。凤煜炎在信上说,自从当年跟着凤栖矜一起回宫的那个少年死后,凤栖矜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酒,近段时日却突然性情大变,流连烟柳之地乐不思蜀,一时间满城 皆传凤大皇子是个风流成性的人物。 而且较为可疑的是,父皇居然对凤栖矜的态度也改了很多,而且还将很多重要的事交给凤栖矜去处理,隐隐有种要立凤栖矜为储的趋势。 朝堂上那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们,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朝着大皇子靠拢。 凤栖矜如今在长安大有一手遮天的架势。 不过虽说如此,暂时却还是不用太过担心,有他在,凤栖矜始终是难以独大的。 凤宸珏看完信之后便烧了,搭在桌上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他没想到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会出这么多事!不过就像信上所言,有凤煜炎坐镇长安,就算凤栖矜占尽了优势,想要成储那也是极为不易的事。 压下思绪,决定一会叫人去查一下凤栖矜,虽然不排除一个人会因为受到某种极大的刺激而导致性格变化,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这么大也太可疑了些。 打开第二个信函。从中取出一张金红色的请帖,从上散发着的淡淡光晕来看就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请帖。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每一个大陆,其中都蕴含着无数小世界。 只是这种小世界非常隐蔽,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开辟不出来,而就算开辟出来了,还需要以龙龟为核心,炼制八方印,以保证小世界的稳定运转。 且不说龙龟是否存在,光是炼制八方印的稀罕材料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下意识认为这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子虚乌有的事。 第218章 古蜀思华坞 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毕竟古蜀思华坞就存在于这样一方独立的小世界里,还有昆仑玉虚也是这样的存在。 不过这些他也是听凤煜炎说的,并没有真正地进去过。 毕竟这种地方,除了门派中人,外人根本不给进的,因为没有“钥匙”。 至于凤煜炎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则是因为他天生灵脉,又遇机缘成为了昆仑玉虚掌门的亲传弟子。 凤眸微敛,他看着手中的请帖,暗道想必这就是通往古蜀小世界的“钥匙”了,他轻笑一声,既然他能收到,想必各大家族各大势力里也有人收到了这枚“钥匙”。 从不对外开放的小世界,终于对他们打开大门了吗?这位神秘的思华坞掌门想做什么? 想想到时候十几家族和各大势力相聚一堂的场景,不知为何,他觉得莫名诡异,这可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事。 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不去,他敢肯定,但凡收到帖子的,必然会去见识一番所谓的小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同时他也更加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入得了思华坞掌门的眼,直接一跃成为思华首席弟子。 两个月后的收徒盛典,真是让人更加期待了。 他收好请帖后,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苏倾予来。 暗道不知那位思华首席弟子,与倾予比起来如何。 至少在他记忆里,无论姿容还是仪态气质,苏倾予当属一绝,至今还未见过比他要出色的同龄人。 若他是思华掌门,必然会选择苏倾予这样的做徒弟,养眼不说,还早慧聪颖,让人省心。 不过想到思华坞那特殊的规定,不由赶紧将这种想法甩出脑海。 暗恼自己乱想什么呢,倾予可是男孩子,思华坞向来只收女子为徒,他怎能将苏倾予跟一众女子作比较。凉临城毗邻的云白山顶,雪羽臣有些落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霜华宫,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捂得严实的粽子,那人终究还是走了,其实他并没有恶意的啊,为什么一定要避他 如蛇蝎呢? …… 端午佳节转瞬即逝。 次日一早,棠无香准时来到青竹小苑接苏倾予离开。 众人又是好一阵惜别,苏银川好几次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眉眼间却满满的心疼之意。 离开青竹小苑后,苏倾予强迫自己收起那些儿女情长,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借着侯府庇佑而能肆意偷闲的世子了,她肩负着要还苏家清白的重任! 经过一个多月马不停蹄的赶路,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东南临海边境的咸清城。 入城的那一刻,她恍惚想起来,她牵挂了两世的人似乎就在这里。 凤月寒,那个年少封将,一腔热血保家卫国,心存善念的少年! 之前,苏银川将凤月寒花重金雇人劫狱一事告诉了她,听了后她不知该讽刺,还是该觉得感动。 上面老子要杀的人,下面儿子却又拼命地想护。 可是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作了淡淡的苦涩。 她并没有去见他,就如她醒来后从未去见过凤宸珏一般,即便她心知自己的命都是用凤宸珏的心头血救回来的,可是她现在仍旧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仇人的儿子。 失神间,竟已随着棠无香出了城。 到了城郊后,他们便弃了马车,直奔海湾。 碧海蓝天,吹着淡淡的海风,说不出的惬意。 只是不等苏倾予开口询问,就看见棠无香拿出三道叠成三角形的符纸,递给了子桑一张,复又递给她一张,同时道:“握在手心里,闭上眼睛,听见我说话再睁开眼睛。” 苏倾予疑惑地接过那道符,他们不是要去古蜀思华坞吗,这是做什么?虽然是这般想着,可却仍旧依言闭了眼睛,然后她就感觉棠无香牵着她的手似乎淌进了海水里,虽然能感受到水浪的阻力,也能听见声音,可是却神奇的没有那种衣物被 浸湿,浑身湿哒哒的感觉。 棠无香侧过头看着手边牵着的小人儿,她睫毛一直在微微颤抖,可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一副全然信任之姿。 于是牵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悄然加重了几分力道。落后一步的子桑见状歪了歪头,有些不解,虽然进古蜀的“门”在东南海底这是一个秘密,可是在他看来,苏倾予明明已经算是自己人了,他不懂棠无香为什么叫苏倾予闭 上眼睛,是防范吗? 可看起来却又不像,透露出来的明明是那样珍之重之的隐忍之情,眼底深处隐藏着恨不得将其捧在掌心里的小心翼翼…… 虽然特别隐晦,可是他毕竟跟在棠无香身边已有几十年了,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他多少还是能窥到一些的。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懂棠无香这样做的意义在哪。 其实他不知道,事实根本就没那么复杂,棠无香不过是借着由头想吃点嫩豆腐而已! 苏倾予想象过很多次,古蜀思华坞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是当真正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色时,她不由愣了愣。 倒不是说目光所及有多特殊,只是刚刚他们还在海边,转眼间就来到了一座建立在山巅的宫殿里,简直不要太诡异好吗。 “无需如此惊讶,此事以后我慢慢讲与你听,你就先住在这儿,我让子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棠无香说完见苏倾予点头后便离开了。 苏倾予知道他应是有自己的事要去处理,于是乖乖的跟在子桑后面认真地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和这里的地形。 她却不知,此时整个思华坞几乎都躁动了。 某处弟子居内,几个模样娇俏的少女围在一起,神色激动。 “你们听说了吗,掌门带回来一个小男孩。” “掌门这是要收徒吗?” “不是说思华坞只收女弟子吗?” “或许掌门就不一样?” 这仅仅只是整个思华坞躁动的一部分,几乎没有哪一处不在讨论这件事的。甚至惊动了长老阁,这也是棠无香匆忙离开的主要原因。 第219章 收徒被阻 他虽是思华坞掌门,但早先便有规定,八大长老一旦联名上书什么事,他就不得不重视,更不能因为掌门身份轻视长老阁。 天照殿内,棠无香慵懒地倚在最上方宽大的椅子里,来不及洗去一身风尘就被急召来议事的他心情格外不好。 眯着眼睛扫了眼坐在下方的八位美女长老,嗓音里透着几分惫懒道:“诸位有话直说吧。” 坐在左首位的一位最先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后,脸色难看道:“掌门为何要对外发布请帖,请那些人来思华坞?做此决定之前,掌门可有考虑后果?” 紧接着右边的一个女子起身跟着道:“相较于此事,我更在意的是,掌门是否真的要收徒了?” “没错,此番回来,就是为了此事。” 棠无香毫无遮掩地肯定了女子的问题。 “可是,门规第一条……只对外招收女弟子,掌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说是只对外招收女弟子,又没名言规定禁止收男弟子,不然本尊算什么?” “掌门可还记得,门规第一百零七条,若是掌门的某项决定得到所有长老的一致反对,那么这项决定就必须重改。”左边第二位女长老皱眉提醒。 “呵,本尊不过一年未回,你们这是要拿门规欺到本尊头上来不成?” 棠无香眯起眼睛,嗓音染上了几分怒气。 “掌门别生气,毕竟不出意外的话,思华首席可是未来的掌门人,大家乍然听您要收徒了,难免会激动一些。”身着一袭蓝裙的女子款款起身柔声道,顿了一会她接着说: “按照规定,本来首席弟子应该是从八位长老门下弟子角逐出来的,若是突然空降来一位首席弟子,怕不仅是我们,门下弟子们估计也难以服气。 未来的掌门人得不到门中弟子的拥护,弊端几何,掌门心里应该清楚。” 棠无香眼神微敛问:“那要清韵来说,本尊该如何?” “若是掌门决意要收那孩子为徒,只有两种办法,一,举办比试大会,只要那孩子能够打败八殿中最厉害的亲传弟子,成为首席弟子也不为过;” 其他七位长老纷纷出声应和。 棠无香眼神不由暗了暗,沉声提醒:“清韵,那孩子才11岁,据本尊所知,你们手下有些亲传弟子年龄都超过二十了吧?” 潜台词就是,让一群成年人去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清韵却弯眸一笑解释:“所以,后面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比试者年纪不能超过15,时间就定在收徒盛典当天,在所有豪杰见证下,站到最后的人,便是这一任的首席弟子, 掌门觉得如何?” 棠无香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若是他答应下来,到时候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一旦苏倾予败了,他就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后者毫不畏惧地与其对视,众人之所以这般在意首席弟子之位,不仅仅关乎到各殿未来的的荣誉和资源,还有关乎到进入那道“门”的名额。 那道“门”百年一开,分摊到各大家族、各大势力中的名额寥寥无几,以往都是八殿门下弟子进行比试,争夺名额,一旦首席弟子确立下来,怕是…… 许是见棠无香许久都没说话,清韵便主动开口道:“若是掌门仍觉不妥,不妨听听第二个办法?” 棠无香冷笑打断道:“不用了,就这样吧。” 随即不等众人再说什么便甩袖离开了天照殿。 那第二个法子,他就是不用听,都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主意,左右不过是阻止他收苏倾予为首徒,便是不听也罢。 比试大会的消息一经传开,整个思华坞再次炸开了锅,特别是各殿中15岁以下的亲传弟子,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在一片热烈氛围中,独独主峰安静依旧。 由于棠无香从未收过徒弟的缘故,所以主峰上并没有任何弟子,而且他也并不长居在这里,所以显得没什么人气。 这一点,苏倾予刚来时就感觉到了。 而且主峰虽大,实际上却没那么繁琐,一切布置从简,以至于棠无香离开后,子桑三两下就带她熟悉完了大致环境。 最后她以疲惫为由,回了早前就已经为掌门弟子安排好的挽月居。 其实她本来只是想独处一会儿,整理一下思绪,哪知回到揽月居,看见床后像是出于身体本能似的就躺了上去——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好好躺床上睡过了。 大概是这一月多以来赶路真的累坏了,刚一躺下就睡着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笃笃笃——”次日,晨曦钻入窗棂,伴随着一声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苏倾予皱了皱眉,大概是睡太多的缘故,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她抬手遮住了眼睛,适应了好半晌才适应过来光线 。 起身拉开门,发现是子桑端着一叠新的衣物和洗漱用品站在门口。 她侧身方便子桑进去,后者搁置好东西后微笑道:“苏小公子,东西我先放这了,你更衣洗漱完后便直接去羲和殿吧。” 苏倾予点了点头,羲和殿是棠无香的寝殿,昨天熟悉环境时,子桑有跟她说过。待子桑离开后,她开始洗漱换衣,不同于以往素色白衣,这一次棠无香安排人送来的是一袭墨色衣袍,暗纹隐现,也因此衬托的她整个人的皮肤越发莹白剔透,却也越发 纤细单薄起来。 不过这些她倒是并没在意太多,随意将青丝拢在头顶用同色发带系住以后便出了门。 当她循着记忆来到羲和殿,确定自己衣冠并无问题后才敲门。 “笃笃笃——” 她轻轻扣响了三下,不一会儿,伴随着“嘎吱”一声轻响,房门从内被拉开。 她抬头正想叫“师傅”,然而在看清楚开门人的那张完全陌生的脸时,所有的声音都哽在了喉间。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抬头去看殿头上的匾额,上书羲和殿没错啊! 第220章 修灵 怔愣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站在门口,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的男子。 一头银发,似淬了星光的清澈眼眸,嗯,有点熟悉…… “师傅?”她有点犹豫。 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漂亮的不像话,她甚至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一二,只觉得自己刚刚叫他一声都是在亵渎对方。 这世间有两种美人,第一种是你能说的出他哪里好看,能套用一个精准的词冠在他身上; 第二种,是你也说不出他哪里好看,但就是觉得一眼惊艳,仿佛世间万千风景,都抵不过他的一个眼神。 棠无香无疑属于后者。 她曾多次幻想过对方该生有怎样一张脸才能配上那样苏人心骨的嗓音,现在看来,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真的很不公平。 棠无香真的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完美无暇! “不过是摘了面具,倾予就不认得为师了?” 棠无香略一挑眉,语气带着几分促狭。 苏倾予惊艳之余,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的眉眼有些熟悉。 不过更多的则是疑惑,棠无香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示人,现在却不用继续戴了。 想着,她自然也问了出来。 本以为能够得到一个非常特殊,甚至可能涉及到棠无香自身秘密的答案,然而哪料对方一挑眉,说出的话差点让她吐血,只听道: “为师守护天秦多年,常年奔波在外,若是有歹人觊觎上了为师的美色,岂不是会给天秦招来灾祸?为师可曾是天秦子民的守护神啊,对转行去做蓝颜祸水可毫无兴趣。” 苏倾予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给棠无香打上了个自恋的标签,同时这世间敢觊觎棠无香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吧? 不过这句话她自然不敢说出来的,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却不敢再上抬去看棠无香那张脸。 那样一张脸,就是以她的心性看了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的啊,为了避免失态,还是尽量减少眼神的交集比较好。 棠无香见她眼神移向别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艳若罂粟,能叫人惊艳到丢了魂儿去。 很可惜的是苏倾予没看见这难得的一笑。 随后,棠无香领着苏倾予穿过一条林荫小道,来到一片不知名的花树林中。 稍远处的石桌边似乎站着一个人正弯着腰摆置着什么,待又走近了些后细看,竟是子桑。 后者很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立马迎了上来,对棠无香躬身行了一礼后道:“家主,早茶已备好。” “嗯,行了,先下去吧。” “是。” 苏倾予垂眉敛目跟在棠无香身边没出声,待走到石桌边坐下,看着桌上摆置整齐的精致糕点,还有粥和小菜,心中闪过了然。 “我记得你不喜甜食,口味一向偏淡,便让子桑吩咐人做了莲子粥,糕点也选的是些带着微甜的百花糕,尝尝可还对你口味。” “你怎知道我不喜甜食,口味偏淡?” 苏倾予微微垂眸,握着筷子看着一桌子的食物问道。对方似乎从未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自然也从来没有跟对方提过。 “呵,想知道这些有何难,我记得你我同桌吃饭时,你吃的都是些素淡的小菜,平时给你送去的甜点和水果,你也向来只挑水果吃,甜点却动也不动。” 她拿着勺子的手微微用力,一股暖意霎时流窜在四肢百骸,带着令人酥麻的电意。 难怪当初在天白山上吃的食物越来越趋于她喜欢的味道,原来对方一直都有很细心的琢磨她的口味,并贴心地做出调整。 “谢谢。” 由衷地道谢,不仅谢棠无香百般贴心照顾,更是谢他一直以来温柔的体谅和包容。 “不必,你喜欢就好。”他唇畔挂着浅笑说道。 一阵风过,桃粉色的花瓣瞬如雨下,偶有几瓣落在二人发顶肩际,唯美似一副画卷。 苏倾予忙移开目光,暗骂了一声“祸水”,舀了一勺莲子粥就送进了嘴里,借以掩饰面上的失态。 哪知这粥莲子软糯清甜,米粥稠而不腻,一口下去好吃到几乎能让人咬了舌头,竟再度让她失态。 听见棠无香的轻笑声,苏倾予难得红了脸,这男人真的是妖精。 两人一起吃完后不久,子桑带人来收拾了干净,棠无香便将之前长老阁所议之事告诉了苏倾予。 后者听完后便问:“既然她们敢提此要求,怕是她们那些亲传弟子应该也不好对付吧?还有,掌门首席弟子之位真的那么重要吗?” “嗯,这关乎到能否进入那道‘门’,不过此事不是目前的你能够接触到的,以后再与你说。” 说着他顿了顿,然后接着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仙神没人清楚,但是人们从未停止过追寻长生之法。 于是很久以前,红尘世外的一群人便衍生出了各种修炼法门,而且他们还发现了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妖鬼异类。 九禁之地便是最好的证明,只是普通人都不知道而已。 与传说中的修仙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人修灵,许是大陆灵气稀薄的缘故,真正有天赋修灵的普通人少之又少。 所以大都修灵者都出自十二家族或者各大势力,这主要得归功于他们的血脉天赋。 当初为了防止修灵者祸乱大陆,十二家族自发与各国皇室合作,成为他们的守护家族,此事只有历任皇帝知道。 然而历史发展至今,已经没有什么算是绝对的秘密了,很多非灵修者,也知道这些事。 越来越多的灵修者眼看长生无望,便开始向往起红尘世的繁华,于是借着灵修者的身份,在红尘世胡作非为。 当初说想要守护世间美好的是他们,现在祸乱人世的,也同样是他们,呵!” 苏倾予敏锐地捕捉到棠无香眼底一闪而逝的讽刺,暗叹了一声,人心呐,最是善变!她抬头看向身处的这片花树林,桃粉色的小花开满了枝桠,散发着莹莹之光,几片碧绿的翠叶点缀其间,泛着精致的美感,不似红尘中物。 第221章 改名换姓 “这里,到底是哪儿?应该不是凡世吧?”毕竟凡世的花可不会发光。 “这是存在于星曜大陆中的小世界,然后被人力开辟了出来,取名古蜀,思华坞共有九峰,分别是主峰灵霄,专供掌门居住; 还有其他八座山峰,以另外八位长老为主,山峰以长老之名命名,分别是清姣,清雨,清韵,清怡,清雅,清杉,清薇,清芸。” “都是女子?” “没错。” “……”苏倾予盯着对方那双眼睛,认真地问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收我为徒的?” “理由真的那么重要吗?” 棠无香半垂下眼睑,遮住了半个瞳仁,显得有几分随意慵懒。 “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两人对视了半晌,棠无香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为了避免你自己胡思乱想,我就告诉你好了。 我之所以收你为徒,是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你能够化解之后的乱世之祸,因为你是异世之魂。” 苏倾予瞳孔骤缩,对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然而不等她问,就听棠无香接着道:“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大道规则,规则之下,众生皆为蝼蚁,只有异世之魂,才能不受规则之限,最大程度上扭转乾坤。 倾予,知道吗,其实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并不希望大陆走向湮灭之途,所以我只能找到你,希望能够倾自己所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你……在说什么?” 苏倾予微微眯起眼睛,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掩饰了眼底的暗芒,虽然她确实是穿越来的,但是听棠无香这话,好像并不知道她其实带着前世的记忆?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棠无香接下来的话证明她没猜错,对方果然只知道她虽是穿越来的,但是却并不知道她其实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呵,倒是我糊涂了,想必你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吧。算了,有些事倒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总之,你只需要记住,为师永远都不会害你就是。 为师会倾尽所能帮你,你也可以全心将后背托付给我,为师保证,只要我不死,便没人再能够伤害到你。” 不可否认,如棠无香这样出色的人用这样认真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话确实很动人,冷静如苏倾予都难以避免的心神一荡。 她垂眸掩下眼里晃动的思绪,轻轻点了下头,同时心中再次泛起了那股异样感,棠无香给她的感觉,总有些熟悉! 皱眉敛下那股子异样,转移话题般问道:“可以跟我说说灵修的事吗?” 棠无香点头道:“自然,这个正是我要说的。灵修九段,九九归一,化生为元,元生三清。这是灵修者之间流传的一段口诀。 再往后,有人猜测就是证道飞升,只不过千百万年以来,从未有人成功过,自然也就无法证明真假了。 所谓灵修九段,是指修为共分九个阶段,每阶段又分九小层,每一层之间都存在着天壤之别,每一段之间更存在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比如二段一层的灵修者,完全能够吊打一段九层的灵修者。九段之后入了化境元修,便不是灵修可比的。 后面的我以后再跟你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提升修为,为下月初的比试大会做准备。” 说着,他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道:“倾予,你一定要赢,你我都别无选择。” 话音里的沉凝,让苏倾予忍不住心神一紧。 “若我输了……”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棠无香冷冷地打断道:“按照门规,我便只能逐你出古蜀,不能教你任何修灵之法。” 许是对方前后反差太大,她怔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也无需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修灵之难,只有尝试过的人才能理解,所以每一段每一层,想要有所提升都极为困难。 虽说她们比你早几年入门,但是15岁以下的灵修者,理论上来说,修为大都停在灵修一段八九层的样子,以你的天赋,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缩小差距倒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他像是变戏法般,翻手取出一卷卷轴递了过去道:“这是《碧落剑法》,结合你修习的《九清诀》练习。” 苏倾予接过翻开看了几眼,初看玄奥晦涩,再看却发现其中所讲述的招式竟已神奇地印进了脑海里。 她惊讶不解地抬头去看棠无香:“这……” 后者笑了笑道:“看来之前花费的功夫没白费,这是我专门针对你修习的心法编制的,这样修炼起来应该事半功倍。” 苏倾予心中一暖,握着卷轴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谢谢。” “傻丫头,你可是我唯一认定的徒弟啊,跟师傅谢什么。”棠无香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这里灵气充裕,你便在这里练习吧,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去洛书阁找我。” “是。” 棠无香留下一柄木剑后,就起身离开,只是刚走两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对苏倾予道:“倾予,在为苏家平反之前,考虑一下隐姓埋名如何?” “嗯?” 苏倾予从卷轴上抬起头,随即理解了棠无香的用意。 她既然已经和天秦皇族凤氏缔结了王族血咒,苏家眼下又是叛国谋逆的罪臣,她若是延用原先的姓名,到时候暴露定会引来轩然大波,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垂眸道:“好。” “那以后,你便冠棠姓,名骨七,字倾予,如何?” “好。” 棠无香满意地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苏倾予却依旧保持着垂眸静坐的姿势许久未动,她竟沦落到为了生存改名换姓的地步…… 幽幽地叹了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仇恨和想法,认真的阅起手中卷轴上的内容。 她知道,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力,只有她强大了,才能有机会为苏家平反,才能重振家族! 与此同时,思华坞其他八座峰上为了下个月初的比试大会,已经紧锣密鼓筹备起来,一时间,门中氛围被炒得火热。…… 第222章 怀疑 不同于这边的紧张激动,凉临城城主府里却是一片肃静。 “玥执,水云城到底是怎么回事?”凤宸珏面色有几分沉郁。 站在他面前的一个黑衣少年眉头紧皱,低头压低了嗓音道:“殿下……据属下探查,水云城上下已无一活口,一夜之间,成了一座死城。 城中人们死相诡异凄惨,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液而亡一样,很是可怕。” “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玥执摇了摇头:“城里到处都是血,并没有价值的线索,像是并非人为。” 凤宸珏一时没说话,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寒光。 不久前,一个浑身是血的水云城居民来到凉临求见他,乞求庇护,不过被守城的士兵给拦住了。 毕竟这里是边境,谁也不能排除这是不是敌国的苦肉计,打算借机杀害城主,夺取边境城池。 那人一直在哭喊着有妖怪,血眸妖怪杀死了水云整座城池的人。 疯癫的模样极为吓人。 等他赶到时,那名浑身是血的水云居民已经暴毙了! 不过“血眸”和“吸血”两个词让他联想到了某种可能…… “对了,殿下,属下在一个小巷里捡到了这个。” 玥执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的东西,那是一个步摇,琉璃珠碰撞间叮铃作响,珠玉之音很是悦耳。 凤宸珏抬眸看去,瞳孔骤缩,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玥执面前一把夺过那个蓝色步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低喃道:“苏倾城,果真是你吗?” 他之前随灵素媛一起去苏家参加过苏家兄妹的十岁诞辰宴,那时惊艳的一幕幕犹在眼前,他知道这支步摇是苏倾予送给苏倾城的生日礼物——惊鸿,那日他还见过。他抿紧了唇,联想到江湖上的那个墨发血眸的传说,心中不由一紧,他对苏倾城虽然无感,可是却明白苏倾予多么在乎自己的家人,特别是对自己的孪生妹妹,那更是恨 不得捧在掌心里宠溺。 如果真的是苏倾城杀了满座城池的人…… “啧”了一声,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步摇,立马吩咐玥执继续调查此事,并且让他加大力度搜查失踪的苏家姐弟一众,也就是苏圣依,苏倾城和苏灵溪三人。 至于苏倾予,因为知道她已经被棠无香救走的原因,自然也没有太过担心。 之所以这么急着想要找到苏倾城等人,是因为他急切地想要证明此事是否与苏倾城有关,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思考对策。 玥执走后,他复又低头看着手中的步摇,坠着的莹亮海蓝琉璃珠因为摔过的缘故,其中隐隐有了些裂痕,带着几分破碎的美感。 顶这个桃子头,穿着红肚兜的小人参娃娃无心从角落里踱了出来,看了眼凤宸珏手中的步摇,皱眉仔细嗅了嗅,圆润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最后像是想要确定什么,扑扇着背后一对半透明的翅膀飞到凤宸珏的手腕上,弯腰仔细闻了一下,倏地道:“这味道好奇怪……” “怎么?” 知道无心乃是集聚天地精华而生的灵物,它能闻到常人闻不见的气味也实属正常,所以一听此言,他的心立马提了起来。 “这东西,沾染上了邪祟的气味,而且还带着……”说到这里,它顿了顿,眼神上挑,非常诡异地瞥了眼凤宸珏后才接着说:“带着君家人的气味!” 说到这里时,无心一向软糯的嗓音染上了几分沉重。 凤宸珏瞳孔一缩,君家…… 云水城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君家人掺和进来?自家何时出了这等毒瘤? 他正想着,却听无心接着又道:“上面味道非常混乱,大多被血腥气掩盖了,只能隐约判断出有君家人的气味,云水城被灭一事一定不简单。” “嗯。” 凤宸珏淡淡的应了一声,随手将无心从手腕上扫了下去,还好后者反应灵敏,立即扑扇了两下翅膀稳住,不然少不得掉地上摔个狗啃泥。 “喂,暴君,你什么时候能温柔一点对我,虽然我是人形植物,但是也是有痛觉的好吗,你丫下次再次这样对我,我一定跟你没完啊%##@¥@!” 凤宸珏完全屏蔽了无心叽里呱啦的抱怨声,抬手不知扣了扣书架哪一点,只听一声机械声响,一道暗格出现,他将手中的步摇放了进去,眼神越发深沉。 云水城一事当天就如龙卷风一般席卷了周遭所有城镇,听说了如此血祸后,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镇定的了。 民心躁动,无不担心害怕那吸血怪物会来自己的城镇作祟。 作为凉临城主的凤宸珏自然也不得不出面安抚民众,一时各城城主纷纷忙的焦头烂额。 各地官员第一时间联名上书云水城一案,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长安城皇宫内。 凤敬得知此事后,自然便将此事交给了凤宸珏去处理,后者捏了捏鼻梁骨,只觉太阳穴隐隐作痛。灭城血案太过悚然,又在边境,第一时间传到了邻国,在邻国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西北边境毗邻的赤夏国甚至立即派出了三万兵马驻守边境,出入国境都得经过严格审 查。 生怕有什么怪物混入了自己国内,危及国之根本。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云水城就变成了一座人人避而远之的死城,里面的阴气怨气血腥气凝儿不散,稍微靠近一点就感到遍体生寒。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死的人多了,不可避免的形成了某种无法解释的气场。 而就是这样一座死城,一个紫袍少年走在其中。 头顶艳阳高照,明明没有下雨,可是少年手中却撑着一把白色素面油纸伞,行走在寂静无声,略显晦暗的城池里,显得尤其诡异。 当凤宸珏带着一对血气方刚的士兵来到云水城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凤宸珏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因为他想起来这满城的死人必须要处理一下,不然在这么热的天里,一旦尸体腐烂,没有及时处理,肯定很容易出个瘟疫什么的。凉临距离云水最近,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想必凉临是最先倒霉的。 第223章 姐弟失散之失踪的倾城 可是他没想到,刚来到城门口,还没进城就看见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都面面相觑。 “咳!” 他右手握拳搁在唇边重重咳了一声,提醒前面那道紫色身影,心道谁这么不怕死,这种时候还敢一个人进城,不是技高人胆大,就是脑子有病。 前者闻声转过身子,两者对视时皆不由一愣。 紫袍紫眸加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不是纳兰莲生又是谁? 莲生显然也认出了凤宸珏,眼看着他们要进城,立马出声提醒道:“殿下止步,城内有尸毒。” 凤宸珏立马收回了踏出去的脚,并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们也不要轻举妄动。 他看了眼莲生手中的油纸伞,心中隐隐有些了然。 不等他开口,莲生已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怕是需要殿下联系扶桑家的人来了,这座城里尸毒弥漫,若没有扶桑家的扎纸术加持,普通人进去了,怕是皮肤刚接触空气,半刻钟内就会生腐暴毙。” 凤宸珏闻言立马会意,城里尸毒弥漫,可是尸体却仍需要处理,不然最后问题肯定更大。 扶桑家的扎纸术极为神奇,用画了不同符文的纸扎出的纸衣穿在身上效用自然也不同,防一个小小的尸毒想来更不在话下。 可是…… 他微一眯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认识扶桑家的人?”“十二家族……啊,不,除了骨家,十一家族之间本不就有着联系?”莲生嘴角向上翘起一个略带讥讽的弧度,不等凤宸珏说话, 他紧接着又道:“殿下现在应该好好处理眼 下的事,而不是质问在下。” “莲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紫袍紫眸,无论容貌还是气质皆是上乘,一身袭人药香,必定是姬神医的首徒无疑。 这点消息他还是能调查出来的,可是对方居然知道十二家族,很显然,对方肯定不止是个江湖神医弟子那么简单。 “呵,在下和殿下不熟,可别叫的这么熟稔。在下纳兰氏,处理完尸体记得用这个和了水洒在城里,一天一夜后城里即可恢复正常。” 说着扔给凤宸珏一个小瓷瓶,后者忙接住,就听对方紧接着道:“在下就不打扰殿下处理公事了,告辞。” 说着,已经出了城的莲生收起油纸伞,抬脚正欲离开。 凤宸珏眯起一双精致的凤眸,在莲生与他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出声问:“龙凰岛纳兰氏少主?可有收到思华坞请帖?” 莲生闻言脚步一顿,眼里显露出一抹复杂之意,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并未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凤宸珏轻呼出一口气,他果然没有料错。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空城,他叹了口气,带着手下士兵回了城立马用香术联系起扶桑冕。 香术本是礼家的东西,但是经过无数时光的演变,各家都会彼此一些小术法,这是不可避免的,只将家族核心的东西捂得严严实实。 其实十二家族原先也是一个整体,当人除了骨家过于天赋异禀,遭到了一致的嫉妒和打压以外,此事还是一笔荒唐账,说来也是话长。 虽然各族本家少有参与其中的,但却一致心照不宣放纵旁系为所欲为,此番举动难免让人寒心。 剩余十一家族彼此产生隔阂,但是却并不妨碍部分子弟暗中结交。 凤宸珏就曾意外结识了一个扶桑家的子弟,虽然家族间有隔阂,但是私家却并不碍事,只要不牵涉到一些敏感话题,想必找对方帮个小忙还是可以的。 扶桑冕很快就给了凤宸珏答复说可以,三日内赶到。 凤宸珏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当即安排人守住云水城,方圆十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云水城外一个小山村里,寥寥十几户人家,都是一样的土墙灰瓦,朴实而简陋。 其中一间房子里,一个小女童趴在床头忽闪忽闪着眼睛,皱了皱长了几颗雀斑的可爱小脸噘着嘴问:“爷爷,小哥哥怎么还不行来啊,二丫想跟小哥哥玩嘛。” “二丫乖,不要着急,等小哥哥休息好了就会醒哦。” “可是小哥哥都睡了四五天了啊!” “额……这……” 一旁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闻言无奈一笑。 就在这时,床上的小少年嘤咛了一声,随即缓缓挣了眼睛,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况后愣了两三秒,随即像是意识回笼,脸色唰的就惨白了下来。 只见他腾地一下做起了身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警惕着面前的爷孙两问道:“你……你们是人是鬼?” 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白了他一眼,倒是小女孩闻言好笑地“咯咯”笑了起来道:“当然是人,有我们这么好心的鬼吗?小哥哥,你可是我和爷爷救回来的哦!” 苏灵溪闻言心里顿时一松,可是紧接着又提起了心神,忙问道:“其他人呢?其他人在哪,为什么就只有我一个?” 苏倾城在哪, 还是桂允,蓉兰? 他记得之前苏倾城因为眸色的缘故被抓起来,连带着他一起都被绑在高台上即将被火烧死。 然后他被浓烟呛晕了过去,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听到他的问话,一旁的爷孙两同时露出一抹悲伤。 苏灵溪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大家都出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倒是说话啊!”情急之下他说话都有些冲。 老爷爷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的安慰道:“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我们找到你时,与你在一起的那个少年,他已经……已经死了!” 苏灵溪心里一痛,他们身边只有桂允一个少年,桂允居然死了?在他晕过去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可还看见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小女孩?长的跟瓷娃娃一样漂亮。” 苏倾城异于常人的眸色,还眼盲,若是跟他分散了,岂不是没日子过了? 他止不住的焦躁担心,可是对方爷孙两却非常肯定地告诉他,并未看见有其他人的痕迹。 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颤了一人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终究还是没有保护好姐姐,自责内疚到无以复加。 转念一想蓉兰可能陪在苏倾城身边的,他心里又隐隐生出几分希望来。强打起精神,在桂允坟前祭拜过后,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找到苏倾城! 第224章 可是存了不该存的心思 六月转瞬即逝,转眼便到了七月初。苏倾予在棠无香的指导下,无论是灵力还是剑法皆与日俱增,再过三天就到了比试大会,她正加倍努力练习着剑法,突然一道疾风闪过,另一柄桃木剑以一个极为刁钻的 角度朝她袭来。 她眼底寒芒一闪,身体向后弯,同时抬手挡住了对方的招式。 知道对方是棠无香,她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这段时间已经被对方突袭惯了。 棠无香招招凛冽,她虽然接的吃力,但好在没给对方钻了空子。 可是终究还是练习的时间太短,最后一个不慎便被对方打掉了手中的木剑。 苏倾予被打掉手中的木剑倒也不恼,本就是她技不如人。 正想弯腰捡木剑,手腕忽然被棠无香拉过,后者看着她手腕那里被他打出的红痕,眼底隐晦地划过一抹心疼。 “丫头你是不是傻,我意在打掉你手中的剑,你缩手弃剑就是,何必挨这一下打。” 苏倾予缩回手,心中划过一抹怪异,但也没多想,淡淡地道:“没事。” 棠无香心里一顿,收回手撇开目光,轻咳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深一浅两个小紫玉瓶递给苏倾予,略显僵硬的转移话题道:“深色瓶子里装的是修容丹,浅色瓶子里的是解药,与易容丹不一样,修容丹并无时限,你收着,三日后大会上怕是会来些熟人,你若是不想被他们认出来,可食此丹,略 改面容。” 苏倾予没有犹豫地接了过来,直觉大概知道到时候会见到哪些“熟人”了,有备无患,多些准备总是好的。 三天时间晃眼便过,这天古蜀思华坞尤其热闹,莺莺燕燕娇柔的嗓音只听着便能让人心情美妙起来,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同一件事上,那就是即将开始的比试大会。 古蜀之门大敞,但凡是收到请帖的人都通过帖子进到了这个从不对外开放的小世界。 凤宸珏在踏进这片地界的瞬间感到了一股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不过好在他很快就稳了下来,然后才抬头打量起四周。 风光旖旎,景色别致。 说来倒是与外界也没什么大不同,只不过点点处处更显灵气而已,云鹤飞过,更是透出几分闲逸,少了红尘俗气,彷如误入仙境。这里大概是所有进来之人必经之地,他来时已经有不少人站在这里了,无一不是衣着华贵,气质卓然。中间还穿插着一些衣着差不多的白裙少女,他猜想着她们应该就是 思华坞弟子了! 只是一眼扫过去并无熟面孔,他便也没上前交谈的心思。 很快一个身着白裙的少女领着一群同样衣着的少女走上来浅笑盈盈道:“我等乃大长老门下弟子,特意来接引并为诸位安排接下来的住处,还请阁下出示请帖。” 凤宸珏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少女,翻手取出请帖递了过去。少女检查过后便叫了身后的一个少女领他去清芸峰并开口解释道:“小公子请先随她过去,因掌门不喜躁动喧哗的缘故,每位客人都得先住在清芸峰上,待明日大会开始才 能上灵霄主峰。” 凤宸珏理解的点了下头,对于住在哪里并无异议,然后便跟着另一名少女离开了。 他眼尖的注意到这里的每一个少女看似衣着相似,实则滚边丝线的颜色并不同。 而且她们每个人手上都带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玉镯,只是最先跟他说话的少女手上玉镯的颜色不同,也不知那是什么玉,澄蓝澄蓝的,非常特别。 很快,那少女就带他住进了一方苑子道:“小公子便先住在这儿吧,若是有事唤我们即可。” 凤宸珏点了下头,进了苑子又目送少女离开。 打量着入住的这间清雅小苑,空间不大,却刚好一个人居住。 由于进来这里必须要手持请帖才行,所以此次他是只身过来的。 饭食都是由那些容貌娇俏的女弟子送进苑子里,不过看似素淡却美味的饭菜却让凤宸珏提不起味道,吃了两口便没动了。 直到入夜,房门被扣响。 “笃,笃,笃!” “请进。” 凤宸珏放下手中从书架上随便抽出的一本书看向房门口,在看到推门而入的人时眼里闪过丝丝讶异。 “三哥,你怎么找到我住这的?” “这有何难?”凤煜炎挑了下眉,说所有人都住在这边,随便找了个女弟子单独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 毕竟他与凤宸珏性子不同,无论三教九流,哪哪都能吃得开。 凤宸珏喝了口茶倒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转而问道:“长安城里最近如何了?” “还不是老样子,只是父皇变得有些奇怪。”说着,凤煜炎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奇怪。 不等凤宸珏问,他便主动解释道:“具体说来,昏庸该更合适些。” “什么意思?”凤宸珏问。 凤敬身为帝王,心思敏感,但还算是治国有道,绝对和昏庸不搭边的。 “前些日子,他突然斩杀了几位大臣,偏巧的是,都是咱们的人,由于事发突然,我连阻止都没来得及。说来,那些被斩的大臣倒也没犯什么大罪,不过是些不伤大雅的小错,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现如今朝堂上人人自危,每日兢兢业业,生怕犯个错也如他们一样身首异 处。” 凤宸珏眉心蹙在了一起,虽然怀疑父皇是不是被歹人所害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因为身份缘故,处理起来还是非常棘手的。 见他皱眉,凤煜炎走过去搭住他的肩膀,眯起眼睛勾起一抹狐狸笑道:“安啦,长安城我替你守着,你要不要考虑告诉我小美人儿的下落?” “你要不要考虑告诉我,苏家入狱,我让你暗中出手相救,你为何无动于衷?” “冤枉!”凤煜炎大喊,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深沉,面上却露出一副委屈到不行的表情:“当初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劫走人了啊!”凤宸珏瞥了他一眼,抬手拿开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垂眸淡淡地道:“三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动了杀倾予的心思,但是我认可他,所以,我希望你别再对他有别的想法 。”凤煜炎后退两步,斜倚着书桌抱臂俯视着坐在桌前的凤宸珏,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问:“小九,我知道你打小心智就成熟,所以也格外内敛稳重,这样直白的话可不像你 说的啊,你对小美人……可是存了不该存的心思?” 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又像是潜意识里小心翼翼捂着的宝贝被人戳穿,凤宸珏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理智上却不由自问,不该存的心思,他有吗? 下意识地冷声反驳:“三哥,你想多了。” “呵。” 凤煜炎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眼中幽幽闪过一抹暗芒。 不过他倒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纠缠,两人转而就此次思华坞对外大开山门一事又聊开了。 只是见凤宸珏兴致不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便止了话茬,不久就离开了。 前者怔怔地看着摇曳燃烧的烛火,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总是出现苏倾予的模样,一抬眸一颔首,一颦一笑,无比生动。 此时,他才恍然,对方的形象竟已深入心中至此! “倾予……”他意味不明的低喃,捂着心口的位置,仿佛还能重忆起棠无香从他这里取走心头血后,给苏倾予缔结王族血咒时,那瞬间犹如过电般的悸动! 第225章 比试大会 次日,灵霄峰上,凤宸珏与凤煜炎一起来到比试场的看台上,由于并不想引人注目,所以二人行为举止尽显低调,只找了一个不起眼,但无论是方位还是角度都不错的角 落坐下。 看台呈环形而建,中间空置的场地拔地而起一座高台,四角石柱上刻画着符箓,一笔一画尽显繁奥,高台四周隐有流光一闪而逝,仿佛那里存在着四面看不见的“光墙”。 看台之上既有被邀请而来的外人,也有思华坞内的弟子,人声鼎沸,特别是外门弟子那一圈,叽叽喳喳的在说个不停。 无一不在讨论那个居然能够引得思华掌门与诸位长老起争执也想要收为徒弟的少年,言语间有的人是好奇,而有的人则充满嫉妒不屑,甚至是冰冷讥讽。 “呵,真是好奇该是个怎样的人物,居然能不露面就在这片小世界掀动风云。”一旁的凤煜炎盘膝而坐,慵懒地用胳膊肘支在腿上笑眯眯地道。 凤宸珏眼底隐有流光暗闪,虽未说话,但不难看出那眉宇间同样印出的疑惑。 忽然,二人听见周遭的议论主题渐渐变了。 只听坐在他们不远处的某个女弟子语带惊喜般对身边的同伴道:“快,快看,好漂亮的少年郎!” 另一道女声惊呼:“居然是世间罕见的紫眸……” 二人好奇地抬眸向入口看去,一个紫袍少年翩然而入,一双紫瞳桃花眼尽显多情,凤宸珏略一挑眉道:“果然,纳兰家的人也来了!” 紧接着众人看见一个红衣如火般的少年走了进来,随即又是一阵惊呼。 然而令众人意外的是,那红衣少年一见紫袍少年,双眼一亮,惊喜喊道:“师兄!” 师兄?这二人什么来头,莫非是昆仑玉虚的子弟?可是看那装扮又不像啊! 就在众人以为即将上演一番兄友弟恭的戏码时,那紫袍少年居然连看也未看红衣少年一眼,脚步丝毫不见停顿地径直离开了。 红衣少年一脸失望地垂下眼睑,并没有死缠烂打地缠上去,而是转而走向另一边,藏在袍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无人看见他眼底的晦暗。 “这纳兰莲生和楚梦禾竟是师兄弟,楚梦禾岂不也是灵谷神医门下子弟?”凤煜炎低声喃喃。 凤宸珏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击:“你才知道?”语气里的讥讽明显到令人无法忽视。 “……”凤煜炎委屈地看着凤宸珏没有情绪波动的侧脸唤道:“小九……” 只是不等他多说什么,就听“铛——”的一声,厚重绵长的撞钟声,仿佛携着远古洪荒的气息荡漾开来,嘈杂的比试场一下子静下来,落针可闻。待众人回过神来,抬眸再次看向高台,发现上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着月牙色长裙的温婉女子,而在看台正前方的位置,有九个蒲团悬浮在半空,除了正中央有两个位置 空缺以外,其他蒲团上都盘膝而坐着几个倩影。 “恭迎长老——” 看台上的思华坞弟子们立即起身弯腰行礼,嗓音里满是恭敬。 那女子盈盈一笑,抬手往下虚按,示意一众弟子们落座,随即又对看台上的众人拱手道:“本座乃是思华坞大长老,在此感谢诸位道友于百忙中远道而来观礼……” 在好一阵寒暄过后,又是一阵撞钟声响,女子神情一肃,立即恭敬地站在一旁。 随后众人就看见一副极美的画面。 朵朵海棠凭空而现,粉色呈半透明花朵铺垫而成一座桥梁,一头架在高台,另一头隐在远方。 不久,他们就看见一个身材匀称高挑的白衣男子牵着一个黑衣少年缓步走来。 白衣男子银发如瀑,径直垂在脚踝,单用一顶墨玉发冠束起,端的是华贵异常。 那张脸完美无瑕,生生勾住了所有人的心魂,叫人移不开视线,特别是唇畔那一抹浅笑,温柔的简直能溺死人。 没人注意到被他牵着的黑衣少年暗自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骚包。 除了惊艳,在座的几个长老相互对视间,皆从对方眼底看见了震撼,那是一种纯粹被对方美色所惊而下意识产生的情绪。 “恭迎掌门!” 大长老清姣率先回过神来,即使俯身行礼,目光依旧紧紧地黏在棠无香身上,眼底不自觉露出一种恋慕。 像是向平静的湖面投掷了一颗石子,惊起一片涟漪,其余七位长老和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弯腰行礼。 然而惊醒的众人一边起身,一边忍不住低语议论: “哎,不是说古蜀思华坞一向只收女弟子吗?这是怎么回事?” “嘘,你小声点。” “莫非思华掌门有特权,或者说思华掌门必须是男子接任,所以必须收一个男弟子?”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掌门不就是男子……” “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思华掌门的那头银发,真的很眼熟哎?” “眼熟个鬼啊,是美人你都眼熟吧,人家思华掌门一向神秘,从不出世,哪眼熟了?” “嘘,不要命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凤宸珏好凤煜炎二人闻言眼神皆是一动。 同时也跟着起身做了做样子,只是凤宸珏在抬眸看向思华掌门身边的黑衣少年时,瞳孔骤缩,低喃道:“倾予……” 虽然他的嗓音很轻,但是凤煜炎毕竟就站在他的身边,自然听得清楚,不由抬眸定睛看去,随即猛地蹙眉,然而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小九,清醒点,他不是苏倾予。” 虽然对方跟苏倾予的眉眼确实很像,但若是细瞧,还是能看出区别的。特别是眉心处,苏倾予眉心该有一颗朱砂痣,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眉心却生出一朵海棠花纹。 瑰丽的花纹给少年清淡的眉眼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少了几分苏倾予的清冷之气,平添几分昳丽鬼魅。凤宸珏闻言眸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一抹暗金色,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倏地握紧。 第226章 被针对 像是察觉到二人注视的目光,黑衣少年转眸也看向了他们,全然陌生的眼神不似作假,表情冷漠,礼貌而疏离地朝二人点了下头。 此番行为无关认识与否,全然是礼节问题。 然而无人窥见,黑衣“少年”冷淡的外表下,内心倏然而起的悸动——他们也来了! 怔愣间,突然感觉手被人用力握了握,苏倾予回过神来这才察觉棠无香不知何时已经致完词。 她抬眸看了眼棠无香,随即松开手,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走向空旷的高台。 见她站定,棠无香这才接着开口道:“感谢诸位赏脸前来观礼,众所周知,由于门规限制,思华坞鲜少收男子为徒。但万事皆有例外。此子天赋极佳,合该入道修灵。本尊心知门中许多人心里不服,所以本尊在与长老们商议后,决定以抽签比试的方式,决定由最后的胜者,来担任思华 首席,也就是本尊亲传弟子。” 说完,他环视了一圈,毫不掩饰的灵威在在场的众人微微色变,这是在震慑在场的众人别起阴暗心思吗? 只是不等众人多想,就听棠无香接着道:“下面,我宣布,比试正式开始,劳烦清姣长老代为主持。”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向恭敬地站在高台上的那抹倩影说的。 清姣状似神色镇定地又对其弯腰行了一礼,表示接受了对方的委任,然而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其脸上那突兀腾起的一抹坨红和眼底悠然晃荡的情意。棠无香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嘴角依旧勾着一抹温柔的浅笑,他走到最中间的蒲团盘膝而坐,一头高高竖起的银发在他身后半垂而下,整个人美好地如不可侵犯的神 祗。 而在他行动间,清姣已经稳住了全场,并召来早已准备好的另外八名参赛者,也就是八位长老名下的八个亲传弟子。 然后扬手一挥,九道光团就悬在了半空。做完这一切后,她接着对苏倾予和一众弟子道:“这里有九张木牌,每种颜色木牌都有两张,唯有白色木牌独一张;颜色相同的木牌持有者为对手,而摸到白色木牌则可以 轮空一局。” 说完,她顿了顿,美眸光华流转,对台上的九人眨了眨眼睛,笑的温柔道:“好了,孩子们,抽签吧。”包括苏倾予在内的九人抬头看向浮在半空的九个光团,虽说那光团光芒柔和并不刺眼,但是却也完全阻挡了外界所有视线的探查,根本看不出光团里的木牌到底是什么颜 色。 苏倾予刚欲运用灵力飞身去选令牌,却猛地被人撞了一下,由于并没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发难的缘故,所以她一点准备也没,愣是脚下踉跄了一下。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愕然,稳住后她抿唇抬头看去,只见原先撞她的少女也同时回头朝她看来,上挑的眼角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轻蔑和不屑,脸上却佯装出一副惶然的神情 ,嘴里毫无诚意的娇嗲道:“啊,对不起啊小弟弟,姐姐刚刚没看见你,小弟弟不会计较哦?”说着表情一变,像是被什么惊到了一般咂舌道:“啧,好一张美人脸,做男孩儿真是可惜了,不如一会儿 碰上,姐姐给你换个性别可好?” 说着还对苏倾予眨了眨眼睛,看似一副俏皮模样,眼角眉梢却悉堆恶意。 她皱了皱眉,扫视了一眼台上其他人,发现每个人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里猛地一沉,看来她这算是犯了众怒了。 垂下眼睑,长卷浓密的睫羽颤了颤,直接无视对方后一句话,嗓音冷清道:“自是不会与残障人士计较的。” 棠无香闻言“噗嗤”笑出声,只是其他几位长老却面露尴尬。 “你……”台上的少女俏脸一红,眼底腾地一下窜起两簇火苗,咬牙切齿瞪着苏倾予的模样像是恨不得立即上前动手教训她。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边旁观的大长老清姣立即低喝出声:“茵熹,闹够了没有!” 少女闻言身子一颤,立马停止了作妖,恨恨地瞪了苏倾予一眼,转身脚尖点地,就朝着浮在半空的光团飞去。苏倾予却站在原地没动,本来她被撞的那一下就不轻,无论是角度还是位置都已失了先机,眼下索性便等其他八个人选完她再过去,省的还没正式开始,就要耗费不必要 的精力去处理麻烦。 高台上发生的发生的一切自然全落在了众人的眼里,对此,大部分人都抱了看好戏的心思。 在来之前,听闻思华掌门要收男弟子他们就料到了这些,三三两两议论开,无一不在说台上那少年处境堪忧。 坐在角落里的凤宸珏看着孤零零站在高台上的黑衣少年,心脏蓦地一紧,他皱眉抬手捂住心口,他……在心疼什么?! 对方真的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可为何,感觉这般熟悉…… 另一边的纳兰莲生自从看见台上的那个黑衣少年开始,眼神便再未移开过,他紧攥着双拳,心口处的悸动强烈地令人无法忽视。 唇瓣微微蠕动,虽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不难看出他唤的是“倾予”二字。 虽然容貌不一样了,虽然不在是记忆里熟悉的一身白衣,可他依旧能循着同心金丝蛊之间的羁绊,判定对方的身份。 而一直注视着纳兰莲生的楚梦禾见状瞳孔骤缩,转过头去看高台时,眼底透出一抹若有所思。 棠无香将一直看着高台上某人的目光调转,直直的盯在纳兰莲生身上,后者像是察觉到了一般,轻皱眉心,循着那股视线看去,两者的目光霎时隔空相撞。 看清棠无香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莲生微微一愣,他何时招惹了对方吗? 只是对方很快就敛了情绪,由于消逝的太快,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生出了错觉。隔着远远的距离,棠无香对纳兰莲生露出一抹浅淡温润的笑容,可后者却无端浑身一抖,眼神也蓦地更冷了下来。 第227章 她很好 就在这边暗流涌动之时,只听众人一阵惊呼,随即就听到身边之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棠无香等人重新看向高台,这才发现,原来是不受其他人待见,最后一个抽签的苏倾予拿到了白色木牌。 苏倾予看了眼手中木牌,眨了眨眼睛,然后颇为无辜地看向咬牙切齿看着自己的茵熹等人,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师姐们如此礼让师弟,师弟真是受宠若惊啊!” 明明冷清的嗓音,尾音却微微上挑,明白人都能听出其中含着几分挑衅。 棠无香看着苏倾予眉眼清冷,可偏偏说出的话让人恨得抓心挠肝,不由轻笑出声,漂亮的眸子像是坠了星子一般闪亮亮的,上翘的唇角带着让人目眩的温柔。 坐在他身边的清韵见状怔了怔,随即抿唇赶紧撇开目光,像是生怕迟了一秒就会忍不住堕入那温柔的笑里。 “掌门好像特别喜欢那孩子?” “啊,对,她很好。” 清韵张了张嘴,本想问他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罢了,哪里担得起他夸一句“很好”,可瞥见他唇畔那抹笑后,她便放弃了。 那种打心底里的,没有缘由的夸赞,她就是问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自己还在期望对方转口也能夸她一句不成。 惊觉自己居然在吃一个孩子的醋,她不由连忙敛了思绪…… 再观高台之上,那茵熹本就对苏倾予能够轮空一局心有不满,现在听了对方这话更是恨得牙痒痒: “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就算让你轮空一局又怎样,哼,你就盼着别落在我手上吧,不然我一定打的你满地求饶。” 看起来顶多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说起话来却满嘴不饶人,眼底甚至还闪过一道隐晦的杀意。 苏倾予见状眼神蓦然一变,凛冽而冰冷,她本就不是个孩子了,原先也不想跟茵熹她们计较的,毕竟跟她比起来,对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刚才那句话也不过是临时起了逗弄这些个小姑娘的心思,毕竟她们争先恐后去夺木牌,抢来抢去,却阴差阳错把轮空晋级的白色木牌留给她,想来也是有趣。 可对方居然对她起了杀心……若是她们真的成了对手,哪怕少不了一番恶斗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怕就是…… 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勾弄了一下手指,镇定的转身对身后的茵熹摆手道:“你先努力赢了第一局吧。” 潜台词就是先别说大话,你们先好好打,我休息一会。 茵熹本就是个冲动的性子,现在一见对方这般施施然的模样,俏脸怒极充血,那样子看起来像是恨不得立马抓着苏倾予比试一场才甘心。 好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小姑娘及时拉住了她。 看似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清姣再次上场清了清嗓子道:“下面本座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说着,手一抬,偌大的高台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一般,一分为四,形成了四个小高台。 设计之精巧,令人惊叹不已。 苏倾予就坐在专门为她们几个比试弟子准备的坐席上观赛,虽说经过近一个月的磨炼,她已经到了一段七层的境界,就连棠无香都夸赞她进步神速。 可是她实战经验毕竟有限,而且刚刚进阶七层,还未来得及好好适应,情况对她来说实在不利。 眼下也只能好好观战琢磨对手的实力,毕竟知己知彼,战场上才能占据最大的优势。眨眼间的功夫,台上的八名弟子已经各就各位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紧张,毕竟她们都是各殿小一辈中的骨干精英,无论天赋还是实力,在各殿小辈中也算是顶尖 儿的。 况且大家虽然所拜入不同的峰下,但是彼此间好歹也算有些了解,同门间的比试又不至伤及性命,自然没什么好紧张的。 换句话说就是她们都知道彼此间实力差不多,且都很有信心拿第一,至于空降的苏倾予,不知道被她们给忘到那个犄角旯旮里去了,根本就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内。 随着清姣再次抬手,一声钟鸣,昭示着比试大会正式开始。 八人四场比试同时进行,明显是想缩短比试时间。 苏倾予端坐在席位上,见茵熹的对手是一个穿着清杉峰统一道袍的少女,心里顿时明了对方原来是何人门下。 随逐一打量下来,心中便有了计较。 茵熹是清姣峰的,对上清杉峰弟子,清雨峰对上清薇峰,清怡峰对上清雅峰,清韵峰对上清芸峰。 正在仔细观察她们打斗间的招式,根据她们比试间泄露出来的灵威来估计她们的灵段的苏倾予丝毫没有注意到有几道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许是大家的实力差距真的太小,以至于比赛时长仿佛被无限拉长。 按照比赛规则,只要想法子将对方打落赛台就算赢了,可是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愣是没有哪方分出胜负,战况胶着。 就在看台上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出自清韵峰的那名弟子率先打败对手,以傲然之姿倒提着剑站在石台上,小小年纪,倒显露出一股不一样的风骨来。 此结果一出,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其他三道石台上的比试也随即分出了胜负。 大长老清姣再次现身,开始调用灵力出声宣布结果。 最终晋升下一轮比试的分别是茵熹,安烁柔,苗媚和楼清菀四人。 除了茵熹,苏倾予都有些对不上脸,只是眼神一转,扫视到第一个打败对手,身着浅蓝衣裙,出自清韵峰的那名少女时,不知为何,太阳穴狠狠抽动了两下。 根据对方之前比试显露出的灵威来看,修为应该在一段七八层的样子,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违和感,具体却又说不上来。 第二轮比试就安排在下午,依旧是五人抽签,一人轮空,站到最后的三人次日进行决赛。苏倾予在比试结束就被棠无香带走了,结尾工作自然由各位长老主持。 第228章 再起争端 依旧是那片开着粉色小花,泛着莹莹淡光的花树林,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树名为月光海棠,乃是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生,有聚灵之奇效。 所以棠无香最喜欢来这里,没事总要来这里坐坐。 子桑早已在这里准备好饭菜,都是苏倾予一向爱吃的。 两人相对而坐,棠无香见她神色怔怔,也不动筷,不由问道:“丫头,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苏倾予轻蹙眉心,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棠无香却放下了筷子问:“可是在担心下午的比试?” 她依旧摇头,但却开口道:“我总觉得出自清韵峰的那个弟子灵威有些奇怪。” 棠无香闻言愣了愣,之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倾予身上,这个倒是没太注意。 见她还是一副神游体外的模样,棠无香不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别想那么多了,这不还有师傅在嘛。” 苏倾予抬眸看了他一眼,霎时被其唇畔那抹温柔浅笑晃了眼,抿唇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了。 重新回到比试场时,原本一分为四的高台已经重新并拢,待清姣长老说完话,如同早上那般,一挥袖,凭空便出现了五个光团并列在半空。 不用清姣再说,苏倾予等人已经运用灵力飞身去抢夺光团里的木牌。 她原本是想拿最中间的那一个,结果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让她去拿最左边的那一枚,身体本能快过大脑反应,然而居然有人同她一般想要抢夺那枚木牌。 抬眸去看,茵熹那张娇俏的脸便印入了瞳孔,不过此时那张脸上满是愤懑不满,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苏倾予此时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苏倾予心里无奈一笑,还真是……冤家路窄,这般也能撞上。 “松手!”茵熹怒喝。 苏倾予好整以暇的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有本事你就抢过去。” 嗓音轻轻浅浅的,手上的力道却毫不松懈,她话音还未落,茵熹便咬牙抬腿朝她手腕踢过来,隐隐有破空声传来,那力道,若是真被踢中,怕是手腕就得废了。 苏倾予微一侧身,抬手就握住了对方的脚踝,拉的茵熹整个身子都倾斜了。两人本就借着灵力浮在半空的,没有着力点,本就很难持久维持下去,现在茵熹整个人处于不平衡状态,再加上蓦然被人捏住脚踝的惊吓,当即松了手,同时整个人也往 下坠去。 苏倾予将木牌攥在手心里,像是没听见茵熹的呼救声,自顾自翩然落下,神态镇定,举止优雅。 好在一直旁观的清姣长老及时出手,这才免去了茵熹直接摔在地上的结局。 清姣上前两步,对于苏倾予这般不作为有些不满,不由冷声道:“既然你已决定入我思华坞,可见同门师姐有难却不施以援手,你这孩子,生性怎这般恶毒?” 看台上的大多弟子看向苏倾予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茵熹整了整衣裙,眼眶都红了一圈,对着清姣长老还有盘坐在正前方虚空处的其他长老和棠无香行了一礼,哽咽道: “掌门和长老们可都看见了,小师弟心思歹毒,利益当前,即使同门有难也不肯施以援手,弟子不得不怀疑小师弟的品性。此般,倘若以后需要有弟子同小师弟一起下山做任务,是不是还会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为了门中弟子安危,以防有弟子被其带坏,有关收此子为徒一事,还望掌门与长 老们慎重考虑。” 苏倾予闻言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她先动的手,居然还有脸站出来说这番话实在可笑。难不成要杀自己的人有难,自己还得费劲去救对方不成?那岂不是傻子。 就在她想回怼两句时,没想到第一个为她辩护的,居然是那个让她觉得灵威古怪的清韵峰弟子,楼清菀。 “茵熹师妹此言差矣,大家既然同为比试者,木牌之间的争夺在所难免,况且大家都看见了,乃是你先动的手,小师弟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你从半空摔落也是你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就像你想去杀一人,结果被对方反杀,你能指责对方心思歹毒?师妹刚刚那翻话,说的未免太难看了些。” 一边说着,一边将飘散在眼前的碎发别在耳后,举止投足间尽显气度风范。 此女言行令苏倾予都不由微微侧目,见她望过来,楼清菀对她点了头,然后便率先走开了。苏倾予蹙眉,想不通对方为何要帮她说话,再去看茵熹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的狼狈样,她摇头暗叹一声,还真是人多是非多,特别是女孩子多的地方,是非多也就算了 ,偏偏每个人的心思还都这般难猜。 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在手心里的白色木牌,想起之前回荡在耳边的声音,她不由抬头看向棠无香的位置。 后者盘膝坐在那,手肘支在腿上,抵着下颚正看着她浅笑。 心里原先的猜测立马被证实,果然是他! 棠无香见苏倾予移开目光,这才慵懒地开道:“继续吧,同门弟子间有些小打小闹也是正常的。” 掌门都发话了,清姣就是想为茵熹说话也无法再辩驳什么,只好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再次说了一下比试规则,然后宣布比试开始。 苏倾予又一次坐在了看台上,不由感叹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 评判席上,清韵紧皱的眉心自打一开始就没舒展过。 她偏过头看着依旧一副闲适自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棠无香低声道:“掌门这短护的可是太过了些?” “你们峰下那些弟子联合打压我家小孩,我还没找你们算账,清韵长老倒是率先开口责难起了。” 虽然门规当前,收男子为徒确实不太合适,但若说背后没有这些个长老推波助澜,这些弟子想必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打压苏倾予打压的这般厉害。“掌门,清韵也是维护门规心切。”一旁的清雅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美眸插话道:“思华坞千百年来一向团结和睦,竟因此子一次次激化内部矛盾,掌门,此子当真留不得啊 !”“呵,”棠无香轻笑一声,幽幽地转过目光看着她道:“留得留不得,以比试结论而论就好。” 第229章 楼清菀与苗媚 清芸因为自家弟子第一轮比试就输了的缘故,脸色到现在都很难看,闻言插话道:“若是掌门再妄自插手,那这场比试大会就此作废,立即将此子逐出思华坞。” 清芸此话立即受到另几个同样在第一轮就出局的长老支持。 棠无香敛了唇畔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看了几人一眼,随即垂眸掩去了眼底的不满,没再开口说话,倒是认真的观看起下方的比试来。 此次确定思华首徒之人选,毕竟牵涉到这些长老的利益,她们如此激动也实属正常,同样,他也非常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白搭,倒不如省点口舌。 他相信苏倾予不会输,他也不会让她输。 此时,高台也已经一分为二,茵熹对战安烁柔,楼清菀对战苗媚。 棠无香因为苏倾予的话,便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在了楼清菀身上。 这丫头他是记得的,今年应该刚刚及笄,看着,他不由扫了眼身边同样将注意力放在比试台上的清韵,暗道这丫头倒不愧是出自清韵峰的,气质神韵和清韵如出一辙。 只是……她在门中似乎不太讨喜。 正想着,就见苗媚已经率先动起手来,手中的木剑一挑,直直地朝楼清菀刺去。 后者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她的攻击。 苗媚见状不由暗恼,娇叱道:“楼清菀,你有本事别躲。” 回应她的则是对方朝她拍来的木剑。 苏倾予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招招凛冽,支着头时无意识用无名指缓缓摩挲着太阳穴,眼底满是深思之色——看来这二人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仇怨啊。 被打中手腕,差点被挑飞手中木剑的苗媚手腕一扭,一个旋身,来到楼清菀身后,左手指尖蓦然闪过一抹幽冷银芒,下一刻抬手便朝楼清菀的后颈扎去。 好在后者危机意识强烈,弯腰躲过了苗媚的攻击,不仅如此,她身形一晃,只见台上掠过一道残影,甚至来不及看清她是如何做到的,木剑已经架在了苗媚的脖子上。 “认输吧。”楼清菀淡淡地道。 苗媚近乎咬牙切齿道:“你休想。” 她正想挣扎,楼清菀手腕一抖,她纤细雪白的脖子立马被划出一道血痕。 “别动,认输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她已经抬步朝着苗媚逼近了去,迫使后者只能不断后退。 临近高台边缘,楼清菀冷声警告:“苗媚,我再强调一遍,我没想过回苗家,你不必视我为眼中钉,也别再试着挑战我的底线。” 话音落,她已经抬剑用了巧劲将苗媚打落高台,看似使了重手,实际上根本没伤着苗媚半分。听到这里,苏倾予已经大致猜到了一些,只是这些显然都不是重点。刚刚楼清菀制住苗媚时场景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她甚至有一瞬间感受了压迫感,那绝对不是一段灵修 者该有的灵威。 可是由于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由观战的紧迫产生的,还是确有其事。 这一场胜负分出的极快,观战的众人都不由愕然。 另一边的茵熹和安烁柔之间的对战也进入了尾声,相较于苗媚和楼清菀之间速度的较量,这两人的战斗可谓是实打实的。 针锋麦芒互不相让,衣裙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甚至能看到上面沾染了斑斑血迹。 按理说这四人的实力应该相差不多,可是呈现在眼前的战况却是有些极端,楼清菀碾压苗媚,茵熹和安烁柔却战的难分胜负。 苏倾予心不由沉了沉,就目前情况看来,她最终的对手极有可能就是楼清菀! 真是麻烦了呀! 正想着,就见石台上情势一变。 安烁柔剑尖直取茵熹咽喉,逼得后者只能不断飞身后退,眼看就看被逼下高台,后者却蓦然咬牙站住了身形。 看样子是宁死也不甘落败。 那安烁柔很显然也被她这般阵仗吓了一跳,许是担心伤及同门,急急忙忙收了剑势。 可就是因为这心软犹豫的刹那,茵熹一个腾跃,已经来到她的后面,局势一转,反倒让安烁柔处在高台边缘,情况极为不妙。 茵熹可没安烁柔那样柔软的好心,勾起一抹嘲弄的笑,飞起一脚直接将有些不在状态的安烁柔给踢下了高台。清雅峰一些弟子见安烁柔吐血立马急忙跑上去搀扶起她,同时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对茵熹怒目而视大声道:“茵熹师姐是不是太过分了,安师姐好心让你,可你却下如此 重手!”茵熹手腕一转就剑背于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替安烁柔说话的小女孩不屑道:“谁稀罕她让我了,既是比试,本就该拿出十分的全力,多余的心慈手软,有时候只会害了 自己。” 虽说她这般行为让很多人心生不喜,但是不得不说,她的话确实在理。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所以在场的大多数旁观者对于安烁柔的落败并不报以同情。 可是在孩子单纯的世界里,这种行为是不耻的,她正想指着茵熹的鼻子骂她两句,却被安烁柔制止了:“够了,莉莉,是我技不如人,败了就是败了,回去吧。” 在同门师姐妹的搀扶下,深深地看了眼茵熹后就转身离开了比试场。 对方那一脚有些过重了,害她受了内伤,必须及时治疗才行,不然怕是会留病根。 苏倾予皱眉,这个茵熹……性子还真是有些不讨喜啊! 虽然她不否认对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在明知道能赢的情况下,还对刚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同门下那么重的手,品性着实令人堪忧。 只是看那面无表情的大长老,还有作壁上观的众人,看来除了孩子,其他人对于这种程度的争斗已经习以为常了。 人性的自私和冷漠,似乎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两场比试的结束,昭示着第二轮比试已经落幕。由于刚结束,棠无香就被几位长老请走了,其临走前,对苏倾予使了个颜色,示意她自己先回去。 第230章 每次遇见莲生时的情况都不太好 对于灵霄峰她早就熟悉了,自己回去自然没什么问题,原先就是棠无香太大惊小怪了,总认为她年纪小,记不住路,不管去哪,干什么,总得带着她一起才放心。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没有棠无香的保驾护航,她居然刚出比试场就被人截了去路。 看着站在眼前的几个少女,从衣饰来看,大概是清姣峰的弟子,她心下一跳,隐隐猜到了一些,可还是问道:“几位这是做什么?” “呵,小师弟这刚来,想必还不懂思华坞的规矩,不如便由师姐们教教你好了。”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大,似乎是这几个少女的头头说道。 “滚开。”她有些厌烦这样勾心斗角的争端,说起话来自然是含着冰碴一般。 对方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哟,小师弟人小脾气倒是不小,这般不会做人,以后可是有的苦头吃的。 为了避免小师弟以后可能因此丢了性命,便让师姐几个好好给你上一课吧。” 话音一转,低喝了声“上”,她身后的那几个少女立马蜂拥至苏倾予的身边将其围住,出手便是三尺青锋。 这可与比试高台上那毫无杀伤力的木剑不同,这可都是真玩意儿,不小心就能要了人性命的。 苏倾予握紧了棠无香最先送她用来练习的木剑,脸色冰冷,极为冷静地思考着从哪里突围几率最大。她自是不会逞能跟对方硬拼的,光从灵威来看,这几个人都是一段七八层的实力了,她自己也就才一段七层,若是对方只有一个人,她尚且还能拼一拼,眼下这围着她的 就有六个人了,硬碰硬实在不明智。 不等对方动手,她决定先发制人。 敏锐地察觉到左手第二个人的灵威波动最不稳定,于是抬起手中的木剑,就朝那个位置攻去。 只是相较于苏倾予来说,她们毕竟早就接触了修灵一道,且不说运用灵力要比苏倾予来的熟练,就是五感也要比她更敏锐些。 几乎就在苏倾予刚动手,众人就已经反应了过来,然后同时举剑朝她劈去。 碍于苏倾予是掌门带回来的人,她们不至于下死手,但这若是真的被劈中,怕少不得身受重伤了。 那么明日的决赛,苏倾予就算不弃权,上了台也必输无疑。苏倾予自然能看清眼前的险境,最大程度调动了体内的灵力包裹住手中的木剑,小心避开了攻向她要害的攻击,同时抬起手中的木剑一一格挡开那些劈向她腿部,肩部的 长剑。 虽然她速度已经很快了,然而百密一疏,仍旧有一剑落在了她的右肩上,鲜血瞬间濡湿了她的黑衫。 剧烈的疼痛使得她脸色发白,右手抖的几乎拿不稳手中的木剑。可即使已经到了这个程度,那几个女弟子仍旧不愿意就此罢休,相互对视了一眼,居然再次朝她冲了上来,看样子是打算彻底废掉她,绝不让她有一丝机会继续参加明日 的比试。 只是这回她们刚冲上去准备动手,手中的长剑就已经被人用石子给打落了。 那领头的少女捂着疼的发麻的手腕,神色一慌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她们可是特意挑选了此处动手的,因为这里鲜少有人路过。 可若是要进入灵霄峰核心住所,则必须经过这里。 眼下比试已经结束了,众人该回清芸峰才是,毕竟灵霄峰除了掌门及其弟子,是不留外人居住的。 难不成……是掌门迟迟不见苏倾予回去,已经找来了不成?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皆透露出一股慌张。 然而在看清楚来人后,她们不由轻松了一口气,因为来的不仅不是棠无香,甚至不是思华坞里的任何一个人。 苏倾予看着那袭熟悉的紫袍还有那双熟悉的桃花眼,无奈苦笑一声,怎么每次见面,都在她落得一身上的情况下,还真是……巧啊! “你们是自己滚,还是我打的你们滚去你们掌门那里忏悔残害同门的罪行?” 莲生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却很冷,这显然是他发怒的前兆。 有几个少女正想说他算个什么东西,可那领头的少女还算有点眼力劲儿,当即拉住了那几个人心有不甘道:“我们走。” 只是在与莲生错身而过的瞬间,几人不约而同的感觉到脸上一阵泛痒,但那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所以几人也没太注意。等人都走光了,莲生这才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倾予,在看到其仍在出血的肩头时皱眉道:“说你是招灾惹祸的体质你还不认,连拜个师都能惹出一大堆敌人和麻烦事。 ” 苏倾予正想反驳这能怪她吗,她什么都没做,这些个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的人非得往她身上凑,她冤不冤啊! 可是下一秒她立即反应过来,若真这么说了,岂不是间接承认她就是苏倾予了? 于是她只得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开口道:“公子在说什么?在下不懂,不过刚刚多谢公子解围,在下感激不尽。” 由于临时改口,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表情有瞬间的扭曲。 莲生见了不由有些好笑,只道:“苏倾予,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苏倾予闻言眼神沉了沉,只是表情却不动半分,她偏了偏头道:“在下不知公子在说什么,公子请便,在下先走了。” 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试探她,毕竟她的容貌已经改了,虽说与原先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但是光从外表来看,还是能明显看出是两个人的。 莲生见她当真转身就走,不由忙上前伸手拦住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最终只化作一句:“对不起。” “你我素不相识,何来对不起一说?” 经此一问,莲生也不由愣了愣,是啊,他为何要道歉,苏家家变,与他何干? 只是见苏倾予面无表情抬步又要走的模样,他不由伸手拉住了她,由于肩膀受伤的缘故,被这么一拉扯,顿时疼得她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煞白着脸色,幽幽地瞪着纳兰莲生咬牙道:“松-手。” 第231章 装傻 后者被她这般表情吓得不轻,目光下移,顿时反应过来她肩膀上还有伤,像是触电般立即松了手,然后翻手取出一个小玉瓶。 只是不等他说话,苏倾予已经抬脚准备离开了,他知道对方肩膀上的伤势不轻,出于心急,他只好再次拉住她。 虽然刻意避开了拉她的胳膊,转而拉其衣袖,可肩膀上的布料有些嵌入了肉里,被这么一拉,密密麻麻的痛楚,疼的苏倾予差点痛吟出声。 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苏倾予瞪着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疼的一双眼睛看着莲生,嗓音都带上了几分脱力般的虚弱道:“我哪里得罪了阁下,阁下非得这般与我过不去?” 莲生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无措,由于速度太快,反倒让人觉得是种错觉。 他不自然的眨了下眼睛,递过手中的小玉瓶道:“抱歉,我只是想给你药,你肩膀上的伤势必须处理一下,明日……还有比试吧?” 苏倾予暗叹了一声,接过药道了声谢,只是见莲生没有松手的意思,她不由再次出声提醒。 可莲生闻声却反倒攥着她的衣袖更紧了几分,低声唤道:“苏倾予……” 肩膀上阵阵痛楚不见缓,纳兰莲生也不愿放人,饶是苏倾予的性子都有些恼了,她皱眉冷声道: “放手,阁下认错人了,在下姓棠,而非苏姓,阁下若再这般,我只好请示掌门,将阁下请出思华坞了。” 可纳兰莲生像是没听见她的警告一般,低着头兀自说着:“苏家出事时,我出海了,也是之后才听了消息,只是那时,苏家已经彻底被毁了,若非你体……” 说到这,他眼神一闪,一下子顿住了,随即深呼吸一口气接着道:“我知道你没死,也一直在找你,我想帮你。”说完,他便松了手,他也不知为何自己非得对他解释,但是下意识里似是不想被其误解他见死不救。可他忘了,实际上凭他们二人之间的那点关系,哪有什么能被误解的 。 换句话说,就是苏家出事,苏倾予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莲生会出手帮她,没有期望,又何来失望,自然更谈不上误解了。 苏倾予在其松手时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像是根本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纳兰莲生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去关注苏倾予?莫非是因为对方是唯一一个身负金丝同心蛊子蛊,与他蛊血相连的人不成? 他在原地怔了半晌,直到苏倾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他才离开。 一阵窸窣的声响,两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那模样,赫然是凤宸珏和凤煜炎二人。 “小九可听清楚了,人家不姓苏。”凤煜炎撇了撇嘴,挑眉道。 凤宸珏眼底泛着沉思之色,他在疑惑纳兰莲生跟苏倾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而且又为什么那么笃定这自称棠姓的孩子是苏倾予? 虽然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是却不敢确定。 “走吧。” 或许有些问题,只有联系上前朝右相棠无香才能得到解决。 苏倾予直接回了挽月居,也没去找棠无香说门中有弟子害她一事。 她毕竟不是受了伤只会告状的小孩子,仇她会去报,但也不急于一时。 由于没有下人伺候的缘故,她只能自己装了盆热水,然后小心的解开衣衫,开始清洗伤口。 “唔!” 剥开肩膀处的衣衫时疼得她直抽抽,瞥了眼伤口,她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那伤深可见骨,血几乎浸湿了她半个身子,由此可见对方当时下手时当真是不遗余力的。 由于一只手用不上劲,一条浸湿的布巾她拧了半天才拧的半干。 擦洗伤口时的痛楚让她额头青筋直冒,嘴唇咬的泛白。 “嘎吱——”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来。 “倾予,你怎……” 棠无香本想问她怎么不去找他,有关于午间她提的那个关于楼清菀灵威的问题,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万万没想到,一推开门看得到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苏倾予就像个伤痕累累,无处疗伤的幼兽,纵使满身伤痛,也只愿自己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不哭也不闹,安静的让人揪心。 只是房门突然被打开,再加上听到说话的声音,苏倾予愣是被吓了一跳,手不由一抖,摩擦过伤口的瞬间,让她不由闷哼出声。随即反应过来来人是棠无香以后,她倒是立即冷静了下来,淡淡地抬眸看了楞在门口的男人一眼,惨白着脸,紧咬着下唇,继续将手中被鲜血浸红的布巾丢在盆里搓揉着 。 血腥味一下子弥散开来,棠无香被刺激的一个激灵,近乎扑一般的冲到苏倾予近前,举起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安放。 “谁做的?” 此时,这个在外人眼中一向温柔镇定的掌门人脸色冰冷到近乎嗜血,眼底蕴着的是疯狂的杀意。 他苦寻了多年的人,自己碰一下都心疼的要命,居然被人伤的这么严重,真是该死! 苏倾予也被他如此反常的一面吓了一跳,只是还是维持着表面的淡定道:“有时间问些杂七杂八的问题,不如帮我处理一下伤口,不然怕是明天真的没法子上台比试了。” 棠无香显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眼神闪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底暴动的怒火,接过苏倾予手中的布巾,虽然还在生气,但为其处理起伤口时的动作却堪称小心翼翼。 见他清理干净伤口,苏倾予便将之前莲生给她的药递了过去,她记得莲生可是神医的徒弟,那么这药想必也是极好的。 棠无香接过来一闻,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不愉:“这药你是从哪来的?” “莲生给的。”这事本就没什么好遮掩的,她还以为这药有什么问题,不由问道:“怎么了?” 棠无香暗道了一声果然,已经恢复冷静的他打开玉瓶,一边给她的肩膀上药,一边开口解释道:“没怎么,就是好奇你从哪来的这五蕴血凝膏,毕竟这般罕物,放眼天下能拿得出手的也屈指可数。” 第232章 来自护短掌门的报复 药是好药,那纳兰家的小子是不是好人就不一定了,关于金丝蛊一事,他并没有对苏倾予提过,既是不想让她担心,也害怕提了,反倒会促进苏倾予跟莲生的关系。 不如等他找到了解除金丝蛊的办法再说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倾予便顺口解释了一番,将她如何遇到攻击,莲生又是如何帮她解围的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 棠无香正小心地给伤处涂着药的手一顿,确认般问道:“清姣峰弟子?” “嗯。”她应了一声。 虽说门中弟子大部分人的衣饰都差不多,但若是细细观察,还是能看出细微差别的。 比如虽然同样都是一身白裙,但是滚边丝线实则各有不同,比如清韵峰的是浅蓝色,清雅峰的是绿色,而清姣峰的则是红色…… 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认错。 棠无香在说了句“知道了”便没再说一句话,苏倾予本就不是个会主动找话聊的性子,何况因伤重的缘故,整个人疲乏的紧,自然也懒得再开口。 半迷糊间,苏倾予感觉有人在剥她的衣服,吓得她赶紧睁开眼睛,眯起眼睛看着正拿着剪刀剪她衣服的棠无香问:“你在做什么?” “衣服上都是血,偏偏又伤在肩膀上,不好脱换,我给你剪开,你换身干净的衣裳再睡。” “……”苏倾予抬起完好的左手制止了他还想继续的行为,嘴角微抽道:“你去忙,我自己来。” 虽说她还未及笄,在棠无香面前顶多算个孩子,可她好歹是个女儿身好吗,更何况她还拥有成年人灵魂。 要让她在男人面前赤身裸体,还不得羞愤欲绝。 棠无香先是愣了愣,随即看见她惨白的脸上飘上两朵红云,不由翘起嘴角调侃:“真难得,丫头也有害羞的时候。” 见她不经侃,脸色涨红一副要爆发的样子,棠无香及时止了话茬,转口跟其商量,他将她衣袖剪开就出去,这样也方便她换衣裳。 苏倾予这回倒是没有异议。 为了避免她尴尬,棠无香倒是很体贴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眨眼间的功夫就结束了。 听见门被拉上的声音,苏倾予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看着包扎完美的右肩,她不由感叹对方的温柔细腻。 脱下脏衣服,又仔细的擦拭了身子后才换上干净的亵衣,平躺在床上不一会就沉沉的睡了去。 虽然她恢复了灵力,但体质仍一直偏弱,她修习的心法又是偏寒属性,以至于儿时寒冬遗留的病根,算是怎么都无法根除了去的。 再加上如此伤重流血过多,容易疲乏也不是什么怪事! 她却不知道,那个被她认为温柔的男人此时手持一把雪色长剑,满身冰寒近乎罗刹一般去了清姣峰。 大长老清姣本来还因为棠无香的突然造访而心生欢喜,毕竟光是看着那张脸,就让人不由心神荡漾。 可是在对方临近时,她却被对方那满身寒气吓得一个激灵,立马从臆想里清醒过来。 “掌门这满身杀气的来我峰上,所为何事?” 她心悦棠无香不假,可活了这么多年,倒也不至于被色欲迷了心智。 “立即召集所有清姣峰的弟子过来集合。” “掌门……” “这是命令。” 棠无香执掌思华坞多年,还是头一次这般严厉摆出一副掌门的架子,清姣滞了一下,随即行礼应了声“是”。 这般大的动静,几乎立刻就惊动了另外七位长老及峰上弟子。 清韵第一个出现在清姣峰上,见棠无香面覆冰霜,奇怪的问道:“掌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前者扫了她一眼,脸色稍缓,但眼神仍旧冰冷:“门中部分弟子品性恶极,今日本尊便要亲自清理门户。” 她本想问个详细,可见他一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只好作罢,心说到底是哪些弟子这般有本事,居然能将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掌门惹怒到这种地步。 再说清芸峰上, 听见动静的凤宸珏和凤煜炎刚准备过去看看,就见一名弟子将纳兰莲生请了过去。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禁有些疑惑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引出这般大的阵仗。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莲生心里却清楚地紧,这思华掌门如此震怒,无非就是发现了苏倾予受伤一事,并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至于让人请他过去,想来不过是让他去认人罢了。 事情果真不出他所料。 只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在这些人当中,看见之前对苏倾予下手的那几个少女。 听完他的话,棠无香立即将目光移到了清姣身上,冷声质问道:“还有人呢?” “都……都在这了啊!” 头一次直面这么可怕的掌门,清姣感觉压力大到直冒冷汗,就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起来。 “清姣,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还有人呢?” 强大的灵威瞬间朝着清姣压去,使其小腿都不停地打颤,若非他有所保留,此时清姣就该直接跪下了,所幸他仍顾及同门之情,并没让其当众出丑。 之前受制于这几个长老,也是因为门规所限,如今对方一而再触及他的底线,却怎么也无法忍下去了。 旁观的众人显然也都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压力,一时间纷纷色变。 “后山……”她咬牙道。 有关于苏倾予受伤一事她是知道的,或者说,那几名弟子敢那般张狂,都是受了她的暗示。 棠无香一过来她就大致猜到了他的来意,本想让那几个丫头暂时避避风头,棠无香找不到人的话这事估计也就算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棠无香的护短程度,就如今这情况来看,怕是不见血不罢休了! “一刻钟的时间,我若见不到人,便由你这个峰主代为受罚。”毫不掩饰露骨的杀意。一旁不明所以的别的峰的弟子见状不由好奇地小声嘀咕:“这是怎么了,前不久还见掌门笑的极温柔来着,怎么转眼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 第233章 本尊护她 “可不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嘘,我刚听说了,掌门带回来的那个小男孩受了重伤,据说就是清姣峰的弟子干的。掌门这会气着呢,你们可别再说了,小心撞刀口上去。” “啊!” 几名原先兴致火热的弟子一同惊呼了声后便噤了声。 一刻钟的时间晃眼就过去了,未见那几个胆敢行凶的弟子,倒是从远处传来一阵阵哭喊声。 “不不,我不要见人……我的脸……” “不要拉我,我不去啊,呜——” “……”凄厉的哭喊声让人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待一群持剑弟子将原先欺负苏倾予的六个少女押上来时,周遭的女弟子纷纷俱而倒退,然后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像是生怕 染上了瘟疫一般。 那被押上来的,之前带头欺负苏倾予的少女一看见棠无香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甩开押着她双臂的两名女弟子,飞扑一般伏跪在其脚下,攥着他的衣摆哀求道: “掌门,掌门弟子知错了,弟子真的知道错了,掌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棠无香皱了皱眉,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抬脚直接将其踹开了去。 扫向剩余几个因脸部溃烂而崩溃大哭,五官扭曲像是在忍受着什么莫大痛苦的女弟子,他握剑的手紧了紧,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嫌弃。 “脸都烂了,丑成这样活着也是折磨,便杀了吧!”面无表情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像不是在决定几个人的生死,就如说杀几个牲畜一样轻描淡写,冷酷无情到让人无法将眼前的男子跟之前那个笑容温柔的思华掌门联系到 一起。 “不——”茵熹一听这话,小脸吓的煞白,扒开人群冲到棠无香面前跪下哭道:“掌门息怒,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静姐,静姐她们已经毁了容了啊,您饶了他们吧!” 他扫了眼哭的稀里哗啦的茵熹,在其希冀的目光中,薄唇微勾,张合间却吐出令人寒心的话:“清姣,交给你了,子桑监刑。”恶劣至极。 他本想亲自手刃了这几个人,那个人,没他的允许,任何伤害她的人都必须付出十倍的代价。可是看见这几张烂的令人作呕的脸,他突然不想脏了自己的“雪翎剑”。 “是。”清姣和子桑应道。对于这样的结果,众人反应不一,像凤宸珏等收到请帖前来观礼的外人不过是看了出好戏,可清姣峰上的弟子却一致将仇恨值转到了苏倾予身上,特别是茵熹,心中原本 对苏倾予只是讨厌,现在则完全是恨上了。 这种情绪甚至影响了其他几座峰上的弟子。 她们并不认为苏倾予真的伤的有多重,反观自家的几个师姐容貌尽毁,觉得一定是苏倾予暗中做的手脚,然后还不要脸的在掌门面前扭曲事实外加告状。 众人不加掩饰的情绪,棠无香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只是他眼神闪了一下,不知为何没有出声解释澄清,反倒是放任了去。 于是乎,正在挽月居沉沉睡着的苏倾予不知道,自己本就没什么路人缘的特质,这回算是败坏了个干净。 不过想来以她的性子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应,反正她拼尽全力想要留下来,也不过是为了拜棠无香为师,然后习得本领好为苏家平反。 至于门中其他人则与她无关。 苏倾予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动了动右肩,虽然还有些疼,但却不像昨日那般抬不起来了。 这才她内心不由对莲生起了感激之情,若没有他昨日慷慨赠药,今日这场比试就真的麻烦了。 自己换了药重新包扎好,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去找了棠无香,两人一起用过早饭,棠无香问她伤势如何,若是不行,他便去找几位长老商议将比试时间延后。 苏倾予知道他力排众议,收男装的自己为徒已经顶了很多压力,自是不愿意再为他惹麻烦,便拒绝了他的提议。 随后二人来到比试场,苏倾予敏感地察觉到台下无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里满怀了恶意。 “……”发生了什么? 她茫然惊愕的扫了一眼看台,随即发现清姣峰的弟子最为仇视她。 她不由想起昨日被几个清姣峰弟子拦下一事,微微皱眉,暗道受害者明明是她啊,这些人的眼神怎么让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不及多想,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跃上了高台,赫然是清姣峰的茵熹。 只是相较于昨日泼辣娇蛮的模样,今日的她显得有几分萎靡,通红的眼眶甚至带着点肿。 看见她的瞬间,那眼中立即爆射出一股恨意:“你个小混蛋,要不是你故意在掌门面前告状挑拨,静姐怎么会死。” 苏倾予因这番劈头盖脸一顿责备懵了,她什么时候在棠无香面前告状挑拨了,静姐是谁?她茫然淡漠的表情无疑再次激怒了茵熹,只是她这回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压下了即将控制不住的情绪,挤出一抹狞笑甩了句“小混蛋你给我等着”,然后一甩头就不再看 苏倾予。一脸莫名其妙的苏倾予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看了眼静静的站在另一边的楼清菀,见对方偶尔飘向她的眼神里也有几分异色,她眨了眨眼睛,她只是 睡了一觉而已,总感觉错过了什么? 只是不等她多想,大长老清姣已经飘然至高台上,然而第三轮的规则却临时做了调整。 本来为了公平起见,无论是哪两个人先上台比试,结束后中间必须休息两个时辰。 可是现在却调整成擂台赛,中间不休息,直至比出最后的结果为止。 由于苏倾予前两轮都轮空的缘故,所以这一局,她直接被安排成了擂主,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也就是说,她输了,出局,赢了,便是间接的一挑二。 摆明了欺负人啊这是。 棠无香面露不快,正欲发作,左右两边的长老却同时制止了他的动作,一旁的清韵安慰道:“掌门莫非真想让那孩子还未拜师,就在思华坞彻底失去立足之地吗?”“没有立足之地又如何,本尊护她。你们这样太过分了。” 第234章 星罗剑阵 “若掌门一意孤行,比试大会即刻停止。不过掌门应该还记得首席之印吧,没有此引,就是掌门收了此子为徒,那也做不得数,门中核心术法,掌门依旧无法教授此子。” 棠无香瞳孔骤缩:“清韵,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阐述现实。”清韵垂着眸子,一副温婉模样。 可就这样一个纤细的女子,屡次将棠无香逼得后退。 无关武力强大与否,只是对方每次都能在恰当的时候拿捏住他的死穴,逼得他不得不退。 思华坞最初,是由九位高人一同开辟创造的,为了防止某一人独揽大权,于是便制下了各种门规相互制约,就连掌门收个亲传弟子一事,也必须在长老会全面通过才行。 由于担心掌门无视长老会,便将首席之印的分成九块碎片,就核心部分放在掌门那里保管,其他八块碎片分为八位长老。 以天道制约,掌门之徒,必须有首席之印加持,才能习得门派术法,否则将天谴而亡。 这也是为什么棠无香无法与长老会彻底翻脸,又让苏倾予必须赢了比试,正式拜入他名下,他才会真正教授她的原因。 棠无香拂开清韵抓着胳膊的手,脸上已不见昨日的笑容,沉抑道:“你们真是好样的。” 清韵抿了抿唇,知道刚刚的话已经起了效果,况且对方现在显然动了怒,她也没必要再刺激他,于是便乖乖噤了声。 台上,苏倾予在看见棠无香被清韵长老拉住时就知道已经没了改变的余地,只能尽力一搏了。 可哪知还没完,据清姣所说,为了让她们更好的发挥自己的实力,第三轮比试改用真剑,会启动防护罩,没有落台即输这一规则,双方之中必须有一人认输才能结束。 言下之意,对方若不认输,就是“不小心”杀了也没关系? 一言激起千层浪,一个比试而已,需要拿命做赌注吗? 可清姣像是没察觉到其中有哪里不对似的,自顾自地宣布第一场比试由楼清菀对战化名为棠骨七的苏倾予。 在她和茵熹退出高台的瞬间,碗状的透明光罩倒扣在高台上,彻底将高台内的空间与外界隔离开来。 耳根瞬静! 苏倾予若是此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那叫清姣的大长老针对了的话那就真的是反应迟钝了。 可是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啊。 就在这时,站在她对面的楼清菀说:“昨天找你麻烦的那几个清姣峰弟子,被掌门下令处死了,大长老亲自动的手。” “!”闻言她顿时惊愕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虽然这一表情很细微,但是仍被楼清菀捕捉到了,只是对方显然误会了什么,从她眼角流露出的鄙夷就能看得出来。 “虽然觉得赢了也很麻烦,但仗着掌门撑腰,迫害同门弟子的你,实在不配首席弟子那个位置,所以,只好打败你了啊!” 说着,她一手倒提着剑,一手掐诀,像是解开了某种桎梏,强大的灵威立即爆发开来,苏倾予只觉得呼吸微微一滞。 “……”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大早尽是人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而且,莫名其妙拉了一身仇恨? 只是眼下显然不是废话的时候,因为她发现楼清菀根本就不是一段灵修,这般灵威,显然已经有了二段三层左右实力,之前应该是刻意压制了。 看台上的众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些变化,顿时一片哗然。 棠无香见状脸色一变,他昨天真是被气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忘了提醒苏倾予,该死! 他紧握着拳头,眼底闪过一丝焦躁。 “一段七层对战二段三层,小九,你说他可有胜券?”凤煜炎双手抱臂,嘴角噙着一抹玩味。 “不好说,虽然表面上两者实力悬殊,但实战讲究的是综合战斗力。” 按常理来说,这场比试不看也知道该是二段碾压一段,可不知为何,他竟莫名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比试。 不过在此之余,他却有些担心对方肩膀的伤势…… 苏倾予紧握着剑柄,紧抿着唇不发一言,暗暗思考着对策。若是按照寻常那般打斗,她必输无疑,毕竟每一段之间,都是质与质的差距。 可是不待她想好对策,楼清菀就已经提剑朝她冲了过来。 速度快到几乎掠过一道道残影,幸好这段时间经过棠无香的训练,身体对于危险的感知度已经大大提升,近乎本能一般一个侧身抬剑格挡。 “铛——” 兵刃相撞,火花四射。 见对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弱,楼清菀挑了下眉,然后立即往后撤退。她本以为解开二段的封印能一招打败对方的,如今看来,她得认真起来才行。 苏倾予紧皱着眉心并没有立即追上去,对方给她的感觉太危险了。 虽然之前有看过楼清菀的两场比试,但对反根本就没暴露二段的实力,压根儿就不能给她提供一点参考价值。 冒然上前,怕是讨不了好。 可相较于她有所顾忌,对方显然就没那么多,只见楼清菀抬手抛出手中的长剑,双手叠加掐诀:“星罗剑阵。” 随着她低喝声起,原本浮于半空的那柄长剑“铮”地一声,唰唰变幻出数百柄剑,每一柄都寒芒闪烁。 苏倾予抿了抿唇,看着面前那些长剑眼神微闪,她知道这些剑里只有一把是真的,其他的或许是剑气化的,或许……只是没用的幻影。 只是不等她多想,数百柄长剑已经“嗖嗖”朝她飞了过来,就在她心中凛然准备应对时,才发现那些剑虽将她围住却并未立即攻击。 紧接着就见周围环境一变——光罩外的人群消失了,比试台消失了,甚至连对手楼清菀和那些长剑都不见了,入目所及,便是一片浩瀚星河,夺目璀璨。 “想不到清菀这孩子的《星辰剑法》已经练到了这种程度,她的修为,不该只有二阶吧?” 评判席上,棠无香嗓音极为平稳,虽是问句,语气却极为肯定。只是若是有人能注意到他掩在袍袖下的紧握的手就能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面上这般冷静。 第235章 天子樾 “菀儿天赋极高,悟性极好,性子也沉得住气,本想等你回来,跟你商量看看能不能让她跟了你,却不想你却带了那个孩子回来。” 清韵没有回答棠无香的问题,但是此番话不难听出她对楼清菀的评价很高。 棠无香摇头道:“除了她,我谁也不会收。”说着,他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清韵,接着说:“假如她出了意外……” 说到一半,他便没接着说下去,只是清韵被那双像是沉了星子一般眼睛注视着,无端的打了个寒颤,半点欢喜也生不出来。 她有种预感,对方没说完的半句话,可能是让她们所有人陪葬。 清韵慌忙转过眼神,看向高台上被剑阵团团围住的苏倾予时,眼底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怨念,对方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凭什么夺走了棠无香所有的注意力和关爱。 为什么棠无香会这么喜欢这个孩子,虽然眉眼精致,但总体看过去却也不是那么让人惊艳啊。 比试台上,苏倾予冷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这片星空,心知这是假的,可是却苦于没有破阵之法,只能被困于其中,完全处于被动的地步。 远处忽然划过一道流星,惊人的漂亮,却一闪而逝。 一切恍若真实。 那道流星像是为什么起了开端,苏倾予只觉得星海里的星星越发亮了,流星一道接着一道划过。 那瞬间,她脑海里灵光一闪,这些银光闪烁的星星,让她想到了某种可能…… 与此同时,一道流星竟从天边朝她飞来,强大的冲击力和威压几乎压制的她无法动弹,一滴冷汗划过额际。 在外人眼里,苏倾予目前的状态就跟傻了一样,团团围住她的剑海里飞出一柄长剑直指她眉心她也不知道抬手去挡,甚至侧身避一下都不知道。 “领域?”纳兰莲生低喃了一声,紫瞳里闪过一抹惊愕。 “你太看得起她了,这不过是剑阵创造出的伪领域而已,不过即便如此,怕也不是那孩子能抗得住的。” 莲生听见身边传来一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声音,好像有点熟悉,不由好奇地偏过头。 那是一个披着黑袍,整张脸都藏在了宽大的帽兜之中的人。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黑袍人抬手掀开了帽兜,一张极度苍白的脸暴露在和煦的阳光下,有些透明的质感。 “子樾?” “好久不见,小莲生。” 纳兰莲生舒展的眉再次皱了起来:“天-子-樾!我说过很多次不许在我名字前加‘小’字,明明我们年纪差不多大。” “好的,小莲生。” “……” 看着天子樾嘴角的浅笑,纳兰莲生抿了抿唇,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将目光移到高台上,可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台上的苏倾予已经化解了刚刚的危机。 只是她单膝跪地,左手握着右边肩膀,握着剑支在地上急促喘息的模样,看起来状态并不太好。 而且那些围着她形成一道剑组成的漩涡也依旧没有散去。 “还不错,居然能顶住压力躲开。”天子樾微微诧异:“嗯?身上有伤?” 莲生皱眉道:“嗯,肩膀的伤很重。”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担忧。 天子樾不由转过身深深地看了眼他,倏地笑出生来:“小莲生,你变了。” 莲生一脸莫名地瞥了他一眼问:“什么变了?” “唔,变得像个人了。”以前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偶。只是后一句话他没说出来。 “……”莲生闻言怔了一下,这句话好耳熟,很早之前,苏倾予似乎也这样说过! 这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比试台上的苏倾予境况却越来越艰险。苏倾予感觉自己现在就跟瞎了一下,除了漫天星子什么也看不见,之前那道流星朝她飞来时,若非怀里的九凰令忽然发出一阵灼热感,解除了她周身无形的禁锢,使她闪 躲的及时,眼下怕是她现在不死也残了。只是紧接着第二道流星朝她飞来,已经来不及闪躲的情况下,心中的猜测使她本能地抬手去挡,强烈的光刺的她几乎睁不开眼,只听“铿锵”一声,眼前的“流星”压得她直 不起身子。 最后运转全身灵力想要挡开那道“流星”,却发现它已经化作点点光斑消失了。 肩膀的伤口崩裂,虽然因为五蕴血凝膏的缘故,伤势已经没原先那般严重,但那也是相对而言而已。在刚刚强大的压力下,现在右手疼得几乎已经举不起来了。可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完全白费,至少让她验证了心里的想法——这里的每一颗星芒背后,都是一柄长剑,星芒 应该就是剑尖。 利用长剑布下幻阵,若是施术者手段再温柔些,几乎能让人毫无所觉溺死在这片美丽的星海里。 虽然不懂破阵之法,但若是有足够强的力量,应该也能冲破这种虚妄之境吧?! 捂着右肩的手下意识用劲——想法是好的,可到底应该怎么做? 苏倾予处境不妙,楼清菀的情况也不见得多好,虽然看似她占尽了上风,压制的苏倾予连反手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她自己心里却清楚,苏倾予只要不败,便已经占了赢头。 她本想着速战速决,所以一出手就是绝招,可哪里知道对方这么能抗,若再不能打败对方,接下来怕就得轮到她挨打了。 毕竟维持这么大的阵法,对灵力的消耗太大了。 想着,手中印决一转,所有围着苏倾予的剑都发出阵阵嗡鸣声。 “星辰之殒。” 苏倾予看见所有星辰光芒大炽,带着凛然杀意。 她知道,这是楼清菀又有新的动作了,就这形势,怕是楼清菀打算一招定胜负了。 她眉心殷红的棠花纹因其拧眉的缘故,折成一道红色竖纹,带着几分煞气。 像是感知到她的处境似的,她怀里的九凰令不停地嗡鸣着,隔着衣服都让她觉得有些烫皮肤。可是她不能借用九凰令的力量,且不说一旦召出云凰立即会被凤宸珏认出来,单是后续会不会因为借助外物再次被那些长老挑刺针对,或者因为九凰令招来一堆是非也未可知。 第236章 《黄泉》禁术 而且,关键她不能每一次都靠九凰令来脱险,那样她将永远无法进步。 看台上的茵熹看到这里眼里满是兴奋,一直低声念叨着“杀了他,杀了他”。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刀剑无眼,为了比试输了性命可就不值了。” 虽说楼清菀目前因为误会不喜苏倾予,但是她终究还是不忍害其性命,便出声提醒。 只要对方现在认输,她也会立马收手。 苏倾予没说话,苏家冤屈未洗,灭门之仇未报,她不敢死,更不敢输。 她咬牙站了起来,抬手隔着衣物捂着九凰令。妄想以一阶的力量破二阶的阵法那是不可能的,既然不能召唤云凰,那么就只有借一点它的力量,助她破阵了。 但是此法也有一定风险,后遗症也大,所以刚刚她一直在犹豫,可眼下除此以外,显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了。 她倒提着剑,闭上眼睛,开始与九凰令建立联系。 只是此番场景落在外人眼中倒像是她放弃了挣扎,安然赴死一样。 “他在做什么?” “等死吗?” “啧,真不懂掌门看上了这小子啥,被楼师妹打的根本换不了手。” “弱啊……” 清韵眼角流露出一抹不屑,下意识转头去看棠无香,想看看他对此是什么反应。 可是她最后看见的,也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许是察觉到了前者的视线,棠无香睫羽颤了颤,笃定道:“她不会输。” “但愿如此。” 清韵半真半假的附和,却不知自家掌门哪里来的自信,毕竟就目前情况来看,苏倾予落败已经成了无法扭转的定局了。 楼清菀眯了眯眼睛,既然对方如此不识好歹…… 她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袖摆一挥,数百长剑直直朝着苏倾予射去,场景震撼人心,同时却也让人背心直冒冷汗。 这回死定了吧!——众人心想。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苏倾予突然睁开双眼,单收掐诀,手中长剑同样被抛至半空,竟化作无数光点。 “忘川遇萤。” 在浩瀚星空里,突然出现一副凄艳至极的画面,像是融入星空的黄泉,彼岸两端虽然没有艳丽至极的曼珠沙华,却长满了盈盈翠草,点点萤光闪烁其中。 楼清菀见了脸色瞬然大变——对方明明才一段实力,怎么可能做到领域外放。 不仅是她,在场的每一个人见了都露出一副异常惊骇的表情。 “啧,此子当真天赋异禀。”天子樾那双琥珀似的眼瞳闪烁着异色。 坐在角落里观战的凤宸珏等人同样惊愕莫名,这般紧要关头琢磨出领域?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场的大概只有棠无香明白,那哪里是领域外放,甚至连领域都谈不上,跟楼清菀利用剑阵形成伪领域的情况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只能困杀敌人,另一个还能迷 惑敌众。 领域那可是九段之后才有机会形成的东西,天赋,修为,领悟,缺 一不可。 当然也有九段就修出领域的绝世天才,但那只占绝少数,绝大多数人,是连领域的边都悟不到的。 之所以这般笃定,是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研制出的禁术《黄泉》,附在《碧落剑法》最后一页,他当初没有刻意提醒苏倾予,是因为他也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教她学。 修习《黄泉》并无修为限制,一段可以学,九段也可以,因为这是可以随着个人修为进阶的禁术,所以它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强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领悟足够,灵力也达到了某种程度,甚至能够衍生出阴阳鬼差,十殿阎罗。从某种角落来说,这确实和领域非常相像。 万事有利就有弊,这禁术最大的弊端,就是会伤及使用者的经脉,而且需要奉上己身的生气为代价,才能催动《黄泉》,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一旦控制不得当,遭遇反噬,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他既担心苏倾予使用《黄泉》受伤,又害怕她在危险面前连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 虽然纠结到最后也没下定决心,但禁术他却还是放在剑法里了,至于学与不学,又学不学的会全看苏倾予的造化! 而就目前情况来看,后者显然领悟的非常好,可是他却止不住担心后者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这般强大的力量…… 苏倾予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余力想这些,眼下她只有两个想法——不能死,不能输! 忍受着体内经脉几乎要爆裂的痛苦,一边承受着来自九凰令传输而来的灵力,一边维持着禁术。 此时,楼清菀已经操纵着剑阵攻向她了,只是在那瞬间,所有流萤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蜂拥围住了苏倾予。 苏倾予像是被织进了一个光茧中一样,直接抵挡住了楼清菀这最强一击。 剑影散去,楼清菀召回自己的剑,脸色苍白的踉跄了一下才稳住。 “噗——”几乎在剑影散去的瞬间,流萤组成的光茧也霎时破灭,恢复成原先的长剑回到苏倾予手中,重新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苏倾予一口血喷了出来,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苍 白。 黄泉之境还未散去,却变得有些虚幻,执剑立于奈何桥边的苏倾予黑衣如墨,苍白的脸只余一抹被血染红的丽色,活像是从九幽走出来的艳鬼,生生带上了几分阴寒。 楼清菀眯了眯眼睛,剑指苏倾予冷声道:“放弃吧,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就算你赢了我,你也绝对打不过茵熹。” 苏倾予耸肩无畏的笑了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毕竟……我不能输,也不敢输啊!” 楼清菀不明白,对方明明还是个孩子,可哪里来的这么强大的执念,难道就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吗? 能否成为首席真的那么重要吗? 想着,她不禁问了出来。苏倾予的笑里一时染上了几分苦涩:“如果你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能使自己家族遗臭万年的冤屈,你就会知道,那个位置于我而言,代表着什么。”她本尚还稚嫩的嗓音 已经沙哑,轻轻地低喃中有着不可忽视的无奈和痛苦。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跟她们争的,可不争的话,便无处修习本领,无望报仇雪恨。与其活着煎熬,倒不如殊死一搏来得痛快。 第237章 认输 楼清菀一脸惊讶地看着苏倾予,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矜贵甚至有些高冷的孩子,还有这般悲惨的身世。 鬼使神差般,她开口问道:“昨天,是你让掌门杀了那几个围堵你的清姣峰弟子吗?”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还是想要问一句。 苏倾予摇头:“没有。” 简单的两个字便已经足够楼清菀释怀心结了,毕竟她一开始对苏倾予的印象还不错,后来对其偏见那么大也多是被身边同门的情绪影响。 毕竟当自己所处环境中的绝大多数,甚至可能连自己的长辈都在说在一个人的坏话时,自己难免也会对那个人产生意见。 现在打了一架,冷静冷静,她竟觉得越看苏倾予越顺眼起来。 收了剑,她面朝评判席用灵力高声宣布:“我认输。” 面对这神转折的一幕,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都认为此局该是楼清菀赢的,苏倾予不过是在强撑,这一点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可她偏偏在最后关头认输了。 由于光罩的缘故,众人都听不清比试台上的两人刚刚交谈了些什么,不由更加好奇起来。清韵脸色唰的阴沉下来,楼清菀与其对视时眼神坦荡,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对面这个孩子更是毫无过错,不过是得了掌门的偏爱,就招来门中长老弟子的嫉恨 ,简直无辜。 清姣皱眉跟其确认道:“莞儿,你……”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楼清菀再次高声打断:“我认输。” 苏倾予此时也收了禁术,抬袖随意擦掉嘴角的血,看着对面与一众长老对峙的楼清菀,她感觉心脏急促收缩了两下,只觉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 其实这个女孩子,是个很善良的人吧! 清姣没办法只好解除光罩,楼清菀飞身下台之前看了苏倾予一眼,唇瓣动了动,无声说了句“加油”。 苏倾予抿唇笑了下,趁着第二局开场前尽量多恢复一点灵力。 只是清姣显然不愿意让她得空,楼清菀一走,她立马上台,她刚开口准备宣布让茵熹上台挑战,就再次被人打断。 “等等!” 凤宸珏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本来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的,结果这么一闹,所有人的目光“唰唰”朝他射来。 随即而来的就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哇,这小少年好俊啊!” “前两天都没发现呢?” “他是谁啊,来砸场子的?” “乖乖,有种啊,当着这思华坞掌门及所有长老闹事,怕是不想活着回去了?” “……” 凤煜炎惊愕之后,紧接着皱紧了眉心,暗中拽了拽凤宸珏的袖子提醒道:“小九,这里不是长安,不要乱来。” 只是前者看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袖子不说,还继续开口道:“君家掌灵君九及昆仑玉虚首席弟子,有急事要与思华掌门商议。” 语气恭敬,态度谦和中不失尊仪。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不仅是看出了这思华掌门对台上之人的在乎,也是因为君家和昆仑玉虚的影响力足够大,他相信他这样说足够引起这些心怀不轨的长老们的重视和 顾忌。 只是他这话一出,倒吸凉气的声音便此起彼伏,昆仑玉虚派是不下于古蜀思华坞的存在,虽然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玉虚首席,却没人料想到玉虚首席这般俊美! 更让人意外的是,君家掌灵居然这般年幼…… 棠无香心里正急着想法子怎么才能拖延第二场比试的时间,凤宸珏这一开口无疑正好给了他借口。 他犹豫了一下,佯装不满道:“如此,便中场休息一下吧,还请两位小公子随我来。” “掌门……” 从清韵手中扯回自己的袖摆,棠无香表情淡淡道:“君家掌灵和玉虚派的首席,便是我们也敷衍不得。” “对方只是两个孩子……” “清韵,你应该注重的是他们二人的身份,而不是年龄。”语气加重。 清韵纵然心生不满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头应了声“是”。 苏倾予看着随棠无香离开的凤宸珏和凤煜炎的背影,这明显是临时起意啊,大家都不瞎,谁看不出这二人在故意找茬。 棠无香的举动她能理解,想必他想的也是能帮她拖一点时间是一点,可凤宸珏和凤煜炎是为什么要冒险帮她? 莫非,是认出她来了?还有,对方自称君九,君……神隐君家!她微微愕然,可是凤宸珏不是九皇子嘛,母妃不应该是灵素媛吗?她才不信一个偌大的君家会去抱养别人的孩子,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凤宸珏根本就不是灵素媛亲生的 ,那这件事皇上知道吗?思及此这她不由皱了皱眉,蓦然想起之前在皇宫御花园里,灵素媛待凤宸珏和凤宁旭的天差地别,还有在枫火山庄那夜,他们聊到这个话题时,凤宸珏眉眼显露出的哀意 。 暗叹一声,所有的不合理,这样一来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暂时将这些想法压下,想到接下来有时间可以好好调整状态她心里稍稍轻松了些,若是当真接连比试两场,怕就是她真的拿命去博,也不一定能赢得下来。 况且看那茵熹望向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估计真打起来,对方一定会下死手。 若能多点时间给她恢复自是极好的! 她下了比试台,虽然不能出比试场,但是找个人少安静点的角落还是可以的。 只是她刚绕出众人的视线,就被人拉了一把。 警惕之下,她差点就要动手了。 不过好在对方及时出声:“倾予,是我。” 她抬头一看,条件反射似的唤道:“莲……”可下一瞬她就住了嘴,皱眉转而问道:“怎么又是你?” 她现在可是跟莲生不相识的陌生人,按理说应是连对方名字都不清楚,若一张口就亲密的唤对方名字,那不就直接暴露了? 可就算她改口的快,那个字依旧被面前的人捕捉了去,便被追着不依不饶的问:“莲什么?”看着面前表情寡淡的脸,苏倾予真是头疼地想捂额,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第238章 揭穿 眼珠一转,她突然想起自己受伤的右肩,于是忙抬手捂上去闷哼了一声,苍白的脸色即使不用装都能看出来她现在的状况确实很不妙。 “公子请让一下。” 右肩确实还在流血,但现在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疼了,就是左手捂上去的时候有些刺刺的。她这样做,不过是想转移面前的人的注意力而已。 纳兰莲生微颦了下眉,手臂动了一下似是本想伸手扶她一把,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只静静地跟在她后面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苏倾予坐在地上直接闭目打坐,一是为了疗伤恢复灵力,二自然就是为了避开跟面前的人有眼神言语的交流,她可记得很清楚,面前的人有多敏感。 然她心里却明白,就目前情势来看,怕是在他这里,她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 她这点小心思全被莲生看在眼里,只是他却也不点破,因为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动手给苏倾予的肩膀上点药。 既想动手,可是见对方闭着眼睛一副像是根本不想见到他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再凑上去好像很丢份儿。 不过他倒也没纠结很久,毕竟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几次三番救回来的,对方的命本就该是他的,现在给其上个药又怎么了。 于是乎,他连招呼都没打,上前两步,走到苏倾予身边蹲下后就直接伸手撕开了她右肩被血浸湿的衣服。 由于他速度太快,苏倾予刚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莲生已经撕开了她肩膀那处的衣服,露出血淋淋的肩头。 “……”苏倾予眨了眨眼睛,嘴角抽搐了两下。 这熊孩子难道就不懂尊重别人吗,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上手就撕衣服真的好吗?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捂肩膀,却“啪”地一下被莲生给打开了。 “别动,你这一手下去非得感染不可,莫非还嫌自己身体留下的病根不够多,想再添些?” 说这话时,他语气颇显严厉,盯了会那血肉模糊的一块,狠狠地剐了苏倾予一眼又道:“我的恩你还没还,谁允许你这般作践自己身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装傻也没意思了,苏倾予叹了口气,索性便认了:“没事,再用点你昨日给的药膏就好,反正也不疼了,等一会比试结束,好好休养几日估计就好 了!” 纳兰莲生听完差点一巴掌拍她头上去,这么重的剑伤啊,就是五蕴血凝膏都无法一时半会治好的伤,对方却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不过眼下显然不是争执这个的时候,顺手递过去一个玉色瓶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素白的帕子开始为其清理伤口:“回灵丹,吃三颗,能快速补充灵力,剩下你的留着。 ” 苏倾予神色一喜,刚准备道谢,却听对方轻哼了一声道:“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苏倾予:“……” 就像是为了报复她之前有意装傻和不爱惜自己身子似的,莲生给其上药时下手格外重,正在吸收回灵丹药力的苏倾予不由闷哼一声,半睁开眼睛无奈道: “虽然已经疼得有点麻木了,但你好歹轻点啊,还是会疼的。” “呵,我还以为苏世子不知道什么叫疼呢。”莲生讽笑说道,可手上的动作却不由温柔起来。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以为你装的很好吗?一个人的外貌再怎样作假,身上的味道还有言行举止下的小习惯却做不得假。”金丝蛊更是做不得假。 最后一句他自是没说出来。 在听到味道二字时,苏倾予皱了下眉,因为莲香的缘故,她还特意带了能够混淆气味的香囊在身上,对方是狗鼻子吗,能分辨的这么清楚。 由于时间紧迫的缘故,她倒也没再说话,而是专心恢复灵力。 莲生便认真地给她处理伤口,只是待擦干净血污后,看着其高高肿起也掩饰不住肩头的小巧圆润,不由暗道对方身子也太单薄了些,这一身骨头像是一折就能断掉似的。 另一边,棠无香带着凤宸珏等二人已经到了偏殿。 随行的子桑给三人奉上茶后正要退下,却突然被棠无香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什么。声音很低,另外两人都没听清。 子桑退下后,偏殿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一时三人都没说话。 虽然刚刚凤宸珏在外当着众人的面说有事要对棠无香商议,但是三人心里都清楚,那不过是凤宸珏胡诌的而已。 凤宸珏正打算起身告辞,许是那个人跟苏倾予太像了,所以他止不住的担心,他想去看看他。 他知道就算他走了,棠无香也不会立即出去,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都耗在这。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不知思华掌门与天秦前任右相棠无香是何关系?” 由于谁也没有见过棠无香的真面目,自打他出现就一直带着白玉面具,只有那一头耀眼的银发成为了他的标识。 而如今又出现一个满头银发还长及脚踝的男人,太巧了,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嗯,我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会来找我问这个问题呢。” 其实有关于身份一事,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什么,只是苏倾予的身份太敏感了,不方便直接暴露在杂乱的视线里。 不过若是凤宸珏二人问起的话,暴露了倒也没什么。 毕竟苏倾予以后总归还是要出入天秦朝堂的,她跟他不同,他是被迫守护天秦,所以才能那般闲散自由,苏倾予有家仇要报,需要做的事太多了,之后必须常驻朝堂。 既然以后总得选一个皇子辅佐其称王,不如便选一个最有潜力的,然后提早打好关系……这样对以后倾予洗刷苏家冤屈也会有所帮助。 “所以……您就是棠大人吧?而棠骨七……其实就是苏倾予对吗?” “嗯。” 本也只是抱着试探的想法问问,若是对方不承认,他也顶多继续怀疑下去,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关系,或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可却没想到,他随口一问,对方竟这般直截了当给了他确切答案。 第239章 凤苏两家扯不断的是缘还是孽 不过大概也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让之前一切看似匪夷所思的事,变得理所当然。 他抿了下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旁边的凤煜炎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开口道:“所以棠大人这般大张旗鼓,召集各方拔尖儿的小一辈聚集在此,其实是在为苏倾予铺路?”棠无香毫无避讳地点头道:“倾予以后要走的路还长,可是现实却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一点一点慢慢去摸索,我思来想去,便也只有这个法子,能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接 触到最多的人。” 凤煜炎虽听得明白棠无香这是为苏倾予好,可是却总是抓不住核心,而凤宸珏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苏倾予作为棠无香衣钵的传承者,新一任右相,以后少不得跟皇室和各国及各大势力打交道。 现在多识点人,若是再跟某些出自大家族的子弟结下善缘,以后无论是出入江湖还是庙堂,必是一大助力。 “两位殿下以后就别称棠某‘大人’了,棠某已经隐退庙堂,不再是天秦右相了,等倾予能力足够,我便会亲自带她回朝,授予官印。” 凤煜炎惊愕地问:“您居然传位给苏倾予,苏倾予她可是苏家人啊!您这样可是不太好。” 虽然他之前就在冥冥中感应到了王族血咒的转变,可却不想,竟又与苏氏扯上了关系,这到底是缘……还是孽?“苏家怎么了?”棠无香眼神淡淡地滑向他问道:“殿下难道是指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苏家到底如何,莫非还要本尊给殿下一一道明不成?苏家从未出过叛臣贼子,都是你父 皇自己在怀疑嫉恨。” 苏家是冤枉的,这一点再没有人会比凤家人更明白这一点。 可也正因如此,才让凤煜炎心生忌惮。苏氏满门几百口人命惨死狱中,苏倾予怎会息事宁人,她回城后的第一件事,是不是要报复天秦皇室? 凤宸珏察觉到棠无香情绪的转变,为了避免情况恶劣下去,于是出声打断二人的交谈道:“掌门,倾予眼下还受着伤,不如我与家兄……” 像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就被棠无香打断:“不用了,人多眼杂,被撞见就解释不清了,倾予的伤纳兰家那小子会解决好的,殿下不用操心了。” 许是因为凤煜炎那话恼了的缘故,棠无香的语气有点冷淡。 凤宸珏闻言垂下眼睑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天看见莲生为苏倾予解围的那一幕。 他们是何时认识的,关系如何,纳兰莲生为何要对苏倾予那么好,为什么纳兰莲生一眼就能笃定对方是苏倾予…… 无数的疑惑交织在一起,隐隐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一想到两人和谐相处在一起,他就觉得很不舒服,就像是很在意的玩伴,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 因为有了莲生帮助的缘故,所以苏倾予仅用了半个时辰就恢复了大量的灵力,肩膀处的伤也已经被莲生处理包扎好了,虽然动作起来还是会疼,但也不至于不能忍受。 苏倾予:“这一次,又多亏了有莲公子了。” 莲生:“不用客气,每一笔账我都记着呢。” 苏倾予:“……” 好吧,她刚刚大概是多此一举了。 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她也该出去了,若是再待下去,指不定那群女人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是她刚起身抬脚,就被一旁的莲生拉住了手腕。 “怎么?”她疑惑地看向他。 “你不觉得衣衫不整的样子有点狼狈吗?”说这话时他眼神不自在的飘开,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经此提醒,苏倾予这才注意到肩膀处的衣衫已经完全被撕裂开了,若是从背后看,怕是连肩胛骨都看得清楚。 “……” 她真的不想用幽怨的眼神瞪向一次又一次救过自己的人,可她真的忍不住想吐槽,只是上个药而已,撕衣服的时候难道就真的不能手下留点情吗? “不然,我把我的外袍脱下来给你?” “……”苏倾予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忍着没将含在唇瓣间的“滚”字吐出来,顿了顿她摆手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比刚刚更难看些而已。” 缩回自己的手后就离开了。 莲生并没有跟她一起走出去,而是在原地等了好一会,才若无其事地出去回到看台席位上。 因为他清楚,若是跟苏倾予一起走出的话,被有心人逮着了,定会给其招惹来麻烦。 他刚坐下,天子樾就皱起了眉低声道:“你杀人去了?好浓的血腥味。” 莲生白了他一眼,他知道对方嗅觉敏感,任何一点细微的气味在对方那里都会被放大数倍,于是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 “对了,你们天家出什么事了?放任一个一瓣樱灵出去,也不怕出事?” 他这样说,既是想探一下之前在苏府遇到的那个天家人的底细,同时想尝试让天子樾帮忙召回那个人,他不希望苏倾予以后入世,对方还会再缠过来。因为放眼历史,凡是跟天家人挂钩的,能善始善终的人太少了,大都沦为了天家人竞争的牺牲品,这一点让他尤为厌恶,同时他也担心苏倾予最后也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 不过对于天子樾,他倒是生出少有的好感。 他跟天子樾是意外结识,又意气相投,于是就成了朋友,虽然他还是很不喜天家人的命术,甚至不喜欢整天将命运挂在嘴边的天家人。可是天子樾却格外不同,明明天赋绝佳,年仅十八,命术已修到九瓣,偏偏为人还低调的紧,并不自诩不凡之类的,甚至在结识之前,他完全没有听说过天家还有这么一 号人物,属于那种相处起来格外舒适的类型。 “哦,你说的是子松吧,你遇见他了?”天子樾摸了摸下巴,表情带着一股莫名的意味:“其实他本不该如此的,只是他儿时丢了点东西,不然何至于多年来修为卡滞在这里多年。随他去吧,在红尘历练历练对他也好。” 第240章 禁药 莲生挑了下眉,天子松,他记得天子樾跟他提起过…… 眼神闪了闪,他问道:“可就是你那顽劣的弟弟?” “啊,是啊,子松他的天赋可是比我还好呢,就是性子……呵,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说这话时,语气既是无奈,又含着淡淡地宠溺。 话说到这,莲生已经打消了刚刚的念头了,眼前这人看似总是在责贬自己弟弟,实际上应该很宠护那个人。 闲聊间,莲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眯起眼睛扫视了半天,惊觉苏倾予竟不在场。 后者明明比他先过来啊,怎么会不在呢,去哪了,可是又在哪被什么人拦住了? 几乎是刚发现其不在,各种念头就止不住的往外冒。 一旁的天子樾发现了他的异样,疑惑地问:“怎么了?” 莲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于是便摇了摇头道:“没事。” 他却不知,苏倾予刚从角落走出去就被子桑请走了。 棠无香像是事先料定了一切似的,早就安排了子桑重新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待找到苏倾予时让她换上。 苏倾予心里虽然有些感叹棠无香的细心和体贴,但同时对于对方这种料事如神的本领又有些心悸。 该是怎样的心细如毫,观察入微,才能将人心琢磨的这般清楚,掐准了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疗伤,更料定莲生一定会给她处理伤势…… 苏倾予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却发现不管是楼清菀还是茵熹,居然都不在场。 楼清菀还好说,毕竟她已经结束了比试,可茵熹一会就要上场了啊,这个时候居然也不在…… 环顾了一圈,不知为何她心里有几分不安,总觉得一会的比试,可能比跟二段的楼清菀比试还要不容易。 不消一会儿,棠无香已经带着凤宸珏和凤煜炎二人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这时,茵熹也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只是让人在意的是其双颊绯红,甚至连耳尖都泛着粉色,也不知是跑来时剧烈运动引起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苏倾予微眯了下眼睛,暗道这小妮子刚刚是去会情郎了不成,双颊若粉,双目含情……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茵熹也朝她看了过来,含情的双眼逐渐冰冷下去,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寒意。 两人一言不发上台,在清姣宣布开始后,光罩再次笼罩了下来。 “小师弟要不要考虑现在就认输,不然师姐担心一会下手重了,伤及你性命,又该惹怒掌门了。”茵熹挑眉道。 苏倾予眉眼间尽是不喜,嗓音冷淡:“废话真多。” 茵熹神色一恼,轻骂了一句:“哼,小混蛋,准备好血债血偿吧,我不会让你有认输的机会的。” 说着便提剑冲了上来,柔白的灵力包裹着剑身,倒是让人意外茵熹这样泼辣性子的人,灵力却如此柔和。 苏倾予也不惧,对方跟她一般不过是一段七八层的实力,二段以下,还至于让她太过忌惮。 “锵——” 两剑相撞的瞬间,苏倾予神色一变,挡开对方攻势急忙后退,对方灵力充沛程度远远超过一段灵修,甚至与楼清菀有的一拼,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不待她多想,茵熹舌尖勾了一下下唇,嘴角泛着嗜血的笑意,再次提剑追了上来。 不同之前楼清菀一上来就直接斗法,茵熹像是打准了注意一定要跟苏倾予近身搏斗,每一剑都极重,速度又极快,一时间竟隐隐有压制苏倾予的势头。 苏倾予握剑的手隐隐发麻,本已没了知觉的右肩此时更是钝钝的疼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非得被对方逼得废掉整只右臂不可,于是手腕一抖,使用巧劲滑开对方的长剑,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飞溅的火花,倒是让她成功地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不再恋战,提起灵力便倒飞出去十几米远,仔细打量了茵熹一番,皱眉道:“你使用了禁药?” 禁药在灵修者之间还是广为流传的,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一个人的灵力,一般都是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有人使用禁药。 因为这种药极为损伤经脉,严重者,甚至可能此生修为都不再精进半分。 对方这是疯了不成,为了一场比试,要拼上自己这一辈子? 她是因为身负血仇,不得不拼命,茵熹这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因为看不惯她,想要杀了她? 茵熹没说话,冷笑一声,便再次朝她冲了过来,而且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更快,残影闪烁给人造成一种瞬移似的错觉。 评判席上的棠无香见状不由抬手捏了捏眉心,朝一旁的清姣看去,颇有几分心累地问道:“大长老可有什么要说的,比试中吃禁药,已经犯了规定吧?” “掌门如何裁定熹儿吃了禁药?虽然熹儿眼下爆发的灵力确实与段位不符,但她却没有出现丝毫服食了禁药后该有的眼红等一切症状,或许熹儿是厚积薄发呢?” 清姣非常镇定地反驳棠无香的怀疑。 棠无香抿了下唇,虽然清姣这番话有些勉强,可却也在理,光从茵熹表面上来看,根本就看不出她是不是吃了禁药。 他此番一而再的护苏倾予,已经让各个长老都心生不满了,若是执意要求暂停比试,对茵熹进行检查,想必清姣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眼神闪了闪却没再说话,而是认真关注起高台上的比试。 再说台上,苏倾予再次与茵熹兵刃交接时,手腕一麻,手中的长剑差点就脱手而出了——竟是比之前的力量还要强大了数倍。 明明只有一段实力的灵威,可展现出的力量和灵力浓厚程度,竟比楼清菀还要强悍。 苏倾予抬脚狠狠踢中茵熹的肩膀,迫使她收了剑势后,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虽然对方靠了药物暂时大幅度提升了力量,但无论是功法还是心境都还没跟得上,所以对方只能靠强悍的力量不断对她进行打压。若是想赢,看来还是只能走斗法一途。 第241章 苏苏委屈但苏苏不说 思绪刹那翻转,手上已经开始结印。 只是刚进行到一半,一柄飞剑就朝她眉心疾速飞来,她侧身避开,不想那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追着她不放,无奈只好放弃手上的动作,抬剑抵御那柄飞剑的攻击。 “蛇灵之舞。” 远远操纵飞剑的茵熹低喝一声,只见原本追逐苏倾予的长剑“嗖”的一声飞上半空,隐隐可见一条半透明的巨蛇盘旋而上。 苏倾予意识到不妙,下意识地想去阻断对方,立即施展了《碧落剑法》。 “紫气东来。” 剑指苍穹,一抹淡紫色的祥瑞天光接引而来。 手中长剑像是与那祥瑞之气融为了一体,化作一段仿佛接引在天地之间的光绸朝着在半空腾转的蛇影缠去。 隐隐间,似传去了蛇的嘶鸣声。 茵熹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手上印决一转,那条巨蛇之影头一昂,长尾一甩,祥瑞光绸悉数崩溃,化作点点光斑消散了去。 “噗——” 苏倾予受到反噬,直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本就在上一场比试中受了内伤,虽说恢复了大半的灵力,但是仅半个多时辰的休息,受损的心神精力却难以恢复多少。 如此,内损便更严重了! 茵熹右手并成剑指朝着苏倾予一指,半空中的蛇影张着大嘴便朝她俯冲而去。 强大的威压死死地锁定苏倾予,让其连后退半分都做不到。 “啊——” 看台上有些弟子掩嘴惊呼,谁也没想到,这本只是一场内门弟子之间的比试,竟能激烈到成为危及性命的血战。 评判席上的棠无香蓦地握紧了双拳,周身灵力不稳,似乎随时准备出手破开屏障救苏倾予于水深水热之中。 苏倾予眼睛泛红,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隐隐有了抵制这般强大威压的力量,抬手结印,黄泉再现。 只是这一次与上一场比试出现的情景有些微的差异,忘川河边不再是莹莹绿草,入目所及一片血红。 彼岸花开,青叶不见。 整座高台都被笼罩在苏倾予所施的禁术之中,茵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惶恐。 因为眼下的场景太真实了,仿佛苏倾予真的将九幽黄泉搬到了人间一样。 就在头顶巨蛇即将吞噬而下时,苏倾予反倒缓缓闭上了眼睛。 “引渡轮回。”甚至没人看清楚她是怎样做到的,就见她头顶的那道巨蛇无声无息的点点湮灭,然后化作无数光点落在彼岸花丛中,隐有一道蛇影过了那座奈何桥,像是真的投身轮回一 样。 那瞬间,众人觉得那些妖艳的花朵似乎更加艳丽了。 许是场景太过诡异绝艳,众人无不怔愣在了当场。 “啊,剑没了!” 也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茵熹那把化作灵蛇的长剑不见了! 惊诧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台上的苏倾予却又接连喷出几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砰”的一声沉闷声起,她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才勉强维持住身影,不至于太难堪。 下一瞬,整座黄泉之境便崩塌了,其实若是她足够强大,现在消失的就不该是飞剑,而是对手本人了。 再观茵熹,那柄飞剑本就与她心神相连,灵力相渡,蓦然被毁她自是也受到了牵连。 只是大概是体内药物的作用,她仅是嘴角流出一缕鲜血,看起来远没有苏倾予受的伤重。 不过剑被毁,便没了武器。 于是她便以灵力化作了一把长剑,带着几分疯狂,一路朝着苏倾予疾驰而去。 后者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避让,可偏偏刚使用过禁术,整个人正处在极度衰弱的阶段,光是保持清醒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反击的力量。 而这时,茵熹已经冲到了苏倾予的面前,众人本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应该就结束了,可熟料茵熹扯出一抹笑容,居然没立即动手,反而是一脚将苏倾予踹倒在地上。 然后抬起一只脚踩在她身上,用手中灵力化作的光剑挑起她的下巴笑道:“怎么样,小师弟,可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苏倾予微眯了眯眼睛,暗中调动体内剩余不多的灵力,召唤自己那柄之前被打落的飞剑。 可是却立马被茵熹察觉到了意图,手腕被其狠狠踩住,复而还嫌不够似的用力碾了碾,疼得苏倾予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小混蛋,怎么,还想反杀不成?哼,叫你让掌门杀了静姐她们,还毁她们容?心还真狠啊!” “……”苏倾予表情冷静地看着茵熹,觉得对方有病。 什么杀人,什么毁容,她根本就没做过。 只是很显然,茵熹不是楼清菀,不会因为她的解释就相信她,反倒会觉得她是为了活命而狡辩,还不如不浪费口舌。 “唔!” 像是被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激怒了,茵熹踩着她的右手腕蹲下身子,狠狠地捏住了她受伤的右肩,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不由闷哼出声。 “小混蛋,死到临头装什么镇定,最见不得你们这种娇滴滴的孩子了啊,凭什么你们生来就高人一等,凭什么你们就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嗯?” “……”苏倾予咬着下唇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茵熹用灵力化作匕首,划开她肩头的衣物和莲生原先为她包扎好的纱布,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崩裂,由于流血过多,周边的肉已经开始泛白。 “你知道吗,我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在荒郊野岭,若不是幼时的静姐跟随大长老下山时发现了我,并带我回来,我早就死掉了啊。 我唯一的亲人,还没来得及报恩的人,就被你三言两语给害死了,混蛋!” 茵熹咬牙切齿的说道,一滴泪水滴在了苏倾予的眼角。 “……”苏倾予怔了怔,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她没去招惹别人,都是别人主动来害她。 结果她还没去找人算账,人就死了不说,自己还莫名背了一大堆黑锅……真是,见了鬼! “所以,我一定要让你比静姐死前还要痛苦,方解我恨。”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恨”字话音未落,茵熹就已经将手中的匕首插进了苏倾予右肩裂开的伤口,刮骨的剧痛让苏倾予瞳孔蓦地放大,无声地张开嘴像是一条干涸的鱼,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痛到了极致。 第242章 因为他是大夫 众人不知道茵熹之前在说些什么,突然见她动手不由都吓了一跳。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苏倾予右肩有伤,看着茵熹居然还不断地拿着灵力匕首绞弄那块伤处,光是看着都疼。 不少门中弟子心生不忍,别开了头不去看这血淋淋的一幕。 匕首刮擦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茵熹却玩的不亦乐乎,竟一时大意的忽略了苏倾予的左手…… 评判席上,棠无香早就忍不下去了,他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人这么欺负,只是他刚欲发作,就被清韵拽住了:“掌门,那孩子还没认输,除非……你想替他认输。” “清韵。”棠无香咬着这两个字,表情像是恨不得吞了旁边这个模样清丽的女人。 然而后者像是毫无感情似的,松开他的袖子,抬手将碎发别在了耳后,淡然道:“掌门请便。” 棠无香紧抿着唇看向高台,那被茵熹踩在脚下的人儿即使痛的近乎昏厥也没有打算认输的样子。 虽然心疼,但终究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还是有些了解她的,知道这个时候若是替她认输,不如一剑杀了她来的干脆。 最关键的是,他相信苏倾予分得清事情的轻重,不会随便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既然对方自己有打算,那便再等等吧,不过一旦危及到她的性命,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至于伤害苏倾予的人…… 他握紧双手,眼底划过一抹森然杀意。 一旦冷静下来,无论是观察力还是其他方面,都变得细致敏锐起来,他察觉到苏倾予左手细微的灵力波动后,本焦躁的心也得到了稍稍的缓和。 看台上的纳兰莲生和凤宸珏脸色都隐隐有些发白,若说在场的人有谁最能体会到苏倾予的痛苦,那便只有他们二人了。 前者是因为同心金丝蛊,后者则是因为王族血咒。 纳兰莲生捂着右肩,眉眼近乎拧在了一起,他仅是通过子母蛊之间的联系就有这么深的感受,可见苏倾予此刻该有多么疼! 至于凤宸珏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觉得心口闷疼闷疼的……之前就开始了,只不过现在更强烈而已。 见他捂着心口脸色青白,凤煜炎顿时吓了一跳:“小九,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心有些难受。” 凤宸珏眼中带着疑惑,他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心疼呢…… 台上,茵熹像是折磨够了右肩那处骨头,便将匕首拔了出来,笑道:“小师弟若再不出声认输,可就再没机会了。” 说着,抬起左手摸了摸狼狈仰躺在地上的人的心口道:“你说就这么刺下去,疼是不疼?” 苏倾予脸色白到发灰,痛到失神的眼珠突然动了动,嘴角同样露出一抹笑来,显得又傲又轻蔑,嗓音沙哑到:“疼,但一定不是我疼。” 左手一抬,茵熹立马察觉到后背一凉,针扎般的杀意让她下意识想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后背心猛然传来的痛楚,令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苏倾予抬起左手推开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冰冷地看着茵熹道:“你本来确实有机会杀我的,可惜你废话太多了,倒是给了我反击的机会。” 茵熹趴在地上,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后背心一个血窟窿,涓涓流出的液体染红了她整个后背,却不见武器。 因为那伤是苏倾予拼尽全部灵力凝成的锥子造成的,得手后就散去了。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看向评判席道:“大长老还不宣布结果吗?您这得意弟子再不及时医治,怕是真的要下黄泉了。” 不知是谁带头鼓的掌,整座比试场瞬间掌声雷动,那些原先对苏倾予有意见的弟子们也被对方身上流露出的强大和坚韧所折服。 修灵者之间,比红尘世更讲究强者为尊的法则,眼下苏倾予以一挑二,两战告捷,自然而然便得到了门中大部分弟子的尊重。 棠无香松了口气,看向苏倾予的眼神里有欣慰,有欣赏,还有很多很多交织繁杂的情绪,深沉又厚重。 大反转的结局还有苏倾予含着讥讽的语气都让清姣脸色极为难看,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能丢了身为大长老的身份,去跟个孩子计较。 于是只好不甘愿的揭开光罩,安排几个清姣峰的弟子上台将茵熹抬下去疗伤,然后正式宣布了比试结果。 当听见“恭喜棠骨七荣获第一,晋升思华首席弟子”这句话后,苏倾予便晕了过去。 只是在她倒地之前,就被瞬间来到高台上的棠无香给扶住了。 “你们继续。” 棠无香丢下这句话就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飞离了高台,纳兰莲生见状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也追了过去。 凤宸珏和凤煜炎也悄悄离了场。 像是早有所料,棠无香安排了子桑过来接引他们来到了挽月居。 只是到了门口,子桑便只让莲生进了屋,拦住了剩余二人。 “抱歉两位殿下,家主说了,只让纳兰公子进去。” “为何?” “因为他是大夫。” “……”两人一噎,无话可说,只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 棠无香见人过来便道:“子桑,立即去叫人准备热水送过来,纳兰,过来给倾予处理伤。” 指使人起来毫不手软,莲生身份尊贵惯了,何时被这么对待过,心里不由有些不满,可是念及苏倾予身上的伤,也就顾不上这些了,忙走过去给其把脉,查看其伤势。 “……”莲生手指搭上苏倾予脉搏的瞬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脉象,虚弱不说,甚至不像是个十几岁孩子该有的脉,反倒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 他从未把过这样诡异的脉象,有些不敢确定,犹豫了良久,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不由疑惑地看向棠无香。“倾予……倾予他……” 第243章 竟是女孩!! “《黄泉》禁术会吞噬人的生机,脉虚体弱是正常的。”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棠无香主动开口解释道,正好此时子桑已经带人送来热水,他接着道:“先处理她身上的外伤,这个时候若是伤口再感染会要了她的命的。”莲生本想质问棠无香,既然知道那禁术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教给她?可一听这话,他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满,取出几只小玉瓶和一卷纱布,然后小心地挑开苏倾予肩头的 碎布。 模糊的血肉藏不住裸露在外的森然白骨,看的人心一抽。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径直奔进了屋子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掌门!” 屋子里瞬静,棠无香皱眉看了眼那少女,立马让其冷静了下来。 少女自知失态,匆忙行了一礼,然后急道:“掌门,茵熹师妹……茵熹师妹出事了。” “自作孽不可活。”话语凉薄的厉害。 可那少女又摇了摇头,脸色惨白道:“不是的,掌门,茵熹师妹不仅死了,而且还变成了一具干尸,您快去看看吧!” 棠无香眉心皱得更紧,眼底划过一抹暗芒,转头对子桑道:“你留在这里照看着。” “是。” 最后看了眼紧闭双眼的苏倾予,他快步离开了挽月居。 坐在苑子角落的石凳上的凤宸珏和凤煜炎相互对视了一眼,刚刚那少女的话他们也都听见了,都觉得事出蹊跷。 为了更好的打探消息,两人商量了一下,由凤宸珏留下等苏倾予的消息,凤煜炎则出去看看。屋子里,莲生擦干净裸露出的肌肤上的脏污,发现其上布满青青紫紫还有不少细细的擦伤,那些伤一直延伸到衣服里面,医德作祟,他便道:“准备一个浴桶,这样弄不干 净。” 子桑立即下去安排,不愧是能够留在棠无香身边的人,做事效率极高,不一会就准备好了浴桶,而且连热水都一起备好了。 “这里有草药吗?” 他只随身带了些常用的药膏和药丸,显然不能和了水给苏倾予泡药浴。 “有,请问纳兰公子需要些什么?” “三株素馨花,一两仙灵,一两紫霜玄露,二两佛蕊粉,一株千年人参,就这些,尽快。” “是,请公子稍等。” 纳兰莲生扒开她两只袖子,看着上面的青紫叹了口气,他们每次见面,怎么都是这幅场景呢,还真是陷入了一个怪圈里了。 不及多想,他先用剪刀剪开苏倾予的外衣,尽量避免触碰到她的伤处,看着雪白的亵衣下掩着一副单薄的身骨,让他不由心悸了一下。 皱眉压下这种情绪后如法炮制,动作利索的剪开了亵衣。稚嫩的身体温白如玉,若是没有那些碍眼的淤伤和血污,怕是会更好看。 然而莲生却怔在了当场,指尖微微颤抖,他是学医的,对于人体结构最为敏感,眼前这幅尚且稚嫩的身躯绝非一个男孩所能拥有的。 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人儿裸露的上身,他惊愕地后退了两步,脑海里一时闪过很多之前他觉得奇怪的场景。 难怪第一次为苏倾予泡药浴时,她死活不干,原来他从前竟无意猜对了对方的秘密,对方根本就是个女孩子! 他就说怎么会有男子的手腕那么细,身子骨那么单薄,还有与自己孪生妹妹分毫不差的脉象……原来如此! 然后回过神来不由慌乱地脱下外袍盖在其身上,先是想要掩盖什么似的。 听见脚步声传来,他忙走到门口,见子桑捧着一个托盘走来,他强作镇定地走上去接过道:“我医治人不喜有人围观,你帮我守着,不许让人进来。”子桑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了下来,谁叫人家是大夫呢,自家家主有多在乎屋子里的那个人他可最是清楚,万一要是因为他,纳兰莲生不愿意给苏倾予治疗了,怕 是他要被家主给拍死。 一时屋子里就剩下苏倾予和莲生两人。 莲生将该研磨的药研磨好倒进浴桶里,浸泡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他才重新回到床边。 不停地暗自强调,自己是大夫,病患在大夫眼里没有性别之分,况且对方还只是个刚开始发育的孩子。 可大概是因为同心金丝蛊的缘故,即使这样暗示了好多遍,当他伸手去掀盖在苏倾予身上的外袍时,他还是指尖发抖,玉白的脸红的几乎能滴血。 不过虽然内心别扭至极,但好歹也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咬牙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掀开外袍后利落地给苏倾予右肩缠上纱布,毕竟这一处还是不能沾水的。 然后拉下亵裤,抱起对方温软的身子,皱眉念了声“真轻”,然后就往浴桶走去。 一边仔细地计算着时间,一边观察着苏倾予的状态,状似一本正经之下,只有他知道自己一向平静无波的心悸动的有多厉害。 而此时,清姣峰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所有弟子都在议论茵熹之死。虽然苏倾予之前下的手比较重,但是很明显那并不是致命伤,在清姣峰上给茵熹查看伤势的一个习医的女弟子也说,人刚送来时虽然虚弱,但那伤她看过,好好休养一两 个月就差不多能好了。 可就在她出去煎药的那短暂的时间里,再回屋,人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了,身上也没发现其他致命伤。 诡异和恐惧在众人之间不断蔓延。 棠无香看着茵熹的尸体脸色沉凝,清韵走过来问道:“可看出来了什么?” “血,魂,骨,消失的一干二净,除此之外,再看不出其他了。” 凤煜炎挤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了眼那具尸体,难以置信前不久还能骂能打的人,转眼间就萎缩成了这幅恐怖的样子。 天子樾也闻声赶了过来,看见尸体的时候他怔了怔,脑海里瞬间闪过活死人城,可是很快他又觉得不对。 首先,活死人城没有杀人的动机,其次,或许一些低级的活死人城里的东西会吸食人血,但一定不会连生魂都不放过,更遑论抽骨了。可除了活死人城,到底还有什么怪物,杀人手段能残忍到这个地步。 第244章 结束 由于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太大,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很快就在思华坞内传遍了,无论是门中弟子,还是前来观礼的客人,都知道了这事。 一时人心惶惶,棠无香立即下令加派人手保护居住在清芸峰上的客人。 就因为这事,他一直处理到深夜才回挽月居去查看苏倾予的情况。  一进屋后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可紧接着又敏感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看了半天,扫视到屋里的浴桶,还是躺在床上盖着薄被依旧没有转醒苏倾予时,他心脏紧缩了一 下。 他站在一旁,扫视了莲生和凤宸珏二人良久,凤宸珏被他看的一脸莫名其妙,倒是莲生察觉到他的目光时,眼神有些闪躲。 虽然是个很小的动作,但是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请九殿下先回去休息,倾予醒后我会派人去通知你的。” 这就是明显的在赶人了,凤宸珏自是也不好继续待下去,毕竟这里是棠无香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懂。 “子桑,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 清走屋里所有不相干的人,棠无香一步一步朝着纳兰莲生逼近。 “你做了什么?” 此时的棠无香哪有人前温柔的样子,低着头俯视莲生时,脸色阴沉的吓人,后者甚至毫不怀疑,对方现在恨不得立即动手杀了他! 心知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他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极为冷静地点头道:“她身上的伤很多,我给她泡了一个药浴。” “纳-兰-莲-生。”棠无香瞬间来到他面前,抬手掐住他的脖颈,咬牙道:“谁允许你动她的,你给她种蛊一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他娘的是不是活腻了。” 棠无香这副模样若是给旁人看去了怕是眼珠子都得瞪出来,毕竟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美如谪仙似的男子居然会爆粗口。 莲生被掐的脸色发青,却仍挑眉不怕死地回道:“是掌门让在下给她疗伤的不是吗?” “可我没叫你脱她衣服。” “那一身伤,不脱干净怎么上药?药浴是最快的法子,掌门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吗?” “唔……” 就在这时,原本躺在床上没有动静的苏倾予忽然发出一声嘤咛,脸色竟如莲生一般青白。 莲生斜了无意识哼出声的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掌门……若……若是心里……不痛快,不如……就杀了我呀,呵。” 血脉相连的同心金丝蛊,他若是死了,苏倾予必定得给他陪葬! 听着对方断断续续的话音里藏匿不住地挑衅,棠无香恨不得立即扭断这个人脖子,可是不行…… 心怀愤恨道:“解开同心金丝蛊。” 莲生笑:“无法可解。” 棠无香甩手将莲生摔到门上,发出“啪”地一声巨响。 “咳咳!” 莲生捂着嘴,鲜血从指缝流了出来,可即便如此,他眉眼处的挑衅依旧不见淡去。 “滚,立马给我滚出去。”棠无香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就这么一会,他已经又变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虽然仍不见之前的温柔可亲,可也比刚刚好多了。 纳兰莲生虽然笃定对方会因为顾及到苏倾予不对他下杀手,但是他也没继续去刺激对方,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无视面露疑惑的子桑,缓步离开了挽月居,虽然他才是被打的那一个,但那种被人看不惯却又不敢对自己下杀手的感觉,真的能激起人心中的快意。 他摸了摸自己仍有些发疼的脖子,不得不承认自己本性好像确实挺恶劣的! 笑了笑,而且他也骗了棠无香,金丝蛊并非无法可解,主要是他不想解开跟苏倾予之间的羁绊。 没有原因,就像是儿时下意识给她种蛊一样,现在,也只是下意识隐瞒了实情而已。 …… 与此同时,清芸峰上,凤煜炎得知凤宸珏回来的消息便过去将今日所见还有听闻的消息一股脑全都告诉了他。 两人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凤煜炎话音一转,有些不满道:“小九,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一时冲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身份,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做出举动前,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深思熟虑你还……啧,你就那么在意那孩子?” “是,他是我在深宫里唯一一个看得上的玩伴,我在意他。”凤宸珏定定的盯着凤煜炎认真地道:“所以三哥,我不许你再动他的小心思。” “小九……罢了!”凤煜炎摆摆手,眼看凤宸珏显然已经把苏倾予当哥们儿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了,他说什么都显多余。 可顿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可想过如何面对他?别忘了苏家是谁灭的。你又让苏倾予如何看待你?你可是他灭门仇人的儿子。” 这席话近乎字字诛心,凤宸珏抿唇不语,他确实忘了,他们之间还横亘了这么一条鸿沟。 凤煜炎见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他心里却止不住地担忧,如果以后苏倾予利用凤宸珏对他的在意报复凤家,凤家是否能承受的住? 毕竟像苏倾予这种人,成了推心置腹的伙伴绝对是一大助力,可若是成了仇敌……必定是灾难级别的。 他现下也只能希望小九能够想开些吧,莫要为了一个人,毁了凤家辛苦打下的锦绣江山。 晃眼间已过去了三日,茵熹之死一事毫无线索可查,而且在此之后也并没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于是只好不了了之。 苏倾予仍旧未醒,来访宾客已在这里待了五日之久,怕是再过日,这些人就要请辞了。 那时,前者若还是没醒,棠无香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好在第四天傍晚,其终于醒了过来。 苏倾予睁开眼睛的第一感觉就是疼,身上倒还好些,主要是右肩和右手腕,心中不由暗骂了几声。 意识到身上的衣服换了干净的,她也懒得去想到底是棠无香动的手还是他让门中弟子动的手。 当天夜里,棠无香便跟她商量了收徒仪式和举办晚宴一事,由于时间紧迫,若是她同意,次日就要开始。 虽然她在比试台上赢得狼狈,但是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再加上新晋为首席弟子,应该有不少大门大派的翘楚想结识她,她可以趁机多结些善缘。苏倾予听完后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毕竟这关乎到以后,哪怕不能多结下几段善缘,就是多了解了解这些顶尖势力也是极好的,她没理由拒绝。 第245章 九凰剑 次日一早,灵霄峰正殿前白玉铺就而成的广场上,清一色身着白裙的女弟子排列整齐的站着,八位长老身着华裙站在弟子前方。 许是氛围肃穆,就连围观的众人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三下撞钟声响。 身着一袭金边白袍的棠无香便牵着一个同样身着白袍的少年缓步从正殿走了出来。 二人拾阶而下,来到矗立在广场上约有十丈高的宽厚石碑前,上面似是用繁体镌刻了一些文字和符文,看起来无端透着一股气势。 棠无香松开拉着苏倾予的手又上前了两步,立即有一名弟子上前给棠无香奉上三炷香,不同于正常的香那般长短粗细,他手中的那香足约三尺。 苏倾予见他在石碑前跪下,便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然后便听前者用低沉的嗓音肃然道:“皇天后土,今弟子以第三百一十六代思华掌门无香之名,收骨七为徒,望历代祖师见证。” 说来倒也神奇,他话音刚落,便见他手中的香原本飘散不定的白烟,一下凝实绕了苏倾予一圈后便盘旋而上。 很快,一滴凝儿不散,翠绿欲滴的液体在白烟的裹挟下缓缓飘来。 此时,棠无香已经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面前的宝鼎。 “清姣。” 听见唤声,清姣抿了抿唇,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抬手舒开掌心,光华一闪,一枚小巧精致的玉竹叶便出现在了其掌心中。 清姣起了头,其他七位长老便也如法炮制。 八枚闪烁莹光的玉竹叶飞到棠无香掌心上,首尾相接,竟组成了一枚精致的玉镯,竹节微凸,面上圆润细腻,灵力涌动,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接着,他又将之前白烟裹挟来的翠绿融进玉镯中,像是突然给其注入了活力似的,整个玉镯愈发灵动起来。 他拿着玉镯走到仍跪在地上的苏倾予面前问道:“骨七,你可愿拜本尊为师?”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着,便已经一个响头磕了下去,直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实实在在的没掺半分虚假,棠无香嘴角微微上翘出一抹温柔而愉悦的弧度。 “手。” 苏倾予闻言只好抬起左手,因为右手根本抬不起来。 棠无香托着那只纤细柔嫩的小手瞬间,握着玉镯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颤,甚至连嘴角的笑都消失了,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挣扎。 见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苏倾予疑惑地皱了皱眉,轻轻动了一下左手,这才惊醒愣住的棠无香。 苏倾予觉得那一瞬间,她似是看到对方眼角流露出一抹慌乱…… 不过这一想法很快就被她归为了错觉,像对方这样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会为此慌乱呢。 棠无香眼神微黯,捏着玉镯的手指尖泛白,可最终那镯子还是套在了苏倾予纤细的腕上,翠色的华光一闪,玉镯竟缩到正好适合苏倾予手腕粗细的大小。 “收了这竹灵,从此你便是我棠无香的徒弟了。” “是。” 苏倾予听见对方显得有些清浅模糊的声音,虽然觉得他有点奇怪,却还是应了一声。 简单却不失隆重的收徒仪式至此也就结束了。 由于时间缘故,宴请宾客的时间设在了晚上,在此之前,除了后方掌门及弟子居所不得入内以外,众人可随意在灵霄峰走动,或想去别的峰上游玩也可。 棠无香又对几位长老交代了两句,便带着苏倾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二人到了月光海棠林里,莹莹粉粉的小花似是没有凋零的时候,仍不知疲倦地开着,散发着宜人的清香。 棠无香坐下后便一言不发,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宇间的矛盾和忧思藏也藏不住。 苏倾予有些奇怪的问:“师尊,你怎么了?” 棠无香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转过头看着苏倾予,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可最后却又好像说不出口,只堪堪露出一抹浅笑,显得有几分疲惫。 “没,就是觉得终于结束了。” 苏倾予挑了下眉,虽然知道对方藏着心事,但是也没追问,毕竟谁还没有个秘密呢。 不久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想来也知道是谁,除了他们二人能够来这里,便只有子桑有权出入这片林子了。 他走近了,苏倾予才看清他手上原来捧着一把剑,定睛细瞧,剑鞘上雕刻着玄奥的花纹,样式古朴又不失华美。 霎时瞪大了眼睛,目露惊喜,这……这是……九凰剑? “家主,苏公子。” “嗯,”棠无香伸手接过那把剑便道:“先下去吧。” “是。” 待子桑走后,苏倾予听见剑出鞘的声音才蓦然惊喜,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忙收敛了一些,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她不由再次疑惑起来,为什么九凰剑会在这里? 抬眸看去,见棠无香握着剑柄抽出一小节剑身,雪白的剑刃反射出凛冽的寒光。就听见他道:“为师在外游历时偶然所得此剑,虽然剑灵缺失,品阶却极高,我测过,与你所修灵力同源,若是以后有机会为其回炉,重铸剑灵更是极好,你且收着,以后 行走江湖,少不得趁手的武器。” 说完便将剑归鞘,递了过来。 “它叫什么?”苏倾予接过长剑问道。 “不知其名,既然赠予了你,便由你赋它新名吧。” 苏倾予抚摸着剑鞘上熟悉的纹路,笑的满足道:“那便叫九凰剑吧。” 棠无香闻言瞳孔骤缩,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归于温柔笑道:“很好听的名字。” …… 晚宴,苏倾予并没有随棠无香一起入席,而是提早进了摆宴的雨霖殿。 此宴本就是为了方便大家相互结识的,所以并不像别的宴会那样中规中矩,当然其中也掺了苏倾予的提议。 食物酒水自取,大家可随意在殿中走动,取自己喜欢吃的食物,既热闹,又不会显得过于拘谨而导致冷场。虽然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但是已经有零零散散的人进了殿里。 第246章 可否冰释前嫌? 凤宸珏和凤煜炎闲着无事,便也早早来了雨霖殿,主要是听说了这场别具一格的宴会,觉得很有新意,好奇心驱使下便提早过来了。 前者眼尖,苏倾予刚进殿他就发现了,于是上前跟其打招呼道:“倾……小七。” 他本想唤她倾予,可是想到殿中人多眼杂,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唤他化名比较好。 可是此称呼一出,两人皆是愣了愣。 凤宸珏是因为想到了人参娃娃无心之前见苏倾予时似是总喜欢称呼他……小七? 是巧合……吗?至于苏倾予则是因为还没想好要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对凤宸珏,来之前,棠无香就已经告诉了她,凤宸珏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也不好摆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可是 对方的身份于她而言又很尴尬…… 看见凤宸珏,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凤敬灭杀她全家的事…… 摆不出笑脸,却也知道不能直接迁怒对方,于是只好维持一贯的清冷点了下头道:“九殿下,好久不见。” 凤宸珏见状感觉像是一腔热情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带着几分郎艳的浅笑一时僵在了嘴角。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一道温温浅浅的嗓音插了进来:“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认识一下棠小公子。” 由于苏倾予目前对外宣称姓棠名骨七的缘故,所以对方称她为棠公子自是也没错的。苏倾予转头看去时怔了一下喃声道:“子松?”不过下一瞬她就知道自己看错了,虽然是同样的琥珀眸子,浅色的发系,但是对方气质温和神秘,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稳重 感,与天子松完全不同。 “呵,子松是在下那不成器的弟弟,我叫天子樾。” 对方笑的温软,像是丝毫不介意被人叫错了名字,反倒是苏倾予有点不好意思,不由对其歉意的笑了笑。 天子樾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苏倾予和凤宸珏之间来回转了好几遍,嘴上问的却又是一个问题:“小棠公子跟家弟很熟稔吗?” “嗯,不生疏。” 苏倾予眉眼有些纠结,说跟天子松熟吧,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可若说不熟吧,好像更不对,毕竟她身边的贴身丫头都被人拐跑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天子樾轻笑出声道:“家弟性子顽劣,大概给小公子带来了不少麻烦吧,还望小公子别介意才是。” 苏倾予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心里感叹还真是一样的米养两样的人,同是天家子弟,还是兄弟两,怎么差异就这么大呢? 天子樾瞥见凤宸珏面露不喜,心思百转,挑了下眉对苏倾予笑道:“小棠公子还有朋友在,那在下就先不打扰了,以后有机会可以跟子松去天家玩。” 完完全全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让苏倾予哭笑不得。 天子樾一走,她脸色又逐渐变得清冷起来。 凤宸珏心里本就不是滋味,刚刚看见她跟旁人相谈甚欢,氛围轻松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泛苦,然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两人间的关系,矛盾至极。 坐在角落里旁观的凤煜炎终究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来一如既往地勾住苏倾予的脖子,当然他有小心的避开后者受伤的肩膀,笑的魅惑道:“小美人儿,好久不见呀。” “大庭广众之下,殿下请自重。”苏倾予拿开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右肩,疼的她脸色一白。 “啧,小美人儿好狠的心啊,”凤煜炎做出一副状似很受伤的表情,然而下一刻他话音一转问道:“小美人儿可还在为苏家那事心怀怨恨?” 苏倾予抬眸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殿下的意思是我不该怨恨吗?”“该怨也该恨,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我觉得不该迁怒罢了。你可知当初小九为了救你曾想劫狱,只是你也知道,他被迫下放凉临,中途闻讯想往回赶,可那时一切已成定 局,而后你就被人救走了。 还有一点,苏家一案存在太多的蹊跷了,或许连父皇,都被人利用了。” 苏倾予眼光闪动了一下,不由想到凤月寒,那人也是想要劫狱,还阴差阳错的找到了苏银川的手下。 想到那人,她心里微甜微酸还泛着些苦涩…… 至于对方最后说的那句话,其实她心底是相信的,这件事她会好好调查的,幕后黑手,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半垂的眼睑刚好遮住她眼底的厉色。 天子樾回到坐在另一角落里吃着水果的莲生身边坐下,打趣道:“前两天你视线一直胶在那孩子身上,现在怎么反倒不出去跟人打招呼了?” 他刚刚主动去找苏倾予说话,也是因为好奇对方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居然能让他这个一向冷冰冰的好友转变的那么大。 只是短暂的接触下来,他觉得对方除了比一般孩子沉稳冷静以外,倒也没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不由对这个问题更加好奇起来。 莲生眼神游移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下意识地看向苏倾予的方向,见对方在面对凤宸珏等二人有些苦恼地皱眉,他不由有些心疼。 那件宽袍下掩着一副单薄的女儿身,肩上却担着为家族平反冤屈的重任……真的很辛苦吧! 苏倾予再次抬眸时,已经掩下了眼底的情绪,浮现出微微动容的表情,定定的看了凤宸珏半晌问道:“九殿下,三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凤宸珏轻轻应了一声道:“嗯,可还是迟了。” “谢谢。”很低很轻的道歉声,听在凤宸珏耳里却无异于平地惊雷,他没想过对方居然还会对他这般和颜悦色的道谢。 苏倾予握了握拳,像是终于压下了迁怒的冲怒,对其露出一抹冰释前嫌般的浅笑道:“殿下,我们合作吧。” 凤宸珏眼底泛起一丝波动,看了眼四周道:“借一步说话?”苏倾予明白他的顾虑,于是点了下头,三人便一起出了雨霖殿,苏倾予领着二人去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偏殿。 第247章 我们是朋友吗? 殿里,一直都是凤宸珏和苏倾予两人在聊,凤煜炎则慵懒地窝在一旁宽大的太师椅里听着,也不插话,只是偶尔半睁开那双狐狸眼,看向苏倾予时眼中流露出一些怀疑。 他不相信,对方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消了心底的怨念,那么对方是因为什么,甘心放下仇恨,主动提及合作的呢?可是见到二人相处和谐的样子,他又不由恍惚的想,或许苏倾予是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了呢?毕竟苏家一事,他们也是事发之后才知道的,事后也想过要挽救,多大仇 也不该压在他们身上不是? 想着便又烦躁地闭上了眼睛,眉宇间拧出一道忧虑的折痕,只盼苏倾予不要背叛他们才好。 他们一直在偏殿待到宴会正式开始才走,而苏倾予与凤宸珏最终因为各自的目的而达成了合作意识。 苏倾予将以右相的身份,尽全力辅佐凤宸珏参与夺嫡之争,约好事成之后,凤宸珏也会颁发皇诏,为苏家平反追封。 重新回到雨霖殿的三人心思各异,苏倾予跟二人打了声招呼就率先走开了。 凤煜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问身边的人:“小九,你真的要与他合作?” “嗯,毕竟他是右相啊!”叹息一般,听不出喜怒哀愁,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情有多复杂。 苏倾予突然的转变,除了那一瞬间的欢喜,心里更多的却是不安,希望是他想多了吧! 苏倾予走到自己的席位上端正地坐下,睫羽在其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里面是旁人看不清的暗潮。 接下来棠无香和几位长老轮番致辞,不过都是些客套话罢了,倒也没什么好多提的。后面的自由活动,倒是有不少人主动找苏倾予攀谈,而由于凤宸珏和凤煜炎之前暴露过身份,同样也有不少人找他们相互交流,总之托苏倾予这个提议的福,整座大殿里 氛围极为热闹,大家年龄大都相仿,倒是很合得来。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其中含了几分真心,其实倒也没人真的在意,大家都抓紧机会极尽所能去跟不同的人了解自己想要了解的事。 苏倾予终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套人话起来也毫不含糊,有关各门各派核心问题了解不到,但所了解到的其他消息倒是也比从别处得来的可靠的多。 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可她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角,几乎要应付全宴会上的人物,有本门弟子,也有外人,况且她身上还有伤,越往后越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好不容易应付完又一个人,她慢慢地挪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坐着休息,一个红衣少年尾随而至。 少年手中端着两个琉璃杯,将盛着温水的那杯递过去笑道:“你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喝点热水吗?” “谢谢。”苏倾予抬眸看见对方的脸时,眼中闪过惊讶,暗道没想到有人生的比凤煜炎那张狐狸脸还要妖异,美则美矣,只是她已经看惯了棠无香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所以此时再看 这样的相貌倒也不觉得惊艳了。 虽然接过了对方的水,不过她却并没喝。虽然理论上来说不会有人傻到在这里暗害她,但人心难测,还是小心点活得长。 对方倒也不介意,反倒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似是打算跟她长谈的样子。 然这时一个紫色身影走了过来,一把拉起苏倾予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后者手一抖,水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莲生?”她皱眉看去,不解地叫了一声。 纳兰莲生看了她一眼,然后眼神冰冷地看向坐在那里的红衣少年警告道:“楚梦禾,我不许你靠近她。” 红衣少年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苏倾予,然后这才对莲生道: “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打碎你的药瓶,你就别生气了。我现在只是想交朋友而已,难道犯个小错,师兄连我交朋友的权力也要剥夺走吗?” 少年含着委屈的嗓音带着几分特殊的甜腻,却不是招人反感的娘娘腔,让人听了不自觉地联想到像猫一样柔软的小动物。 纳兰莲生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冷酷近乎无情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无视少年瞬间僵硬的表情,正欲拉着苏倾予离开,却被人挣开了手。 这回苏倾予可是学聪明了,这两人一看就有猫腻,她可不想再莫名其妙拉一身仇恨,顶着黑锅被人追杀了,兀自后退两步对二人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然而她哪里知道,虽然她抽身的快,却仍不可避免的被人惦记上了。 楚梦禾见纳兰莲生紧追着苏倾予离开的背影,几乎要将手中的琉璃杯捏的粉碎,眼底全是杀意。 苏倾予见莲生追过来有些头痛,接着又有人过来找她结识,嘈杂的环境中,她感觉自己有种耳鸣的错觉。 另一边的凤宸珏看她脸色发白,也跟着围了过去,然后霸道却不失体贴地将苏倾予扯到身后,替她巧妙地打发了围拢上来的人群。 莲生抿了下唇,他追上来本是想提醒苏倾予以后遇到楚梦禾就离的远远的,可是如今被凤宸珏这么一打岔,又见苏倾予神色疲乏的样子,不由收了音,默默地转身离开。 又这样熬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好在有凤宸珏一直在一旁帮她应付,晚宴总算结束了,苏倾予霎时感觉自己快去了半条命。 悄悄让凤宸珏扶她出了雨霖殿,她迫切地想回去睡一觉,感觉脑子挣扎似的疼。 “倾予。” 听到对方见她,她疑惑地转身:“怎么?” “我们是朋友,对吧?” 郎艳的笑容让苏倾予觉得有些晃眼,她发现,对方的五官,生的其实比棠无香还要精致几分…… “当然。” 她回以浅笑,然后对其摆了下手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独自走在幽静的小道上,那股笃定就不见了踪迹。 各怀目的接近彼此,哪里还能谈及朋友这两个字,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不知为何,想到这,她会觉得心里有些刺刺的难受。 第248章 师徒夜谈 自从昨夜参加了宴会以后,苏倾予回到挽月居里便发起了高烧,直到次日才被棠无香发现,于是自然错过了跟凤宸珏等众人道别。 不过这倒是阴差阳错合了苏倾予的心意,毕竟她并不喜那种离别的场面。 …… 古蜀独立于世,里面没有四季更替,总是如暖春一般舒适。 自从伤势转好,她便跟在棠无香身边学习,不过大都是政法兵法谋略一类,至于剑,棠无香碰都不让她碰,说她那条胳膊再不好好养养就该废了。 而经过四个多月的调养,苏倾予身上的伤势倒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右肩伤处偶尔有针扎似的细痛,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棠无香也总算让她练剑了,只是每日只许她练一个时辰,说她骨头伤的太狠,担心右臂过劳会留下病根。 苏倾予表面上一副嫌弃他担心过剩,实际上内心暖的不行。 其实右肩上的伤处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皮肤在各种药膏的作用下半点疤痕都没留下,可是棠无香仍旧这般仔细照料,当真是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疼惜的。 可以说在思华坞这四个月的日子,是她从苏家出事后,最轻松的时光了。 不仅各方面能力进步了不少,而且她跟其他峰的弟子关系也亲近了很多。 由于跟门中弟子之间有所往来,茵熹之死她自然也有所耳闻,听闻她们描述茵熹的死状,以她一个成人心理都觉得有些恶心。 不过除此之外,倒也生不出别的情绪。 毕竟茵熹对她百般仇恨,甚至一度想杀了她,虽然只是因为误会…… 可是她有预感,若是对方不死,那么一定会对她纠缠不休,虽然这样想有点冷血无情,但是她还是觉得,少掉这么个没脑子的大麻烦也好。 不过有关于茵熹吞禁药这件事,她还是有点介意,事后问了棠无香,后者告诉她,那药不是出自思华坞。 门中所用药物必须经过清怡峰,除了掌门,各个长老都没有特权随便支取禁药。 所以可以肯定,茵熹的禁药是外人给她的。 苏倾予没忘记那日茵熹粉面含春的娇羞样儿,莫非对方有情郎? 不过人已经死了,任是她想再多也没用,后来索性便不想了。 而与所有同门中,就数与楼清菀来往甚密,许是性子相近的缘故,以至于两人相处时格外舒服,一来二去便愈发逐渐熟悉了。 而也是这时她才知道,那日晚宴上之所以没见着楼清菀,是因为对方被清韵罚了面壁思过,足足一月才放其出小黑屋。 这让她心里对楼清菀多了几分内疚,毕竟那日也算是托了对方承让的福,不然她能不能站到最后就很难说了。 然感激也好,有愧也罢,两个之间关系极好却是毋庸置疑的。 …… 这夜,苏倾予没回挽月居,反倒来到月光海棠林,跃上一颗枝桠粗壮的树,在上面小憩起来。 粉色的小花发着莹莹淡光,幽幽清香很是催眠。 自从手臂活动自如以后,她便最喜欢来这里睡觉了,不仅睡得安稳,而且还能增长灵力。 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闻了一阵琴声,潇潇渺渺,空灵凄凄。 由于曲子太过悲伤,听得苏倾予心里一阵发紧,实在睡不下去了。 寻曲而去,发现居然是棠无香在抚琴。 见对方低垂眉眼,无限追思的模样,她只觉得对方身上环绕着一股哀到极致的悲伤。 “铮——” 琴音骤歇,棠无香厉喝:“谁在那?” “咳,师傅,是我。”苏倾予轻咳一声走到他对面学着对方席地而坐。 棠无香看了她一眼,垂眸敛去厉色问:“不回房睡觉来这做什么?” “这里睡觉比较舒服。”她答得理所当然。 “小心着凉了,你身子骨弱。” 她应了一声,然后转移换题似的赞叹道:“师傅弹得是何曲子?真好听!” “一位故人教的一首还未来得及命名的曲子罢了。”说这话时,他眼中的追思更重。 苏倾予颇感好奇地问道:“师傅可是在想她?” 棠无香一怔,似是有一瞬的慌乱,随即抬起眼睑,像是在瞧苏倾予,又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世界的光景,冷淡的回了一句:“没有,我谁也没想。” 苏倾予知道对方在说谎,不过她也不点破,支着头又问:“那师傅可有喜欢的人?” 许是月色正好,许是微风不燥,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些平日里不曾注意的问题。 棠无香指尖一颤,琴弦发出一抹颤音,苏倾予挑眉笑道:“看来是有了。” “你今晚话好像格外多。” “……”苏倾予撇了撇嘴,故意说道:“师傅年纪大了居然还未成家,我这做徒弟的不也担心师傅孤独终老嘛。” 许是相处久了的缘故,私/处时,她身上清冷淡去了不少,反倒多了些烟火气,偶尔还喜欢这般跟其开玩笑。 棠无香倏地挑起一抹邪笑:“不怕,我这不是养了你嘛!”说着,像是暗示什么似的朝她眨了眨眼睛,端的是魅惑人心。 苏倾予撇开目光,暗骂一声“为老不尊”,却不可否认对方刚刚那笑确实很撩人。 “认真的,师傅,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们怎么不在一起啊?” 棠无香拈起落在琴上的一片花瓣捻了捻才道:“她啊,很美……就是性子调皮了些,后来,出了点意外……” 说到这,他突然停住了,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记忆似的,眼里一闪而逝过一抹痛苦。 苏倾予听到“意外”二字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眼下见棠无香露出这样的表情,更加确定了心里的那个想法,那个被棠无香喜欢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 她咬了咬下唇,懊恼地低下头有些笨拙的道歉:“师傅,对不起!”她好端端的没事好奇这些做什么,这不是揭人伤疤嘛! “没事,都过去了。”棠无香笑了笑,只是眼里却不见多少笑意,看向苏倾予时,眼里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暗沉。 “行了,记得回房睡,不许在这里睡听见没,夜寒,对你身体不好。”棠无香抱琴起身,对苏倾予招呼道。 第249章 新生命降临 后者本想先敷衍一声,然而棠无香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的就等在一旁,大有送她回挽月居的架势,她只好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跟其往回走。 最后苏倾予自然是在棠无香“押送”下回了住处…… 转眼便到了冬至。 苏倾予躺在茵茵草地上看着明媚的春景,心里却有些想看雪了。 算算日子,娘亲应该也快要临产了! 本打算这两天就去找棠无香说说此事,子桑却找来,说棠无香在书房等她,让她过去。 棠无香一般除了教她功课的时候会管束她,一般对她都是“放养”状态,眼下听见棠无香居然要见她,便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赶去了书房。 只是去了才知道,棠无香找她过去,只是想告诉她三天后离开古蜀一事,事情他都安排好了,让她仔细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听对方这话里的意思,像是短时间内不打算回思华坞了。 想着,她便将疑惑问了出来。 棠无香无波无澜的道:“这里太避世了,不适合你成长,等看完你娘亲,我们便回云白山,那里的寒灵之气有助于你修炼,也更利于你组建自己的势力,了解大陆情况。” 她心里微微一动,应道:“嗯,好。” “去吧。” 苏倾予点了下头,离开书房时不由想到,原来对方都还记得,不仅将她照顾的周全,就连江芷婉分娩的日子就记得清楚…… 和这样一个人待久了,她还真是怕自己会依赖上对方啊! 不过想来自己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不过是几本还没看完的书,几件衣服,还有九凰剑。 三两下就收拾好了,三天时间里,她除了完成棠无香交代的学习任务,就是跟楼清菀要不比剑,要不闲聊,享受着离别前最后的相处时光。 离开前一天傍晚,两人比剑比累了便躺在草地上休息。 二人虽然都没说话,却不见丝毫尴尬。 半晌,楼清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外面世界很复杂,你要小心。” “嗯,我知道。”苏倾予笑的眉眼弯弯。 “我修到五段就可以出山了。”楼清菀仍旧没什么表情,不过眼神倒是闪闪发亮。 “你现在多少?” “三段顶峰。” “……” 苏倾予表示内心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对方才十五岁,还没有行及笄礼,居然到了三段顶峰,何等逆天的天赋和悟性啊! 同时也不同暗叹,还好当日对方留手了,不然就她那点实力,怕就算拼上性命,也打不过对方的吧! “我出山后,去帮你报仇。”苏倾予知道她的意思,由于之前在比试台上,她提及过,后来两人相处下来,对方又问起,她索性便后来跟是认真的,楼清菀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很直接很真切,所有 心思喜恶表达的都很直白。 也因此,听了这句话她心中更暖,不过还是摇头拒绝道:“家仇自是要自己报的,不过他日你若下山,可去天秦长安寻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拉钩一笑。 第二天苏倾予便随棠无香离开了思华坞。 重新回到喧闹的城镇里,看着街头攒动的人流,她隐隐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虽然十一月咸清城已经有些凉了,但到底地处东南,气温还算宜人,不至于让人觉得跟古蜀小世界里差异太大。 虽然她觉得没什么,但是棠无香还是自顾自地把炎焱珠递给了她,让她贴身带好。 原本去了思华坞后,由于用不上这颗珠子,便暂时丢给棠无香保管了,如今再看此物,难免想起之前总是带着用处各异的宝贝上山找她的雪羽臣。 头疼地接过珠子,暗暗希望重返云白山后可万不要再碰见那少年了。 三人在咸清城休整了一夜后就继续出发了,径直到了青竹小苑。 由于苏银川这阵子也没在外奔波,就留在小苑里照料江芷婉,所以大家倒是都赶到了一起。 一家人再次重聚,大家都非常开心 一顿晚饭吃过,苏倾予跟苏银川走到林中散步。 “四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一家人,说这话做什么,要说辛苦,你娘才是最辛苦的!” 两人正说这话,竹娆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急急忙忙的喊道:“不……不好了公子,夫人,夫人她要生了——” 苏倾予和苏银川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立即朝着住处奔去。 “现在怎么样了?” 苏银川一边跑,一边冷静地问竹娆现况。 “银翘和两个稳婆已经过去了,只是银翘说早产,孩子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 两人闻言都没说话,一直奔到江芷婉的门外,听着里面的痛呼声,苏倾予心疼至极。 好在苏银川早有准备,就怕有突然情况顾不过来,所以早就安排了不少奴仆伺候在苑里,所以虽然是早产,但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只是这血水都换了一盆又一盆了,屋子里传出来痛苦的叫声也越来越弱,可偏偏就是没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真是叫人操碎了心。 “怎么办,哥,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苏倾予拽着苏银川的袖子,面上是后者从未见过的慌乱。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小五别怕,一定能顺利过去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直到深夜,屋里才传出一阵婴儿的哭声,虽然有些虚弱,好在总算顺利生出来了。 苏倾予神色一喜,一见稳婆从屋里出来立马跑去拉住那人问道:“我娘怎么样了?” “公子放心吧,母子平安,您有弟弟了。” 那稳婆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 苏倾予再顾不上其他,冲进了屋子里见银翘正在指挥丫鬟收拾屋子,床上已经都恢复干净了,孩子在另一个稳婆手里,正在做最后的清洗工作。 她没急着去看孩子,走到床边看着虚弱的江芷婉,心疼的差点落泪:“娘亲!” 她蹲下,握紧江芷婉苍白的手唤道。 听到她的声音,江芷婉挣扎着半睁开眼睛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来:“苏苏……” “我在,我在!”苏倾予抽了抽鼻子,笑道:“娘亲,是男孩,一切安好,不要担心。”“哈,男孩啊……真好,能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吗?” 第250章 三年后 苏倾予应了一声,走到一旁见稳婆已经将孩子清洗干净,裹紧了襁褓,她便让人把孩子抱到江芷婉身边。 直到现在她手都有些点微微发抖,以至于根本不敢伸手去抱那个脆弱的小生命。 只是等她们重新来到床边时,无论如何都叫不醒江芷婉,吓得苏倾予三魂丢了七魄,好在听见她的喊声,银翘等人及时冲了过来。 仔细察看过发现江芷婉只是过度疲劳昏睡过去了而已,睡醒就没事了。 苏倾予听到这才放下心来,同时暗恼自己过度紧张。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在经历苏家家变等一系列惨剧后,她整个人的内心其实已经变得极度紧张和不安了,说是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可一旦涉及到家人,她就会变得极度敏感。 好在现在只是虚惊一场,若是江芷婉或者那孩子任何一个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怕是苏倾予会当场崩溃。 江芷婉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找孩子,第二件事是让苏倾予给取名字。看着睡得正熟的婴儿,苏倾予笑了笑,说就叫“苏幸”吧,又是经历了毒害,又是经历了牢狱之灾,出了这么多事,可这个孩子仍旧活着来到了这个世上,很坚强,也很幸 运。 于是这个小婴儿的名字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苏幸是早产儿,所以特别虚弱,大家伙轮流全天照看,生怕有什么意外。 好在经过半个月的精心照料,小娃娃已经刚出生时有活力多了。 临别前,苏倾予抱着手中的小婴儿舍不得撒手,一看见他就想起了至今下落不明的苏倾城和苏灵溪,心里空落落的。 “幸幸,我要走了哦,你要乖乖听娘亲话,不要闹腾啊~” 苏倾予一只手托着孩子,一只手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许是有些痒,婴儿小嘴一咧,“咯咯”笑了起来,奶声奶气的听得人心都软了大半。 “幸幸!” “咯咯……” 还不知事的婴儿笑个不停,挥动着两只胳膊抱住了不断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指,浅淡的眉眼弯成了月牙。 苏倾予笑了笑,然而她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依依不舍地将孩子递给江芷婉道:“娘亲,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娘知道,你呀,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着自己了知道吗?” 江芷婉心疼的看着自己这个一直男装打扮的大女儿,心疼和内疚止不住的往外泛。 苏倾予见状知道她的想法,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起身道别。 江芷婉怀里的孩子像是感应到这种离别的愁绪似的,前一秒还咯咯直笑,这会苏倾予还没踏出房门就大哭了起来。 “宝宝乖,不哭不哭!”江芷婉轻轻摇着怀里的孩子,诱惑的嗓音里带着些微的哭腔——原本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落败到了这个样子! 苏倾予自是听见身后的动静了,她不由握紧了双拳,已经沉淀下来的恨意不由又被激荡了起来。 顿了顿后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她怕这一心软,就离不开那软嘟嘟的小包子了。 跟苏银川等人一一告了别,当她离开青竹小苑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已经明白,她接下去要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三年后。 云白山顶雪塑冰雕似的霜华宫里。 棠无香倚在竹心殿的门口,双臂环胸看着正坐在桌子前看信浅笑的“少年”,眼中一闪而逝过一抹心疼。 自打三年前从青竹小苑回来以后,为了避免再被打扰,他便在云白山上设了幻阵,这样的纯粹的环境下,苏倾予拼了命的修炼,汲取各方面知识。 如今不过十四岁,已经有了四段顶峰的实力,隐隐有突破至五段的趋势,除了骨血里自带的天赋和悟性,更重要的却是她拼命的狠劲儿。 明明生来一副惧寒的身子骨,可是为了修为更加精进,灵力更加精纯,每天都去天池-冰种寒玉上修炼两个时辰,雷打不动。 只是当其十三岁来月事后,每个月的那几天便会窝在竹心殿里,捧着汤婆子安安静静的看书或者下棋,不像平日那样折腾。 然而许是体质过于阴寒的缘故,来月事时,她整个人的脸色会显得极其苍白,偶尔还会疼得厉害,任是棠无香费尽心思调理,收效却甚微,只能心疼的小心照料。 除此之外,她还得学习医毒兵法剑术五行八卦等等,因为骨家没落的缘故,家族传承功法禁术一类无处可寻。 不过好在血脉比较特殊,除了天家的命术,君家的式神,药家的核心炼丹术等这种对血脉要求极为苛刻的法门,她无法触碰以外,其他家族的术法学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比如扶桑家的扎纸术,礼家的香术等,而棠家的灵傀术他更是不遗余力的倾囊相授。 虽然其他家的最核心的东西棠无香没办法弄来,但是就弄来的那些,也够苏倾予用的了! 由于需要学的东西太多,棠无香担心她生怯,一开始还给她布置任务。 可后来他发现,那完全是他想多了,每一次苏倾予都能超额完成不说,偶尔还能将第二天的任务提前完成。 于是后来他也就不管了,随她折腾。 这种极度自律,饶是棠无香见了都不由暗暗称赞和佩服,毕竟在他眼里,苏倾予才只有十四岁而已。 这三年以来苏倾予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没日没夜的钻研,大部分时候都是趴在书房的桌子上睡着了,然后被棠无香抱回寝殿。 然而就是忙到这种程度,苏倾予依旧每隔五天就要下一次山,问她去做什么她也不说,倒是让棠无香好奇了好长一段时间。 虽然好奇,他却也没有刻意去调查什么,既然苏倾予暂时不想告诉他,那他就安心等着她愿意告诉他的那天就好…… 苏倾予看完信,抬头时这才惊觉棠无香来了。 “师傅?怎么不进来坐。” “呵,”棠无香轻笑一声,走到她对面坐下道:“家里又来信了?” “是啊,还有幸幸画的画儿呢。”虽然那张白纸上,墨迹晕染的乱七八糟,只能算是涂鸦,但是看在苏倾予眼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第251章 重回长安 “每个月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感觉你像个有温度的人了。”棠无香无奈的笑道。 这三年里,苏倾予变化很大,以前偶尔还会跟棠无香开玩笑,现在大都时候都在沉默的学习。 后者最大的感受就是,随着对方修为越高,气质就越清冷,偶尔心情不佳时,甚至由骨子里透出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用冰雪精雕细琢的人偶。 苏倾予抿了下唇没说话,《九清诀》本就是一本清心寡欲的心法,加上她本就不是热闹的性子,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倾予,你想下山吗?” “嗯?”苏倾予不解地看着他。 “下山去吧,学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去闯荡历练了。”棠无香轻笑着说道,有些感叹,有些不舍。 原本他以为至少要花上五六年的,而对方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达到了出师的程度! 苏倾予点了点头,她这么拼命,为的不就是让这一天来的早一点吗! 棠无香见状便明白了她的想法,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了过去,嗓音温柔: “下山后再看吧,倾予,乱世将至,行走在外务必小心。” 接过锦囊,苏倾予心里有点泛酸,忍不住起身走到棠无香面前抱住这个三年来一直温柔而小心地照顾自己的大男人。 “师傅,谢谢你。” “傻丫头,两年后春至,我们长安城见。”棠无香嗓音有些沙哑,温柔的回抱住面前已经长高了许多的少女。 “嗯。” …… 苏倾予下山以后,因为长相原因直接引起了躁动,于是为了避免麻烦,她便食用修容丹,隐去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本清艳至极的相貌一下子变得只是清秀起来。 打开棠无香给的那个小锦囊,里面放着一封折叠整齐的信,一眼扫到“合并七国”四字时,她心下一跳。 仔仔细细将手中的信读完,她轻舒了一口气,信上除了棠无香表达对她的祝福之外,最主要的一点是说让她去找一枚出自北荒的玲珑骰子,里面有合并七国的秘密。 “玲珑骰子……会是凤宸珏手上的那一枚吗?” 她低喃着,将手中的信揉成粉末,随手扬了。 只是这件事暂时被她压在了心底——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之后她化名苏七四处游历,尝了人情冷暖,也看尽世间百态。 中间苏银川曾与她联系过一次,说他们已经搬离了青竹小苑,原因是那里暴露了,好在银翘外出置办生活物资时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们提早逃走,这才没有发生伤亡。 她问苏银川可知道是谁动的手,后者表示有好几波黑衣人,应该隶属不同势力,具体是谁毫无线索。 这件事在她心头笼罩了一层阴影,于是让手下的情报网继续追查此事,而她也亲自回了一趟那片竹林。 只是那时,整片竹林都被砍伐烧毁,再不见记忆中的青竹小苑。 虽然有些难过,不过唯一让她感到欣慰,就是人都没事。 不久后,就有属下传来消息,说是与长安城里的人有关,但是由于势力还未来及渗透进帝都,所以再细致的就查不到了。 虽然没有直接查明,但是长安城里跟苏家有死仇的也不过就那些几家,她让手下暂时收手,不要为了此事暴露出去。 她花了三年的时间组建自己的势力,不是为了折在这上面的。 之后倒是没再出什么意外,只是后来道听途说了些西北边境又发生了多大的战乱,凉临城主如何机智御敌云云。 她自是知道凉临城主是谁,每逢听到这些话便会心一笑,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凤宸珏的能力,那确实是个非常出色的人。 …… 这两年时间,她继续完善自己的势力,走遍六国,在途中结识了不少朋友,有王孙贵胄,也有富贾平民,倒是让她本来还有浮躁的心态愈发沉稳起来。 当然,她这样的人,即使掩去了容貌,气质却藏不了,竟也招惹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桃花。 此处略去就不详说了。 两年时间倒是晃眼就过了。 由于跟棠无香约好春至长安城见,于是便结束了历程,回了天秦。 她没再遮掩容貌,堂而皇之的进了那座染了她苏家鲜血味道的长安城,站在城墙下,似乎依稀还能看出墙上的血迹…… 虽然她不曾亲眼目睹父亲,兄长家姐等亲人被吊在墙头曝尸的场景,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那画面在她脑海里成形。 眼睛微微发红,握了握拳头朝城里走去。 已经十六岁的她,容貌已经完全长开,加上在外游历,眉眼间不复丝毫稚嫩,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容染指的清冷。 一头长发用白色缎带随意拢在身后,拔高的身量很是单薄,穿着一袭宽大的白袍,像是随时都能乘风而去一样。 除了眉心那抹朱砂一如往昔般艳丽,此时的她,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五年前的影子了。 没有人能看出来,她就是五年前那个狼狈逃狱的孩子! 由于到了年末的缘故,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屋檐下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炮竹声中还夹杂着跑街串巷的孩童们发出的笑声,一派喜庆。 只是苏倾予一袭素白,浑身清冷,显得与这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她站在街角,有些落寞的看着这满城闹春之景,两年前,还有棠无香陪她过年,可自从下山后,她便再没有过过春节了。 “哥哥,你怎么不回家啊?” 正发着怔,一个穿着打补丁的布衣,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仰着头奇怪的问她。 回家?她哪里有家可回,她的家早在五年前就被毁了,就连临时定居的青竹小苑都没被人放过。 “我没有家。”她轻声道。 大概是对方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今年也该五岁了的弟弟,苏幸,于是眉眼间的清冷融去了不少,竟显出几分和颜悦色起来。“啊,没有家吗?那哥哥怎么过年啊?”孩子奶声奶气的问道,随即也不等她说话,上来就拽住她雪白的袖子道:“不如哥哥跟我们一起过年吧?” 第252章 麻烦上门 脏兮兮的小手立即在她雪白的袖子上印了一个灰色的爪印,只是苏倾予却不见丝毫的气恼,反倒跟其走了过去。 原来这条巷子深处有一个贫民窟,里面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还有很多孤儿。 只是即使如此,大家好像玩的还是很开心,嘻嘻哈哈笑闹个不停。 “阿姐,阿姐,哥哥说他也没有家,所以我就把他领回来了,还有没有吃的呀?” 孩子拽着苏倾予走到一间瓦屋门口就开是大喊。 四周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苏倾予,一双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看向她时都扑扇扑扇的,里面有欢喜,有惊艳,还有羡慕…… “那个大哥哥也是孤儿吗?” “可是不像啊,他穿的好漂亮。” “对啊,还很干净……” “那他在骗阿小吗?” “……” 小孩子心性单纯,没有那么多心眼,心里好奇,于是讨论了起来,偏偏既不知道避开苏倾予,也不知道压低点声音,以至于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全落尽了苏倾予耳里。 她不由失笑,心里又有些心疼这些年幼的孩子们。 看着像是怕她走丢一样,攥着她袖子不松手的孩子,她心里一暖,抬手轻轻拉住了那只被冻得通红的小手。 “你叫阿小吗?” “啊,对,因为我年纪最小,他们便都这样叫我。” 小男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说起话来却毫不打结,颇为可爱。 “你们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据她所知,虽然凤敬多疑,但是对待子民还是很好的,对于皇城里生活实在艰辛的,也会有一定的补助,比如粮食和衣物,保证天子脚下的子民都能吃饱穿暖。 可是眼前情况…… 小男孩鼓了鼓腮帮子道:“我记事起就住在这儿了啊。” 苏倾予眨了下眼睛,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这么小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 而这时,又有一个模样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扒着门框探出头来,怯生生地说道: “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虽然住的一样都是贫苦百姓,但是四年前官府突然不管我们的死活了,甚至还一度想将我们赶出皇城,这才导致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的……” “阿姐。” 小男孩松开苏倾予的手,一下子撞进小女孩的怀里亲昵地唤道。 小女孩摸了摸他的头,对苏倾予腼腆一笑道:“我是阿小姐姐,唤阿水,公子怎么称呼?不嫌弃的话就请进来坐吧。” 轻轻柔柔的嗓音总带着一股怯生生的味道,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一股怜惜感来。 “在下苏七。” 苏倾予自是没有拒绝,破败的瓦屋,脏兮兮的苑子,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帝都皇城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小女孩用一个带着豁口的陶制的水杯给苏倾予奉上一杯热水,瓷白的小脸带着些羞窘:“抱歉,公子,这是家里最好的杯子了,您若是嫌弃……” “不嫌弃。”苏倾予捧着杯子抿了一口,然后问道:“四年前,城里发生了什么吗?为何官府突然不管你们了?” 小女孩柳眉微微蹙起,叹了口自嘲道:“具体我们也不知道,大概是皇上厌烦了为我们这种贱民耗费物资了吧。” “不要这么说,人人生而平等,哪有贵贱之分,许是这里面,藏了什么隐情罢!” 小女孩盈盈水眸倏地一亮,她活到这么大,头一次听见有人对她说,人人生而平等的言论,尽管可能只是对方随口一句的安慰,却也在她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对苏倾予不由更生出了几分好感。 苏倾予最终还是留在了贫民窟跟这群孩子一起过年,还出了不少银子给贫民窟里的众人置办衣物和食物,又买了很多炮竹给孩子们玩。 一时间,贫民窟几百号人,老老少少都把她当菩萨似的就差供起来了。 苏倾予跟阿水站在一起没跟孩子们凑热闹,只是在一旁观赏于半空绽放的绚烂烟花,心里格外的安稳和平静。 只是阿小见他们站在角落冷冷清清的,不由蹬着两条小短腿啪嗒啪嗒跑了过来,然后给他们两人手中一人塞了一支烟火棒,能拿在手里把玩的那种。 点着后会刺啦燃起火花,闪闪发亮的极为漂亮。 阿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尽管身世贫苦,却避免不了喜爱这些漂亮的东西。 本来不玩还没什么,现在玩过之后竟一发不可收拾,跟弟弟还有其他孩子们嬉闹了去。 苏倾予不由想起来苏倾城来,她也极喜欢放烟花,每次过年过节,眼神都会发亮…… 她到底在哪,还有灵溪又在哪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查不到……他们,还活着吗? 手中的烟火逐渐在眼中熄灭,就像是熄灭了某种希望。 一直闹到很晚她才跟众人告别,阿水牵着阿小,怯生生地看着她,问她明日还来不来,若是来,她便做好午饭等她一起吃。 苏倾予本想拒绝,然还是抵不住阿小的央求,答应明日赴约,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苏倾予一时跟这一块的人打成了一片。 这里人虽然贫苦,但是大都温和慈善,邻里关系都非常好,倒是让苏倾予感觉非常温暖,这大概也是她潜意识拒绝不了的愿意之一吧! 没多久,长安城里到处都开始谣传,说城中来了个仙人儿似的公子,虽然不太爱笑,但人心却极好……不仅把苏倾予行善的事迹大肆渲染传播,还将其容貌描述的倾国倾城,更是将她夸赞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一时引起了城中很多大人物的注意,这些传闻甚至还传进了 宫里。 当苏倾予听闻了这些消息的时候,想安排手下疏导舆论已经来不及了,暗恼自己疏忽大意,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安。 倒不是害怕给自己引来什么麻烦,而是担心因为她的缘故,给贫民窟里的众人带来伤害…… 为了避免谣言继续扩大,她决定暂时不来这里了。可不曾想,即使她有心避开,该找上门来的麻烦,还是找上来了……更让她没想到的,那竟还是个熟人! 第253章 又见阮云龙 近日,苏倾予没有去贫民窟,也没有出门的兴致,于是就窝在了入住的客栈里折腾灵傀术。 她将白纸折成千纸鹤,又运用棠无香教她的灵傀术给纸鹤“赋灵”,不一会那纸鹤居然真的飞起来了,绕着苏倾予飞了好几圈,点上去的眼睛也活灵活现。 她早就想将扎纸术和灵傀术结合在一起用了,只是一直没时间折腾,眼下没事,心血来潮居然还真给她折腾成功了。 看着停在面前的千纸鹤,她抬手摸了摸下巴,其实做这种小灵傀不是特别难,之前在云白山上的时候她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 难的是做一个人形灵傀出来…… 人形灵傀若是做的好,那与真人之间的差异是极小的,辅以搜集的碎魂魄为其“赋灵”,成功后便与常人无异,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容貌外形。 若是灵傀术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可以给自己做的灵傀灌输某种记忆,让她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这些都是棠无香告诉她的。 虽然她的灵傀术还没到那个地步,可是她也想做一个属于自己的灵傀出来。 想到边做,她挥手让千纸鹤飞开,拉开门准备出去找材料。 做灵傀的主材料的木头,木头越好,成功率就越高。 只是不曾想,她刚踏出客栈大门,一个小萝卜头就撞到了她大腿上。 “阿小?”她低头看清来人,本来为微蹙的眉霎时便展开了:“怎么了?” 阿小一看见本就着急的神色一变,立马委屈的落泪:“神仙哥哥,你快去救救大家吧,街里来了好多大坏蛋,他们还要把阿姐抓住,呜呜呜……” 听到这, 苏倾予不由联想到最近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心里大抵也猜到了那些人的目的,不由叹了口气,没想到她想躲麻烦,麻烦却不愿放过她。 她替面前的小孩擦了擦眼泪,有一瞬间联想到苏幸哭时的模样,心都软了下来,语气轻柔地哄道:“阿小乖,不哭了啊,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人带走你阿姐的。” “嗯嗯,神仙哥哥,咱们快去吧。” 阿小胡乱的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拉着她就往贫民窟跑去,一路上差点撞到别人。 来到熟悉的那条杂乱的街道,此时里面站了很多穿着家仆装的打手,他们有的堵在路口,有的像站岗似的堵在人家家门口。 只一眼,苏倾予就觉得有些眼熟,这衣服……好像在哪见过。 那些打手似的人见到他们居然只是扫了一眼,什么动作都没,若不是那一眼,苏倾予简直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看不见他们。 在往里走,苏倾予看见了很多熟悉的人跪在那里,周围围着一圈手拿大棒的打手,凶神恶煞的样子愣是吓得那些苦命平民不敢乱动。有人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赶来的苏倾予和阿小,苏倾予看见那人睁大了双眼,本以为他是要向他求救,却不想那个大娘居然一个劲地对她摇头,见她没反应,于是大喊 道: “苏公子,你快走,这些混蛋就是冲你……啊——” “呸,死女人,话真多。” 大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壮汉啐了一口踹倒在了地上,踹的嘴里都流血沫了,可见那一脚有多重。 苏倾予眼神一深,藏在宽袖中的手捏的“咯啦”作响。 原本拉着她的阿小突然松开了手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对她哭喊道:“神仙哥哥对不起,他们拿阿姐逼我去带你过来,不然说就要杀了阿姐,对不起……” 看着小男孩跑开的背影,她虽然清楚这是人之常情,一边是半生不熟的陌生人,一边是自己的亲姐姐,危难面前如何抉择,其实很好选的。 可是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无关于眼下的处境,只是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哟,美人儿来了?” 正想着,院墙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只是苏倾予蓦然瞪大了双眼,这声音她就是做鬼都忘不掉! 因为这个世界上,她除了恨灭了苏家的凤敬,最恨的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阮云龙。 她强迫自己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不可以……不可以在对方面前暴露身份,要以大局为重。 这样不断暗中强调了很多次,她面上才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较之平常更加冰冷了几分而已。 而在她压下情绪的同时,一个青年也从一面墙后走了出来。 果然是阮云龙不错,只是跟记忆里的那个跋扈的少年不同,此时的阮云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阴气,说白了就是娘。 苏倾予挑了下眉,也是,毕竟对方已经被她阉了,不能算是个男人,要是不娘才出鬼事了呢!垂眸掩下眼中控制不住涌动的杀意,她微微作揖道:“在下乃是江南的一名书生,久闻长安盛名,特意进城游玩。只是……在下似与公子并不相识,不知公子为何要找在下 ?” 波澜不惊的嗓音像是没看见眼前阵仗一样,苏倾予将陌生和疑惑演绎的恰到好处。“本少爷乃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听说这里来了一位神仙公子,心生好奇,特意前来拜访。呵,本少爷本来还不信,如今见了公子,这才发觉传闻果真不假,当真如谪仙转世 。” 阮云龙捏着兰花指,嗓音有一股子腻味儿,听的人格外不舒服。 苏倾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然后开口道:“阮公子过誉了,只是公子要找的人是在下,这般欺负这里的百姓是什么意思?” “啊,这不是无论我什么问,这些人都不愿意告诉我阁下的下落吗,不得已只好使点小手段了。” 听到这,苏倾予心里微微一动,看向被困在一起的人们,这才发现大家看向他时,眼里都流露出如出一辙的担忧。 心里微暖。她重新看向阮云龙,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三分讥讽,七分清傲,只是落在阮云龙眼里,还是美的倾城绝艳。 第254章 戏弄(上) 只听她道:“阮公子先放过这里的百姓吧,你瞧这里脏乱的很,待久了岂不是有损你尊贵的身份?不如你我找一家酒店好好把酒言欢如何?” 被美色惑了心智的阮云龙哪里还会拒绝,当即挥手让手下收了家伙,只带了三五个家仆,让其他人都先回府去了。 “嘿嘿,美人儿,走吧!” 说着就要往苏倾予身上扑,后者眼底一闪而逝过一抹厌恶,微微侧了下身子,却刚好躲过对方的双手。 “呵,公子这么急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可莫要做有辱斯文之事才是。” 她垂下眼睑,担心再看对方那张脸,她会忍不住上去撕烂。阮云龙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的,只是还从来没对长得这样漂亮的白净书生下过手,一见对方张嘴就是酸腐的话,居然竟也觉得新鲜,当真不再动手动脚,与苏倾予并肩而 行离开了。 待二人离开后,有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就不满道:“亏我以前还以为神仙公子心肠好,没想到字里行间对咱们还是满满的嫌弃。” 有人附和:“对啊,你瞧他,一见到将军府的公子居然就贴上去,真恶心。” 然而毫无意外地,这两孩子脑瓜仁上都被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两个小鬼乱说什么呢,苏公子是为了救咱们咱自甘放下身段,委屈自个儿将那恶霸忽悠走了,你们自个儿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混账话。”又是被打又是被骂的两小孩感觉委屈,到底是年纪小,不明事理,想跟身边的其他人求救,可是却见他们大部分人也都一脸苛责的表情,分明都在无声地指责他们二人刚 刚不该说那样的话。 阿水小脸红肿地被阿小扶了过来,之前阮云龙就收到消息,说苏倾予跟这两孩子走的最近,于是他一来就冲到阿水家里,问其苏倾予的下落。 阮云龙乃是长安一大恶霸谁不知道,而且自打五年前被苏倾予废了以后,又生出一个恶癖来,就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美少年,然后往死里折辱,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怨怒, 阿水知道阮云龙这是又得了风声,想要掳走苏倾予,她不想那样美好的少年被毁在这样一个人渣手中,于是一再拒绝回答对方的问题。 最后终是惹恼了阮云龙,被狠狠抽了几巴掌,一旁的阿小吓呆了,最后受不住阮云龙的胁迫,只好奔去找苏倾予。 阿水本就心中有愧,如今听有人如此侮辱苏倾予,一向怯生生的嗓音都不由染上几分薄怒:“苏公子平日里如何待大家的,大家心里可都清楚。 苏公子何时嫌弃过咱们这里脏,这里破了,他明明不缺钱,可却还是愿意跟咱们一起吃喝,什么时候拿捏过架子? 我们是穷,可做人得有良心,你们扪心自问,若是没有苏公子,今年这个年过的可还能有这般舒适?”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无法辩驳,特别是原本觉得今日的灾祸都是因为苏倾予带来的,而由此生出怨念的人,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见状叹了口气,出面调解道:“哎呀阿水啊,苏公子是好人大家都知道,这不是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呢嘛。 别气了,赶紧回去煮一个鸡蛋敷一敷脸,瞧这小脸肿的,啊,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阿水本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泼辣性子,如今听了老太太这话,一下子落下泪来:“阿婆,苏公子如今跟那恶霸走了,会不会出事啊?” “放心吧,不会的,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啊!” “嗯。” 而此时,令众人担心不已的苏倾予不仅没事,还正跟阮云龙坐在长安城最大的祥来酒楼。 说来这酒楼还是在一年前突然崛起的,无论是哪方面,都能极尽满足京城里富贵之人的极奢极糜,所以常常是一席难求,说是日进斗金的销金窟都不为过。 而且里面的店小二不仅有男的,还有女的,个个衣着精美,面容清秀,一手端着银质托盘,随便往那一站都各成风景。 他们不似别的酒楼里的伙计,遇到客人就会点头哈腰,笑容谄媚。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波澜不惊的职业性笑容,显得温和有礼。 再这样的环境中用餐,就是吃根小青菜,都觉得要比外面金贵些。 然而有人欣赏,自然也有人不喜欢,想当然,那些人自是在酒楼里闹过的,可第二天酒楼就一切恢复正常不说,那些闹事的人倒是再也没人在城里见过。 于是这座酒楼背后的主子的身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虽然那人从未露过面,但丝毫不妨碍他们对他产生敬畏。 从那以后,倒是再没人敢在这里闹事了! 苏倾予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报复阮云龙,一定要让他也尝尝至今惨死在面前的下场,所以她也不着急动手,反倒起了耍弄对反的心思。 便道:“来之前我便听说了这详来酒楼,据说这里的菜式花样极多,一颗葡萄都能雕出一朵花儿来。一直想来试试,看那传言可有虚假……” 阮云龙问:“哦?那公子可来过了,觉得如何?” “呵,不怕阮公子笑话,在下并未来过,前阵子散财过了头,身上的银子……怕是连这楼里的一壶清酒都买不起。” 听似笑了,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依旧一副低眉敛目的小书生模样,嗓音清冷的听不出情绪,可偏偏那颤动的睫羽给人一种柔软委屈的错觉。 于是,阮云龙大手一挥,非常豪气的扭着兰花指笑道:“那这顿就由我来请公子如何,酒菜任你随便点。” “公子可是认真的?” “自然。” 苏倾予挑了下眉,本清冷的眉眼愣是勾出几分温度,暧昧的眼神在阮云龙身上打了个转儿,后者骨头都酥了。苏倾予心底讽笑了一声,扫了眼菜单,然后径直报道:“清霜佛手,天霖玛瑙,白瓷点翠……对了,醉仙酒来两壶。” 第255章 戏弄(下) 霹雳啪吧一下子报了不下于三十个菜,还有千金一壶的酒,直接吓呆了一旁的店小二。关键是这些菜都是酒楼的招牌菜,甚至有一些是为了招待身份特殊的贵客的,菜名根本就没列在菜单上,因为这个举动,本来还在心中有点鄙夷苏倾予店小二,看向前者 的目光一下子尊敬起来。 甚至在心中有点好奇她的身份,毕竟那几个不在菜单上的菜式,就是普通的王孙贵胄也不一定有资格了解到的。 若是叫苏倾予知道店小二的想法怕是会失笑出声,这酒楼就是她开的,她能不了解吗? 不过店小二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后,还是忍不住皱眉提醒道:“公子,你们就两个人……”这些菜贵且不说,由于食材珍贵,点了不吃,浪费会很可惜的啊!只是不等他说完,苏倾予就打断了他:“一共多少钱……”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目光重新移到阮云龙身上,冷冷清清的眸子此时似是带着点怯生生的样子:“我会不会点的 有点多?” “不多,美人儿开心就好,只是美人儿开心了,一会得随我回府,让我也开心开心才是。”阮云龙语气暧昧,笑的不怀好意。 苏倾予垂下眸子没说话,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实则上却是为了掩饰眼底的恶心和杀意。 店小二不知道苏倾予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让人拿来算盘给他们算了一下,然后道:“一共是五十三万三千两银子。” “……”在场的众人除了苏倾予以外,都是一副被惊到的表情。 看着阮云龙僵硬地抽了下嘴角,苏倾予感觉心情愉悦了一些,在杀了仇敌之前,先在对方身上使劲捞钱好像也不错。 “怎么了,阮公子?”她故作疑惑地问。 阮云龙之前也来这里吃过,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超过五万两银子的,今天这一顿却足足超出了十倍不止,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是一抬眸撞见了苏倾予的眼神,他又不好意思在美人面前丢脸,于是只好让小厮去取银票过来。 菜还没上上来,但阮云龙还是在苏倾予的撩拨下,还是让手下提前去结了账。 “啧,美人儿,这顿饭吃的不便宜啊,美人儿可有想好怎么回报我?” “回报?”苏倾予玩味的微勾唇角,没有回答这话,反倒是叫来了店小二。 “怎么了,客官?” “一会儿,将我刚刚点的所有菜,全部都送去十里街最深处的贫民区去,若是怠慢了,我可是要投诉的。” 有关于对服务不周或者对店里的产生各种不满的问题,皆可以向掌柜投诉,若是核实无误,则可以扣罚相应的人银子,并对客人进行赔礼道歉; 而若是判定是客人无理取闹,则可不用理会,并将客人拉入黑名单,从此不再接待此人。 这一点也是苏倾予当初特殊制定的一条店规,看似极大了维护客人的权益,实际上却是在霸道的护短。 毕竟“核实”一事还不是由酒楼里的人去判定的,若不是楼里的伙计真的犯了什么大错,想也知道投诉肯定不会成立的。 但是有一条底线,楼里的伙计不能因为每日接待的都是贵客,而去欺辱平民百姓,如经发现,会立即辞退。 不过这一点没有对外表明就是,不然一定会有些“我穷我有理”的人找上门蹭吃蹭喝加闹事。这世道,就是宁可招惹恶人,也不要招惹那些心思贪婪的穷人,对待恶人,你比他更恶就好,而对待又穷又贪婪的人,任是对方吸干了你的血,你反击一下也会被舆论冲 击。 毕竟人们总是喜欢站在弱势的那一边,自以为是的为其主持公道。 这一点楼中的伙计都清楚的紧,大家也都严守这条线,毕竟在这酒楼里工作,工钱可是要比别处多出十几倍来。 那店小二自是记得这些规矩的,应了一声,虽然不解,却也不好向客人打探。 然而听了她这话的阮云龙脸色却倏地阴沉了下来:“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没什么胃口了。” 她兴致缺缺地说道,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气的阮云龙咬牙切齿,这么明显的戏弄,若是他还看不出来可就是傻了。 这顿饭可以说是阮云龙不惜下血本来向苏倾予示好,结果对方这样来了个这样的大反转,无疑是在玩弄他的心意。 虽说他本就对苏倾予存了肮脏暧昧的心思,但这样被人耍弄,任是谁也无法心平气和。 他握了握拳,猛地拍桌而起,疾步走到苏倾予面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狞笑道:“好啊,没胃口是吗,那就别吃了,跟我走。” 就阮云龙那点实力,自然是没办法禁锢苏倾予的,后者原想挣脱,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挑了下眉,任由对方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拖了出去。 一路上她还踉踉跄跄,极好的扮演了一个弱者的姿态,引来无数路人的指指点点。 终于回到了阮府,她也不喊不叫,随着阮云龙去了他的院子,然后被其一甩手腕,她也极配合的后退了好几步。 佯装不解地问:“阮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哼,你个混小子,居然敢耍老子?今日不叫你看看我的那些手段,怕是还真得叫你小瞧了去。” 苏倾予眼神一暗,语调不变道:“阮公子,我知道你喜爱美人,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我给你做美人,你便饶了我这一次?” “什么意思?”阮云龙显然有些不理解。 “我的意思是,我能制造美人出来,和真人一模一样,你觉得如何?” 阮云龙有些心动,更多的则是好奇,于是问:“真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框我的?还有,你怎么造出来?”苏倾予没说话,摸出一张折纸叠了个纸鹤,又施展赋灵术,纸鹤一下子飞了起来,若是有鹤鸟的碎魂魄,纸鹤甚至能拥有肉体羽毛。 第256章 无题 “如何?” 阮云龙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眼神闪烁了一下,应道:“行,成交。” “我要木头,品阶极好的那种,千年万年的金丝檀木,沉香木最好。” “行,我立即安排人去找材料。” 约定达成后,苏倾予倒是心安理得的在阮府住了下来,还特地要了一处僻静苑子,一日三餐被好吃好喝伺候着。 反正也是要练灵傀术,既然有的利用,干嘛要去损耗自己的人力物力。 许是阮云龙身份好行事,不出三天,一车粗壮的檀木就被送了过来,虽然只有百年,但也是极好了。 “按画上人做。” 苏倾予接过阮云龙递过来的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打开画,她瞳孔就紧缩了起来。因为画上的人,赫然是十岁时的她。 不动声色地点头应下,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苑子,她才放任冰冷的杀意流露出来。 时间流逝的飞快,不经意间,她来到将军府已经有了大半个月的光景,期间报废了无数木头,今日总算作出了第一个成品。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闭着双眼的灵傀的脸,她心里感觉有点诡异,这毕竟是自己十岁时的样子啊! 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给其额上点朱砂痣,许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自己和眼前这个灵傀不是同一个人吧。 她让人叫来阮云龙后,对其道:“我没有给他灌输记忆,你可还有什么要求?” 后者惊呆了,愣愣的伸手去摸那张脸蛋儿,触手温润,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 “他眼睛怎么闭着的?” “我还没唤醒他,唤醒了可就无法再灌输记忆了。”这种浅薄的灌输不过是在其醒来前进行的暗示而已。 “他不需要记忆。” 苏倾予眼神闪了闪,打了个响指,面前的傀儡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眼底满是迷茫之色。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苏倾予有点惊愕,因为阮云龙上去就打了那灵傀一巴掌,随后病态的大笑起来,说着“我终于得到你了”这类话。 平日里本就有点不正常,现在这模样简直像是个疯子。 苏倾予皱了皱眉,不理解阮云龙对她哪来这么深的执念。 灵傀被带走前,不停地望向她,眼底的求救一目了然,只是最后她还是无情地撇开了眼,暗暗告诫自己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不要去介意这种小事。 眼下既然已经进了这平日看守严密的将军府,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 眼看与棠无香约定的日子就要到了,苏倾予也懒得再去看阮云龙那张让人厌恶的脸,索性不告而别,反正棋子已经埋下,阮府里动静,她随时都能获悉。 至于她不告而别会引起后者什么反应,则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再次见到棠无香的时候,苏倾予有些恍惚。 对方还是美的让人不敢直视,一点变化也没有,像是能够不老不死一样。 当天她就随对方进了宫,凤敬看见她的瞬间跟见了鬼一样。 不过很显然,凤敬还是非常信任棠无香的,后者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凤敬的惊恐和杀意。 棠无香告诉凤敬,她是孤儿,随他姓棠,名骨七,是天选之人,有望助凤氏君临天下,此番回朝,主要是想举办授印仪式,让其正式担任右相一职。 苍老许多的凤敬点了点头,说半个月后有一吉日,授印仪式便定在那日。 然后去传令下去,召回驻守边关的两个皇子回城。 接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蠕动了一下嘴唇,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出宫回到住处以后,苏倾予问棠无香:“你有没有觉得皇上有点奇怪?” “嗯?” “就是他传令召回七皇子和九皇子的时候,语气似乎有点急迫。而且,他最后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 被苏倾予这么一提醒,棠无香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只是除此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异样来,以致于二人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苏倾予多留了个心眼,立即传令手下去将长安城这五年内发生的所有事都调查清楚,特别是皇宫内的变化,务必查清楚每一件事。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前脚刚踏出宫门,一道纤细的身影就从御书房的密室里走了出来,雅致的五官透着几丝阴毒,此人赫然是原本应被禁足的皇贵妃灵素媛。凤敬怒目而视面前的人,情绪激动的浑身发抖,他站起身子,走到灵素媛面前抬手就想打下去,只是一道黑影闪过,他已经被打飞了出去,而灵素媛面前则站着一个暗卫 。 “啧啧啧,可怜的陛下,您就那么着急见到您的那两个儿子吗,还想求救?” “贱女人,朕真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你们全家。” “哈哈哈——”灵素媛张狂的大笑起来,面目狰狞的走到凤敬面前蹲下:“陛下怎么可以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呢,该罚。” 语气轻柔的说着,手上摇动起一面精致的拨浪鼓。 她动作很慢,发出的声音很缓,带着奇异的旋律,凤敬却在那鼓声响起的瞬间扭曲的面孔,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就差满地打滚了。 “贱……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灵素媛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却逐渐加快: “我本不想这样对你的,只是你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没办法了啊,只能彻底控制你,从此就做我们手上的傀儡好了,待我们找到传国玉玺,便是你的死期。” 凤敬眼里除了痛苦,还有深切的悲哀和悔意,只是这些情绪都在逐渐涣散,直至呆滞,随着最后一声鼓响,凤敬一个激灵,眼中逐渐出现了一些神智。 灵素媛俯身在其耳边道:“皇上,我是您的爱妃媛媛,您最爱的皇子是十一皇子凤宁旭,九皇子凤宸珏的母妃跟人通奸,您可是最厌恶九皇子的。” “爱妃媛媛,最爱十一,最厌恶九皇子”凤敬轻轻地重复着这句话,面上的呆滞逐渐褪去,然后恢复了正常…… 第257章 被针对的凤宸珏 天秦新任右相授印仪式将于本月月底进行的消息不胫而走,其他六国收到消息反应不一,但无一例外,听闻了“右相”二字眼中充满了杀意。 无数人涌来天秦,有的是为了一睹新任右相的风采,有的则是看了看看能不能趁机执行暗杀计划。 因此长安城一时变得格外热闹。 至于这场风波中的核心人物苏倾予则像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般,每日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而棠无香在带她进宫之后的第二天就又走了,他没说去干什么,她也没问。 转眼又过去了七八日,她突然收到手下传来密函,上面记录了这五年来,长安城内发生的所有事。 其实倒也没出什么大事,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五年前,凤敬突然将七皇子凤月寒的生母,也就是婉妃云烟从冷僻的岚烟殿接了出来,疑似重获恩宠。 两年前,原本应该被禁足的皇贵妃灵素媛被解禁,待遇方面一如既往,婉妃再次受到冷落,具体来说,应该是,从那时起,凤敬除了亲近灵素媛,谁也不亲近了。 且不说婉妃是怎么回事,光是灵素媛这里就显得很奇怪了。 还有一点让她很在意的是,密函上写明,凤敬经常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而且很容易暴躁发怒,因此死了不少人。 只有灵素媛在其身边时,他的情绪才会稍稍得以控制。 看到这个,她怎么觉得凤敬像是吸毒了呢,而灵素媛就是那个毒品? 然而再细致的就没有了,一点点也查不出来。 假如不是她想多了的话,那就只可能是证据和线索在两年前就全部被销毁了,要想查出来什么,估计就得花大量的时间…… 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下令让人继续查,同时将银翘调回了自己身边。 只是她没想到,银翘来的时候,居然还带了个小包子过来! “兄长,我好想你。” 小包子一见到她,眼神像是能放光似的,一下子蹦跶到她身上,苏倾予赶忙伸手抱住他。 “幸幸?你怎么跟来了?” “我知道银翘姐要过来找你,就央求娘亲让我过来了啊!” “胡闹,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苏倾予一把扯下苏幸,皱着眉斥问。虽然见到小包子她也很高兴,可是长安城眼下正处于权势争斗的漩涡中心,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若是因为她的疏忽,导致苏幸有个什么闪失,她怕是一辈子都没法原谅 自己。 “银翘,你为什么带苏幸过来?” 不好对孩子发火,苏倾予只好将火全撒在了银翘身上。 后者有些委屈地道:“我也不想,可是……”“兄长,”小苏幸有点害怕疾声厉色的苏倾予,怯生生地摇了摇苏倾予的小拇指,抬眼瞅了她一眼道:“你别怪银翘姐,是我央求她带我来的,若是兄长不想看见幸幸,幸幸 可以回去的。” 苏倾予听他这么说,反倒是狠不下心来了,重重地叹了口气,点了下他的额头无奈道:“你呀,留下来可以,可得乖乖听话啊,要是胡闹,我立马让你银翘姐送你回去。” “遵命,兄长大人。” 小苏幸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下子逗笑了苏倾予,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有一个血脉至亲陪在身边,至少让她感觉暖心了很多。小苏幸比一般同龄的孩子都要机灵很多,性子顽皮,这一点倒是跟苏倾城很像,不同的是没有后者那般犟,苏倾予一说他,他就小嘴一扁,委委屈屈的样子像是再说一句 他就哭给你看。 苏倾予无奈的只好瞪他一眼。 好在这孩子顽皮归顽皮,但苏倾予不让他做的事,他倒是乖乖的不会碰,来的这几日倒是从未给苏倾予惹什么麻烦,反倒给后者带来很多欢乐。 直到临近月底的前三天,苏倾予收到消息,说是凤月寒回城了,然后紧接着次日又收到凤宸珏回城的消息。 只是据说,凤宸珏回宫后去给皇上请安时,皇上硬是没有宣见,任他跪在宫殿外晾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让人回去休息。 这也太奇怪了,毕竟皇上最宠爱九皇子,这件事众所周知,怎么可能因为后者镇守边疆五年,回来后反倒不受待见? 别说她了,凤宸珏自己也很纳闷,西北边境近年来一直不稳定,赤夏和烈楚两国时不时派兵过来挑衅或是攻城。 好不容易处理安妥好所有事赶回城,居然还受到这样的冷遇,让他心情格外沉郁。 然而哪知这还没完,凤宸珏跪了一天,跪的浑身都僵硬了,踉跄起身还没走两步,皇上圣旨就颁发了下来。 说是凤宸珏不配入住皇宫,立马将其逐出宫门,不得传召,不许入宫,没有允许,也不许踏出长安城一步,违令者斩立决。 虽然不算软禁,可将其禁锢在皇城里跟软禁也差不多,做到这一步,就差剥夺其皇子的身份,将其流放了。 这个消息并没有昭告天下,毕竟这五年来,凤宸珏守卫边疆劳苦功高,威名赫赫,那是有目共睹的。 这样做,也是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民愤。 然而这消息瞒得了平民百姓,对于眼线众多的各方势力,却都立马听闻了风声。 凤宸珏这回却是彻底愣住了,他做了什么,就不配住在宫里了?就是死,也得死的明白啊! 他想求见皇上问清楚,可最后还是被拦住了。 扫了眼将自己围住的御林军,他只好压下心中的怒火和疑惑,暂时离开了皇宫。 凤煜炎听见消息就追了出去,将凤宸珏暂时安置在自己购置的一处宅子里。 “最近宫里发生了何事,父皇怎么了?” 听见凤宸珏的问题,凤煜炎苦笑了一声道:“小九,请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太突然了。”听见凤煜炎这么说,凤宸珏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可是因为没有看见凤敬的缘故,而且也因为五年没有回京,对城中之事也缺了很多了解,所以一时倒是完全处于被动的危险处境里。 第258章 暗处硝烟四起 皇宫内,养心殿里, 灵素媛看着昏睡过去的凤敬,眼底浮现一抹怨毒。而她旁观站着一个带着银质面具的男人,那男人讽笑一声道:“挚爱就是挚爱啊,就是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变成了傀儡,也下不了太重的手去伤害心头挚爱的孩子,这份感 情还真是刻骨铭心啊。” “哼,刻骨铭心又如何,还不是已经阴阳永隔,他这次下不了杀手,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我总能让他亲口下令格杀那个孽种。” “啧啧啧,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灵素媛眼中盛满了恨意,当初被凤敬那般狠毒的对待,她就暗暗发过誓,一定要让凤敬后悔,付出惨痛的代价。 叛国又如何,都是凤敬给逼的。 她斜睨着旁边的男人冷声道:“知道就好,你若是敢不遵守约定,我也一定会狠狠报复你。” “呵,不敢。我们之间是诚信合作。”男子摆手笑道,只是眼底有一抹旁人看不清的阴郁。 与此同时,梧桐殿里,凤栖矜早已不复五年前药蘅刚死时那样的颓靡,浑身上下甚至看不出病弱之态。 较之五年前,他现在脸色红润,反而更显朝气起来。 此时,他正和坐在对面的一个老者对弈,老者发须洁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慈祥的味道。 老者落下一枚黑子,平淡地道:“皇贵妃沉不住气,已经开始动手了。” “嗯,毕竟右相已经回来了,她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这件事我们先不急着插手,由他们斗去吧。近期你要小心,据我所知,轩辕亦已经进了长安城。 若我所料不错,他该是冲着你体内的神农源来的。 当初蘅儿摆了他一道,将神农源一分为二,一般作为交易的筹码给了他,一半给我让我用来救你,你可莫要因为大意,辜负了蘅儿一片心意。” 凤栖矜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认真的点了下头。 神农源可以说是药蘅的心脏,每一代药族嫡系子弟中,只有一个人体内会生有神农源这种宝物。 神农源拥有源源不尽的生命力,被每一个药族人视为无上至宝,因为很多逆天的炼丹术,必须辅以神农源才能炼制出来。 除此之外,神农源最引人觊觎的,是它浓郁的生命力,可以让一个死后不超过三个时辰内的人死而复生。 不过这也都是传说,到底没有人真正试验过,毕竟神农源相当于一个人的心脏,而且只有生取出来才能保持神农源不灭。 谁愿意顶着巨大的痛苦自剖“取心”,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另一个人的性命? 但是每一位药族人都知道,这个传说是真的,甚至为了神农源,药族一度出于濒临崩溃的状态,直到最后,拥有神农源的药族人,只剩下药蘅一个。 他父母为了保全他,特意将他送至蓬莱仙岛,希望能够避开死劫,却不想最后还是没有避开。 想到药蘅,凤栖矜不由心疼。 那个傻孩子,一心为了成全他,最后居然连命都不要了,而他最后却做了那么混账的事,难以想象,药蘅临死之前,心里该有多难过。其实他对做不做皇帝并没有那么强大的执念啊,他只是不甘心被利用罢了,若早能预料到今日,他当初就应该坦诚一些,告诉药蘅,若是可以,他也想重回蓬莱仙岛,再 不要挣扎在这权欲的中心。 或许他坦诚一些,药蘅就不会产生误解,然后用自杀的方式,用自己的生命来救他,甚至与旁人做交易,只为多为他扫除一些障碍! 可是当时……他也是想保护药蘅的啊,他以为自己足够冷漠就能赶走那孩子,哪里知道,那不过是加速那孩子的死亡。 再多的悔恨都无济于事了,不会再也第二个药蘅,曾经的凤栖矜也已经死了。 既然药蘅想看他执掌天下,他自然要拼命为之,不然哪里对得起他赋予他的第二次生命! 他将手中执的白字落在棋盘上,步步杀机。 宫里暗潮汹涌,宫外也不平静,长安城里,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硝烟四起。棠无香于次日回的客栈,苏倾予有关于凤宸珏一事说给了他听,想听听他对此事有什么看法,然而对方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对她说的话迟迟不能反应,最后她也就放弃 了。 不过还是关心地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果子快要熟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苏倾予更加疑惑起来:“什么果子?” “救人的果子,明日授印结束,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里你一定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苏倾予呐呐地点了下头问道:“这阵子你就是去处理这事了?” “嗯,我去确认了一下……” 棠无香没详细说去了哪,什么果子,又要救什么人,苏倾予能感觉出来他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便也没再追问,她能感觉出来他的紧张,还有一点心不在焉。 第二天的授印仪式如期在大理寺举行,万众瞩目,也就昭示着,从今日起,天秦右相一职正式易主。 高台下,一个衣着简朴的小孩子扯了扯站在他身边的少女的袖摆,奶声奶气的说:“阿姐,你瞧,神仙哥哥居然是新任右相呢!” “啊,是啊,居然是右相啊!”少女呆呆地重复着。 眼底有欣喜,也有落寞,对方身份那般高贵,如此,也就看不上她了吧!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觉一颗刚刚萌动的春心,一下子裂开了。 这两人赫然是长安城贫民窟里的阿小和阿水。 显然认出苏倾予的不只是他们,不少人都认了出来,以至于苏倾予刚上任,虽然还什么都没做,但已经被百姓们认为是菩萨转世的活神仙,在民间呼声极高。 然而除此之外,显然还有不少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台上的人。 一个身着苍青色宽袍,站在角落里注视着这场隆重仪式的男子,在看见苏倾予的瞬间,瞳孔就紧缩起来,随即扯出一抹玩味的笑低喃: “终究还是回来了啊……苏倾予,我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他并没有在这里久待,来也不过是为了确定心里的某些想法罢了。 第259章 了然 授印结束的当天,棠无香就启程离开了天秦,而苏倾予也搬进了右相府。 这座府邸原本是给棠无香修建的,只是自打修建完成以后,棠无香却一次以没住过,而且每年翻新,倒也没什么不合适。 苏倾予就更会不在意这种事了,但是刚搬进去没多久,她就后悔住进来了。大概是家门太好找,前来贺礼的人熟门熟路,络绎不绝,几乎把她的门槛给踏烂了去,即使她冷着脸一言不发,明确表达了拒绝,那些人却像看不懂似的,还是一个劲的 往相府里冲。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直接让银翘关门谢客。 委婉的法子那些人不接受,也只好换一种粗暴点的了。虽然府邸很大,但她也只是抽调了七八个自己人过来,并没有大肆买丫鬟奴才什么的放进府里,更没有收别人送来的人,不然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会在什么时候变成旁人的 眼线,背叛自己。 虽然因为右相这个职务本身特殊的缘故,并不像普通朝臣那般,必须身着朝服,按规定上朝。 但是次日,苏倾予还是出现在了金銮殿上,因为有些事,她必须亲眼见着凤敬,才能弄清楚。 坐在殿上专门为右相所设的宽大软椅上,苏倾予一直暗暗观察着凤敬,可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其他各方面,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有眼神偶尔有些涣散呆滞。 直到一旁的太监宣布退朝,她才从软椅上起身道:“陛下且慢,臣有一事启奏。” “爱卿有何事上奏?” “此事涉及国本,臣恳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凤敬虽然有所犹豫,但大概是“涉及国本”四字震慑力太大,所以最后他还是同意了苏倾予的请求。 二人离开金銮殿后,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苏倾予暗中用一枚玉珠打中了凤敬的脚踝,使他脚下一软,下一刻就要往地上栽去。 她忙伸手去扶,右手却正好搭在了凤敬的手腕上,调动一丝灵力在其体内转了一周,眼神逐渐起了变化,似是了然了什么。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她忙收了手,行礼道:“刚刚情急之下,微臣冒犯了,还请陛下恕罪。” 凤敬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眉眼间有些疲乏。 “现在这里没外人了,爱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陛下。微臣上奏之事,主要与九殿下有关。殿下镇守西北,劳苦功高,可是陛下却将殿下逐出皇宫,禁锢城内,未免太寒人心了,您让一众西北将士怎么想?” “嗯?什么时候的事?” “!?”苏倾予抬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见他眉眼间的茫然疑惑不似作假,于是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苏倾予转身看去,见是灵素媛在一众宫婢的簇拥下疾步而来,微微蹙眉,转而向凤敬告退了去。 眼下还有很多事不明朗,她打算暂时先避锋芒,至少不能让人知道她已经发现了凤敬不对劲的秘密。 离开皇宫以后就准备回府,只是还没靠近,远远地就看见一堆媒婆挤在大门口站着,一个个神色激动,吓得苏倾予转身就朝后门走去。 然而让她郁闷的是,就是后门也挤满了人…… 她头疼不已,只好找个无人的角落翻墙进去,刚落地就被一柄软剑架在了脖子上。 但是很快那剑就收了回去,银翘的声音随之响起:“公子?额,有门不走,您干什么要翻墙进来啊?” 苏倾予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冷淡道:“前门后门都被那些媒婆堵死了,不翻墙进能怎么办?” 银翘先是愣了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公子怕是还不知道吧,昨日你就已经成了长安城里所有待嫁女子的梦中情人,属意郎君了!” 苏倾予抽搐了一下嘴角,认为讨论这个话题毫无意义,转口问道:“幸幸呢?” “哦,在花园跟佳静,佳文她们玩呢。” 佳静和佳文都是苏倾予带来的那几个下属之一,于是点了下头:“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正好路过,小少爷想吃糖滚卷叶酥,我让厨房做些。” 苏倾予眼神晃了一下,其实很多方面,苏幸和苏倾城真的很像…… “银翘,小苏和灵溪的下落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公子,对不起……” 苏倾予摆了摆手,制止了银翘的话茬,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失望,她心里已经大概明白,找回苏倾城和苏灵溪的几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了。 她让银翘继续忙,自己则是往花园的方向走去,若不亲眼看着那孩子没事,她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只是一边走,心里忍不住一边想着凤敬的事,如果她没想记错,控魂蛊这种极品蛊物,只有在崇香国北部,毗邻莽商国边境的巫蛊之森才能培养出来。 平常的地方环境条件根本就达不上…… 正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花园。 由于刚开春的缘故,万物刚刚复苏,花园里倒也没什么看头,多是四季常青的树矗立其间。 不过苏幸倒是玩的很开心,远远地瞧见了她,立马抬起小短腿扑腾着粗短的小胳膊朝她奔过来,奶声奶气的喊着:“兄长——” 苏倾予“欸”了一声,蹲下身子张开双臂一下子将撞进她怀里的小人抱了个满怀,柔软的小身子抱起来分外舒服,嘴角不觉露出一抹笑意。 “幸幸今天乖不乖啊?” “幸幸可乖了,”又白又软的小娃娃撇了撇嘴,然后抬手在苏倾予眉心抚了两下,直至将上面的褶子抚平才道:“兄长别皱眉,幸幸心疼。” “对了,”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娃娃眼神一亮,在怀里摸了半天,肉嘟嘟的小手从怀里摸出一块揉成团的巾帕捧到苏倾予眼前,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道: “兄长,我偷偷留给你的,可好吃了。” “这是什么?” 看着小娃娃神秘的小模样,苏倾予学着他的样子悄悄地问。“银翘姐做的水果糖,特别好吃,我知道兄长不喜甜食,但是这个不是特别甜,是水果味儿的,保证兄长喜欢。” 第260章 三位皇子拜访 苏倾予一手抱着他,一手掀开他捧着的巾帕,里面有几颗裹着糖粉的糖豆子,通过薄薄的糖粉能瞧见每颗颜色都不一样。 小娃娃拈了一颗粉红色的递到苏倾予嘴边,后者挑了下眉,抿进嘴里,香甜的蜜桃味儿一下子在嘴里漫开,直甜进了心坎儿里。 见苏倾予舒展开眉眼,小娃娃一脸得意:“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可好吃了。” “对,很好吃。”苏倾予笑道。 糖豆子还是普通的糖豆子,可是却因为小苏幸的举动,让这颗糖格外的香甜起来。小苏幸嘿嘿傻笑了两声,然后重新将帕子团成团塞到苏倾予手里道:“那兄长留着,若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别皱眉了,吃一颗糖,嘴里甜了,心儿也就舒服了,幸幸就是这样 的哦,很有用的。” 简单的话语毫无技巧可言,可苏倾予听了,却觉得心里比刚刚吃的糖豆子还甜。 “好。” 苏倾予将包着糖豆子的巾帕往怀里塞去,小苏幸眼神直跟着她的手转,不时还咽咽口水,大眼睛里分明流露出不舍。只是问他要不要吃一颗,他又立马拒绝,一副送出的东西坚决不收回来的样子,看他鼓着肉肉的腮帮子,苏倾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直捏的他叫唤起来才有点不舍的松手 。 毕竟那种又软又嫩的手感,捏起来真的很上瘾啊! 托苏幸宝宝的福,苏倾予从今以后养成了随身携带糖豆子的习惯,而且一遇到烦心事,就喜欢在嘴里含一颗水果糖…… 又过了一会儿,银翘端着糖滚卷叶酥过来了,她便将苏幸放了下来,小脚刚挨地就朝着银翘奔了过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怕苏倾予呢。 她刚走到一旁的凉亭坐下休息,管家何伯就走了过来。 “公子,来客人了。” “嗯?” 她抬头讶异了一声,她之前闭门谢客的姿态都那般强硬了,谁还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是三位皇子。” “……” 苏倾予觉得自己大概能够猜到是哪三个了。 跟银翘和苏幸宝宝打了声招呼后她就去了前厅,见坐在里面的三个人后,心里闪过果然如此四个字,他们赫然就是凤宸珏,凤煜炎和凤月寒三人。 虽然时隔五年,大家容貌都有了变化,但或多或少还是能看出点以前的影子,认出来倒并不是难事。 只是凤宸珏应该是三人中变化最大的那一个,褪去稚嫩后,模样长的越发叫人移不开眼来。 肩宽腰窄,较之棠无香不遑多让的身量,许是在军营待久了,虽是极仙极艳的容貌,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叫人油然而生出一股想要俯首称臣的错觉…… 危险,这个人太危险了! 移开目光时她如是想到,这个人身上总有一种引人恨不得沉沦其中的气质。 其实她早就猜到凤宸珏和凤煜炎迟早会过来找她,事实上,她也一直在等他们。 转而看向凤月寒,他的到来倒是让她感到有些惊讶,她也曾想过对方会不会来找她,只是她没料到,对反会跟凤宸珏他们一起过来。 不可否认的是,看着凤月寒那张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脸,她心中难以遏制的产生了几分雀跃,可令她惊愕的……居然仅此而已! 也不知是这十几年来经历的太多,还是因为重新修炼了《九清诀》的缘故,她对凤月寒,竟已经没了当初那股强烈的执念…… 百般心思也不过在刹那闪过,压下心中的想法,对三人拱手作揖道:“臣不知三位殿下会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话是这样说,可是苏倾予面上却不见丝毫歉意。 三人见到苏倾予时,眼中闪过一道惊艳,曾经的小不点孩子,现在已经长大,模样也越发好看的紧起来。 凤月寒惊艳过后,眼底闪过疑惑和深沉,儿时的梦境现在已经越发清晰了,虽然还是看不清梦中之人的脸,但单论身形而言,苏倾予倒是越来越像梦里的那人了。 凤宸珏眸光微闪,没说话,还是凤煜炎先开的腔跟苏倾予打趣道:“苏相大人这话官腔味儿就太浓了不是?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这般拘谨。” 苏倾予皱了下眉,下意识地看了眼凤月寒,凤煜炎见状立马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于是道:“七弟也是我们的盟友,知道你的身份,放心好了。” 苏倾予点了下头,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道:“三位殿下现在来,可是想问臣在早朝结束后,私下里对陛下说了些什么?” “冰雪聪明!”凤煜炎打了个响指,对其眨了眨那双勾人的狐狸眼笑道。 苏倾予瞥了他一眼,垂眸淡淡地道:“说了什么不重要,毕竟我只是想找个借口接近皇上,去证实我心里的某种猜测,事实上,我猜对了,皇上被人控制了。” 在场的三人都不是什么愚笨之人,这么简单直白的话若是还听不懂,那他们都是白活了这十多年了。 凤月寒问:“能仔细说说吗?” “皇上体内有蛊,此物名‘控魂’,顾名思义,应该刚激活不久,所以皇上现在还能保持正常的神智,只是被封锁了记忆,只记得施蛊者想让他记得的事。 时间越长,皇上的神智就会渐渐被抹除,顶多不会超过三十日,中蛊者就会彻底沦为傀儡。 想必正是因此,所以皇上才会那样对待九殿下。只是我今日跟他提此事,他一副完全不记得的样子。 如此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皇上的记忆已经出现了混乱,二是,那道命令根本不是皇上发的,而是有人假借了皇上的名义,在针对九殿下而已。” “可有解救之法?”凤煜炎问。 “有,我的精血就可以,可是想要解除控魂蛊的控制,需要在服药后待在一个绝对不受打扰的环境里待上一整天。 所以……我们必须先将人弄出宫,而我们剩下的时间,怕是已经不足十五日了。”她的精血可制作解百毒除巫蛊的丹药这一点还是棠无香临走前告诉她的,至于原因,她还没来得及问,人就没影了。 第261章 隐藏的情感 她之所以决定救人,绝对不是忘了家仇或是同情凤敬,而是因为她知道,想为苏家平反,最重要的是天秦国还在。 不然国都没了,在哪又该去找谁发布诏书为苏家洗刷冤屈?难不成还去找别国,那怕不是要直接坐实了叛国贼子的罪名。 叛国两个字在脑海里闪现,她突然回想起苏家被判定的罪名,好像就是苏家勾结莽商国…… 边境毗邻巫蛊之森的莽商国跟这一次世间是否又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毕竟,五年前就有莽商的黑手混进了天秦帝都。 不等他们三个说话,她又兀自将脑海里刚刚出现的想法说了出来,特别是控魂蛊的出处,还有关于莽商国的怀疑等,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凤宸珏开口道:“这件事我们会继续调查的,另外,可以肯定的是其中绝对有灵素媛的参与,而且两年前她突然重获恩宠,这事本就透着古怪。” 低沉的嗓音很是悦耳,属于那种非常有磁性的男低音。 “嗯?”苏倾予耳朵嗡鸣了一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问:“你的意思是,灵素媛就是那个联合外敌,暗害皇上的人?” 凤宸珏“嗯”了一声,言简意赅道:“只有她每日与父皇在一起。”如果不是灵素媛下的毒手,就凭她日夜不离凤敬身边,也早该被幕后黑手给抹杀了。 他不愧是领兵打仗的首领,听完苏倾予的解释和分析,立马找到了核心点。 苏倾予心里最怀疑的当然也是那个女人,只是却没有凤宸珏这么笃定,因为她找不到那个幕后黑手找灵素媛合作的理由。 毕竟灵素媛原先只是一个已经失了宠的妃子,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找她合作,她又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呢?听了她的疑惑,凤煜炎嗤笑道:“苏相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你本身有足够的实力去做一件事,那么你会选择与虎谋皮,还是找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合作,答案很明 显不是吗?” 苏倾予恍然大悟,可接着,心里又生出新的顾虑。 假如真如凤煜炎所说,对方足够强大到不需要借助外人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么那个人该有多强大?他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莫非也是天秦皇位? 头隐隐作动,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小苏幸送给她的水果糖,想着吃一颗会不会真的会好受一点?随即想到当着这三个人的面好像又不太合适,最后还是给忍住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凤宸珏率先起身道:“今日就这样吧。”说完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径直转身往外走,凤煜炎眼中闪过一抹沉思,面上却对苏倾予笑道:“小九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打从进门后就透着古怪,今日我们就先走了,改日 再来叨扰。” “嗯,殿下慢走。”苏倾予作揖应道。 凤月寒临走前关心地嘱咐道:“春寒料峭,注意身子。” “多谢殿下关心,臣会注意的。” 凤月寒深深地看了眼客气生疏的苏倾予一眼,接着也转身离开了。 苏倾予没有去送三人出府,等三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她便坐了下来,摸出一颗糖豆子搁嘴里,香甜的水果味冲淡了一些心中蓦然升起的惆怅感。 至于惆怅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见以前总是往自己眼前凑的凤宸珏,突然露出这样避她如蛇蝎的姿态,还是有些不适应吧! 随即想到凤煜炎说凤月寒是他们的盟友…… “啧”一声,胳膊肘撑在扶手上,按着太阳穴,看来她就是不想站在凤宸珏这一边都不行啊。 另一边,三人前后出了右相府以后,凤煜炎追赶上凤宸珏,问道:“小九,怎么了?见了故人怎么这么冷淡?” 后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凤煜炎笑的没心没肺感叹道:“啧啧啧,五年前某人可是某人执着的很呐,果然时间可以磨灭的一切吗?” “没有,”凤宸珏低沉的嗓音微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什么?”这回倒是轮到凤煜炎奇怪了。 凤宸珏又没做什么对不起苏倾予的事,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只是后者没有解释下去,低垂的眼睑遮住了其中一片汹涌的思绪。 其实五年时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苏倾予,甚至只有通过不断磨练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才能控制自己不去回忆苏倾予的音容样貌。 时间不仅没有磨灭他对苏倾予原来的感觉,反倒随着时间沉淀发酵成一种让他感觉害怕的情感,特别是当他第一次梦遗的对象是苏倾予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想得到他,从身体到灵魂,光是想想,都让他感觉兴奋。 身为一个男子,居然想得到另一个同为男子的人……刚刚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折磨的他寝食难安。 原本他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刚刚那一见面,涌动在胸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感差点将他淹没,让他不得不正视起来。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想走去过将人狠狠揉进自己的怀里,以解自己这五年来的相思之苦。 不过可以预料到的,若他真的不分场合没有缘由的抱上去,对方一定会很厌恶的推开他吧,毕竟,对方从来都不喜他啊…… 就算他跟对方道明了自己的感情,怕是也只会得到无尽的嘲弄。 男子喜欢男子,很恶心吧…… 他万般苦涩的想到。 不能靠近,那么就尽力躲开吧! 一旁的凤月寒闻言侧过头看了眼凤宸珏,眼底似乎有什么闪烁了一下。 “有关于父皇的事,九弟打算怎么做?” “循着线索查一查吧,让人将消息不着痕迹地透露给小十一,时间紧迫,也只能赌一把了。” 凤月寒立即明白过来,凤宸珏这是想利用凤宁旭对付灵素媛,可是他怎么能够肯定,凤宁旭一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救父皇出来? 想着,他顺口就问了出来。 凤宸珏淡淡地道:“毕竟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啊!”那孩子成长的每一道轨迹他都看在眼里,哪有不了解的道理。 第262章 宫乱(一) 十五日的时间并不长,当天离开相府以后,他们便拟定了实施计划开始行动。 他们本来也想直接进宫将人带出来,可是经过仔细的查探后,他们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因为他们发现,宫里面的人已经被大换血了,主子还是那些主子,可是无论是伺候的人,还是御林军统领,都变成了生面孔。 凤煜炎保证这绝对是近期才发生的事,不然他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他们若当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人,怕是不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反倒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而且他们也没机会单独接触凤敬,因为不管凤敬在哪,灵素媛都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先将消息放过凤宁旭,看看那边什么反应。 之所以不明着找对方,也是担心对方早已跟灵素媛串通一气,转头就将他们给卖了。 只是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消息都透露给凤宁旭三天了,后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就连凤宸珏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托大了,毕竟人是会变的,谁知道这五年时间,那孩子经历了什么,心性还是不是一如既往? 而他们心中挂念的主角,此时正窝在皇宫星祥殿里,沉闷的一言不发。坐在他对面的凤舒冉重重地叹了口气,焦灼的有些无可奈何。 事情他已经听凤宁旭说了,事实上这一点他也感觉到了,只是他并不想插手进权势争夺的漩涡,在天秦,皇子满二十即可搬出宫,拥有属于自己的府邸。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了,他才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上身了。 他这一生的愿望,就是远离这座勾心斗角的囚笼,以后遛鸟赏花斗蟋蟀,美酒在手,妻儿在怀,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潇洒自在了。 他才没兴趣跟人为了一个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呢! 可是眼下凤宁旭过来找他寻求帮助,他哪里真能不管不顾将人赶走? 五年前,灵素媛突然失宠,对于还是孩子的凤宁旭来说,打击无疑是巨大的,无数迫害接踵而至,好在凤舒冉及时伸出援手,救其于水深火热之中。 从此,本不亲近的两兄弟逐渐热络起来。 他又叹了口气,开口道:“十一,你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啊,遇到问题逃避是没用的,只有直面它才能解决。” “可是皇兄,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十一,你觉得你母妃做的事是对的吗?” 凤宁旭摇头,话音带上了哭腔:“可她是我母妃啊,我若是帮了父皇,事成之后,母妃一定会死的。” “可若这样放任下去,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虽然凤舒冉本也不想掺和进去,但是很显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选择了。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凤宁旭痛苦地抱着头,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抉择父母生死问题面前,他哪有不怯弱的道理。 “十一,其实你知道的啊,不然你怎么会这么难过。” 凤舒冉揉了揉他的头,低叹道。 像是被猜中了心思,凤宁旭选择了沉默,有些乏力的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关雎宫内。灵素媛显然也察觉到了一些风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后,坐在她对面的男子讽笑道:“急有什么用,传国玉玺你找着了吗?没有玉玺就是想动手也得忍着,否则你怎么将皇 位传给你儿子?”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伪造一份圣旨,然后就动手吧,这样我们就有的是时间找了不是吗,那老东西不死,我心里就不得安宁。” “随你,反正,我的目标只是凤栖矜而已。” 他耸了下肩很是随意地说道,只是幽暗的眼神透露出绝非仅此的野心。 虽然他的主要目的确实是凤栖矜,具体来说,应该是后者体内的神农源,但毕竟也耗了三四年的时间在这了,若是没有一点别的什么收获,还是会让人很不甘心的啊! 倒并非是他能力不足才耗了这么久,而是想要活捉凤栖矜太难了,而且对方身边还有一个蓬莱岛主,他挖空了心思也没能讨着半点好。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想出这么一招,找个傀儡皇帝,或者干脆自己登基最好,然后调动兵力捉拿凤栖矜,任他有什么能耐,也抵不住军队的打击。 所以他自然是期盼着天秦国越乱越好,毕竟只有彻底乱了,他才有可趁之机啊! 最后二人敲定在等三天,一切都安排妥当就动手。 次日,凤宸珏依旧没等到宫里传来消息,倒是等来了苏倾予的消息。 凤煜炎见他看着手中的密函,神色晦暗不明,不由问道:“上面写了什么,你脸色不太好看。” “这件事倾予让我们暂时不用插手了,具体他没细说。” “所以,你决定?” 凤宸珏眼神闪了闪:“相信他。” 凤煜炎皱了下眉,没多说什么,心里却暗道,果然还是不变, 右相府,书房里。 苏倾予看着面前刚刚做好的灵傀,那模样,赫然跟凤敬一模一样。 虽然替身这法子被识破是迟早的事,但是她也没打算能挨很久,只需要挺过一日就好了。 相较于直接将人带走,打草惊蛇,使用替身怕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银翘,这几天我暂时就不回府里了,一定要照顾好幸幸,城里近日怕是会有点不太平。” “放心吧,公子,我会寸步不离守在小少爷身边的。” “嗯,去帮我把何伯叫过来。” “是。” 很快,一个干练精神的老者就走了进来,那稳健的步子,一看就知道也是个练家子的。 “何伯,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安排一下。” “请公子吩咐。” “一会儿你拿着墨凰令,调动墨羽阁里三成人手来长安城,近两日内必须赶到,小心点,别惊动了各方势力。” “是。” “下去办吧。” “属下告退。”苏倾予按了按太阳穴,墨羽阁是她建造的势力之力,是一个杀手组织,阁中人都是能够以一敌百的存在,此番调度,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第263章 宫乱(二) 安排好手上的事后,又用人皮面具给凤敬傀儡易了容,假装是自己的侍卫带进了宫。 想要见凤敬并不容易,这不,来了御书房,灵素媛愣是贴着凤敬不肯离开。 “右相大人有什么事就说吧,臣妾是皇上的人,哪有那么多避讳呀~” “后宫不得参政,娘娘莫非有了插手国家政事的野心?”苏倾予皱眉,嗓音不大,甚至谈不上严厉,但就是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哎哎,爱卿此话言重了,媛媛她这也是担心朕嘛!” 苏倾予见凤敬双目浑浊,虽然说话听不出什么毛病,但是知道其神智已然逐渐消失,只一心知道护着给他下蛊的那个人。 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作揖道:“陛下,后宫不得参政,娘娘若是参与了你我二人谈论的政事,岂不是落人口实了去?流言蜚语对娘娘岂非不利?” 既然凤敬是被人蛊惑要护着下蛊者,那她便也顺着护下去,这样凤敬为了保护“爱妃”,应该会听她一句,将灵素媛赶出去吧? 好在她没猜错,只见凤敬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看着怀里的灵素媛,带着些小心翼翼地道:“不如媛媛先回去等等?朕与爱卿商讨完事务立即去找你?” “不,我不回去!”灵素媛头一扭,一副打死不走的模样。 她有一种预感,站在殿下的少年右相一定知道些什么,现在若是踏出这个门去,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呢。 “额,媛媛!”凤敬拉了拉他的手,一副在面对自己爱人生气后不知所措的模样。 苏倾予看不下去般强调道:“还请娘娘暂时回避。” “哼,今日本宫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你又能如何?” 灵素媛一抬下巴,倨傲之色尽显。 暗道明日杀了这老皇帝,推举旭儿成了皇帝,第一个要杀了这个右相。 “抱歉,为了以正朝纲,臣只能命令侍卫请娘娘出去了,娘娘应该清楚,作为天秦右相,臣有这个资格。” “你……” “还望娘娘自重,不要逼臣做出有损娘娘尊仪的事。” 灵素媛咬牙切齿,两人间的火花凤敬全然像是没看见似的,只知道一味地安慰灵素媛,气的后者猛地推开他,提起裙摆就往外走。 经过苏倾予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苏倾予自知这个女人成不了气候,她更在意的,是她背后的那个人。 她仔细将门关好拴上以后,然后不急不缓的走到凤敬身前,后者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问:“爱卿这是做什么?” 苏倾予神色晦暗不明的紧盯着他瞧,垂在身侧的手几次想抬起掐死面前这个抄了她家的男人。 即便凤敬落到这幅天地,她心里也从未升起半分同情。 凤敬再可怜……又哪里比得上以头抢地死不瞑目的奶奶?哪里比得上在阴暗牢狱里受尽侮辱而死的大姐?哪里比得上苏家上下一百三十八口惨死的人命? 比不上,纵然万死,都比不上被他整的家破人亡的苏家可怜。 强压下心中的怨恨和杀意,抬手利落地劈晕了一脸迷茫的男人,然后揭下站在一边不说话的灵傀脸上的人皮面具。 她已经给灵傀下了暗示,应该说什么做什么,都一一教过了,让一定要拖住灵素媛,并且随后的两天内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随后按照搜查来的信息,找到御书房密室的开关,拖着凤敬就走了进去。 只是她想不到,最后自己仍是百密一疏…… 在密室阖上以后,灵傀凤敬一个激灵,呆滞的眼神渐渐清明。 随后他打开门,让守在门口的人暂时先都下去。 这些人虽然都是灵素媛安排在这里的,但凤敬不管怎么样明面上还是皇帝,众人也不敢违背了他的意思,只好走开。 直到晚上,灵素媛见凤敬还没有来找她,这才起了疑,来到御书房发现他在看书,环顾了一圈也没见到苏倾予,不由问道:“陛下?右相大人已经走了吗?” “嗯。” 凤敬轻轻应了一声。 “那你怎么没去找我?” “朕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不小心忙晚了,怠慢爱妃了。” 凤敬抬起头,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像是生怕惹得灵素媛不高兴一样。 后者见了心里不由一阵爽快,当初凤敬打她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会在她面前落得这样卑微的下场。 凤敬打了个哈欠,搂上灵素媛道:“爱妃我们去睡觉可好,朕有些乏了。” “走吧!” 两人随后便离开了御书房,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灵素媛许是光顾着心里痛快了,她竟没有发现她面前的这个凤敬,根本就木头制成的傀儡…… 密室里,苏倾予在喂真正的凤敬吃解蛊的药丸时,手顿了顿,然而最终还是喂了下去,之后便没管他了。 接下来只要等凤敬醒过来即可。 闲来无事,她便四处逛了逛,又发现了两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宝贝,应该是历任皇帝私藏的,她没什么兴趣,扫了眼就走开了。 只是进入第二个房间里时,她被里面的东西给惊住了。 每一面墙都挂满了画轴,画上画的都是同一个美人,或蹙眉,或浅笑,罕见的金眸又尊贵又纯粹。 然而这不是关键,最让她心惊的是,面上的人,跟凤宸珏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联想到五年前,凤宸珏在比试大会上自称“君九”,心中霎时了然。 仔细观摩了画,发现地上到处都散落着写着三两句话的纸。 随手捡起一张,只见上面写着“愿得汝心,白首不离”,像是给画上人写的情诗。 走到桌子前,随手翻开一本簿子,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类似于叙事一般……很快,她就发现,这完全就是凤敬自己写的类似自传,又像是记录生活一样的东西。 好奇心驱使下,她坐下来点燃蜡烛,仔细的翻阅起来。上面主要记载着凤敬下江南时遇上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是君家后人,名薰宜,上书两人如何相爱,凤敬带着君薰宜回宫后,力排众议封其为后,独宠后宫。 第264章 宫乱(三) 自古以来,宫中女子,一旦得到皇帝的独宠,那也就意味着她离死不远了。 君薰宜也不例外,死于分娩,具体死因没有写明,完全是一笔带过,就像是不忍面对挚爱死亡的残酷现实,就连相关的文字也写不下去。 因为君薰宜之死,导致凤敬对后宫妃子心生恨意,那日他几乎亲手屠尽了满后宫的人。 所以当年之事知之者甚少。 灵素媛是当年的幸存者之一,因为她怀孕了。然而凤敬为了保护凤宸珏,当晚就赐给了灵素媛一碗催产药,未足月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婴,然而去只是对外宣称,君薰宜死于难产,一尸两命,灵素媛生了个皇子, 封为皇贵妃,从此荣宠十年而不衰! 世人都以为皇上贵妃恩爱不疑,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内幕…… “凤宸珏应该都知道这些吧,不然怎会露出那样悲切的表情,对灵素媛又那般生疏……” 她低喃着,又继续看了下去。 上面还零零散散写着凤敬跟别的女子的感情,只是都没有与君薰宜的那段花的笔墨多。 突然,她看见了婉妃云烟! 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然而她还是接着看了下去。 寥寥数语,记录着凤敬为何选其入宫为妃,又是为何将其贬去冷僻的岚烟殿却没有摘掉其头衔。 原来,苏家被灭的祸根,早在十几年前就埋下了……然而那个她大伯拼上一切,甚至罔顾苏氏满门性命也要护住的女人,到头来竟成了苏家被灭门的罪魁祸首。 手中的册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脸上面无表情,眼中却盛了万千情绪。 她不知该怒,还是该哀。 如果上面写的都是真的,那凤月寒到底是哪家血脉?是凤家,还是苏家,她的……堂兄? 不……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凤敬自己也写道自己不确定,不然何以只是将其赶去边疆,没有直接杀了他? 冷静的面具逐渐崩溃,痛苦和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她只有狠狠咬住下唇才能忍住想要大哭的冲动。 抬手掩住双眼,凤月寒的母妃成了自己的灭门仇人,自己该怎么办,杀了她……还是不杀她? 自从五年前苏家被灭门后,她便再也没哭过,她自己都以为泪水早在五年前就流干了,可如今竟再次落下泪来。 滚热的液体无声的划过,坠在桌子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将白纸上的字晕染成了一团墨色。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知道这些…… 没有心思继续待下去,她敛了心情,草草将东西归置原位便回到了凤敬所在的那个房间里等其苏醒。 …… 密室里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苏倾予只能大致琢磨着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外面应该已经入夜了,估计再过不了一个时辰,凤敬就该醒过来了。 本以为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哪知道她刚想着,床上的手指就动了动,逐渐睁开了眼睛。 她听见动静便走了过去,试探地开口道:“陛下?” “爱卿?”凤敬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问:“这是在哪?朕为何觉得头痛如斯?” “陛下可恢复神智了?”苏倾予的嗓音很冷。 凤敬闻言一个激灵,先是愣了愣,大概是刚才刚醒过来脑子还不清楚,现在经此一提醒,所有记忆全部涌了上来。 他脸色阴沉地道:“多谢爱卿冒险救朕,那个贱人,朕出去非得杀了她不可。” 苏倾予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凤敬环视了一圈,突然眯起眼睛问道:“爱卿没有随意乱逛,窥人隐私的习惯吧?” “陛下放心,臣一直守在陛下身边,并未乱走。”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许是因为苏倾予救了凤敬的缘故,后者听了这话竟也没有生疑,只是“嗯”了一声道:“出去吧,也该做个了结了。” 密室门刚打开一条缝,苏倾予立即暗道不好,动作飞快地拉着凤敬匍匐下来,箭矢便随着越开越大的门缝射了进来。 她立即知道事情计划已经败露了,对方很显然就是在等他们,就是现在现在退下去都来不及了。 灵素媛阴恻恻的声音随之响起:“右相大人,好玩儿吗?” 苏倾予随手捡起一根箭矢,拉起凤敬将其护在身后冷声道:“陛下已经恢复神智了,灵素媛,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失败?哈哈哈哈!笑话,右相大人想什么呢,大人以为本宫今晚在这里等你们是为了什么?不妨告诉你,这宫里的御林军早就全部换成了我的人,今日,你们就是插翅也 难逃。”“哦,对了,你做的那个傀儡,本宫已经杀了,在养心殿躺尸呢,本宫前不久已经命人敲响丧钟了,所有朝臣都在赶进皇宫的路上,其实不管如何,在世人眼里,皇上已经 死掉了呢!” “你这个贱女人!”凤敬怒极咒骂道。 “灵素媛,你没有传国玉玺,没有传位遗诏,谋权篡位的罪,你担得起吗?与虎谋皮你可有想过后果?” “有何担不起?胜者为王,到时候史册还不是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与虎谋皮又如何?就算亲手葬送了整个天秦我也乐意。” “难道你就没想过灵家吗?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天秦灭国,灵……”“休要给我提那个冷酷无情的家族,当初不顾我意愿,阻止我跟苏郎在一起的人是他们,利用我攀上富贵的是他们,后来见我失势,抛弃我的也是他们,我为何还要在意他 们的死活?” 灵素媛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打断苏倾予的话,满面泪痕,能看出来这么多年她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和绝望确实很深。 只是……苏郎…… 为什么现在一听到有女人提到这两个字,她就忍不住浑身一抖,莫非,灵素媛也跟他们家的哪一位有所关系? 还是说此苏非彼苏?苏倾予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圈,御书房里大概有一百来个手持弓箭的御林军,都守在了门口,窗子那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守着,或许那里可以成为突破口! 第265章 宫乱(四) 只是灵素媛没有给她多想的机会,话音没落一会就冷酷地下令:“放箭,给我杀了他们。” 苏倾予脸色一变,一手握着羽箭打开那些射来的箭,护着凤敬贴着墙朝窗子那边挪去。 御书房虽然不小,可对于射箭来说,射程算是极短的,因此每一支箭的力道都极大。 虽然因为灵力加持的缘故,手中用来挡箭的羽箭没断,可这么一会儿功夫下来,她手也快被震麻了。 又挡过一波箭雨,将手中的羽箭当剑使,调动灵力猛地一挥,灵波顿时掀翻了一群御林军。 紧接着抬手射出几枚银针,针针见血收人性命。 动作极为连贯,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苏倾予已经在绝境里博得一丝生机。 其实若是没有凤敬在,她根本就不怕这些人,就是再不济,施展《黄泉》禁术也能逃出生天。 可奈何,眼下凤敬还不能死,就算她想报仇,也得先扶持新皇登基。 推开窗子将凤敬塞了出去,自己紧跟着跳出去的瞬间,不料脚边一个御林军还没死透,拔除绑在腿上的匕首就朝她小腿刺了过来。 “啧”了一声,抬手就将手中的箭矢插进了那人的后脑,血溅了她一身。 顾不上小腿上的剧痛,一脸冷凝的拉着凤敬就开始跑,同时从袖中取出一枚信号弹,血色的烟火在夜空绽放,像预示着某种不详。 何伯领着墨羽阁众人正潜伏在宫外待命,忽见血色烟火,立即一个激灵,忙召集人手,朝宫里潜去。 另一边,凤宸珏,凤煜炎还有凤月寒三人虽然接到了凤敬死亡的消息,但是出于对苏倾予的信任,他们还是没有轻举妄动,甚至没有打算进宫。 可如今看见这类似求救信号一般的烟火,三人心中立即产生了一股不安。 “三哥,眼下能立即调派过来的人手有多少?” “不足三千。” “立即调进宫,支援倾予。” 凤煜炎没有犹豫,应了一声就急忙跑了出去。 凤宸珏转头朝凤月寒看去,还没说话,后者就摆手道:“我立即将驻守城外的一千亲兵调进来。” 说着也疾步走了出去,凤宸珏唤道:“玥执。” “属下在。”一道黑影从暗处闪了出来。 “立马将所有能调派的人手调派进城,潜进皇宫,随机应变。” “是。” 安排好一切后,凤宸珏就率先潜进了皇宫。 宫里,御书房内的灵素媛气急败坏地大吼道:“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本宫去追啊,快去啊!” 书房外一个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苍青色宽袍的男子,他看着从书房里急忙冲出去的一大波人影,暗叹了一声“没用”,最后还是要他亲自动手。 他也取出来一枚信号弹,苍青色的烟火与天空中还未完全散去的血色烟火遥遥辉映,正拉着凤敬逃命的苏倾予见了瞳孔猛地一缩。 虽然她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召唤人手,但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从宫里放出信号弹的,肯定不会是为了帮她。 她本打算带凤敬逃到宫墙那里,就先翻出去再说。可是还没走出阆苑,就听到士兵穿在身上的那种盔甲碰撞时哗啦作响的声音。 抬头望去,不少士兵从宫外涌了进来,城头也趴满了弓箭手,箭头闪烁着寒光,竟是淬了毒的。 骂了声“槽”,回头问凤敬:“宫里可有逃生的暗道?” 后者显然意识到事件的紧急性,忙点头说有。 只是两人赶过去后,一个身着苍青色宽袍的男子已经带着一队士兵持箭等在了那里,见他们自投罗网,笑的好不得意。 苏倾予见状暗恼,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怎么可能没考虑到逃生暗道。 “呵,你终于回来了!” 对方见她的第一句话,不是喊打喊杀,反而称得上是心平气和的问候。 “你是谁?” 可是在她印象里,自己确实没有见过这个人啊! “在下轩辕亦,虽然你不认识我,可我却认识你。”十分大方的自报家门,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身份暴露后可能引发的后果。虽然“苏”字对方咬音极为模糊,但是苏倾予却听得明白,眼中涌动杀意问道:“你就是那个幕后黑手?”若她记得不错,轩辕乃是莽商国姓,这一次果然又跟莽商国有关吗 ! “啧,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与贵国的皇贵妃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苏相大人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你自裁,我放过皇帝陛下和诸位朝臣;第二,你多活一刻钟,我便下令杀死一位贵国重臣,如何?” 许是他话语听来太过耸人听闻,以至于凤敬居然没有察觉到他话语里“苏相”二字,跟化名为“棠骨七”的苏倾予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他只是看着苏倾予,眼里的光明灭交织,苏倾予见了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发凉,生死威胁面前,凤敬还是更在乎自己的性命啊,哪怕自己曾救过他,该牺牲的 时候怕是也不会手软。 帝王无情,果真不假。 不过她本就没抱有什么想法,因此也只是感叹了一瞬便没多想,反而更在意为什么轩辕亦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虽然疑惑,她却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会给她作详细的解释,懒得多费唇舌,直接道:“少在那里假惺惺了,我若自裁,你的那些手下绝对会冲上来杀了皇上吧!” 不是疑问,肯定的语气让轩辕亦大笑起来,耸肩道:“啧,还是右相是明白人。”话音落,还极为讥诮的扫了眼被苏倾予护在身后的凤敬,然后接着说: “但我这不也为你试探出你拼命保护的人阴毒的心思了吗?怎么,你还要护他?” “不护他难道护你不成?” 冷笑一声,扬手便朝对方甩去几枚银针,从细碎的破空声就能看出来这小小的银针有多大的杀伤力了。然后不做停留,抓住凤敬的肩就跃上了屋顶。 第266章 宫乱(五) 轩辕亦眼神一暗,甩袖一卷,只听“刺啦”一声,虽然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可是他的袖子也因此断裂了一截。 “放箭!” 那道命令苏倾予自是也听见了,立即跳下屋顶,在阆苑间躲躲闪闪。 然后就听对方在身后叫嚣道:“一刻钟,杀一人,苏倾予,御使大夫刘青豫你救是不救,自己看着办。” 此话一出,苏倾予能明显察觉到身边的人浑身一僵。 暗骂了一声,没想到千瞒万瞒,中途却杀出这么个祸害,早知败露的会这样快,她当初何必辛辛苦苦的隐瞒身份,该死的! “你是……苏倾予?” 凤敬的呼吸都放轻了很多,飘忽不定的语气,叫人猜不透他现在在想什么。 “嗯。”苏倾予挡开射来的箭矢,应了一声。 “那你为何还要救朕?”苏倾予没说话,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身边的人推出去射成个筛子,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现在保卫的是天秦国,决不能让天秦沦落到别的国家的人手中,不然她做 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闪躲间,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她和凤敬同时被扯进了暗处,她眼神一凛,刚欲动手,就被人制止了动作。 “别动,是我。” 听见是凤宸珏的声音,她愣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 “我循着动静找过来的,别怕,皇兄他们已经调兵过来了。” 苏倾予拿开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转而将凤敬推到他的身边道:“保护好你父皇,我要去救一个人。” 满朝文武全部死光了她都不在乎,可是御使大夫刘青豫她不能放任不管。 因为是那个人让她奶奶死后得以入土为安,虽然之后去祭拜时发现坟墓出了点意外,可那与对方五官,况且对方当时在苏家正处风口浪尖时施与的援手,她不能忘。 暗淡不明的环境中,凤宸珏敏感地察觉到苏倾予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再次拉住她沉声道:“你受伤了。” “嗯,小伤。”苏倾予再次被拉住眉心不由拧的更紧。 左边小腿疼得已经没了知觉,连呼吸都稍显沉重,这个时候对方还给她添堵,真是过分。 “你留下我去救,他在哪?”强势的语气根本容不下苏倾予说出拒绝的话。 然而苏倾予还是推了他一把,挣脱手腕拒绝道:“够了,待在这。” 说着不等凤宸珏再次阻拦,她已经一个飞身跃了出去,没有凤敬的拖累,她动作倒是轻快了不少。 倒不是她想逞强,而是她清楚的知道,外面这些箭雨,都是淬了剧毒的,她有百毒不侵的体质,可是凤宸珏没有。 她只要保护自己不受致命伤,就是不小心中箭了也无妨,可若凤宸珏中箭了呢? 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苏倾予不愿意去想。 在他走之后,凤宸珏召来式神保护在凤敬身边,也跟着追了出去。 很快,她就来到了养心殿,殿外跪了一批大臣,大概是都看见了墙头的那些弓箭手,还有明显不是自己本国的士兵。 本在哭丧的文臣们噤声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生怕被死神盯上一样,武臣们倒是好些,可也有些紧张的。 不过这倒没什么好鄙视嘲讽的,贪生怕死,人之常情。 众人看着手中握着一支羽箭,白袍染血,满身冰冷煞气而来的苏倾予,不由得都被吓了一跳。 可随即反应过来,这可是他们右相啊,一定有法子救他们出去的,不由又目露希冀。 苏倾予权当没看见,扫视了一圈,发现左相彦博扬居然不在,将军阮文仲也不在…… 她心里微微一动,看来不在场的人,都应该是得了什么消息的。 将思绪暂时压了下去,又仔细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刘青豫。 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这时,灵素媛和轩辕亦一起走了出来,后者即使断了半截袖子,也挡不住他出自皇族的气质。 而他身后两个人用刀押着的,赫然就是她要找的人。 “苏相重情重义,轩辕亦佩服,所以,在下向你保证,你一死,我绝对不为难刘大人,如何?” 苏倾予握紧了双手,灵力翻动不休,然后像是终于妥协了似的,缓缓抬起手中的羽箭道:“好啊!” 羽箭靠近脖颈,在轩辕亦鄙笑的瞬间,她猛然发难,速度快到了极致,几乎瞬间绕过了轩辕亦,踢开押着刘青豫的那个士兵,带着刘青豫跃上了屋顶。 “蠢货,你难道不知道在达到目的之前,刹那的松懈都要不得吗?” 轩辕亦僵在嘴角的笑逐渐扭曲,怒喝道:“放箭,给我杀了他们。” 苏倾予眼神一凝,漫天箭雨袭来的瞬间,一道玄色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替她化解了所有攻击。 “凤宸珏,谁叫你来的。”她心里一紧,语气更加不好起来。 “我说过要护你周全,况且……你若是受伤,我会心疼。” 他说到后面语气格外轻,若不是挨得近,苏倾予都要误以为自己生了错觉。 咬牙忍着心里瞬间的悸动,问:“皇上呢?” “放心吧,我让式神在保护他。” “……”苏倾予感到颇为无奈,她累死累活救回来的人,就是这样被人轻视的吗,也不怕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意外。 越想越气,不由骂道:“天秦有你这么不顾大局的皇子真是国之不幸。” “嗯,毕竟我不是太子,我现在对你的兴趣比对顾国要大。” “滚。” 漫天箭雨之下,对方居然还有兴致跟她开玩笑,若不是眼下不合适,她都想一巴掌抽上去。可是她却忽略了,以凤宸据的性子,若非情之所至,哪里会开这样的玩笑。 “呵!” 凤宸珏轻笑了一声,眼底却弥漫开层层苦涩,果然还是被讨厌的吧! 苏倾予没发现他的情绪变化,反倒觉得这箭雨越来越稀薄,最后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轻而易举就被两人化解了。 轩辕亦忙转身去看宫墙,发现上面的弓箭人都已经死绝了,挂了满墙头的尸体。远处甚至传来喊杀声。苏倾予松了口气,和凤宸珏相互对视了一眼,援军可算来了。 第267章 宫乱(尾声) 虽说轩辕亦和灵素媛的人手更多,毕竟皇宫里的三万御林军都被大换血了,然而也抵不住凤煜炎和凤月寒二人带来的精兵啊。 况且还有凤宸珏和苏倾予二人的江湖势力援助,击溃轩辕亦那些根本谈不上训练有素士兵轻而易举。 浓烈的血腥味儿充斥了整座皇宫,最后轩辕亦败逃,灵素媛被捉。 凤敬重新回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吓了众人一跳,好在凤煜炎即使对在场的人解释,将灵素媛的阴谋公之于众。 于是灵素媛瞬间从宠妃堕入万人唾弃的深渊。 早已濒临崩溃的灵素媛彻底疯了,歇斯底里尖叫大喊:“凤敬,我恨你,你就是个人渣,你为了你那心尖儿人毁了多少人——” 星祥殿里,凤舒冉看着缩在角落里已经一天没吃没喝的凤宁旭,心疼的道:“小十一,结束了,你要去看看吗?” 后者呐呐地抬起头问凤舒冉:“皇兄,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不敢救父皇,因为我怕救了父皇会害死母妃,可我也救不了母妃,我什么都做不了。” 凤舒冉摸了摸他的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安慰道:“去看看吧,虽然大局已定,但好歹去看你母妃最后一眼。”凤宁旭哆嗦了一下子嘴唇,然后猛地狂奔了出去,凤舒冉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都说皇子是世上最尊贵的孩子,要他说,尊贵没感觉到,可怜还差不多,就连乞儿都 比他们要幸福。 凤宁旭赶到的时候,灵素媛还没被人拉下去,他大哭着扑过去。 “母妃——” 疯狂到近乎失去理智的灵素媛突然安静下来,她捧着凤宁旭的脸泣不成声,一下子将其拥进怀里,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母妃不好……对不起!” 无论这个女人多坏,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错事,可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凤宁旭却是极好极好的。 说着,她猛地朝凤敬的方向跪了下来,喊道:“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愿意以死赎罪,求求您不要为难旭儿,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呜呜……母妃……”凤宁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唤道。 灵素媛目露不舍和爱怜的摸了摸凤宁旭的头,温柔道:“孩子,万不要走上母妃的路,不要活在仇恨之中,这一切,都是母妃自找的。” 话音落,她猛地推开凤宁旭,手中不知何时拔下了头上的金簪,然后用力扎进了心窝。 “不——” 跌坐在地上的凤宁旭瞪大了双眼,亲眼目睹生母自杀的场面,刺激的他当场晕了过去。苏倾予撇开目光,这一幕实在扎心的紧。尽管灵素媛心里充满了仇恨和绝望,犯了很多足以斩首的大罪,可就凭着她最后是开导凤宁旭,而非给其灌输仇恨这一点,就足 以证明她是个好母亲。 最后凤敬虽然赦免凤宁旭无罪,却剥夺了他十一皇子的身份,将其贬为庶民。 至于灵素媛应该罪孽深重,不得入皇陵,还是凤舒冉出面求情,说为了避免再刺激凤宁旭,请求凤敬让他处理好灵素媛的后事。 许是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凤敬也没有以前那般心狠了,挥挥手,随凤舒冉去了。 后续的事情,凤敬交给了凤宸珏等人处理,然后将苏倾予单独叫到了一处偏殿。 凤煜炎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捅了捅凤宸珏的胳膊问:“喂,发生了什么?” “倾予的身份败露了。” “啊?怎么败露的?那倾予会不会有事啊?” 凤宸珏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不会”二字,多余的一个字都没说。 此时,偏殿里,凤敬问道:“你可恨我?” “恨。”苏倾予直言不讳。 “呵,你倒是坦诚,就不怕我杀了你?” “陛下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呵,”凤敬轻笑了声:“作为君主,我亲手抄了忠臣的家;作为男人,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作为父亲,我与骨肉离心,我这一生啊,太失败了!” 苏倾予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自嘲,凤敬剖析的不错,他不仅不是一个好君主,也是一个失败的丈夫和父亲。“苏倾予,我知道你有能耐,天秦眼下四面楚歌,朝中遍布蛀虫,只剩下一个繁华的空壳子了,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重振天秦国威,为此,我愿一死弥补我曾犯 下的罪。” 苏倾予一时没有说话,说不出是悲哀还是讥讽,凤敬说的倒是好听,但其中含了几分真心忏悔?怕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解脱而已吧? 良久,她才幽幽地问道:“当初虐杀苏家上下一百三十八口人命时,你可曾有过半分悔意?” 凤敬犹豫了一下,苍老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最后却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虽然没有直白的回答她的问题,但是这三个字已经透露的很明白了——对方从来没有后悔,也就是说,假如重来一次,凤敬依旧会抄了苏家。 “呵,新皇登基,我自会来取你性命。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苏家一事,婉妃到底有没有参与进去?” “有。”凤敬点头,或许是人之将死,他不难得善良的解释了一句:“但是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 “七殿下到底是谁的儿子?”一直语气淡淡的苏倾予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带上了几分颤音。凤敬苦笑着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婉妃进宫之前尚且待字闺中,进宫后,孩子出生的时日同行房的日子也能吻合的上,可是,自打撞见婉妃和……你大伯的奸情, 我便忍不住心生膈应。” 苏倾予咬了咬牙,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偏殿。 她急需一个人冷静冷静,她以后要怎样面对凤月寒,她要不要去杀云烟……若是杀了,凤月寒怎么办,若是不杀,她怎么对得起惨死的苏家一众?她浑浑噩噩地逃离了皇宫,找了一家开在深巷里的酒楼要了两坛酒,为什么要在最后给她知道这些,假如不知道该多好…… 第268章 醉酒 苏倾予酒量并不算好,清酒还能多喝上一些,烈酒喝不上十杯,整个人的意识就混沌了。 好在她的酒品好,越是喝得醉了,人也越安静。明明醉到没什么意识了,偏偏还能睁着眼睛正儿八经的这走走,那晃晃。 若非是极为熟悉的人,陌生人怕就是跟她聊上两句都还以为她清醒着呢。 偏偏这人酒后健忘,醒来以后醉酒的记忆一点也没…… 这不,虽是叫了两坛烈酒,可这才喝上一会脸就火烧火燎似的红。 脸上没了之前痛苦之色,也没了其他表情,看似清明的眼睛若细细观察,则会发现其中蒙着薄薄的一层雾气,掏出一块碎银子搁桌上后起身就往外走。 任由身后的店小二怎么喊还要给她找零,她都像没听见似。 沾了血污的白衣,长发略微凌乱的散在身后,整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深巷里游荡,像是一抹不知归处的孤魂,在黑夜里徘徊不去。 走进了死胡同在缓缓走出来,然后随意再寻一条有路可走的巷子进去,往复循环,乐此不疲。 许是她想回家,可又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 这样晃悠悠的在巷子里穿行,就不觉走的越深去。某间瓦房外,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娃许是被尿憋急了也不去茅房,直接在暗处墙角开始嘘嘘,乍然瞥见一抹白色幽影,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尿到一半愣是给憋了回去,差 点尖叫出声。 他哆嗦着身子打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挪回屋子,忽然觉得那道身影有几分眼熟,于是壮着胆子凑近了仔细瞧了瞧,惊呼一声道:“神仙哥哥?” 闻见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儿和酒味儿,他心里一慌,顾不上其他,拉起苏倾予的手就往回走。 被他拉住的人像是牵线木偶似的,不说话也不反抗,随着他的力道跟他回了家。 “阿姐,阿姐,你快出来,神仙哥哥出事了。” 阿水正在睡觉,忽然听见弟弟的叫声忙起了身,拉开房门瞧见弟弟牵着的那人一声惊呼,却忘记对方的身份,不知所措的行了一礼,怯生道:“民女拜见大人。” “不必多礼。” 阿小听见身后响起干净的嗓音蓦地被吓了一跳,转头去看,还是那副没表情的模样,眼神也明亮却也空洞洞的。 “哎呀,不对,阿姐别拜了,快看看他,我怎么越瞧越不对劲呢?”阿水皱了皱眉,抬手在苏倾予面前晃了晃,见其没反应,联想到对方一身酒气,半晌不由失笑,伸手牵过对方,滑腻的手感,柔若无骨,竟是比她这个女子的手还要柔软 许多。 她心里一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对阿小道:“没事,去睡吧,他喝醉了,今晚我照顾他。” 阿小点了点头,睡意催得他赶紧爬上床睡去了。 阿水引着苏倾予进房间,两颊止不住的泛红,心“砰砰”跳的极快。 明亮的烛火下,她才猛地惊醒,刚刚惊喜之余竟忽略了对方身上的血腥气,这一身血衣,分明是受了伤的。 她咬了咬下唇,抬手脱下对方的外袍,发现里衣下摆一片湿红,便知了伤处。 小心翼翼引着睡在床上,方便她清洗伤处,哪知对方刚一躺下,眼睛就闭上了,不一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像是终于找到一块让人安心的栖息地。 阿水愕然之余,抿唇笑的温柔,对方此时的样子倒是比平日里亲切温和了许多,像是个不设防的孩子,少了许多距离感。 又是烧热水,又是清洗包扎伤口,一来第一次做手生,二来也是害怕弄疼了床上的人,生生折腾了半宿,天蒙蒙亮才挨着床坐在地上,头枕在床边睡去。 苏倾予醒来时头痛欲裂,好在晒过的被褥散发着一股温暖的味道闻着让她好受了些许。 心里正安,想再睡个回笼觉,猛然察觉不对,她这是在哪,为了掩盖身上的莲香,她屋子里从来都点着熏香,何曾这般清新过? 下意识抬手抚过衣领搭上脖颈,发现假喉结仍在,衣服也还算整齐,不由轻松了口气。 接着才去打量周围的环境,简陋的屋子,破败的泥墙……有几分眼熟,又察觉到床边还有一人,偏过头去看,看清阿水的睡脸,她讶异了一下。 昨晚自己出了宫,喝了点酒,怎么没回府,反倒是晃悠到这里来了? 蹙了一下眉,偏偏醉酒后的记忆一点也没,干涩的喉咙让她一阵不适,嘴唇刚启便泄出一声轻吟,一下子惊醒了趴睡在床边的阿水。 后者揉了揉眼睛,朦胧地朝苏倾予看去,见她醒来有几分惊喜,怯怯地笑道:“公子,您醒了。” “嗯,昨晚辛苦你了,谢谢!” “不……不用客气的,公子不怪罪阿水就好,您小腿上的伤我帮您处理了一下,只是家里没什么好药……” 阿水说着话音便低了下来,语气有些忐忑和愧疚,像是对苏倾予用那些糙劣的药物有多对不起她似的。 苏倾予笑笑道:“无碍,多谢阿水姑娘。” 由于衣袍都脏了破了,苏倾予便将身上仅有了半袋碎银子都给了阿水,让她随便帮自己置办身衣物,剩下的便权当留给她补贴家用。 阿水拒绝不过,便收下了。 只是阿小却不敢过来跟苏倾予说话,只是站在门边探过头怯怯地看着她,她一看过去,他立马就收回头跑开了。 一度让苏倾予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过于凶煞了些。 在屋里换好阿水买回来的素白袍子,苏倾予走出房间见阿水在擦桌子,不由问道:“阿小呢?他怎么一见我就怕成那副模样?” 阿水歉意地咬了咬唇道:“上次真的很抱歉,阿小不是故意要听那恶霸的话找你过来的,他只是见我被打,害怕那些人会杀了我……所以他只好去找你……那之后阿小哭了好久,觉得是自己害了你,现在,也是怕你不待见他吧……呵,那孩子很胆小的,公子那日跟那恶霸走,那恶霸……可有欺负公子?” 第269章 凤舒冉的请求 苏倾予心里原本确实有些芥蒂,只是却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反倒比较在意阿水被打的事…… 眼神沉了沉:“他们动不了我,若以后阮家人再来找你们麻烦,便去右相府找我。” 阿水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心里忍不住雀跃了一下。 苏倾予没注意到对方的变化,心里正想着何时除掉阮云龙这个人渣,她一定不会让对方死的那么利落,苏甜甜所受的痛苦,她要千百倍的还回去…… 她这边一片淡淡温情,皇宫里却因为她的缘故炸开了锅。 凤宸珏发现苏倾予失踪后整个人就处在暴怒的边缘,脸色阴沉的吓人,像是一点就着的炸药,释放的冷气使其周边三尺无人敢靠近。 凤煜炎叹了口气,只得命人继续去找。 凤敬将凤宸珏叫了过去,已经清理干净的御书房看不出丝毫混乱的痕迹。经过了昨个儿一夜,凤敬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两鬓花白,双目略显浑浊,他定定的看了凤宸珏良久,见对方始终阴沉着脸,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住的焦躁,不由问:“还在担 心苏倾予?” 凤宸珏点头道:“他受伤了。” “又死不了,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凤敬眯起眼睛,凉凉的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凤宸珏心里一惊,眉眼间的焦躁一时淡去了不少,好在念及苏倾予目前的身份,凤敬应是不敢将他怎么样的,心里这才稍稍安定,有些不满道:“父皇这话可是太薄情了些 ?毕竟倾予他救了您。”凤敬止了话音,见凤宸珏眼神坦荡,面色才稍缓,直接忽视了对方的话,叹息似的提醒:“小九,以后你是君,他是臣,君臣之礼不可废,万事都要有个度,你可明白父皇 的意思。” “……”凤宸珏顿了顿,这才回道:“儿臣明白。” “朕乏了,你先下去吧。”凤敬靠在椅背上无力地挥了挥手。 “是。” 凤宸珏应了一身,缓缓退了下去。 只是等他走到门边,忽闻身后凤敬轻声道:“小九,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可若喜欢上了一个错的人,那就是孽缘,孽缘都是没有好结果的,你自己可得掂量着些。” 凤宸珏浑身一颤,心里最柔软的那处针扎似的,他什么也没说,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凤敬看着重新阖上的房门,眼神幽暗幽暗的,他活了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就算凤宸珏将心思隐藏的再好,他依旧能窥见分毫。 “孽缘啊!德祥,你说朕该怎么办呢?” 空荡荡的书房没人给他回应,他这才反应过来,德祥两年前就突然暴毙了,他知道,那是灵素媛做的手脚…… 不由又叹了口气,身边的老熟人一个个不是离了宫,就是死掉了,或许,他也是时候去找他们了! 后来凤栖矜及各个皇子又过来问候了一番凤敬圣体是否安康,后者看见凤栖矜时,眼神总是明灭不定,自己这个大儿子身体如何他自是清楚的,毕竟那是他一手造成的。 可是这都五年过去了,对方依旧还活着,虽然面上还是病弱之态,但他心里总有些介怀——这孩子,本不该继续活着的。 虽这般想着,面上却没表露出丝毫。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心里还是厌恶凤栖矜,毕竟当初心头挚爱之死跟这个孩子脱不了干系,或许这个孩子当初也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可他还是膈应。 只是却也不似之前那般狠毒的想让他死了,毕竟凤栖矜是真的活受了不少罪,若是他以后肯安安分分的,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 …… 苏倾予在阿水家一直待到华灯初上才回的相府,倒不是她不想回去,主要是自打解开了阿小的心结后,后者便应是拖着他不让她走。 看着跟小苏幸一样萌软的阿小,她狠不下心拒绝,便耽搁的晚了。 只是不想,刚一回去何伯就对她说,府上来了五位皇子在等她。 “……”原先是三位,现在是五位,这些皇子真的很闲是吗? 她无奈地踏进客厅,凤宸珏,凤煜炎和凤月寒三人在,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只是看见凤舒冉和凤宁旭时挑了下眉,虽然有些意外,但大概也能猜到这二人的来意。 “你去哪了?” 听见凤宸珏冷淡的嗓音,不明白谁又招惹了这尊大神,她找了个位置坐下道:“朋友那里,怎么了?” 凤煜炎揶揄道:“某人找了你一天一夜,你却自个儿潇洒去了,可急坏了某人。” 那不时瞥向凤宸珏的视线,“某人”指的是谁一目了然。 苏倾予没搭理这话,看了眼脸色稍缓的凤宸珏便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缩在角落坐着的凤宁旭。凤宁旭小脸苍白苍白的,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去看谁,头发随意的系在身后,一身布衣显得分外可怜,像只小流浪狗,身上寻不见半丝初见时的活泼狡黠,整个人黯淡的 看不见任何光彩。 她皱了皱眉,又看向凤舒冉道:“八殿下今日来,可是为了十一殿下?” 后者被直接戳穿了心思,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苦笑道: “嗯,虽然他母妃作了恶事,他却只是个无辜的孩子,眼下无处可去,我也实在想不到能信任谁……毕竟小十一的身份……你懂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倾予值得托付了。” 苏倾予似是有些乏了,用手撑着头,看着缩在角落里无精打采的凤宁旭,半晌,才凉凉地问:“我为什么要收留他?”凤宁旭心里本就有些紧张,闻言浑身忍不住一颤,咬牙泄愤似的道:“不收就不收,又不是除了你这处,我便没地儿去了。”语气里带着掩饰脆弱似的凶狠,细听还能察觉 到丝丝委屈。“嗯,那请便吧,只是我劝殿下收收这脾气,毕竟你现在不比以前有皇子的光圈罩着,现在不收敛些脾气,以后有的苦吃的。”苏倾予倒是没跟一个孩子置气,只是凉薄而 冷清地道。凤宸珏看着苏倾予,觉得对方应该不是这般无情之人才是,眼里涌动的若有所思,他似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第270章 收留 凤舒冉有些尴尬:“这……倾予,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我又没有义务一定要收留他,瞧这脾气大的,半句说不得,当真收了,若以后遇到点不顺心的事可不得把我这相府掀了? 掀了我这相府倒也没什么,怕就怕以后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遭罪的可是他,到时候怕还得牵累别人。吃力又不讨好的事,苏某可不干。” 苏倾予眼神闪了闪,她能感觉得到凤宁旭身上的戾气,仿佛天下间所有人都对不起他,合该让着他,对他好,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这种状态是很危险的,虽然她知道她这样做对凤宁旭来说很残忍,但她必须让对方看清现实——他现在是平民,一无所有,若不是上头还有些顾及亲情的皇兄,他现在已 经沦落街头了。 不然就算她收留了对方,对方怕是也不会感激她的,可能还会怀疑她是不是看在自己皇兄的面子上才对他好,敏感而又多疑。 还可能会认为自己对他的好是理所应当的,以后稍有不顺心怕更是会变本加厉的折腾,她没兴趣给自己找个“祖宗”供着。 她要让对方明白,她是可以拒绝他皇兄,不收留他住在相府,这天下间更没有平白得去的好处。 凤宁旭到底还是个孩子,从小被灵素媛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又经历了昨晚那么重的打击,心里早就承受不住了。 如今本以为会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苏倾予也这般语带凉薄的打压他,让他彻底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倒是没哭声来,只是分外委屈地道: “不收不收就是,干嘛还这般奚落我。” 这回倒是没有逞凶,语气里只剩下不堪一击的脆弱。 凤舒冉听了苏倾予刚刚那席话,心里已然明白其用心良苦,只是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弟弟,便厚着脸皮求情道:“倾予,你看这……旭儿也挺可怜的,你便收了他吧。” 凤宁旭心中怨怒,本想大吼他不需要有人同情他,可随即抬眸看了眼苏倾予,硬生生的将话给憋了回去,选择沉默。 坐在一旁的凤宸珏似乎也想帮腔,只是被苏倾予瞥见了,带着微讽似的横了他一眼,前者便将话吞了回去。 苏倾予敢肯定,这件事凤宸珏肯定参与了,不然凤舒冉和凤宁旭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一边嫌弃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边见他可怜至此又忍不住暗中帮他,真是一点也不坦诚! 只是她也没说话,就支着头坐在那里,半垂着眼无甚表情,如弯刀片儿似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薄凉的阴影。 凤舒冉见状,起身拉着凤宁旭走到苏倾予面前道:“旭儿,还不快说几句好话,求你苏哥哥收留你。” 凤宁旭一甩头,颇为不甘的咬着下唇,半点都不服软。 “听话,平日里那般机灵,怎么这个时候犯倔。”凤舒冉加重语气。 凤宁旭委屈的看了眼凤舒冉,犹豫了半晌,终是不情不愿的走到苏倾予面前,嗫嚅了半天,却只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脸憋得通红,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半个字来。苏倾予叹了口气,也没打算继续为难下去,便道:“留下也行,但你总不能在我这相府里白吃白喝吧,明日开始,我会安排人教你习武,争取早日学成,我这相府倒还缺个 侍卫。” 说瞎话从不脸红说的大概就是苏倾予本人了,虽说她这相府确实没几个人,可个个都是高手,以一顶百都没问题,哪里会缺什么侍卫。 她这样说,既是为了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也是为了给凤宁旭一个生活目标,不至于每日只知道在悲伤和委屈愤懑等负面情绪里沉沦。由于进门就没见到几个人的缘故,满府冷清竟真让凤宁旭信了她的话,后者捏了捏拳头,眉宇间的悲愤淡去了不少,表情认真似宣誓般:“我一定会努力的。”从此再不让 人看轻了去。 “嗯,行了,该留的留,该散的也散了吧。” 苏倾予摆了摆手,逐客令下的毫不含糊,在外她还顾及君臣之礼,私下里倒是越发随性了。 她这么急主要是因为已经有两日没见着苏幸宝宝了,分外想念那个萌萌的软包子。 在座的众人有些尴尬,还是凤舒冉比较自觉,他摸了摸凤宁旭的脑袋嘱咐了两句就对苏倾予告辞了。 凤煜炎随即也起身告辞,只是叫了凤宸珏半天,后者也没有反应。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要跟苏相探讨一下。” “……”苏倾予挑眉看他,这种兴师问罪的口吻是要闹哪样? 凤煜炎无奈只好招呼凤月寒离开,后者看着苏倾予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见苏倾予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得作罢。 直到二人离开大厅,苏倾予才将目光从凤宸珏的脸上移开看向厅外,却已看不见那已经离开的二人的身影。 除了刚进来时扫了凤月寒一眼,之后她的目光便再没有掠过对方,有些事她还没有理清楚,她怕那张脸她看多了,会给思绪造成更大的混乱。 “十一,你也下去。” 凤宁旭站在一边没动,只是看着苏倾予。 后者只好叫来何伯,让他先将凤宁旭带下去安顿好。 大厅里很快就只剩下苏倾予和凤宸珏两个人了。 “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苏倾予看着凤宸珏朝自己走过来感觉有些奇怪,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忍不住率先出声催促。 只是后者也不搭理她,走到她身前就蹲了下去,然后就开始掀她的袍子。 “殿下这是做什么?” 她下意识想收腿,却被面前的人死死拉住不放。 “检查。” “……”苏倾予闻言便放松了身子,知道他指的是小腿上的伤势,道:“已经处理过了,不劳殿下费心,并无大碍。”然而对方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掀袍脱靴撸裤腿,一气呵成,苏倾予简直怀疑他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 第271章 给苏幸寻玩伴 看着苏倾予白玉似的小腿上包扎着纱布,凤宸珏不仅没有松口气,心里反而忍不住生出一些火气,那跟裹粽子似的包扎手法,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大夫的手笔,定是一个 新手。 不是大夫,也不是苏倾予自己处理的伤势,那么昨晚……苏倾予跟谁在一起,还有这一身一看就是新买的袍子…… 苏倾予昨晚到底干嘛去了,什么人那么重要,以至于宫里的事刚处理完就忍不住急着离开? “!”念及此,凤宸珏狠狠皱了下眉,他这是在干嘛?竟像一个妒夫似的吃醋?想压下这种情绪,可是一想到对方那条比女人还纤细漂亮的小腿曾被旁人碰过,他就忍不住想杀 人。 惊愕,难堪,躁郁……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于是他扯开纱布时的动作分外的重起来,也不知是在恼怒自己,还是想惩罚苏倾予。 突如其来的痛楚扎的苏倾予头皮发麻,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骂道:“凤宸珏,你疯了!” “……”凤宸珏咬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微哑着嗓音道:“对不起。” 苏倾予推开凤宸珏的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将被其扯开的纱布重新草草的系上,然后站起来道:“臣没事,殿下若是没事就请回吧。” 谦和有礼,却也冷漠生疏。凤宸珏心脏抽搐了一下,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惹恼了对方,可是他自己也无法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索性放弃了挣扎,深深地看了眼垂着眸子的苏倾予后便 离开了相府。 苏倾予虽然觉得凤宸珏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对方刚走,她转身就去了后院。 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毕竟她腿伤本就没好,刚刚凤宸珏那一下是真的用力过猛了,刺激的让她就是想勉力维持体面都做不到。 一路径直去了苏幸住的如意居,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屋子里居然灯火通明,显然还未入睡。 她略感诧异,苏幸宝宝在吃饭和睡觉这两件事上都格外准时,雷打不动,以往这个时候对方应该睡了才是,今日这是怎么了? 略感担心的推门而入,看见银翘手中拿着小玩意儿逗着坐在床上一脸闷闷不乐的小娃娃,不由好奇地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我们家幸幸不成?”银翘在苏倾予刚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此时起身行了礼,还没说话,本垂头丧气坐床上的小人儿已经蹦了起来,赤脚下了床抱住苏倾予的大腿,笑弯了眼睛唤道:“ 兄长回来了。” 苏倾予抱起小人儿笑道:“是啊,近日可有闹你银翘姐姐,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睡觉啊?” 一旁的银翘无奈道:“公子有所不知,自打你离府以后,小少爷吃饭睡觉就没准点过,就是睡着了,半夜还给做噩梦哭醒过来,吵着闹着要‘兄长’。” 因此可把府上的人给折腾坏了。 小苏幸咬着下唇一脸委屈加哀怨的回头看向银翘,那小表情似在无声地控诉银翘为何要对苏倾予告状。 苏倾予失笑,随后便让银翘先下去,今晚她哄苏幸睡。 侧卧在床上支起头,见苏幸瞪着眼睛似是一点睡意也没,起了逗弄的心思便问:“幸幸这几晚上都做了些什么梦呀,怎么会哭醒过来呢?” “我梦见找不到娘亲,找不到兄长了,没有人跟我玩儿……” 苏幸倒是很坦诚地交代了个清楚,苏倾予这才惊觉,苏幸从小到大,竟是一个同龄玩伴都没有! “幸幸想跟别的小孩子一起玩吗?” 苏幸想了想,点头认真道:“想,只是幸幸不想让兄长为难,幸幸知道,兄长不让幸幸出府,让大哥哥大姐姐围在幸幸身边,都是为了保护幸幸。” 苏倾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那明日我便给你寻来一位小伙伴可好?” “真的吗?”苏幸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嗯,真的。”苏倾予唇边的浅笑甚是温柔:“所以幸幸快点乖乖睡觉,不然我可要反悔咯。” “嗯。”苏幸忙闭上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翘起了嘴角。 苏倾予唇边的笑逐渐泛苦,苏家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容易早熟懂事,她宁可苏幸幼稚任性一些,毕竟过早懂事,压在心里的心思也就越多,快乐就会越少…… 次日一早,趁着苏幸还在睡觉,苏倾予就起身出去交代何伯安排人将阿水阿小接进府里来。 到时候可问问那姐弟两的意思,若是愿意便在府里长住,若不愿意,她也不会强留,只让阿小陪苏幸玩一天也好。 姐弟两来了以后,听了苏倾予的话,阿水还在犹豫,阿小倒是眨着闪闪发光的眼睛兴奋地问:“是不是留下来以后就不用挨饿受冻了?” “嗯。”苏倾予点了下头。 “那我留下。”末了,他还拽了拽阿水的袖子道:“姐,快应下啊,应下以后就不用挨饿受冻了。” 阿水抬眸怯生生的看着苏倾予,像只兔子一样:“真的可以……留下来吗?” “自然。” 阿水当即给苏倾予跪了下来磕头道:“多谢公子,多谢大人……”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苏倾予一跳,她伸手将人扶起道:“不用这么客气,说来,我也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阿水好奇的看着她,不知道有什么事是对方解决不了,而要找他们帮忙的。 只是苏倾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命人准备了早饭,吃完后又让何伯请人给二人量身制衣,顺便买些二人能穿的成衣回来给他们换上。 阿水心里七上八下,这是做什么?又是好吃好喝伺候,又是给他们打扮,莫非是要将他们转手送人,以此做什么交易不成? 不怪她想多了,虽然她没接触过什么王公大臣,但是民间流传的小道消息却是不少,官吏们之间交换美妾府婢玩弄,以此达成什么约定之事,流传的并不少。看着换了一身嫩绿色长裙的阿水走过来,苏倾予本轻折在一起的眉眼满意的舒开。 第272章 寻见一座坟 她知道阿水模样生的清秀,总是泪眼汪汪的样子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兔子。只是原先没钱打扮,如今不过换了身衣裳,带了点首饰,倒变得可人的紧。 察觉到苏倾予的视线,阿水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鼓起勇气问她:“公子,您是不是要将我和阿水送给您的某位同僚?做……交易。” 正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苏倾予手一抖,茶水立马泼洒了一些出来,烫的她手背发红。阿水立即跪了下来惶恐道:“对……对不起公子……”她颤着音除了抱歉什么也说不出来,虽然她心里想的是,假如苏倾予真有此打算,她也愿意咬牙受了,只求别累及了自 己弟弟。 可真叫她说,却又苦于廉耻说不出口了。 苏倾予嘴角抽搐了一下,让她先起来,正好阿小也过来了,她便带着二人去了后院。 由于相府里随时可能来客人,所以苏倾予从不让人带苏幸来前厅,藏着掖着就怕暴露了苏幸给其招来灾祸,所以吃住都在后院。 小家伙大概刚吃饱懒得动,窝在凉亭里放置的一把摇椅上,佳静在一旁轻轻摇着,银翘似乎在捣鼓什么,不时跟小家伙聊上两句。 苏倾予回头看了眼阿水道:“幸幸从小就没有玩伴,我只是想请阿小陪幸幸玩而已。” 后者一脸惊愕的看了看苏倾予,又看了看远处的苏幸,虽然隔得远,但仍能看清二人相似的眉眼,呐呐地问:“您儿子?” “……”苏倾予觉得很抱歉,因为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没办法跟身后这姑娘沟通了,是什么促使她联想了这么多。 她却不知,在阿水眼里,远处的佳静和银翘衣着光鲜,丝毫不见婢子的卑微谨慎,便自以为那是苏倾予的妻妾。 怔愣了片刻,苏倾予只好对她解释了一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知道那是她弟弟时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会在这种事上纠结的人,带着二人走到凉亭里,相互介绍了一番后,苏幸好奇的打量着阿小,阿小也怯怯的看着他。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持续很久,毕竟是小孩子,一会就玩开了,让苏倾予有些欣慰。 由于宫乱刚平息,还有很多事需要调查处理,她没有久待就要走,阿水却拉住了她,说想跟她一起。 以为对方怕生,于是便点头应允了。 只是并未让人进书房,而是安置在了书房旁边的一个小书房里,随后让人叫来何伯,问他宫乱那日没有进宫的大臣都有谁。 何伯将调查结果一一汇报,并递上一个纸袋,里面是详细的调查资料。彦博扬,阮文仲这二人没去在她意料之中,这二人狼狈为奸早露端倪,太尉方烁竟也没去,九卿之首袁奉常袁迟提前两日称病在家,担任户部尚书一职的乃是灵素媛生父 灵霄,自没入宫。 只是灵家现在已经被抄家了,所有人入狱,府中赃款无数,不过现在已经全部充了国库。 户部尚书啊,这可是个美差,看看灵府被搜到的赃款就知道了。如今此位空置,怕各方都想让自己的人补上去,给自己多个“钱袋子”。 礼部尚书冯术和工部尚书江晏一个称病,一个醉酒,同样完全避开了宫乱…… 六部尚书,除了兵部尚书扈书锋,竟是一个都未进宫! 据说掌管帝都治安的执金吾霍衍当日带军捉贼去了,一时疏忽,所以这才让莽商国的人钻了空子, 看到这里这里苏倾予不由头疼起来,放下手中的详细资料,按了按太阳穴问道:“大皇子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大皇子体弱多病,据说当日睡得沉,事后得知了消息已经第一时间去探望过皇上。” “可有去查实?”苏倾予眼神微沉,这借口真是拙劣。 “查过了,可是查不到,大皇子身边……有高手护着。”苏倾予搭在桌上的左手食指轻轻叩打着桌面,垂眸看着彦博扬和阮文仲两人的名字半晌后道:“仔细查一下彦博扬和阮文仲二人,最常接触的人有哪些,经常去什么地方, 一五一十,全都查清楚了。” “是。” 苏倾予一边敲打着桌面,看着桌上的资料出神,眼下朝中六部尚书除了兵部,还有执金吾都有问题…… 上层有问题,那么下面那些下属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她早就知道天秦内部腐朽严重,凤敬虽然不算昏君,但是却越来越不热衷朝堂之事, 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才能将凤宸珏培养历练的强大起来,然后好将皇位传给他。 可是他却忽略了整治内部,现在的天秦,就是接过来也是一个烂摊子! 边境近两年来也不安稳,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乱,单论凤宸珏镇守的西北来说,大大小小的战役也已经不下数百场了。 只是大都是试探性的,两边都没有产生什么巨大的伤亡。虽说如此,但是周边列国无数双眼睛都在觊觎天秦这一点是肯定的,虽然他们暂时还没有对天秦发难,但是不难想象,一旦天秦内部的矛盾激化,内损过于严重,那么其 他六国群起攻之一事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反倒不是扶持新皇,而是铲除朝中毒瘤,只有内部和谐清明了,才能更好的一致对外。 虽然她本意是想尽快杀了凤敬,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凤宸珏离京五年,城中人脉一应事物还得花大量的时间去处理才是。 综合考虑过后,她便放弃了亲手杀死凤敬的想法,反正当初给凤敬解蛊的丹药里她已经融进了慢性毒药,暂时死不了,可每逢初一十五便能折磨的人痛不欲生。 当初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意外,现在的话……就让凤敬活着慢慢赎罪好了! 她挥手示意何伯先退下,她需要仔细理一理思绪。后者弯了弯腰后正准备出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苏倾予道:“公子,我们的人在查寻六小姐和七少爷的过程中,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一座坟。” 第273章 初有线索 苏倾予闻言心中一跳,眼神唰的一下盯在了何伯身上,嗓音里带着丝颤意问:“谁的?” “桂允,我们在墓碑上,碑下面署着七少爷的名字,应该是七少爷立的。在那附近我们找到一家住户,是一对爷孙, 据他们说,五年前他们确实救助收留了一个少年,只是少年醒后没多久救走了,说是要去寻找家姐。拦也拦不住,具体去了哪里倒是不清楚。” “他们……可还有说什么?”苏倾予眼眶微红,满脑子想的都是苏灵溪和苏倾城失散了,苏灵溪受伤,桂允死了,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苏倾城可还好? “没有,只是说救回来的那个少年虽然浑身是伤,但是伤的不算严重,另一个已经死去的少年死相十分凄惨,似是遭遇了什么大祸。” 苏倾予闭上眼睛,单薄的身子陷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控制不住的轻颤,五年了,总算查到了一丝线索…… “查,沿着线索继续查下去,务必调动手下所有力量,无论使用何种法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沙哑着嗓音命令,说完最后四个字时更像是抽尽了她浑身的气力。 “是。” 何伯心疼的看了眼苏倾予,转身朝外走去。 他是最早一批跟了苏倾予的人之一,也是亲眼见证了她这五年间为了寻回自己的弟弟妹妹做了多少努力。 一次次怀抱希望,一次次面临失望,他不知道,苏倾予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打击……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屋外是明朗的阳光,苏倾予却感觉到心寒。 她寻了五年都没有消息,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却是报丧的,如果苏灵溪真的出了个什么好歹,她怎么对得起为了保护江芷婉而死的灵素萱,那可是她唯一的孩子啊! 抬手痛苦的掩上眼睛,国事家事齐齐涌来,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何伯离开时正好也经过了小书房,待在里面发呆的阿水正好看见了,连忙小跑着追过去问:“何……伯伯,公子忙完了吗?” 何伯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阿水眼中的情意,不由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要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家公子的人,他都能和颜悦色的待她。 只是现在……他轻叹了一口气,从来都慈眉善目的脸上满是愁容道:“小姑娘,听话,现在别去招惹公子,公子他现在难过着呢。” “啊?出了什么大麻烦吗?” “嗯,你就别问了,自个儿去玩吧。” 何伯推了推她,示意她该去哪去哪,然后便径直走开了。 阿水心有担忧,却又不甘直接推开书房进去问苏倾予,只好挪进小书房待着。 直到该吃午饭的时间,眼看苏倾予仍没从书房出来,阿水不由担心地过去扣响了房门道:“公子,该吃饭了,您还在忙吗?” 里面没有人回应,阿水始终顾忌着苏倾予的身份,不敢以下犯上,眼下着急,想到之前在后院时,苏倾予对她介绍的银翘,说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她。 于是她便毫不犹豫地奔去了后院。 早时,何伯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是让她很介意,忍不住担心苏倾予一个人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会出问题。 银翘听了阿水说苏倾予从早上进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并没在意,安慰阿水说处理公事正常,一会她会将饭菜给送去书房,常有的事。只是随后又听阿水描述了何伯的话以后,银翘沉默了下来,然后拍了拍阿水的肩膀道:“乖,别去打扰公子了,她今日是不会吃饭了,等她什么时候收拾好心情走出房门, 就没事了。” 阿水愕然,有些不解地问:“银翘姐,你不担心吗?公子这样伤害自己的身子你们都不管管?” “管?”银翘好笑的看着她摇了摇头,眼里沉淀着阿水看不懂的哀伤。 只是前者没有对她解释只言片语,只是安抚似的又拍了拍她的肩,让她自己去吃饭,想去哪就去哪,若没钱逛街找何伯说一声即可。银翘在刚听完阿水的描述心里就明白了,怕是苏倾予又得了有关于六小姐和七少爷的消息,每一回听闻了半点消息,苏倾予的情绪就会格外低落,大部分时候都会将自己 关在屋子里处理各种事务,借此来麻木自己。银翘虽然是在苏倾予即将进宫时才跟在她身边的,但就是那么几个月里,她也能看出苏倾予对自己的这两个弟弟妹妹有多宠爱,突然同时失俩儿,面对家破人亡的打击, 搁谁身上受得住? 她走到苏幸面前抱起他,然后对他耳语了两句,小人疑惑的脸色立马变得难过起来,然后点了点头,对阿小挥了挥手示意他要离开一会。 一路径直来到书房门外,她没出声,而是将怀里的小人放了下去,这个时候,任何人进去都可能面临苏倾予的怒火,唯有小苏幸不会被责难。 苏幸回头看了银翘一眼,敲了敲门奶声奶气的喊道:“兄长,你在里面吗?” 不一会儿,里面果然传来了应声,虽然嗓音沙哑疲惫,但到底没有拒绝苏幸的看望。 苏幸嘻嘻一笑推门进去,阖上门后,跑到苏倾予身边爬到她腿上坐着,戳了戳她无甚表情的脸,也不知何时摸了一颗糖在手里,转而塞进苏倾予的嘴里笑道: “兄长不听话,都说了,若是觉得不开心,就吃一颗糖的呢!” 苏倾予抿了抿唇角,糖粉融化,嘴里弥漫开一股山楂的酸甜味儿,刺的她眼角发酸,心脏揪疼。 苏灵溪最喜欢吃冰糖葫芦了,裹着冰糖的甜和山楂的酸,那孩子曾说这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想着,眼角的酸胀感更甚。 苏幸见她居然落了滴泪,以为是自己硬塞给她吃糖的缘故,忙抬手擦了去,急声道: “兄……兄长别哭啊,兄长若实在不喜欢吃糖,以后幸幸便不逼兄长吃了就是,兄长别哭啊……你一哭,幸幸也想哭……哇——” 说着说着,当真大哭起来,苏倾予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安抚了半天,倒也因此淡去了不少心中的悲哀。她哪里知道,她牵挂了五年的人,此时正被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第274章 苏倾城 那是一个隐于山巅的巍峨宫殿,洁白的宫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圣洁,琉璃瓦晶莹的耀眼,这里,是被凡世称作仙山神殿的地方。 只是光鲜背后,更多的却是浓稠到化不开的阴秽和邪恶。 宫殿的地底,还有一座类似于镜像似的地宫,外表一模一样,只是里面所有的布置都是相反的。 到处刻画着符文,偶尔闪过一道流光,像是汇聚着什么,又像是在镇压着什么。 地宫的最深处响动着铁链被拉曳时哗啦作响的声音,不时传出少女痛苦的尖叫被悲鸣。 若有人循声走过去细看,打开那道漆金大门,可能这一辈子都将活在噩梦中无法解脱。 因为门后并非是什么堂皇的宫殿,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中央的血池咕噜咕噜冒着血泡,浓郁的血腥味儿勾的人直反胃。 在血池周围,堆砌着无数白骨,无法想象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 断裂粉碎的白骨散发着莹莹微光,骨粉下竟是一簇簇绿芽,隐隐有生长之势,已经有一株抽了枝,顶着一个花骨朵,两片绿叶招摇的摆动,却没有丝毫盛开的趋势。再往深处看去,最里端立着一个十字架,架上绑缚着一个少女,腕上还缠着锁链,另一端固定在溶洞顶端,浑身沾满了鲜血,脸色惨白,衬的那双血红血红的眸子越发吓 人,不是苏倾城是谁? 若再细看,就会发现她身上沾染的都是从她体内流出的血,一点一点,顺着她低垂下的脚尖落进血池里,一圈涟漪过后,池中的血泡冒的更激烈了。 也不知她被人施了什么邪术,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可就是止不住的流血,像是全身的血液在经过血管时从毛孔里渗出来的一样。 大概是疼的狠了,她便拽着锁链拼了命的晃动,似乎想借此摆脱十字架的禁锢。 可每挣扎一次,就会有几道黑影在她头顶飘过,随后她浑身都会抽搐一下,更加凄厉的尖叫。 抬头去看,溶洞顶部上方竟飘荡着一团黑雾,蠕动的黑雾不时组成各种鬼脸,看的人心惊胆颤。 溶洞里还有一道暗门,那里幽幽地站着披着白袍的一男一女,眼神在看向浑身是血的苏倾城时,眼里毫不掩饰地露出贪婪的渴求。 他们找了近百年,终于又找到了骨家人。 只是还没完,还有骨家遗落在外,他们在哪,又有多少?这是他们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女人见苏倾城已经彻底耗光了力气,疼得连抽搐都微弱下来,便开口问道:“小丫头,五年了,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说你血亲在哪,家中还有何人?你若说了,我们便放过 你可好?”苏倾城睫毛颤了颤,血红的眼睛瞪向暗门的方向,她看不清二人的脸,却丝毫不妨碍她眼中对二人流出恨意:“呸,你们这群怪物……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不 会放过你们的……” “呵,你也就能嘴硬嘴硬了,不过杀了你我们可还真舍不得呢,在找到第二人骨家人之前,你就是想死,我们也不会让你死的。” 女子冷笑道: “既然你愿意牺牲自己,那就继续享受这放血抽魂之苦吧。” 话音落,暗门便重新关上了,空旷的溶洞里,只有白骨堆里有点点绿色荧光,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分外诡异。苏倾城低垂着头,没力气叫出声,只能不断的抽气,借此缓解浑身火烧火燎,扒皮抽筋似的痛楚,她现在就感觉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铁梳,一寸一寸狠狠地刮着她的皮肤, 连带着肉下的经骨都刺的生疼。原来已经五年了……她漫无目的的想着,自从在云水城被人抓到这里来以后,她一开始还算计着时间,一天,两天……九十三天……在不知道是一百零一还是一百零三天的 时候…… 她放弃了数日子的念头,因为真的太难熬了,继续数下去她怕精神真的会崩溃掉。 刚进来死,她不停地哭喊,不断地求饶,日日夜夜与这些枯骨冤魂作伴,她真的害怕死了,她怕那些枯骨会站起来,害怕这些冤魂会吃了她…… 可渐渐地她明白过来,这些人不会放过她,她便缩在角落里不吵不闹,有人送食物来,即便再难吃,她也会乖乖吃下去。 因为她要活着,或许苏灵溪还在找她,或许苏倾予正在赶来救她的路上? 或许……再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这一忍,便是五年……而她要等的人,一个都没有来,大概,谁也不会来了吧!“呵呵……哥哥,你还在找倾城吗?你可是已经……放弃我了?你为什么还不来啊,真的好疼……嘶……倾城好疼啊……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呢!”你若再不来,倾城……可就 再不喜欢你了! 血色的眼睛慢慢黯淡,逐渐失去了意识。 相府里,由于苏幸哭累的缘故,窝在苏倾予怀里睡着了,后者有些乏,索性抱着他躺榻上一起午憩。 正睡着,苏倾予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居然梦见满身是血的苏倾城在她梦里悲伤而凄厉地质问她,为什么还不去寻她,那双红琉璃似的双眼盛满了绝望——她说,她恨她!恨她让她受尽了罪,恨她不去救她 ! 她想张口解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醒过来时不由剧烈地喘了口气。 那样真实……仿若亲眼所见! 她捂着心口,那里怦怦直跳,后背有些凉,竟被一个梦吓出了一身冷汗! 据说孪生子都有心灵感应,那她现在到底是因为担心过度发的梦,还是…… 她眼神沉了下去,不敢再想,只盼望着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吧! 没敢继续睡下去,便爬起来继续处理公务,虽说她不用中规中矩的上朝,但是她选择的路和棠无香终究不一样,不可能挂着头衔,做个甩手掌柜。忙碌的日子大概总是过得飞快,帮着凤敬处理朝政之余,偶尔逗玩逗玩苏幸宝宝,不觉间竟又到了立夏时分。 第275章 苍燕国请求联姻 今日难得上一回早朝,主要是她收到消息,说是苍燕国发来联姻帖,请求跟天秦联姻,共修百年之和。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在眼下即将动荡的局势里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她从未指望那日宫乱能瞒住,所以按理说,眼下觊觎着天秦的各国很显然都得到了消息。 天秦外强中干的事实根本瞒不住,只是没有一个国家愿意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来试探罢了,不然怕是平白为其他各国做了嫁衣。 也还好这些国家相互猜忌,才得以给天秦缓冲的时间! 而这个时候,苍燕国居然会请求联姻?联姻的对象又是谁,目的又在哪? 苏倾予端坐在属于她的椅子上,听着众位大臣商讨此事。 大部分人都是同意联姻的,毕竟是苍燕国主动发来的联姻帖,若是真与位处南方的苍燕达成盟约,至少能很好地缓和天秦国目前正面临的压力。 凤敬见苏倾予一直听着也不说话,便朝她开口问道:“爱卿意下如何?” “联姻一事虽有利于缓解我国四面楚歌的窘境,但怕就怕对方想要联姻是假,借联姻之名混入皇城宫里刺探情报,暗行不轨之事是真。”毕竟倘若真的答应了苍燕国联姻,届时光是出使进城的使团可能就有几千人,若是隆重一些,上万人也无不可能,再加上一些别国赶来看热闹的,长安城肯定会陷入一片 混乱。 不出事还好,假如出了什么事,怕是这姻没连上,边境倒是先开打了。 “哼,右相大人如此优柔寡断,可真是辱没了右相的头衔,那南国苍燕想攀我泱泱天秦乃是情理之中之事,什么刺探情报,暗行不轨,真是杞人忧天。”苏倾予抬眸瞥了说此话的大臣一眼,嗓音寡淡地道:“泱泱天秦?呵,陈大人是在说笑吗?自打百年前的七国混战之后,天秦国除了地理位置优越,物产富饶,人数较多, 行军打仗完全处在弱势。” 她顿了顿,扫视了眼众人道:“论个人实力,天秦比不上灵气充裕,高手扎堆的朱梁, 论财富,天秦比不上依矿而居的赤夏, 论骑射,天秦比不上以游牧为主的烈楚, 论战略计谋,天秦比不上苍燕, 论海战,天秦比不上岛国崇香, 论综合实力,天秦比不上莽商。 陈大人有时间好好翻看史书,不要整日寻欢作乐,你且仔细看看,哪一次战役惨胜,不是以牺牲我天秦双倍将士为代价才换来的长安盛景? 边境将士拼死保家卫国,却养出了你们这群连现实都看不清楚的蠢货,真是国之不幸。” 没有激烈的指责,只是平淡地阐述一件事实,她明明是坐在那里的,若想看向谁甚至要微微抬头,可是在场的大臣们无一不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他们甚至不敢回视苏倾予。 上位的凤敬听闻此言脸色不太好看,毕竟作为君主,自己的国家却被一个下臣数落成这样,相当于间接地抽他的脸,说他治国无方。 左相彦博扬正好瞥见了凤敬阴沉的脸色,于是上前道:“陛下,臣不赞同右相大人的话,虽然我国实力确实有所下滑,但却也没有右相所述那般夸张。臣以为,此次联姻,可结。众所周知,天秦物资富饶,苍燕国不可能不对我国有想法,但此次主动联姻,想必也是厌了多年来的战争,想借联姻一事,缓和两国关系,达 成最后双赢的局面。” 此话一出,立马就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苏倾予见状便没再说话,只是觉得彦博扬这般积极的支持联姻一事有些奇怪。 那样子绝对不只是为了跟她对着干,一定是别有目的,那是一种……涉及到自己利益时的积极感! 多看了彦博扬两眼,见他对自己露出嘚瑟的笑意,苏倾予便移开了目光。 接下来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听得她直犯困,心里却大致清楚,联姻一事,想必是跑不了了。首先,支持彦博扬的人太多了,其次,凤敬就是凤敬,表面上似乎变了,骨子里一如往昔。他不喜欢别人批判他,跟所有君主一样,对甜言蜜语没有抵抗力,却对逆耳忠 言讳莫如深。 从他的脸色和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轻轻叹了口气,她开始好奇,棠无香以前是怎样将这样一个国家完完整整的守护下来的。 长达两个时辰的早朝结束,最后凤敬果然决定同意苍燕国联姻一事。 退朝后,她直接无视彦博扬挑衅的眼神,刚走出大殿,凤煜炎就勾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拐角,凤宸珏和凤月寒此时正等在那里。 在女子里不算矮的她较男子一比本就显得玲珑娇小,现在夹在墙和三个大男人中间顿显弱势,压迫感让她有些不适,抬头不解地看了眼三人问:“做什么?” “我说倾予,你刚刚胆子也大了吧,你刚刚那些话,和抽父皇脸有区别吗?” “没区别。” “……”凤煜炎被噎了一下。 “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了,彦博扬不正常,联姻一事肯定存在蹊跷,必须查。”凤宸珏仔细打量了一番苏倾予,见她唇无血色,眼下一片青黑,苍白的脸透着倦怠,整个人比之前消瘦了一整圈,看起来越发单薄了些,不由问道:“近日身子不舒服吗? ” “嗯?”苏倾予眨了眼睛,眼底有一丝窘迫道:“嗯,经常做噩梦,好些日子没睡好了。” 她没撒谎,自打那日在书房里梦见苏倾城以后,她就开始隔三差五梦见对方,对方不是满身鲜血的看着她,就是背对着她哭个不停,折磨的她寝食难安。 不过近日脸色更加憔悴的原因,除了没睡好,还有就是来葵水了,身子虚的很。 只是这一点她不能透露就是。 凤煜炎突然俯身朝她凑近了些,苏倾予见他像是在闻什么,以为对方嗅觉灵敏,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不由抬手推开他问:“做什么?” “倾予今日身上的莲香格外浓郁,香囊的气味都无法遮掩了去。”“没有的事。”苏倾予神色自然道。 第276章 头牌是……苏圣依? 在场的三人都没多想,凤煜炎道:“听曲儿去嘛,长安城里很早之前开了一个叫桃红的歌舞居,里面有一名叫依依的头牌舞姬,今个儿要首次开嗓唱曲哎。” 苏倾予推开三人,不带感情的拒绝:“没兴趣,你们去吧。” 只是她刚没走两步,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然后就听见凤宸珏沉声道:“还是去看看吧。” “?”苏倾予诧异地看着他,凤煜炎胡闹她能理解,反正对方本就是不正经的性子。 凤宸珏为何也会如此,他不知道现在是紧张时期吗? 一旁的凤月寒也帮腔道:“去看看吧。” 这回苏倾予不得不认真地审视这个问题了,仔细看了眼三人,见他们面色都有点古怪,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怕听曲是假,那位叫依依的舞女,才是最终目的。 入夜,长安城里灯火通明,街巷里喧哗而热闹。 苏倾予随三人一起来到在“桃红苑”外,她突然生出了一种胆怯,转头见凤宸珏等三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只得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虽然时辰尚早,但是由于听闻了桃红苑里的头牌,依依姑娘要首次开嗓的缘故,所以这个时候已经来了很多人。 好在凤煜炎提前定了二楼的单间,推开窗子,正对着舞台。 “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非得这般神神秘秘,就不能明说吗?”“不是不说,而是我们也不敢确认,你一会看了就知道了。”凤宸珏看着楼下嘈杂的人群淡淡地解释。  趁着节目还没正式开始,一旁的凤月寒问:“倾予,我可是有哪里 招惹到你了?”为什么突然就这般冷淡了。 “没有。” “那你为何……” “你是皇子,我是下臣,保持距离应该的。” 一旁的凤煜炎看着这一幕眼神微闪,他也很好奇,五年前对凤月寒那般热切的苏倾予,如今怎么突然这么生疏起来。 凤宸珏虽然同样好奇,但心里更多的却是开心。 凤月寒本就不善言辞,听了这话更是不知如何是好,眼神黯淡的垂了眼睑,坐在一旁倒是没再说话。 凤宸珏见状眼神闪了一下,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主动跟苏倾予聊起天来,由于话题都是苏倾予感兴趣或是在意的,倒也不吝于多聊两句。 丝毫不觉得自己才刚说完那席话,现在转而又跟同为皇子的凤宸珏聊开了有什么不适。 凤月寒皱眉看着二人,眼神晦暗,满心不解的同时,由心底隐晦地爬出嫉妒的毒枝,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做错了什么? 明明很早之前,他们还对彼此一见如故,她还笑对他说他们有缘,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唯一一个没有纠缠其中的凤煜炎支着头看着这一幕,以前他觉得为了争宠而勾心斗角是女人的专利,可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厅中歌舞渐起,只是头牌一般都留到压轴,所以凤宸珏和苏倾予两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仅不显尴尬,反倒透着默契和谐。 忽然,灯光骤暗,两人不约而同的收了话茬。散落在各处的夜明珠许是被人遮住又拿开,有节奏的忽明忽暗。 琵琶轻吟,一个身着纱衣,身材曼妙的女子旋着舞步从后台缓缓而出,扭动的腰肢柔若无骨,面带轻纱叫人看不清面目。 然苏倾予见了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震,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扒在窗沿上,死死地瞪着高台上的那道身影。 是她吗?她同样找了许久没有音信的苏圣依,会是她吗? 凤宸珏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别急,再看看。” 大厅内灯光逐渐亮了起来,高台上穿着露脐装的少女一边跳着艳舞,一边唱着艳词,激的台下口哨连连,笑骂声一片。 苏倾予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眼神死死地盯着少女的脸,像是恨不得将其盯出个窟窿来。此时厅中光线已经逐渐趋于明亮,凤宸珏抬手射出一枚银针,无比精准射掉了台上少女的面纱,少女似乎受到了惊吓,一下子楞在了高台上忘了动作,那张脸也无比清晰 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但也有中上之姿,辅以她刚刚的艳舞艳曲儿,倒是一下子让她身上蒙了一层诱惑的色彩,使得台下激动的声浪越发高涨。 “是她吗?”凤宸珏问。 “是……是她,三姐!”苏倾予嗓音打着颤,她不敢想苏圣依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就在台上少女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后台走了出来,拉着少女对在座所有人媚笑道:“看官们可都瞧见了,咱们依依啊歌舞双全,虽然刚刚出了点意外, 但是大家不会介意的对吗?” “对对,依依姑娘美若天仙,就是开头的那一段已经足够叫人惊艳了啊!” “就是啊,哎我说,王妈妈,之前说今晚是依依姑娘的卖身夜,可是真的啊?” “对啊,要是真的赶紧开始吧,别磨蹭了。” “……” “自然是真的,依依姑娘如今想从良,却苦于没有赎身钱,所以今个儿,就要寻一愿意给她赎身的有缘人,她呀,可就以身相许了。” 说着故作神秘的顿了一下,抬起食指压了压嘴唇,然后又笑道:“嘘,依依姑娘可还是清白身哦!” 一时间,桃红苑的氛围被彻底点燃。 苏倾予看着局促的站在那王妈妈身边俏脸通红的苏圣依,死死地握紧了双手。 “起拍价,一千两……黄金。” 众人在听到一千两时又惊又喜,正准备出声喊价,然而“黄金”二字生生压下了大部分人的欲望。 只有少部分人在不停地加价。 很快一千两黄金,愣是飙升到一万两,众人愕然不已。 虽然在他们看来,台上的少女确实是个尤物,但是却还不至于值钱到一万两的地步。于是纷纷摇头退缩,那出了一万两的是个油头粉面,一看就是一事无成的草包二世祖,眼下见无人出声还得意连连。 第277章 步摇 台上的少女一见是这样的人买下自己,眼眶微红,像是随时就要落泪似的。 王妈妈接着道:“可有人继续加价了?一万两第一次,一万两第二次……” “十万两,黄金。” 苏倾予站在二楼单间,眼神直直地与突然抬起头的少女目光相撞,后者面容微僵,眼底闪过疑惑,惊愕等等复杂情绪,皆被苏倾予看了个通透。 大厅里的众人一片哗然,道是谁家的公子哥,居然这么败家。 纷纷抬头看去,人群中自然也有一些有眼力劲儿的,一眼就认出苏倾予是当朝右相,风波再起。 “居然是右相大人”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天呐,看不出来咱们这跟谪仙似的右相,居然喜欢这样的骚浪贱?” “嘘,小声点,哎,没想到这一任右相居然会为一青楼女子一掷千金,毁形象啊!” “是啊,也不知前任右相怎么想的,这样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真的能保卫天秦国吗……” “啧啧啧……” 虽然大家都压低了嗓音,但抵不住议论的人多啊,那嘈杂的议论声跟沸腾的开水一样,止都止不住。声音大的连楼上的人都听得清楚,凤宸珏听着那些评论,恨不得将这群乱嚼舌根的人一个个都拉出去乱棍打死,只有凤煜炎听了那句“居然喜欢这样的骚浪贱”忍不住噗嗤 笑出声来。 好在凤宸珏的眼刀刚撇过来,他就及时收了声,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想打趣苏倾予两句。“哈哈哈,这位公子出十万两,可有人再加价了?”王妈妈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声似的,说着环顾了一圈笑的合不拢嘴道:“十万两一次,十万两二次,十万两三次,成交! ” 摇了一下面前的摇铃,算是彻底敲定了台上少女的归属。 很快,身着薄纱露脐装的少女就被人送进了单间。 少女忐忑地看着四人,行了一个福身礼柔声道:“依依见过四位公子。” 福身时,肩头的轻纱滑落,露出一抹不以令人察觉的胎记。 “你叫什么名字?”苏倾予眯起眼睛沉声问。 “依依……” “我问的是你的本名。”苏倾予哀伤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压低的怒吼犹如困兽。 “抱歉……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少女眼神闪躲,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你叫苏圣依对不对,你告诉我啊,对不对?” 少女咬了咬下唇,摇头苦笑道:“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小女一介风尘女子,本就是无根之人,哪里来的姓名?不过凭着花名苟活于世罢了。” 苏倾予本想再问,却听对方道:“就算原先有名有姓,如今入了这青楼楚馆的,哪里还敢认祖归宗?早摒弃了姓名罢。” 最后苏倾予没再逼问,转而带起离开了桃红苑,只留下了一句,说明日会有人将银票送来。 那王妈妈早已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自然也不怕他赖账,见对方要带人走,也就随他去了。 凤宸珏让凤煜炎和凤月寒先回去,他陪苏倾予回相府,后者到了府上脸色不佳的让何伯先带苏圣依下去休息,转而不客气的对凤宸珏下逐客令。 “我有话对你说。” “你想告诉我,三姐她出现的时间太巧了,让我小心是吗?” 凤宸珏挑了下眉,露出一抹不太正经的笑来:“倾予果真与我心有灵犀。” “滚。” 苏倾予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转身就走,倒是没有再堵在门口不让凤宸珏进府。二人一起走到苏倾予住的苑子后,凤宸珏这才认真地道:“倾予,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一个找了五年都没找到的人,结果就在长安城里,之前却一点消 息都没有,太诡异了不是吗?” “嗯,我知道,所以我会小心的,殿下如果无事,就请回吧。” 凤宸珏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墨缎锦盒,苏倾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苏倾予皱了下眉,打开锦盒后,看见盒中之物瞳孔不由紧缩:“哪儿来的?” “五年前,在云水城捡来的,之前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却不想拖到了今天。” “云水城……”她咬着这两个字念叨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可是那座一夜之间死的一干二净的云水城?据说都是被吸干了血液而死。” 这件事当时挺轰动了,到处都在流传那附近游荡着什么吸血怪物,以至于到现在,云水城方圆百里依旧不见半个活人。 “没错。” 苏倾予整个人都颤了一下,联想到上次何伯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担心更甚。许是看出来她的不安,凤宸珏接着道:“城里的尸体都处理过了,并没有苏倾城的尸体,不过却看见了她身边的那个小侍女的身体,那侍女并非被吸血而亡,而是被人为杀 死的……” 根据凤宸珏的描述,当日他带兵进城清理尸体的时候,满城的干尸,只有一座满是狼藉的高台上躺着一个有血有肉的尸体。因为之前去枫火山庄时见过蓉兰一面,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少女是苏倾城的侍女,根据对方死的模样,还有当时的地点环境,他猜测,当时苏倾城一行人肯定是被人抓起 来,想绑在高台上用火烧死。 只是突遇大雨,浇灭了火,后来蓉兰为了保护谁而死,至于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就无法推断了。 看着苏倾予沉默了下来,安静的似是失去了生气,凤宸珏皱眉抿唇道:“倾予,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苏倾城一定还没死,我觉得她可能被什么人带走了……” 苏倾予打断他的话道:“你说,我还能找回小苏和溪儿吗?都这么久了啊,每一次传来的消息不是报丧,就是一场空欢喜……再这样下去,我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倾予……” 凤宸珏想安慰她,可是却找不到一句有分量的话,他不敢承诺说一定可以将人找回来,因为他也怕给了苏倾予希望,随后又是无穷尽的失望……当夜凤宸珏没有回去,就跟苏倾予相对而坐了一整夜,她悲伤,他便陪着她一起默哀! 第278章 左相的野心 如此又过了几日,天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密集的小雨,阴沉沉的天空叫人格外不舒服。 自从带苏圣依回来的那夜过后,苏倾予就重新收拾好了所有喜怒哀乐,不再轻易表露半分。 同时,她也下令不让苏圣依接近苏幸所在的后院半分,因为她打心底里不信任对方。 至于为什么还要留对方在身边,自然就是为了搞清楚对方突然出现的目的啊。 把对你有所企图的人放在眼皮底下观察,也总好过让她待在你不知道的暗处,毕竟一个是可控的,一个是不可控的。 只是却因此事,让她名声大打折扣,全程都在传新任右相是个贪图女色的毛头小子,为了一介女色,居然愿意花费十万黄金。 此事传遍了皇城乃至皇宫,凤敬甚至因此找她谈了一次话,说右相在百姓心中意义非同一般,叫她不要辱了右相的头衔。 苏倾予对此沉默不语,这显然是有人在引导舆论,不然不可能被谣传到这种程度。 解释也毫无意义,不如保持沉默来的清净。 不过话说回来,太平盛世了这么久,估计“右相”的重要性早在很多人心里淡去了,不然他们岂敢四处造谣。 且不说吃饱穿暖就满足的百姓,就是朝中大臣也多是偏向左相的多…… 不过这些都不在苏倾予在意的范围内,近日里西北又传来战报,凤宸珏说他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长安城了。 她沉默了片刻,道了句“一路平安,万事小心”。 前者闻言低笑出声,眉宇间竟因她一句祝福露出孩童般的雀跃。 没过两日,凤月寒又单独找她,说东南沿海突然涌现海盗,急需他回去主持大局,在他离开前,他想问她到底因为什么,要突然待他如此冷漠,连普通朋友都不如。 她抿紧了唇没敢放松,有些事她不敢去找婉妃确认,自然也就不敢跟凤月寒提。 凤月寒等了很久都不见她有开口的意思,最后苦笑了一声,踏着夜雨离开了。 凤宸珏和凤月寒是同一天离开的,只是一个西北,一个东南,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两人在路口等了很久,只是最后苏倾予依旧没去送他们。 那日,苏倾予窝在靠窗的软塌上听雨睡了一整天。 …… 入夜,左相府里,彦博扬给坐在对面的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沏了一杯茶笑道:“碍事的人现在都走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再过一个月,等和亲的使团过来,我可是借了你三万精兵,这一次,务必不能失手,一定要将天秦国收入囊中,等抹杀了城里剩余的这些人,这天秦可就改姓彦了。” 男子的嗓音有些沙哑,一听就是刻意变过声的。 “哈哈哈哈!倒是定少不了大人的好处。”彦博扬笑。 黑袍人掩在帽兜下的眼睛里划过一抹讽刺,喝了口茶,顿了一下后问道:“我年前叫你安排的棋子,你可有安排好?” “放心吧,那人一点都没有察觉。” “嗯,那就好,记住了,让她务必用我给的药,寻常的药对那人不起作用。” “是,我会提醒她的。” 黑袍男子随后低着头又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左相府,彦博扬眼中闪烁着蠢蠢欲动的兴奋。 这场阴雨足足下了半月之久才放晴, 这日,苏倾予收到凤宸珏和凤月寒传来的捷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 既然此次边境战争极为凶险,着急催着二人回去以后为何又平息的这么快? 就算二人用兵如神那也不应该啊,真正的边境大战,除非是两边实力过于悬殊,否则怎么也该大上一两个月才会暂时停止。 可如今,那二人赶去边境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吧?这就结束了? 通俗点形容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怎么看,都像是刻意把二人从京城支去边境一样。 推开门,阳光洒了进来,聚在她心头的阴霾这才稍稍散去了些。她想着早已吩咐过何伯让长安城里的据点都注意点各方动向,特别是让掌管青楼《入骨相思》的红莲和《祥来酒楼》的严叔格外留意一些,毕竟很多消息都是从酒桌床笫 间泄露出去的。 如今各方都一点消息也无,心里稍稍定了定神,暗道或许真的是自己这段时间神经太紧绷了吧…… 想到这里,她决定在府里转转,说来搬进来也有好几个月了,却没真正看过这座府邸。 不知不觉竟转到了练武场,远远地就看见一道年幼的身影正在比试场上扎马步,赫然是收留在府里的凤宁旭,旁边是她刻意调派过来教他习武的一名手下,叫徐青。 恍惚间觉得似乎很久没见到这孩子了。 平日除了忙,就是去逗苏幸,偶尔叫来徐青关心一下对方的生活,竟一时没顾得上过来搭理这孩子。 看着对方较之前又拔高了不少的身量,还有那已经扎的稳实的马步,她满意的点了下头,暗道是个可塑之才。 经过这阵子的打磨,已经没了以往的骄纵之气了。 徐青听见有人走来,一见是苏倾予,立马行礼道:“公子。” “嗯,怎么样?” “还不错,是个练武的料子,性子也算坚韧,能吃苦。” 苏倾予挑了下眉,徐青可是很挑剔的,能担他的夸赞,可想而知凤宁旭做的确实不错。 她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姿势,见其有些细节处还差一点,刚想抬手帮其矫正,后者居然敏感地闪身避开了。 她眨了下眼睛,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丝毫不介意凤宁旭嫌弃她的动作。 一旁的徐青却见不得有人对苏倾予不敬,呵斥道:“谁让你动的,公子是要帮你矫正。” “谁稀罕他帮我矫正。”凤宁旭撇开头,能看出来他仍记着苏倾予那日在大厅上待他冷漠一事 “徐青,你们继续。” 说着就要走,凤宁旭见苏倾予既不想想象中的恼怒,也没有对他冷言冷语,只是很平淡的交代了一句,心里不由更加窝火。走到武器架边抽出一剑,提气一跃就朝苏倾予后背劈去…… 第279章 凤宁旭生疑 苏倾予侧过身子,伸出两指轻而易举地就夹住了凤宁旭朝她刺来的长剑,蹙眉问道:“你想杀我?” “不,我想你跟我比剑。”凤宁旭道。 “你打不过我。”苏倾予阐述事实。 “我不管,就要你跟我比。” 苏倾予看着负气似的凤宁旭,点头:“那好吧。” 说是比剑,倒不如说这是苏倾予在单方面的指导凤宁旭如何出手才能更精准的夺人性命。 “动作太慢了,走神了,姿势不对,这招应该这样……” 两人你来我往,苏倾予一边跟凤宁旭喂招,见他那里出错就近他身手把手的矫正。 闻着她身上浮动的莲香,凤宁旭脸色微红,偶尔肢体接触间只觉异常柔软。 突然手背一痛,他猛地回神,看着苏倾予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他立即羞窘起来。 要求比剑的是他,结果不断走神的还是他。 “我……” “你们继续练,我走了。” “不行。” 凤宁旭急忙出声,咬牙道:“对不起,重来,我……我还有些地方不明白。” 苏倾予到底不讨厌这个孩子,见对方如此,她也不忍拒绝对方,便同意了。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接下来的比试,凤宁旭一直往她身上贴,直接近身缠斗,手中的长剑毫无用武之地。 她哪里知道,凤宁旭本意就是想弄清楚心里的疑惑,比剑不过是个借口。 凤宁旭不断地制造可以触碰对方身子的意外,只是对方反应太灵敏了,于是他只好跟对方拉开距离,借着比剑时故意出错,让对方自己贴上来。 然而始终都不曾再有机会触碰,这让他更加焦躁起来,他只是疑惑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子怎会那么柔软而已,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再碰一下。 苏倾予算是明白了,凤宁旭压根就没有比下去的心思,他眼神发怔,脑子里也不知道在些什么心思。 手上动作一变,拉着凤宁旭的手腕一扭,直接把着他的手迫使他自己将手中的剑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若我是你的敌人,你现在早就已经死了不下于数十次了。” “对不起。” 苏倾予松手,她不想听没用的道歉,留了句继续练,正欲离开,就听到凤宁旭在身后问:“你很讨厌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她疑惑地看着他。“自从我搬进来,这是你第一次来看我。”凤宁旭委屈地耸拉着脑袋和肩膀道:“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就像府里没我这个人似的,这次来了也是,不跟我说一句多余的话,你 不是讨厌我是什么。” “……”苏倾予表示自己真的很冤枉,到底是谁讨厌谁啊,到底是谁躲开了她的触碰啊? “我不讨厌你。” 然后最终,她也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 凤宁旭闻言丢掉手中的长剑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哭道:“真的吗?” 苏倾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随即有些嫌弃的微微推开了他的头:“嗯,真的,所以可不可以别把鼻涕眼泪蹭到我身上?” 凤宁旭又哭又笑,却抱着她不肯撒手。 目的得逞后他不由更疑惑起来,这种……不可描述触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下一瞬,他后衣领就被苏倾予拎住,然后把他给拎开了。 “我走了,有事就让徐青领你去找我。” “好。”凤宁旭咧着嘴笑的一派阳光干净。 苏倾予离开后,凤宁旭面上的笑容淡去,看着徐青疑惑地问:“徐大哥,这世间可有柔软的男子?” 徐青闻言“噗嗤”笑出声来道:“小子,想什么呢?只有女人是柔软的,就算是白净书生,那也是硬汉子啊,哪里适用‘柔软’这二字!” “哦。”凤宁旭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自此之后,苏倾予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去了比武场,至于原因……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推开,凤宁旭一脸跃跃欲试的跑进来问:“苏哥哥,今天天气好,我们一起去河边洗澡可好?” 苏倾予抬头看着他沉默:“……” 以上就是原因。 一日三趟,早上要一起吃饭,中午要拉她去河边洗澡,晚上要蹭她的床睡觉……比吃饭还准时,跟前些日子在府里的表现相比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不过想来凤宁旭本就是这个性子,所以她倒也没在意。 实在被缠的烦了,她就冷冰冰的赶人,结果那熊孩子嘴巴一瘪,委屈屈的看着她,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放声大哭似的。 对此,苏倾予表示她真的很无奈,于是只好叫来徐青,让人赶紧把他领走。 日子不急不缓的过去,除了凤宁旭一练完剑就在她面前晃悠倒也过得清净,苏圣依自从回来以后,除非必要,否则就不出自己住的苑子。 就算偶尔苏倾予去看她,她也是一副客套生疏模样,却没对苏倾予使过欢场上的勾搭手段,似乎尴尬地顾忌着什么。 苏倾予对此了然,却也没再逼迫苏圣依承认自己的身份,毕竟有些事,只能靠自己走出心牢。 而苏幸自从有阿小陪他玩以后,每日变着花样折腾,倒是玩的很开心。 不过她近期打算让银翘带人护送苏幸离开长安城,毕竟和亲使团快要来了,届时城中龙蛇混杂,指不定会有什么人混进府里,她担心苏幸会受到伤害。 于是找银翘商量了一下这件事,二人敲定三天后就送苏幸回江芷婉身边。 想到近些日子似乎没怎么见到过阿水,正准备去看看对方,正巧赶上何伯过来跟她禀报事情便作罢了。 书房里,她翻看着手上的资料,上面详细的记录着彦博扬和阮文仲的行踪,只是上面一点异常都没有,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各自在各自府上。 阮文仲护妻爱子,闲来喜欢陪夫人外出游玩或者去寺庙上香,无事就赖在家里倒也可以理解,只是这彦博扬如此安分,既不作妖,也不寻欢作乐,反倒透着几分古怪来。 “继续叫人监督这二人,一有异动立即禀报,我总觉得彦博扬有些反常。”“是。” 第280章 红莲 随后一边继续翻看手上的资料,一边问道:“何伯,户部尚书一职可有人顶上去了?” “暂时还没,朝堂上大皇子和左相大人为此起了争执,皇上暂时还没有下定决心。” 苏倾予“嗯”了一声,原来她还以为这凤栖矜和彦博扬是一伙的,不过就目前这情况来看,怕这二人还是各自为营。 不过也是,毕竟大皇子是大皇子,左相终究是皇后嫡子党,哪里会真正的合作。 她将纸叠好,放在烛火上点燃。何伯犹豫了一会问道:“公子,那几位尚书大人还有执金吾怎么处置?据查,礼部尚书,工部尚书,执金吾都是左相的人,而吏部,刑部则是大皇子的人,除了兵部清清白 白,其他都是有主的。” “可有作恶?”若只是选了主子,却没干恶事,倒是可以留其性命,毕竟在这混乱暗潮中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这也都能理解;反之,那就只能杀之。何伯皱起眉头:“这工部尚书江晏在民间风评极差,喜欢用童男童女的血,结合秘法酿造烈血酒,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孩子。只是奈何此人的女儿被左相收作了宠 妾,其有左相护着,倒是没人敢掺他本子,只能任他胡作非为。 礼部尚书冯术贪财好色,强抢良家女子也是常有的事,同样有左相大人护着,所以即使作恶多端,这些年来倒是一直没人能将其拉下位来。吏部,刑部倒是没有这般过分,但却也都欺软怕硬,很是贪财,刑部曾经受理过一桩惨案,但最后却为了钱,将罪犯无罪释放了,所以在百姓间的名声很差。霍衍倒是为 人正直,只是他却忠于了左相。” 火光在苏倾予眼中跃动,薄薄的唇吐字清晰:“让严叔近日举办一场酒宴,宴请城中所有达官贵人,目标江晏。” “是。” “再去一趟入骨相思,让红莲准备,目标冯术。” “是,对了公子,红莲公子说他不想继续待在入骨相思阁了,他想……” “那就叫他滚。” “……” 被打断话的何伯无奈地摇头,暗道果然如此,次次提及此话,公子必定是这个反应。“霍衍啊……可惜了!去让暗部的人准备动手直接杀了吏部,刑部,用二人的血将罪状直接书于墙上,不要累及其家人,再让严叔和红莲准备,七日内务必得手。至于霍衍 ,我亲自处理吧。” “是。” 入骨相思阁里,一身着纱衣的男子柔若无骨似的躺在贵妃榻上,衣衫半敞,模样似妖精般勾人。 “小倾倾还真是无情啊,独留我守这空阁,自己在外逍遥,只有有事才想起我来。”嗓音带着几分阴柔甜腻,在男子中倒是极少见这种音质。 何伯笑的有几分尴尬:“……呵呵,红莲公子,既然消息我已经送达,就先回去了。” “何伯确定不留下来玩玩,呵,最近可又来了好些美人啊!” 何伯眼里又一瞬的茫然,随即立即清醒过来苦笑道:“红莲公子何苦为难我一个老人家,可莫要再对我这把老身子骨使用魅术了啊,消受不起,受不起。” 他知道对方这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他哪能清明的过来。 “行了,你回去吧,告诉小倾倾,她要是再敢不来找我,我就把这入骨相思阁给拆了。” “……” 何伯嘴边的苦笑就没消散过,忙点头应是,随后退了出去。 他这一走,屋子里的男子就敛起了媚态,眼中闪过回忆之色。说来,他与苏倾予也算是有缘,他本不是天秦国人,而是崇香国人。 崇香国女尊男卑,大家族男子到了适婚的年纪,可以如其他国家女子一般抛绣球招婿。 当初苏倾予游历各国,行至崇香时,实在忍受不了那个国家里的人对自己的骚扰,只好换回了女装,巧就巧在,他的绣球正好砸在了苏倾予身上……本来他是打算挑一个普通百姓“嫁”了的,这样方便他以后伺机跑路,他对于崇香女尊男卑的风气厌恶至极,早就想逃至别的国家,哪怕那样做,以后可能再也不能过的如 现在这般锦衣玉食,但那也是他甘愿的。 然而再看见一脸茫然地捧着绣球的苏倾予后,他突然放弃了,要是以后能跟这样一个女子生活在一起,或许很不错吧! 只是对方很显然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作势就要抛了绣球,最后…… 他居然不顾暴露自己会武功,直接从绣楼飞下去,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从此她是他的夫人,想起当时苏倾予阴沉的脸色,他不禁失笑。 只是再后来……对方居然把他丢进了青楼,好吧,虽然是让他做不出台的老板,但这也是青楼啊。 这些他也都忍了,结果他在这青楼了忍了三年,那人愣是没有再来看过他一眼,若非那日右相授印大典,他都不知道对方已经回了长安,简直太过分了! 虽然他们没有成婚……但好歹,他们在崇香时,也算在众目睽睽下立了口头婚约的啊,就算只是他一人立的……苦笑了一声,想他崇香第一世家红家大公子,崇香第一美人,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个落魄份上,居然跑到别的国家来做青楼老板,还是被自己未婚夫人塞进来的……怎么想, 怎么扎心啊! 红莲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念道:“我不管,苏倾予,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可就去找你了啊!” 嗓音里不见丝毫阴柔甜腻,恢复正常男子的低沉,倒是更加悦耳起来。 苏倾予听了何伯从入骨相思带回来的消息以后,沉默了一会,让他去给那人说,冯术死,她便去看他。也是时候见见那人了,崇香国太特殊,或许那人可以帮她…… 然后令苏倾予意外的是,第二日就传来冯术突然暴毙在青楼的消息,据说是激烈运动过度,死在了身下美人身上。当时苏倾予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这也太有效率了吧! 第281章 等了她三年,就换来互利二字 左相府里,当彦博扬得知冯术死的消息脸色格外难看,冯术好美色他知道,但是绝对不可能好端端的逛个窑子就暴毙的。 一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只是到底是谁,他暂时还不确定。 叫人去查了入骨相思的底细也查不出来分毫,看似背景干干净净的,实际上无人能动其分毫!除了叫人继续探查这入骨相思的来路,他毫无他法,正想找个自己人推举给皇上,顶上冯术的位置,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皇上立即颁发了一道圣旨,让一个叫郑绍的人做 了这礼部尚书。 郑绍是个新人,原先是礼部侍郎,平日里极为低调,皇上怎么会突然注意到他的?他不知道的是,苏倾予已经暗中达成协议,朝中的这些蛀虫她来处置好,凤敬不会插手管,提携的也都是没机会被上层污染的新人,直接从根源上断绝了派系倾轧的恶果 。 …… 入夜后苏倾予按照约定来到入骨相思阁,由于红莲早有吩咐,所以她一路倒是畅通无阻的去了三楼,整层楼只有红莲一人居住。 推门而入,后者本正凭栏观赏长安夜景,听闻身后动静,他转身笑道:“你可算来了。” 苏倾予挑了下眉,兀自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解渴:“你让我来,可是有事?” “嗯,大事,”红莲笑得媚意盎然,长臂一勾整个人直接贴上了苏倾予的后背道:“你接了我的绣球,我都在这阁里等你三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嗯?”“……”对方的尾音勾的苏倾予浑身一抖,耳根都有点发红,蹙眉道:“收起你那小手段,不许对我用魅术。”对方不提她都要忘了这茬了,一边挣开红莲的手,一边起身跟其 拉开距离。 “你若是真的不想继续待在入骨相思阁,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我不会限制你的。”当初将对方丢进这里,也实在是因为对方粘人的紧,虽说对方性子较之崇香大部分男子都要离经叛道,但归根究底在那样一个大环境下长大的,不比别国男子阳刚,不经 意间露出柔弱娇蛮,让她颇感头疼。所以当时她只是想找个地方,暂时将人忽悠过去,别跟在自己身边。不过就如今看来,显然还起到了另外一层效果,对方已经变了,不见那股柔弱之态后倒是顺眼了很多 。 “苏倾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红莲站在那里苦笑。 她撇开视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移话题似的问道:“你想过回去吗?离开三年了,回去看看吧。”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这么见不得我?” 红莲闻言感觉很受伤。 苏倾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重新看向红莲认真地道:“可有想过改变崇香目前女尊男卑的制度?” “嗯?” “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吧,你说你母亲娶了很多男子,你父亲是被你母亲抢回去的,后来却因为受到独宠被家里的‘主夫’害死了。 所以你受够了女尊男卑的现状,受够了男子间的勾心斗角,想逃离对吧?你若想,我可助你成为崇香新皇,改变这一切,你愿意吗?” “苏倾予,你到底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红莲握了握拳头,他不是没想过,事实上这三年他也有组建自己的势力,只是那些要与一个国家相抗衡,太难了。 “为何帮我?” “唔,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场交易。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守护家族,本国的守护家族是不可能轻易让他国人继任皇位的。 你是崇香国第一世家公子,无论是身份,还是才能,只有你最合适。你可以借助自身优势,去接近崇香国目前最受宠的皇女,剩下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这算是在利用我去夺崇香国吗?” “不,互利罢了,我助你称帝,你要做的,只需向天秦国俯首称臣。”“……”红莲垂着头沉默了半晌,顺滑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良久,他嗓音干涩道:“苏倾予,你真残忍,我等你了三年,就换来互利二字!”说着,他顿了顿,然后 道:“不过我同意了。” 红莲大半张脸都隐在头发下面,连眼睛都看不真切。 苏倾予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红莲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因为他心里有恨,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 “那就这样决定了,什么时候启程你自己决定,若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你就这样信任我,就不怕我称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兵攻打天秦?”“呵,你不会的,因为到那时,光是崇香国内部矛盾就够你头疼了,你要是真的能抽得出兵力来,那我们就在战场上见也无不可!”苏倾予挑眉,弯刀似的眼睫眨动间带着 凉薄的弧度,没有分毫女子的柔软: “我能捧高你,自然也会留有能够踩低你的余力。” “唉,我好歹也喜欢了你这么久啊,你怎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呢。” 他抬起头,随意拢了一把长发,明艳的笑容和着叹息似的话,也不知藏了几分真假。 苏倾予见其恢复了正常,心里轻松了一口气,如此于他们二人来说便是最好的了吧! “近日阁里可有耳闻关于半月后,和亲使团到来一事?” “这倒没有,但是长安城里来了不少别国的人倒是真的。”红莲话音一转,笑道:“别说这些了,近来天气正好,明晚去泛舟赏灯可好?” 苏倾予想了想,好像确实有短时日没有出过府了,而且既然确定了与红莲之间的盟友关系,那么保持适当的联系也是应该的。 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不如你今晚就宿在我这儿吧!” “不。”见她拒绝的这么干脆,红莲眼珠一转,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突然发难,一个拧身便来到苏倾予身前,后者刚欲避开,对方的速度却比他更快,然后直接勾住她的肩膀, 将其按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茶水打翻了一地。苏倾予挣脱了一下却没挣开,不知道对方又在发什么癫,恼怒道:“放手。” 第282章 谢庭樱 红莲弯下腰,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近到苏倾予几乎能看得见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我不放,今晚过后,你我之间就只剩下盟友关系了,嘿嘿,我好歹也等你了这么多年了,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没有吧,不然我等的这三年到底算什么?” “红莲,你再不松手,我可就动手了。” 苏倾予已经冷静了下来,事实上刚才她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知道对方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只是猛地被个男人以这样的姿势压制住,心里有点难堪而已。 “就算你动手我也不会松开的,除非你答应我留下来。”红莲几乎固执的说道。 然后……苏倾予毫不留情的动手了,在狠狠地修理了红莲一顿之后,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没办法,对方真的如他所说,都被揍吐血了,就是死活不松手,任她打不躲不拦,一副要么他死,要么她留的样子,她总不能真的杀了对方吧。于是整个晚上,两人都坐在窗子边对弈,直到后半夜,苏倾予不时就朝眉眼欢喜的红莲射眼刀子,他不知道她每天事情多到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了吗,居然拉她下一晚上棋 ,怕不是脑子有坑吧! 一晚上高强度的脑力活动折磨的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反观红莲神采奕奕,一夜没睡比一夜好觉精神还好一样。 清早,街上的行人不多,但是仍有人看见苏倾予被红莲亲自送出了入骨相思阁。 看那两人之间亲昵的相处,再观苏倾予步伐虚浮,脸色略显苍白,红莲则是一脸餍足的喜色……不过半天时间,有关于新任右相的传闻便再次传开了。 都在议论纷纷新任右相居然被青楼老板压了一夜,说没想到右相男女通吃也就算了,还是下面的那一个…… 桃色的传闻听在红莲耳里倒是津津有味,只是当傍晚,银翘把消息带给补了一天觉刚醒的苏倾予时,后者脸色唰的又沉了下去。 但是很快像是放弃挣扎似的恢复了平静。 算了,反正自从上次救回苏圣依以后,她就被冠上“好美色”“风流成性”等头衔了,甚至连她将阿水阿小接进相府来住都变成了在不怀好意的觊觎阿水。 “……” 没有解释的意义,毕竟难堵悠悠众口。 夜色降临后,她便去了跟红莲约好的地方,只是看见早已等在那里的人后,她好想转身回府。 因为后者像是势必要跟她染上暧昧不清的流言似的,就是出了入骨相思阁,也依旧一袭纱衣裹身,大敞的领口下一片雪白。 只是不待她偷溜,后者就已经朝她走了过来,一脸妖媚诱惑,甚至略显娇羞之态……围观的众人哗然! “红莲,你给我适可而止。” “哈哈,好了,别炸毛了,走吧,别人说两句又不会死,赏灯去赏灯去!” 红莲赶紧收起做作的姿态给苏倾予顺毛,只是一直到坐上了小舟,苏倾予也没给红莲好脸色看。 直到迎面又划来一叶小舟,上面是一主一仆两个女子,那二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箭袖长衫,打扮的分外利落,长安城里几乎找不到喜欢这般打扮的女子。 那两个女子一看见苏倾予和红莲眼神立即一亮,暗道好俊的男子。 于是那应该是主子的女子站在舟上对二人抱拳娇声道:“在下谢庭樱,不知可否与二位交个朋友?” 女子一袭箭袖红杉,利落地像是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眉宇间难掩的雀跃,昭示着这人怕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苏倾予还没说话,红莲已然开口,像是怯生般微垂下头,柔腻下嗓音道:“我们不过一介卑贱小倌,不敢高攀两位姑娘。”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介意的,那个,你们不要紧张……”那名叫谢庭樱的少女忙开口解释,一副害怕自己将他们吓得的无措模样。 苏倾予总算明白红莲为什么这般异常了,感情是遇到了老乡! 这倒也是,七国里,除了崇香那个异类,哪国女子会像这般,居然害怕自己的一言一行会伤害到身边的男子。 她看了眼红莲,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崇香国国姓为“月”,现今女皇的独生嫡女,好像就是月庭樱…… 据说之所以取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当今女皇跟其皇后是在一个庭院樱树下定的情,所以月庭樱这个名字也算是有着深刻含义的。 眼下这个谢庭樱……又是崇香国人…… 呵,还真是巧了!百般思绪不过刹那闪过,她主动开口道:“姑娘不必介意,瞧二人衣着眼生的紧,怕不是本地人吧?不如今晚便由我来做东,请二位姑娘去品尝一下长安城里的特色小吃如 何?” “好啊!”谢庭樱性子直爽,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一看就是从小被放在掌心上宠大的,不然哪会如此心无城府。 红莲侧过眸子看了苏倾予半晌,眼神有几分复杂。 谢庭樱身后的那个侍女拉了拉她的胳膊,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只是最后谢庭樱还是坚持要跟苏倾予和红莲二人吃饭,那侍女也只好作罢。一行四人下了船以后,苏倾予发现这个谢庭樱总是喜欢围在红莲身边晃悠,相比之下,红莲就矜持多了,微垂着头缓步走着,看似有些小娇羞的模样,苏倾予却明白他这 是明显拒绝交流的意思。 好歹也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些小动作她还是能看懂的。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对方在抗拒什么,是抗拒谢庭樱这个人,还是抗拒对方的身份,或者两者皆有? “哎,你也叫红莲呀,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也叫红莲,只是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因为那时候我还小,不过我觉得如果他长大了,应该也如你一般漂亮呢。” 苏倾予讶异了一下,两人居然还是熟人,看红莲这样,显然是认出来这丫头了。 “是吗。”红莲似乎笑了,又像没笑。“是啊, 小时候我还说过要娶他,后来我有事离开了,再回去的时候别人告诉我,他已经嫁人了。” 第283章 谢姑娘,你姓谢呀…… 红莲瞥了眼苏倾予,后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三年前那是一个意外啊,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紧接着红莲佯装讶异地问:“莫非你是崇香国人?” “正是。”少女对红莲一见如故,竟是半点提防之心都没有。 一路上只听少女说个不停,红莲偶尔搭上两句话,苏倾予全程保持缄默。 很快,二人去了祥来酒楼,苏倾予要了一个单间,点了几个好菜,又让人送来一壶酒。 这可是个好机会啊,看谢庭樱这模样,怕是红莲招招手就能把人勾搭上了…… 餐桌上,苏倾予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呷着清酒慢慢的喝。 倒是谢庭樱不断用公筷往红莲碗中夹菜,说着:“多吃点,瞧你这么瘦。” 苏倾予好几次差点被酒呛了喉咙,这女尊国的女子就是与众不同,这完全是把男子当成娇滴滴的宝贝捧在掌心里照顾啊。 在谢庭樱往红莲碗里夹了第三块虾仁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谢姑娘……” “哎呀,不谢不谢,朋友嘛!”谢庭樱打断他的话,还正打算将第四块虾仁放进他碗里。 红莲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苏倾予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道:“谢姑娘,你姓谢呀,他不是在谢你,只是想制止你而已,他对虾仁过敏。” 谢庭樱手上的动作一顿,尴尬地笑了笑,眼神有点游移,刚刚她竟忘了自己化名为谢氏了…… 一顿饭吃完,苏倾予是被这个心无城府的少女逗笑的好多次,心里的郁闷散的一干二净,可就苦了红莲了,没办法,少女太热情了,饶是红莲都有些招架不住。 送二人回了客栈,在门口,谢庭樱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红莲问:“我以后还可以去找你吗,去哪找你呀?” “入骨相思阁。”直接道了住处,半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然而谢庭樱还是很开心,欢喜地回了客栈。 之后苏倾予问红莲,他们二人以前是不是认识,红莲只说是儿时的玩伴,也没在一起待一两年,不算熟悉。 知道他不愿多谈,苏倾予索性没再多问。红莲一直将其送回了相府才回了入骨相思。 这件事于他们来说确实告一段落了,只是苏倾予没有料到,她跟红莲之间暧昧的传闻,居然径直扩散到了边境,没出两日她收到了分别来自凤宸珏和凤月寒的书信问候。 她懒得解释,分别回了二人两个字“谣言”,要信就信,不信就是她舌灿莲花也洗不清。 在外游历了多年,已然回了龙凰岛的纳兰莲生放不下苏倾予,特别是在知道对方女子身份之后,心里总存着一个悸动,于是便让手下时刻注意对方的消息。 却不想,对方这才回长安几月时间,就传来这么多不堪入目的消息,虽然他相信以苏倾予那样性子的人不会做出这些事来,可是为何……听了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难过呢。 于是他决定去一趟长安城,有些人……既然心里放不下那就不放好了,管他什么八字合不合,与其忍受这相思苦,他倒是宁愿去及时行乐。 只是他这刚回龙凰岛还没待上一年就又要离开,可是把他那身为岛主的母亲给心疼坏了,一直嘱咐他在外面一定要注意照顾自己云云。自从那晚与红莲分别后,苏倾予便没再去过入骨相思阁,只是偶尔会听何伯向她禀报,说谢庭樱缠上了红莲,每日每日往入骨相思跑,砸了大把大把的银子,非得要红莲 跟她回崇香, 许他锦衣玉食,奇珍异宝,甚至说出了,以后若她为皇,就封他为后之类的话。 此事苏倾予听闻过后,突然有种预感,红莲可能都不需要她的援手,只拿捏住这个谢庭樱,可能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将崇香国收入囊中。 不过这就要看红莲自己愿不愿意利用这枚好用的棋子了! ……又过了两日,吏部和刑部两位尚书突然暴毙在家,白色的墙上血淋淋的写满了二人的罪状,百姓是高兴了,毕竟这二人极为贪财,甚至为了钱可以枉顾人命,在民间不知 拉了多少仇恨。只是各个大臣却都瑟瑟发抖,特别是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更是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杀的目标,一时间达官重臣们纷纷乐善好施起来,倒是让长安城贫民街上的 百姓们日子一下子好过起来。 凤栖矜死了两个手下,虽然心里震怒,面上却不显分毫,他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毕竟眼下朝堂上有能力做到这种程度的,说到底也不过就那么一个。 这天,长安城最大的祥来酒楼说要办一场酒宴,请了很多人,有官员也有显赫的商人,更是有不少幸运的百姓也被请了进去。这酒宴就是摆着各种各样的极品美酒供人品尝,后面还有一道猜酒会,就是一杯酒品三口,能说出名字便算赢,第一名未来一年在祥云酒楼吃喝费用全免,着实让人眼红 。 却不想这猜酒会最后一杯酒居然是血酒,品酒者不是要猜酒名,而是要猜用什么血酿造的。 别说猜了,就是喝都无人敢喝。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间,身着便服的江晏眼神发亮地走了出来,直勾勾的盯着那般殷红的酒,摇摇晃晃的脚步一看就是喝醉了的, 只见他走过去,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嗝……好酒……只是这兔血温和,没有童子的血来到烈,你们下次若是酿血烈酒……嗝可千万记得,要用童子的血……” 末了,还说要活取血,童子挣扎的厉害血液就会在体内沸腾,那样的血酿的酒最烈,最后还说了酿造的步骤云云…… 明明酒楼外艳阳高照,可是酒楼内的众人却浑身发冷,除了江晏仍痴痴地絮叨着,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整个大厅瞬间混乱起来。 由于是江晏在众人面前亲口阐述的罪状,就是彦博扬想保他都保不了,闻言只能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苏倾予听何伯阐述了整件事的经过后一点也不意外,那杯酒是下了药的,那场酒宴也是针对江晏的死局,他不入狱,谁入狱! 第284章 月下质问 “公子,和亲使团还有三日就要抵达长安了,可要我们准备些什么?” 苏倾予没说话,而是盯着散落在桌面上的六枚铜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左手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半晌才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何伯,银翘可有传信回来?” “禀公子,没有。” “暗部可有传回什么消息?” “也没有……”何伯看了眼桌上的龟甲和铜钱,不由问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倾予抬手拢起龟甲和铜钱,将其装进锦盒后道: “你一会让青鸟传封信给我四哥,等银翘带着幸幸安全抵达后,立即传信给我。让暗部的人尽快与调派去保护银翘和幸幸的暗卫联系,一有消息立即上报。” “是。”何伯虽然疑惑,却还是应道。她定神看着锦盒中的龟甲,想起刚刚的卦象——初爻加二三爻,风泽中孚,浓云蔽日,月令不善,枯井生泉。此卦卦象混沌却掩不住其中凶险,说它是下卦偏偏又带着叫 人看不懂的祥瑞。 由于天家命术对于血脉天赋要求极为严苛,她所学不过皮毛,只能推演出事物的吉凶,具体详情却难窥丝毫。 暗叹一声! 大约七八天前,银翘就已经带着苏幸暗地里离开了相府,她还让何伯调派了暗部的人手暗中保护二人。 由于路途遥远,一直没有传来到达的消息这尚可理解,可是连报平安的消息都不见丝毫,这让她心中难免不安,不由起了一卦,却不想是这般卦象! 阖上锦盒,她抬起头看向何伯转而问:“此行和亲来使约有多少?” 何伯:“使臣两人,随行护送的士兵约有六七千人。” 她左手食指无意识地叩击着锦盒,思考了一会儿后又问:“沿途可有发现别的可疑队伍随行?” 何伯:“据传来的消息看,并无。” “知道了,暂时先按兵不动,一切照常。另外,最近多安排一些我们的人在长安城市井街巷走动,密切注意城中所有风吹草动。” “是。” 示意何伯先下去忙之后,她又从暗格中抽出一卷竹简沿桌铺开,上面竟记录着苍燕皇室所有人的信息。 苍燕皇帝楚宋贞只在登基之初封了三妃二嫔,遇到当今皇后楚渝薇之后便再没选秀女入宫,以至于至今只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其实楚宋贞本该有四个儿子的,只是皇后嫡子一出生就不知去向,并且据调查,无论是楚宋贞还是楚渝薇,对此竟无半点慌张,期间不仅没有派人搜查过,甚至刻意压下 了这一件事。 若是帝后不和,楚宋贞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和楚渝薇的孩子的生死,那么这还可以理解,偏偏这楚宋贞爱极了楚渝薇,恨不得时刻捧掌心里,没理由不担心孩子的下落啊。 如此,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楚宋贞和楚渝薇都知道孩子的去向,所以才能这么淡定…… 这二人似乎并没有追回孩子的打算,反而没过两年,又生了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儿,但在楚皇所有儿女中却是最受宠的。 可让人奇怪的是,楚宋贞也没有立太子,储君之位空悬已久,任由朝臣疯狂催促,他依旧置之不理,那态度,就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苏倾予甚至怀疑,他在等失踪的皇后嫡子回来…… 苏倾予在楚渝薇的名字上点了点,微蹙了一下眉心,这个人的身份来历也是一片空白,无论如何都查不到分毫…… 能神秘到这种程度,怕也不是普通人!看来得让笨鸟联系一下天子松来一趟长安城了,毕竟有些事,普通人终究还是触及不到。 指尖轻移至竹简上书“楚湘湘”处,此次来和亲的,就是安嫔之女,潇湘公主。 若是苍燕楚皇当真有和亲之心,就不该只送一位出身嫔位之女的公主过来,就算不是那位皇后爱女-明珠公主,但好歹也该是某位妃子的女儿才像话。可若说其心怀不轨,仅仅安排两个使臣和七八千士兵又能在长安翻起多大的风浪?光是御林军就不下三万,再加上城里的防守军,估计这几千人还没开始作乱就直接被镇 压下去了。 这苍燕国,到底打的是何主意? 她眸光沉凝,心中隐隐生出某种怀疑,只是…… 收起竹简,重新放回暗格后,她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夏虫叫的正欢,聒噪的让人头疼。 拿出那只特殊的哨子,并未吹出任何声音,没一会却飞来一道白色身影,“嗖”地一下速度极快,站在苏倾予肩上语带委屈:“小白……” “笨鸟,去找天子松来长安城,我有事请他帮忙。”苏倾予直接打断了小白鸟还没出口的话。 “不去,你把我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有事想得起我,没事就给扔一边不管死活?” “……”不过有一阵子没见……这怨妇般的口吻,对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蹙眉拎起它头顶的那簇毛把它拎到面前问:“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好好说话。” 后者立即扑扇着翅膀“喳喳”叫了起来:“去去去,疼疼疼!” 苏倾予挑了下眉,松手任由其掉到窗台上,看着它抬起翅膀捂着脑袋的人性化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白鸟泪眼汪汪的瞪了她一眼,拢了拢翅膀,嘀咕了一句“越来越凶残了”,不等苏倾予揪它头顶那簇毛就已经傲娇地一偏头飞走了。 …… 月明星稀,苏倾予走出书房,忽闻一阵琴声传来,断断续续,略显耳熟。 寻声而去,竟不觉走到了苏圣依所住的苑子,而弹琴之人,赫然是苏圣依,细听之下,其所奏之曲,竟是她十岁那年所弹唱的《江湖写照》,只是曲调略显别扭! “这首曲子变奏时应以‘清角为宫’,而商调和羽调是不能混在其中的,否则整首曲子就连不起来了。三姐,你弹着我曾作的曲子,却还是不愿意认我吗?” 苏倾予站在一边淡淡地出声,古琴发出一丝颤音,立即打散了整首曲子。 “呵,”苏圣依轻笑一声,抬起头看着她道:“是啊,不敢认你,我一介青楼女子,又怎会是天秦右相大人的姐姐?” 清冷月色下,苏圣依的表情很模糊,苏倾予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讽刺。 “三姐……” “你别叫我。”苏圣依厉喝一声,随即苦涩道:“我哪里担待的起你这一声‘姐’呵,我本以为堕入青楼已是为家族蒙羞,却不想,你竟成了守护仇人之国的重臣!苏倾予,我不是你姐,我没资格认祖归宗,而你,更没资格叫我。” 第285章 久别重逢 苏倾予闻言,心里最柔软的那处不由一颤,垂眸哑声道:“我没有……” “没有?那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苏圣依微讽打断道:“你敢说你没有救当今皇上,苏家的灭门仇人?你敢说你现在所守护的,不是曾经谩骂指责苏家叛国的天秦百姓?” 苏倾予抿唇没有辩驳,救过凤敬是事实,守护天秦也是事实,虽然她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给苏家平反……苏圣依却接着问:“你与仇人的儿子来往甚密,为其筹谋划策;你收留仇人的儿子住在府上,授其剑法……苏家嫡子,竟成了仇人的走狗,呵,家仇二字,你可还记得半分 ?” 很平淡的质问,却让苏倾予的心感到针扎一般的疼。 可是…… 她抬眸定定地看着苏圣依问道:“三姐,自入府以来,你从未踏出这个苑子,这些事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苏圣依瞳孔微不可察的紧缩了一瞬,随即挑眉道:“这些不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吗?有关于新任右相的传闻在长安城里传的还少不成?我知道这些又有何稀奇的?”二人两不相让相互对视了半晌,见苏圣依面上一片坦然,苏倾予缓缓道:“灭门血仇,从始至终我都铭记于心,”她看着苏圣依含着微讽的双眼,顿了顿接着道:“可我要的 不仅是血债血偿……” 若不能为苏家平反,就是她将皇室屠杀完也毫无意义,在世人眼中,苏家依旧是叛国罪臣,苏家后辈依旧无法抬头做人。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眼苏圣依,略显受伤的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了苑子。 却不想在拐角处撞见了看见她出来后有些手足无措的阿水。 “公……公子……我什么都没听见。” 苏倾予皱眉看了她一眼,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听见有琴声……我……公子你别生气,我不会对外暴露你的身份的……” 阿水口不择言般急忙解释。 苏倾予对此却只是“嗯”了一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还在想苏圣依对她说的那番话,那声声平淡的质问,若是出自旁人之口她许能一笑置之,可偏偏来自血亲,让她心里免不了介怀。 离开的二人并未看见苑中抱琴而立的苏圣依卸去讽刺的脸上浮现出茫然之色,而紧接着转变成了仇恨。 她走进屋子关上门滑坐在地上,紧抱瑶琴,琴弦将她的胳膊勒得生疼,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你哭什么?” 闻声,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的男人,虽然对方的脸掩在了黑色帽兜之下,可她知道他是谁。 “亦……”一个字里包含了多少深情,随即略带痛苦道:“我想我哥了,我后悔了……” 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动作轻柔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拥住她在其耳边低喃:“乖,不哭,你的仇还没报呢……” 随着男人的话,苏圣依的脸色逐渐归于平静,甚至趋于冷漠。 另一边,苏倾予让阿水先回去休息后,自己一个人来到曾经的定安侯府。 站在无人的街道,看着打着大大的封条的侯府大门,她抿了一下唇,找了一处翻墙而入,昔日繁华的侯府如今杂草丛生。 来长安城这么久了,她一直不敢踏足这里半步,害怕触景生情,毕竟这里收藏着她十一年无忧岁月,每一处都藏匿着她与家人之间的欢声笑语…… 她走至前厅大院,看着已经沁入青石板中的暗红,五年前的一幕幕再次在眼前浮现,苏老太太不堪受辱而自杀的一幕让她指尖发颤。 她穿过大厅、阆苑,并蒂轩,在经过川桐居时顿了顿,最后去了听雪苑,苑中的梅花树枯死大半,只有少部分还带着些生机的样子。 只是她还没有什么动作,一股凛冽杀意就已朝她袭来,她急忙后退,一柄长剑从她面前划过。 由于出门没带武器,于是只好折了一截枯死的梅花树枝,灌入灵力抵挡对方的攻势。 “该死,谁允许你动这里的一花一木?” 清亮的男声里夹杂着愤怒,像是恨不得活剐了苏倾予似的。 后者皱眉,隐约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可是由于天色太暗看不清脸,她也不太敢确定。 再次格挡开对方朝她刺来的长剑后转守为攻,招招逼迫地对方不得不后退。 清冷的月色下,她越是靠近对方越是觉得眼熟,结合对方对这苑中一切的维护,脑海里隐隐浮现一抹清瘦的身影…… “青蒿?” 见对方顿了一下,她手腕一转,侧身与对方拉开了些许距离后收了攻势。 “你……是公子?”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激动,疑惑等许多复杂的感情。 苏倾予闻言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点头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铛——”长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人影朝着苏倾予缓缓走过来,脚步很轻很慢,那模样,就像是害怕动作稍微重了点就会打碎这一月下幻境一般。 两人相对而立,那人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一下苏倾予看看自己是否在做梦,可是半晌却没有动作。 苏倾予看着他,由于刚刚对方的动作太快,她一直看不清对方的脸,如今静下来借着月光,倒是轻而易举就看清了。 虽然长高了很多,但大致模样却未变,若是天色再亮些,想必一眼就能认出的,哪里还会多出刚刚那一架。 “……”苏倾予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抬手拉下对方朝她伸出的两条胳膊,怕是她要是一直没动作,对方可能会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僵成石头不可。 温凉的触感一下子惊醒了愣神中的青蒿,惊喜就差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了。夜深露重,二人进了屋子,没有想象中扑面而来的灰尘,青蒿熟门熟路的点燃了屋子里的烛台,明亮的烛光透着暖意,房间里整洁清爽,竟和五年前别无二致,一看就是被精心收拾过的。 第286章 使团入京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着曾经的少年长成现在身姿挺拔的青年,苏倾予眼神晃了晃,人生中最让人感动的,除了他乡遇故知,莫过于久别逢故人。 “昨天,”已经稳定了情绪的青蒿抿唇答道,随即走到苏倾予面前,在后者疑惑的目光里突然跪了下去,沙哑道:“对不起……” 苏倾予怔了一下,随即立马明白过来对方在因何道歉后略无奈的伸手去扶他道:“苏家一事又与你无关,你道歉做什么。” “明明说要保护好公子,再也不让公子受伤的……”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倾予摆手制止了,后者转移话题似的问道:“这五年,你过得还好吗?” 大概是察觉到她不想多聊刚才那个话题,青蒿便顺着她的话茬接下去道:“嗯,都好,有关于苏家一事,其实我是近期才得到消息的……” 根据青蒿的话,苏倾予这才知道对方这几年其实并不是跟在江芷婉给他安排的师傅身边学习的,反而阴差阳错拜入了昆仑玉虚,而且成了门中执剑长老的弟子。 所以五年前,苏家一事虽闹得沸沸扬扬,但是由于他当时还未入世,所以并不知情,也是近期下山回了长安,找人打听后这才知道五年前的旧事。 具体青蒿没有细说,但是想必也是极为不易的。 两人叙旧叙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苏倾予才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只是屋里却已经没了青蒿的身影。 若非房间里整洁如故,她都要忍不住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她的幻觉。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循声看去,换了一身青衣的青蒿正端着洗漱用品走过来。 “醒了?”青蒿笑道。 苏倾予“嗯”了一声,觉得嗓子干涩的有些不舒服。 就像是能读懂她每一个小动作似的,她才刚一蹙眉,青蒿就将一杯尚冒着热气的清茶递到了她的面前道:“先洗漱吧,洗完喝口温茶,喉咙应该会好受些。” 苏倾予看着茶杯微怔,她抬头去看站在身边的青蒿,由于对方背光的缘故,她迎面看过去,门外射进来的阳光刺的她眼角微酸。 若非屋外的梅林残败依旧,若非屋外死寂如昨般冷清,她当真要误以为,这五年所遇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洗漱完喝了茶以后,她便向青蒿道别,她并不打算带青蒿一起回相府,在她看来,所有的危险,她一个人面对就好,没必要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青蒿闻言良久没说话,背着光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也无意深究,正欲离开,却在和青蒿错身而过的瞬间,衣袖被其扯住了。 “我回来便是为了报公子恩情,我努力修灵学武就是为了保护公子,可如今……公子竟是要撵我走吗?” “嗯。” “为何?” “不需要,你另寻一安稳去处吧,别再滞留长安城了。” 没有过多的解释,她平淡的话音刚落,青蒿手上就失了力道,松开了紧攥着的袖摆。 苏倾予顿了一下,终还是离开了侯府。 不愿将青蒿带在身边,更多的也是为了保护他,无论去哪都好,都比待在她身边要安全,不然她也不会让银翘将苏幸送走了。 然而青蒿在她离开后也只是在原地怔了一会,随即就追了过去,报不报恩是他的事,至于对方接不接受那是对方的事,他又何须考虑那么多。 而且对方刚刚那句话,明显有暗示长安即将不太平的意思,他又怎能真如对方所言,弃她而去? 不过虽是这样想着,他还是没敢现身在苏倾予面前晃悠,只敢隐于暗处,小心地保护着对方。 好在出山之前,他师傅有教他一套隐匿身形和气息的功法,只要不出太大的动静,就是碰到比他高强的对手,一般也很难发现他。 …… 晃眼间,就到了和亲使团入城的这一天。 此次接待使团的主要负责人是凤栖矜,御使大夫刘青豫则作为副使,协助凤栖矜一起完成本次接待事宜。 城门口,凤栖矜与苍燕国的两位使臣寒暄了片刻后便请人入了城。 七八千人马皆着红衣,队伍中央由八匹马拉着一辆红纱宝顶香车,香车四角坠着金铃,随着队伍前进叮咚作响,极为悦耳。 纱幔随风摇动间,隐约可见有一面覆薄纱的妙龄女子端坐其中,虽看不清面貌,但那精致的眉眼却隐现妖娆。 道路两边全是围观的天秦百姓,各个引颈张望,对这般大的阵仗唏嘘不已。 苏倾予并未去凑热闹,只是隔得远远的站在一座屋顶上看着这队如火般热烈的和亲队伍,按照惯例,今晚应该会在宫中设下接风宴…… 又看了一会后她正准备离开,却突然产生一种自己被人盯上的感觉,不过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只是一瞬,她眼神凛冽地扫视了一眼下方的人群,却再未发现一丝异常。 皱了下眉,街道上挤满了人,多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她索性跃下屋顶,该来的总会来的,若有人想对付她也迟早会露出马脚,也不急于这一时去查个究竟。 今日还约了红莲,没必要将时间全部浪费在这里。 来到入骨相思阁,白日里这些地方都处于闭馆状态,毕竟做的都是夜间生意。推门而入,空荡荡的大厅,只有红莲一人坐在那,她知道这个时候阁里的人都在补觉,所以也没觉得奇怪,径直走过去坐在红莲对面,挑眉看了眼对面这个难得衣冠整齐 的男人,直接问:“可是决定和月庭樱回崇香了?” 对方这个时候约她过来,除了说这件事,应该也没别的什么了。 果然,红莲点了下头,随即扯出一抹浅淡的苦笑,幽幽地抬眸看了她一眼,颇为怨念道:“苏倾予,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我可是为了你又是出卖色相,又是牺牲……”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屋顶传来“咚”地一声闷响,还有瓦片破碎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摔倒在屋顶一样!苏倾予跟红莲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动作飞快地出门去察看,却不想看见了两个一脸尴尬的熟人…… 第287章 无名 入骨相思阁里,红莲看了看站在对面的两人,又侧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苏倾予,疑惑地凑过去低声问道:“倾予,他们这是?” 之前刚冲出去时,若非是苏倾予拦着,若非他也确实没有从对面二人身上感受到半点恶意,他早就冲上去杀了二人了。 毕竟有关于苏倾予目前性别身份等问题有多敏感他是知道的。 一旦苏倾予的女儿身份暴露出去,必然会产生一系列的问题和质疑。 眼下无论是本国边境,还是其他各国都非常不稳定,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给天秦招来灾祸。 “青蒿,解释。” 苏倾予直接无视了红莲的问题,清冷的嗓音虽然平淡,却让被点到名的人蓦地打了个寒颤。 “公……公子……我……” 青蒿瞥了眼苏倾予冷淡的表情,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神游移不定,却是再不敢去看她的脸。 “呵,五年不见,长能耐了啊,知道阴奉阳违了是不是?” 苏倾予讽笑一声,平淡的语调略显古怪,有着说不出的讽刺感。 难怪最近她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她,只是仔细去查时又查不到,纵使觉得不对劲也只得作罢,不想竟是青蒿一直在暗中跟踪她! 虽然清楚对方这样做也没有恶意,纯粹只是为了保护她,又害怕露面会遭她驱逐,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她心里却止不住的膈应——也不知她到底是在介意被青蒿跟踪,还是在懊恼女儿身份的暴露。 “公子,对不起,我只是想保护你……”青蒿咬了咬下唇说道。 再往后却是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了。 苏倾予搁在桌上的手的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半晌终于将目光从青蒿脸上移开,转而看向他旁边的少年问:“凤宁旭,你是怎么回事?” 正神游天际的少年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眼神刚一触及苏倾予清冷的目光就立马错开了。 嗫嚅了半天,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抬眸认真地看着她道: “我早就怀疑你不是男子了,不然你以为我之前那样闹你是为何?而且今早见你进了这阁里,想到之前听闻的流言,忍不住好奇想过来一探究竟……”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 苏倾予闻言脸色一沉,眸子里沉淀着细碎的光,像是对什么都了然了似的。 倒是一旁的红莲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怀疑?虽说倾予容貌较之平常男子过于精致秀丽,但眉眼间也没有女儿家的柔弱之气啊。 该伪装的地方也都伪装到位了,就连声音都时刻压低,若不是当初遇见女装的她,怕是我都分辨不出她的性别。” “因为练武场那次接触吧?”苏倾予平静地问道,语气却很是笃定,顺手拿了一个紫玉茶杯把玩,触手温润,透过光看,竟隐有玉髓流淌其中。 “对……”接着凤宁旭顿了顿,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微微撇开脸又轻轻吐出一个字。 红莲因为刚才说出了那么一大段话有些口渴,喝了口茶正含在嘴里准备吞下去,闻言却忍不住喷了出来。 “咳咳……你刚才说了什么?哪里?” 凤宁旭虽不敢再开口,可却下意识地扫了眼苏倾予脖子以下,红莲震惊地连喉结都滚动了一下。 虽说他单恋了苏倾予三年之久,一有机会就撒泼打滚耍无赖吃嫩豆腐,但却也没敢做到那种程度啊,这熊孩子是怎么能扛得住对方的低气压,胆敢将爪子伸到那处的? 想着不由看向苏倾予,古怪的眼神让后者心里一阵发毛。 苏倾予见状立马知道他想歪了,微蹙眉心道:“请不要用你的死鱼眼看着我,还有,那日在比武场,我是为了指点他剑法,身体接触在所难免。 你若再敢往脑子里带入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请先考虑好想怎么死。” 嗓音一如既往毫无波澜,可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无端让人一阵心寒。 红莲僵了一下,垂眸看向苏倾予手里把玩的那只紫玉茶杯,清晰的裂痕爬遍了杯身,可以想象只要苏倾予松手,那只紫玉茶杯一定会碎成一滩渣滓。 眼里忍不住的溢出心疼之色,讪讪地笑了笑,小心地挪到另一边距离苏倾予稍远的位置坐下,咂舌抱怨: “那可是我花费了大代价才得到的极品紫玉茶杯啊,放在厅里充当门面的啊败家娘们……”还有他眼睛明明很漂亮好吗,什么“死鱼眼”。 话还没说完,一道紫色的影子就朝他疾射而来,由于速度太快,他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身体就已经条件反射似的躲开。 下一秒立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愣愣的回头,看见又一只紫玉茶杯的残骸溅了一地,忍不住回头看向苏倾予,怒道: “苏倾予,你知不知道这每一只茶杯都取自一整块流淌玉髓的完整紫玉,杯上带着天然形成的图案,自成一套,价值连城啊。 我自己平日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宝贝,你居然一下子弄碎了两个!这样暴餮天物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苏倾予表情颇为无辜,耸肩道:“谁叫你没接住的,你若是不躲开,杯子不就不会碎了?” 红莲噎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刚刚他若是不躲开,那杯子一定会砸到他身上,他若是反应在快点,明明可以挽救一下那只杯子的命运的…… 然而他为什么要躲开啊! 欲哭无泪的红莲坐在那痛苦地纠结了半天,偶尔看一眼地上的紫玉残骸,表情懊恼到就差跪地忏悔了。 不对,他刚刚若是不躲开,按照那速度和力道来看,那杯子能直接把他砸残吧? 而且重点是苏倾予把他宝贝杯子给砸碎了啊,为什么反而怪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转头怒视着苏倾予,正欲开口责难,却发现话题早就岔开了。三人大概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气氛已经趋于缓和,苏倾予也松口让青蒿留下。 第288章 银翘重伤 另一边,左相府邸暗室。 彦博扬满脸懊恼和羞愧,微垂着头不敢看坐在对面的黑袍人。 “抱歉,在回城的路上,手下没看住那孩子,被他给跑了。” “哼,我都已经帮你到那个份上了,可你的那些人竟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彦相,你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彦博扬闻言本就难看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起来,然而说话时底气仍略显不足:“这次是我的人大意了,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搜了,一个孩子想必也跑不了多远,或许过段时间就能抓回来了……” “哼,”黑袍人冷哼一声道:“你确定还能抓回来?这都多久没消息了?” “这……”彦博扬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难堪。 暗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黑袍人指尖摩挲着杯沿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听得人心一阵躁动不安。 半晌。 彦博扬受这压抑的氛围影响,额际都隐约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才听坐在对面的男人道: “先这样吧,多安排点人在城外附近搜寻,留意每一个进出城的孩子,还有叫人暗中多留意城中的消息。 跑了也没关系,只要别跑回来,对我们的计划影响也不大。” 彦博扬低垂着头,一张脸隐在半明半昧的烛光里看不真切,只点头道了一句“明白”。 黑袍人不紧不慢的站起身,看了眼彦博扬,由于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宽大的袍子里,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让被注视的人浑身蓦地一凉。 彦博扬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却见对方已经收回目光拂袖转身了,对方离开的同时,凉凉地道了一句:“最近勿多事,按照我说的安排好就行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待其彻底离开暗室后,彦博扬暴露在烛光下的脸上,平静的面具被彻底撕裂,咬牙含恨的模样带着几分狰狞,眼中全是杀意。 想他堂堂左相,虽未必比肩皇帝及右相那般尊贵,但却也是万人之上,如今却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抬不起头,何其羞辱。 他抬手泄愤似的猛地将桌面上的白玉茶盏挥落,“哗”地一下碎了满地残渣。 “功成之日,我定杀你。” 冰冷地低喃声在阴暗空荡的暗室里盘旋,无人看见一道纤细的暗影自角落一闪而逝,只余一丝暗香。 …… 苏倾予让青蒿如之前那般隐于暗处,毕竟目前为止,青蒿还没在人前暴露过,以后若是在与人交锋中出了什么意外,青蒿完全能做到出其不意反将对方一军。 只是她刚带着凤宁旭回到府里,何伯就快步迎了上来,看了眼她身边的凤宁旭后,上前在她耳边极小声地说道:“手下传来消息,左相府有动静,而且,银翘姑娘……回来了。” 苏倾予面色不改,她早就知道彦博扬不对劲,这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自是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瞳孔紧缩了一瞬,何伯那语气,让她产生了一阵极强烈的不安。 她侧身对凤宁旭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后者眼神游移,呐呐地点头,能看出他还是有几分尴尬。 苏倾予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也没放心上,见他还是有些神游天际的模样,索性带着何伯率先离开了。 凤宁旭一个人站在门口,略带纠结的表情逐渐染上几分古怪。 看着苏倾予纤细单薄的背影,忍不住想假如他把苏倾予女儿身份透露出去会怎么样…… 不过他也就只是想想,毕竟他和青蒿都在苏倾予面前立过誓的,对于其女儿身份一事,绝不向外透露半分。 与此同时,苏倾予已经随何伯来到府里最为僻静的一座小苑。 刚进苑里还未推门进入房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苏倾予抬手搭在门上,皱眉犹豫地看向侧后方的何伯,眼里刻印着疑惑,这血腥味难道是来自银翘? 何伯像是看懂了她的眼神,脸色凝重地点了下头,肯定了她的疑惑道:“银翘姑娘受伤了,”末了还补了一句:“很重的伤!” 苏倾予收回目光,垂眸做了一个深呼吸,借此来平复自己的情绪,搭在门上的手带着细微的颤抖。 接着问道:“幸幸呢?” 何伯摇头道:“并未看见小公子。” 苏倾予站在门口一时没了动静,整个人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死寂起来,手掌逐渐收紧,指甲刮过门板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吱”声。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银翘伤重,苏幸失踪”这一事实! 好半晌,她才压下心中的情绪,推开房门的刹那,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药味让人难以呼吸。 她缓步走进去,小房间里的光线并不明朗,更是平添了几分压抑。 佳静正在给半昏迷状态的银翘包扎伤口,看见苏倾予过来忙放下手中的纱布,起身行礼道:“公子!” “她的伤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嗓音已经干涩到了这个地步。 佳静闻言认为苏倾予过于在乎银翘,于是犹豫了半天,也不知从何处说起,只说了一句:“内损严重,外伤面积过大,怕是……怕是……” 怕是毁了这四个字,她半天没敢完整地说出来。 “让开。” 苏倾予皱眉道,佳静连忙往一旁让过身子,将身后躺在床上的人彻底暴露出来,乍眼看去,床上只有一团白色,只能隐约看出一道人形。 看着全身裹满纱布的银翘,饶是因修习《九清诀》的缘故,越发人情淡薄的苏倾予都不由为之心颤。 她在床边坐下,极为克制地不让手发抖。 像是害怕动作稍重就会弄痛银翘似的,轻轻地用指腹搭在银翘裹了一层纱布的手腕上。 由于脉象太弱,让她不得不用力才能把到那细细跳动的脉搏。 “唔——” 只是她指尖才稍微向下压了一点,床上的人就嘤咛了一声,没被纱布包裹的半张脸微微皱起,本就没有完全阖上的眼睛睁大了一些,露出满是血丝的眼白,瞳仁里也是一片混沌。 一旁的佳静忙出声道:“公子……银翘她手筋被人挑断了,您轻点……” 第289章 多大仇多大恨 苏倾予像是触电一般,立即收了手,指尖发颤的问:“何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公子,上回我联系过暗部之后,那边立即派人去联系保护银翘及小公子的暗卫,可是迟迟没有传回消息。 暗部就立刻派人去追查消息了,却一直没有查到丝毫线索,直到今早,阿小急忙跑来,说是看见银翘了,阿水姑娘正照顾着,让我们赶紧去救人……” “阿小,阿水?” 苏倾予感到地挑眉,他们好端端的出去做什么?而且居然还能这么巧的遇到身受重伤的银翘? “嗯,”何伯应了一声道:“小公子走了以后,就没人陪阿小玩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府里没人跟他一起玩,没两天新鲜劲儿一过,就想着要出府玩了。 阿水姑娘抵不住阿小的纠缠,于是便答应阿小今日带他出去玩一会就回来,出去前还跟我打过招呼。 我想着您也交代过不必过于限制他们自由,也就放任他们去了。” 苏倾予恍然,她当初只想着找人来陪苏幸,让他的童年不至于太索然无味,却在送走苏幸后,忘了阿小也还是个需要玩伴的孩子。 这一点,倒真是她疏忽了。 “那现在他们人呢?” 何伯没答上来,倒是一边的佳静道:“不久前还在这里来着,只是我们都不通晓医术。 阿水姑娘担心银翘的伤势,说是知道城里有一个医术高超的人,要去请他过来替银翘医治。 我见她迟迟没有回来,又担心银翘伤势恶化,只好先清理了银翘身上的外伤,用上好的金疮药给她包扎了一下。” “公子……”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呢喃,苏倾予忙敛了思绪看去,见银翘似是恢复了些许神智,便俯身靠近关心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公子,快去……去救小少爷……蛇……好大的蛇……野兽……赶不走……” 像是没听见苏倾予的话似的,银翘半睁着浑浊双眼断断续续的呢喃,沙哑的嗓音基本辨不出本来的音质,却不难听出其中包含的恐惧。 苏倾予顿了半晌没说话,银翘却仍兀自呢喃个不停。 见状,她抬手撑开后者的眼睑,却发现瞳孔印不进半分事物,她松手后又在其面前晃了晃手掌,对方却仍没有丝毫动静。 原先她是以为对方醒了,如今看来仍是没有恢复神智,不仅如此,居然连眼睛也瞎了! 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居然将人折磨到这种程度? 断其手筋,瞎其双眼,迷其神智……难以想象,银翘到底是怎么逃回来的! 而且若是那幕后黑手是针对她而来的,连银翘都受牵连至此,那苏幸呢……可还活着?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猛地收缩了一下,熟悉的心痛感令她面上血色尽失,仿佛又经历了一次痛失亲人的痛苦。 她抿起唇,后槽牙咬的发酸也没能缓解内心的暴怒。 为了防止自己乱了分寸,只能不断以没有见到苏幸尸体,也没听银翘提及“死”字,想必苏幸定还活着来安慰自己。 “公子,银翘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佳静眼中含着几分茫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瞎了。”语气很淡,也很冷。 “什么?”佳静语调一下子拔高。 她没有心思去多说什么,转而看向何伯道:“让暗部的人追着线索查下去,在前往莘溪郡陵依崖底,途经所有的林子,哪怕只是个树丛都务必查个清楚。 特别留意蛇滑行过的痕迹,任何线索都不得放过。” 莘溪郡陵依崖底是江芷婉等人目前定居的地方,银翘带着苏幸在前往的路上遇害,沿途查找,必然可发现蛛丝马迹。 她定要找到那幕后黑手,剥其皮削其骨才堪为银翘报仇,还有苏幸,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誓不罢休。 苍白的脸上覆满冰冷的杀意。 “是。”何伯肃然应道,顿了一下接着道:“公子,您要小心彦博扬,据手下探子来报,看见有神秘的黑袍人出入左相府。 虽然并未探查清楚他们到底谈论了什么,但是根据手下传来的消息,那黑袍人似乎并非本国人,更像是苍燕人士。” “嗯,知道了。” 苏倾予闻言眼神闪了闪,应声后让他立刻下去查探银翘受伤一事及苏幸的下落,让佳静留下来帮自己处理银翘身上的伤。 她早有所怀疑彦博扬心生反念,却不想他居然敢跟别国合作,也不怕把自己给搭进去。 不过若当真是苍燕国人,那么据此看来,此次和亲果真有猫腻在其中! “啧”了一声,沉下心拿出莲生曾经送她的保命丹药塞进银翘嘴里为其续命。 她刚刚拭了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昭示着她在高烧。 若是不做点什么,怕是就算伤口不受感染,这不退的高烧估计也能将人烧成个傻子。 其他事晚点再说没关系,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谁?”她沉声问道。 “公子,我是阿水,我将大夫请来了!” 焦急的语气带着急促的喘息,能听得出来她刚刚应该是剧烈的跑动过。 “嘎吱——”门被拉开。 佳静好奇地看着站在阿水身边的青年,一袭长衫说不出的儒雅,端正的五官带着股书卷气儿,胸膛起伏虽不似阿水那般急促,但也带着微喘。 玉白的脸有些红,大概是被阿水拉着跑来的缘故才会如此,表情颇为无奈的样子,不过竟看不见半分怒意。 莫非阿水和其是好友?否则换做任何交情泛泛的人被这般对待,多少都该有些恼怒才是吧? 她微微讶异问:“阿水,大夫是这位……公子?你的朋友?” “啊,他是大夫,他曾经救助过我的一个朋友,算是认识吧。 他是一家药铺掌柜,同时医术超好,啊,之后有时间我再慢慢解释,还是先让大夫去给银翘治伤吧!” 佳静侧身让二人进房间,若非阿水这般笃定,她都要怀疑这个青年其实是一个满腹诗书的书生了。不过在对方踏进房间经过她身侧时,一股清淡的药香飘过,她霎时便信了阿水的话,毕竟若非常年身浸药草之间,身上是绝不会沾染药香的。 第290章 宫宴前夕 第290章 宫宴前夕 “苏相。” 随阿水一起进门的青年看见苏倾予时挑了下眉,只是寒暄了一声却并未行礼,面上从容不迫,丝毫不见寻常百姓面见朝廷官员时的紧张。 苏倾予见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你是什么人?” 用不着去试探对方是否真的知道她的身份,因为对方无论是语气还是姿态,明显是笃定后才开的口。 当初在授印仪式上,她用的明明是化名,若对方只是个医术较好的市井平民,怎么可能知道她其实姓苏? “呵,”青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摇头道:“苏相无需紧张,鄙人字余欢,乃是百草园药铺掌柜而已。” 说到此处顿了顿,环顾左右,看了阿水和佳静一眼,似乎顾忌什么似的话音一转道:“唔,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你须知道鄙人与你师傅乃是好友就是。” 说着手腕一转,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令牌扔给苏倾予道:“喏,你若是不信,看这个就该信了。” 苏倾予接过一看,此令乃是极为特殊的紫金材质,花纹繁奥,正面刻印着“相”字,正是历任右相传承下来的紫金令。 由于紫金令材质极为难得,再加上其中刻印着镜像花纹,根本做不得假。 仔细察看摩挲了片刻,确定与棠无香曾对她描述的无误后,她抬头看了眼对方。 虽然奇怪对方为什么隐藏了自己的姓名,但却也没说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然后起身对其微微弯了下腰道:“见过前辈。” 说着,并将手中的紫金令递了过去。 既然这令牌是棠无香留给对方的,当初她继任时,棠无香都没去找对方讨回来,那么现在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余欢又是一声轻笑,倒是不客气的接过了紫金令,随意地塞进怀里后道:“前辈显老,唤鄙人一声余掌柜即可。” 一边说一边走到苏倾予刚刚让开的位置坐下。 看似过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就几句话的时间。 余欢定睛看了眼床上裹得跟个白粽子一样的人后,脸色一变。 虽然只有半张脸,但是他仍认出来此女是谁。 “谁做的?” 苏倾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语气如常,可偏偏能叫人听出其中含着怒气。 想来对方背对着自己,摇头他也看不见,于是回道:“还不清楚,已经派人在查了。” 余欢目光深沉的注视着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说着胡话的银翘,记忆被拉回初见时的一幕幕,没想到活了这么久这一次遇到个合眼缘的姑娘,再次见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见他抬手似要为银翘把脉,苏倾予及时出声提醒道:“她手筋已断,余掌柜手下轻些。” 对于对方医术方面的问题,她倒是并无半点怀疑,毕竟能与棠无香亲近到能让他赠紫金令的地步,想来对方本身本事也是不凡的。 余欢伸出的手一顿,从自己腕上扯下一匝红线,动作极轻极快的绕在银翘受伤的腕上。 苏倾予清楚地看见余欢指尖搭上红线的刹那,似有一道流光闪过。 她蹙了下眉,红线把脉对于医者的能力要求极为严苛,此人到底是何身份,她竟从未听说过长安城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半晌,余欢淡然的眉眼逐渐皱起,“啧”了一声,“嗖”地一下收起红线重新绕回腕上道:“何人如此恶毒,将人伤到这般地步,不仅断其手筋,骨头内脏也多有损伤。” “可能医好?”苏倾予问。 “自然。”余欢舒展开眉眼看了她一眼道:“鄙人可是能从阎王爷手上抢人的人,这点伤算什么?只不过这丫头怕是要受点罪的。” 续筋接骨的痛楚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一点苏倾予明白,所以更清楚他最后那句话说的有多含蓄。 按照余欢的说法,银翘这身伤起码已经拖了三天以上了,再不治疗怕是会危及性命,以防意外,最好立刻开始疗伤。 苏倾予闻言没什么好犹豫的就同意了,命一旁的佳静按照余欢的指示下去准备东西,她则在一旁帮余欢处理银翘的伤势。 中途看了眼惶惶不安的阿水,放低嗓音安抚道:“没关系的,阿水你先下去休息吧。” 阿水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着什么,可越来越浓郁的,不断刺激着嗅觉的血腥味令她刚启唇就欲作呕,不得不作罢,福身退出了房间。 余欢已经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剪刀,剪开了佳静缠裹在银翘身上的纱布,同时道:“这些伤口有些伤的太深,这样简单的处理不行,会加速伤口腐烂的,你得这样……” 余欢神情专注,手上的动作不停,还一边给苏倾予讲解。 后者立马会意对方这是在对她授学,不敢大意地一边帮忙,一边全神贯注记着余欢的话。 很快佳静就带人送来了余欢要的东西,随后被余欢支使出去守门,别让人闯进来。 “锁骨以下的伤势你按照我说的来处理一下,包扎好叫我。” 快速说完就背过身去处理佳静带来的草药,急切地连自称都改了。 苏倾予立即明白过来对方这是碍于男女之别,可是她眼下可也是男儿装扮啊,对方不应该叫门外的佳静进来帮忙才更合适吗? 像是明白她心里所想一般,余欢淡然道:“别磨蹭了,我知道你并非男子,无香曾与我提过此事。” “……” 她嘴角微抽了一下,但却没再耽搁时间,手下的动作麻利而细致。 不知不觉,天色就已暗了下来。 刚收拾好东西,何伯就敲门进了屋,对苏倾予行礼道:“公子,时辰到了,马车已备好,该进宫赴宴了!” 苏倾予动作一顿,精神连续高度集中了好几个时辰,眉眼间有着掩不住的疲乏,但下一瞬她还是点头道:“嗯,知道了。” 她回身看了眼正在给昏迷中的银翘擦额头冷汗的余欢,眼神有几分古怪,就算医者仁心,对方这般尽心尽力,照顾周到,是否太过了些。 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低声道:“余掌柜,银翘就先拜托你照顾了。” “没关系,交给鄙人吧。”余欢嗓音如常,手下擦汗的动作格外轻柔,顿了顿他接着补了一句:“这丫头可还欠着鄙人的债呢,可不能这般轻易让她入了阴曹去。” 在苏倾予等人全部离开后,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已经摊开的另一只手,掌心赫然躺着五枚铜钱,排列奇妙。 神色微怔,随即又看向脸上蒙了一块纱布的银翘,低低地叹道:“可怜的小丫头,一生孤苦之命,奔波生死之间……” 到底是你本身命格如此,还是受了她的影响? 收起五帝铜钱,他复又为银翘掖了掖被角,莫名苦笑了一声。 华灯初上的长安城依旧热闹,由于宫内今夜设宴为苍燕使臣及公主接风洗尘,热闹更甚。 刚一进宫,苏倾予就感受到那种掩盖在声乐下,无声躁动的喧嚣。 第291章 宫宴(一) 第291章 宫宴(一) 晚宴设在潮生殿,虽然皇上及晚宴主角还未到场,但是殿中央早已有舞姬伴着声乐跳起一段又一段柔美的舞来提前助兴热场。 其中夹杂着诸多朝臣的低声寒暄及模糊的议论声,听得人头晕耳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嗡嗡作响,极为难受。 苏倾予还未踏进殿里就产生一股转身走人的冲动,实在精神疲乏的厉害,被这些“魔音”一搅和更是不堪忍受。 似是察觉到她精神不济,站在她身后的何伯担心地低问:“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 她动作轻缓地摇了下头,轻蹙着眉,然后极是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清冷如常的脸上除了几分苍白以外,竟看不出分毫异常。 潮生殿在她进来的瞬间,所有杂声瞬歇,那一刹的冷场让人有种连声乐歌舞都顿了一下的错觉。 在场众人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她,有人眼含羡慕,觉得她年纪轻轻就权倾朝野,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 有人目露不屑,觉得她真才实学没有,倒是生的细皮嫩肉,又有倾国倾城之姿,怕不是以色侍君的佞臣 ; 除此之外,也有嫉妒她的,憎恶她的等等不一,还有一部分人看向她时始终含着敬重之意。 她兀自走到最靠前专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盘膝坐下。 何伯站在她身后,堆在面上眼角的褶子给他添了几分慈祥,但是一双毫不浑浊的双眼却隐露精光,时刻警惕着四周,以防暗处突生魔爪伸向苏倾予。 直到她坐定了片刻,四周的嘈杂声才再次响起,只是却不像之前那样随意,常常有人用眼角余光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 彦博扬就坐在她对面斜下方一点的位置,虽说是左右二相,但左相到底位于右相之下,自是不可能平起平坐的。 见她看过来,彦博扬居然罕见地没有冷笑或露出讥讽的表情,竟还微笑着朝她举杯。 她冷眼看着这一幕,也无回敬的动作,却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 想必也是不指望她有所回应的,所以彦博扬对她敬完酒后就兀自仰头喝了个干净。 她把玩着桌上的酒杯移开眼,状似随意地扫视着了在场的众人,却是在观察着这些人所表露出的营党关系。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婉妃娘娘驾到——” “臣等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及婉妃娘娘——” 满座噤声了一瞬后,齐刷刷地跪了一下,只有苏倾予敛了神,不紧不慢地起身微微弯着腰算作行礼。 跪着的彦博扬垂眸掩下眼中的不甘——同样是天秦丞相,凭什么他就要行跪拜礼。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在众臣出声之际,苏倾予却连嘴角都未动一下。 抬眸扫见凤敬憔悴衰老许多的脸,还有霜白的鬓发,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她轻轻拂袖坐了下去。 目光转而看向坐在凤敬左手边,一身银白素锦宫裙的婉妃云烟。 脑海里一时思绪万千。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云烟淡淡地对她点了下头,一向苍白的脸上无甚表情。 …… 宫外一处皇家别苑,这是专为他国来访使臣而设的。 空置多年的别苑,此时有着诸多红衣卫兵站岗把守,里苑灯火通明。 无人注意到有一月牙色纤细暗影飘向靠西边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有一个模样俊秀,略显稚嫩的少年,一身简单的灰色素面长衫,青丝高束,显得很是英挺,只是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违和感,叫人心生膈应。 此时他正拿着签子拨弄着烛芯,听见身后传来动静也显得无比淡定。 “尊上。” 听见唤声,少年这才放下签子,缓缓转过身,看着站在面前身着一袭月牙色长裙的少女。 少女看见他的脸时愣了一下:“尊上,你的脸……” 不对,上下仔细观察的话,不光是脸,就连身高体型都变了,若非对方并未刻意隐藏她熟悉的那股气息,怕是她都要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个人了。 少年淡淡道:“映月,记住,我现在是苍燕三皇子楚离,在外莫要喊错了。” “是,尊上。” 少年揭过这个话题问:“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天映月福身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苏倾予的那个侍婢死了没有,毕竟您花费了极大心思才劝得彦博扬放人。 但她到底伤的过重了些,我担心她连一句话都没带到就死了,那我们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所以从彦相府出来之后,我又去了一趟右相府,只是担心被苏倾予发现,所以一直隐匿在外,直到他离开我才进去。” “然后呢?” “命大,应该是死不成的。”说到这里时,她目光闪了一下,随即说道:“除此之外,我还发现守在那侍婢床前的男子,本源及疗伤手法很熟悉,有点像药族嫡系传人。” “药族嫡系已经死光了,有也是旁系,没有继承神农源的药族,也算不得药族了。” 少年闻言似有些不屑的说道。 “嗯,”映月闻言并未舒展开秀丽的眉,复而将自己在暗室里听到彦博扬的低语转述给他听。 说完接着又道:“尊上可得小心彦博扬这个老匹夫,其狼子野心,又心狠手辣,一旦急眼怕是会反咬自己人。” “呵,本尊跟他可从来都不是自己人,放心吧,在他反咬我们之前……”本尊会先解决掉他的。 “砰——” “楚离,时间到了,该进宫了,你磨蹭什么呢,再不走咱们可就没机会这样正大光明进去观赏天秦皇宫了啊!” 他话还没说完,房门就猛地被一少女踹开,后半句话被生生噎在喉管里半上不下。 少女身着一袭灰色锦缎素裙,模样生的几乎跟他一模一样,只是五官显得阴柔了些,带着女儿家的娇俏感。 屋子里正在说话的二人愣了愣,少年眨了下眼睛,迅速敛去了眼中的冰冷,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之姿。 “喂,楚心,进门前你能先敲敲门吗?你能别总是仗着自己幽灵体质,就随便乱闯别人房间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暗恋自己亲哥呢!” “呸,就算整个大陆就你一个男人,我都不爱搭理你,别瞎扯了,赶紧的,姐她快要入宫了……咦?” 跟楚离互怼了两句之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微微瞪大了眼睛,目光紧盯着站在楚离侧后方的少女。 只见此女生得一副沉鱼之貌,月牙色紧身长裙包裹住一具玲珑有致的身体,露出一对雪白圆润的肩头煞是晃眼,大腿以下的长裙逐渐散漫开似鱼尾一般,带着说不出的惑人感。 刚刚光顾着跟楚离吵闹了,这么个大活人她居然没看见! 此时的映月同样已经换了一副表情,愕然的模样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之态,似是因为楚心突然闯入的缘故而受到了惊吓。 见楚心看过来,她急忙移开目光,佯装不敢与其对视的样子。 “哥,这个女人是谁?”穿的这般露骨,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由于顾忌到此女可能跟自家亲哥——楚离,有什么暧昧关系,考虑到楚离颜面问题,最后那句话她倒是没直接说出来。 没有直呼其名,难得正经的语气却让楚离眼神闪了闪。 知道楚心这是误会了,但他毕竟不是正主。 虽然事先研究过正主的性格,但是面对这般突发情况,他一时也拿不定,眼下若是正主遇到这般问题,是会正色解释,还是继续嬉笑打诨。 好在这时,映月绕过他走到了楚心面前福身行礼代为解释道:“映月乃是三殿下的下属,拜见四公主。” 看着低眉顺眼的映月,楚心皱了皱眉,正想说些什么,门口传来敲门声。 门口站着一个小丫头,见三人一同看不过不由瑟缩了一下肩膀,怯怯地问道:“殿下,公主,没时间耽搁了,大公主命我过来问问,您们可还进宫?” “进!”楚离和楚心半点犹豫没有,异口同声回道。 映月跟楚离相互对视了一眼,暗暗舒了口气,总算揭过去了。 楚离和楚心用易容术掩去了自己真实相貌,瞬间就变成了两个相貌平平的普通人,除了一双眼睛格外神似之外,几乎看不出他们是一对亲兄妹的事实。 …… “苍燕使臣到——” 潮生殿,苏倾予正百无聊赖之际,闻声略一挑眉。 据何伯在进宫的路上告诉她的最新消息,此次前来和亲的这位潇湘公主并非是自愿的。 这不算稀奇,毕竟为了两国联姻而远嫁他国的老皇帝,这事搁在谁身上想必都不会心甘情愿的。 稀奇就稀奇在她本身已经有了一位心仪的男子,已经到了私定终生的地步,因此还与苍燕楚皇大闹了一场。 但是不知为何,不过是软禁了一夜的时间,第二天这潇湘公主就改了口,说是愿意来天秦和亲。 何伯说,据调查那晚好像有一个神秘人私会过楚湘湘,不过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倒是无处得知。 第292章 宫宴(二) 不过苏倾予倒是因此对楚湘湘产生了点兴趣——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心有所属的痴情女子,愿意远赴他国,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另嫁他人。 她支着头看向殿门口的方向。 不一会,两个穿着枣红绣暗纹衣袍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捧红色锦盒,穿着灰衣灰裙的少年少女。 两名使臣的其中一个男子留着八字胡,一边嘴角总是微微向上勾起,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另一个男子国字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很是严肃,看起来阳刚正直,只是眼神略显阴翳。 他们身后的少年少女模样普通,苏倾予却觉得越看越不对劲。 这二人明明是下人打扮,可是无论眼神还是气质,都散发着一种久居高位的尊贵感。 还有,那少年确确实实穿着素面布衣,可那少女却穿着灰色锦缎。 这种锦缎看似和布衣面料很像,但穿在身上的质感却完全不同。 一般都是富贵人家子弟出行时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但实际上又受不了粗糙布衣扎肉的感觉,然后就会选择这种布料做替代。 基于布料的稀罕程度,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这种锦缎和布衣的差别之处,因为没有机会接触到。 由于她本身也开了布庄,对布料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才能一眼就看出不同来。 这根本就不该是寻常婢女该有的穿着,那这少女……到底是谁? 她可不信苍燕国的婢女,待遇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就在她打量思虑间,那四人已经上前走到了殿中央站定,右手握拳按在左胸位置,对上座的凤敬躬身行礼道: “臣许勤/臣谭立国参见陛下,皇后及婉妃娘娘,祝贵国繁荣昌盛,陛下寿与天齐,两位娘娘永驻青春。” “哈哈哈,卿等平身,赐座。” 很显然,这些话于凤敬来说很受用,苍白的脸似乎都多了些许血色。 只是彦皇后的脸色一直处在沉凝状态,并没有因为这些客套话而转晴。 并在仔细扫视了四人一眼后,沉声问道:“请问两位使臣大人,怎不见贵国公主前来赴宴,这样似乎不太合乎礼节吧?” 语气逐渐加重,责问的意味不言而喻。 虽说此宴是为和亲使团接风洗尘而设,但是众人心里谁不清楚这场宴会的真实目的主要就是为了让两国和亲的主角见上一面,然后安排接下来的婚事。 由于天秦目前并未确立太子,又是两国联姻的大事,将苍燕国的公主随便许给一个皇子显然不太合适,于是只能由凤敬纳其为妃。 正好后宫皇贵妃的位置空悬,倒也不算委屈了这位公主,而且也能看出天秦想要与苍燕联姻的敬意。 然而对于这一切,彦皇后显然并未有丝毫喜意。 毕竟于她来说,刚死一个独宠后宫的灵素媛,眼下又来了一个金贵的和亲公主,怕是她这本就只空有名衔的皇后,将更不被人放在眼里了。 知女莫若父,听见彦昭芸此言,彦博扬眉头一皱,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事。 但彦昭芸就像是没看见似的,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已经入座的两位苍燕使臣身上,甚显咄咄逼人。 彦博扬咬牙,他和苍燕合作一事,由于担心彦昭芸会坏事,所以他并未透露给她任何消息。 何曾想,在后宫侵染多年的彦昭芸其他没学会,但这争风吃醋的本事倒是与日俱增。 此时,凤敬也开口问道:“是啊,徐大人,谈大人,怎么不见贵国公主?” 只是较之彦昭芸,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虽是这样问的,但苏倾予却能看出他兴致并不高,似乎对这个据说容貌昳丽的公主并没太大兴趣。 不过想来也是,怕是于他来说,除了那个心头挚爱的女人,无论陪在身边的女人是谁都无所谓了吧!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许勤起身对凤敬行过礼后笑道:“陛下,请稍等。” 说着拍手三下,满殿华光瞬间黯淡了去,除了殿中央和正前方光亮依旧,四周变得极暗。由于舞姬声乐早已暂歇,所以此时的潮生殿显得极度静谧。 在又暗又静的环境下,众人的心弦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阵银铃声响,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个面带白纱的白裙少女领着一群黑裙舞姬缓步而入。 少女脚踝系着银铃,随着走动间叮铃作响,在一群黑裙舞姬的衬托下仿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清纯潋滟,步步生莲。 她站在殿中央,全世界仿若只剩凤敬和她两人一般,凤敬此时也稍稍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苏倾予见状挑了下眉,这个苍燕国是有备而来啊! 她转而看向彦博扬,正巧看见后者勾起一边唇角,目光微沉,她就知道这位公主能用这样的出场方式引起凤敬兴趣,彦博扬绝对“功不可没”。 “苍燕潇湘公主楚湘湘,拜见陛下。” 少女眼神含情,福身柔柔一拜,不知迷了在场多少人的眼。 “公主平身吧,不必多礼。”凤敬抬手虚扶。 少女应了一声,站直身子低眉顺眼道:“初次面圣,还望陛下准许湘湘为陛下献上一支特地为陛下准备的舞曲《阳春白雪》。” “嗯?”凤敬诧异地挑眉,随即笑道:“准了。” 少女低头颔首弯了下腰算作行礼。 不消一会儿,声乐渐起,柔和婉转。 少女随之起舞,一踮脚一扭身尽显风情,用清灵的嗓音唱道: “……她是阳春一片雪,不知人间事,盘旋而下九霄天……” “死生契阔付笑谈,唯有相思不可念……” “纵使有一点温柔难舍,也愿用此身换你半世安乐……” 伴随着舞姬们低柔模糊的咿呀声,仿若天外梵音一般令众人如痴如醉。 苏倾予从始至终眼带清明,不可否认这首曲子确实迷人,但就词来说,却带着许多无奈甚至哀伤,眼神微闪,确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公主。 不经意扫见苍燕的两位使臣,发现他们面色很是难看,心道看来这场节目,他们事先也是不知情的。 她想起何伯在来之前跟她说的话,恍然明白过来,这位公主正在用她自己的方法来发泄对自己命运的不满。 歌舞毕,一身白裙的楚湘湘轻喘着气如被众星拱月一般,站在一群黑裙舞姬中间,亮眼夺目。 华光重新照亮了大殿,满殿死寂般的静,还是凤敬率先回神鼓掌。 “啪啪啪——” “好一个‘死生契阔付笑谈,唯有相思不可念’,好一个‘愿用此身换你半世安乐’,不知潇湘公主可否给朕及爱卿们解释一下,选此舞曲有何寓意?” 凤敬嘴角上扬着,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能坐在这殿上的没有傻子,更何况身居高位的凤敬? 这首歌饱含思念情郎,却又迫不得已与其分开的意思,浅显而直白。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男子,在面对属于自己的女人当众表达对别的男子的爱慕之情时,都不一定能够淡然处之,更何况是身为帝王的凤敬? 此举无疑是在当众挑衅凤敬身为帝王的尊严。 本来已经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紧绷起来! 第293章 宫宴(三) 第293章 宫宴(三) 苏倾予把玩着酒杯,半垂着眸子不动声色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发现许勤和谭立国脸色青白正襟危坐,而站在他们身后,捧着锦盒的少女见了这一幕眼露惊讶,旁边的少年微垂着头似是有些惶恐,倒是很符合下人该有的样子。 见状,她不由抬起眼睑,不再掩饰地盯着二人,暗道难道是她猜错了,其实只有这个少女有问题,而那少年真的只是个小厮而已?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少女看了她一眼,惊吓的吐了下舌头,动作很微小,只能隐约看见她咬了下舌尖。 站在她身边的少年也快速地抬眸扫了她一眼,里面包含了一种无法掩饰的锋锐,令她心神一凛。 只是对方很快就重新垂了眸子,面上带着好像做了什么大不敬之事的慌张,可就是这种过于“恰到好处”的表现,反倒更让她生疑。 就表面上来看,这两个人仅是跟随奉礼的下人。 但按照常理来说,哪怕是他国使臣为了自身安全,也绝不会带两个毫长处的普通人在身边…… 且不论是否会有意外发生,眼下毕竟在天秦帝都,若是失了礼数,或者表现的太过软弱,岂不是丢了苍燕大国的面子? 一个对周遭事物充满好奇的机灵少女,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怯弱少年,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在她沉思间,楚湘湘已经开口作出了解释:“湘湘听闻陛下乃是在世难寻的痴情之人,曲中情意,陛下难道听不出来?” 苏倾予看着面覆薄纱的少女恬静淡然地站在那里,仿佛并未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有多么大不敬似的,不由挑了下眉,有些怀疑这楚湘湘不是来和亲的,而是来求死的? 或者这苍燕国意图借此羞辱凤敬,然后顺其自然挑起两国战争? 当然这些只是她随便想想而已,她知道苍燕不会如此,看对面两位使臣的脸色就知道了。 只是楚湘湘这样做,除了能激怒凤敬,还能得到什么呢? 凤敬闻言脸色一沉,目光从楚湘湘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两位苍燕使臣,质问道:“这就是你们苍燕国想要和亲的诚意不成?” “陛下息怒,公主年幼,说话不知分寸,还望陛下宽恕。”许勤忙起身作揖解释求情。 说着,微微侧过头看向楚湘湘,皱眉低声道:“潇湘公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陛下道歉,不是都安排好准备跳‘水袖天鼓舞’吗?怎么临时改唱《阳春白雪》了?” 苏倾予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只见楚湘湘本打算侧过头当做没听见许勤的低语,只是刚有动作,下一瞬却跟被定格似的顿住了,眼神死死地胶在灰衣少年身上,似是有些迷茫。 不过却并不影响她薄纱下的脸,胭脂都掩不住的苍白起来。 苏倾予跟着看过去,少年却已经重新怯怯地低下了头,唇瓣蠕动了两下,像是说了什么。 楚湘湘跟着上前两步,柔柔地福身行礼道:“刚刚湘湘失礼冒犯了陛下,湘湘给陛下赔不是,还请陛下不要多虑。 《阳春白雪》非湘湘所作,只是偶得此曲,被曲中女子爱而不得和为爱奉献的情意所打动,又闻陛下乃是世间难得有情之人,所以才大胆在殿上献上此曲,分享所好。 却未料到竟被误会,是湘湘考虑欠妥,还望陛下恕罪。”语气包含真挚歉意。 由于这不过是在三两瞬时间内发生的事,所以苏倾予也不知道在刚刚,楚湘湘与那看似普通的灰衣少年对视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有可能是用了秘术传音。 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楚湘湘这般急着解释的模样看出来,楚湘湘很怕这个少年! 苍燕大公主会怕的人,要不就是这个人本身身份非凡,要不就是这个手上握着对当事人来说极有分量的筹码。 她更偏向后者,由此推测,这个灰衣少年,很有可能就是楚湘湘拒绝和亲被软禁期间会见的那个神秘人了! 就算不是,应该也是与那个神秘人有关的人。 坐在另一边的凤栖矜和彦博扬等人都无声观察着这一幕。 彦博扬见凤敬闻言脸色稍缓,跟着出声劝解道: “陛下,想必潇湘公主只是考虑不周,遇到心头所好便第一时间想与陛下分享,并未想到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由此可见公主对陛下确实有仰慕之心,陛下明鉴啊!” 苏倾予听了这话除了觉得好笑就是尴尬,这朝堂之上,最不缺的果然是这种颠倒黑白之人。 不过眼下天秦确实处在特殊时期,即使凤敬明知道彦博扬这是睁眼说瞎话,也不得不借坡下驴。 于是敛去脸上的不悦之色,淡淡地道:“公主可是即将被封皇贵妃的人,若以后说话行事,在这般考虑不周,一不小心可是会出大事的,潇湘公主可得长点心啊!” 话中敲打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倾予看见楚湘湘下意识地瞥了眼站在两位使臣身后的灰衣少年,然后行礼应了一声,却是没敢再放肆。 此事就此翻篇,随后许勤打着官腔奉上两样贵重的珍宝,就是随其入殿的两个少年少女手中所捧锦盒之中,所盛之物。 一样是据说是能永驻青春的“定颜丹”,而另外一样据说是“避水珠”。 第294章 宫宴(四) 定颜丹的功效定是被神化夸张了很多的,能够永葆青春的,怕是只有神话故事里的仙人才能做到。 不过能够延缓衰老时间是一定的,所以在场的女子看见灰衣少女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碧莹丹药的瞬间,眼睛都发直了,像是恨不得下一刻就冲上去夺过来一口吞下才满足。 对于此丹,许勤倒是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而是接过少年递上的锦盒,亲自打开,里面锦缎上放着一颗海蓝色玻璃珠大小的圆珠子。 珠子并非一成不变的蓝,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着,时深时浅,流光四溢。 强烈的灵力波动,连苏倾予见了都忍不住精神抖擞起来。 许勤开口道:“还请陛下命人呈上半盆清水,臣可直接为陛下演示这‘避水珠’的功效。” 凤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依言派人呈上半盆清水来。 许勤将锦盒放在托盘上,一手抚袖,一手拈起盒中珠子,然后随意地放进盛着水的盆里,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水一遇珠子,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哗啦啦”地避开了去,珠子落在盆底中央,那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堆积在了周围一圈,中间半点水珠都没有。 “咦,这珠子怎这般神奇?” “可不嘛,那若是放在海里,岂不是能开辟一条路来。” “应该不能吧,不然……” 见了此景的众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许勤微昂着头,嘴角带着一丝嘚瑟的笑意,扫向惊异交加的众人时,眼底带着分令人不易察觉的不屑,在面向凤敬时,却还是作出一副恭敬地模样,弯腰作揖道: “陛下,这避水珠乃是天地造化而生的宝物,百里之水,遇其则避,又名吉祥珠,佩戴身上,可作逢凶化吉之效。”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盆地那枚避水珠拿了出来,重新放入锦盒之中,期间他的手竟半点水渍都没沾到。 珠子刚拿开,盆中的水哗啦一声,像是被人撤去束缚,重归正常。 他顿了顿,接着说:“此二物算作我国与贵国初次合作的见面礼,也是聊表我国愿与贵国和亲的诚意。” “哈哈哈!贵国客气了,能与之联姻,乃是我天秦之幸,朕必以正规礼节迎娶贵国潇湘公主,绝不会委屈了公主半分。” 苏倾予看着二人寒暄来寒暄去,本就乏了的身子更加倦怠起来。 就在这时,就听一道声量不大的嗓音道: “既是两国联姻的大事,不该是以一国最高礼节待之吗?什么叫正规礼节?” 此话一出,满殿瞬静。 众人循着嘀咕声看过去,见正是手捧锦盒的灰裙少女。 后者感受到周遭的视线,抬眸见众人齐刷刷地望着自己,茫然地皱了下眉。 似乎若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疑惑地问出声了。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愕然地张了张嘴。 转而看向上座的凤敬,见他脸色阴沉,不由想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将求救似的目光投向自己身边的少年,偷偷蹭过去用指尖勾了勾少年的衣袖。 许勤忙拱手作揖道:“陛下息怒,心儿年幼不懂规矩,调教时日尚短,这才冒犯了陛下,还望陛下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她这一回。” 苏倾予眼神微闪,不等凤敬开口,便在众人的目光中逐渐站起来先是对少女浅笑反问: “呵,吾皇既许贵国公主皇贵妃之位,说是以正规礼节迎娶进宫有何不妥之处? 最高礼节乃是七国国宴,招待各国国主方才可使的,这一点在座的各位都该明白才是。 两国联姻虽是大事,但若是将联姻与国宴相提并论,又将各国国主置于何地?” 楚心刚见苏倾予对自己笑,心里忍不住雀跃了一下,刚进殿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白袍少年了。 根据其所坐之位她立马判断出这个少年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也没听说过天秦皇室有这么一号谪仙似的人物,所以排除其皇子身份。 那想必是百官之首了!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身份的人能坐在距离皇帝那么近的位置上。 如此年纪,就有了如此成就,可见其才能斐然。 而且外貌气质又是顶尖儿的,怕是换做任何一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心动吧! 可是没等她春心萌动,就听对方咄咄逼人似的接连质问,躁动的心思渐冷,飞上薄霞的脸色也渐渐青白。 她知道苏倾予说的没错,七国最高礼节历来只用于十年一度的国宴,所以之前她那句话原本也就只打算腹诽一下罢了。 熟料一不小心居然说出了心声! 她瞪着苏倾予磨牙,暗道这人好生讨厌,不就是一句话嘛,怎被他说来就这般严重了! 苏倾予说完朝楚心微微一笑,好看归好看,但落在楚心眼里,却多了几分欠揍的味道。 不过那笑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下一瞬苏倾予就已经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许勤,脸色就没那般温和了,掸了掸袖子,目光凛然问道: “以上暂且不论,本官倒是要问许大人一句,既明知这侍女调教时日尚短,还敢将人带上大殿来赴两国之宴? 到底是许大人过于自信,还是说因天秦近来外患不止,许大人便不将天秦放在眼里,容得下人如此放肆?” 此话一出,无疑是将个人失言问题上升到了两国矛盾,毕竟许勤目前身份是和亲使臣,代表的就是苍燕国的意志及颜面。 而许勤带来的人出了任何问题,自然也与苍燕脱不了干系。 只是若无人点明,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既然点出来了,那可就不能轻易揭过去了。 不然损的可是天秦的国威和颜面。 凤敬略带深意地看着苏倾予,此次和亲目的本就是借助苍燕国的力量缓解天秦目前所面临的压力。 可现在初次会面,双方话里行间都透着不和谐的意味,他不由有些担心,到时候别真应了那句联姻不成,反倒给自己又招来强敌。 苏倾予完全无视了凤敬的目光,只盯着许勤,看似单薄瘦弱,一身气势却直逼的人心生敬畏。 就在许勤双手握拳,一时想不到回应之词时,苏倾予气势一敛,眉眼柔和下来,转而问道: “抑或是此事并非许大人做主,带其入殿,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第295章 宫宴(五) 第295章 宫宴(五) 说着,她顿了顿,接着问道:“许大人,这两个下人,当真只是下人而已吗?” 此话一出,在座的天秦众臣皆有些不明所以,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着站在那里的灰裙少女和灰衣少年。 少女神色有些紧张,少年却依旧垂眸敛目站在那里,状似害怕的不敢直面四周射来的视线,可在场眼光毒辣者却看得出他实则无比淡定。 凤栖矜一手杵着头,挑眉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白衣素雅的苏倾予身上,愈发深沉。 而许勤闻言却只是紧抿着唇,眯着眼睛盯着苏倾予半晌说不出话来,眼里寒光闪烁。 就在众人猜度间,苏倾予却只看着许勤,余光紧锁其身边的灰裙少女,见其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白,眼神游移,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灰衣少年,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楚心见她启唇欲语,心下一抖,担心她又说出什么话来,忍不住抢先道:“刚才奴婢失言,并无恶意,还请陛下宽恕,莫要因为一些毫无证据的话,坏了两国的感情。” 语毕,又毕恭毕敬行了一礼,接着转而看向苏倾予,柳眉倒竖,像是敢怒不言般目露委屈道:“大人,奴婢人微言轻,不识大体,刚刚叫吾国蒙羞,实在万死难辞其咎。 但……但是大人,两国联姻乃是大事,大人如此猜度,到底有何居心?莫非有心想要挑起两国之战方才满意不可?” 苏倾予负手而立,嘴角带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地道:“呵,你既知失言叫苍燕蒙羞,那便自裁谢罪如何? 此事便能揭过。 以你之死,换两国安宁,于你来说,可是荣幸之事。” 她直接无视楚心后半句话,就前一句话做了回应。 谈论生死时的淡然,让人浑身发寒。 而站在殿中央的楚湘湘闻言却有些稳不住了,皱眉道: “莫非贵国作为七大国之一,却如此斤斤计较,毫无容人之量不成?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一句失言,就扯及生死可是太过了? 再说心儿已经道歉,大人还想如何?非得闹出人命才愿罢休? 天秦的待客之道,湘湘今日可算见识了!” 彦博扬跟着沉声劝解道: “陛下,今日乃是为苍燕使臣及公主接风洗尘的重要日子。 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奴婢随口一言罢了,咱们岂能当真跟她计较。 若是传出去,怕不是旁人还以为我泱泱天秦,就以欺负一介女流为乐呢!。” 紧接着话锋一转,转而质问苏倾予道: “倒是右相这番左右敲击的话,这种场合说来可是有些不合时宜? 若是耽误了两国联姻,右相可担待的起?” 苏倾予垂眸又是一声轻笑,凉凉地说了句“彦相对此番联姻一事,倒是热衷的很呐”,意味不明。 “哼,那是自然,事关两国百年同盟之好,两国百姓未来可否安居乐业。作为天秦臣民,自该多上心才是。” “咳咳,”凤敬抬手掩嘴轻咳了两声,面露乏意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两位爱卿都是为国为民着想,莫要争了。 此事到此为止,两国联姻在即,莫要因为一些下人之语影响了两国情谊。” 苏倾予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自然没必要再去忤逆凤敬的意思。 于是同彦博扬一同应了声“是”,随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上坐下。 楚湘湘暗暗跟许勤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由舒了一口气,总算揭过去了。 楚心也暗暗吐了下舌头,退到了灰衣少年的身边。 接着苍燕几人都对凤敬躬身作揖,道了句“陛下英明”之后,凤敬又为楚湘湘赐了座。 歌舞再起,尽显繁华。 宴过中旬,苏倾予见婉妃云烟退席,眼神闪了闪。 没过多久,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希望退席回去休息,叫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替她上前传句话。 凤敬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下头表示允她退席。 她垂眸起身领着何伯从侧殿走了出去,由于她坐的位置本身就很显眼的缘故,一举一动自然都让人难以忽视。 所以她刚一起身,在场的众人便已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射在了她身上。 凤栖矜扫了她一眼,随即侧头对站在身后的一个青年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男子会意,颔首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待苏倾予出殿,四下里看了一眼,却发现云烟早已离开。 又不知云烟所居何殿,正皱眉思索间,正巧遇见两个宫婢,便迎上去面带笑意地打听起来。 那两个宫婢一见她便忙不迭躬身行礼,见她笑更是面色发红,左顾右盼的模样尽显羞怯。 其中一个宫婢壮着胆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迅速垂下,小声问: “婉妃娘娘居于后宫偏南的问心殿,大人是否需要奴婢们为大人带路?” “如此,便麻烦你们了。”苏倾予笑道。 就在这时,何伯耳朵动了动,俯身对她耳语道:“公子……” 只是不待他继续说什么,就被苏倾予抬手打断道:“勿多言,我知道。” 说这话时,眼神朝后瞥了一瞥,像是看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到。 躲在暗处的一道黑影却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刚刚那道冷冽的眼神给刺了一下。 有些捉摸不透苏倾予到底有没有看见他。 他正想着,就见苏倾予已经领着何伯跟着那两个宫婢朝另一边走去,不由暗暗放下心来。 紧跟着追了上去。 在一个阆苑转弯处,苏倾予朝后瞥了一眼,然后快步走上去对前方带路的两个小宫婢低语道: “一会儿我让你们走,你们就朝前走,在下一个拐角等我。” 快速说完这句话后,她又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后又不紧不慢恢复常态跟在了那两个宫婢身后。 而那两个宫婢则因为不解,下意识地朝她看过来,见她表情如常,更是疑惑起来。 苏倾予顺势停下脚步,佯装环视了一圈,然后对面前两个宫婢笑道:“到这就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本官识得路了。” 右边的宫婢不解,张口欲问,好在左边的那个宫婢生得机灵,忙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福身行礼道:“是,奴婢们告退。” 不等右边的宫婢反应,就已经被身边的同伴拉着走了。 待二人走后,苏倾予与何伯相互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眼身后的廊柱。 苏倾予冷笑一声,表面看不出异常的朝前走,手上却掐着决。 “缚影术。” 薄唇轻启,极轻地念了一声。 只见自她脚下地面飞快地窜出一道黑线,直袭廊柱之后的影子。 这只是个极普通的小灵术,并没有什么限制,对有着高深修为的修灵者来说或许有些不够看,不过拿来对付普通人倒还是绰绰有余的。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放开我!” 这声音……怎有些熟悉?! 苏倾予愕然地跟何伯对视了一眼,忙快步走了过去。 见这人竟是刚刚在殿上出言不逊的灰裙少女,讶异地一挑眉,不动声色的散了灵术,暗影一下子消散了去。 楚心一见自己身影暴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至于刚才那道暗影之事,倒是被她抛诸脑后去了。 苏倾予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眉心微拧,低喃了声“不对”。 刚刚跟踪她跟何伯的,绝对不是这丫头…… 第296章 宫宴(六) 第296章 宫宴(六) “什么不对?”楚心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疑惑地问道。 苏倾予霎时回神,拧眉转开话题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哼,那大人又为什么会在这?莫非刚刚大人向陛下请辞,不是为了出宫回府,反倒是来这后宫转悠?” 说着,像是有些疑惑地嘀咕了一句“这人是怎么发现我的”,毕竟自己体质有多特殊,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你说什么?” 由于楚心声音太小,苏倾予没听太清。 “啊,没什么。”楚心踮了下脚,眼神游移地摆手,接着像是回归正题般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见苏倾予闭口不言,楚心眼珠子咕噜转了几圈,不由起了捉弄的心思,“嘿嘿”笑道: “大人若不跟奴婢说,奴婢可是要上禀陛下的哦!” 说着顿了一下,接着道: “唔,就说某位大人提早离席,擅入后宫,勾搭宫婢,意图不轨如何?” 何伯有些看不下去了,为维护苏倾予,不由斥道: “放肆,一个小小婢女,竟妄图诬陷我家公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楚心冷笑一声,瞥了眼苏倾予,对何伯道:“这是被人一语戳中,恼羞成怒了?” “你……” 何伯素日里看起来慈爱的五官都隐隐扭曲起来,只是刚开口,就被苏倾予抬手制止了。 苏倾予看着挑着柳眉,眼底隐着一抹不明显的倨傲之色的楚心,眼神微闪: “你一个人他国之人,何来自信陛下会信了你那一面之词?” 紧接着语气淡淡却不乏威胁道: “不如你我现在就回去在殿上与陛下讨个说法。 本官就说离席之后,出宫路上不小心撞见你鬼鬼祟祟在宫中走动,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呵,就看陛下及众人是信了你一个小小婢女的胡言乱语,还是信我这一品大臣之话。” 由于楚心身份特殊的缘故,哪怕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足够给他人造成丰富的联想。 楚心闻言,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握紧,咬牙切齿瞪着苏倾予猛瞧。 暗自腹诽世间怎会有这样的男子,生的一副绝尘谪仙的模样,怎的说起话来半点风度也无。 可是却也深知对方说的不错。 她毕竟是苍燕国人,若说苏倾予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不对,那她就更不该出现在这里了。 其实她在这里,真的是纯属意外。 之前由于在殿上放肆言论,浪潮平息后她后知后觉有些紧张起来,想要如厕。 在得到许勤应允后,她便悄然从侧殿离席了。 只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皇宫里,好不容找到一个宫婢问了路,解决完生理需要,却在茫茫夜色里迷了路。 若真跟苏倾予对簿殿上,她绝对讨不了好。 届时一个处理不好,可能不仅会毁了两国联姻,更甚是将她当做奸细抓捕。 连带着楚湘湘还有许勤等人怕是都免不了受到牵累。 于是咬了咬下唇,低头服软道: “对不起,刚刚是奴婢不识好歹,冒犯了大人,但绝无半点恶意,还请大人恕罪。” “想要本官毫不追究也无不可,只是……” 楚心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来,却见苏倾予止了话茬,不由追问道:“只是什么?” 苏倾予紧盯着楚心道:“只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苏倾予并没有马上开口,直到盯得她神色隐有些躁动,这才问:“你真的只是一个婢女吗?” 迷离的眼神叫人看不清情绪,但挂在唇畔的那抹柔缓浅笑却分外明白。 楚心见了连三魂七魄都不由荡漾起来。 她先是“啊”了一声,明显疑惑的腔调,紧接着道:“我……我当然是啊!” 中间顿了一下,眼底似闪过一道挣扎。 楚心之所以会如此,主要还是被当前美色迷了心智。 她从来没见过如苏倾予这般好看的人,雌雄莫辨,超脱世俗的美,生生叫她忍不住心生痴迷来。 谁也无法拒绝美好的事物或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告诉苏倾予,其实她并非随行婢女,而是苍燕国的公主殿下。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叫对方对她另眼相看,才有资格对其表白真心,问其,如此,他们可有喜结良缘的可能。 好在理智使她及时制止了这股冲动,这才没有酿成大祸来。 楚心终究不是愚笨的,从苏倾予那惑人的笑容里清醒过来,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对方设下的“美人计”。 那一颦一笑,只言片语,皆不过是在迷惑她,试探她罢了。 心下顿时一沉。 苏倾予见状,敛笑拂袖道:“如此,你便退下吧,深宫内苑,岂是你一个小小他国婢女能够染指踏足的。” 刚刚还一副浅笑温和的模样,一转眼就变得冷清如斯,叫人一时适应不来。 楚心也是愣了愣,暗道这人的脸怎么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皱了下眉,终究养尊处优惯了的,一听苏倾予这语气,忍不住就反唇相讥: “不得召见,深宫内苑也不是大人一个外臣能够踏足的吧,大人还不走,是打算逗留到几时呀?” 虽然礼数周全,但这语气却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苏倾予眼神微沉,知道今夜想要找云烟问事一事算是泡汤了。 于是冷哼一声,招呼了何伯一声,绕过楚心就走,期间甚至没有多看后者一眼。 楚心心里不忿,可是碍于身份又不好发作,只好跺了跺脚,正想离开,却突然想起来自己不认路。 “哎呀”一声,咬牙看着苏倾予快步离去的背影,又四下看看无人的阆苑,“啧”了一声,没法儿只好握拳追了上去。 同时喊道:“大人,您等等,请问潮生殿应该怎么走啊?” 苏倾予闻言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更加确认了之前跟踪她的人不是楚心。 “大人——” 听着楚心在后面一个劲的叫唤,苏倾予担心会因此引来什么麻烦,只好驻足,正准备发发慈心,给身后的小丫头指点一下。 虽然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而且无论是在殿上,还是在刚刚,她们两一度争锋相对。 但总的来说,其实对方的性子并不讨厌,直率中带着机灵,娇俏而不娇蛮, 虽有几分得理不饶人的味道,但在这沉浮的官场里,却更显几分难得可贵的率真来。 若非立场相对,或许她还能跟对方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暗叹了一声,刚转过身,却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缩在这里做什么?” 第297章 宫宴(七) 听声音应该是个青年女子,沉稳的声线夹着严厉,一听就知道是个经常教训人的管事者。 苏倾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走廊拐角。 因为视线缘故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何事。 但就这么一抬头,她立马反应过来她之前叫了两个宫婢藏在拐角那,说一会处理完事情就过去找她们…… 这时,楚心也已经走近了,只是苏倾予却顾不上她,再次绕过她,朝着声源处走去。 “喂!” 楚心愕然之余有些愤愤的喊道,却直接被苏倾予无情地无视了,便只好又跟了上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扑通”两声,然后就听一少女颤声解释道:“姑……姑姑……刚才是……” 苏倾予皱眉,暗道一声“不好”。 于是快走了两步上前,只见一身着藏蓝底色绣银色暗纹宫装的女人正带着几个宫女站在那,目光严厉地瞪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宫女。 “咳咳!” 她出声打断了颤巍巍跪在那里的小宫女的话,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她状似不解地问: “这是怎么了?” 虽说她未着官袍,但是当朝右相喜着素袍,面如冠玉,倾城绝色谁人不晓? 这管事姑姑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一见苏倾予当即福身行礼:“奴婢秋水,拜见右相大人。” 苏倾予摆手道:“原来是秋水姑姑,姑姑不必多礼。 本官不小心走到此处,听这儿有动静,便循声过来看看。 唔,不知她们犯了何事,惹得姑姑如此生气?”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跪在地上一脸茫然的两个小宫女。 顺带不动声色地朝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不要乱说话。 好在两个小宫女还算机灵,见状立即会意,随即低下头沉默不语。 秋水瞥了二人一眼,语气缓和道:“大人有所不知,刚刚这两丫头缩在这拐角鬼鬼祟祟,模样颇为可疑。” 苏倾予听到这不由轻“咳”了一声,这两个小宫婢终究是受她所累,她自是无法放任不管的。 于是笑道:“姑姑无需多疑,这两个小丫头本官刚在潮生殿上见过,就是她们给本官奉上的糕点水果。 这会儿该是刚从那边忙完回来,怕是不过累了,想休息会再走吧。” “是这样吗?”秋水扫了眼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宫女问道。 二人点头如捣蒜般应了一声。 苏倾予顺势笑道:“我看这两个丫头生的机灵,这里正好有一事想拜托她们帮忙,还望姑姑应允。” 秋水见苏倾予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待下人却温润有礼,整个人漂亮而不显锋芒,不由心生好感。 本严肃的脸也柔和下来,勾唇一笑:“大人客气了,能帮大人的忙可是这二人的福气,不知大人遇到了什么麻烦?” “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本官不胜酒力,晚宴上又喝了点酒。 眼下天黑,对深宫内苑的路又不是很熟,所以想请她们送本官出宫,还请姑姑应允。” 明显的睁眼说瞎话,偏偏被苏倾予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叫旁人难辨真假。 不过好在她虽未真的喝酒,但衣袍上难免沾染了酒气。 况且这本就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秋水自然没有深究,一口应了下来。 然而这还没完。 随后,苏倾予又朝后瞥了一眼,楚心见她眼神扫过来,一颗芳心里跟有只小鹿似的怦怦乱跳。 忍不住想着,他看过来了,看过来了,是不是终于想起来要先送我回潮生殿了? 漫漫长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她仿佛看见了爱情在向她招手。 也不知她何来自信,就她现在这幅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尊容,能在短短时间内与一个绝色美人儿撞出爱情! 她眼中倒映着苏倾予的身影,目露憧憬,仿佛前不久才跟苏倾予发生不愉快的人不是她一样。 然而…… 下一刻,她美好的幻想,就被苏倾予不咸不淡的打破了。 之间苏倾予抬手指向她对秋水话锋一转道: “姑姑,这位乃是苍燕使臣带来的随身侍婢,心儿姑娘,眼下迷了路,不知潮生殿该怎么走。 姑姑可否再指派两个人带心儿姑娘回潮生殿,本官还有事要离开。 而且若被人撞见与其在一起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秋水在这深宫里处事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七窍玲珑心,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了里面的深层含义。 于是点头应道:“大人放心,奴婢定会安排妥当。” “有劳姑姑了!” 苏倾予的谦和,让秋水心里对其越发敬重起来。 倒是一旁的楚心看的一脸迷茫,她身为公主,从小高高在上。 不明白苏倾予既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为何要如此温声相待一个宫婢。 苏倾予见所有事都处理好,跟秋水道了别,便招呼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宫婢走了。 楚心见她看也不看自己,刚想发作,却被秋水适时出声打断道:“姑娘,这边请,朱儿,你送姑娘过去。” “是。” 楚心看着秋水脸上面具似的笑容,半点也无面对苏倾予时的亲和。 恍惚了一阵,心中隐隐明白了苏倾予刚刚那般谦和的用意。 楚心跟着那名叫朱儿的宫婢来到潮生殿外,不待她说话,朱儿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不发一言的下去了。 叹了口气,进去后,灰衣少年依旧垂眸并未看她,鼻尖却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然后低声问: “你刚刚跟天秦右相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楚心惊讶地斜眼看他,声量同样极低。 “你身上,沾染了他的味道……”如此特殊的墨莲香,他怎可能辨别不出。 “哥,你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用了,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出来?” “行了,别折腾了,宴会快结束了,末了又整出点什么幺蛾子,看大姐不扒了你的皮。” 楚心闻言,下意识地偷偷看向端坐在另一边,面覆薄纱的楚湘湘。 正好楚湘湘也看向了他们这边,眼神相撞的瞬间,她忙不迭的收回目光。 暗自吐了吐舌,随即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另一边的苏倾予已经随着那两名小宫婢出了宫,站在暗处,她对二人温和笑道: “给你们惹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大人言重了!”二人忙低头摆手,一脸不知所措。 “那,今夜之事,还请你们帮我保密好吗?” 干净清澈的声线有些低沉,诱的两个小宫婢忍不住抬眸去看她。 一时忍不住红了脸,点头应“好”。 她们像是被苏倾予催眠了似的,在她说完“你们先回去吧”之后,二人魂不附体的转身离开。 苏倾予这才带着何伯从暗处走出,离开了皇宫。 “公子,真的不用我派人去处理掉她们吗?” 苏倾予摇头,斜睨了何伯一眼道: “不用,她们是无辜的,况且她们除了知道我想去找婉妃,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她确实并非大善之人,但却也做不来大恶之事。 那两个小宫婢本是好心想为她引路,若因此招惹来杀身之祸,岂不是太冤枉了! 何伯没再说话,眼里却止不住露出担心之色。 跟在苏倾予身边也有好些年了,他自是了解她的,这丫头状似清冷无情,待敌人也确实杀伐果断。 只是对待无辜涉事之人,却总少了几分狠绝。 宫外早有软轿候着,待苏倾予上轿后,一行人径直回了右相府。 而刚跟苏倾予分开不久的那两个小宫婢回神后,正窃喜私语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壮的黑衣蒙面男子。 惊慌的二人还未喊叫出声,已经被男子用手刀同时劈晕了去。 第298章 回府 苏倾予一回府就去了给银翘养伤的那座偏苑。 推门而入,血腥气依旧未散。 见余欢竟还没有离开,似是在研磨草药。 不由叫了一声:“余掌柜?” “回来了?她还没醒,估计明日就该醒了。” 苏倾予先是亲自走到床边去查看了一番,然后问余欢: “可还要紧?” 就之前一同为银翘处理伤势时,接触的短短时间内,她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医术要比她高明太多。 余欢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放下药杵。 转身面对她肃然道:“放心吧,死不了,就是会落下一些病根罢了。” 苏倾予闻言顿时轻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呼完,就听余欢话锋一转道:“只是……” 他顿了一下,似是在组织措辞,然后说: “这丫头肌肤表面伤势感染,又救治不及时,眼下就算治好了,怕是也面目全非了。” “!”苏倾予抿了抿唇。 沉默了半晌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神一亮。 她抬眸定定地看着余欢道:“颜芝灵蕊!” 余欢苦笑道:“丫头,你以为我没想到不成? 只是颜芝灵蕊乃是龙凰岛独有的灵药, 三十年扎根,三十年抽芽,三十年开花, 最后经过十年的沉淀,花瓣凋零,才得颜芝灵蕊,百年才成一株。 是那龙凰岛主用来驻颜的宝物,她怎会轻易让给我们?” “……”苏倾予嗓音微哑地问:“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有是有,只是法子有伤天和,不可行。” “什么?” “活取幼女面皮为其换肤,因为幼女面皮活性大,成功的可能性随之也将大大提升。” 苏倾予内心一颤,闭眼压下心中阴暗的思绪。 睁开眼时,眼底一片坚定澄澈道:“还请余掌柜先尽力为银翘疗伤,至于颜芝灵蕊,我再想办法。” “没问题,只是不要拖的太久,不然就算有颜芝灵蕊,这身伤也没法完全医治了。”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 坐在床沿看着银翘裹着纱布的脸,还有露出来毫无血色的唇,心中便涌上来一股恨意。 银翘跟她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了。 而且她还是除娘亲之外,第一个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早先多亏了她的照料,才几次化险为夷。 她们之前的感情早就超出了普通主仆。 她心里甚至是有些感激银翘的,患难与共,冒死劫狱,在她昏迷不醒时百般照顾江芷婉…… 可如今,却因为她的缘故,落得现在这步田地。 幸幸仍不知所踪,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想着不由眼底泛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蓦地回神,就听余欢那儒雅的嗓音淡淡地道: “行了,有时间在这里自责内疚,悲春伤秋,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若鄙人所料不差,苍燕国此次前来和亲,怕是没安好心吧?” “若朝中大臣们都如余掌柜这般警觉精明,我怕是能省很多心啊!” 她叹息,字字发自肺腑。 余欢轻笑了一声,抱臂正色道: “丫头,你自己小心,你师傅怕是暂时回不来了,所以你一定要撑住。” “余掌柜,可别小看了我啊。”她挑眉,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问道:“你知道我师傅去干什么了吗?” “他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了,”余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倾予道:“为了一个人。” 苏倾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面上却不显分毫地问:“什么事?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余欢摇头道:“何止重要,无香为她倾了所有,于他,那可是重过生命的存在啊!” 苏倾予突然想起来,之前还在思华坞时,那夜在月光海棠林跟棠无香的对话。 也是那时,她知道了棠无香是有喜欢的人的,只是那人后来出了点意外…… 莫非余欢口中的“她”,就是棠无香的爱人?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公子,余掌柜,你们在里面吗?” 一听是阿水,苏倾予敛了思绪便道:“在,进来吧。” 得到允许,阿水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羹。 “公子,余掌柜,你们辛苦了。 我听何伯说公子晚宴上都没吃什么,想起余掌柜似乎忙到现在也一直没有进食。 故我做了两碗莲子羹,不嫌弃的话,你们喝一些吧,或许不算美味,但是夜寒,借此暖暖胃也好。” 阿水睁着一双总是泪眼汪汪的眼睛,像一只小兔子来回看着余掌柜和苏倾予,眼里透着小心翼翼。 苏倾予微勾唇角,接过托盘笑道:“以后这种事吩咐厨房做就好了。” “是。”阿水低下头的瞬间,两颊泛着殷红,很快又抬头,目露期待地看着苏倾予。 一旁的余欢将这一切收在眼底,转而看向毫无所觉的苏倾予,暗暗叹了口气。 这小丫头痴情错付啊,偏偏被付的那个人一点感觉都没有,未免悲哀。 顺手端起一碗卖相不错的莲子羹,晶莹剔透。 莲子入口甘甜绵糯,像是掺了少女萌动的爱意,感觉要比之前吃过的莲子羹要好吃许多。 一旁的苏倾予此时也吃了一口,然而像是并没有品出其中夹杂着百般滋味似的,咽下后只对阿水说了句: “味道不错,辛苦你了。” 余欢见阿水愣愣的站在那里,笑的温润道: “姑娘若无他事,可否先回,鄙人还有些事要单独交代你家公子一番。” 阿水福身应下,离开前不由嗔了苏倾予一眼,后者一脸莫名。 门关上后,苏倾予便放下手中的瓷碗,并未再吃第二口。 “怎么不吃了?”余欢挑眉问,暗道莫非察觉了什么,便不好意思再吃下去不成? 熟料苏倾予皱了皱眉说:“我不喜甜食,这莲子羹,糖放多了。” “噗!” 余欢差点将含进嘴里的那口羹喷她一脸,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气儿来,瞪着苏倾予一时无话。 良久,才无奈地低喃:“你是真的天生冷情,还是没心没肺啊?日后谁要爱上你,定是一个悲剧。” 苏倾予像是没听见似的,转而又拜托了他两句照顾好银翘,然后就出了房间。 她还有些事需要去证实,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 第299章 楚心被罚 第299章 楚心被罚 余欢看着门拉开又关上,眼底蕴着复杂。 他三两下喝完碗里的莲子羹。 许是受了苏倾予的影响,他竟觉得原本清甜的味道,也变得难以下咽起来。 …… 而苏倾予在出了这处小苑之后,径直回了书房。 不多久,何伯就奉来热茶,是雪峰的澜茶,清冷的茶香四溢,驱散了初夏的躁意。 她看了何伯一眼,将手中的竹简放下,呷了一口清茶,笑道:“还是何伯懂我。” 何伯笑了笑没说话,跟在她身边虽说没有十年八年,但也有四五年了。 若这点小癖好还不知道,当真是白混日子了。 何伯见她伏案开始忙碌起来,便悄然退了出去。 而苏倾予已摊开了竹简,其上赫然记录的都是苍燕皇室楚家人。 她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指尖一一滑过竹简上镌刻的名字。 直到看到“楚心”二字时,她蓦地停了下来。 “楚心,兰妃之女,心儿……” 晚宴时的一幕幕飞快地在脑海里闪过,她抿了下唇,暗道“原来如此”,紧接着又翻开另一道竹简。 她一边盯着竹简,一边低喃“看来那个灰衣少年就是这个楚心的双胞胎哥哥楚离了。 自古以来,皇家双生子都不得承袭皇位。 在没有利益纠纷的情况下,这对双胞胎兄妹在苍燕皇室反倒成了最讨喜最安全的存在。 也好在他们的母妃兰妃是个淡泊名利,随遇而安的性子,无心争权夺势。 所以养出的一双儿女,性子格外率真活泼,不似一般皇子皇女那般深沉。 据说,因潇湘公主生母安嫔与兰妃关系亲近,所以导致三人关系更是非同一般的好。 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虽说刚刚殿上楚湘湘表现的不是很明显,但三言两语间对楚心的维护之意却不言而喻……” 查证完之后,她重新拢好竹简放回原处,继续处理白日未处理完的公务。 当看见有一本折子上,有人提及执金吾霍衍,她眼神不由多停留了一下。 暗道得找个时间寻那霍衍见上一面了。 毕竟苍燕国的和亲使团已到长安。 作为掌管长安城治安的首领,效忠的若不是一国之主,反而身怀异心,那便绝不能留。 虽说上次宫乱一事,霍衍确实难辞其咎,只是念及其是个人才,况且守卫皇城多年。 若是一朝罢免,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 所以能劝其回头自是最好,假如真的无可救药…… 苏倾予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另一边,皇宫里的宴席早已结束。 苍燕一行人回了皇家别苑之后,楚心被楚湘湘拉进大厅,厉声训斥起来。 眼看着楚湘湘训斥起自己人来没完没了,楚心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撒娇道: “哎呀,皇姐,心儿真的知道错了,您消消气儿,啊!”末了还朝她讨好般的笑了笑。 楚湘湘立即又来火了,斥道: “笑,你还有脸笑,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那几句话,差点毁了此次的联姻不说,更是带着我们所有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楚心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一旁的楚离,只是后者像是没看见一样,垂眸静坐,眼观鼻,鼻观心,动也不动。 “眼神到处瞟什么,快给我滚下去好好反省反省,面壁三日,不得踏出房门半步,否则后果自负。” “皇姐!”楚心不依的撒起娇。 眼里满是愕然,就因为几句话至于吗,更何况这不是没事吗,干嘛要罚的这么重。 “下去。” 楚湘湘沉声道。 楚心见她心意已决,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跺脚转身气鼓鼓地离开了大厅。 因此也没注意到楚湘湘眼中的歉意和深沉。 许勤和谭立国见状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没再说什么,只是语重心长地劝楚湘湘最好安分点后也退了下去。 空旷的大厅,转眼就剩下灰衣少年楚离和一袭白裙的楚湘湘。 “你……” 见他久久不说话,楚湘湘犹豫了半晌,忍不住率先开口打破这压抑的寂静。 而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带着些茫然,更多的却是不安。 “跟我来。” 然而她刚说话,就被楚离打断。 见少年朝外走去,她心中惶惶,却还是跟了过去。 二人来到少年住的苑子,隔着一段距离,就瞧见屋子里灯火通明. 楚湘湘目露疑惑,他们刚从宫里回来,也没刻意交待,这屋子里的灯火是何人点亮的。 她不由放缓了脚步,眸光一扫,正好看见一道曼妙的身影印在窗纸上。 屋子里有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而这时,少年已经推开了房门道:“映月,沏茶,有客人来了。” “是。” 屋里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应和声。 楚湘湘跟着踏进屋子,看见天映月的背影时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竟真的是你们!” 她心中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之前在大殿上听到的声音,可能是她的幻觉。 可是现在天映月的出现,却将她拉回到了现实里。 至于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低喃,另外两个人却明白其中的意思。 天映月回过头对楚湘湘笑了笑道:“公主,好久不见。” 楚湘湘没有搭理她,猛地转过头瞪着少年质问道:“真正的楚离在哪,你把他怎么了?” “既然我要借用他的身份,他自然……”少年顿了顿,接着恶劣的笑道:“已经被我杀了。” 楚湘湘一脸惊愣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摇头道:“我不信,你一定是吓我的。” “随你信不信,反正楚离已经死了,行了,别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该……”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楚湘湘打断了,只听后者沉声骂道:“混蛋!什么叫无关紧要的人,楚离他是你弟啊! 楚家怎么就教养出了你这么个六亲不认的小畜生!我都答应你来和亲了,你还想怎样?” 楚湘湘浑身颤动地瞪着少年,眼底爬满了红血丝,情绪失控般接着骂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 “啪——”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扇的她直接偏过了头,嘴角溢出了一丝鲜红。 “贱人,尊上乃是天选之人,岂是你能辱骂的?” 天映月挡在灰衣少年身前看着楚湘湘道。 那张前不久还柔和浅笑着的脸,此时已然换上一副严厉的表情。 第300章 银翘醒 “映月,让开。” “可是……” “让开。”少年加重了语气。 映月抿了抿下唇,不甘的应了声“是”,随后站在了一边。 少年笑眯眯地支着头看着楚湘湘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娘生没娘教。” 他轻哼了一声接着道:“可那又能代表什么呢?作为棋子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怜悯者的姿态?” 楚湘湘冷静了下来,抬手抹去嘴角的血。 看着少年顶着自己万分熟悉的那张脸,面上却是一副自己全然陌生的表情,心里忍不住一痛。 “亲情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她眼神复杂的问。 少年没说话,只是眼底的漠然却已经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楚湘湘突兀地轻笑出声,似笑非笑的讽道:“也对,我这个问题问的可真多余。 对骨血相连的亲兄弟都能狠下杀手,所谓的亲情在你心里又能占多少分量。 而我居然还对你抱有希望,真是愚不可及。 你就是个毫无感情的冷血怪物。” 一旁的映月闻言,眼神顿时冰冷。 若不是碍于少年还在身边,怕是她一早就冲上去了结了楚湘湘的性命。 而少年依旧在笑,本微眯着的双眼此时睁开了些,里面却无丝毫笑意。 “随你怎么说,只是皇姐,我劝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 今夜殿上之事若再有下次,我可不能保证你心爱之人还能继续活下去。” 楚湘湘浑身一僵,双拳紧握,咬牙道:“你答应过我不动他的。” “毁约在先的人是你,你凭什么再来跟我提约定。” 少年话音落,接着两人无声对峙了半晌。 最终还是楚湘湘败下阵来。 “接下来我会好好配合,你……别动他。” “啧啧,皇姐为了一个卑贱如蝼蚁般的男人做到这一步,可值得?” 楚湘湘冷笑一声,微抬下巴,笃定道: “他虽是平民,却从不卑贱,他是我最爱之人。 为他所做一切都是值得,不过想来无情如你,是无法理解这种感情的吧!” 说完这句话,她便甩袖离开了房间。 似乎半刻都不想逗留,面对少年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 因此也没看见少年在她话落后露出的怔然神色。 直到她离开时将门摔的砰响,少年才露出一抹凄凄然的笑来,语气莫名的叹道: “我倒是希望无法理解,奈何泥足深陷……却爱而不得!” 少年倚着桌子闭上眼睛,面上不再掩饰的露出疲乏之色。 映月见状很自然地走到他的身后,抬手替他按摩起太阳穴。 少年睁开眼睛时,眼底已没有了那种莫名复杂的情绪,淡淡地问道: “映月,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三日后便是联姻庆典,人马可都安排妥当了?” “尊上放心,这些年陆续布在长安城内的十万精兵都已秘密召集,一切准备就绪,就待尊上一声令下,即可进攻。” “很好。” 少年眼底划过一抹狠辣的光芒。 苏倾予,几次三番,费尽手段也杀不掉你。 既然你命大,我便覆灭你的国家,要你亲眼看看天秦将倾,体会无力挽救的绝望。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既无兵马,又没援军,如何力挽狂澜,如何逃出生天。 …… 次日一早,晨曦映着朝霞,金灿灿的艳丽,时辰尚早。 “咚咚咚——” 睡得正熟的苏倾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皱了皱眉坐了起来,脸色很不好看,因没睡好周身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进来。” 何伯推门而入沉声道:“公子,银翘醒了,非得见你……” 苏倾予顿时从昏沉中醒过神来,洗漱穿戴整齐之后,忙朝着银翘所在的苑子疾步走去。 整个人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躺在床上的银翘,一见到苏倾予进来就想起身下跪。 好在被守在床边的余欢及时按下,后者低喝道: “还想折腾,不要命了。想死等伤好了再死,别这个时候折腾死了坏了我圣手医仙的名声。” 苏倾予一心扑在银翘身上,至于余欢的话已经被她自动屏蔽了。 倒是她身后的何伯听到“圣手医仙”四个字时,眼神微闪,有些激动,又带着些茫然。 银翘眼眶红红的看着苏倾予,眼中泪花闪烁地唤道:“公子……” 嗓音像是石子摩擦似的难听。 一旁的余欢解释般道:“她喉珠也受了伤,不能说太多话。有话尽量挑重点说,丫头听见没。” 后一句话明显是对银翘说的,虽是严厉的语气,但亲昵的称呼还是让苏倾予忍不住侧目。 一个称呼而已,或许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若搁在平时,她就算不打趣两句,也定要促狭的笑两声。。 不过此刻她却没精力去计较这些。 而银翘显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搭理余欢,甚至看也未看他一眼,待苏倾予走近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 “彦博扬抓……小公子……救他。” 虽然只有九个字,但银翘每说一个字几乎都要顿一下,以至于这么短短一句话,她也说了好半天。 苏倾予眯了眯眼问:“彦博扬抓了幸幸,也是彦博扬的人将你折磨至此的?” 银翘虚弱的点了下头。 “他们将幸幸关在哪里的,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银翘摇了下头道:“不知道……他们……玲珑骰子……我没说。”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他们将幸幸关在了哪里。 而他们之所以这样对你,是问你玲珑骰子的下落,你没说,对吗?” 银翘再次点头。 而苏倾予心里却咯噔一下。 虽然还不清楚玲珑骰子里到底有什么。 但在五年前她下山时,棠无香给她的信上就写了,说玲珑骰子里有合并七国的秘密。 莫非这一点,彦博扬也知道? 既然这个不是秘密,那是不是代表除了她和彦博扬,此外还有很多人都知道? 她本打算报仇洗冤之后,再想办法将玲珑骰子从凤宸珏手上要过来研究一番。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她得早些动手了。 毕竟暗处里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觊觎着玲珑骰子,拖久了,怕是夜长梦多。 第301章 死板到可爱的银翘 第301章 死板到可爱的银翘 她暂时将心底的想法压下,转而又问: “银翘,你梦呓时说的蛇是什么,什么野兽?” 她话音刚落,就见银翘眼底出现了一抹惊恐之色:“蛇,大蛇……很大……野兽很多……有人控制……” 何伯皱眉问:“是有人控制了一条巨蛇和一群也野兽攻击了你们?” 在银翘的点头的时候,苏倾予立马想到的是苍燕守护家族,驭兽楚家和妖灵简家。 简家术法更适用与收妖、驭妖,只有楚家极为擅长与兽为伍,驭兽为己用。 不过楚家也好,简家也罢,绝对都跟苍燕国脱不了干系。 只是各大守护家族从来不会插手各国纷争战乱,也不被允许插手。 苍燕此举,难道就不怕被整个大陆之人群起讨伐吗? 还有,既然是苍燕人抓的银翘和苏幸,怎么又和彦博扬扯上了关系? 苍燕和彦博扬之间,果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合作关系吗。 虽然她还想细问当时的具体情况,但看着银翘激动不稳的情绪,她还是按捺下了这种冲动。 暗道那时的情况一定很可怕,不然也不至于让冷静坚强如银翘都恐惧至此。 于是转移话题问: “银翘,你可还记得怎么去关押你的地方?” 银翘慢慢冷静下来,皱眉想了半晌后道:“不知道……在哪……那里,很荒凉!” 不是不记得,而是不知道。 两字之差,意思却全然不同。 苏倾予与何伯相互对视了一眼,皆看见彼此眼中的异样。 银翘不是自己逃回来的吗,若是自己逃回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路怎么走呢? 若是真迷糊到那种程度,又怎么能够逃出来的? 这也太自相矛盾了! 她一边想着,便也将问题问了出来。 哪知银翘却道:“是我自己逃的……记不清怎么在长安……醒来,不知道就回来了。” 虽然说得不是特别连贯清楚,但是在场的三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银翘是自己逃出来的。 可是怎么来到长安城的却毫无印象,也不知道怎么一醒来就回到了右相府。 再结合她前面的话,很显然关押银翘的地方并不在长安城里,很可能是在城郊或者更偏僻的地方。 既然如此,受伤如此严重的银翘到底是怎么回到长安的? 转念一想,苏倾予心中霎时有了两种答案, 其一,暗中得贵人相助; 其二,或许就是彦博扬的人将银翘送回了长安城。 她更偏向于第二种答案。 至于目的,无非就是彦博扬想借银翘之口,告诉她苏幸在他手上。 不是想让她行事之时有所顾忌,就是打算威胁她做什么事。 莫非是打算利用幸幸,威胁她交出玲珑骰子? 只是此想法一出,立马就被她否决了。 若真是如此,彦博扬绝对不会拖到现在,早在刚抓到银翘和幸幸时就动手了。 也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多此一举,放半死不活的银翘回来传话。 那么就是想让她行事有所顾忌了。 两国联姻在即,彦博扬又大费周章警告她…… 若她所料不错,怕是彦博扬真和苍燕联手,在密谋如何将天秦国收作囊中之物了。 这些事也不难猜。 古来历史上,本国重臣通敌卖国之事也不少,企图联合外贼谋那至高皇位更是有史可据。 就算跟她猜的有所偏差,料想也差不到哪去。 她心道,难怪苍燕国请求联姻时,彦博扬极力赞成! 这件事极可能会在近期发生,所以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将银翘放回来。 料定她在事发之际,会顾及苏幸安危,投鼠忌器…… 躺在床上的银翘见苏倾予脸色沉了下来,担心地唤道:“公子……” 后者闻声立即回过神来,只听银翘又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苏倾予上前本想安抚性地拍一拍她的胳膊,叫她不要内疚。 她相信当初事发之时,银翘绝对尽全力抗争过。 只是最后还是没有敌过那些人罢了,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一身伤,不能怪她。 然而刚抬手又不得不放下。 银翘全身都裹了纱布,完全看不出哪里受伤了,哪里没受伤。 她怕碰疼了她! 于是只好放低声音叫她好好休息,清冷的声线中带着稳重,平白叫人安心。 见银翘点头,苏倾予转而对余欢道:“余掌柜,接下来,还是要麻烦你多多照顾银翘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余欢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的样子虽然看似温和,然上挑的眼角却总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意味。 仿佛是听见“余掌柜”三个字,银翘才注意到是谁守在床边一样。 看向余欢时的眼神里盛着愕然,余欢回之一笑道:“小丫头,想起我来了?” “你……” “别说话了,还记得就好。” 银翘闻言倏地皱起眉来,神色也凝重了些,却听话的没再开口。 明眼人都能看出二人之间有猫腻。 不过苏倾予暂时却没心思深究。 反正看二人这样子,应该也不是有仇,如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她也没多作停留,让银翘好好休息之后便走了。 在确定二人走了之后,余欢这才重新坐在床沿上,靠着床柱看着银翘笑道: “丫头,可还记得你欠我一样东西?” 银翘沉默了一会,嗓音嘶哑地问道:“你……想怎样?” “唔,别紧张。跟你提这件事,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想要你给我你主子的心头血了。 反正现在人就在眼前,需要的时候我自己去取好了,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许……伤害公子!” “笨,取点心头血又不会死人。”余欢嗤笑。 说是这样说,最后他还是在银翘坚定的盯视中败下阵来,妥协道: “那行,那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好。” “……”余欢讶异地挑下眉问:“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事?难不成我叫你去死,你也答应?” “银翘之命……本就是大夫人……给的。” 余欢自然明白她话里的大夫人指的是江芷婉。 所以此话潜在意思就是为了保护夫人的孩子去死,她也愿意。 余欢简直气乐了,若非看在她脑袋上缠着一圈纱布,他都想动手敲一敲她脑袋,看能不能把她给敲醒。 “笨丫头,要是你死了,我还是要去伤害你家公子呢?难不成你还打算化身厉鬼找我报仇不成?”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银翘居然还当真点了下头。 他被噎的脸上的笑意都僵了下来,心里却忍不住的想这丫头真是……死板到可爱啊! “什么事?” 只是正想着,就被一道嘶哑的嗓音打断。 他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于是道:“你答应就行了,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 银翘突然有种错觉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深坑,还是爬不上来的那种。 第302章 阿水的目的 第302章 阿水的目的 只是银翘并不是喜欢纠结这种无解问题的性格,所以很快就将此抛诸脑后了。 由于心里疑惑自己怎么醒来就回到了右相府,于是便问了出来。 余欢起身走到桌子旁一边捣鼓草药,一边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一五一十说给了她听。 一时间,屋子里的氛围倒是分外温馨和谐。 回廊间,苏倾予听见身后何伯几次欲言又止的叹息声,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按照银翘说的,显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长安城。 怎么就那么巧,刚好阿小想出府玩,又刚好碰到了重伤昏迷的银翘了呢。” “不巧的话,怎么能将人给我们送回来,又能保证我们追查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公子的意思是,阿水姐弟是……” “嘘!先别妄下判断,暂时还不能肯定,再等等。” 苏倾予打断了何伯的话,眼神里带着复杂之色。 虽是这样猜测,但她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年间,是阿小领着她过了个热闹的新年。 这是她自打苏家破败之后,过得唯一一个有年味儿的新年。 而阿水对她百般照顾更是做不得假。 对于这对姐弟,她是心怀感激的,也因此更希望,她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何伯虽然不知道她说的“再等等”是要等什么,但是相信这件事,苏倾予有自己的判断。 于是转而又道:“公子,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已经决定,于三日后跟潇湘公主成婚,此事全权交给大皇子跟彦博扬二人准备了。” 苏倾予顿了一下,“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结果二人没走多久,就碰见了用托盘端了一碗瘦肉粥和几碟精致小菜的阿水往这边走来。 见到苏倾予,阿水似乎也很意外和惊喜。 “公子!” “阿水?你这是做什么?” “哦,我听说银翘姑娘醒了。 只是想着她身上有伤,寻常饭菜怕是没胃口吃。 于是特地熬了些粥,搭配几道开胃小菜。 我也没什么能为银翘姑娘做的,只盼着她吃点东西能舒服些。” 阿水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有些自卑的低下头,局促地扣紧托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苏倾予抿了下唇,笑道:“有劳你费心了。” “不不,公子于我姐弟二人恩重如山,能为公子尽些绵薄之力乃是万幸,担不起公子如此客气。” 看着阿水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猛抬起头,一脸紧张,苏倾予失笑道: “行了,快去吧,粥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是,阿水告退。” 见人走远,何伯担心道:“公子,不会有问题吗?” 苏倾予知道何伯这是在担心银翘的安危,于是摇头道: “放心吧,若阿水真是那些人手中的暗箭,射也该是朝我射才是,不会用来对付银翘的。” 何伯想来也是,便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而阿水在回廊拐角却停了下来,端着托盘的手放松下来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脸色不知为何一阵青白,她连续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逐渐恢复正常。 她将粥送到银翘房间,正好银翘还醒着,只是却不见余掌柜。 她四下打量了一眼,见桌上摆放的药杵上还沾着新鲜的汁液,很显然人前不久还在这。 她将托盘放好,走到床边坐下笑道:“银翘姑娘你醒了,可好些了。” 银翘听说了是阿水碰巧将她救了回来,心存感激,于是笑着说:“好……多了,谢谢。” “姑娘,你的嗓子怎么会这样?!” 阿水一脸震惊地问。 银翘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未作太多解释。 阿水立即明白过来,知道定是抓了银翘的那群人伤了她的喉咙。 不由咬着下唇,垂眸掩下了眼底的晦涩道:“对不起……” “傻……你道什么歉……呀?”银翘笑了笑说。 “我……” 阿水手握成拳,沉默了半天都没说话。 这时,余欢推门走了进来:“丫头,没事少说话,不嫌疼啊?” 银翘白了他一眼,转而盯着床幔,没说话也不看他。 倒是阿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后背出了层薄汗,忙起身喊道:“余大夫!” 余欢温和的笑笑:“阿水啊,来看丫头?不过她喉珠受了伤,眼下不适合聊天啊。” “我……我不是……我是听说银翘姑娘醒了。 想着姑娘可能好些日子没好好吃过东西了,所以就熬了些粥……” “粥啊,” 余欢看了眼搁在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瘦肉粥,耸肩道: “丫头喉珠受了伤,怕是无福消受了,我已经吩咐人给她熬了参汤。” “这样啊,我不知道……” 阿水揪着衣摆,无措地站在原地。 余欢摆摆手说:“没关系。不过丫头要多休息,阿水姑娘可还有事?” “不,没有,那就不打扰了,还请银翘姑娘好好休息,公子很担心你。” 大概是余欢语气过于客气,给阿水一种生疏了的感觉。 百般不自在,忙不迭地想要离开。 只是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将托盘端走。 临走前歉意地对屋子里的二人弯了弯腰,极是卑微。 阿水走后,银翘瞪了余欢一眼。 后者委屈地道: “瞪我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好。先别睡啊,一会佳静会送参汤过来,喝完再睡。” 银翘不搭理他,兀自看着床幔出神。 而阿水端着托盘出去后,怔怔地走在回廊间,脸色很是灰暗。 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她坐在凳子上像是失了全身的气力,胳膊撑在桌子上,单手掩着脸。 前不久所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地在眼前回放。 每个人的眼神,甚至说话的言辞语气都让她觉得很不对劲,仿佛都在针对她、排斥她一般。 难道他们都察觉到了吗?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近。 心神一紧,她立马放下手。 却见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青年男子就站在眼前,她被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对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居然不知道。 “你来做什么?” “呵,相爷担心你不做事,特地派我过来监督你的。” “我……我会做的。” “你太拖沓了,相爷已经等不及了,最迟明晚,再拖下去,你就等着给你弟收尸吧。” 阿水咬了咬下唇,眼眶更红了,眼底弥漫着水雾,仿佛一碰就要决堤似的。 男子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又止了步伐偏过头对她道: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那个叫银翘的女人一醒,你就会被他们怀疑。 哼,现在可相信我说的了? 你现在不率先动手,迟早不是被赶出府邸,就是被杀掉。” “他们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男子不顾阿水的辩解,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阿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和委屈,环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哀泣道: “为什么要选中我,为什么……非得杀人……” 第303章 人在屋檐下,求生欲一定要强 第303章 人在屋檐下,求生欲一定要强 另一边,苏倾予正在用早饭,突然一道身影窜了出来。 然后兀自坐在她身边,非常自觉地抬手拿了个包子就开始吃。 那模样,赫然是凤宁旭。 自从那日他在入骨相思阁意外得知了苏倾予女子身份之后,好一阵子没在后者面前露面。 今日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出现了。 苏倾予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仍旧静静地喝着自己面前的白粥。 少年见状觉得没意思,包子一扔,撇嘴道:“你这人怎么就跟这白粥一样,寡淡沉闷。” 苏倾予这回连个眼神也没有舍给他,转而向一旁的佳静吩咐道: “宁旭公子浪费粮食,往后衣食减半,若再无悔改,衣食全减。” 佳静怜悯地看了眼少年,忍着笑意应道:“是。” 少年也就是凤宁旭脸色一变,哇哇大叫道: “喂喂,过分了啊,我不就说了一句实话嘛,用得着这样吗?” “你刚才是不是扔了一个包子?”苏倾予问道。 凤宁旭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狡辩道: “是,不过我扔是有理由的,首先那个包子不好吃,而且我还看见有虫子。” 府里的厨子都是严叔从祥来酒楼调来的,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名厨,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凤宁旭摆明了睁眼说瞎话。 不过苏倾予倒是没跟其争辩,只说道: “是就行了,你一个吃白食的人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再狡辩衣食全减,自己挣钱买衣买粮。” 凤宁旭被噎的哑口无言,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最毒妇人心”。 只是一见苏倾予眼神扫过来,立马怂的闭了嘴,然后一边用公筷往前者碗里夹了些小菜,一边讪笑着解释说: “不过苏美人可是谪仙转世,跟那句话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块儿啊,哈哈,苏美人最善良了,不然怎么会收留我呢。” “……”苏倾予嘴角微抽,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勺子,看向凤宁旭问:“说吧,什么事?” 凤宁旭举起双手道:“真没事,只是长安城近来热闹,苏美人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去。” 苏倾予起身就要离开,被凤宁旭这么一搅和她也没有吃下去的胃口了。 至于对方对她的称呼,她也懒得纠结。 一个称呼罢了,听不惯不理就是,毕竟就算费尽口舌,也不一定能纠正的过来。 “别啊,”凤宁旭赶忙拦着她道:“城里真的很热闹,去看看嘛,你这一天到晚都待在书房里,多没趣啊是不是。” 苏倾予蹙了蹙眉说:“凤宁旭,我真的很忙。” “你这样会短命的,出去走走,也能放松一下心情。” 凤宁旭直接无视苏倾予周身的低气压,拉着人就往府外走去。 他近来虽然没有直接出现在苏倾予面前,但是府里的事他却也暗暗关心着。 银翘的事他也知道一二,也因此更加担心苏倾予。 害怕她继续闷在书房里会忧虑成疾,过度劳累,于是便想借着长安热闹为由带她出去散心。 至于苏倾予,不知是不是看见了他掩藏在眼底的关心之色,或者只是不想动用灵力伤人,而又挣不开凤宁旭死命握紧的手,索性跟着出了府。 只是全程都没有好脸色就是。 面无表情,满身清冷,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竟无一人敢近她身。 当然,除了兴奋不已的凤宁旭。 此时,皇宫,梧桐殿内。 一个身形高壮的青年男子走到凤栖矜面前躬身禀报: “长殿下,人我昨晚已经抓回来了,正关在地下密室里。” “嗯,去看看。” 凤栖矜理了理衣襟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地下秘道,立马迎上来两个腰佩大刀的暗奴在前引路。 不消一会儿,一行四人就来到一间密室,三面墙壁挂满了各种刑具。 光是鞭子就不下数百种,带钉带刺各样,长短粗细不一,令人见之就不由瑟瑟发抖。 凤栖矜坐在摆在那里的唯一一把软椅上,很快又有一名暗奴奉上来一杯热茶。 他端着茶盏,看了眼躺在地上仍不见转醒的两个小宫女不由皱了下眉。 好在伺候在一边的暗奴比较有眼力劲儿,见状当即走到一边,提起半桶凉水就朝躺在地上的二人泼了过去。 虽是初夏,但地下暗室本就阴冷。 加上那水也不知在这冷置了多久,浇在身上直让人觉得冷气嗖嗖的窜起骨子里。 两人被冻得一个激灵,当即醒了过来。 只是大概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缘故,她们愣愣的坐起来盯着凤栖矜看,一时竟忘了礼节。 一旁的两个暗奴立马走上去,一人押着一个道:“都跪好,见了长殿下居然敢不行礼。” 二人一惊,忙凝神看去,那手捧热茶,慵懒地斜倚在软椅上的华贵男子,不是大皇子是谁。 于是忙不迭地跪好磕头,思维混乱地道:“奴婢眼拙,奴婢眼拙,奴婢拜见长殿下,给长殿下请安。” 他看着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宫女,倒是没计较此事,反而问道: “说说吧,昨晚右相大人叫你们做什么?” “没,长殿下明鉴,奴婢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左边的一个宫女急忙说道。 话音刚落,一杯热茶就劈头盖脸泼了过来,烫的她顿时捂脸哀嚎。 “浪费了一杯好茶!” 凤栖矜将手中的空茶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之后,看向右边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小宫女,嗓音堪称柔和道: “你呢,想清楚了再说话。” “对对对……对不起,长殿下……奴婢真的不知道,求长殿下饶命!” 说着立马磕起头来,同时还伴随着压抑的哭泣声。 “啧,怎么就学不乖呢?”他摇头叹息,随即唤道:“阿魏!” “属下在。” 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从他身后走出来。 两个小宫女一看,立马认出他就是昨晚将她们打晕的男人,不由更加心慌。 “她们交给你了,给我好好问问。” 吩咐完,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两个小宫女一见阿魏径直朝着刑具墙走去,被吓得抖若筛糠似的,然后拼命朝着凤栖矜地背影喊道: “长殿下,昨晚右相让奴婢们带他去找婉妃娘娘,奴婢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殿下饶命呜呜。” 凤栖矜顿了一下,朝阿魏递了一个眼神之后便离开了。 对身后垂死挣扎的呜咽仿若未闻。 …… 第304章 巧遇 由于两国联姻庆典在即,举国欢庆之间,要数长安城最为热闹。 到处挂着红绸彩带,笙歌不绝。 皇家别苑,被罚闭门思过的楚心被外界的动静勾的心痒痒,只在屋子里待了半个早上就受不了了。 于是便换了身男装,束起长发,用易容术改了容貌,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被安排在她身边随行伺候的一个侍卫见状,立马变成了哭丧脸,忙伸手阻拦道:“公主,此举不妥。” “不妥个鬼,让开,难得来一趟长安城,况且安稳日子就这三日,不好好玩玩岂不亏大了。” “公主,若是被大公主知道了,属下被死的很惨的。” “没关系的,咱们在大姐过来检查之前回来就是,有我在你怕什么。” “……” 侍卫一脸菜色,忍不住腹诽,就是有你在才更害怕好吗。 被安排在这个古灵精怪的公主身边伺候,怕是比上前线冲锋陷阵还短命吧。 面上却还是不放弃的挣扎,阻拦楚心外出。 不过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无奈只好随行。 楚心却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道:“你这个样子跟着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 “我……” “去去去,赶紧换身普通点的衣服,这么一身红多招眼啊。” 侍卫犹豫了一下,妥协道:“那好,公主您等我一下。” “行,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的。” 侍卫健步如飞,不一会就走的不见了踪影。 楚心嗤笑一声,自语道:“本公主凭什么要等你,甩开你都来不及呢。” 说着便赶紧跑开了。 兀自来到一个偏僻地角落,确定四周没人之后,便动手搬来堆放在墙角的杂物,爬上墙头准备翻墙出去。 说来也巧,她选的这处,临近西街街角,是去西街街尾一处奇物市场的必经之路。 只是眼下处于奇物市场的淡季,倒是没什么人路过。 而凤宁旭见苏倾予一路都兴致缺缺的样子,便打算带其去奇物市场逛逛。 虽是淡季,但偶尔也会有些稀罕东西,或许那里能有什么勾起她的兴趣也不一定。 他却没想到,稀罕东西没有,倒是捡到一个从天而降的活人! 苏倾予看着正巧掉进自己怀里的“少年”,被砸的一脸愕然。 她看了看旁边的墙,又看了看怀里的人,眼神一闪,然后在凤宁旭惊讶地目光里勾起唇角,笑道: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凤宁旭不明所以,却还是忍不住酸道: “哼,这一路逗了你半天都不见你露一个笑脸,不就捡到个人嘛,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苏倾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楚心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立马推开苏倾予,蹬蹬蹬地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愕问: “又是你,你怎么认出来我来的?” 只是话音一落,她就悔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现在可是易了容啊,又是一身男装,对方怎么可能认出来她,一定是诈她的。 偏偏她还傻了吧唧的承认了! 怎么办怎么办,对方会不会还记恨着昨晚之事,要对她痛下杀手啊? 毕竟眼下天时地利人和都给对方占尽了,她现在翻墙回去还来得及吗? 然而她默默地看了看身边的高墙,眉眼立马耸搭了下来,没有东西垫脚,她爬不上去啊! 苏倾予看着楚心从一脸兴奋转而惊愕,现在又变成了丧气脸,不由好笑地问:“你怎么了?” 许是苏倾予笑的给人一种过于如沐春风的感觉,楚心没有感到恶意,不由渐渐放下了警惕。 小心地凑上去问:“你不会杀我吧?” “为何要杀你?” 苏倾予眉眼间带着几分无辜,语气疑惑,让人不由便想亲近她。 这一幕看的凤宁旭目瞪口呆,在这阳光正好的时候生生打了个冷颤。 虽然他不是特别了解苏倾予,但是却知道她露出这种表情绝对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边想着,他一边默默地朝旁边挪了挪脚步。 他才不想倒霉的被殃及呢! 楚心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些,居然还乐呵呵地拍了拍苏倾予的肩膀笑道: “哈哈,没事,不杀我就行。” 苏倾予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白皙柔嫩,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 分明就是保养得当,哪里像是一双下人的手。 心里想着,嘴角不由又向上弯了几分。 凤宁旭默默地又往一边挪了两步。 而楚心毫无所觉,只痴痴地对苏倾予笑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温柔?” “呵!”苏倾予轻笑了一声。 楚心收回手暗暗嘀咕:“都说天秦右相矜贵高冷,不近人情,那些人定是没有亲眼见过你,只知道以讹传讹。” 苏倾予装作没听见她这句话的样子,主动邀请道: “姑娘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既然今日你我有缘巧遇,不如便由我作向导,带姑娘游玩一番如何?” “好啊!” 楚心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苏倾予的邀约。 而凤宁旭则忍不住腹诽,认为苏倾予自己都没怎么逛过这长安城,居然还想给别人作向导,想出丑也别上赶着啊!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苏倾予知道的甚至比他还多,一路侃侃而谈,待楚心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直把后者魂都勾没了。 凤宁旭内心是抓狂的,忍不住地想:女人扮起男装刻意勾引人来,真的没男人什么事啊!没天理啊没天理! 一行三人一直逛到临近吃午饭的时候才消停,然后直接去了祥来酒楼。 进去之后,苏倾予趁着楚心不注意的时候,暗地里向朝她看过来的掌柜使了个眼色,垂在身侧的手打了个手势。 掌柜的立马会意,佯装作不认识三人的样子招呼道:“小二,手脚麻利点,又有客人来了。” “欸,来了!” 一个样貌普通的店小二刚给邻桌沏完茶便高声应道。 随即拽着搭在肩膀上的布巾,对苏倾予等三人笑呵呵地问:“三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打尖儿。”苏倾予回道。 “好嘞,三位请跟我来。” 说着便走在前面领路,带着三人来到二楼的一个包厢后道:“三位客官请坐,不知道三位想吃些什么?” “来几个招牌菜吧,比如玉兔奔月,冰花雪莲,金钱鱼肚,凤穿金衣,凤尾对虾……” “可以了可以了。” 一旁的楚心眼看着苏倾予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忙出声劝道: “咱们就三个人,点太多吃不掉的。” 她倒不是担心浪费,毕竟身为公主,而且因为是双生子的缘故比较受宠,吃顿饭十几个菜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这么几个菜,放在平时她定是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眼下不一样啊,首先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苏倾予识破了。 只是一个下人的话,太过奢侈浪费显然是很可疑的。 另外就是她还想给苏倾予留下一个节俭持家的好印象,也方便日后来往。 她兀自窃喜,却不知自己正逐渐走进一个为她而设的圈套。 苏倾予眼神微闪,浅笑道:“行,依你,不过光有吃的,没喝的怎么行,小二,再来一壶三元莲雾。” “好嘞,客官稍等,酒菜一会就送上来。” 店小二笑着退了出去。 凤宁旭却挑了下眉,这祥来酒楼他也来过几次,怎么从未听说过三元莲雾这种酒? 只是他非常聪明的没有问出来,只是坐在一边撑着头当做隐形人。 他倒要看看,苏倾予到底想做什么。 第305章 你开心就好 第305章 你开心就好 此时,皇家别苑跟炸开了锅似的。 那个被安排在楚心身边随身伺候的侍卫换好一身普通的布衣回来,却发现楚心早已不见了踪迹。 屋里屋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不由赶紧去禀告了楚湘湘。 楚湘湘心下着急,却又不能派人四处大肆搜查,毕竟楚心眼下身份只是个侍女。 为寻一个侍女大动干戈显然是不合适的。 加上此时又是特殊时刻,若是异动太大,必定会惹来很多人的注意,势必会对那人的计划有所影响。 于是本想瞒着“楚离”,等着楚心自己回来,却不想后者已经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楚湘湘赶忙上前惶惶求情:“……心儿还小,怕是贪玩,你别……伤害她。” “楚离”看了她一眼,嬉笑道:“皇姐这是做什么,心儿是我亲妹妹,我为何要伤害她呢?” 楚湘湘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此地言行不妥,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掩饰。 “楚离”见她僵在原地,甚是“贴心”的主动说道:“皇姐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去把心儿找回来。” 楚湘湘呐呐地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心软,同意楚心的央求,偷偷带她来天秦。 若非是她同意带楚心兄妹同行,那么真正的楚离是不是也不会遇害? 内疚自责之下,她不由更加心慌。 毕竟楚心是一个人外出的,本身又没多大本事,再加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天秦国,若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人怎么办? 她更害怕的是楚心出去之后不识好歹,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 至于“楚离”则兀自来到楚心的苑子,知道前门后门都有士兵把守,若是楚心走门离开不可能不被发现。 如今走的神不知鬼不觉,就只有可能是翻墙出去的了。 循墙根而行,突然看见一处堆积了很多杂物,高高的垒起来,很是突兀。 很明显,这是有人堆积在这里的,用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想起楚心那三脚猫的功夫,他不由笑了笑。 想法被证实,他自然不用继续逗留下去。 转身回了楚心的房间,摊开手心唤道:“赤鬼。” 随即就见他腕上的“绯玉手环”蠕动了一下,那居然是一条长约三寸,赤红晶莹的衔尾蛇! 说是蛇也不全对,因为当它爬到他的掌心,半立起身子时,能看见它的头顶长着一对小角,无比鲜红。 而且它也不会像蛇那样吐信。 更像是……缩小无数倍的小龙! “这屋子的主人在哪?” 那不知是蛇是龙的赤鬼像是能听得懂他的话一样,闻言晶红的眼睛极有灵性的看了眼四周。 随即小小的身子抖了抖,一双薄如蝉翼,泛着淡红的半透明翅膀便舒展开来。 然后飞到被随意扔在床上还未被收起的衣服上仔细嗅了嗅,低低地嘶鸣了两声。 …… 正在祥来酒楼的楚心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有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怎么了?”苏倾予问。 “额,没事,就是刚刚……可能是窗子的风吹的有点冷,呵呵。” 楚心心里有点发毛,却又说不清楚,便随意瞎掰了一个理由。 “冷吗?”苏倾予看着大开的窗子,转而看向凤宁旭道:“旭儿,去把窗子关起来。”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嘴上虽是这样说着,他却已经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了起来。 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没有之前明亮,无端多了些阴暗的感觉。 此时安静下来,氛围更显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又让人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点压抑。 楚心心里不安,更加受不了这种氛围,不由讪笑着开口问:“那个,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棠氏,骨七。”苏倾予回之浅笑。 楚心“哦”了一声,感觉脸上臊热的厉害。 不由抬手捂着半边脸偏过头看向另一边,不再跟苏倾予搭话。 即便如此,却仍旧感觉心跳极快,就跟有只小鹿在砰砰乱撞似的,至于刚才的不安,则直接被她忽视了。 凤宁旭一边玩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看着二人,咋舌不已。 暗暗惊奇这苍燕国的小丫头不会真的对苏倾予一见钟情了吧,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有意思了! 好在这种氛围也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小二很快就送菜上来了。 苏倾予非常自然的亲自给楚心布菜,后者连忙摆手道:“我……我自己来就好,不敢劳烦棠大人。” “呵,姑娘见外了,叫‘棠大人’多生分啊,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啊?真的可以吗?既是朋友,你又姓棠,还这么温柔,不如……不如我叫你糖糖可好?你可以叫我心儿。” “噗——” 看着兴奋到脸红的楚心,凤宁旭一时没忍住,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好在他及时偏过了头,没喷在饭桌上,不然估计得被苏倾予拎着后衣领给直接扔楼下去。 “抱抱歉……我一时没忍住,噗哈哈哈,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 凤宁旭憋笑憋得脸通红,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面目扭曲的模样能看出来他真的忍得很辛苦。 怕若不是顾忌着苏倾予的脸面,他都要直接拍桌狂笑了! 楚心非常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凤宁旭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苏倾予笑道:“我说苏……哦不,糖糖,不然你俩儿在一起得了,合在一起刚好是‘糖心儿’,啧,多甜啊,回头我那两位兄长回来,准能齁死他们!” 楚心闻言高兴地嘴角扬的老高,若非还残存着些许理智,怕是她都要搭腔附和了。 至于苏倾予,自打楚心说出“糖糖”二字,嘴角就抽搐个没停,连带着面上的浅笑都僵化了。 然而最后她只是做了个深呼吸,直接无视凤宁旭的话,对楚心僵笑道:“你开心就好。”语气不明。 然而楚心就跟没听出来她的异常似的,仍旧笑道:“哈哈,你不反对那我可就当你同意了,糖糖真好!” “噗哈哈哈!!”凤宁旭刚笑出声,就见楚心和苏倾予朝他看了过来,不由摆手道:“你们继续,忽略我就好,哈哈哈!” “……” 苏倾予一头黑线,默默地喝了口茶,暗示自己,一个称呼而已,不要介意! 好在很快店小二又敲门进来,奉上一壶酒道:“三位客官,你们的酒菜上齐了,请慢用。” 苏倾予为楚心和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三元莲雾乃是这祥来酒楼秘酿之酒,并未出现在菜单上,只在达官贵人之间口口相传,据说酒味清甜不腻,格外独特,姑娘且尝尝如何?” 说着便朝楚心举杯,后者慌忙咽下嘴里的菜,应声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第306章 美人有毒 第306章 美人有毒 “怎么样?” 苏倾予边笑着问,边放下手中的酒杯。 凤宁旭扫了一眼,就见她杯中的酒水半分都没有少,苏倾予分明一滴都没有喝。 “嗯,确实挺好喝的,毫无寻常酒水的辛辣感,带着点果香,好喝!” 楚心一本正经的点评完,一垂眸,却见苏倾予杯中之物一点都没少,不由奇怪地问: “糖糖,这么好喝,你怎么不喝呀?” 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恍惚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喝醉了似的。 “因为……”苏倾予笑了笑道:“美酒有毒啊,怎能下肚?” 她话音刚落,楚心整个人就一软,一下子趴倒在桌子上。 目睹全程的凤宁旭摇头叹道:“我看是美人有毒才是,可惜了这小姑娘,满心痴情却只换来了一杯有毒的酒!” 苏倾予白了他一眼道:“少废话,帮我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里坐着。” 凤宁旭一边帮忙,一边好奇地问道:“你要干嘛?哎,对了,这三元莲雾到底是做什么的啊,人喝了会怎么样啊?” “你这么想知道,尝一尝不就好了?” “那不行,喝死了怎么办?” “……” “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苏倾予本不想搭理他,奈何抵不过他的纠缠,只好道:“三元莲雾酒的原料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迷药。 让人喝了之后,再辅以‘无秘香’和秘术,会使其口吐真言。 而且事后,对方会忘得一干二净,用此法来探取敌方机密再好不过。” 不过她没说的是,无论是三元莲雾酒的酿造原料还是‘无秘香’都极为难得,而且此法只有十二家族后人才能习得。 而且每施展一次,都需耗费施展者大量精力,一般若非迫不得已,很少有人会用。 她让严叔备着此物,也是为了不时之需。 此次还是第一次对旁人用。 好在凤宁旭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可惜地说:“啧啧,可怜这个小姑娘一心系在你身上,结果你就想着怎么谋算人家。” 苏倾予已经可以自动屏蔽他的这种话了,心里忍不住叹道,以前那么可爱的奶娃娃,怎么才几年没见,就长歪了呢!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倒也没闲着。 只见她抬手不知敲了一下哪里,然后一声闷响传来,她手边的墙壁上突然空了一块。 她抬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褐红色锥状物之后,墙壁又随之恢复了正常。 看的凤宁旭一愣一愣的,奇怪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格啊,不对,是你怎么知道里面有这个的?” 说着他猛地顿住,一脸惊愕地问:“莫非你就是这祥来酒楼的神秘老板?啊!” “闭嘴!” 苏倾予被一惊一乍的凤宁旭吵得头疼,不由低喝了一声。 后者就跟条件反射似的连忙抿紧嘴巴不再说话。 静静地看着苏倾予点燃手中的褐红色锥状物,然后放进一旁的绿色瓷碟中。 不消一会儿,瓷碟里便盛满了粉白色的烟状物,凝而不散。 凤宁旭一脸惊奇,苏倾予顾不上他,一手掐诀,一手并作剑指引动倒流香,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凤宁旭一句也听不清。 在看见原本坐在椅子里昏迷不醒的楚心突然睁开眼睛的刹那,凤宁旭生生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他就看见苏倾予引动瓷碟中的粉白色流烟似乎在楚心面前画了一个符文。 看起来很简单的符文,却在他一个眨眼之后就忘了个干净,格外奇妙。 “苍燕皇室,公主楚心听令,今吾以仙遗骨氏之名,求汝真言,不得妄语。” “是。” 见楚心回应,凤宁旭愣愣的指着她问苏倾予:“她她居然是苍燕国的公主?仙遗骨氏是什么,你不是苏家人吗?” 见苏倾予脸色逐渐苍白,他又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吧?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 就在他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苏倾予一个眼刀扫过来,成功的制止了他的啰嗦。 “汝国将与天秦联姻,有何目的?” “父皇之意,合并两国。” “何时?” “联姻庆典之日。” “汝等和天秦左相彦博扬是什么关系?” “合作,皇姐说他只是棋子,用后则废。” “你们有多少兵力?” “很多,具体不知。” “都有谁参与其中?汝等有何计划?” “不清楚,此事只有皇姐知道,不过边境战乱之事乃是假象,意在拖住天秦兵力,以防其闻声回城,支援帝都。” 状如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偶似的楚心,眼底突生出一抹挣扎之色。 苏倾予皱了皱眉,再次勾动瓷碟里的流香,正欲画符压制楚心的意识,就听后者断断续续,梦呓似地道: “我……我不……会让人……伤害糖糖……我心悦……” 她话还没说完,苏倾予便引动流香在她面前画了符文,将其意识镇压。 楚心眼中的光亮逐渐熄灭,渊黑的眸子木然空洞,再无一丝意识。 “哇哇——”凤宁旭一脸兴奋地叫了起来:“苍燕国的公主看上你了,苏美人,你别急着下手啊,倒是先听她说完啊!” “你若再吵,我便将你浑身衣物剥净,从这楼上丢下去,叫你无颜再立足长安。” “……” 凤宁旭看着面无表情的苏倾予,心肝儿一颤,转过头看向一边时忍不住的腹诽,嘴上倒是真的不敢再多话了。 却也因此没看见苏倾予苍白的脸上一闪而逝的红潮。 苏倾予压下因施法反噬而上涌的血气,皱眉看着楚心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暗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在中了三元莲雾和无秘香之后,在她还没解除香术禁锢的情况下,能自主恢复几分意识…… 就在她正准备接着问下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客官……客官您不能进去,里面有贵客,小店得罪不起啊!” “滚开。” “哎不行啊,客官您等等……” 苏倾予对凤宁旭使了个眼色,二人配合默契的将楚心扶到饭桌前坐下。 苏倾予立即撤了香术禁锢,朝楚心嘴里塞了一枚丹药,后者脸色恍惚了一下,接着便趴倒在了桌子上。 她刚端起面前的茶杯,房门一下子就被推开来。 看向来人,她不由挑了下眉。 “许大人?” 第307章 被找上门 第307章 被找上门 “咦,原来是右相大人啊!真是抱歉打扰来了大人吃饭的雅兴。 只是在下有个贪玩的侍女,外出为公主买东西迟迟未归,惹得公主不悦。 后又听闻消息,说她进了这祥来酒楼,正准备一间间找呢,竟不想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宽恕呀。” “呵,许大人言重了,大人乃是我朝贵客,再说此举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我这正跟两个小友吃饭,怕是没有许大人要找的人啊。” 苏倾予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看似客气,语气里却含着漫不经心,而且眼神也一直盯在许勤身上。 不久就见后者看了眼昏睡中的楚心之后,又隐晦地微侧过头跟站在他侧后方的灰衣少年对视了一眼。 接着指着楚心对苏倾予笑了笑道:“大人这位小友看起来很眼熟啊,不知能否让我上前仔细看一眼?” “许大人自便。”苏倾予喝了口茶答道。 然后就见许勤走到楚心身后,抬起她的头仔细看了看,随即对苏倾予道:“大人,此人便是我们要找的人,不知她……她这是怎么了呀?” “许大人可得看清楚了,你们要找的可是个侍女,眼下醉倒在我身边的这位,分明是个小少年。” 苏倾予表情略有讶异,眼底明明白白透着质疑。 许勤解释说:“大人有所不知,以女子身份外出,终究有诸多不便之处。所以心儿外出办事,一般都会女扮男装扮成这幅样子。” “原来如此。”苏倾予点了点头似是理解,然后道: “说来也巧,我与她在街上巧遇,彼此一见如故,不由结识称友。呵,没想到这竟是心儿姑娘…… 若早知道,我便不带她来这吃酒了。害她醉的不省人事,也不知会不会耽误了公主和大人们的要事?”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打紧的,只是这人我却是得带回去向公主交差啊,大人您看这……” 苏倾予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许大人亲自来找自己的侍女,棠某自是没有阻拦的道理。” 明明是一句话听起来很普通的话,可是此时此刻,却仿佛在暗示许勤,他作为主子,下人外出办事,不过半日未回,只是听闻她进了一座酒楼,就急忙带人赶过来找人,是有多不合适。 就仿佛,是下属在担心主子的安危一般! 许勤闻言,眼神游移了几瞬,嘴角本就僵硬的微笑更显几分不自然来。 就在他们谈话间,依旧站在他身后未动的那个灰衣少年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腕,原本盘在他掌心的“赤鬼”已经“功成身退”,重新缠回他的腕上,充当绯玉手环。 而他在抬眸看了向苏倾予时,余光正好扫见放在角落里,没来得及收好的瓷碟,还有未散尽的倒流香,猛一眯眼。 正欲细看,却发现苏倾予正似笑非笑,略含深意的看着自己,不由赶紧垂下眼睑,遮住了其中的暗芒。 不过几个闪神的时间,许勤回过神赶忙抬手示意跟在身后的几个灰衣侍卫动手将楚心抬出去,一边对苏倾予拱手作揖道: “这丫头素日机灵,说话讨喜,惹得公主殿下喜欢,就给惯的失了规矩,回头得好好整治整治,这回麻烦了大人,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没关系。” “那我等就先回去,不打扰大人吃饭了。” “许大人慢走。” 苏倾予全程坐在那,保持着把玩茶杯的姿势。 无论是看见许勤等人进来,还是目送他们出去,她都一动未动。 轻慢的姿态显露无疑,就连虚伪客套一番也一并省去了。 只是在许勤等人出去时,苏倾予只一味地盯着灰衣少年的背影。 突然见少年的袖子动了一下,一个赤红色,头生双角的小头露了出来,似龙似蛇,看的苏倾予一愣。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对方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房门口。 她坐在那里沉思。 而凤宁旭扒在窗口,见许勤等人彻底离开之后,他一下子窜到苏倾予身边坐下问道:“你一开始是怎么看出她是女子的啊,又怎么知道她是公主的?” 苏倾予被打断思绪,索性暂时搁下心里的想法,回道: “很简单,单论容貌,她的易容术确实无可挑剔。 只看脸的话确实看不出来,只是她忽略了男子该有喉结。 至于她的身份,呵,昨晚在宫里我曾与她接触过。 清楚地记得她左侧脖颈有一块接近肤色的不规则胎记。 结合昨晚她在宫里的大胆言行,包括许勤对她的称呼,还有潇湘公主对她的维护, 稍微查证一下自然就明了了。” “哦,原来你已经调查过她了啊,我还以为你看她一眼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呢!” 苏倾予白了他一眼,嗤道:“我又不是神。” 说着,边站了起来,边看着凤宁旭道:“楚心的记忆只会停留在喝酒之前,所以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若外泄半分……” “你放心,” 凤宁旭见苏倾予盯着自己,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在她话还没说晚点时候就赶忙举手起誓,严肃道: “今日之事我凤宁旭若外泄半分,必将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对苏倾予讨好似的笑道:“苏老大,你看这样行不行。” 对于求生欲如此之强的凤宁旭,苏倾予很满意的勾起唇角,转身时道:“走了,回府。” “是,老大。” 凤宁旭看着苏倾予的背影,摇摇头便追了上去。 就算苏倾予没警告他,他也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的。 他还没活够呢,就算找死,也不能跟苏倾予作对啊。 …… 另一边,许勤等人已经带着楚心回了皇家别苑。 楚湘湘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楚心,一脸着急地问一旁的灰衣少年和许勤:“小离,许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儿这是怎么了?” “棠骨七说公主喝醉了。”许勤回道,然后有些不忿地说:“这棠骨七真是太过分了,竟敢如此轻慢我等,且看三日后,他变成丧家犬还如何嘚瑟。” 第308章 楚心之意 “棠骨七,天秦的右相?心儿为何会跟他在一起?” 许勤将苏倾予对他们说的那番话如实转告给楚湘湘之后,一改刚刚的愤怒之色,面露担心地说: “也不知道公主醉后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若是泄露了一丝半点,怕是以棠骨七的敏感程度,对咱们会分外不利啊!” “不,不会的。”楚湘湘出于紧张,下意识地看了眼楚离,接着缓下情绪道:“心儿没有酒后说胡话的习惯,不会乱说话的。” “哎,希望吧。”许勤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楚湘湘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下去。 许勤领着一众下人躬身对二人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房门阖上的瞬间,一直静立在一边的灰衣少年突然暴起发难,抬手就朝躺在床上的楚心劈去,似乎想一掌拍死她。 好在楚湘湘反应极快,一下子趴在楚心身上,迫使灰衣少年及时收手。 “滚开。” 楚湘湘回头对身边的灰衣少年哀求道:“心儿不会乱说话的,求你别伤害她了。” 少年想起在酒楼里看到的东西,不由咬牙道:“不会乱说话?哼,怕是她已经把自己的知道的全部吐露了个干净。” “心儿她……她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呀。就算对方知道了咱们的计划,可都这个时候了,他又能怎样?”楚湘湘继续哀求。 少年目露凶光瞪着床上的楚心恨声道:“你太小看那个人了,就算兵临城下,在我们成功之前,那个人依旧有力挽狂澜的可能,更遑论提前让他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楚湘湘闻言偏过头,倔强地说:“我不管,总之你要杀心儿,便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楚湘湘,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成?”少年眯起眼睛,转而盯向楚湘湘,看起来十分不悦。 “呵,五弟要杀就杀便是,与其跟个糟老头成婚,倒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说完,她便闭上眼睛,只是依旧挡在楚心床前未挪动一下脚步。 少年被她这样的举动气的浑身发抖,不过好在他克制住了,猛一甩袖道:“那好,我就给你个救她的机会,不过计划若是失败,你们就都得死。” 楚湘湘听到摔门声,眼睑微颤地睁开了眼睛。 转头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楚心,眼中闪过万般复杂的情绪,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于是当楚心醒来的时候,看见楚湘湘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由被吓了一跳。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惊愣之下有些结巴起来:“皇……皇姐,你这……这是在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啊?”楚心愣愣的应了一声,随即回过神来,猛地一拍脑门自语道:“不对啊,我怎么在这,我不是在祥来酒楼跟……” 说着她猛然顿住,咬着舌头看向楚湘湘,讪笑道:“嘿嘿,皇姐,你都知道啦?” “死丫头,那棠骨七是什么人你可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还敢跟他走这么近,你不要命了?” 楚湘湘见她居然还笑的出来,一股无名火打心底里腾起,站起来指着楚心就厉斥起来。 “皇姐,不就是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吃了顿饭吗,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呀,我们也没做什么啊。” 楚心低着头绞手指,噘着嘴巴感觉自己分外委屈。 “楚心,”楚湘湘厉喝一声,然后疾声厉色道:“眼下是什么时候,啊?此番和亲所为何事你难道不清楚? 和平表象下是两国激烈的纷争,你的一言一行都可能给我们身处长安城的苍燕国人招来灭顶之灾你知不知道? 若非你是一国公主,此时此举,一经发现,立即就会被当做奸细给处死。 我们此番来天秦,肩负何等重任,一旦失败,会引发怎样的后果?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就算你不怕死,能不能为苍燕国的这些士兵们想想,一味地任性妄为,只会害人害己!” 楚心看着脸色涨红,急促地喘着粗气的楚湘湘,呆呆地站在床上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 “皇姐,对不起……”良久,她才呐呐地吐出这么几个字,同时一行清泪毫无征兆地划过脸颊。 楚湘湘本还想斥责几句,可一见楚心哭,不由心软下来,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坐在床上,急忙给她擦眼泪安慰道: “别哭啊,对不起,是皇姐刚才太着急了,不是想那么骂你的。” “呜呜呜,皇姐你说的对,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怎么办。 一看见他我就好生欢喜,见他对我笑我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皇姐,我喜欢他呀! 天下七国不是一直都和平共处的嘛,为什么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啊? 只要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谁主天下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皇姐,我们不要继续下去了好不好,你忘了吗,你爱的人还在等你回……” 楚湘湘闻言一颤,在楚心还没说完时,就忍不住打断问:“你喜欢的人……是谁?” 虽然她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可还是心怀一丝侥幸地问道。 “天秦右相棠骨……”七。 她话音还未落,一个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了她脸上。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楚湘湘:“皇姐,为什么……” 以往无论楚湘湘多生气,从来都不会打她的,这一次,是为什么。 楚湘湘半垂着眼,嘴唇微微哆嗦着反问:“为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天下男人那么多,青年才俊有的是,你为何偏偏就喜欢上了他?” “呵,那皇姐呢,男人那么多,当初王孙贵胄任你挑,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平民孤儿?若爱情能够自主把持,那还叫爱情吗?” “你……”楚湘湘瞪着楚心,被噎的一时说不上话,半晌才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劝道:“心儿,你这是何苦,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你跟他是没有可能的。” “有没有可能,也得等试过才知道。” 楚心偏过头,倔强的模样跟楚湘湘刚才在“楚离”面前显露出的一模一样。 第309章 躲避不是办法 两人默默地对峙良久,见楚心迟迟没有悔改之意,楚湘湘一怒之下离开,同时甩下一句今夜就会派人遣送楚心回朝的话,让她赶紧掐断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后者惊怒交加,冲楚湘湘背影喊道:“姐,我不回去。” “此事容不得你任性,不回也得给我回。” “皇姐……” 不等她继续往下说,楚湘湘已经摔门而去。 楚心气的浑身发抖,急的在房间里转圈圈。 她知道楚湘湘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这样说了,晚点一定会派人强送她回去。 两国争斗她不管,也管不着,此番跟来也只是因为好奇和想看热闹。 可见了苏倾予,几番短暂接触之下,她越发确定了心动的感觉,也越发不希望他成为两国争斗的牺牲品。 不行,她一定要救她。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她脸色一变,急忙跑到门口,刚将门拉开一点,就看见两个红衣裹身的红卫兵。 “公主,大公主吩咐属下,等天黑之后护送您回朝。” “我不回,你们给我让开。”楚心猛地拉开门,推开两个士兵就要往外跑。 然而还没跑几步,就被那二人拽住了胳膊:“得罪了公主,没有大公主的命令,您暂时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半步,请回。” “放肆,谁叫你们碰我的,给我松开。” “抱歉!”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一同押着楚心,将其推进了房间之后便在房门上落了锁,任由楚心如何敲门,那二人就跟石雕一样没反应。 楚心转而跑向窗户,准备翻窗而出,结果刚一伸头,左右两边就探出两张面无表情的脸,请她回屋。 被吓了一跳的楚心只好不甘心的缩回了脖子,转身回了屋子里。 原来楚湘湘早料到楚心想要逃出去,所以在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过来守门。 与其同时,苏倾予刚回到府里,何伯就立马迎了上来,神色凝重中带着几分复杂。 苏倾予皱眉看着他,她不过出去了几个时辰而已,莫非这短短时间,府里就发生了何等大事不成? “何伯,怎么了?” “夫人和银川公子来了。” “我娘?” 何伯点头。 苏倾予站在原地顿了顿,江芷婉为何而来,不用猜也知道。 “在哪?” “夫人在书房等您,银川公子就在前厅。” 苏倾予偏过头朝侧后方的凤宁旭道:“你先回去。” 说完不等后者反应,抬脚就要走,只是却被何伯拦了下来。 她看向后者,眼神里透着询问。 何伯犹豫了一下说:“公子,您做好心理准备,夫人她……情绪不太对劲。” 苏倾予异常冷静的点了下头,然后先朝前厅走去。 “哎……”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的凤宁旭一见苏倾予要走,忙想拦下询问。 只是他刚有动作,就被何伯阻拦了下来。 “宁公子,您先回去吧。” 由于凤宁旭已经被贬为平民,自然不能再冠以皇家“凤”姓。 所以在府上时,下人都称其为宁公子。 也就只有苏倾予百无禁忌,偶尔会叫他“凤宁旭”。 凤宁旭自然也看见了何伯脸上的神色不对,心下担心,便不由问道:“何伯,苏老大她……她不会有事吧?” 何伯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坚持挡在凤宁旭身前请他离开。 何伯这样做,也是明白接下来的一切都属于苏倾予的家事,既是如此,自然不能有外人在场。 后者无奈,抬头担心地看了眼苏倾予的背影,有些不安地朝自己的苑子方向走去。 再说苏倾予来到大厅,一眼就看见一脸憔悴之色的苏银川。 应该是近来都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他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连呼吸都比常人微弱几分。 他手边放着一杯未动的清茶,茶水颜色略显深沉,看起来应该已经冷透了。 “四哥!” 苏倾予走近低唤了一声。 直到听见她的声音,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苏银川才回过神来,他一下子站起来,扶着苏倾予的肩膀问:“可有小幸的消息了?” 苏倾予抿了抿下唇,将从银翘那里所得的消息如实告诉了他。 “哥,你先冷静,幸幸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苏银川闻言松了手,苦笑道:“小五,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婶婶她……你要不要先避一避,暂时先不要与婶婶见面了?婶婶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苏倾予摇头说:“躲避不是办法。”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况且若是不去直面江芷婉的质疑和责难,怕是只会给她造成更大的恐慌和心理压力,严重点甚至可能会导致她因此病倒乃至死亡。 她失去了太多至亲之人,现在一个都失去不起了。 相较于江芷婉的问责,她现在更担心有人会来暗害江芷婉和苏银川。 长安城很快就会沦为战场,她害怕自己到时候无法护其二人周全,若是如此,她怕是终生都将不得安宁。 百般思绪刹那闪过,她转而问道:“四哥,为何我娘会知道幸幸失踪一事?” “不瞒你说,这件事我也很疑惑。此事是婶婶主动找我问话的。 我当初有心隐瞒,只是婶婶像是笃定小幸已经失踪了似的,一味地要求我说实话。怎么想,都感觉很蹊跷。” “可有调查?” “自然,”苏银川点头道:“只是调查无果。能近婶婶身的,都是我精心安排的心腹,绝无背叛的可能。 况且婶婶所居之地,又是一处绝佳的隐世之所,寻常人根本找不到那个地方…… 就像是婶婶凭空知道了消息似的,半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我也知道长安城近来不安稳,曾试图阻止婶婶前来长安,只是婶婶以死相逼,无奈之下,只好带她过来找你了。” 苏倾予闻言神色有些凝重,到底是谁做的,将江芷婉引到长安城来又想做什么? 她心头渐渐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嗓音凝重道:“不出三日长安必乱,我现在就去见娘亲,劝她跟你先离开长安城再作打算。 我已吩咐人在全力搜寻幸幸了,你们先别着急,若幸幸少了一根汗毛,所有相关人等,我定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着,她眼底划过一抹狠绝之色,眉宇间一直凝儿不散的阴郁更加浓郁了几分。 第310章 苏苏被打 “小五,”苏银川拉住她,目露担心地说:“不然你晚点再去吧,我担心婶婶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苏倾予心里却明白,江芷婉从得知消息到赶至长安,能压下的情绪想必早已压下。 那些不能压下的情绪,只会随着压抑的时间越长,暴涨的越厉害。 她抿着唇,只是看着苏银川没说话,半晌,后者缓缓松开了手,苦笑道:“小五,小幸的事又不能全部怪你。” “可我却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都是我的自以为是,才害得幸幸下落不明。娘亲那边再多责难我都认了,长安城,你们不能久留下去。” 她微垂着眸说完便穿过前厅,朝里苑书房走去。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拉开门,就看见了江芷婉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前,那僵直的样子,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 “娘……”亲。 她话音刚起,只听“啪”地一声,迎面就狠狠扇过来一个大巴掌,她捂着脸,惊愕地看向江芷婉,一时还没有从被打的事实里反应过来。 “娘亲?” 江芷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起来格外平静,只是那双通红木然的眼睛,盛满了绝望和癫狂。 “你说,你把你弟弟弄哪儿去了?”说话时,语气平静的近乎冷漠。 “对不起,我正在找。” “啪——” 苏倾予左右两边脸上都印着红巴掌印,她抿着唇站在那里,心间冒起一丝丝寒气。 苏幸失踪,她心里的难过焦急不比任何人少半分。 江芷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打了她两巴掌,不由让她心寒,同时,又让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微微垂下头,因为江芷婉刚刚用力过猛的缘故,直接将她扇的额际鬓发都散落了下来,随着她低头,正好遮住了她狼狈的神色。 就在这时,江芷婉猛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本木然冰冷的脸像是突然注入了生气,眼神也变得跟刚刚不同,唯一不变的,就是里面的痛苦未少半分。 “苏苏?”她像是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一样,嗓音低柔地叫了一声。 苏倾予浑身一颤。 江芷婉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抬起微颤的双手朝苏倾予伸去。 只是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避的意思不言而喻,不过像是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她很快就顿住了脚步。 江芷婉心里一痛,自责而又痛苦地道:“对不起,苏苏,不是我,不是我想打你的……” 苏倾予皱了下眉,抬头看向江芷婉:“娘,您……究竟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是问道。 她想过江芷婉会骂她,大发雷霆的指责她,可是独独没想过江芷婉会打她。 江芷婉性格大气温柔,待人宽和仁慈。 虽说苏幸的失踪,她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可以江芷婉的性子,绝不会因此动手打她。 她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何伯的脸色会那么难看,而苏银川口中江芷婉的情绪不太稳定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知道啊!”江芷婉瘦削憔悴的脸苍白的皱成一团。 她伸出双手捧着苏倾予的脸,看着还未消肿的巴掌印,痛苦地道:“这该有多疼啊,对不起,苏苏,我确实很着急,可也从未想过要打你。 刚才就像是有另一个人控制着我的身体一样,我旁观着,有心阻止却动不了……” 苏倾予心中猜测着会不会是江芷婉接连受到刺激,而产生了精神分裂,当然也有可能是中了什么邪,受人控制也不一定。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 为了了解情况,她接着问:“娘,您是怎么知道幸幸失踪一事的?” “一个鬼面黑衣人告诉我的,说我若是不信,大可去找银川证实,没想到,竟是真的!” “鬼面黑衣人,是男是女?” 江芷婉摇头道:“嗓音沙哑,倒是听不出男女,而且衣袍宽大,也看不出体貌特征。” “那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没,他说完话就离开了。”江芷婉抓着苏倾予的胳膊急的都快哭出来了问:“苏苏,咱们到底怎么办啊,不知幸幸现在可好,他会不会受人虐待啊?” “娘你先别着急,人我已经派人在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长安城很快就要乱了,不如你跟四哥先回去,一有消息我立刻派人通知你们可好?” 也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江芷婉,她神色猛地一变,抓着苏倾予的手一下子收紧,冰冷而癫狂地质问:“回去,回哪去?早就没有家了。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幸幸,为什么不保护好他?” 说着,居然就要动手来掐苏倾予的脖子。 后者推不开她,又担心下手重了会伤害到她,一时竟受了限制。 就在这时,青蒿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一下子就劈晕了江芷婉。 原来是他见苏倾予有难,顾不得隐藏身影,就直接现身救人了。 “咳咳!” 他见苏倾予捂着脖子咳嗽,不由担心地问:“公子,你还好吗?” 苏倾予摇了摇头,在青蒿的帮忙下,将晕倒的江芷婉扶到一旁的软塌上躺下。 然后叫来佳静去将苏银川请来,她在隔壁的小书房等他。 后者到的时候,苏倾予正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脸上抹药,偶尔下手重了,会疼的眼角抽搐两下,看起来颇有些凄惨,尽管如此,她却未哼一声。 苏银川心疼地快步走上去,拉住苏倾予的手腕道:“我来吧,心里憋屈也别跟自己的脸过不去啊,你自己就是大夫,上药居然全然不顾手法,是想毁容不成。” 若是换作以前还不知道苏倾予女子身份的时候,他虽会心疼,却也不会如此。 男孩子,糙一点反而更能增添阳刚之气。 可既然知道了对方是自己的妹妹而非弟弟,作为兄长,怜惜宠护自然在所难免。 “叫你暂时先避一阵子,你不听,非得送上门去给婶婶打,现在知道疼了吧。” 苏银川心疼地念叨着,苏倾予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微暖,一时二人都没说话。 第311章 长安乱之前奏 第311章 长安乱之前奏 直到苏银川轻柔利落地给苏倾予上好药,后者才开口道:“四哥,我娘说,曾有一个鬼面黑衣人去过莘溪郡陵依崖底,告诉她幸幸失踪一事。” 苏银川沉思了片刻,摇头道:“我并非时时刻刻都在陵依崖底,不过我手下的人也没发现有异常之处。此事我会接着调查的,一有发现我会立刻告诉你。” “嗯。”苏倾予低低地应了一声接着说:“四哥,明日一早,你就带我娘离开长安城吧。” “小五,那你……” 苏银川见她神色凝重,心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定然极其危险,不然不会从开始到现在一味地想赶他们走。 于是不由担心起苏倾予的安危来。 知道对方的意思,苏倾予只道了一句:“我不能走。” 她有血咒之誓在身,与天秦国运相契,需奉与己缔约者为主,此二者,终生不可背叛,这便是凤家血咒的霸道之处。 这也是为何棠无香明明不喜朝堂,才能冠绝天下,却不得不默默守护天秦国的最终原因。 若天秦国灭,她必将以身殉国,此乃天罚。 苏银川虽然不是特别明清楚个中缘由,可对方的身份职责摆在那,他多少还是明白一些的。 可心中担心,忍不住多问一句:“可有把握应付接下来的事?” 苏倾予如实摇头:“只有三成把握,长安城将成为两国交战之地,境况极其凶险,四哥,我娘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我必将保护好婶婶,不让她有半点意外。” “辛苦你了,四哥。” 苏倾予站起来拍了拍苏银川的肩膀道:“时间不多了,我也得去准备准备,城中百姓大都无辜,我不能坐视不管。我娘这暂时先交给你了,晚些时候我再来与她说说。” “嗯,你忙去吧,自己注意安全,若有我能帮得上你的,你尽管说。” “好。”苏倾予点头。 苏倾予离开小书房之后便径直回了房间,重新整理好仪容后又带了块面纱在脸上,遮住了脸上的伤后这才出来。 虽说她已经涂了最好的消肿灵药,但若想完全恢复,少说也得两个时辰左右。 可眼下时间紧迫,片刻都耽误不得。若顶着红肿的脸出门显然很不合适,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她命人找来何伯,后者见她面覆薄纱,隐约可见薄纱后的红肿之色,不由面露担心。 只是他刚开口还未出声,苏倾予已经抬手制止了他,率先张口吩咐道: “传信给七皇子,九皇子,让他们立即调派兵马,随时准备支援帝都。再召集叶漱,童三立刻赶来见我,越快越好,最迟今晚我要见到人。” “是。”何伯应了一声。 “对了,让叶漱将月之暗阁的人都带过来,记住,所有人都分散而行,陆续进城。” “是。” “还有,把阳之影阁的季司也顺便叫来。” “公子,季先生他去了赤夏国……”何伯面露难色。 “立刻传信给叶漱,不管她用什么法子,今晚我就要见到人。”苏倾予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前者闻言只得一脸无奈地点了下头。 阳之影阁与月之暗阁都是苏倾予手下势力之一。 阳之影阁主管经商之事,其阁主季司青年才俊,一把算盘似能算尽天下生意。 但凡经他手的生意,绝对都是最低成本,最高回报,无论多难谈的生意,只要他出马,绝对能搞定。 这些年来不知给苏倾予赚了多少钱。 在江湖奇人榜排名第一,人送外号“金算盘”,尊称一声季先生,乃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经商奇才。 说起来,此人当初虽然名震江湖,却是散人一个,周旋在各大商会之间,拿着最大的酬金,办着最不费劲的事儿。 甚至他还放过话,说自己生性洒脱不愿受到禁锢,所以此生都不会入驻商会云云。 苏倾予知道此人后,正巧又处于缺人用的阶段,便派叶漱将他强抢了来。 虽然不知道详细经过,但是当初季司被带过来时那可是鼻青脸肿的,一个“惨”字都不能形容一二。 后来才了解到这个季司虽然脑子好,会算计,可根骨不佳,天生无法修灵习武。 那些伤都是在反抗叶漱的过程中被揍的。 当初得知此事时,他们还唏嘘了一阵,这样一个没有自保能力,却有惊世之才的人,这么多年来不找任何靠山的情况下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没被人杀了真是奇迹。 不过这个季司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被抓来之后看见苏倾予连头都未低一下,最后愣是被叶漱给踹跪在苏倾予面前,强迫他低了头。 苏倾予见他对自己不服,看向叶漱时倒是有些胆怯瑟缩,当即不客气地借着叶漱在场镇压,逼人签下了不平等卖身契,就这样一直压榨了这么多年。 此事也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越传越离谱,甚至还有人说叶漱强抢季司为夫。 当然,这话传到叶漱耳中,季司难免又被揍了一顿,后者简直委屈到哭。 以至于到现在,季司一见到叶漱就下意识地想跑,实在没法跑就会使出全身本事讨好,也是被揍怕了,谁还没个求生欲不是。 前尘往事暂且不提。 这叶漱掌管着以灵修组成的月之暗阁,她本身乃是星曜修灵榜第三名,榜上前十里唯一的女强人,生的倒是成熟妩媚,又不失侠气,一等一的大美人儿,偏偏这性子极尽彪悍,又不喜麻烦。 解决问题的方式从来简单粗暴——揍人,一顿不行就两顿,总能给揍服了。 不过倒也多亏了她这个性子,不然也管不住月之暗阁的人,毕竟灵修大都是傲气的主,若来个性格软糯的阁主,哪里能镇得住这群人。 如今,季司去了赤夏国,让不喜麻烦的叶漱今夜就跑去将人带回来,对于身为灵修的叶漱来说,虽然问题不大,但是绝对得损耗不少精力物资。 叶漱铁定不能冲苏倾予发泄心中的不满啊,那季司绝对又要成为出气筒了! 思绪刹那闪过,何伯叹了口气,心中不由替季司默哀了一下。 第312章 长安乱之前奏(二) 第312章 长安乱之前奏(二) 就在苏倾予正准备出门时,宫里突然来人了。 来到前厅接旨,原来是凤敬下旨让她进宫。 苏倾予接过圣旨时皱了下眉,随后吩咐何伯先按照她之前说的去办,之后的事等她回来再说。 见何伯点头后她便随前来的宣旨公公去了皇宫。 却不知皇宫里一处,一个针对她的阴谋正在缓缓酝酿…… 凤栖矜闲庭漫步似的来到云烟所居的问心殿。 进去后四下打量了一番,宫殿不小,却看不出丝毫奢华之处,入目所及,尽是一片素净。 里面飘散着淡淡地香火气,只有三两个宫女伺候在殿里,穿着白蓝交织的衣裙,更添了几分冷清。 她们一见他进来,便急忙福身行礼。 一直伺候在云烟身边的善嬷嬷闻声走了过来,对凤栖矜行过礼后小心地问:“不知长殿下来此,可是有事要找娘娘?” “本殿听闻婉妃娘娘近来身体欠佳,特地过来探望一番,不知娘娘现在可否方便接见本殿?” “大皇子可是稀客啊,过来看望本宫,哪能不方便呢,殿下请坐吧。” 凤栖矜话音刚落,一身素裙的云烟就从里殿走了出来,嗓音柔缓,却总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面无血色,嘴唇泛白,一副病弱之姿。 “婉妃娘娘可是病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一直如此。善嬷嬷,带殿里的人都先下去吧,没有我传唤,谁都不许进来。” “是,娘娘。” 殿门“嘎吱”一声关上,本就冷清素净的宫殿一暗下来,梵香萦绕,给人一种诡异的死气沉沉之感。 “娘娘这是做什么?”凤栖矜问。 “眼下就只有你我两人在此,殿下就不必假惺惺的演戏了吧?说吧,殿下来找我想做什么?” 听见云烟这样说,他不由挑了下眉,笑道:“那好,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娘娘如此痛快,那我可就直说了。” 他顿了顿,然后接着问:“娘娘可知,当朝右相的真实身份?” “知与不知,与殿下何干?”云烟心中有些警惕。 她自然知道当朝右相的真实身份,虽然那孩子的模样已与儿时不同,可是那眉眼却熟悉到让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只是在凤栖矜面前,她下意识地没有直面这个问题,大概是觉得一向没什么往来的凤栖矜突然找上门来,颇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虽然与我无关,可是说到底,我与婉妃娘娘也算是‘一家人’啊,关乎自家人生死问题,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啊。” “哼。”云烟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凤栖矜倒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呷了一口后接着说:“苏倾予,他回来了,而且位居高位,娘娘可知这代表了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娘娘可记得苏家惨死狱中的一百三十八口人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懂不懂,娘娘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娘娘今日的荣华富贵,不就是用苏氏满门的人命换来的吗? 呵,别急着否认,我今日来,只是想提醒娘娘一句,漏网之鱼若不赶尽杀绝,他日必会酿成大祸。 不瞒娘娘,宫宴那晚,苏倾予本想过来找你,只是被人给耽搁了。” 云烟瞳孔骤缩,心跳快的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心中忍不住猜疑,难道苏倾予知道了苏家灭门一事,有她掺和其中? 当初她收到那封神秘来信,焦虑之下,为了保护凤月寒,只好做了小人。 明知苏家是被人陷害,却还是去找了凤敬,义正言辞的举证陷害苏家想要谋反。 而她也是在苏家败落之后的很久,才想明白那个神秘人为什么找她,而不是找别人。 因为若是找别人,以凤敬那猜疑的性子,绝对还会犹豫一阵,而且还不一定会动手。 其中厉害关系牵扯太多,若没有绝对把握,凤敬绝对会采取观望的态度。 而她不一样,她跟苏家之间有着那些剪不断理而乱的关系。 凤敬虽然没有杀她,但暗地里因此而起的风言风语却让他格外膈应。 只有彻底消灭了苏家,才能消除凤敬心中的厌恨。 可苏家毕竟是天秦的护国功臣,苏家历代一生不是奉献在了朝堂,就是牺牲在了沙场,少有寿终正寝的。 若是凤敬随便找了个借口灭掉苏家,定会招来天下舆论攻势。纵使他是皇帝,也必定会染一身黑。 但凡坐上皇位的,谁不想名留青史,百世流芳,受后人敬仰。 坏自己名声的事,基本都不会去做的。 而由她揭举,一能破了那些流言蜚语,二能名正言顺铲除苏家,凤敬受了她的刺激之下,绝对会立刻动手。 如此,那幕后之人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了。 云烟目光闪烁不定,低声问:“那由殿下看来,我该如何?” “呵,自然是杀了他。”凤栖矜轻笑一声,语气莫名道:“我知道娘娘自从搬来这问心殿就一直在吃斋念佛,供奉菩萨。 如此心怀慈悲,亲自动手怕是不妥,所以我教你,可以这样……” 他起身走到云烟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只见云烟脸色瞬变,喃喃道:“再加上引导舆论,泼在苏家身上的脏水,怕是今世都洗不净了!” “呵,这样不好吗,苏家后代永世不得翻身,对你还有七弟,不就是最安全的吗?” “是啊,最安全的,呵!” 云烟闭上了眼睛,苦笑一声,表情说不上的惨淡。 她最爱的人为保护她们母子而死,而她所做之事,居然成了压死苏家满门的最后一根稻草,简直罪孽深重。 若人死真的有灵,她有何脸面去面见苏郎…… 可人生在世,哪里能顾及到那么多。 云烟只得默默在心中说了句“对不起”,似乎已经妥协了什么。 与此同时,苏倾予已经来到皇宫,宏伟肃穆的宫殿堂皇依旧,她站在宫门驻足了片刻,眼神有几分微妙。 不过也就只停顿了这片刻功夫,随后便跟着那公公去了御书房。 “大人请进,陛下在里面等您,咱家就不进去了。” 白面太监躬身弯腰笑的谄媚,苏倾予随手递过去一锭银子,低声道了句“有劳公公了”。 待其接过后,她便转身推门进了书房。 第313章 长安乱之心生反意 昏暗的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她刚踏进去就忍不住狠狠皱了皱眉,强忍着心中腾起的厌烦之感才没有转身就走。 她顺手将门阖上之后朝里走去,却发现书房里的窗子居然一扇也没有开,难怪里面的味道会这般难闻。 又走了几步,就看见只穿了一身明黄亵衣的凤敬站在书桌后正执笔写着什么。 偌大的御书房里居然没有一个伺候的宫人。 “陛下?” 她眉眼清冷,走上前拱手唤了一声,语气毫无波澜。 “爱卿来了啊!” 凤敬像是才发现有人进来似的,正在写东西的手一下子顿住,他抬眸看了眼苏倾予,脸色看起来比昨晚在宫宴上时还差。 苏倾予双眼微微眯起,仔细观察着凤敬的脸色,只见其印堂发黑,神庭穴隐有一团黑气,便疾步上前抬手扣住了凤敬的手腕。 指尖动了动,脸色猛地一变问:“五脏衰竭,命枯之象,一月之内必丧黄泉,不该如此才对……陛下到底做了什么?” 倒不是她有多关心凤敬的生死,相反,她恨不得对方赶紧以死偿了苏家百条人命。 可眼下时期特殊,苍燕国的人还在长安城内,四方列国无一不觊觎着垂垂老朽的天秦。 若凤敬现在死了,迫于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压力,扶新君上位。 且不说在这乱世,泱泱大国这般匆忙易主,接下来将面临着多少压力,再严重些,其他六国可能会趁乱联手围攻天秦,届时就连反击的余地都不一定有, 凤敬到底在想什么,这些浅显的东西莫非他都看不明白不成。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啊?也是,好歹你也是他的徒弟,怎会看不出来。” 凤敬低笑了两声,那笑印在灰败的脸上显得有几分奇怪。 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又重新低下头执笔写了起来,偶尔还会轻咳两声,本就寂静的书房因此透出几分凄凉。 苏倾予紧皱眉心不语,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后者竟是在拟传位皇诏。 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可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还是想不明白,凤敬一夜耗尽所有生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并没有出声再问,因为她知道等凤敬忙完,自会有话对她说。 她往后退了几步,回到原先的位置,垂眉敛目。 果然,没过多久,凤敬就搁下笔,拿起刚拟好,已经半干的皇诏端详了片刻,等上面的墨迹干透后,他将皇诏对折。 然后拿起桌上一个不起眼的墨色锦盒走到苏倾予面前,递过去的同时道: “朕拟了双份,一份交给你,还有一份在另一个人手上,朕死后,你便宣读圣旨,以龙佩为令,奉珏儿为君。咳咳——” 说着,他剧烈地咳了两声。 苏倾予抿唇伸手接过。 凤敬缓了缓,接着郑重道: “龙佩乃是传国国玺,此物,与天秦的守护家族有着莫大的关系,若让它落到他国之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你一定要保管好。” “陛下为何偏偏选择我,一个‘叛国罪臣’之子,‘重罪逃犯’?” “朝中无人可用,如此重任,除了委托给你,无人可信,无人可用!” 说这话时,凤敬的脸色有些难看,眼中似乎透着羞惭之色。 也是,治国这么多年,如今亲口坦言朝中无人,对身为皇帝的他来说,无异于在他脸上甩了一个清脆响亮耳光。 苏倾予心中冷笑,原来他心里还算亮堂,她当真要以为他已经如表面那般昏庸了呢! 垂眸扫了眼手中二物,又略带玩味的问:“陛下这般信任臣?难道就不担心臣篡改遗诏,或者……通敌卖国,坐实您曾给臣一家判下的罪名?” 凤敬摇头说:“朕信任的不是你苏倾予,而是‘右相苏倾予’。 你一生都被血咒所缚,若做了有损天秦的事,必将遭受天谴,而死亡的代价你付不起。 因为你还有亲人在世,你需要保护他们。” 苏倾予被戳中心思,不由敛了表情。而心中的恨意更加强了几分,若有的选谁愿意缔结血咒。 家破人亡,一生不得自由,这一切,都是对面这个男人害的! 却听凤敬语气一转,更显严肃地沉声道: “还有,我也奉劝你不要动不轨的心思,我知道你才能出众,手段了得,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你既已和珏儿缔结了血咒盟约,此生,哪怕你负尽天下,都不可背叛他。 毕竟天罚之下,你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而已。 我想此事,无香定已与你说过。” 说完,他定定地盯着苏倾予,似乎只要后者表现出一丝异色,他就会趁着自己现在还活着,先将后者凌迟。 在听见苏倾予轻“嗯”了一声,他叹了口气,嗓音略显柔缓: “我知道你给我吃的丹药有问题,初一十五的折磨我也受够了,你心里的恨,也该随着我死,消散了! 身为天秦右相,我朝的守护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望你好自为之。” 苏倾予瞳孔骤缩了一下,握着二物的双手微微用力道:“臣,明白。” 从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异常,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的怨恨随着对方的一言一语在不断翻腾。 对方现在所受折磨,哪里抵得上残存苟活于世的苏家人心里的伤痛半分。 弟弟妹妹失踪,苏家一百多条人命,奶奶惨死,差点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尸骨不翼而飞,遍寻不得,爹爹和长姐、兄长等人死后被曝尸城头,若无师傅相劝,不知要挂多久。 偌大的苏家败亡殆尽,虽是遭人陷害,可若不是凤敬因为一己私情想要灭了苏家满门,苏家何以落得如此田地。 这一切惨祸,都是凤敬降下的。 可如今,对方三言两语,竟让她化去心中恨意,何其可笑。 就在这一刻,她心中原本就萌生的逆反心理一下子蹿升上来。 既然对方这么想让凤宸珏继承皇位,那她偏不,不仅如此,她还要趁着对方活着,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如何扶持他人登基称帝。 让他也亲身体会一把那种“无力”感,让他抱憾而终,含恨而死。 如此,才算真的解恨…… 第314章 长安乱之三 第314章 长安乱之三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二人静默无言了良久之后,她才问道:“现在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懒得继续扮演君臣之礼,说话间连敬称都直接省去了。 凤敬倒也没介意,只是轻咳着重新回到书桌后,眼神极为复杂地看着她,良久轻笑了一声,开口说: “呵,朕之前请了天家一子前来为朕卜卦,只是人却昨夜才到。朕便请他算国运,问天命,他却说此乃龙乾天卦,需国主折寿献祭,方得得卜算。” 苏倾予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讶异,天家命术,玄之又玄,天地玄黄四卦,要数天卦最难卜算,一旦涉及到皇室,那更是非人力可卜算的了! 毕竟皇帝又称天子,乃是帝星转世,凡人若要强行卜问苍天其神魂命格,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所以那个天家人让凤敬以命献祭不足为奇,因为若不折了凤敬的寿,他自己强行卜算,命陨当场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活在人间炼狱之中,生生受着活罪,无法死去。 让她好奇的,是凤敬为何偏偏选在这混乱的时候,折寿卜卦。 想着,她不由也问了出来。 凤敬解释道:“因为朕也有所担心啊,所以想问苍天我国国运如何。只是很可惜啊,乱世将至,混沌天命不可测明,国运如何亦是捉摸不透。唯一算出的,只有一点……”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 苏倾予疑惑地抬眸,见凤敬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微皱了下眉,心中随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预感,那一点,怕是和她有关。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到凤敬接着说:“他告诉朕,你乃是天选之人,国运天命,皆与你息息相关,你所影响的乃是天下运势!” 苏倾予闻言讶异地挑了下眉,熟悉的说辞,让她立刻想到了天子松。 她让小白去给对方传信已经有一阵子了,莫非对方迟迟没有来找她的缘故,是因为受邀进了宫?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天子松很明显还得不到如此待遇,那又会是哪一个天家人呢…… 正沉思着,就听凤敬又道:“朕知道其他六国皆狼子野心,你之前所述朕心里也都清楚。 可天秦目前形势,想必不用我多言说,你也明白。我们现在急需盟国共同作战,来平息边境之乱,哪怕只能保一时的安稳,给珏儿一点适应和成长的时间,那也足够了。” “所以你为此,不惜冒着引狼入室的危险?你可有想过,这场联姻,本身就是陷阱,可能城内喜乐笙歌,城外已经被敌军围城了?” “呵,自然想过,只是我自也有准备。不妨告诉你,长安城下便是祖辈布下的杀阵,若苍燕国真敢如此,那朕必叫他折损大半兵力。” 苏倾予看着凤敬青白阴翳的脸色,心里不由阵阵发寒。 她不由眯起眼睛,低声质问:“但凡杀阵,需得以人血为祭,如此庞大的阵法,怕是得以长安城半数百姓的性命作代价方能启动吧? 你置长安满城无辜百姓于何地?他们凭什么要为你的决策错误而死?” “国若亡,百姓何以家?不过牺牲半数平民就能挽救国于水火之中,有何不可?况且,你又怎知必会如此,假如苍燕当真有心与我国结盟,岂不皆大欢喜?” “凤敬,枉你身居高位这么多年,竟还如此天真,呵,你可知你的自私天真多疑,将会害死多少人!” “放肆!咳咳咳——” 凤敬猛拍一下桌子,发出“啪”地一声闷响,剧烈地咳嗽声引来书房外的士兵敲起门询问。 大概是凤敬提前吩咐过的缘故,尽管外面的人着急却也没有一人敢冲进来。 直到凤敬缓和下来说了声没事,外面的敲门声才平息下来。 然后便听他压低嗓音接着道:“若亡国,死的人就不是半数长安城百姓而已,将会更多,连你也得跟着殉国。” “其实你本不必走到这一步的。”苏倾予淡淡地说道,垂眸掩下了其间的晦暗。 “你错了,我早就毫无退路了!如今朝堂之上,左相权势过大,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纵使朕为君主,也有万般身不由己。 此番联姻,若朕不幸赌错,你便可趁乱将朝廷蛀虫一一杀尽,重新洗牌;若朕赌对了,呵,便也可利用苍燕镇压左相,削其势力。” 听似很有道理的话,苏倾予心中却微微不屑。 凤敬自登基以来,虽治国有方,却因疑心过重,早期杀了过多忠良之臣。 后来虽心有悔意,可朝堂之上人人都在寻求大树荫蔽,早已形成了各个派系,只顾相互倾轧或是自保,根本没有几个进谏忠言之人。 最后为了安抚像彦博扬这样的人,让他们不至于叛国谋反,只得纳其女儿入宫为妃,不断封赏放权,这才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说到底,今日恶果,都是凤敬过去自己种下的因,合该他自己食下。 无话可说,苏倾予作揖道:“若陛下无事,臣就回去了。” 凤敬拢了拢外袍,深深地看了眼她道:“苏倾予,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仍希望所有往事,都能随着我死而烟消云散。 珏儿是无辜的,那些事他并未参与其中,也毫不知情,珏儿心性才能,是诸多皇子里最适合成为新皇的。 最后我要提醒你的,就是珏儿他既然已经接纳你了,那你千万不要背叛他。有些事的后果,并非你所能承担的起。” 不待苏倾予说话,凤敬就挥了挥手道:“不必多言,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回去吧!” 苏倾予依言退了出去,将锦盒和圣旨拢在宽袍之中,站在书房门口,神色深沉。 凤敬刚刚说的那句话很耳熟,似乎……初见时,凤煜炎便对她说过…… 心中轻叹一声,并未在宫中继续逗留,出宫后,在无人经过的暗巷里,叫出青蒿,将手中之物交与他道:“你先将这些带回府邸藏好,我还有事要办,晚些时候再回去。” “可是……” 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的苏倾予出声打断道:“回去吧,我可以保护自己。” 青蒿虽仍心有担心,却并未再坚持,拿着两样东西“嗖”地一下就不见了踪迹。 苏倾予仰头看了眼天,太阳不知何时躲到了厚厚的白云后面去了,灰白的天空有些低沉,带着夏日降雨前独有的压抑。 她揉了下太阳穴,转身离开了暗巷,一身白衣融入茫茫人群之中,很快不见了踪迹。 无人注意到,她衣摆下粘着一个幼童巴掌大小的纸片“人”,脸颊两团腮红如血,夸张扬起的嘴角怎么看怎么诡异。 第315章 长安乱之四 早早回府的青蒿办好苏倾予交代的事后,便全心等着后者回来,眼看天色渐沉,华灯初上,人却迟迟未归,不由心生焦虑。 就在他急的想去找人时,苏倾予终于回来了。 藏身暗处的他隐约看见后者在进门时,似乎有什么白色东西从她衣摆上飘落。 只是定睛看去,却又什么也没发现。 于是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心绪一直紧绷着,突然放松下后的眼花而已。 却不知,一个嘴角弯成夸张到诡异弧度的小纸片人,正迈着两条小短腿“桀桀”笑着,在夜色里跑的飞快。 小纸片人儿一路飞奔,速度快到竟然全程没有引起他人半分注意,不一会就从城门底下的缝隙溜了出去。 周围巡逻的士兵莫名觉得一阵阴冷。 而守在城门口左边的一个士兵正打着瞌睡,突然惊醒过来,茫然地看向右边的同伴问:“哎,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有人在笑?” “啥?”右边的士兵一脸莫名。 “就是很诡异的笑声啊?” “我看你还没睡醒吧,哪有什么笑声,别瞎说!”右边的士兵听了这话寒毛直竖,不由斥道。 前者皱了皱眉,看了眼暗沉沉的天色后,悻悻的住了嘴,觉得这种话题还是终止为妙。 只是被这一吓,却是再没了瞌睡,倒是老老实实守了一夜城。 而那小纸片人儿在出城之后,径直窜进了城郊一处老林里,“桀桀”的笑声回荡在森暗的林子里,越发的渗人。 直到来到一处小木屋前,才放缓了速度,迈着小短腿费劲地爬上台阶,有模有样地敲了三下房门。 明明是个纸人儿敲门,竟还发出了“笃笃笃”地响声! 木门“嘎吱”一声开了,若苏倾予能看见坐在屋里喝茶的人是谁,定会极为惊愕。 因为他竟是本该在西北凉临镇守边疆的凤宸珏! “玥执。” 凤宸珏低头看着面前笑得诡异的纸片人,头也未回地唤道。 然后就见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黑衣青年应了声之后,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个黄纸折的小盆,纸上用朱笔画了很多符文。 玥执将小纸盆轻轻地放在地上,凤宸珏伸出手,指尖凭空窜出一簇幽蓝色的火苗,弹指一挥,那簇蓝火便占据了整个小盆,可纸盆却半点未损。 “此乃九幽地冥火,我以往生符文开阴阳两界之门,借此可通冥司轮回之道,你跃进去,便可投身轮回了。” “桀桀桀……”多谢君掌灵。 虽然它只发出了一阵阵笑声,凤宸珏却像是能听懂它的意思似的,摆手道:“不必谢我,交易罢了,去吧。” 纸人儿抱拳弯腰作揖,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可是就连无天分与“灵”沟通的玥执,都能感受到他的谢意。 在它跳进火盆的那一刻,蓝火“噗”的一下窜的老高,连带着小纸盆一起吞噬了去,可很快就熄灭了去。 “此人生前作恶多端,天道不收,冥司不容,将永远飘荡在世间,受阳火煎熬,直至飞灰湮灭。何般交易,值得掌灵费如此心力,帮他重入轮回?”玥执不解地问。 “我只是好奇倾予想做什么罢了,可他太敏感了,我不能亲自尾随,亦不能派人跟踪,只有这阴阳鬼术能做到无迹可寻……” 凤宸珏轻喃似解释给玥执听,又像是在自语,眼底闪烁着明灭可见的担忧。 对方幼弟下落不明,此时心情可想而知。 左相彦博扬野心勃勃,再加上苍燕此行来势汹汹,可谓内忧外患不止,然而时间却如此紧迫…… 一个不慎,最终很可能会导致长安城沦为两国交战的牺牲品,成为一座死城,全都要为亡国陪葬。 还剩短短三日不到的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哪怕是他面对此事,或许最终也只会选择和父皇一样,启动长安杀阵…… 毕竟以牺牲半数百姓性命的代价,不仅可以挽救国于水火,亦能重伤敌国,可谓是绝境之中,最完美的处理方法了! 可是,苏倾予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想着不由眯了眯眼睛,眼底透着对苍燕国的杀意,而更多的却是对苏倾予的心疼……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可见保管的非常用心。 一旁的玥执好歹也跟在他身边不少年了,自然能从刚才的话里听出他的忧心。 见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纸条,知道这纸条是苏倾予派人传来的。 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大概说明了一下长安近况,说边境战乱都是假象,让凤宸珏小心调出一部分兵力,暗中回城支援云云。 因为明白自家主子在担心苏倾予,所以更是有些不解地问:“掌灵何不直接出面,协助苏公子一起解决了这次祸乱?” “哪有那么容易!”凤宸珏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纸上清隽的墨字,片刻后重新折好纸条,小心地放进怀里。 关于边境战乱乃是假象一事,其实他刚到凉临不久就察觉到了。 乱是真的,可却算不上战争,只能算是不停地派一大批兵马上前线试探,刚开打就撤退。 不会真正的撤离,可是却也算不上真的侵犯。 这哪里是打仗,分明就是调虎离山,拖住边境兵力的阴谋。 而就在他开始察觉时,收到了来自凤月寒的消息,原来不仅是他,镇守东南边境的凤月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故此来跟他核实。 两人稍一合计,就明白了苍燕国的用心,知道其他五国怕是都与苍燕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才愿意借兵给苍燕,来拖住边境的兵力,就为了不让精锐兵力回城支援。 意欲何为,可想而知! “此番回城的消息一定不能暴露,一旦与倾予会面,无论掩饰的多仔细小心,暗处的敌人一定还是会得到消息。” 若是打草惊蛇,就指不定对方是会提前动手,还是会延迟了,而天秦帝都,将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这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挑明一切硬拼?当然是因为胜率太小了。 天秦虽大,也不能以一打六啊,毕竟一旦将所有事挑明,就相当于逼那还没有正式与天秦撕破脸的五国跟苍燕统一战线,届时,天秦帝都和边境同时发生战乱,对天秦来说,绝对是一场覆灭性的灾难! 第316章 长安乱之五 第316章 长安乱之五 而为了不让消息有泄露的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连自己人都给瞒着。 只有这样,才最稳妥。 虽然凤宸珏只说了一句话,后面的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玥执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跟着叹了口气,只是这样的话,必定就只能先辛苦苏倾予了…… 倒也不怪苏倾予不够警觉,居然对此事毫无所察。 封家的阴阳鬼术,虽然这只是个小法术,但凡是封家人基本都会。 甚至不是封家人,也有一定几率能够学得会。 但若是想要察觉出来,要求却比较严苛,除非是封氏自家人,或者修灵达到通天彻地的程度,亦或者身怀一些特殊的宝物,能够察觉阴阳鬼气。 否则根本就无法感知到这些。 所以封家的阴阳鬼术又被称作绝密追踪术。 不过也幸好此术虽小,但是施展条件却较为苛刻,符纸和百年以上的镇魂朱砂暂且不论,毕竟材料什么的,只要知道是什么,总能想法子得到。 最难得的,是与游荡在这世间,并且不入冥司轮回的亡魂达成协议,让它们附在符纸载体上,帮自己做事。 一般这种亡魂,生前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死后才不能入轮回道,需在阳间受阳火炙烤,直到灰飞烟灭。 由于饱受折磨,这种亡魂怨气极大,就连对于看不见它们的普通人来说,若是不小心冲撞到了,都会霉运连连好久,严重些,甚至会因此生场大病,从此身虚体弱。 那对于能看得见它们的人来说,那可就相当于一场灾难了。 这些亡魂很可能出于对活人生魂的嫉恨,然后不断地徘徊在这些能够看得见它们的活人身边,不断地吓他们,吸食他们的阳气,不出半月,这些活人必会极为痛苦的死去。 而且因为心里嫉恨的缘故,所以它们对于活人的谈判基本不买账,更不用说听活人的话,帮活人做事了。 由于它们最终的结局就是灰飞烟灭,所以想要武力威胁什么的,它们根本不怕,相较于妥协之后继续受着阳火折磨,它们更愿意跟活人拼个鱼死网破。 最简单的能让它们妥协的办法,就是送它们重入轮回。 只是这就相当于要与天道作对。 除非是像凤宸珏这般天赋异禀,身负九幽地冥火,可以打开阴阳两界之门,相当于行走在阳间的冥使,做起这种事来,损害才会降到最低。 否则这是要遭天谴的,很少有人能承受得起事后的代价。 所以这虽然是个小法术,却几乎没什么人会擅自妄用。 凤宸珏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屋内暖色的烛光泼洒出去,衬的外面树影曳曳,活像鬼怪在张牙舞爪,很是渗人。 “玥执,明日你再检查一番,看看是否还有哪里遗漏之处。让人继续盯着彦博扬等人,一有异样立即上报。” “是。” “七皇兄那边,如何了?” “七殿下他回宫了,据说是婉妃娘娘身体最近越来越差了,七殿下忧心……” 凤宸珏抬手打断了玥执的话,神色复杂地低喃了一句:“我知道了。” 若是可以,他倒是不太希望凤月寒回宫去看云烟,毕竟宫里现在太危险了。 无论是他还是凤月寒,只要有一个出了差错,那么都有可能导致此次计划失败。 可是云烟终究是凤月寒的生母,母子连心,这种事,就是阻止也阻止不来的。 现在,也只能盼望着凤月寒那边不要出什么事吧! …… 右相府邸,何伯将苏倾予迎进来之后奉上了一杯热茶,为她解解在夜间行走时沾染上身的寒气。 见她解下面纱,发现其脸上的红肿已经完全消退,不仅没有放下心,反倒是担忧地蹙起了眉。 “公子,你的脸色……”为何如此惨白! 特别是在夜明珠散发的冷白亮光衬托下,更加白的渗人,毫无血色,偏偏两瓣薄唇殷红的跟刚喝了血似的。 苏倾予微皱着眉轻轻摇了下头,示意何伯不要再问,接着开口转而问道:“我娘醒了吗?” “夫人早前就醒了,问夫人要不要休息,夫人说要等你回来,我们不敢强迫夫人,便只好送了些茶点进去。” “行,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公子,你真的没事吗?要不,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再去看夫人吧?” 何伯最后还是忍不住担心,多问了一句。 虽然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还是能看够得出来,苏倾予现在是真的很疲惫。 “嗯,我没事。” 苏倾予说完,刚向前走了两步,身子却晃了两下,一手扶着桌角,一手抬起制止了何伯想要上前扶她的动作。 “我缓一下就好,帮我准备一点紫参汤,我一会儿喝。” “嗯,好。” 何伯忙不迭的应下,急忙下去准备。 厅内一下子就只剩下苏倾予一人,她忙摸出一方素帕捂住嘴,压不住上涌的气血一下子染红了整个帕子。 她慢慢放下微颤着的手,看着帕子上的血迹,苦涩地勾了勾唇角,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可是快没时间了啊,阵法却还差一点才能完成…… 轻叹了一声,折好帕子收起后,又重新拿出一条干净的素帕擦净嘴角的血迹。 然后理好略有些乱掉的衣襟之后,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后院走去。 这一幕全然落在了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青蒿眼里。 若非是出于对苏倾予的了解,知道她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他都要忍不住现身问她到底怎么了。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到吐血的地步。 纵然百般猜测,万般心疼,最终却还是出于尊重,并没有现身。 只是默默地守护在暗处。 苏倾予来到书房前,手都放在了门上,却迟迟没有敲下去。 中午的事,终究还是给她造成了一些影响。 尽管知道那时江芷婉的行为是不受她自己控制的,可却无法改变,江芷婉确实打了她这个事实。 站在门前良久,她突然自嘲的笑了笑,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变得这么敏感脆弱了。 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敲响了房门道:“娘亲,是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不一会,熟悉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苏倾予这才推门进去。 第317章 长安乱之六 一眼就看到坐在那里发愣的江芷婉,还有搁在她手边桌子上一动未动的茶点。 “娘亲,这么晚了,你什么都不吃不饿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派人去做。” 江芷婉此时眼里才不空泛泛的,渐渐有了焦距,她朝苏倾予看过来,注意到她异常的脸色之后有些担心地问:“苏苏,你脸色怎会这样差?” “娘亲,我没事的,大概是有些累了吧。” 苏倾予被这么关心一句,骤然觉得身心俱暖,仿佛浑身的疲乏都一扫而尽了似的,殷红的唇勾起一抹柔和温暖的笑来。 “没事就好,对不起,今天中午都是为娘不好,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江芷婉说着,整个人的情绪像是有些崩溃似的揪扯起自己的头发,吓得苏倾予连忙跑上去制止了她的动作。 抱着她柔声安抚道:“没关系的娘亲,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嗯?” 一边说着,一边引导着江芷婉看着她。 大概是见她脸上确实已经没了红肿的迹象,江芷婉这才没原先那样激动,却还是没忍住抱着苏倾予放声大哭起来。 “苏苏,对不起,拜托你一定要找到幸幸好不好,他是你姨娘用命换回来的啊,我们都欠了素萱一条命啊,呜呜呜……” 苏倾予闻言,心跟着颤了一下。 当初的事,银翘有跟她说过。 原本以为江芷婉已经放下了,却没想到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都深深地扎在她的心窝里,从未放下过。 “对不起……呜呜呜……” 苏倾予回过神,不停地轻轻拍打着江芷婉的后背,吸了吸鼻子之后才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幸幸不会有事的,啊! 幸幸在那样大的灾祸中都平安降世了,注定此生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还有姨娘从来没有怪过您啊……” 她一直柔声安抚了好久,这才平息下江芷婉悲伤的情绪。 见江芷婉确实已经稳定了下来,她这才斟酌着开口道:“娘亲,您听我说,您先不要着急。幸幸我一直都在找,相信很快就能够找到的,您相信我好吗?” “嗯。”江芷婉略有些哽咽的点了下头。 苏倾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既然娘亲相信我,那就先跟四哥离开长安城好不好,长安最近不安全,我向您保证,等这里安全了,我一定将您跟四哥接回来。” “这里怎么不安全了?天秦不是要与苍燕联姻了吗?我见城里挺喜庆的啊!” 苏倾予闻言抿了下唇,由于很多事都无法对江芷婉作详细解释,于是只好道:“这一切和平皆是表象,这两日就会发生很大的暴乱。 我担心到时无法护您和兄长安全,所以,娘亲,您先随四哥离开这里好吗?” 说到最后,苏倾予一直都很柔和的嗓音难以自制的急躁起来。 她担心江芷婉这一次还是会很果断地拒绝她,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只能采取强硬手段,派人强制送江芷婉离开了。 不到最后迫不得已,她实在不愿意作出这种有伤和睦的事。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这一回,江芷婉居然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就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在你回来之前,我就仔细考虑过了,确实是我太过冲动了,幸幸失踪不该全然怪你,你也尽力在找了。 我这么贸然地过来,不仅帮不上任何忙,反而会给造成一些麻烦。呵,长安从来不是安然之地,我又怎会不知。” 江芷婉讽刺的笑了笑。 苏倾予心下松了口气,好在对方没再执着地要留下来。 虽然对于江芷婉之前那些异常的变化还心存忧虑,但是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等此间事后,再好好调查了。 可是她哪里能预料到,这次分别,再见,竟是永别…… 后话暂且不提。 江芷婉问她什么时候离开,她正想回答,就听何伯在外敲门道:“公子,宫里又来人了。” 苏倾予瞳孔骤缩,应了一声之后,转而对江芷婉道:“娘亲,你一会儿吃点东西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送你跟四哥离开。具体事宜我会跟四哥商量好的,你只管安心就好。” “嗯,好。”江芷婉担心地拉着她的手腕问:“这么晚了,宫里来人找你可是出了急事?” “应该没多大事的,您放心吧,我先去看看,啊。” “那……你自己小心些。” “好。” 苏倾予笑了笑,安抚性地拍了拍江芷婉的手背,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出门的那一刻瞬间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在绕过回廊拐角,远离书房以后,苏倾予这才开口问道。 “婉妃娘娘有请。” “可有说明所为何事?” “说是想与右相,探讨一下,有关于七皇子的事,具体没有细说,只是我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呵,这种时候,能安什么好心,我倒是要去会一会,看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公子,我猜婉妃娘娘是想私会您,似乎并未声张此事,派来的小太监穿的都是常服,并非宫装。” “私会啊,有意思……”苏倾予右手摩挲着左手食指的骨节片刻,然后吩咐道:“立马传信给彤彤,让她想办法临时调到婉妃的宫里伺候。” “是。” 二人来到大厅后,苏倾予见阿水用托盘拖着一碗热汤,不由疑惑地看向何伯。 后者笑道:“是这样的,紫参汤熬好之后我准备送去书房,不巧的是宫里来人了,正好这个时候遇到了阿水,我就让将参汤先交给了她看管。” 苏倾予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走近了阿水,垂眸看着碗里淡紫色的热汤,清香阵阵,很是怡人。 “公子,趁汤还热,赶紧喝点吧!”阿水笑的温浅。 苏倾予点了下头,端起白玉汤碗,毫无预兆的手一抖,玉碗突然掉在了地上,玉碎了一地,汤汁四溅。 “啊——” 阿水惊呼一声。 第318章 长安乱之七 第318章 长安乱之七 苏倾予眉尖抖了抖道:“抱歉,是我没端稳。” “没事,我我……可公子你……” “算了,先这样吧,何伯,安排人收拾一下,重新熬一碗紫参汤,我回来喝,我先进宫里了。” “是。”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倾予竟然没有安慰阿水,像是自说自话一般,最后吩咐完就转身随宫里来的小太监离开了。 徒留阿水一脸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末了她不解地看向何伯,耸拉的眉变成了“八”字,惶然的问:“何伯,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公子他……这般奇怪?是不是我惹他生气了?” 何伯也有些看不明白苏倾予究竟是怎么回事,眼看阿水一个小姑娘就要哭出来了,也不忍坐视不理。 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想多了,近来事多,许是公子心情不好,而且你也看见了,宫里的人刚刚就在旁边呢,或许公子急着走吧。没事的,啊。” “是这样吗?”阿水低喃了两声,苦笑着想,为什么她直觉得苏倾予像是知道了什么呢! 只是很快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啊,怎么会引起对方怀疑呢,一定是她想多了…… 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将托盘交给了何伯,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耸搭着肩膀转身离开了。 步调紊乱中透着无力,瘦弱单薄的让人心疼。 何伯左右看了看二人背道而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声孽缘。 虽然明知阿水注定痴情错付,毕竟苏倾予并非男子,一生都无法回应阿水的感情,但是这些话却不可直白地说与阿水听。 有些事,作为下属,他也不好过多掺和进去,况且苏倾予身份敏感,有些事注定不可明说。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顺其自然才是最妥善的,摇摇头没再多想,便下去替苏倾予重新熬汤了。 至于苏倾予,在出府之后,就被那个常服小太监请进了一顶不起眼的软轿里,一路颠簸,终于进了皇宫。 或许是今夜值班的侍卫跟婉妃私下里有什么交情,见常服小太监露出婉妃宫里的令牌之后,那侍卫居然什么也不问的就放行了。 “小公公,可否告知本官,娘娘为何这么晚了要找本官入宫?” 苏倾予掀开软轿小窗上的垂帘,问跟在一边的小太监。 后者确实年幼,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了眼苏倾予,有几分羞赧地低下了头,用稚嫩带着几分尖细的嗓音道:“奴才不知,大人到了自然会明白。” 苏倾予挑了下眉:“小公公当真不知?”说着拿出一包银子掂着,摆明了是想用钱来买通消息。 后者眼神一亮,想伸手去接,苏倾予手一缩道:“空手套白狼的习惯可不好,先说说,娘娘这么晚找本官进宫所为何事?” 小太监讪讪地收回手,环顾了一圈之后,悄悄探过身子靠近苏倾予道:“娘娘心情不太好,大人自个儿小心些。” “怎么说?” 小太监摇头道:“大人,实不相瞒,奴才也是才被调进婉妃娘娘殿里的,具体详情,奴才确实不知。” 苏倾予本就清浅的眉微微蹙起,精致的五官更平添了几分冷淡。 正沉思着,突然被旁边的小太监讪笑讨好地打断道:“那个……大人,您看这个……” 苏倾予见他的眼神不断往她手上的钱袋子上瞟,明白对方是想要钱,人嘛,有几个不爱财的?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身份比普通人更低下的奴才? 虽说宫人的月俸可能要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奴婢的月俸高些,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少得可怜。 主要是靠平时帮宫里的贵人做事,拿打赏,才能多存些银子。 宫人总有老的一天,若是届时没什么头衔官职,定是要出宫的。 提前攒些养老钱总没错。 这一包银子,对对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但是对她来说却不过芝麻点小钱,也没在意,顺手便递了过去。 随后就放下了小帘子,靠在软轿上闭目养神,思考着云烟心情不好,召她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想着不由心脏急促跳动了两下,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婉妃,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暗暗在心底低语,眼神因此更加深沉起来。 在她沉思间,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婉妃的问心殿。 小太监掀开轿帘,白嫩的一张小脸熟稔地挂上一脸谄媚的笑道:“大人,咱们到了。” 苏倾予扫了他一眼之后就垂了眼睑,“嗯”了一声之后下了轿子。 “呵呵,大人,您请进,娘娘在殿中等您,奴才就不进去了!” 苏倾予看着面前的朱漆殿门,扫了眼守在门口的两名宫女,不着痕迹地与其中一个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泰然自若地推门进了殿中。 不知名的暗香袭人,虽从未闻过,但闻之莫名让人感到安心温暖,是一种非常特别的香味。 苏倾予以为这是云烟特地让人点的熏香,也没太在意。 又往里走了些,发现殿内的夜明珠应该都被遮住了,只余暖黄色的烛光,摇曳着照亮了整个问心殿。 许是殿内太过昏暗的缘故,苏倾予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殿内的氛围,诡异地暧昧起来…… 第319章 长安乱之八婉妃的阴谋 另一边,跟凤宸珏一样赶回帝都的凤月寒正在长安城内某座不起眼的平民瓦屋里。 刚跟属下交代完事,末了问道:“可有查出,今日父皇召右相进宫,所为何事?” “回殿下,具体详情并未查出,只隐约查到,陛下似乎交给了右相大人两样东西被带出了皇宫,具体是何物却无人知悉。” “他出宫后,直接回府,没再出来吗?” “不,”满脸恭谨地站在凤月寒对面的青年摇头道: “右相大人出宫后并未立即回府,据线人反馈,右相大人一直游荡在长安城各个角落。 仅仅大半个下午的时间,他几乎踏遍了大半座长安城。偶尔似乎还会伸手在半空画下什么。 只是由于您之前吩咐过,不可太过刻意地靠近右相大人,所以右相大人到底在做什么,属下们也未查到。” 凤月寒听闻此话不由陷入了沉思。 转眸间,正好瞥见青年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问道:“可是还有别的消息?” 那青年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准备着措辞,半晌后才道:“右相大人似乎之前请求面见婉妃娘娘不成,婉妃娘娘得知后,晚间便派人请大人入宫了。” “他要见母妃?为何?”凤月寒愕然惊诧一声。 青年摇头道:“这个……属下也不知。” “一问三不知,要你们有何用?”凤月寒皱眉,声量不大,周身气压却很低。 加上他常年混迹边境军中,本身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青年忙单膝跪地,低头认错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殿下恕罪。” 凤月寒一时没有说话,眉心依旧紧拧着,心中疑惑着苏倾予为何要见自家母妃,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交集才是。 眼神微黯,看来他有必要入宫看看了。 挥手示意下属先退下,并嘱咐让他安排人手,时刻注意城中各方动静。 随后他换了一身黑衣,用黑巾蒙面,借着夜色,悄无声音地探进了宫中。 …… 问心殿内,苏倾予进去后却不见一个宫人。 素净的殿中,暖意携着暗香,催人无端生出一股困乏之感来。 她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出声唤道:“婉妃娘娘?” 偌大的宫殿隐隐传来回声,可半晌过去,除了飘动的薄纱,却没有丝毫回应。 她站定,环顾了一眼四周,微眯双眼,思绪刹那闪过,不再迟疑地转身想要离去。 这里一定有什么陷阱等着她,既然已经看出来了,断没有傻傻地跳进去的道理。 然而不等她走出问心殿,一直萦绕在鼻尖的暗香突然浓郁起来。 “是玉燃!” 她惊愕地低喃了一句,突然觉得整个人越发困乏起来。 她扶着一旁的柱子缓缓坐下,借着地面凉意来保持清醒。 “玉燃”又被江湖人称“欲燃”,是迷药,也是春药。 此药千金难求,极为稀罕,若她记得不错,此药药引唯有蓬莱仙岛才有,此药也只有药家人才会制作。 婉妃何来此物。 她虽是百毒不侵,却也并非无毒可侵。 比如这玉燃,虽通常都是被人拿来当做害人的工具,可重点是,它本质却并非毒药。 若能生生熬过此药,不以鱼水之欢解除药力,那么对于普通人来说,不仅能延年益寿,还能延缓衰老; 对于灵修来说,可是提升灵力的宝物,还能磨炼灵修意志心性,若是运气好点,或许能够一举突破一个境界也不一定。 过程虽是极为痛苦,可结果却是极好的。 因此,玉燃并不能算作毒药,所以即使她体质特殊,也不能对此物产生免疫。 她紧咬着牙,本略显虚弱苍白的脸慢慢变的潮红起来。 “婉妃娘娘,您可以出来告诉下臣,您到底想做什么吗?” 她气息不稳,湿漉漉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四周的景物。 模糊中,隐约可见一个穿戴整齐宫装的女子,手捧一盏莲灯,摇曳生姿地朝她走来。 那灯并非是正常的橘红色,白莲灯芯,绿光莹莹,诡异的绿色火光幽幽跳动着,一阵阵暗香随之愈发浓郁起来。 她紧皱着眉心,强忍着眩晕之感定睛看去,不是婉妃云烟又是谁?! 而她若没猜错,那座诡异的莲灯,就是传说中的“玉燃”! 蓬莱仙岛蚀莲为引,鬼兰妖惑为芯,六欲之火点燃。 无论是引子,还是制芯的灵药,就连这绿幽之火,都非凡物。 一旦中招,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对精神意志来说,都是一项极致的考验。 “婉妃娘娘何故如此对我?” 她见云烟蹲在自己面前,咬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倾予啊……” 温柔的女声幽幽一叹,哀婉中带着悲怨:“傻孩子,你当初既然逃了,为何还要再回来呢?” 苏倾予瞳孔骤缩,好在双眼似蒙了一层水雾一般,这般细微的变化旁人也无法看清。 她背靠着柱子也不说话,眼神朦胧地看着半空。 心中极力保持着清醒,思考着婉妃这句话的意思。 想起苏家被灭一事,除了那个栽赃陷害苏家的黑手,婉妃就是压死苏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就是婉妃的告密和推波助澜,才使得凤敬当初抄苏家抄的那般决绝迅猛,甚至连审查都免了,直接下了斩令。 “婉妃娘娘,苏家与您,到底有何仇怨,让您不惜费心至此,也要灭了苏家满门?” 苏倾予微微喘息着问道。 此时,她已经自动默认了婉妃跟那幕后黑手是一伙的了。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否认婉妃就是灭了苏家满门的最大帮凶。 “呵,哪里来的什么仇怨……倾予,对不起,身为一个母亲,我也只是,想保护寒儿而已啊!” 苏倾予讽刺地勾起嘴角冷笑一声。 她的孩子就是孩子,苏家上下几百条人命,她的兄弟姐妹难道就不是孩子了吗? 只是眼下明显不是争论的时候,这里绝不能久留下去,否则一定会出大事! 她闭上眼睛强行运起灵力,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都因此无风自动起来。 第320章 长安乱之九婉妃的谎言 第320章 长安乱之九婉妃的谎言 云烟见状皱眉提醒道:“玉燃药力霸道,你妄动灵力,除了会让药力更快侵染进你的身体之中,根本没有丝毫益处。” 这一点苏倾予当然明白,可这却是目前能够自救的唯一方法了,就是以全身灵力阻止药力继续侵蚀身体,借此在短暂时间内恢复正常。 虽然片刻之后,已经吸收进体内的药力会全面爆发。 但是争取来的那片刻时间,应该也足够她逃离此处了。 像是明白她的想法似的,云烟“呵呵”笑了两声之后,语调奇怪的又道:“对了,问心殿内已设下结界,在你踏门而入的那一刻,结界就已经启动了。 在我主动撤消结界之前,里面的任何动静都传不出去,当然,里面的人,也走不出去。 若是以你平时,强闯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眼下你这番连走路都成问题的模样……怕是无法强行打开这结界的吧!” “!!”苏倾予一脸平静的睁开眼睛,心中却有些震动。 她冷静地看向云烟问:“你竟懂得阵法?” “不是我。”云烟摇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夜过后,苏家名声将彻底败坏,永世不得翻身了。” 她将莲灯放下,伸手去扶苏倾予,却被后者一把推开。 苏倾予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抬脚踢翻了那座莲灯,翠绿色的火光噗嗤一下熄灭了,一缕青烟飘起,那一瞬的暗香,浓郁的让人感到齁甜。 苏倾予屏息着,这灯若不给灭了,怕是她会吸进更多的“玉燃”香,后续她想恢复就更加困难了。 还是趁早灭了,能少吸收一点是一点。 云烟轻叹了一声,无奈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学乖些呢,啧!” 她像是并没有受到这香的影响似的,一点反常之态都没有。 而且她似乎并不在意苏倾予灭了“玉燃”,依旧执着地去扶苏倾予。 后者这回倒是并没在抗拒,十分顺从的站了起来,却在站定后的那一瞬,大力甩开了云烟的手。 “滚开。” 苏倾予“蹬蹬蹬”往后退了两步低喝道。 然后便朝着殿门口的方向走去,虽然步履紊乱,但是却也一点点靠近着出口。 云烟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跟在其后道:“都说了,殿内有结界,在我解开之前,你出不去的。” 苏倾予咬着下唇,都出血了她都没松口,她得靠着这点痛楚来保持最后的清醒。 因为她很清楚,这口气一旦松了,就真的要被当做砧板上的鱼肉了。 可是等她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开殿门。 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两道门粘在了一起似的。 此时,她才相信,云烟没有骗她。 殿内确实被下了结界。 可是针对她的到底是何方高手,布下的结界,竟然就连她都未察出半分来。 她微垂着头,回想着棠无香教过她的,并非是越高深的结界越强大,越无法让人察觉。 恰恰相反,反倒是那种由最基本的阵法符文,融入现实环境中布下的阵法,才是最强大,最不会让人察觉的阵法。 不过世间万物,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 阵法布置的再完美,都会有些异常之处。 比如若是布置在深山老林的阵法,那么就会发现方圆百里,鸦雀无声,寂静犹如死地; 而若是布置在府邸室内的阵法,那就更好识别了,草树纱幔无风自动,几乎看不见一个活人等等…… 不过大都是些细节异处,只有保持高度的细心和警惕才能察觉出来。 这些她明明该在刚踏进殿中就察觉的东西,却在中招之后,由对方告知才慢慢觉察…… 都怪她太不冷静了,一心只想着要找云烟问往事真相,却忽略了周围环境是否安全。 “别挣扎了。” 后面的云烟停住了脚步,眼神怜悯地看着苏倾予道。 只是后者哪有那么容易放弃,一咬牙,决绝地调动起全身的灵力,就在她打算奋力一搏时,云烟却疾步上前,将一根银针扎进了她的人迎穴。 虽然在对方刚有动作时,她就已经有所察觉。 可是就她目前的状态,调动灵力保持清醒已是万分不易,根本无力去阻止对方的动作。 刹那间,她眼前的乾坤颠倒,仿佛整个世界都跟着摇晃起来。 灵力倒流,气血上涌,她“噗”地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扶着殿门,隐怒地看向云烟,恨然道:“天秦就是因为多得是你们这些小人,就连国难当头也不顾,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说完再也支撑不住,逐渐软倒在地,眼前一片模糊的同时,却感觉整个人热血沸腾,一股难耐的感觉升腾而起。 云烟除了眼底似乎有一丝晃动以外,全程一脸冷漠。 直到苏倾予软倒在地,她才慢慢靠近,费力地扶起苏倾予,朝着内殿走去。 苏倾予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问道:“凤月寒,到底是谁的孩子,他到底该姓凤,还是该姓苏?” 云烟表情微变,嘴唇打着哆嗦。 可不消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蓦地冷静下来道:“寒儿是凤家子嗣,与苏家无关,他的生父就是陛下。” 嗓音毫无波澜,听不出半分假意。 可若是苏倾予能看清楚她说此话时的眼神和表情,定能察觉到对方在说谎,可惜,事与愿违。 苏倾予看不见,而云烟此话,说的也太真。 几乎失去了辨别真假能力的苏倾予,在昏过去之前,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凤月寒与苏家无关,对方是凤家血脉。 一直心存膈应的她,因此终于解开了对凤月寒的隔阂。 想起前世种种,一直被她压抑在心底的东西,也逐渐悄然复苏…… 不待她细思,意识就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云烟费力地将她搬到内殿大床之上,指尖颤抖着低喃:“对不起,苏郎,为了我们的孩子能够好好活下去,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吧! 九泉之下,我再向你赔罪,请原谅我真的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孩子终生背上肮脏的名声,甚至被论罪处死……” 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解开苏倾予的白袍,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这身宽袍之下,竟掩藏着一副女儿家的娇躯! 第321章 长安乱之十往事真相渐揭开 第321章 长安乱之十往事真相渐揭开 她“啊”的惊叫一声松开了手,看着面前的春色,一时慌了神…… 她这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啊,当朝右相苏倾予竟是女儿身?! 她眼神微闪,想起来曾听宫人碎嘴,说七殿下和九殿下待当朝右相很特别,隐有龙阳之癖云云。 她当时并未较真,龙阳之癖那还好说,毕竟且不说陛下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龙子身上,就算是宸珏和寒儿自己也知道轻重,不会随便乱来的。 可……苏倾予既为女儿身,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必须得死。 不然若是宸珏和寒儿日后因她站在了对立面,甚至因此剑戟相向,以陛下对宸珏的宠护程度,寒儿的处境绝对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 最关键的是,她不可以让寒儿有luan伦的可能! 假如,宸珏对苏倾予并非是那种感情,可寒儿却爱上了苏倾予并与之结合…… 不,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她原本麻木冷漠的眼神再次看向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苏倾予时,隐隐变得仇恨起来。 乱世绝色,当属祸水。 必须灭除! 只是如此,原来的计划就得作废了。 毕竟苏倾予并非男儿身,就算想往她身上泼企图染指玷污后妃的脏水也泼不了。 还不能让她的女儿身暴露,她真的很害怕,怕凤月寒日后会爱上身为女子的苏倾予。 毕竟后者有多优秀,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最好可以一举,斩断苏倾予跟凤月寒之间所有可能…… “弑母之仇,该是不共戴天的吧!”她看着苏倾予低喃着:“假如被寒儿亲眼撞见,我被你杀害,你们之间,此生断然再无可能了吧?” 云烟苍白的脸色隐现走向毁灭的疯狂。 本就是为了寒儿苟延残喘,若是可保寒儿余生太平,就是一死又有何可惧。 这残败的人生,除了寒儿,本就毫不值得留念! 眼中闪动着晦暗的光,她将苏倾予的衣袍整理好。 随后又将殿中的遮挡夜明珠的灯罩拿开,殿中瞬间一片亮堂。 将蜡烛一一熄灭后,夜明珠散发的冷白色的光将空荡荡的问心殿渲染的冷冷清清。 她将殿中所有异常之处都收拾妥帖以后,按照凤栖梧之前教她的法子,扯下贴在殿中四个角落里的符纸,结界瞬间解开。 偶尔会从殿外传进来几声虫鸣,还有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从梳妆台下的一处暗格里拿出一柄样式极为普通的匕首。 平举在眼前,借着夜明珠的光,雪白的匕刃上,映出睡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倾予潮红的面庞。 云烟转眸间,眼中折射出一道极为凛冽的寒芒。 她放下手,转身朝着床上的苏倾予走去。 她将匕首随手放在床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从中倒出一枚绿色的丹药。 这是凤栖矜留给她的,说是若是最后她心生后悔,可喂苏倾予此药丸,帮其压制玉燃香的药力。 只是此药有一点副作用,就是在服食期间,不能受任何一点刺激,否则就会令服药者产生幻觉,激发体内玉燃香的药力,情况会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想着,她嘴角扬起一个恶毒而冰冷的弧度。 就让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她与苏倾予同归于尽,烟消云散吧。 可自私如她,却从未想过,从来都是苏氏为她付出,为她牺牲,从来都是她亏欠了苏氏,苏倾予从不欠她,却即将被她陷于不忠不义。 何来让一切烟消云散?她此举,不过是将苏倾予的家仇己恨激化到了一个极致的高度罢了。 她抬手将丹药喂进苏倾予的嘴里,入口即化。 苏倾予也随之逐渐恢复了意识,眼睑轻颤,一副即将醒来的样子。 云烟就静静地坐在床沿看着她。 好半晌过后,苏倾予刚一睁眼,大脑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就被眼前的云烟的吓的一个激灵。 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警惕之色,作势就要下床与云烟拉开距离。 可是身体却因为药物的缘故,不仅无法支撑她完成此举,而且还因为动作过猛的缘故,使得眼前一黑,重新又软倒在了床上。 “挣扎什么呢,我不打算陷害你了,不信你可以自己检查一下,体内的玉燃药力是不是已经被压制住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倾予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有些事,对方既然已经做了,必定就没打算过要中途大发慈心放她一马。 此时的好意,不过是为了给他致命一击。 这般想着,她不由更加提高了警惕,暗暗蓄力,尽快放松身体让自己能够快些恢复过来。 因为只有掌控了身体的自主权,才能坦然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所有意外。 “啧啧,还真是一个敏感警惕的孩子啊!” 苏倾予半垂着眼睑沉默不语。 云烟见状,嗤笑了几声,随即问道:“你可好奇,你大伯是如何死的?陛下当初密会你爹,下达了何种密令?为何苏家满门忠良,最后却只落得个被夺兵权,闲赋在家的结局?” 苏倾予听到这才抬眸,看着她幽幽地开口道:“都是因为你。” “是啊,都是我的错,可又哪能都怪我?”云烟眼中染上悲凉之色,她凄然迷茫地看着半空苦笑道:“你可知道,我,你大伯苏伊康,还有灵素媛,是何关系?” 苏倾予静静地看着她,她之前确实调查过云烟跟她大伯的事,可是往事像是被暗中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抹除了一般,只隐约查出一些。 云烟和苏伊康,应该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后面的事就不难猜了,不过是云家和皇上联手棒打鸳鸯,拆散了二人。 可是最令她没想到的是,灵素媛居然也掺和在了其中? 想着,便开口问:“此时与灵素媛有何关系?” “呵呵!哈哈哈!” 哪知云烟听闻此言,先是冷笑了两声,随后像是疯了一般癫狂大笑起来,笑的眼角都湿润了才停下来: “怎么没有关系?要不是她,我和苏郎何至于走到这般田地,又怎会发生后续这么多事。” 第322章 长安乱之十一云烟与灵素媛的爱恨 第322章 长安乱之十一云烟与灵素媛的爱恨 苏倾予静默了片刻后问道:“曾经,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烟神情变了几变,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之中一般,无力地轻叹了一声:“事到如今,我便都告诉你好了。你大伯为了保护而我放弃了苏家所掌握的兵权这是真的,而陛下派人暗杀你大伯这也是真的。 ” 说到这,她不由顿了顿,眼神飘向半空,思绪似乎回到了那个烟雨花季,眸中,盛满了美好和柔和: “我与苏郎,还有素媛本是青梅竹马,三人一起长大。苏郎年纪稍长一些,我与素媛多数时候都在受他照顾。 只是灵家家教森严,素媛作为灵家嫡女,因为诗书礼乐等课业繁重,后来就很少能够出府玩耍了。 所以大多时候,都是我与苏郎一起。 我求家人让我扮成男装上学堂,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与苏郎一起上学的机会。 我与苏郎关系愈发密切,同时作为素媛少有的闺中密友,也时常上门看她。 只是每次上门,素媛都会向我打听苏郎的事。 到底是那时年幼,并未察觉出哪里不妥。 只是隐约觉得心中不适,就感觉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一般。 而苏郎偶尔也会因为朋友之情,每月写一两封慰问素媛近况可好的信,由我带给素媛。 我们三人之间的联系,倒也从未断过。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就单纯地觉得只要能与苏郎在一起,心中便是无限欢喜,一日不见他,恍如隔了三秋般怅然若失。 如此,时光一晃,便是十年。我们也终于由懵懂无知的孩童,长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话音到了这里,她倏地顿住。 苏倾予见她神色复杂地变换个不停,却迟迟不再开口说话,不由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她重复了一遍,最后深呼吸一口气道:“后来,在我又一次上灵家探望素媛的时候,发现她十指裹着纱布。 我着急担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从枕下拿出一个香囊来交到我的手里,兴奋地笑着对我说,那是她人生里做的第一个最完美的香囊,希望能托我交给苏郎。 而她的手指,却因为在那段时间苦练女红,被扎的千疮百孔。 却不见她对我抱怨一句。 呵,你知道吗,我至今都忘不掉她当时那副娇羞而又明媚的笑容,带着希望、渴求,还有对美好爱情的憧憬。 我当时愣愣的捧着那个用彩色锦丝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锦囊一时忘了作何反应,就仿佛我手中的东西,不是香囊,而是什么毒物一般,让我心悸地恨不得立即扔了去。 也是那时,我才如梦初醒般,清晰地认识到我对苏郎的感情。 我人生里的第一份爱情啊,没想到竟与闺中密友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可是素媛先表了态,我知道,这份感情,注定我只能压在心底。 我勉强笑了笑,怕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的心情是有多苦涩。 替自己的好友,给自己喜欢的人送信物啊!呵呵……” 云烟单手捂住脸发出一阵阵笑声,眼角却沁出一些透明的液体,随即整个人被无声地压抑所笼罩。 见状,苏倾予心里倏地一痛,这种感觉,就如前世她听说月寒要与旁人联姻那般,无奈而又苦涩吧? 不能争,也无力去争,那明明也是自己的心头挚爱啊,怎么能说让给别人,就真能轻轻松松地拱手让人呢? 同时,她忍不住想到,自家大伯,也就是苏伊康,那到底该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能让云烟与灵素媛皆趋之若鹜。 该是温柔如旭阳般的一个男子吧,温暖而不刺眼,周到而又体贴,如若不然,又怎会同时虏获两颗芳心? 正想着,却听云烟又重新开了口道:“纵使心中百般不愿,最后我还是替素媛传了该传的话。 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既是为素媛传达心意,同时也葬送了自己的爱情。 当时的我这般想着。 说完正想将素媛的香囊送出,然后替素媛向苏郎表白。可苏郎却在一愣后一脸激动地拉住我的手,竟是对我表白了心意。 我知道他误会了,可这种误会,不是正得我意吗? 一边是心悦之人,一边是闺中密友,无论哪一边,我都不愿舍弃,心烦意乱之下,我转身逃了。” 瞥见苏倾予闻言诧异地挑眉后,她苦笑着道:“没错,如你所想,素媛托我所赠的香囊,我并未送出,而那句话,我也未说是素媛的心意。 我什么也没说,转身就逃了。缩在云家,哪里也不敢去。 直到不久之后,我听说宫中选秀女,灵家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势地位,强制性的将素媛送进了宫中为妃。 那时我才明白过来,怕是素媛一早就得了消息,这才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希望苏郎能够明白她的心意,然后提早上门提亲,以苏家当时的权势,灵家断然也不会拒绝的。 可是……因为我的犹豫和私心,断送了素媛的一生。 如你所说,我确实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呐!” 她叹了口气。 苏倾予表情淡淡的,似乎有掺杂了什么复杂情绪在其中。 爱情本就是自私的,我爱你,我渴望得到你的一切,我不希望看见你身边站着另一个人,如此而已。 谁能说云烟做错了呢,她不过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和好友爱上了同一个人,意外得知那个人心底也爱着她,促使她在本想帮好友的路上犹豫起来罢了。 爱,本身就难分对错,但凡涉及到三个人的爱情,从开始便注定这是一场悲剧,或是其中一个人的悲剧,抑或是三个人的…… 很明显,云烟这场爱情,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这是他们三个人的浩劫。 ‘所谓爱情,十人九悲,红尘俗世,几人能逃开,能避免?’ 苏倾予在心底叹息般低喃,却也明白感情的事,外人最不好评说什么,索性静静地听着,她知道,云烟的话并没说完。 第323章 长安乱之十二 果然,后者顿了一会又接着说道:“可当时我终究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甚至有些恶毒地想着,素媛进宫也是好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而我也不用夹在友情和爱情之间苦受煎熬了,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苏郎在一起了。 就这样自我安慰着,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苏郎的心意! 此事不知怎么传进了云烟的耳里,她被封皇贵妃的那日,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是一条带血字的手帕,血淋淋的‘我恨你’三个大字,几乎吓得我心魂不稳。 这也代表着,我与素媛的关系至此彻底崩裂。 虽然难过,却远比不上和苏郎在一起的快乐。 我以为此事算是就此过去,素媛就算再心有不甘,可她也逃不过做皇妃的命运。 木已成舟,或许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沉淀,素媛已经原谅我了呢。 可又哪里能料到,就在我与苏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时,一道圣旨下达到了云家,陛下选我入宫,即日封做婉妃。” 说完,她古怪一笑,看向苏倾予问:“你这般聪敏,不如猜猜,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倾予看着她充满血丝的眼睛,里面印着深刻憎恨,再联想到之前的对话,霎时间,心里便猜到了八九,于是道: “若我没猜错,是不是灵素媛进宫当上皇贵妃之后,便向皇上举荐了你,迫使你不得不进宫为妃,拆散你与我大伯,借此来报复你。 可是陛下并不爱你,他心中只有君皇后一人。后来你与我大伯的事传进陛下耳中,甚至有关于月……七皇子乃是你与我大伯的私生子这一言论,一度甚嚣尘上。 以至于陛下不仅疏远于你,甚至因为皇家尊严,曾一度想杀了你与七皇子,对吗?” 虽然苏倾予及时改口,称凤月寒为七皇子,但云烟依旧会意,眼神不由沉了沉。 苏倾予见她看自己的眼神转而有些诡异,皱了下眉问:“怎么?” 是她说的不对,还是有什么地方触犯了什么禁忌? 正疑惑间,云烟却敛了神色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你说的全对,所以我有些惊讶罢了。” 紧接着话音一转问:“你觉得寒儿如何?” 苏倾予的脑海里霎时浮现凤月寒的身影,嘴角微微上翘了几分,并没有过多赘述,只一句“他很好”,云烟却止不住地紧皱起眉心。 只是后者并未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反倒赞叹似的,接着苏倾予之前的话道:“倾予不愧为苏家后人,果真聪颖。确实,事实与你所述几乎一致。 后来苏郎为了保我与寒儿性命,自愿交出苏家兵权,苏家后代,从此不得涉足朝堂,这也是为何你爹闲赋在家的原因。 外界皆在揣测苏郎之死,乃是一场兄弟因权势相残的惨剧,是你爹为了定安候这个尊荣华贵的头衔,然后与陛下密谋,杀害了苏郎。 却无人知道,你爹不过也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 苏家世代忠良人尽皆知;手握兵权,权势滔天同样无人不晓。 自古以来,身居高位者,最忌功高盖主的臣子。 在乱世之中,犹有利用价值,尚且可留一命,以作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之用; 可若在盛世之下,那些本应算作荣耀被人敬仰的功勋地位,便成了一种无名之罪。 即使皇帝表面再如何亲近褒奖,背地里必然都已经开始筹谋,如何才能将兵权重新夺回,并且将其处死,以保自己江山不会易主。 这就是帝王,冷酷又无情。”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苏倾予闻言低喃。 云烟“呵”地轻笑了一声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她顿了一下,接着道:“陛下心中虽然只有君皇后一人,可是在无人可接替他的位置之前,他自是也放不下他的凤氏江山。 苏家当初兵权硕硕,又得民心,从封号即可看出,在曾经那个乱世,右相未出之际,苏家便是百姓的定心丸。 苏家军所到之处,必有欢呼! 百姓们自发赠其衣粮,尽己所能,助其阵仗。 威风八面,可以说就连陛下御驾亲征,都不一定能得到百姓们如此拥戴。 说到底,不过是陛下怕了。 陛下疑心苏家有心造反,故在收买人心。 乱世将定后,便已逐渐开始打压。只是大树盘根已久,又深得民心,就是打压也只敢小心翼翼,并没有多大起色。 后来……经灵素媛的提醒,陛下这才注意到我。 虽然灵素媛本意并非如此,可却也确实因为她,才多生如此多事。 陛下以我为饵,让当时为定安候的苏郎,自愿放弃所有兵权,退出朝堂。 如此不仅能省去不少麻烦,还不会动摇民心骂他昏君。 苏郎曾也想过反抗,陛下见光封我为妃不够,便假戏真做,却不想我竟怀上了龙种。 苏郎终究不敌陛下心狠,为了保我和孩子,几乎放弃了一切。 陛下后来与你爹密会,据说是让你爹前去北荒执行一个任务,这事是真的。 当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其中要数北荒那边动静最大,不仅惊动了整个江湖,就连朝堂都难以避免的被波及。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陛下暗令你爹前去北荒,却又让苏郎同行前往。 最终活着回来的人,只有你爹一人。 虽一直查不到这之间究竟出了何事,但我肯定,苏郎必是被陛下派人暗害的。 你爹作为一枚棋子,被陛下推上了明面上去,挡去了外界的一切风言浪语。 而且你爹,也是陛下威胁苏郎甘心赴死的筹码。” 话中含义,苏倾予自然听得明白,心里阵阵发寒,若真如此,她爹这些年,内心该是怎样的愧疚? 说到底,大伯的死,终归还是与她爹有些关系。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她爹也是被迫成为牵制大伯的棋子,不是传说中为了候位与陛下密谋弑兄,这一点已经够了。 至少足够她在面对苏银川时,不会过于难堪。 “北荒那年,当初发生了何事?” 第324章 长安乱之十三 “嗯?好像是有什么宝物现世吧,谁知道呢!只是听说死伤无数,有江湖势力,也有朝堂士兵。啧啧啧,那一年,真是血雨腥风的一年呐!” 云烟顿了顿,表情变得有几分微妙,似自责,又有些痛苦道:“当初也怪我,如果不是我忍不住相思之苦,私会苏郎,告诉他我想再看一眼木槿花海,还被陛下发现,被陛下捉了把柄,或许,苏郎也不会那么早被陛下迫害而死……” 苏倾予闻言沉默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将前因后果串联在了一起。 简而言之,灵素媛嫉妒云烟,设计她入宫为妃,苏伊康为了保护云烟母子,失了兵权不说,还丢了性命,整个苏家最终都沦为了牺牲品。 可是…… 她眸色略沉,再次开口时,嗓音已有了几分沙哑,任由她再如何生性淡薄,冷静自持,此时也是心境难平。 “你虽无辜,可我大伯亦无辜,整个苏家上下,没有一人该死,云烟,你怎么敢……” 说着,她不由联想到苏家惨况,本就沙哑的嗓音顿时染上了几分哽咽,强制冷静地道: “我大伯用命保你和你的孩子一世安稳,你便是这般回报他的?用苏家上下一百三十四口人命,来慰藉他上天之灵?” 她稳住自己的情绪,心底阵阵发寒,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婉如春柳一般的女子,内里却是比皇贵妃灵素媛还自私还阴狠。 她真的替大伯不值,怎么就那么不长眼,看上了这么一个女人。 云烟单薄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颤,苏倾予的话像是带刺的荆棘,一圈又一圈地缠上了她的心脏,然后不断的收紧,刺扎进去,疼得她几欲抽搐。 她暗自苦笑,她只是想保住自己与苏郎唯一的血脉而已,不然若怀的当真是当今皇上的孽种,她怕是恨不得当初直接难产而死,何来为袒护他而牺牲一切之事。 就是因为苏郎为了保护她们娘俩儿而死,所以,她更要保住苏郎和她的这唯一血脉啊! 当初进宫之时,她就发现了自己已经怀了身孕。 虽然惶恐害怕,可却也暗自欢喜,还好,她和苏郎此生虽不能在一起,但好歹还有这个孩子…… 她一定要偷偷将其生下来,然后让人送出宫好生养大。 如果可以,她还可以联系苏郎,将孩子领养进苏家,对外宣称为义子,将其抚养长大。 那时,她还不知道,陛下为何一定要纳她入宫,只是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宫里生存,面对各宫妃子所有的挤兑打压,都默默忍受着。 好在自她入宫以来,陛下都对她不理不睬,仿佛宫中没有她这个人一般,这才让各宫逐渐消停下来。 虽然那阵子过得犹如被打入冷宫的弃妃,但却也甚得她意。 可没过多久,那夜不知发生了什么,凤敬一身酒气闯进她殿里,不顾她反抗强要了她。 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她只能咬牙忍着屈辱。 不过倒也因为这次,她不用再每日担惊受怕,不必再遮掩自己怀孕的事实。 她派人联系过苏郎,后者动用关系,让一个曾受过苏伊康恩情的老御医为她把脉,给她保胎,这才让她免去了暴露的风险…… 分娩之后,她实在舍不得设计将孩子送出皇宫,于是便养在身边。 再后来…… 她闭上了眼睛,不忍再回忆充满悲惨和戏剧性的过去。 这些话她永远不会说出来的,为了保护凤月寒,不让他背上‘孽种’的罪名,过去的一切,都只能烂在她的肚子里了。 如此,苏倾予就更得死了啊! 从刚才苏倾予下意识想对凤月寒的称呼来看,二人之间的关系怕已是有几分不简单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二人有可能走上乱/伦之路。 眼睫颤了颤,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已是平静无波。 看似过去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是闪过几个思绪的功夫。 她看向苏倾予,见后者的眼底隐隐发红,知道这是药效即将发作的反应,只是被后者压制住了而已。 接着她半垂下眼睑,无比冷漠地道:“我爱苏郎没错,可生为人母,我更爱自己的孩子。与之相比,苏郎算什么,苏家一百三十四口人命算什么?只要能保寒儿一世无忧,就算牺牲天下人的性命又如何?” 苏倾予只觉得心底突兀地爆发出一股情绪,那是一种暴躁的,难以压抑的愤怒,隐隐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时,眼前毫无征兆地忽明忽暗起来,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急忙想撤离,可是浑身依旧发软无力,甚至有些燥热起来。 渐渐地,她感觉自己神智仿佛被撕扯成了两部分,理智的那一部分被排除在身体之外,静静地看着疯狂的那部分掌控自己的身体。 看着自己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顺手将床上的匕首攥在手心里,坐在那里赤红着双眼瞪着云烟,眼底充满着憎恨,再然后,她感觉自己的理智也在逐渐崩塌。 她瞬间明了,云烟必定在给自己解除玉燃药效的同时,给自己下了另一种药。 或者说,玉燃根本就没有解,只是暂时被压制了,只是情绪被刺激后,药效爆发的同时发生了异变,这必定是云烟另一个圈套。 她猜的丝毫不错,可是却为时已晚。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神智逐渐不明,却仍执拗地哑着嗓音问“为什么,该死的明明是你,为何要拉整个苏家垫背。明明是大伯救了你,你为什么要陷害整个苏家”。 “呵,我不是说过了,为了寒儿,我不惜牺牲一切,一个苏家而已,又算什么?” 云烟笑了笑。 那表情落在苏倾予眼中,变得轻蔑而又嘲讽。 可是下一刻,她眼前的云烟,五官逐渐与凤月寒重叠,最终竟变成了凤月寒的模样。 她仿佛重回到前世与凤月寒携手私奔逃亡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迷茫,她歪了歪头,竟无声地落下了泪:“月寒……我……回来了?” 第325章 长安乱之十四 第325章 长安乱之十四 她松开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扎进云烟怀里,哽咽低喃,似乎在宣泄一直压抑着的某种情绪:“寒,我们不是兄妹,不是……嗯——” 她心头一直压着的巨石终于被搬开,加上药力引起的幻觉,两世的复杂的感情叠加在一起,同时体内腾起的燥热,让她脸色逐渐潮红起来,忍不住低吟出声。 云烟厌恶地皱了皱眉,一边推开苏倾予,一边引导她重新攥紧床上的匕首。 “苏倾予,你果真,该死!” 她低喃着,开始故意在屋子里造成格外大的动静。 结界已撤,屋外的人自然都听见了屋子里噼里啪啦的响声,立马着急地隔门喊道:“娘娘,大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娘娘,婉妃娘娘?” “唔,救我——啊——” “娘娘,娘娘发生了什么?” 门口的宫女侍卫听见云烟的痛苦地呼救声,不由开始拍打起殿门。 “不要——啊——右相大人——本宫乃是皇妃,你竟企图玷污本宫?” 殿外的人闻言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右相竟要染指皇妃?这还了得。 就算婉妃乃是众所周知的不受宠,胆也绝不是旁人能够碰的啊。 侍卫们见情况不妙,立即要撞门而入。 云烟自是听见了动静,忙引导苏倾予压在自己身上,一起躺在床上,然后握着苏倾予的手,引导她将匕首狠狠扎进自己的心窝里。 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匕首插入肉体时发出的“噗嗤”声格外刺耳。 滚烫的热血溅了苏倾予一脸一身,她一下子从幻觉中惊醒过来。 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因为被面前血腥的场景刺激到,逐渐恢复正常。 只是不待她神智完全回笼,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殿门就已经被撞开,一大群人冲了进来,大喊:“婉妃娘娘!” 云烟衣衫不整地躺在苏倾予身下,本就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她垂眸看了眼仍握着插在自己心口匕首的手,嘴角竟扯出一抹诡异而微妙的弧度,可下一瞬就消失了。 她目露慈悲的看着苏倾予,一边咳血,一边道:“多谢大人,至少……让本宫保住了清白,不至于使陛下……难堪。” 苏倾予怔愣的看着这一幕,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她杀害了凤月寒母妃这个事实,颤抖着手,竟连拿开的力气都没有。 善嬷嬷见状忙大喊起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禀告陛下,赶紧叫御医过来救人啊。” 右相欲奸污婉妃,婉妃抵抗却遭到杀害的消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座皇宫。 与此同时,一身黑衣,已经来到问心殿外的凤月寒看着眼前慌乱的情况,他怔愣了片刻后,难以置信地扯下脸上的面巾,踏进了殿里。 侍卫本欲阻拦,然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忙低头后退。 殿中一下子寂静下来,苏倾予转头朝门口看过去,面无表情的脸在看见凤月寒的那一刻,变得有些慌乱。 “倾予,你……为何?” 听见凤月寒的声音,苏倾予摇了摇头道:“月寒,你……你信我,我没有……” 嗓音沙哑干涩的不成样子。 凤月寒心中一痛,他痛苦地看了眼苏倾予握着匕首的手,讽道:“你这样子,叫我如何相信?” 苏倾予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微微放大,随即触电一般连忙收回手。 手上沾染的鲜血残留余温。 躺在床上本紧闭双眼的云烟慢慢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是寒儿回来了吗?” 凤月寒睁大了眼睛,大步走到床边,抬手狠狠掀开苏倾予,因为玉燃的缘故,浑身无力的苏倾予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也没爬起来。 她伏在冰冷的地板上,脑子却越发清楚。 云烟用命想要换取的,难道就是让凤月寒恨她吗? 云烟抬手轻抚凤月寒的侧脸,温柔地笑道:“对不起寒儿,母妃没办法……咳……再陪你了,往后的日子,你自己定要,多加小心……” “不,不,母妃,她们已经去请御医了,御医到了一定能治好您的,您不要说这种话!” “呵呵,傻孩子啊,对不起,都怪母妃无能,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 苏倾予自然也听见云烟说的这么一句话。 她心中一痛,凤月寒的经历,她还是知道的。 因为受云烟和大伯密会一事所累,所以他从小就被迫远赴边疆,能活到今日,吃了多少苦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无论云烟做了多少罪无可恕的事,可凤月寒却是实实在在的无辜,甚至他还曾救过她一命! 于凤月寒来说,从小爹不疼只有娘爱的他,云烟就是他世界里最后的温暖。 一旦云烟身死,他就成了孤儿。 是她亲手将凤月寒变成了孤儿……亲手将前世给了她诸多温暖关怀的月寒,变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儿! 她的心都在颤抖着,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怪圈里,不知如何自处。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其中一个不断叫嚣着,云烟本就是她的仇人,手刃仇人天经地义,另一个却大喊着真正错的是凤敬和灵素媛,是灵素媛的嫉妒还有凤敬的猜疑害了整个苏家。 可是,最后若不是云烟去凤敬面前栽赃苏家,苏家又何至于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地步? 脑海里的两个小人在打架。 不过退一步就时候,就算是看在凤月寒的面子上,她也该给云烟留一条活路的不是吗? 然而她也不想杀云烟的啊,明明是后者自己设计的…… 可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里,确实是她亲手杀害了婉妃! “不,不苦,寒儿不苦,母妃,求您坚持住!”凤月寒抱着云烟痛苦地低喃,然后一转头绝望的吼道:“人呢,怎么还不来,赶紧给我滚去找人啊!” “咳咳咳——”云烟轻轻地拉了拉凤月寒的袖子道:“寒儿,你怎变得如此暴躁了?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让他们,下去吧…… 凤月寒抱着云烟已经逐渐转冷的身体,哽咽着侧过头对一众宫人冷声道:“滚。” 第326章 长安乱之十五 第326章 长安乱之十五 随人一同冲进宫里的一个小宫女闻言忙小跑到苏倾予身边,一边扶她起来,一边极小声地在她耳边问道:“公子,您还好吗?” 苏倾予摇了摇头,借力起身,朝门外走去。 期间扫了眼半死不活的云烟,心中冷笑,还真是用命演了一出好戏。 只是看见凤月寒悲痛欲绝的表情之后,她心中一阵滞涩,抿了抿唇转开了眸光。 不过片刻功夫,殿里的人就消失了个干净。 云烟咳了几声,不断有血从嘴角往外流。 她叹道:“寒儿,右相怕是中了什么招,你就……别怪他了,还有,母妃原不希望你去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是如今,母妃希望你能主宰天下,只有如此,才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她想过了,不争不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假若苏倾予此次不死,假若凤宸珏登上皇位要为苏倾予平反甚至报仇,凤月寒很有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登上皇位,才是万全之策。而这凤氏江山,实际上也变相的成了苏氏江山,也算是对苏伊康在天之灵的一点慰藉。 已经陷入疯魔的云烟却是忘了,苏家世代忠良,从未想过谋权篡位,她这样做,哪里是慰藉,分明是在玷污。 “寒儿,我要你发誓,誓要成为君主。” “我发誓,此生不为君主,不得……” 他话未说完,就被云烟抬手捂住了嘴,后者终是不忍他发下毒誓,笑了笑道:“有此决心就好,就好!”。 手无地落了下来,她缓缓闭上眼睛,无力道:“寒儿,你低头。” 凤月寒见状心中一痛,低下头,云烟不知说了什么,竟导致凤月寒神色一变。 而此时,一群御医也终于赶了来。 善嬷嬷忙喊道:“快点快点。”然后拍门道:“殿下,殿下,御医都赶来了!” 凤月寒看着怀中已经失了气息的云烟,他动作轻柔地让她平躺在床上,然后走到门口拉开门,看着面前一群终于来到的御医们,嗓音沙哑状似平静地道:“不用了,婉妃,已殁。” 一群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连忙跪了下来,磕头高呼:“微臣来迟一步,还望殿下节哀。” 凤月寒冷冷地看着众人,眼底透不进一丝光亮。 他知道太医院距离问心殿有一定距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来已是极限,绝对没有拖延时间。 可是因为悲伤的缘故,他看谁都觉得对方有错。 眼下竟生出想要屠光面前所有人的想法! 整件事完整地传进了凤敬的耳里,确定凤月寒确定是自己的孩子之后,他轻叹了口气吩咐道:“小全,宣布下去好生处理婉妃的后事,只是近来将有联姻喜事,丧事不宜办的过大,最好尽早入殓下葬。” 他终究还是对不起这对母子啊! 灵素媛说的没错,他这辈子,除了将薰宜母子装在了心里,其他人,他从未真心待过。 可笑的是,他既没保护好薰宜,却也对不起所有人…… ‘还真是失败的一生啊!’他苦笑着在心中低叹。 却也因此没有追究凤月寒擅自离开边境回到皇宫一事。 一旁名为小全的太监应了声“是”,正躬身准备下去,就听见凤敬接着道:“对了,可让七殿下亲手操办此事。 还有,责令右相先行回府,安排重兵把守,不得允许,不得出府,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以及御史中丞三司联合调查此案,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小全应了一声之后便退了下去。 独自待在殿中的凤敬眼神深沉,他知道此事必有内情。 状似证据确凿的表面,实则破绽百出。 若换作旁人,他可能还不会如此笃定,可是对象是苏倾予,他却坚信那孩子不会做出如此下作找死之事。 ‘苏倾予啊苏倾予,枉你聪慧过人,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阴沟里翻船了呢?可为什么,偏偏是婉妃呢?’ 他先是叹息,随后又有些疑惑。 有些想不通,到底是想要陷害苏倾予的人跟婉妃有什么过节,想要置她于死地,还是苏倾予本身与她有何过节? 后宫妃嫔虽说已然不多,可却也不仅只有婉妃一个。 “零三,去查一下。” “是。” 暗中有人应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一道暗影闪过。 凤敬轻咳了两声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寒气携着夜露袭来,湿冷地令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苏倾予,你说,朕是保你,还是不保你呢?” 他抬头看着穹顶零零点点的一些繁星低语。 只是很快他就会知道,这已经不是他想不想保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保。 …… 旨意下达到了问心殿,凤月寒在心中暗讽,凤敬此次居然没有为难他,不过表面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叫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全程在一边旁观的苏倾予因为理智回归的缘故,已经逐渐压下了体内的药力,身体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可是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体内玉燃全面爆发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放任自己露出不堪的丑态。至少,不能在这里。 她抬头看向凤月寒,有些恍惚。 记忆中,两世重叠在一起的人,渐渐有了分/裂的趋势。 她第一次意识到一个观点,两世所遇到的人,无论多么相像,哪怕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世间不会有两朵完全一样的花,有些东西,错过了,终究就是错过了。 不过这种意识还很模糊,只是她一闪而逝的念头,还来不及深思,就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 当反应过来凤敬这是要暂时将自己软禁在右相府里时,她心里并未感到丝毫惊奇。 凤敬不傻,自然不会相信她能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下作之事。 想到这,她心里咯噔一下。 没错,此事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云烟背后的那个人,费这么大劲做这些事,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327章 长安乱之十六 第327章 长安乱之十六 “大人,请。” 名为小全的太监,走到怔怔出神的苏倾予面前,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态度如常般恭敬。 虽说苏倾予目前似乎是罪犯的身份,可是凤敬毕竟没有下令将其收监。 只要没有直接打入天牢,下令处死,那么一切都还有很大的转圜余地。 宫里的人有几个不是人精的,更何况是能伴在皇帝身边的太监。 他能看出来凤敬有心想要保苏倾予,自然不会在这个敏感时候冒犯后者。 苏倾予抬眸看了他一眼,抿了抿下唇,准备动身随其离开。 只是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所以每一步都走得略显蹒跚。 小全见状打算上前帮扶一把,苏倾予却顿住抬手拒绝了。 她站定在那里挺直脊梁,整理了一下衣袍,脸色虽然仍旧苍白,发丝凌乱的样子很是狼狈。 在外人眼里,她明明是一个企图玷污皇妃不成,并且成了弑妃的大恶之人,明明罪恶缠身。 可是她紧抿着唇,微垂着头站在那里,愣是给人一种清冷孤傲的感觉,那种出尘不染的气质,若非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实在让人打心底里难以相信,她做了弑妃之事。 然苏倾予眼下实在没有心思想他人对她的看法,无论是大脑还是心里,都充斥着无力。 她和凤月寒之间,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似乎,他们之间,永远都有解决不完的误会…… 她深吸了一口凉气,夜里的空气里充斥着寒露的气息,让她整个人越发清醒了些。 她最后看了眼凤月寒,可是后者只是低着头站在阴影里,就连眼角余光,也未在予她。 她轻叹了一声,待她再次迈开脚步时,似乎已经稳健如常。 只是若是细细观察的话,则会发现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只不过是因为幅度很小,所以这才不至于被众人发现而已。 在与凤月寒错身而过的瞬间,后者哑着嗓音,低声问道:“苏倾予,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 “信我者,自会去查明真相,何须我多说只言片语;不信我者……” 说到这,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一旁凤月寒,眼神里带着旁人看不懂的复杂,接着又道:“任我舌灿莲花,也是枉然!” 说完,她便不再作过多的停留,目光空茫地注视着前方离开了这里。 半晌之后,凤月寒猛地转过身子,盯着苏倾予的背影吼道:“你说啊,你说你是被陷害的,你说母妃不是你杀的,只要你说,我便信你啊!” 苏倾予脚步顿了一下,可也就是那么一瞬,下一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中间并未喊半个“冤”字。 她是被陷害的不错,可她手上,也确实沾染了婉妃的血! 这叫她如何对凤月寒解释,难道让她对他说,是他母妃设的局,然后以付出生命的代价,让他们从此成为死敌? 呵,就算她愿意说,凤月寒也绝是不会信的! 因为看的明白,所以才更不愿意多此一举。 心绪波动的厉害,本强压下去的玉燃药力猛地窜上来,欲火攻心,气血逆袭,她紧咬着牙关,这才忍住没当场吐血。 她紧握着双拳,出了宫门,却是再也坚持不住,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眼前一黑,当即晕了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右相大人晕了,快来人,抬大人回府。” 太监小全见状被吓了一跳,立马尖着嗓音大喊起来,场面有一瞬的混乱。 最后由御林军将苏倾予抬进软轿,由人抬往右相府才算结束。 一直守在门口,等苏倾予回来的何伯远远地便看见了一大支队伍朝着府邸行进。 宫里的事,他已经收到了部分消息,心下当即有些不安起来。 很快,他就看见那支由御林军组成的队伍在府邸前停了下来。 一个御林军走到软轿前,将晕倒的苏倾予背出来,随小全一起走进了右相府。 小全来到何伯面前,先是看了眼苏倾予,然后叹了口气道:“唉,你就是右相府里的管事吧?” “正是。”何伯应声。 “右相大人在宫里染上了些大麻烦,陛下下令即刻调查,在调查出真相之前,右相大人被禁足在府邸里,由御林军看守。 只是大人似乎身体有所不适,刚出宫门就晕了过去,还望管事代为转告大人,请大人这段时间,先安分待在府里,勿要外出了!” 何伯自然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麻烦,他摸出一定白银,悄悄地塞进小全手里道:“好的,麻烦公公了。” 可是却不想那锭银子被小全转手推拒了,后者摇头道:“唉,有些事,咱家也是人小力微啊,帮不上多大的忙,这些财物,便不收了。 人既然已经送到了府邸,咱家也要回去复命了,就不多作停留了,告辞。” 说完,小全摆了一下手里的拂尘,捏着兰花指略一抱拳,然后不等何伯多言便转身离开了右相府。 虽说目前局势不明,凤敬似乎想要对苏倾予网开一面。 但是谁能说得清楚后续会如何发展。 当下谨慎点总没错的,他可不想因为贪图一时的财物,后面沾染上一堆麻烦,更甚者可能会赔进自己的一条性命。 何伯正在房间照顾着昏迷不醒的苏倾予,江芷婉和苏银川闻声也赶了过来。 江芷婉憔悴的脸上再填几抹忧愁,焦灼的绞着手帕,担心地问何伯:“苏苏她怎么样了?为何会晕倒,为何陛下要派兵看守府邸?” 何伯一时不知该如何向江芷婉解释,只好摇头道:“夫人,您暂时先别问了,这些都是暂时的。” “那苏苏为何会晕倒,到底发生了何事?” 何伯正想找些托词敷衍过去,他知道,事实的真相绝对不能告诉江芷婉,也明白苏倾予必定也是不想让江芷婉替她担心。 江芷婉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低喝道:“告诉我!” 眼看江芷婉越发咄咄逼人,苏银川看不下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婶婶,您先不要担心,宫里的事想必倾予醒来就能解决掉的。 或许,这些御林军围守府邸,不是为了看守,而是为了保护五弟呢?您先不要着急,一切等小五醒来再说吧!” 江芷婉闻言虽还是担心,但到底没再向何伯追问下去。 第328章 长安乱之十七 第328章 长安乱之十七 只是苏银川在看向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苏倾予时,眼底弥漫着忧虑。 刚才那番话是他为了安抚江芷婉而掰扯的,眼下这种情况,很显然是苏倾予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心下暗叹了一声,心道莫非皇上不将他们苏家一网打尽就不罢休不成? “婶婶,眼下也不早了,不然您先回去休息,小五这里我来照顾吧。”他接着对江芷婉建议道。 可是后者却摇了摇头:“不亲眼看着苏苏安然醒来,我心有不安,我就坐在这里守着她吧。” 苏银川张了张嘴,本还想再劝说两句,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后退了两步,然后走到何伯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让婶婶和小五单独待一会儿吧,我们出去找大夫。” 何伯有些担心,因为他对江芷婉的印象并不好。 虽然江芷婉是苏倾予的母亲,看起来也非常的大家闺秀,温婉秀丽,可是仍旧改变不了她打过苏倾予的事实。 对此,何伯仍旧有些耿耿于怀。 于他来说,他只认苏倾予这一个主子,其他人对他毫无意义。 可是对方毕竟是苏倾予的生母,况且苏银川也一直在旁边给他暗示。 最后无奈,他只好随苏银川走了出去。 出了房间之后,他顺手带上了房门。 何伯先是对苏银川拱手行了一礼,随即有些不满地低声说道:“苏公子,老奴知道您是公子的兄长,可是守护公子乃是老奴的职责,眼下公子昏迷未醒,老奴理应照顾在公子左右。” “……”苏银川看着何伯一本正经的表情,解释道:“那不是别人,是小五的亲娘,他们母子很久没有团聚了……” “可若是现在有人趁机伤害公子,公子身边连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都没有。” “何伯,”苏银川语气有些重,见何伯的表情随之稍缓,他才重新开口道:“婶婶之前确实打了小五,但是你真以为她不心疼小五不成?他们分开已经够久了,就让婶婶单独守护小五一会儿吧,我相信小五若是清醒着,定然也乐意如此。” 何伯闻言抿了抿唇,终是没再说什么。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满是对苏倾予的心疼。 他摇了摇头,这种权谋争斗,彼此算计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或许于苏倾予来说,终其一生,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思绪翩飞,不知为何想到六年前初见苏倾予时的模样。 那时,对方还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可第一眼,就让他觉得对方身上染尽风霜,理应懵懂天真的双眼里深沉如渊。 他本原名何立安,虽说是一介江湖散人,却也算赫赫有名,乃是名列星曜三榜之一的高手榜第七。 星曜三榜分别是星曜修灵榜,星曜高手榜和星曜暗榜。 修灵榜上都是年轻一辈灵修者的排名,高手榜是普通江湖武者的实力排名,至于暗榜,则略显神秘,因为知道此榜的人并不多,而且只有在十年一度的灵修试炼大会结束后,才会更新一次。 基本上榜之人,都是各名门世家宗派少年弟子。 三榜虽各有不同,而且星曜榜上所有排名都仅能作参考,不能否认世间还有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有一点必须承认的是,能榜上有名之人无一不是实力强悍之辈。 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打榜,也就是挑战并赢取排名比自己靠前的人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排名。 随之赢取相应的奖励,名望,地位。 何立安虽然本身排名不错,但因为妻子重病,需要一味极难得的药引才能治疗。 他记得新晋高手榜前五的话,武林联盟会奖励新晋者一个合情合理的愿望。 于是他便打榜第五,企图替代郁寒,谁知郁寒本身实力极强不说,他还是白月寨寨主的亲传弟子。 白月寨寨主极其护短! 因此,他不仅输给了郁寒,而且遭到了白月寨的追杀! 重伤逃脱,白月寨却仍紧追不舍。 幸运的是那时他遇到了年幼的苏倾予。 他至今也忘不掉,苏倾予当时看了他一眼,问他想不想活下去时的眼神,还有以稚幼之龄杀光了所有追杀者的血腥场景。 可是确实是她救了他,并且后续用药治好了他的伤。 虽然事后,苏倾予似乎也受了很重的内伤,而且为了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未来得及处理肩膀上的伤,以至于伤口发炎感染。 在他清醒之后,苏倾予就因为高烧晕倒了。 在他带她去找大夫医治,大夫为她清理完伤口后,准备药浴治疗才发现原来这是个女娃娃的。 再后来,他无奈地回了住处,却得知妻子已病丧的消息。 悲痛欲绝之下,便决定退隐江湖,而为了报答苏倾予的救命之恩,他便成了现在的何伯。 这些年来,他着实帮了苏倾予不少忙。 苏倾予的江湖势力搭建,就有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于何伯! 念及往事,何伯有些伤感,伶仃孤苦,晚无儿息的他一直都将苏倾予当做自己的孩子守护着。 可是后者仿佛没一天安生日子,叫他如何不难过!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微垂着头对苏银川说去请大夫,然后便兀自走开了。 苏银川靠着廊柱目送何伯离开,直到后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收回目光,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 “小五,这纷乱,何时才能终了啊!” 低喃声在微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凄凉压抑,他问的人正在屋子里躺着,自然不会给他回复,徒剩满地寂静。 屋子里,江芷婉正坐在床边看着静静昏睡的苏倾予,没有睁开双眼时的锋芒和清冷,多了些柔和,还有些许脆弱。 “苏苏,你说,咱们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啊!” “对不起,娘亲对不起你,这些年,你为这个家,真的背负太多了!” “苏苏……” 她握着苏倾予冰冷的手抵在额间不停地絮叨着,语气又是无力又是愧疚。 第329章 长安乱之十八 第329章 长安乱之十八 说着,竟忍不住低泣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抽动了一下。 喜不自禁,忙抬头看向苏倾予,着急又忧心地唤道:“苏苏,可是醒了?” 然而任由她如何唤,后者依旧没有动静,很明显依旧没有恢复意识。 江芷婉有些失落的半垂下眸子,却见苏倾予脸色泛着异样的粉红,还有一两缕发丝黏在其脸侧,偶尔竟还有汗水从她鬓角流下。 她皱了皱眉,虽说已经入夏,可是这深夜里,天还是有些微凉的,就算是再怕热的体质,眼下这时候也不至于热到这种程度啊! 虽然想不明白,可仍下意识地抬手去为苏倾予整理黏在鬓角的头发。 然而指尖刚一触及苏倾予的侧脸,她被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好烫!” 她低喃着,愕然地看着躺在床上,即使昏迷中表情也越发痛苦的苏倾予。 “苏苏,苏苏——” 她俯身摇了摇苏倾予的肩膀着急地喊道。 “好热……” “什么?” 由于苏倾予嗓音模糊的缘故,所以导致江芷婉并没有听清,于是追问道。 “唔好热……嗯……” “苏苏,你醒醒,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虽然江芷婉仍旧没有听清苏倾予在说什么,只能听清“哼哼唧唧”的嘤咛声,但是通过对方不断地用手拉扯着衣服的动作,也算是看出来她想表达的意思。 只是无论她怎样晃动苏倾予的肩膀,叫唤后者的名字,后者依旧没有半分清醒的意思。 似乎眼下所有的呢喃和动作,都是潜意识的行为一样。 江芷婉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转身跑到门前拉开门,正好看见斜倚在廊柱看着夜空的苏银川,于是赶紧跑了过去,急道: “银川,苏苏似乎发高烧了,已经严重到开始说胡话了,不是说去请大夫嘛,大夫人呢?” 苏银川心里一个咯噔,压下心底的焦虑,面上装作一副冷静的模样对江芷婉安抚道:“婶婶,您先别着急,何伯已经去请大夫了,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啊,银川,你再派人去找个大夫回来好不好?”江芷婉抓着苏银川的胳膊说完后,突然哭了出来:“呜呜呜,银川,苏苏不能有事啊,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苏银川轻轻拍打着江芷婉的后背安抚着,明白后者这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失去亲人的现实给打击怕了,所以才如惊弓之鸟一般,遇到一点事都会惶恐成这般模样。 虽然他心里也一样担心着苏倾予,可是在这种情况,显然不能显露出来,不然只会给江芷婉造成更大的恐慌。 “好了,婶婶,您先别着急,我好歹也会些许医术,不如我先去给小五看看?” 这话自然是安慰江芷婉的。 可是熟料江芷婉竟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收了哭声,拉着苏银川就往屋子里走,边走边絮叨着:“苏苏不可以有事的,苏苏一定不可以有事啊!” 只是二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两道急匆匆地脚步声正往这边赶来。 二人不由顿足,转头去看,原来是何伯将余欢请了过来。 何伯领着余欢走近,看清了江芷婉脸上的泪痕,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芷婉哪里顾得上解释,抬手随意擦了两下脸上的泪渍,然后看了眼余欢,问何伯道:“他是大夫吗?” “是。”何伯回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江芷婉突然伸手拽住余欢的手腕,然后将其扯进了屋子里道:“是大夫就好,大夫您赶紧帮我看看我家女……孩子,她怎么突然发起高烧,还说起胡话来了?” 这段明明应该说起来很连贯的话,在她说到中间的时候却顿了一下,似乎突然想起来需要掩饰什么。 虽然她及时顿住了,可是在场的人却都知道她原本想说的应该是“女儿”二字! 余欢好几次想要挣脱江芷婉的桎梏,可是也不知这个看起来格外柔弱的女人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使他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直到走到床前,江芷婉松了力道,他这才抽回自己的手腕。 眼看着余欢只是站在床前揉弄着自己的手腕,也不给苏倾予把脉,江芷婉不由着急催促道: “大夫,您干站着做什么,苏苏她额头可烫了,您赶紧看看呀!” 余欢垂眸瞥了眼昏迷不醒的苏倾予,苍白的脸色却透着粉红,耳垂红欲滴血,嘤咛声黏腻,心下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于是便也不着急了,坐在床沿上,一边揉弄着自己的手腕,一边看着江芷婉问道:“她是你亲生的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问的江芷婉当场就懵了。 一旁的苏银川皱眉道:“小五自是婶婶十月怀胎所生,血脉至亲,天地可鉴。” 余欢斜睨了苏银川一眼,意味不明且有些不屑地反问:“血脉至亲,天地可鉴?” 苏银川不明所以,正想问他这个表情,这个语气是什么意思。 可是余欢已经重新将眼神转移到江芷婉的身上,轻蔑地道:“苏夫人,对于苏公子,你可有一日后悔自己曾做过的事? 啧啧啧,一出生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剥夺了某些生而为人的权力,她也真是可怜。 非叫我来说,不如不是亲生来的舒心,至少有一个借口自我安慰。 不过人心呐,毕竟生来就长得偏,自然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江芷婉脸色猛然一变,她瞪着余欢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跟苏夫人所理解的意思一样。” 何伯眼看着江芷婉表情越发不妙,而余欢也没有要给苏倾予查看身体情况的意思,不由上前走了一步插了一句道: “夫人,余掌柜,您们可以先别争执了吗,余掌柜,您先给公子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公子似乎很不舒服!” “哼,中了春药,没人给她纾解,能舒服才出鬼了!” 何伯:“呃?” 苏银川:“啊?” 江芷婉:“什么?!” 余欢直白的话语,显然使屋子里的其他人受到了惊吓。 怎么苏倾予进了一趟宫,却是中了春药回来。 那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联想到围在府外的御林军,再不清楚情况,也大概能猜到事情不简单了。 江芷婉眼前一黑,当即晕了过去。 好在苏银川眼疾手快,在其将要摔倒的前一刻,及时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余欢叹了口气道:“麻烦苏公子先带苏夫人下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苏银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那好,就劳烦大夫了,我一会儿再过来。” 余欢点头,苏银川在何伯的帮助下,将晕倒的江芷婉背了出去。 第330章 长安乱之十九 “何伯,叫一个府里的丫头过来。” “是。” 瞬间,屋子里就只剩苏倾予与余欢二人了。 看着已经热的汗如雨下的苏倾予,余欢摇头再次叹气。 刚才他对江芷婉说的那番话自然不是他随口乱说的,苏倾予的身世以及她的成长史,他都清楚。 至于为何会清楚,自然是与苏倾予的师傅棠无香有关! 江芷婉此番为何出现在这相府里,他自是也知道其原因,包括江芷婉打了苏倾予一事,他也是知道的。 连他一个外人,都替苏倾予委屈,替她哀怨。 苏倾予本是一个娇弱的女孩子,却因母亲的利益,生来就仿如生母用来争夺守护自己权益的棋子,硬生生成长成现在这幅仿佛百毒不侵的样子。 虽然事实上,江芷婉对苏倾予也不差,可那到底是出于内疚,还是出于母子之情? 或许两者都有吧! 但是他就是看不惯这样的母亲。 若非江芷婉定要隐瞒苏倾予的真实性别,或许现在,这个孩子的命运又是另外一番情景吧,或许也不必承受这些重任吧! 没错,他确实有些心疼苏倾予了! 不会哭的孩子没有糖吃。 因为儿时就过于懂事的缘故,所以打小就身负了全家人的期望,直至家族被栽赃陷害,破败至此,为家族洗刷冤屈,复兴家族的任务,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入府之前,他对苏倾予的印象仅停留在棠无香对他的描述里,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其血有百效,可制引。 可如今见了本人,并与之相处下,却只剩下心疼了…… 不过也正如他刚才的那句话,人心生来就是偏着长的,哪里有完完全全的公正可言! 况且苏倾予的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至少江芷婉虽隐瞒了她的真实性别,但对她的照顾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不管里面掺和了几种情绪。 收起思绪决定不再多想。 看似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在余欢他们几人进门后,几句话的功夫间发生的事。 余欢伸手替苏倾予把脉,却发现其手寒如冰块,不由愕然。 普通春药,似乎并无这般厉害! 他不由紧皱起眉心,认真地再次替苏倾予把脉。 仔细查探后,眉心皱的更紧。 抬眸再看看苏倾予的脸色,不由抬手拭了拭她额头的温度,滚烫的体温惊得他一下子收回了手。 “居然是玉燃,苏倾予啊苏倾予,你到底跟宫里的人有何仇,有何怨,居然被这般阴损的招数算计!” 想要解除这种药力的控制,最好的就是找个男人给苏倾予,只要云雨一番,便自然无事了。 可余欢却立马将这种想法从脑海里剔除。 因为他明白,像苏倾予这般骄傲的人,定是宁愿自己硬熬过情/欲的折磨,也绝不将就委身于人。 如此,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力帮她将所需承受的痛苦降至最低了啊! 想着,他翻手不知从何处取出几枚银针,先是封住了苏倾予的几处大穴,替她压抑药力的侵蚀。 只是收效甚微! 他顿了一下,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似乎有些气恼地低喃: “啧,这死丫头,仗着自己懂点医术,知道这玉燃非毒,只要扛过去就不会致命,就敢这么乱来。 妄动灵力压制的药力已经全面爆发,再想压下去,已经不可能了! 看来只有彻底诱发她体内的剩余药力,让她快速渡过这段煎熬期才成!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得叫醒她,让她保持清醒才可进行,否则怕是要出意外的……” 一边喃喃自语,手上倒是也没闲着。 将银针拔除后,又喂给了苏倾予一枚白绿白绿的丹药。 而这时,何伯也将佳静带了过来。 “余掌柜,人我带来了,请问与何吩咐?” 余欢头也没回地报了几味药材,让何伯下去准备。然后又让佳静下去准备一桶热水。 “唔——” 苏倾予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仿佛被沉在了深海里刚被捞出来一般,身体脱力绵软不说,还感觉浑身湿哒哒的黏腻的难受。 挣扎着睁开眼睛,面前的景象逐渐从模糊转为清晰。 “余掌柜?” 看清楚面前之人的长相后唤道,只是她刚开口,就觉得极为难受。 且不说嗓子像是被糖浆黏住了似的,就吐出这三个字也让她喉咙发疼,而且发出的声音还又腻又稠。 “别说话了,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你中了什么招吧?死丫头,下次再这么乱来,我可就不救你了!” “……”苏倾予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这种情况是她想的吗? 她也是被人陷害的好吗,谁知道那云烟突然中了什么邪,居然会使出这种法子,而且不惜以死为代价…… 想到这,她怔了怔,是啊,云烟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何用意? 这背后的深意,必然与凤月寒有关! 她紧皱起眉心,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却又有些不太确定,怎么可能呢,那个女人不是一向不赞成凤月寒参与皇位之争吗,怎么可能不惜以死亡为代价,刺激凤月寒卷入这些争端中呢? 还有,为什么偏偏选她,成为凤月寒的“弑母仇人”? 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没考虑到的。 想到从此与凤月寒形同陌路,仇恨相向,心脏便隐隐抽痛。 而体内诡异又奇妙的快感却一波浪过一波,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不到片刻,衣衫就已被汗水浸湿,最终迫使她几乎要咬碎下唇,也没能阻止shen/吟出声。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她一把扣住余欢的手腕,咬牙道:“快点,无论用什么法子,压制住我体内的药力,我有事必须处理。” “死丫头,你还要不要命了,再压制下去,下一次爆发一不小心可是真能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你定有法子,余掌柜,拜托你……” “哼,就是有法子也不会随你乱来,不仅是因为你,就是看在无香的面上,我也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你先熬一会,一会泡在药浴里,应该会舒服些的,且不出一个时辰,这玉燃定能解除。” 苏倾予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在听见余欢后半句话之后就放弃了。 第331章 长安乱之二十 第331章 长安乱之二十 眼下想说服余欢帮她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况且既然对方已经说了,不出一个时辰定能解除药力,那相信定是有一定把握的。 虽然会耽误一些时间,但应该不会误事…… 先受着吧,后面的事等挺过这一关再作安排。 虽然她思绪几乎已经被玉燃搅弄的一片混乱,但却仍在极短的时间里分析清楚了利弊关系。 随后便闭上了眼睛,一边忍着体内的躁动,一边尝试吸收玉燃的灵力。 福兮祸所依,只要能熬过,相信修为会更进一步的。 很快,佳静带着人抬进来一个浴桶,然后又有人陆续添进去热水,水汽弥漫了整个房间。 “余掌柜,可还有吩咐?” “等何伯回来再说。” 佳静点了点头,静立在一旁,看向苏倾予的眼神有些担心。 又过了半晌之后。 何伯这才带着药材回来。 余欢将每一味药材捣烂出汁,倒进早就准备好的小玉瓶里。 然后又将玉瓶里的药汁逐一倒入浴桶的热水里,随后拿出一个小白玉瓶子,也不知倒进去了什么材质的粉末,居然使得本平静的热水一下子“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泡。 余欢抿了抿唇,似乎在考虑什么一般,眼神闪烁不定。 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趁着屋子里另外两人不注意,偷偷划破了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滴进了浴桶里。 热气瞬间更甚,本清澈见底的水居然逐渐变得翠绿,最终完全变成了墨绿色。 “何伯,我们先出去,佳静,扶你家公子进浴桶里,等桶里的水重新归于清澈,就代表她体内的玉燃已解。” 说完,他重新回到床前,对着苏倾予道:“你可放心,虽说是清理你体内玉燃药力,但是这药水主要是剔除玉燃的糟粕,辅佐你更快地吸收玉燃精华灵力,并没有任何不好地影响。” 苏倾予睁开眼睛,道了声谢。 在余欢跟何伯离开的前一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何伯,季司也来了?” “公子,季先生还有叶主管还未到,其他你传唤的人倒是都到齐了,安排他们在各个厢房稍作休息着。” “嗯。” 虽然皱了皱眉,可却并未多说什么。 何伯见状便躬身行了一礼,然后随余欢出了房间。 苏倾予在佳静的搀扶下下床褪衣进了浴桶,同时想到叶漱在赤夏国找不到季司的场面,不由摇头失笑。 不过她倒是不怕季、叶二人会失约,毕竟有叶漱在,即便再晚,终究还是会到的。 只是下一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身体传来的刺痛给夺走了。 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针扎似的疼,让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下意识地想从药水了跳出来。 好在这种冲动被她及时克制了,她紧抓着浴桶的边缘,又重新坐了回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赤夏国。 一个不起眼的小宅院里,院子中央站着一个女子,身穿晶红软甲,更凸显的身材凹凸有致。 一头秀丽带着异域风情的长卷发被极麻利地束在了脑后。 面庞不似江南女子的柔媚,明明是端正大气的五官,可组合在一起又带着几分天生的妩媚。 特别是那双眼尾上挑的水眸,端的是摄人心魄。 手持一柄长鞭,黑底红纹,光是看着便令人心惊胆颤。 满身妖娆之气,却又奇异地混合了侠气在其中,正是月之暗阁的叶漱。 院子周遭,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看样子应是此处护院。 “说,人去哪了?” “叶……叶阁主,属下们是真的不知道季先生的去处啊!您就手下留情,放过我们吧!” 一个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疼得面目扭曲的青年男子哑着嗓音开口道。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长鞭已甩至他身前,直接将他卷起来狠狠抛向了屋顶。 叶漱环顾了一圈,冷笑一声道:“你们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当真以为你们是他的手下,我就不敢真的下杀手不成?” 一身肃杀之气直接震慑全场,看着如女王驾临一般的叶漱,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并且无一不暗暗在心中苦笑,自我挖苦怎么就这么倒霉,被安排随季司此行来赤夏国。 奔波劳碌倒还算好,可这女魔头居然找上门来了,还挑了一个季司正好外出的时间来,可真是苦了他们这群人了。 他们当然知道季司的行踪去处,可是他们能说吗? 绝对不能吐露丝毫啊! 阳之影阁的规矩第一条,就是阁中所有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许向月之暗阁阁主叶漱,吐露阁主季司的行踪下落,违者,后果自负。 最后四个字,看似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可是深谙季司手段的人,可却无一敢不重视。 季司虽说只是个看似文弱的商人,可那腹黑程度还有虐杀人的手段,绝对不比任何人差。 他们宁愿现在被叶漱一口气杀了,也不敢挑战季司的底线,尝试一下被虐杀的滋味。 叶漱见迟迟没人再敢做声,眉心不由拧的更紧。 据她跟季司打交道这么多年的经验,十分笃定,面前这群人绝对都知道季司的下落。 暗骂了一声,眼看都耽误了这么多时间,结果人都还没找到。 若是再晚回去,怕是不好对苏倾予交代。 想着,眼里“腾腾”窜起两簇小火苗,阴冷着嗓音道:“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我数三二一,若无人说,便都去死吧!” “三!” “……” “二!” “……” “一……” 她话音还未落,就听有一个苍老的嗓音从厅里颤巍巍地传出来说:“季先生去了耦合轩,叶阁主就莫要再为难他们了,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你是谁?” 叶漱微昂下巴,眼神有些轻蔑地看向杵着拐杖出现在厅内的老头儿问道。 “我是替季先生守这处据点的管家,叶阁主可唤我为勤伯。” 叶漱略闻言眼神微变,有些惊奇地打量起老头儿。 据她对叶漱的了解,因其经商,头脑活泛,喜欢接触并且善用青年才俊,很少有人上了年纪,还能在他手下谋事,而没被钱打发走的。 第332章 长安乱之二十一 第332章 长安乱之二十一 “老先生不简单啊!” 她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勤伯“呵呵”笑了两声,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季先生可怜老朽无处可去罢了。叶阁主若是要寻季先生,就赶紧去耦合轩吧。” “耦合轩,”叶漱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讽笑道:“还真是一听就知道是个什么鬼地方,他就那么缺女人不成?” 勤伯表情微变,不过因为过于细微,叶漱倒是并未看出来,只是其语气倒是深沉了不少: “先生主要今夜与赤夏国某位富绅有合作之事要谈,所以才去了耦合轩,这么晚仍未归。 若阁主实在心下不爽利,一定要下手揍人的话,请定要轻些,权当是心疼心疼先生了。 先生这么多年来奔波各国,就算毫无功劳,也定是有苦劳的啊……”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的是,季司甘愿拿着微弱的酬劳替苏倾予办事,还且没有半句怨言,全都是因为她叶漱。 因为喜欢她,所以心甘情愿付出,为她所虑之事而虑,所忧之事而忧! 便是未察觉出季司一片心意,也莫要再肆意踩踏了!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就是。 “多谢老先生了!” 也不知叶漱是否明白了勤伯的暗示,她面上倒是收起了讽笑,拱手一抱拳之后,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有人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走到勤伯身边问道:“勤伯,您怎么把先生消息透露给那个女魔头啦?先生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先生回来会责罚您的吧?” 勤伯倒是没有这些人这么多的担心,摇头提醒道:“叶阁主就是叶阁主,乱喊什么,小心祸从口出。” 前者被这么一提醒,脸色顺白,好在勤伯及时转移了话题道:“我想叶阁主应该是有急事找先生的,不然不会说出要杀人的话来。 虽然叶阁主行事果决凶狠,但还不至于为了一点小事为难自己人到这种程度。 很多事,都不能光看表面啊,谁说的清楚,表面上看似水火不融的两个人,私下里关系如何呢?” 他之所以敢透露季司的行踪给叶漱,自然是因为明白季司的心意。 尽管后者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叶漱叫嚣,甚至严令要求属下不许跟叶漱透露他的任何信息,但那眼底深深埋藏着的情意,却是情真意切的紧。 只是他也不明白,季司到底在顾忌什么,一味地逃避不说,而且还跟叶漱争锋相对,若非是像他这种跟在季司身边很久的人,确实是很难看出分毫。 毕竟不知道的人,指不定怎么误会季、叶二人之间有多大的仇怨呢,竟能做到两看相厌的程度。 叹了口气转身朝后院走去,这个乱世啊,还真是没有一个安稳之人,安定之地! 在场听清勤伯的人面面相觑,显然是会意了。 只是每一个人脸上都明明白白的写着怀疑,就差说一句,就是相信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也不会相信季司对叶漱会有异样情意。 已经离开的叶漱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此时她已经来到了勤伯口中的耦合轩。 跟她想象中处于烟花柳巷之中的青楼不同,这耦合轩竟是处在城外一处僻静之地。 葱郁的树林深处,悄然搭建着一座高脚楼,围在苑子外围的篱笆上系着红绸,正门高挂着匾,墨黑色的耦合轩三个字在两旁大红灯笼的映衬下,显得沉稳又庄重。 光就这么看着,整座小楼给人一种清雅别致的感觉。 只是,刚离得近些,就听见里面传来纷杂的莺莺燕燕娇笑声,还有男人的调笑声。 叶漱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和轻蔑。 一想到自己一会要进去把自己要找的人,从一群脂粉堆里揪出来,她就感到一阵头疼。 “混账季司,什么生意需要来这种地方谈。” 她咬咬牙,本来因为勤伯的话有些心疼季司的心情在这一刻顿时消散了个干净,浑身裹挟着寒气走进了耦合轩里。 “姑娘,请问您是哪位?不好意思啊,咱们耦合轩不接待女客人的,您请回吧!” 她刚上楼,就被一个穿着暴露,摇着团扇的青年女子拦下,看起来应该是这耦合轩的老鸨。 “滚开,我要找人呢。” 青年女子上下打量了一边叶漱,看出来不是好对付的茬,一边不动声色地朝一旁的一个姑娘使了个眼色,一边讽笑道: “呵,姑娘当这耦合轩是您家呢,说来找人就找人,请回吧,耦合轩拒绝女客踏入。” “我再说一遍,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嘁!姑娘在这耍狠呢?”青年女子闻言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随即后退了两步,低喝道:“来人,给我把她赶出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在这里耍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一群打手围拢了上来,抓着大棒就朝叶漱打去。 叶漱随手一扬鞭就抽飞了一个人,从楼上摔了下去,发出“砰”地一声闷响,能明显听出来楼里静了一瞬。 许是她这一招太过狠辣利落,以至于其他人迟迟不敢再上前挑衅。 叶漱不理一旁老鸨的叫嚣,就这么挽着鞭子,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叶漱,眼神具是一亮。 毕竟叶漱和这耦合轩里衣着暴露的女子都不一样,英气又妖娆,那一身晶红软甲裹着娇躯看的在场的男人热血沸腾,想象着将这样的女人压在身下该多有成就感。 这些目光露骨的让叶漱想忽略都难,眉心越拧越紧,强行压抑着自己想要大开杀戒的欲望,低声问道:“告诉我季司在哪,否则,我今日便拆了你这耦合轩。” 跟过来的老鸨被她身上的杀气吓得一哆嗦,禅微微地往楼上一指,呐呐地道:“门牌秋月。” 叶漱冷哼一声,随即上了楼去。 秋月厢房里,四五个男子围坐在一起,桌子地下,酒壶酒坛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满屋子的酒味,若是有不胜酒力的人误入进来,怕是闻上一口都得染上七八分醉意。 第333章 长安乱之二十二(季、叶) 他们每个人的怀里都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醉红着脸跟怀里美人调笑,唯独有一个人除外。 虽然能看出来他也喝了很多酒,只是相较于其他人的不规矩,他却格外突兀,因为他只是静静地抱着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任由怀里的女人如何挑逗娇/chuan,他都不为所动。 甚至面带笑意的看着其他人,一副置身其外的戏外人模样! 一个满身横肉的中年男子见状,不由用他油腻的肥手用力地摸了把怀里的女子,惹得后者娇笑连连,氛围极为暧昧。 他笑的猥琐,再次抬眸看向对面的青年男子,却见后者仍旧只是笑着看着他们不为所动,仿佛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于是他不由开口问道:“季先生,这秋月姑娘可是耦合轩的头牌啊,您怎么只是抱着也不下手,可是有哪里让您不满意了?” 青年男子轻佻地抬起怀里美人的下巴,似是认真端详了一会后才挑眉笑道:“这头牌模样倒是生的不错,就是调/jiao痕迹也太明显了些,少了几分灵动! 而且……我对喜欢倒贴上来的女人,可是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啊!” 他半垂着眸子说完这番话,语气虽然带着几分醉意的模糊,但是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他怀里的女子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下来,本正使出浑身解数取悦着季司的动作也僵硬了下来。 只是在场的其他人都喝多了,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些,也没听清季司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季司对怀里的人没兴趣。 于是有一个年过半百,又肥又矮的男子嘿嘿笑道:“既然季先生不感兴趣,可否把美人借我玩玩?” “周先生喜欢拿去便是,咱们哥几个什么关系啊,眼下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说什么……” 他话音还未说完,房门就猛然被踹开了。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本就只是装醉,被这么一吓,本就显现不出几分醉意的脸瞬间看不出丝毫醉意。 由于背对着门,所以他并未在第一时间看清后方的情况,而且也下意识地不想回头去看。 后背乍然而起的寒意告诉他,现在站在门口的人,定是他最不想在此时此地见到的人。 除了那个女人,世间绝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无需看脸,只需离得近些,就会让他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悸动感。 “季——司——” 声音甜腻娇柔,如唤情郎一般的轻唤声,却让季司熟悉到头皮发麻。 季司强忍着想要从楼上跳下去逃走的冲动,推开怀里的女人,缓缓地站起来转身面对站在门口身段妖娆的叶漱。 只是他还没说话,就听见有其他毫无眼力劲儿的人吹了声口哨,笑眯眯地道:“哎哟,我就说季先生怎么美色在怀却不为所动呢,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妙人儿相好,也难怪看不上这些个庸脂俗粉了。” 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然后猥琐的“嘿嘿”直笑,那露骨的眼神落在叶漱的身上,且不说叶漱火气暴涨,就连季司都看的直冒火。 季司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站在叶漱和那个男子之间,对男子道:“你喝醉了。” 嗓音平静,语气更是毫无波澜。 若是有了解他的人在现场,定能看出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站在门口的叶漱讶异地挑了挑眉,暗道这货这回居然没跟别人一起让她难堪?又打算搞什么幺蛾子,莫非是知道自己难逃一顿胖揍,所以想借此卖她一个人情,好让她待会下手轻些? 季司若是知道叶漱此时的想法,怕是会忍不住喷出一口老血。 “我没醉,啧啧啧,季先生不厚道啊,藏着一个如此惹火的美人居然从来不带出来让哥几个饱饱眼福,嘿嘿,今日良辰美景,见者有份,不如季先生便割爱一回,让哥几个玩玩可好?” 季司眼神唰的一下就冷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捏的脆响。 他看中的人,除了他能欺负,谁也不许碰,哪怕只是言语侮辱都不行! 想到这,他一恍然,原来心里那种莫名的悸动,叫喜欢。 见他不说话,那个男子皱了下眉,随即一挥手道:“哎呀,一个女人而已嘛,季先生怎的如此小气,这样,此番合作我在原有基础上让利三分,只要你让你的这个小美人陪我一夜,如何?” “哈哈哈哈~赵爷出手还真是阔绰啊,这三分利一让,百来万的红利可就拱手让人了。” “可不是嘛,欸季先生,咱都是生意人,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事啊,你还在犹豫什么呀!况且赵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可得卖赵爷个面儿吧!” 周围的人看戏不嫌事大,居然还起哄起来,让季司答应那赵爷的交易。 叶漱被人当作一件可作交易的物品,固然气的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可是不知何故,她竟也有些想要知道季司的选择,于是罕见的任由被人言语欺负也没反击。 毕竟她也明白,这些人说的虽是醉话,但话却是没错的。 一个女人换取生意上的三分红利,其后可是每年多出百来万的收入啊! 站在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来看,妥妥的稳赚不赔的大生意! 于是她静静地站着,看着季司并不厚实的背影。 季司自然猜不透叶漱的想法,心中的怒气也让他暂时顾不得叶漱,阴沉着脸低喝道:“够了,都给我住口,下流话都给我收一收,她不是你们能碰的女人。” 虽然他的怒气和不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但由于其他人都喝了很多酒,所以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并且还吆喝起来: “哟哟哟,季先生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还来了脾气呢!算了算了,既然如此,赵某人也就不好夺人所好了!” “哎,我说季先生,你素日里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这笔账却是算不清了。天下美人儿多的是,有钱什么美人得不到?不过这年头,这么好的大生意可不好找啊!” 一个男子醉醺醺的拍了拍季司的肩膀,然后重新坐了回去跟一个轻纱裹身的女子调笑。 第334章 长安乱之二十三 第334章 长安乱之二十三 季司瞥了男子一眼后抿了抿唇,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过身重新面对站在门口不吭声的叶漱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了。 他略有些不自然的讪笑了两声道:“叶阁主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一番,为叶阁主接风洗尘啊!” 叶漱略一挑眉,阴阳怪气道:“哎呀,我一介小小女子,怎敢劳烦季先生为我接风洗尘呢,先生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她这番话一说,明显能看出来她是在刚刚进门之前,听见了季司跟那年过半百的男子之间的对话,有意冷嘲热讽。 季司不傻,自是能听出其中意思。 只是这里不是解释的地方,况且,以他跟叶漱目前的关系,似乎……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二人静默对峙,而其他人虽已醉的几乎失了理智,但是出于人对危险有着本能般敏锐的察觉力,所以在叶漱话音刚落,他们便不约而同地一致忽略了二人,该干嘛干嘛,看似如常般跟怀里女子调笑嬉闹,但房里氛围却一时压抑拘谨到了极致。 不久,季司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瞥了眼醉醺醺的众人,苦笑道:“叶阁主也看见了,我这里正忙着呢。眼下天色已晚,不如你先去我府小憩半晌,等我这边忙完了,回头再聊?” 叶漱一听季司居然三言两语就要打发她走,而且还要继续跟这群人鬼混,便再也装不下去了,单手一插腰,另一只手扬鞭一甩发出“啪”地炸裂声,骂道: “呸,季司,你忙着花天酒地还有理了是吧?你他娘的知不知道老娘为了寻你,特意从多远的地方赶过来?你他娘的问也不问,就要打发我走,也不想想没急事我能费这么大劲儿找来吗?你那脑子除了挣钱好使,在其他方面就是个摆设是吧?” 季司看着叶漱从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瞬间变成了一个泼辣的母老虎。英姿飒爽的模样,加上粗话张口就来,整个人的形象一下子从娇柔颠覆成了彪悍。 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前者的眼神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 “好吧,季某愚昧,不知叶阁主大老远特意从别处赶来所为何事,还望叶阁主不吝赐教。” 叶漱看着面前一副彬彬有礼模样的季司,又环顾了一周,扬鞭冷笑一声:“公子急召,我辛苦寻你,你倒好,抱美人,吃花酒,娘的,不揍你都对不起我千里迢迢奔波至此。” 季司一见她笑的这般冷艳,知道这是她要揍人的前奏,不由浑身一抖身上的那些已经明明已经痊愈的伤瞬间又隐隐作痛起来。 “叶阁主,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呵呵……” 他一边摆手说着,一边往后退,眼神四顾,明显在找能够逃生的出路。 然而显然,一切挣扎都是白搭。 毕竟唯一的门就在叶漱身后,他总不能真的跳窗吧? 这点高度,死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最怕的是摔个半身不遂,断胳膊断腿啊! 与其那样,还不如被叶漱揍一顿呢,疼是疼了点,但好歹不会死也不会残啊! 这样一想,他心里更加戚戚然起来,隐隐也有些想要骂娘的冲动,世间弱水三千,他怎么就看上了这一瓢,这若真要成了,还不得被对方吃的死死的? 偏偏他感觉自己心里……不仅半点勉强都没有,甚至还有几分乐意? 真他娘的……上辈子欠了叶漱这姑奶奶的! 正想着,就见叶漱长鞭一甩,竟直接缠上他,然后将他拉至面前。 “季司,你死定了!” 明明要比季司矮上一些,偏偏一身女王气势,压得后者除了讪笑求饶,竟是半点反抗不得。 只能弱弱的提醒:“你叶阁主,好歹给我留点面儿,这里看戏的人多着呢,我在江湖上好歹人称一声季先生,有头有脸的,若是被女人揍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事儿,改明儿被人传了出去,我还要不要混了,要不要给苏家那小子挣钱了是不是? 不然叶阁主先记下一笔,执行缓刑?苏家那小子不是有急事吗,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也不知他说的哪句话触动了叶漱,后者当真收了鞭子,抓着季司的手腕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外走去。 “欸先生——” 随他身边伺候的小厮见状不由惊呼了一声,然后忙追了上去。 匆忙混乱间,季司在与他错身时,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玉牌,并吩咐道:“我没事,不用跟来。” 说完还不忘给他使了个眼神,能在随身伺候在季司身边的小厮自然不是普通人,看见季司的眼神就立马会意。 只是不等他们主仆二人有过多的交流,季司就已经被叶漱拉走了。 只留下一屋子唏嘘不已的人,待季、叶二人前脚刚离开屋子,后面屋里的人就哄闹开了,说季司居然是个妻管严,怕娘子怂的没边儿,也有人反驳说从未听说过季先生成亲了…… 站在屋子角落的小厮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红色玉牌,上面的“杀”字浮雕,仿佛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儿。 他将玉牌收好,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众人,立马锁定了之前季司用眼神示意的几个人,都是之前对叶漱出言不逊过的! 将那些人的容貌记住之后便默默离开了房间,毕竟眼下这众目睽睽的,自是不能动手的。 纵情酒色的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就快要到了! …… 另一边,当叶漱带着季司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长安城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呕——” 季司扶着墙吐得脸色煞白。 叶漱一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道:“没用的男人,哼。” 说完轻哼一声,踏着轻快的脚步朝着右相府走去,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似乎每一次欺负完季司,她都会觉得自己心情莫名变好。 “你你……你还是个女人吗?呕——” 季司连胆汁都快吐完了之后实在没东西吐了就干呕着,脸色白里发青,艰难地扶着墙跟在叶漱身后,走路时连小腿肚都在打颤。 这实在不能怪季司无能,毕竟他可是一个什么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第335章 长安乱之二十四 第335章 长安乱之二十四 赤夏国位于大陆西北方向,与天秦国之间最快也有好几天的路程,可是现在生生被叶漱缩短到了一个时辰,就从赤夏穿梭空间来到了天秦长安,于季司来说,还活着就已是万幸了,面不改色什么的,原谅他实在无能为力。 叶漱嘲笑归嘲笑,见季司走的艰难也未搀扶,但是走路的速度却刻意放缓了很多,且与后者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时不时侧头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一下后者的情况,显然还是有些担心的。 而她保留的距离,既是给季司留面子,也能在后者随时可能体力不支将要摔倒的情况下,及时转身帮扶。 这大概就是独属于叶漱的体贴和温柔吧! 只是显然,这一点,当事二人都未察觉到。 由于距离右相府并不远的缘故,所以虽然季司行动迟缓,但是二人依旧很快就到了。 然而看着府外围着的士兵,二人不由对视一眼,双双愕然。 “这是怎么回事?”叶漱皱眉问道。 “这些人身穿皇家铠甲,乃是御林军,看来,苏家那小子终是跟皇家人杠上了,眼下被监视软禁了。” 季司也是眉头紧锁,说完看向叶漱道:“可有法子让我们偷偷入府,不被这些人察觉?” 叶漱点头,她主修便是空间之术,虽说刚才已经施展过一次,精神力处于薄弱状态,不过眼下实现这么短距离的空间穿越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于是她上前挽住季司的胳膊,后者还没反应过啦,下一瞬就已经出现在了府里,巧的是,居然直接来了苏倾予住的苑子。 余欢和何伯见状都愣了愣。 待何伯看清二人是谁后,赶忙迎了上去,见季司脸色不比死人好看到哪去,不由加快了脚步,上前扶住季司后担心地问:“季先生可是身体有所不适,严重否,府上……”正有一名医术极好的大夫。 他话还未说话,季司就抬手打断道:“无碍,只是有些头晕罢了,休息片刻即可。” 何伯当是有叶漱在场,季司有难言之隐也难以启齿,不由朝叶漱递了个眼神确认情况,见叶漱轻轻点了下头,他这才放下心来。 季司不瞎,自然看见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心中又感无奈,明明是他的身体,既然他都说了没事,旁人不信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向叶漱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 心中呕了气,总不能对叶漱撒。倒也没什么其他原因,最主要的就是怕挨打。 于是他便下意识地将所有过错都怪罪到了苏倾予身上,要不是苏倾予连夜召唤,叶漱何苦千里迢迢找去赤夏国,他又怎会受到叶漱谴责,还差点挨揍; 如果不是苏倾予,他又何须受这奔波之苦,弄成这般狼狈模样! 这样一想,再次开口时的语气便有了几分怒气和嫌弃,纵使声音压得低也掩盖不了。 “你家公子呢,偌大的府邸怎么这般冷清?” 搀扶着他的何伯听出他话中的不满,暗暗叹了口气,如实道:“公子喜静,不愿让太多陌生人进府里,也不愿浪费人手守在这府里,所以只是调来几个用惯了的人伺候。” 说完顿了顿,随后又才接着道:“公子受了伤,正在屋里疗伤呢,其他人也都到齐了,被安排在客房休息呢,先生是否也需要休整一番?” 只是季司还未说话,落后一步的叶漱便已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公子身体如何了,为何会受伤,何时受的伤,可有危险?” 何伯回道:“晚上被婉妃传唤入宫,被婉妃陷害受的伤,中了阴邪的毒,不过大夫已经诊治过了,眼下暂无生命危险。” “宫里的这些个蛇蝎妇人,整日里不是勾心斗角争夺圣宠,就是构陷朝中重臣,这群吃饱了撑的女人,真他娘的该死。” 季司抬手按住躁动的叶漱肩膀,对何伯问道:“府外那些御林军又是怎么回事?你且将整件事说个清楚。” 由于看出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季司也没心思再对之前的不满有所计较,反而认真地关心起整件事的因果。 最神奇的是叶漱,本暴躁的心随着季司的动作居然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不说,而且还没有立即甩开季司的手。 只是此时此刻,倒是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既然是要陷害苏倾予,那么此事不日定会传开,况且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何伯便将他所知道的简略说了一遍。 叶漱听完便骂了起来,说婉妃如何不安好心,下贱胚子云云。 倒是季司很是冷静,他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婉妃为何要针对公子,而且还是以这种自毁名誉的手段,最后更是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婉妃与公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有深仇,也没有大恨,至于其中缘由还有待核实,尚不能下定论。” “嘎吱——” 随着一声开门声,苏倾予的嗓音一下子清晰起来。 看着穿戴整齐,随意披着一件大氅的苏倾予从屋内走出来,叶漱忙跑上前去扶住她关心道:“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无碍,毒已清除,休息片刻即可恢复。” 苏倾予语气平淡,配上寡淡的表情,整个人冷淡的像是刚从凉夜寒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叶漱担心地看着苏倾予的脸,苍白羸弱的模样,哪里像是无碍。 她张了张嘴,想让她赶紧去休息,其他事可以等明日再说,可是话到嘴边,却被苏倾予突然出声给打断。 “何伯,其他人呢,召集他们来书房,我有事要说。” 何伯立马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苑子。 苏倾予走到靠柱抱臂旁观的余欢面前,认真地道:“谢谢余掌柜搭救之恩。” “呵,”余欢摆手道:“是你自己心性坚韧,我也没做什么。不过你若真要谢我,不如来点实际的如何?” “嗯?” 苏倾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余欢挑眉道:“我要你一些心头血。” “为何?” 倒不是苏倾予小气,虽说只是一点血,但由于是心头血的缘故,她也不得不慎重。 要知道被活取心头血,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可是能借以巫术或制蛊伤己命脉的。 “制药。” 余欢一改漫不经心的样子,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了苏倾予的问题,眼中一片坦诚。 苏倾予见状,拂袖转身后道:“改日予你。”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余欢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晌,然后才跟着离开这座苑子,回了银翘养伤的小苑。 …… 书房里,苏倾予落座于上,其他人分散坐于其下左右。 第336章 长安乱之二十五 第336章 长安乱之二十五 余欢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晌,然后才跟着离开这座苑子,回了银翘养伤的小苑。 …… 书房里,苏倾予落座于上方,童三、季司及叶漱三人分散坐于其下左右。 见三人坐定,她才缓缓开口道:“此事关乎长安城半数百姓性命,关于天秦国生死存亡,我接下来的话,你们且用心记着。” 季司撇撇嘴不太上心道:“这不有你坐镇长安嘛,也没听说哪方边境战事吃紧啊,你小子从哪里看出来天秦国难将至的?” 虽然心里明白以苏倾予的性子绝对不会说些空穴来风的话,可大概是因为常年受叶漱的打压欺凌,以至于心中怨念颇深。 秉承着“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季司完全将心中不敢对叶漱表现出来的怨怒转移到了苏倾予的身上。 毕竟当初叶漱也是受了苏倾予的指使,才去把他给“强掳”回来的。 所以眼下一听苏倾予说话,就下意识地想怼个两句,以平心中不忿之气。 只是他话音刚落,苏倾予还没说什么,倒是坐在他对面的叶漱瞪着一双眼睛朝他瞪了过来。 “公子此话定是有理有据的,你一个商人,不懂得军事政事就不要瞎嚷嚷行不行?”叶漱讽刺道。 季司被叶漱轻蔑的眼神刺到了,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然而叶漱却转过头,一脸关切地问:“此事可是与苍燕前来联姻一事有关?” 苏倾予刚要点头,还没开口,便听季司抢先了说: “你一个四肢发达,除了打架什么也不会的女人,知道什么时政战事?不清楚就不要在这里瞎猜测。 ” “你......”叶漱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捏的指节噼里啪啦作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道:“季先生可又是皮痒痒了,要不要我来给你松松筋骨?嗯?” 虽说是面目狰狞,但是语调格外轻缓,忽略其语气和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叶漱在唤情郎呢。 季司浑身一抖,眼前这一幕分外熟悉,这表情,这语气,妥妥的是有人要倒霉的节奏啊。 他浑身僵硬了一瞬,讪笑了两声,左右看看,上有苏倾予,下有何伯,还有一个童三在旁围观,心一狠,做都做了,莫非还能怕她叶漱敢在众目睽睽下杀人不成? 苏倾予眼看二人似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架势,忙抬手安抚道:“你们对彼此有什么不满私下去调解,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正经事,你们务必记在心上。” 至于刚才季司的质疑与跟叶漱互掐的小插曲,她则是直接无视了。 叶漱一听这话,立马敛了脾气,正襟危坐,准备听苏倾予接下来的嘱咐。 季司表现的虽然还有些微懒散,但是眉眼间却也布满了认真之色。 “眼下所见之繁华不过都是浮于表面的幻影,很快就会破灭,没时间多给你们解释了,不久你们便会明白!接下来你们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做即可。” 说着,她沉吟了一下,随即看向叶漱问:“暗之影阁里的人可都到齐了?” 叶漱点头道:“按照公子指示,前往赤夏国‘抓人’之前,我就已经传信给后欣,命她立刻召集阁中众人前来长安。 在我抵达长安之前,已收到后欣回复,他们现正藏身城郊,就等明日一早混进长安城。” “等不到明日了,护城守卫皆是普通士兵,一般察觉不到灵修的动静,你传令下去,让他们即刻进城。” “可是公子......”为什么要冒险呢? 即使灵修制造的动静,小到普通人几乎难以觉察,守城士兵难以察觉。 可是这满城的势力倾轧,谁能保证没有谁的灵修属下守在暗处? 况且如苏倾予所说,乱世之秋,怕是暗处眼线更是暴增,明知风险极高,为何,还非得如此? 明明不用再等很长时间,天一亮,她手下的人乔装打扮一番陆续进城,完全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啊! 可是她话还没问出口,苏倾予已经抬手打断打断道:“跟你们没有关系,只是我没时间了。在明日天色大亮之前,我必须将一定都安排好,以防万一。” 见苏倾予脸色苍白难看,神色凝重,叶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不再多话,起身对苏倾予行了一礼之后,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季司见门阖上,这才转过头看向苏倾予道:“你让我们给你卖命,最基本的坦诚相待是否应该做到?” 苏倾予闻言无奈道:“怕以叶漱的性子,我若坦诚,她便不愿听我的了。” “到底出了何事?”季司皱眉问,其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夜我在宫中所遇之事,何伯可与你们说了?” 季司看了眼何伯后点了点头。 苏倾予接着道:“那依你看来,我现下所犯之事,应该接受何样的处罚?” “你真的意图染指皇妃不成,然后恼羞成怒杀了她?” 季司一脸讶异地看向苏倾予。 何伯怒道:“季先生,虽然你很有本事,但也不能在公子面前这般放肆,你怀疑此等下作之事乃公子所为,和羞辱公子有何区别?若再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季司讪讪,见苏倾予仍旧一脸平静,仿佛刚才被人所议之人不是他一般,不由挑了下眉。 虽然很早就知道这个少年很优秀,也知其心性稳重内敛。 可是每一次亲眼所见,心中还是忍不住赞叹,眼前这个孩子,当真只有十六岁吗? 不过对于当年苏倾予派出叶漱强掳他回来并强迫他签订卖身契一事仍旧耿耿于怀。 他才不会将心中所想直言表露出来。 于是正了正神色道:“刚才季某并无恶意,只是......就此事,皇上不是已经做出了判决? 派出御林军围守府外,应该就是软禁你吧?皇上应该也是信你为人不会做出此事,只是暂时软禁,等查清真相自会还你自由。” “呵,皇上当然想要还我自由,毕竟他有求于我。”苏倾予笑了笑道:“但是真正筹谋了此事的人,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我?” 第337章 长安乱之二十六(行动) 第337章 长安乱之二十六(行动) 毕竟幕后那人既然能说动云烟,不惜牺牲性命来对付她,事情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尽管凤敬有心放过她,但想必也会迫于舆论压力和百官...... 百官! 莫非是朝中之人陷害于她? 只是当朝有谁有这么大能力来搅弄这场局? 一边沉思着,一边下意识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不过将朝中百官筛了一遍,仍是不得头绪之后便放弃了。 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决定明日静观其变。 只要凤敬不动她,总能将那人逼的再次出手。 毕竟对方的目的很简单,定要杀她,不死不休。 季司闻言不由捏了捏自己鼻梁骨,叹气道:“苏倾予,你到底都招惹上了什么人” 对方的话他心里自然明白,只是仍旧忍不住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乏了,没了年轻时的冒险精力,现在只想找个合适的人稳定下来,安居乐业。 然而苏倾予最终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 “季先生这回还真是冤枉我了,真不是我主动招惹的人,我也正思考着,到底是何人这般恨我呢。” 苏倾予苦笑,若当真是她惹事在先反倒好说,至少这样能知道敌人是谁,是谁煞费苦心的要对付她。 可如今,敌暗我明,半点头绪也没有。 就是连云烟为何要对付她的原因,她也未想明白。 季司见苏倾予不似说笑,有些无奈道:“算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说吧,打算要我们怎么做?” 他也没再多说废话,直奔主题。 苏倾予径直道:“你人脉广,我希望你立刻动用关系,然后说服城中百姓,立刻离开长安。” “你在说笑吗?”季司愕然。 虽说他经商,确认人脉广,结识的人多,可那都是商场利益关系。 如今大半夜的,无缘无故叫人离开自己的家,而且还要离开长安城? 怕不是所有人都要误以为他疯了吧? 苏倾予摇头道:“我是认真的。” 季司皱眉说:“你可有想过,就算我人脉广,结识的人多,可是长安城中百姓何其多,真要离开长安城,动静定会大到惊动宫里的人,还有一些暗处的势力吧?届时计划还能不能实施不说,我们这些人怕是都得倒大霉吧?”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有考虑到,”苏倾予垂眸,随即接着道:“所以,我让叶漱将月之暗阁的人都召集来了啊!” “你……”季司先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一下子拍桌站了起来:“不行,你不能这样做,我记得大陆规则规定,灵修不得插手凡尘事,否则将受到联盟制裁,届时追究起来,叶漱定有大麻烦。” 苏倾予看着陷入紧张情绪中季司,语气淡淡地道:“那你说,我当如何?眼睁睁的看着城中百姓无辜赴死?” 季司急道:“长安百姓亦是天秦子民,身为天秦人,国难当头,作出牺牲有何不可?况且……” 见他顿了一瞬,苏倾予冷笑着接过话茬道:“况且他们也只是蝼蚁平民,就算满城百姓死光了,只要皇族仍在,长安便有复兴一日,重复昔日繁华指日可待是吗?” 季司抿唇不语,但是不难看出算是默认了苏倾予的这种说法。 苏倾予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再次开口:“季司,我理解你的心情,让叶漱为无关之人冒险,确实很不公平。可是你也说了,国难当头,身为天秦子民,每个人身上都肩负着责任。 平民不是蝼蚁,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是泱泱大国的基石。没有哪一个人是该死的,自然,我愿让叶漱冒险,定也做好了为保全她与联盟为敌的准备。 我不会让叶漱独自面对接下来的麻烦事,若护不了她,我便替她赴往联盟接受制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季司再争论下去不仅显得不可理喻,也显得很无脑。 季司是个聪明人,而他所求,也不过是希望叶漱平安而已。 所以听了苏倾予这番话,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之后,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自然。”苏倾予点头。 “说说吧,你的具体计划。” “叶漱手下都是些能人异士,我记得其中就有一个扎纸 扶桑家的孩子,因家族嫡庶倾轧严重,父母受人构陷泄漏家族秘术,逃亡途中父母双亡,她被叶漱所救,从此改名抚殇,入了暗之影阁。” “对。”季司点头,他倒是没想到苏倾予连这个都这么清楚。 毕竟类似这种手下势力增减了哪些人的小事,或许他们会上报,但大都简略带过。 不然若是连这种小事都需要苏倾予操心,那他们的存在也没什么意义了。 只是苏倾予居然能记住,倒是真的很让人意外,毕竟每天需要其过目处理的事太多了。 “借抚殇的扎纸术,用纸傀代替城中百姓,制造一种人在城中的假象。然后叶漱在祥来酒楼还有入骨相思阁设下空间传送阵,将城中百姓秘密送出城。” “启动传送阵时的空间波动一定会被人察觉到的吧,而且,城中百姓这么多,只设两处传送阵,不够吧!”季司皱眉。 传送阵这种东西,需要大量的灵元之力才可启动不说,到时候会引起的空间扭曲及各种异象,都是不可控的。 一旦暴露,计划失败不说,很可能会立即引起战乱。 关键是要想短时间只用这两个传送阵将所有人送走,不太现实啊! 苏倾予道:“放心吧,我已布好阵法,锁定区域内的空间被稳固,不会出现空间扭曲等异象。我早已在长安城内修了多条密道,此事将由何伯安排,至于具体负责哪些区域的百姓,我已划分好并将地图交给了何伯,一会他会与你细说,你们要做的,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所负责区域内的百姓们迁移到安全的地方。 你记得跟叶漱说一声,传送距离无需太远,只需在城外就近找一处较大而隐蔽之地即可。短距离的传送既能保证阵法的稳定,也能提升每一次的传送速度,省时省力。” 第338章 长安乱之二十七 以叶漱目前的能力,勉力布下空间传送阵法,每一次可以传送走的人也不会很多,长距离的传送离开显然是不现实的! “好。”季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应下后他又皱起了眉道:“可是叶漱今夜为了接我回来,已经费了很多的精力了。再接连布下两个传送阵,我怕她……承受不住。” “嗯,我知道,但是也只能辛苦她了。掌控空间的能力太特殊,也太稀有了,目前为止,也就只有叶漱可以做到,所以,麻烦季先生之后多多照顾点叶漱,我可能有心无力了。”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跟我们说?”季司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嗯,不过我可以解决,所以你们只需要按计划行事即可,不用担心我。”说完,她又从袖中拿出两只小玉瓶,由何伯接过递送到季司手里之后,她才接着说:“这是由灵药红绣添香蕊炼制的丹药,可以用来补充精神力,记得交给叶漱。 半个时辰内最多只可吃三颗,之后需要缓一刻钟,才可接着吃,别忘了,此药有后遗症,若不按规定食用,会出问题的。 等你们做完这一切后,务必第一时间撤离,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处理。” 季司握着两只玉瓶:“你还没有跟我说,你隐瞒了我们什么事。” “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追根究底,你们只需要做好你们该做的,剩下的,我来解决即可。” 季司收好药缓缓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眼苏倾予,淡淡地问道:“苏倾予,你拿我们当什么?属下,还是工具?” “战友。” “能交托后背,同甘共苦,没有隐瞒的才叫战友,而你,显然并未将我们放在战友的位置上。” “我想保护你们……” “是保护,还是不信任?”季司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苏倾予抿了下唇。 她确实是想保护身边的人啊,或许是之前家人的死对自己的冲击太大,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心里阴影,以至于她现在只想尽力保护好身边的人,她真的不想再承受死别的痛苦了! 只是有些话,不适合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不一定会有几个人明白。 所以她既没有开口否认,也没有作出解释。 待季司离开,她便接着对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童三道:“罗刹阁的人可都来了?” “嗯,按您吩咐,早前便已陆续进城。” “很好,你安排下去,让底下人兵分三路,其一潜进皇宫,其二埋伏在城外,其三协助何伯,嘱咐他们小心些,莫要被人察觉了。” “是。” 童三见苏倾予不说话,犹豫了一下后问道:“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刚才季先生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听见了。” “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 “公子待属下如何,属下心中清楚,属下相信公子。无论旁人说什么,童三永远都站在公子这边,公子说是战友,童三便是公子可以交托后背的战友。” 苏倾予看着童三那张阳刚正直的脸,听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话,不由勾起嘴角,虽是一抹细微的弧度,却也能看出她笑的真心和轻松。 “万事小心。”她一边叮嘱,一边起身走到童三身边,伸手交给他一个锦囊:“安排好一切后,打开此物,里面有单独给你安排的任务。” “是。”童三郑重地接过锦囊,随即退后一步,朝苏倾予弯腰行礼:“定不负公子所托,属下告退。” “去吧。” 看着童三离开的背影,挺直的脊背宽阔高大,不光是脸,就是这身形生来就是一副刚强正直,理应活在阳光下的汉子。实在叫人难以相信,他会是天秦国最大的杀手阁罗刹阁阁主,毕竟其身上不染半点血腥煞气! 苏倾予不自主地想到初见童三时的样子,和现在也差不多,只是那时其脸上扬着恣意潇洒,并无现在这般沉静到刻板。 童三作为星曜高手榜榜首,虽说高手榜上只是江湖武者实力高低的榜单,但能上榜者,便是与部分灵修相比,也不见得会差。 这样一个男人,最后是怎样入她麾下的呢。 说起来,还亏了何伯在其中牵线搭桥。 童三也是个可怜人,无妻无女,最后爱上了一个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多薄幸,可是童三却是情根深种。 二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何事她并不清楚,只知道那女子似乎只是贪图童三对她好,事实上心底却看不上童三,一边吊着童三,一边周旋在富绅贵族之间,玩的不亦乐乎。 后来何伯带着童三前来见她的时候,让她颇为意外。 因为童三脸上再也不见初见时的模样,其眼底布满血丝,面色青黄,形容憔悴,浑身脏兮兮的,沾染着泥土混着血,腥味儿刺,激的她差点忍不住想赶人。 童三见她的瞬间便跪了下去,求她给那女子报仇,只要能报仇,他愿意后半生都受她役使,永不背叛。 她问及原因,童三却只字不提,最后还是何伯偷偷告诉了她,说是那女子攀上了一位小国皇子,然而,最后却被那皇子玩死了。 童三葬了女子之后,本想去给女子报仇,可是却发现那个小国皇子身边有灵修保护,实力强大到让他无力与之抗衡。 因为早些年与何伯有所交情,何伯得知此事后,便将童三引荐了过来。 最后她并未直接动手,而是帮童三组建罗刹阁,然后让他自己带领手下去手刃敌人。 这种仇,若是她当时出手给他报了,就算敌人死了,他也会不甘一辈子,与其直接动手帮他解决问题,使他终生活在阴影里,倒不如帮他组建势力,亲自手刃仇敌来的快意。 最后童三报完仇,也确实做到了如之前许诺那样留下来供她役使,即使她已经明确表达过,若他不愿意,随时都可离开。 不过后者仍旧留了下来,也就成了现在的罗刹阁阁主,令人胆寒的鬼面罗刹。 只是其脸上却再也不见笑容了! 回忆在童三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终止,她暗暗叹了口气,侧过头对何伯道:“何伯,你也去吧。让佳静佳文带银翘和余掌柜跟着离开,接下来,要辛苦你多多照应些他们了!” 第339章 长安乱之二十八 第339章 长安乱之二十八 何伯一听这话,立马明白过,苏倾予这是要将他们所有人都打发离开,自己独自面对接下来的风雨,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可是最终他只能选择听从苏倾予的安排。 “公子,你也小心……” “嗯,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去吧,时间不多了。” “是。” 何伯担心地看了眼一个人站在那里的苏倾予,尽管心中诸多不放心,可最终仍是没有违逆苏倾予的意思,大步离开了书房。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青蒿蓦地出现在了房间,满脸自责愧疚低声道:“公子,对不起……” 青蒿为何道歉,苏倾予自然明白,于是道:“不用自责,宫里一事连我也未料到,况且婉妃背后有高手在,那种阵法,你未识破也情有可原。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接下来你不必跟着我。” “公子?!”青蒿惊愕地提高了音量。 苏倾予接着道:“我担心娘亲,虽然安排了人手暗中护送我娘和四哥离开,但是仍有些不放心,所以你暗中跟着,以防万一。” “可是公子,你怎么办?”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放心吧。”苏倾予说完,见青蒿还想说什么,不由率先开口道:“保护好我娘,便是保护我,青蒿,你能明白吗?” 后者抿了抿唇,终是点了点头:“青蒿明白,我定会保护好夫人,不让夫人受到任何伤害,公子无需有后顾之忧,公子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相互理解,便无需多言。 随后苏倾予又去见了苏银川,简短的交代了一下天一亮务必离开长安城的事,以及其中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她便一个人离开了右相府。 她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阵法布置,既然苍燕国有心挑起战争,她定要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天秦虽已迟暮,但泱泱大国,仍不是随便能让人欺负去的! 与此同时,皇宫内,梧桐殿里。 凤栖矜听完手下人禀报的消息之后,满脸阴郁之色。 “父皇竟偏爱他至此吗,居然连皇家脸面都不顾了,也要竭力护他周全?难道就因为他是右相!” 他低喃着,语气里充斥着戾气。 坐在他身侧的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淡然地道:“你急什么,染指谋害皇妃的罪名,任何一个朝臣都担待不起,既然你父皇不愿治罪于他,你就不会联名朝臣上奏,逼迫你父皇降罪吗?” 凤栖矜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握拳道:“多谢仙翁提点,我倒是一时糊涂了,呵,苏倾予,我定让他给药蘅偿命。” 老者看了眼神色阴郁的凤栖矜,心里叹了声物是人非。 药蘅和凤栖矜可以说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两人天性都属良善一类,可如今,一人亡故,一人面目全非。 ‘蘅儿,这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吗?’ 老者在心中自语,只是很显然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药蘅之死,其实怪不得苏倾予。 他们二人无冤无仇,说来归根究底,账应该算在凤栖矜的头上。 可是谁叫药蘅一心护着凤栖矜,不惜以命换命,也要护后者周全,助后者完成心愿。 药蘅如同他的亲孙子一般,所以即使心中明知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能找凤栖矜算账,只能将一切过错,归于苏倾予身上,最后帮药蘅完成他未完成的遗愿! …… 皇家别苑内,一个身着月牙色异服的少女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随后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了正坐在书桌后看书的灰衣少年。 “手下传来消息,苏倾予出事了。” 楚离先是愣了愣,接过纸条看完之后,玩味的笑道:“苏倾予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这么多人与他作对,陷害于他,还真是不得人心啊!” “尊上,可需要映月去调查一番?” “不用了,反正这个国家很快就不存在了,何须关心他们有什么矛盾。” “是。”映月微微福身。 “那苏倾予现在如何了?” “据说被软禁在右相府里,由御林军把守,不得允许,不许外出。” “呵,这件事不用插手,我们就等着看戏就好。” “是。” 苑中另一边,正准备安寝的楚湘湘听见门外似乎有人在交谈什么,因为敏锐地捕捉到“四公主”三个字,整个人蓦然清醒过来。 她忙起身披上外袍,拉开房门后,见两个红卫兵正在与自己的侍女交谈,不由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应该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来,那两个红卫兵被吓的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单膝跪地道:“公主,对不起,属下办事不力,让四公主逃了。” “逃……”楚湘湘呢喃了一声,随即瞪大了双眼,一下子来到红卫兵面前蹲下身子,顾不上形象的用手紧攥着他的衣领问:“你说什么?给我仔仔细细说清楚了。” “四公主……她……她在路上,逃跑了……” 那个被攥紧了衣领的红卫兵断断续续地将整件事的经过说给了楚湘湘听,天黑之后,他们听从楚湘湘的安排,秘密护送楚心回国。 只是中途楚心以闹肚子为由,支开了所有人。 他们已经很警惕地为了防止楚心逃跑,特地以楚心为圆心,然后四下分散走开,给楚心留下足够大的空间解决问题,而又能防止她可以绕过他们的眼线逃跑。 可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没有看见人逃开,可是被他们围成的圈子里也没有楚心的踪迹。 他们在林子里搜查了很久,仍旧搜不到人之后,只好先原路返回,来禀告情况。 楚湘湘听完一把推开红卫兵,咬牙切齿道:“你们中计了,心儿那丫头定然还在林子里,她体质特殊,若有心隐藏自己,谁也察觉不到她的气息,你们一定还忽略了什么!啧,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气过之后,现在只剩下了担心,她对二人沉声道:“吩咐此行所有人,不许将消息泄露半分,不能让人知道四公主一个人流落在外,听清楚了吗?” “是,属下立刻去办。” 楚湘湘无力地挥了挥手,她没办法大肆动用人马去搜查楚心的下落,她知道,为了那个少年,她一定还会回来。 可也因此,她反而更加担心。 无力地叹了口气,眼下也就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楚心平安无事了。 第340章 长安乱之二十九 第340章 长安乱之二十九 半晚夜色黑黢黢的,原本高挂天际的月亮也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寂静无声的黑夜里,不时闪现一道道黑影。 只是由于速度极快的缘故,极易让人觉得是产生了错觉。 一处墙角暗影里,两道身影相对而立,虽然光线不明,但仍旧不难看出这是一男一女。 “苏倾予让我传达的话就是这些了。” “嗯,我知道了。” “叶漱,你不觉得苏倾予有问题吗,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只一味地让我们怎样做。我们到底算什么,为他冲锋陷阵的工具不成?” “我们只需要服从命令,支持公子即可。其他的我不想多说,也不想探讨。还有,季司,我知道你对公子不满,或者是对我不满,但是我不允许你在我面前诋毁他。公子待我们,从来都很好,并非如你所想那般。” 两人难得站得这么近,而且既没有争吵,也没有拳脚相向。 若是有外人经过,从远处看来,二人之间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很和谐的错觉。 若不会叶漱面上表情太冷,着实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夜里私会的小情人。 “叶漱……” 季司很无奈的唤了一声,想解释他并非对她不满的话都溜到了嘴边,最后却还是被他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叶漱自然不懂他的欲言又止,况且眼下她也没空去琢磨他眼底复杂的情愫,只是淡淡地道:“还有事吗?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去找抚殇一起完成公子交代下来的任务。晚些时候集合再说。” 其实她内心此刻也是有几分复杂,毕竟从他们认识到现在,真正和谐共处的时候真的屈指可数,而像这样离得这么近的好好说话,还真是头一次。 不过这种感觉,好像也并不是很糟糕。 季司这个人,若不是因为过于抵触公子让她生厌,她甚至觉得,以后和他好好共处也无不可。 毕竟她才发现,其实她好像也并不是很反感他! 只不过这种想法都是几瞬间的事,她也来不及仔细琢磨,看了眼季司,见他并无后话的意思之后便一个闪身就离开了原地。 她的人现在基本都已经入了城,她还要主持大局,自然没空跟季司磨磨唧唧。 季司看着她人消失在夜色里,叹了口气,低喃了一句“真是欠了你们的”,随后也走进夜色里,开始着实办自己需要做的事。 而叶漱离开后,径直去了入骨相思阁。 虽说早已深夜,但这烟花之地却仍旧热闹非常。 叶漱并未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后门,那里早已有一个穿着纱衣的少女等候在那,在见到叶漱时便躬身行礼道:“阁主。” “嗯,其他人呢?” “都到齐了,正在楼上等您差遣呢。” “很好。”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入骨相思阁。 随后又从拐角处一条暗梯上了楼,由于位置隐蔽的缘故,虽然各种闲杂人等很多,但是仍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二人径直去了顶楼,顶楼空间并不大,说起来也就只能算是一个小阁楼。 造成这样也是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好在虽说地方小,但是容纳百来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阁楼中,本或坐或立的众人一见到叶漱,立马站的笔挺,齐刷刷地排队站好,一扫刚刚的闲适懒散。 叶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殇殇呢?” “属下在。” 一个穿着嫩绿色箭袖长裙的少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身材娇小的少女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挽成了两个花苞,点缀着些精致银饰,额前的碎发略遮饱满的额头,杏眸闪闪发亮,极是可爱。 整个人像一束冬日里浅淡的阳光,明亮而不刺人。 “殇殇,我需要你用纸傀术,作出纸傀代替全城百姓驻守长安,能否做到?” 少女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抹为难之色道:“理论上……是可以,可是,叶姐,可有时限?” “天亮之前完成。” “……”抚殇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愕然地瞪大了双眼看向叶漱问道:“天亮之前?” “没错,长安将乱,公子下令带领全城百姓悄无声息撤离,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的纸傀术可以做到这一点。虽说公子的灵傀术也可做到,可灵傀需要耗费大量的木材和精力,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心准备了,所以只能辛苦你了。” 叶漱似是担心抚殇不理解,所以用心解释了一番。 抚殇却摇头道:“为阁主和公子效力本就是抚殇该做之事,只是时间确实过于紧张,虽说纸傀术耗材简单,制造起来也不难,但是全城百姓少说也有数十万,一晚上的时间……有些勉强。” “殇殇……假如让你将纸傀术授予大家,让大家都帮忙,你可愿意,如此的话,能否完成?” 抚殇眼神一亮,可很快又黯淡了下来:“并非抚殇不愿,只是施展纸傀术也是有条件的,并非每个人都可以。” “条件?”叶漱有些疑惑。 抚殇解释道:“普通的纸傀术是没什么条件的,不过是让纸傀有行动力而已,那很简单。 可是现在要用纸傀代替真人驻守长安,那想必定是不能让敌人有所察觉,若想要仿真度高,就得赋予纸傀生命。 在扶桑家,这种术法,被称作纸灵术,是一种禁术。 ‘傀’是傀儡,是没有思想,没有生命的物体;而‘灵’不一样,灵是一种另类的生命,只要不仔细观察,一般人是很难察觉出它们的异样的。” 她顿了顿,沉吟了一下才接着道:“众人生魂,自含五行之一,金木水火土之中,水属生命之源,土能生化万物,而木能授予生机,只有生魂同时兼备此三种属性的人,方可施展纸灵术” 叶漱听完抚殇的话之后,愣了半天后,抿了抿唇低喃:“扶桑家的扎纸术真是神奇……只是我们竟都不知这纸灵术……” 抚殇的表情似喜似悲道:“嗯,毕竟是一个腐朽的古老家族,若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如何继续在大陆立足。 你们不知此术也不奇怪,此术乃扶桑禁术,从未公之于众,加之修习此术的基本条件苛刻,家族内少有人可修,又不对外招收弟子,少有人会施展,自然无人得知。” “殇殇……”叶漱心疼地看着抚殇唤道。 第341章 长安乱之三十 第341章 长安乱之三十 抚殇吸了吸鼻子笑道:“叶姐,我没事,扶桑家那些害死我父母的人,我迟早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待你准备好,我们便陪你杀回去。” 叶漱走上前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柔和中带着安抚。 她并未劝她放下心中的仇恨,只因她明白,这种话等同于废话,外人说起来无关痛痒,可当事人听了心里也就只会更不舒服而已。 家破人亡之仇不共戴天,最好的安慰,便是告诉对方,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她身后有一群人时刻准备给她撑腰,只要她准备好,他们时刻都可以陪她杀回去。 而一直未说话的众人此时也跟着附和起来,抚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环抱住叶漱的腰沉默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谢谢叶姐,谢谢大家。” 片刻后,她才松开,若无其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那双眼睛泄露了她的心情。 她没有多余的话,而是走到众人面前,一个一个查看对方是否符合修习施展纸灵术,她在用行动回报叶漱对她的恩情。 抚殇动作很快,不一会就从众人中挑出达标的二十人出来,对叶漱道:“叶姐,我尽力了,真正负有三属性的其实只有九个,另外十一个都只有两属性,虽然无法尽善尽美,但是做些短时间内不会被察觉出来的纸灵,应该是没问题的。” “好的,那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了。” 抚殇点头,然后开始对那被挑选出来的二十人交代一些事宜。 “虽说纸灵术乃是扶桑家禁术,但除了基本限制有些苛刻除外,其实总体来说还是很好学的,你们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手取出一张纸来,手指灵活地动了几下,然后就折出了一个纸人。 随后她低声念叨了两句,右手中指轻轻点在了小纸人的眉心处,一阵白光闪过,她松开手后,小纸人就凭空悬浮在她的面前,随着她不断地念叨声,小纸人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 无论身高还是其他方面,看起来都和常人无异。 “最后一步,就是调动体内木之力,为其注入生机。念咒过于麻烦,也太耗精力时间。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所以大家只需要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沾在之人的心口处即可。 每个纸人沾上一点点即可,不可太多,因为这些血都是你们的精血,丢失过多是有生命危险的,一定要注意。” “是。” 待众人应下,她指尖沁出一小滴血珠,她将血珠点在纸人心口处,在众人好奇的眼光下,就见那原本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站在那里的“男人”,眼皮下居然动了动,随后逐渐掀开眼睑,眼底晃过一抹迷茫之后,渐渐像是拥有了自主意识一般。 “你们是谁?” “男人”环顾了一圈,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眼中居然露出一抹恐惧似的问道。 抚殇直接无视他,转身对叶漱道:“叶姐,你看,只要不特意去查看,基本看不出异常来。只是此种术法最多维持三天,三天之后……” 叶漱惊叹地盯着纸人变化来的男人,打断抚殇地忧虑道:“三天足矣。” 既然已经证实此术没有问题,那么叶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将此事交给抚殇负责之后问道:“需要多长时间?” 抚殇沉吟了片刻才道:“至少需要三个时辰。” 叶漱闻言低喃:“眼下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多时辰,也就是还剩下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虽说有些紧凑,但也并非无法完成……”合计完,她对抚殇道:“那你们抓紧时间,从入骨相思阁里的客人开始替换,我去布阵。” “是。” 随后叶漱对剩下的众人招呼了一句“其他人跟我走”之后,便率先下了顶楼。 …… 另一边的童三在交代并处理完所有事之后,打开锦囊的瞬间讶异地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看来公子从未忘记过家仇之恨呐!” 他低喃了一句,随后将手中纸条揉成了碎末,随手扬了去。 时间飞逝,晃眼间就已过去了两个时辰。 待苏倾予拖着满身疲惫憔悴回来时,远远地就瞧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府邸门口,正不停地张望着,似在等待什么,看起来很是焦灼。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晦涩。 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上去,而站在门口的白色身影赫然是阿水。 她应该是特意打扮过的,换掉了往日里的布裙,一身纯白纱裙,让她看起来如清水芙蓉一般可人,衬托的她自身气质更加温婉柔和起来。 在看见苏倾予的瞬间,她眼神唰的一下雪亮,忙迎了上去唤道:“公子回来了。” “嗯。” 苏倾予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有意避开阿水伸过来的手,只是在错身的瞬间,仍旧被阿水拽住了胳膊。 “公子,”阿水眼神颇为受伤地盯着苏倾予的侧脸,委屈巴巴地问道:“可是阿水做错了何事,让公子对阿水避之不及?” “你什么也没做错,我累了,松手吧。” “公子……”阿水闻言,手下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拽的更紧道:“公子,我知道你累了,可是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见苏倾予迟迟不语,阿水低声哀求:“公子,就一会儿啊……” 说着,拽着苏倾予胳膊的力道却反而逐渐松了下来,她垂着头,一副落寞至极的模样。 苏倾予瞥了她一眼道:“去书房说吧。” 说完率先朝府里走去。 阿水咬了咬下唇,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跟了过去。 二人来到书房,清冷的夜明珠光照的苏倾予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见阿水站在那里绞着手指也不说,便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公子,你讨厌我吗?”阿水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们姐弟于我有恩,我哪里会讨厌你。” “只是因为这样啊!”阿水低声自语了一句。 苏倾予皱眉看着她问:“阿水,你可是有何事瞒着我?” 第342章 长安乱之三十一 第342章 长安乱之三十一 阿水没说话,而是转身朝桌子走去,那里摆放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应该是她提前备好放在这里的。 她倒满两杯酒,用托盘端着重新走到苏倾予面前,微垂着头笑道:“公子,你喜欢我吗?” 不等苏倾予说话,她又凄凄地自语道:“我知公子不喜欢阿水,真正的喜欢,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啊,即使嘴上不说,心底的喜欢也会从眼里跑出来的啊!和讨厌一样,对方都是能感知到的啊。若是公子喜欢阿水,又怎会是现在这般态度。” “阿水?”苏倾予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似乎并未料到她会说这些。 阿水却恍若未闻,吸了吸鼻子,笑着抬眸看着苏倾予,眼眶泛红的问:“公子,我容貌是不是生得很难看?” “不。” “那为何入不了你的眼?” 苏倾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阿水对她居然是这种喜欢,这一点是真的在她意料之外。 只是这问题要她如何回答?说自己是女儿身,今生都不可能喜欢女子? 这话自是不能说的,索性便闭嘴不答。 阿水误以为苏倾予懒得回答她的这种问题,于是苦笑道:“倒是阿水妄想了,呵……” “公子虽不喜欢我,但我仍旧喜欢公子,当初见公子的第一眼,我便心知,公子是缘亦是劫。” 她顿了一下,抿了抿唇后又笑道: “公子与我喝杯酒吧,清酒入肚,我便带阿小离府。公子既不肯回应我的感情,便权当可怜可怜我,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也好让我了无遗憾的离开。” 说着,她将手中的托盘摆在苏倾予面前并向前推了推,再开口时,嗓音逐渐染上了颤音和哭腔:“喝了这杯酒,你我从此山水不相逢,后会无期,永不……再见。” 说完,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再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阿水模样本就生的清秀,这一哭更是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苏倾予半垂下眼睑,盯着托盘里的两杯酒,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她与阿水相识时日并非太长,可是却也知道对方滴酒不沾,而且这告别前,提前备好酒放在书房里,这一举动也太奇怪了些。 虽说心中有所怀疑,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并伸手朝向自己面前的那杯酒。 便当是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 然就在她快要碰到酒杯的时候,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抢走了这杯酒。 她讶异地抬眸,就见阿水端着那杯酒,笑的勉强,颤声道:“公子,我见这杯酒似是少些,我不太会喝酒,所以,便让我喝这一杯吧。” 苏倾予轻轻皱了下眉,端起另一杯酒,在阿水笑着伸手过来要与她碰杯时,她却迟迟没有回应。 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脸深沉之色。 “公子?”阿水唤道。 苏倾予却在这时站了起来,走到阿水面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阿水,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阿水愣了一下,抬手将碎发别在耳后笑道:“我能有何事瞒着公子。” 话虽如此,可是在说这句话时,她却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不敢与苏倾予对视。 苏倾予眯了下眼睛,阿水却立马转移话题道:“公子多虑了,阿水原先确实对公子有非分之想,只是眼下阿水已有自知之明,不敢再对公子有所肖想,所以公子大可放心,阿水不会谋算公子什么的,喝完这杯酒,从此阿水便再也不会打扰公子了。” 说完,她作势立马就要喝掉杯中的酒,熟料苏倾予突然抬手,打掉了她手中的酒杯。 酒洒落在地,并不像平常的酒水沁入地面,反而冒起了一些非常细的白色泡沫,还发出“呲呲”的声响。 很显然,酒水有问题。 阿水受到惊吓似的退后了一步,苏倾予眸光沉沉地盯着她问:“现在,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公子,我……对不起。”阿水痛苦地咬着下唇,嗫嚅着似想要解释,可最终却也只是道了声歉。 苏倾予将自己手中的酒倒在地上,可让人意外的是,这杯酒居然是正常的。 几乎是瞬间,苏倾予就明白了。 定然是阿水提前在酒杯里下了毒,然后借当着她的面倒酒打消她心中的顾虑。 可是最后还是心软下不去手,便打算自己喝下毒酒。 “阿水,我想听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倾予厉声低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水并非想害她的,应该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可是无论她怎样问,阿水都只顾摇头哭泣,一个字都不肯再说。 苏倾予无奈地劝慰了好久,阿水这才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她问:“公子可能原谅阿水?” “你连半句解释都没有,想让我如何原谅你?” “公子,无论我做了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没想要害你的,真的没有。或许原先接近你确实别有目的,可是后来对你的好,都是真心的。” 说完,阿水蹲下了身子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里的无助绝望,任是苏倾予听了都心疼。 于是也跟着蹲了下来,摸了摸阿水的头。 后者一下子扑进苏倾予怀里抱住她哭道:“哇呜,公子,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又不伤害你,又能救阿小啊?” “阿小?他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都不说,我如何能帮你?” 阿水哭了好半天,才将前因后果徐徐道来,末了问道:“公子,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在阿水隐含求助的目光中,苏倾予从怀里摸出手帕替她擦净了脸上的泪水道:“别担心,对方既然说只要你得手,就会给阿小解药,那便试试又如何。” 阿水一惊,以为苏倾予要为了她和阿小以身犯险,忙出声阻止:“公子不可……” 她话还没说完,苏倾予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打断道:“瞎想什么呢,我自然知道不可。对方虽是这样说,但是谁能保证,之后给你的,就一定是解药。防人之心不可无。 随后我便会佯装成一幅中毒的样子,你冲出去叫人,定要将消息散播出去,好让彦博扬那狗贼相信你确实得手了。 此事对谁都不要解释,只有你知我知。只有连自己人都瞒着,才能确保能瞒过外人,明白没?” 见阿水呐呐地点头,苏倾予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之事后,就让阿水将那包毒药交给她研究一下,只有弄清楚这是什么药,她才能对症作出相应的中毒假象来。 第343章 长安乱之三十二 第343章 长安乱之三十二 阿水姐弟虽然一开始接近她确实别有目的,可是后来却也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若是阿水真想害她,她醉酒那次便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可对方不仅什么也没做,还用心照顾了她一晚上。 由此足以见得,对方说没想害她是真的。 况且,她也不仅仅只是想帮阿水姐弟,她也可以借机装成中毒,命不久矣的样子,好让暗地里的那些人都放松对她的警惕,后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 半个时辰后,何伯刚回到府里,就见府中灯火通明的异常。 府中人就本不多,所以素日里,天黑之后,府里会格外安静,可是现在居然有些吵闹? 如此反常,定是府里出了大事。 他连忙跑进府里,就听见阿水哭喊的声音,后者似乎一直在对谁道歉,是她害了公子…… 公子?! 苏倾予出事了?! 反应过来阿水口中的“公子”是谁之后,他脸色大变。 循着震天响的哭声,他径直冲到了后院,来到苏倾予的寝居。 只见苑子里,江芷婉在佳静的搀扶下站在门外,惨白的脸上布满焦急,一旁站着的苏银川脸色于是极为难看,透露出一种身心俱疲之感。 凤宁旭也在,他在苑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偶尔朝紧闭着房门的屋子张望一番,不难看出焦躁之意。 府里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就连几乎不踏出苑子的苏圣依都过来了,她双手合十,似乎在念叨着“保佑平安”之类的话。 而阿水就跪在苑中央捂着脸大哭不止…… “这是怎么了?”他望着众人问道。 “何伯!”阿水回过头哭着唤了他一声,然后道:“公子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他浑身一颤,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问:“公子身上的毒不是解了吗,怎么还会昏迷不醒呢?” 阿水摇了摇头道:“不,不是……公子为了救我,中了另外一种毒……” 一边说着,一边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 何伯见状皱眉不解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银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唉,别问了,她心里也不好受,从小五出事,她一直哭到现在了。” “公子呢,公子怎么样了?” “余掌柜在屋子里看呢,只是将我们都撵了出来,不让我们在里面待,说是太吵会影响他诊断。” 何伯呐呐地点头,搓着手沉默地候在一边,模样十分担心。 由于眼下所有人的心就挂在了苏倾予身上,一时倒也没人怀疑阿水话语的真实性,甚至没有去深究里面不合逻辑的地方。 相较于屋外的焦急混乱,屋子里就又是一番景象了。 余欢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脸色青白的苏倾予,轻咳了一声道:“行了,别装了,屋子里没旁人。” 见苏倾予没反应,余欢又笑道:“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你这样装的累不累,啊?虽然你这中毒症状扮的确实很真实,可却瞒不了我。” 苏倾予睁开眼睛,便见余欢笑的像只狐狸似的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也随之坐起了甚至,靠在床头,垂眸淡淡地问道:“余欢,你到底是何人?” 无论是嗓音还是语气,都可以算是柔和的,可是不知为何,偏偏让人觉得极具压力。 没错,她确实对于余欢产生了怀疑。 一个个小小的药铺老板懂点医术是很正常的,可是能精通医术到这个地步就很奇怪了。 虽说因为时间短,她无法伪装到完美的看不出一丝痕迹,可却也不至于沦落到随便来个懂点医术的人就能看穿的地步。 即便她很早就知道余欢医术高明,可却也不应高明到这种程度。 毕竟阿水给她的那包毒药很特殊,可以说完全是为了针对她的体质而制,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更何况,她了解棠无香,那个男人又强大又骄傲,绝不可能跟一个没什么身份和能力的普通人成挚友。 余欢却仿佛没听出她的暗示一般,笑的云淡风轻:“我应该跟你说过,我是长安药铺百草园的小小掌柜而已,非得说有哪里特殊的话,那就是我跟你师傅乃是至交好友,沾了他的光,在长安还有一席之地。” “你明白的,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见余欢仍旧仍在辩解,她语气不由加重了些。 “那你想知道什么?”余欢挑眉问,不等苏倾予回答,他接着又道:“我的身份仅此而已。你这般追根究底做什么呢?我又不会害你。何况,我若真有其他什么特殊身份,无香能不告诉你?” 苏倾予抬眸盯着余欢看了片刻,只见他依旧笑的温和,斯斯文文的样子看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 可是她心里却明白,像这种人都是活成了人精似的存在,嘴里的话可能有七八分都是假,最多也就只能信五分。 她心里算计着,面上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既然余掌柜无心与倾予说实话,倾予便不再强迫余掌柜了。今夜余掌柜便随我手下离府吧,从此后会无期。” “欸欸?”余欢微微瞪大了眼睛愕然道:“欸我说你这丫头,这是记仇呢?” 见苏倾予沉默,他无奈的苦笑道:“以后时机成熟,再告知你,我承认,我确实还有别的身份,可那层身份我早已不用多年。那层身份过于敏感,一不小心,很可能给我自己甚至是你们都惹来巨大的麻烦,所以,你别追查,也别追问了。 无香既然是你师傅,那你便也算我半个徒儿了。我又不会害你,你真的无需如此提防我。” “抱歉,身处长安这个是非之地,倾予身负重任,不得不小心行事。所以余掌柜若无坦诚之意,便请离开吧。” 余欢被苏倾予身上那股子执拗劲儿气的牙痒痒,最后一撇嘴道:“行,不过你答应予我的心头血呢,先给我,我拿到就走。” 苏倾予:“……” 她无语了片刻,拒绝道:“原本确实应该予你,可如今我连你真实身份都不清楚,如何确定你会不会拿我的心头血来害我?” “啧,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真不假。” “你说什么?” 由于余欢在小声嘀咕,所以苏倾予并未听清,却直觉不是好话。 第344章 长安乱之三十三 第344章 长安乱之三十三 余欢哪里会解释,真要当着说出来,求苏倾予心头血这一事,算是彻底泡汤了。 于是他道:“没什么,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也不白取你的血,这样,我用自己的心头血,换你一点心头血可好? 若日后我真用你的血做了什么不轨之事,那你便一样报复回来就是,如何?” “甚好。” 这跟自己日后有重大关系的事,苏倾予才不会跟他客气呢。 对方话音还未落,她就应了下来。 然后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扔给了余欢道:“你先吧。” “……”余欢接过匕首,一脸复杂。 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扯开衣襟,用匕首开始取血。 待取完之后,自己包扎完,便将装血的小玉瓶连带着匕首一起交给了苏倾予。 “现在可以了?” 见苏倾予点头,他便转身走到了外屋,毕竟男女有别。 苏倾予如法炮制,动作果决利落,就跟被用匕首取血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中间居然只是轻皱了一下眉头。 只是在取完心头血之后,她整个人更显得虚弱了几分。 然而她却吭也不吭,自己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外屋的余欢一直听不见里屋有动静,心下正着急,就听见苏倾予叫他。 连忙走进去,见苏倾予仍旧靠坐在床头,床褥上甚至没有半点血迹,整齐清爽一如他之前离开时的样子。 苏倾予将装血的玉瓶递给他道:“请谅解,我必须如此谨慎。” 余欢走近接过玉瓶,挨得近了,他才发现苏倾予衣襟上沾了点点猩红,有些心疼地叹气道:“我理解,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来百草园找我。有些事我虽无法告诉你,可是我却不会害你。” 苏倾予没说话,默默地重新躺回了床上。 如果说原先是为了扮成中毒的样子,装昏睡,那她现在就是真的想睡了。 余欢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离开了房间。 只是他刚一出门,就被守在门外的众人围住追问:“余掌柜,苏苏怎么样了,严重吗?” “是啊,余掌柜,小五可还好?” “公子他怎么样了?” “……” 余欢皱眉道:“都别吵了,听我说。” 见众人安静下来,他才接着道:“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此毒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毒性扩散极快。我只能尽力为苏公子续命,解毒之法仍在研制之中,至于最后能否帮苏公子渡过此劫,请原谅鄙人也无法担保。” “!” 江芷婉听完这番话,脸色唰的白了下来,眼神惊愣,“蹬蹬蹬”地后退了两步,若不是苏银川及时扶住她,怕是她就要摔倒了。 只听她低喃:“这是要天亡我苏家命脉啊!” “婶婶,婶婶你先不要着急,小五福大命大,怎么看也不是早夭之相。她一定可以平安渡过此劫的,啊,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别让小五醒来担心。” “呜呜,我可怜的孩子,怎么都是这般命运多舛,无一得以安稳的啊!”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我该死,若不是公子为了救我,也不至于身中剧毒,落得个这般危险的境地。” 阿水“扑通”一下扑倒在江芷婉脚边跪下,苦着忏悔道歉。 “怪你有用吗,啊,咳咳咳……”江芷婉嗓音沙哑,一口气没提上来咳了好半天。 最后还是何伯最先稳住情绪,他走到苏银川身边道:“四公子,你先带夫人去休息吧,公子这里我来安排人照顾,别让公子因担心夫人导致情况更加恶化了。” “好。”苏银川虽然心里也很是担心,但是却也明白目前最重要的是照顾江芷婉。 待二人离开后,何伯又打发走了苏圣依和一些不想干的人。 随后又扶起仍跪在地上的阿水宽慰道:“阿水姑娘,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放心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事的。” “不,我不走,我一定要守护公子醒来,否则我良心难安。”阿水抽噎着说着。 不过话虽如此,然而还是抵不过何伯的劝说,最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苑子。 只是一旁的凤宁旭却是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宁公子,您先回去吧,待公子醒来,我便让人立即去通知你。 “我不要,前不久你也曾这般劝我离开,后来苏老大就被她娘打了。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走,定要守着她平安醒来。” 何伯还想再劝,一旁的余欢道:“行了,何伯,他想守就让他守着吧,反正也没什么人了,多他一个也不会显得吵闹。” 何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随即看着余欢问:“余大夫,我家公子,当真如此严重?” “我为何要撒谎?”余欢挑眉道:“总之此事难办,你们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不等何伯说话,径直道:“你们先照看着些,我晚些时候再过来,我还要去看看银翘那丫头的伤势如何了。” “辛苦余大夫了!”何伯对其微微躬身相送,心里却开始思考要不要在江湖发布悬赏令,召集各方名医前来为苏倾予解毒。 毕竟对这余欢,他们并不了解。唯一清楚的,就会对方是一家草药铺的掌柜,对于医术如何,看起来似乎有些底子,可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他们却一无所知。 说到底,还是有些不信任的吧。 然而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眼下长安将乱,而且苏倾予还布下了那么多计划,当真发布江湖悬赏令,就算来得及,最后怕也多是成为接下来这场长安战乱的牺牲品的。 这种情况,苏倾予定是不愿看见的,否则也不会想尽办法也要将长安百姓送出城了。 想到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 阿水回到自己的寝居之后,立马哭着大喊起来:“你出来啊,你快点出来啊,你都看见了吗,我得手了,公子他已经中毒了啊。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解药给我呜呜呜呜……”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说最后两句话时,嗓音已经低哑的不成样子。 半晌过后,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扔给了她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言简意赅道:“解药。” 阿水忙伸手将锦盒捧在手心里,颤巍巍地打开盒子,见里面正躺着一颗翠色的药丸,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一时无话,只是盯着盒子里的药丸无声地落泪。 青年男子没做过多停留,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他自是要回去复命。 第345章 长安乱之三十四 第345章 长安乱之三十四 左相府里,当青年男子把消息告知彦博扬后,后者当即仰天大笑了三声。 “苏倾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从今以后,天秦再无右相,这凤氏江山,也该易主了,哈哈哈哈!” 直到他停下,青年男子才犹豫着开口问道:“相爷,您让属下交给那小姑娘的锦盒,里面装的当真是解药吗?” “哼,解药?”彦博扬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道:“我当初决定利用他们时,就没考虑过事后给他们解药。那毒当初炼制出来就是无解的,何来解药?” “那……” “那不过是颗普通的药丸罢了,若非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意外发生,我才懒得在此事上费这些心思。” 青年男子沉默,他自然明白彦博扬的意思。 之所以还愿意费心思让他交给阿水一颗普通药丸,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担心阿水情急之下会作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来罢了。 “行了,你下去吧,右相府里的动静你多多注意些。” “是。” 待青年男子离开后,彦博扬立马写信飞鸽传书给了楚离。 皇家别苑里,楚离收到消息后不仅未露喜色,反倒皱起了眉:“警惕如苏倾予,怎会这般轻易就着了道?” 一旁的天映月笑道:“或许是出于对那名叫阿水的姑娘的信任?老话常说,能伤害到你的,永远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就算机警如苏倾予,也不可避免落入俗套吧。” “会是这样吗?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尊上无需多虑,若事后真出什么意外,就单凭苏倾予一人,她还能翻天了不成?” 楚离点了下头后便沉默不语,神色依旧有几分忧虑。 片刻后,他又问道:“那七皇子凤月寒又是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里?” 天映月道:“据我所知,这天秦七皇子的生母云烟,曾与定安候府苏家长子苏伊康有过一段姻缘,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这天秦皇帝突然无故横插一脚进来,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不说,而且还将云烟接进宫里封作了婉妃。 这婉妃进宫不久,只与皇帝同过一次房就有了身孕不说,这皇子还是早产儿。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原本也没人放在心上。 只是通过一次意外,皇帝抓到云烟跟苏伊康月下私会,原先那些种种巧合才又被人提到台面上来。 最后龙颜大怒,最后苏伊康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平息风波,挽救云烟母子。只是虽然这七皇子活了下来,可仍旧改不了不得宠的事实。 母子二人,一人被锁深宫,凄冷过日,另一个年幼便被扔到边境,守护国土。母子每年明面上可以相聚的时日屈指可数,或许这七皇子只是想自己的母妃了,故而偷偷回宫,本来只是想看自己母妃一眼,却不想居然亲眼看见自己母妃被杀的场面吧。” “真的仅此而已吗,为何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楚离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毕竟对手是苏倾予啊!映月,你立刻派人去天秦各个边境调查一番,我担心苏倾予是得知了什么消息,暗中跟凤月寒、凤宸珏等人达成共识,调兵回城了。” “是,我立刻去办。”天映月闻言不敢大意,应声之后便立刻出了门去着手安排此事。 …… 苏倾予身中剧毒,陷入昏迷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各大势力的耳中。 有人欢欣雀跃,有人惊愕不已,有人难以置信,很是悲恸…… 种种情绪不一,但更多的却是平静之后的怀疑。 都如楚离一般,想着像苏倾予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说中毒就中毒了呢。 皇宫里,正沉浸在失去母妃的伤痛里无法自拔的凤月寒,得知苏倾予身中剧毒,且暂时无药可医一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前往右相府查看详情。 可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击碎。 母妃的棺椁就在眼前还未下葬,纸钱香烛的味道萦绕鼻尖,入目所及一片惨淡,无一不在提醒他,苏倾予是他弑母仇人这一事实。 可即便如,他居然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苏倾予! 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痛苦地掩住脸。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苏倾予,你叫我……该如何是好?” 他低喃着,除却晚风吹起香灰打着卷儿,再无一丝回应,满室寂静。 城外,一座隐藏在树林深处的小木屋里。 凤宸珏正忧虑如何处理凤月寒暴露一事,便又得到玥执传来消息,说是苏倾予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揉捏着眉心,疲惫地问道。 “只听说是为了救府上的一个小姑娘,一不小心受了歹人陷害所致。” “一不小心?”凤宸珏愣了一下。 玥执点头道:“没错,苏公子从宫中回到府里时,似乎身体就极度不适,具体详情仍未查到,只是中毒一事应该不假,右相府上一片惨淡哭嚎声。” “怎么会这样,”凤宸珏低喃:“不,一定是哪里出错了。苏倾予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一定不会去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中毒了呢。” 半晌过后,他突然出声唤道:“无心。” 等了半天都没个动静,他有些怒道:“再不出来,下次逮着你就拿你炖汤。” “欸来了来了,你生什么气啊,真是的。”一个人参娃娃从墙角钻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土嘀咕道:“君君啊,你这暴脾气怎么还没改掉呢,你都不记得当初就因为你这暴脾气,你那追妻路……” 说着,穿着红肚兜的小人参娃娃突然噎住了,一脸迷茫,它在说什么呢,君君长这么大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哪里来的“追妻路”? “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然而凤宸珏很显然已经见惯了无心这种混乱的状态,所以压根儿也没把它的话放在心上。 第346章 长安乱之三十五 第346章 长安乱之三十五 无心摇了摇头,迈着两条粗短的腿啪嗒啪嗒跑到凤宸珏腿边问:“暴君,急着叫我干嘛呢?人家正在睡觉呢,扰人清梦,天打雷劈的啊!” “你算是人吗?” “怎么就不算了,成了精的人参怎么也算半个人了吧!” “没时间跟你瞎扯了,倾予出事了,我需要你去帮我打探一下虚实。” “什么?小七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啊?他都出事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坐在这里啊,你都不担心的吗,不知道去看看小七吗,要是小七快死了怎么办啊,天呐……” 眼看着无心叨叨个没完没了,凤宸珏实在忍受不了,抬手直接拍在了无心的脑袋上威胁道:“你再聒噪,我就把你捆起来炖汤。” “……” 见它终于安静下来,凤宸珏轻舒了一口气:“正是因为担心,所以我才把你叫了出来,我不方便出面。我觉得事情一定不如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倾予不会这么轻易就出意外的,你去帮我打探一番虚实,也好让我接下来有个准备。” “明白了,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无心说完“嗖”地一下不见了。 凤宸珏转而对玥执吩咐道:“七皇兄已经暴露了,相信长安城里的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会着手调查边境,确认我们是否得到消息,有没有派兵回城支援,此事你去处理好,定不能让人察觉我离开边境了。” “是。” 待玥执离开,他起身推开窗子,外面的夜色更浓。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苏倾予会杀云烟? 他了解苏倾予,后者绝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冲动的人,这之间绝对有什么误会。 他叹了声“多事之秋”,心中的不安和焦虑,也越发的浓郁起来。 只是眼下只有先等无心带回消息再作具体打算了。 …… 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季司才一脸疲惫的避开围在府外的御林军闪进了右相府。 由于他并未等到苏倾予中毒的相关消息,所以对于此事一无所知。 一进府就找到何伯问:“你家公子呢?” 何伯心里悲伤,却仍强作镇定地回道:“公子中毒了,余大夫正在房间里给公子医治。” “!”季司惊愕,不过短短半夜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何事。 何伯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季司,后者推开何伯,径直冲进了苏倾予的房间,他才不信后者这么轻易就被人陷害。 正巧,他进去的时候,苏倾予似乎刚醒,正在余欢的帮忙下坐起来。 二人皆被这般大的动静吓了一跳,一同看向季司。只是二人的脸色好像都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季司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只是见苏倾予脸色青白,整个人的状态虚弱的无以复加,一时也信了河伯的话。 “你……你真的……” 季司目光复杂的看着苏倾予,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终还是苏倾予开口道:“嗯,叶漱呢,事情可都办妥了?” 季司点头:“都办妥了,叶漱因为劳累过度,昏睡了过去,我先将她送出了城,特地回来跟你说一声。” 苏倾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接着又道:“除了何伯以及佳静佳文三人之外,府上的其他人随后都跟你一起离开。” “为何?” “因为我无法保证能护他们周全。所以,季司,接下来我便将我朋友以及家人的安危全权托付给你了。” “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值得咱们费这么多事?” “你会知道的,趁现在天还没亮透,你们赶紧走。余掌柜,银翘就辛苦你多照顾点了。” “好。”余欢应道:“只是银翘姑娘身受重伤,至今尚未痊愈,我担心长途跋涉会使她伤势加重,以防万一,便让我带她回百草园吧。你放心,银翘姑娘在我那里绝对安全。” 说完,他见苏倾予犹豫不决,便抬手起誓道:“若银翘姑娘在余某人那里遭遇任何意外,余某人愿给银翘姑娘陪葬,苍天见证,我二人必当生死与共,违誓当诛。” “余掌柜,你待银翘,可是有不轨的心思?” 这一幕不知为何,让她觉得莫名眼熟,想当初,天子松跟茯苓是不是也是这般好上的? 心里惊愕,面上却仍旧镇定如初。 余欢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挑眉笑道:“哪里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只是银翘那丫头非常对我胃口,我很喜欢她,所以想保护她,仅此而已。” “好吧。”苏倾予没心思跟他打太极,见他誓也发了,话也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拒绝似乎有那么点不近人情,索性便答应了。 她看得出来余欢不是不靠谱的人。 更何况,百草园就在长安城内,虽然危险,可是她的得力手下也基本都聚集在这里,就算最后真出了个什么意外,余欢无法护银翘周全,她还可以援助一番。 而且假如当真郎有情妾有意的话,或许还能因此再次成全一桩姻缘? 怎么感觉她在红娘一路上越走越远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咳一声,掩饰眼底的古怪之色。 她没再跟余欢继续废话,转而对何伯道:“何伯,你去把府上的人都召集过来,然后护送他们随季先生一起,离开相府。” “是。” 这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的话听在季司耳里很不是个滋味,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好像也并没有那么讨厌苏倾予。 只是嗫嚅了半晌,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对方。 苏倾予像是看懂了他的欲言又止,反过来宽慰道:“待叶漱醒后,你定要看住她,别让她冲动行事。我暂时死不了,一切等我消息。” 季司耸了下肩,笑的颇有几分无奈道:“苏倾予,我还真是好奇,是不是一直等到哪天你快要死了,你都还要把所有事往自己肩上抗?” 对于这种话,苏倾予一向不予理会。 她就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季司自顾找了个位置坐下。 余欢环顾左右看了看二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三人静默无言。 第347章 长安乱之三十六 第347章 长安乱之三十六 很快,何伯就将府上的人都叫了过来,只是应苏银川要求,并没有叫醒江芷婉,而是安排佳静守护后者, 苏倾予简单地交代了一番,苏银川一脸担忧,正欲说什么,只是他才刚开口,一道人影“嗖”地一下已经从他身边擦过,冲到了苏倾予面前,看样子应该是本想冲进后者的怀里,然而不知为何突然顿在原地。 摆出一副想要拥抱对方,可似乎又顾忌什么的模样。 “凤宁旭?”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会弄成个样子,有你这样救人的吗,有救人会把自己搭进去的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凤宁旭一进门就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苏倾予只好出声打断他道:“旭儿,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你不是能耐的很吗,为什么会身中剧毒,而且余大夫还说你无药可医了,你不是大夫吗,你倒是给自己治治啊,你……” 说到最后,他眼眶泛红,居然隐隐有了一种要哭的架势。 苏倾予见状只得宽慰道:“旭儿,来不及跟你解释了,眼下长安城并不安稳,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事宜,你现在立刻随季司离开这里,别闹脾气了好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凤宁旭等着她问道:“你这是要赶走我们所有人,然后自己独自承受一切?” 季司凉凉地插嘴道:“正如你所想,他确实要这么做。” “……”凤宁旭怒视着苏倾予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正如你担心我们一般,你难道就没考虑过,我们也会担心你的吗?” “够了!”苏倾予皱眉喝道:“都什么时候了,咳咳,若是留下你们对我有所帮助,我又怎会执意送你们离开?” 这样说确实有点伤人,可是这却是能够快速打消他们想留下来的念头。 凤宁旭听见她咳嗽,本想靠近她。可是在听完后半句话以后,他伸出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 然后抿了抿唇,一脸受伤地收了回来,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会走的,绝不留下来碍你的事。” “季司,愣着做什么,立刻带他们走。四哥,你带着我娘亲,同他们一块走。” “小五,注意安全。” 苏银川倒是没说什么,毕竟是她四哥,她的心意,他如何能不懂。 “嗯。” “公子……” 就在安排好一切之后,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插了进来。 众人闻声不由回头望去,便见阿水凄凄哀哀地站在最后,绞着手指表情不安。 凤宁旭眉头一皱喝道:“你来做什么,便是因为你,苏老大才会中毒,你怎的还有脸过来。” “是我让何伯找她过来的。”苏倾予见阿水被质问的手足无措,不由出声替她化解尴尬,并接着道:“阿水随后也会跟你们一起离开,她虽有错,却罪不至死。” “苏老大!”凤宁旭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性子,谁欺负了他,他就要欺负回来,且永不原谅。 如今见害得苏倾予落得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安然无事不说,居然还要跟他们一起离城逃难,心里自然一万个不愿意。 “我意已决。” 仅四个字,众人却都明白这代表无论怎样劝说,都不可能改变她的心意了。 何伯拍了拍凤宁旭的肩膀道:“这也不能全怪阿水姑娘,要怪就怪那些行凶的人吧,阿水阿小也曾救过公子,公子要救他们也无可厚非。” “哼,欠他们的,早在接他们入府居住的时候就还清了。” 说完这句话便孩子气地走出了房间,气鼓鼓地站在门外,揪着树枝,一脸不愿再见苏倾予的样子。 不过这个小插曲在苏倾予强势镇压下,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没人再有异议了。 只是凤宁旭直到离府,都没有再进房间跟苏倾予说一句话,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为了防止江芷婉因担心而不愿意离开,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直接让何伯点了她的昏睡穴。 待人都到齐了,季司拿出叶漱晕倒前给他的传送符,这种带有空间之力的稀有符箓,能够在短距离内进行传送。 只是因为是消耗品,而且制作起来极为麻烦,材料也很难得,数量稀罕,所以便是叶漱自己,轻易也是舍不得拿出来用的。 府外尽是御林军,他们这一行人又大都是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若想不惊动任何人,除非是一个一个的往外送。 可这样的话,显然会耗费较长的时间和精力。 这一点,心思细腻的叶漱也已提前想好,这才准备了这张符箓。 待季司用叶漱交给他的法子夹着符箓念完口诀之后,只见符纸“腾”地一下被火舌吞噬,随后一道光圈将众人圈住,随着白光一闪,众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原地。 何伯送众人离开之后,便重新回到苏倾予身边复命。 府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苏倾予、何伯及佳静佳文四人,本就空荡荡的府邸,一下子更显得空旷寂静起来。 由于是夏天,天亮的早,灰蒙蒙的天很快就褪去了,柔和的阳光逐渐晕染开来。 街坊邻居之间的招呼声,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小贩吆喝声,繁华的闹市与往常竟毫无差别。 苏倾予听完佳文带回来的消息之后,不由舒了口气,看不出异常来就好! 她起身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之后,打开暗格,从中拿出一个制作精巧的小鸟笼来,鸟笼上面还贴着一张画了符咒的黄纸,而里面正关着一个穿着红肚兜,模样胖嘟嘟粉嫩嫩的人参娃娃。 那样子,不是被凤宸珏派来打探消息的无心又是谁。 何伯一脸讶异地道:“公子,这是?” 苏倾予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 原来无心昨晚摸进房间的时候被余欢抓住了,后来苏倾予为了避免让它被人发现便关进了暗格。 也就是季司推门闯入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苏倾予和余欢二人的表情有些奇怪的原因。 无心被关在漆黑的狭小的空间里关了大半夜,整个人参都蔫了下来,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第348章 长安乱之三十七 第348章 长安乱之三十七 看见光的瞬间,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双眼,在看清面前站着笑眯眯的苏倾予时,哇的一下就哭出声来:“小七是坏银,居然把无心关在黑黢黢的笼子里,哇,我讨厌小七,小七变了!” 无心就缩在笼子的角落抱膝张嘴大哭,那模样活生生就像是一个向大人讨糖却没要到的孩子,委屈到不行。 “呃,你先别哭了,我错了……” 虽然明知道对方不是人类,但至少外表上看起来和正常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 以至于苏倾予下意识的就将他当成了普通小孩来对待,偏偏对小孩子哭最是束手无策,她安慰的略显笨拙,竟连无心对她的称呼,她都没了追究的心思。 无心扁着嘴抽噎着看着她,弱弱地提醒道:“你……你一点诚意都没有,你不是应该先把我从笼子里放出来,然后再认真地对我道歉吗?” 苏倾予顿了一下,抿了抿唇道:“抱歉,我暂时还不能放你出来。” “为什么啊?哇,你果然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这个坏银,我要找君君告状,哼,我决定不稀罕你了!” 在无心一顿聒噪的控诉之后,见他气喘吁吁地消停下来,苏倾予才道:“你放心,我会放你走的,不过不是现在。”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之后又道:“不过也快了啊!” 无心不明所以,只知道苏倾予不肯放他出来,蜷缩在这个不比他大多少的鸟笼里格外难受,于是没消停多久,它就又忍不住碎碎念起来。 那般模样,苏倾予立即联想到了小白鸟。 不由有些好笑。 无心见状撇嘴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哼,感情不是你被关在笼子里,不知道待在里面有多难受是吧,你居然还笑的出来,知不知道小爷快被憋死了啊!” “呵,只是想到你与我家的一个小家伙定能成为好伙伴。” “咦?难不成你也有一个人参娃娃?”问完它又皱起两道只有几根浅黄色毛的眉,暗自嘀咕道:“不对啊,难不成这年头成了精的人参比比皆是,已经到了烂大街的地步了?太荒唐了,按照星曜大陆的灵气来看,根本不可能啊!” 苏倾予好笑地听着它自言自语,直到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开口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指的小家伙是一只小白鸟,跟你一般啰嗦,还喜欢碎碎念。” “嗯?哈哈哈~是不是有它在就不觉得冷清了,感觉生活时时刻刻都非常热闹!” “嗯,虽然有点吵,但确实如此。” “哈哈哈,我就说嘛,哼,果然还是小七好,君君还总嫌我吵,动不动就把我栽进土里,虽然人家本体是人参没错啦,但是现在已经化形了啊,直接摁进土里我还是疼的好伐,真是,一点都不考虑人家的面子。” 苏倾予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真只是个孩子,一会说她坏,一会又说她好! 何伯在一旁看着他们互动,一时竟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而与这里诙谐静好的气氛想必,皇宫金銮殿上氛围可就格外沉凝了。 主要以左相彦博扬为首,上书状告苏倾予藐视皇威,罪无可恕,理应当斩。 只是却被凤敬以此事有待查实为由给驳回了。 然而彦博扬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打压右相一派的机会,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于是继续上书道:“陛下,右相自视甚高,之前便自诩自己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朝堂之上任意妄为,丝毫不将皇家威严不放在眼里。 现在居然见色起意,意图染指后妃,没得手就谋害人命,这再往后,会不会就领兵造反,致使这江山易主了啊,此事万不能姑息,否则只会助长这类人的嚣张气焰啊,还望陛下三思。” 字字恳切,句句悲壮。 说完他便伏跪在地,一副只要凤敬不治罪苏倾予,他就要长跪不起的架势。 他这一跪,朝中文臣几乎跟着一起跪了下来,高呼:“还望陛下三思。” 凤敬皱眉,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之色问道:“那依爱卿来看,朕该如何是好?” 彦博扬抬头道:“陛下大婚在即,可先将右相收押天牢,等婚后将其罪名昭示天下,处斩以儆效尤。” “众爱卿意下如何?” “臣等以为左相大人所言极是,右相所犯下的事人证物证确凿,实在没必要再作多余的调查。只是陛下喜事将近,实在不宜见血,免得触了霉头。所以左相大人这般考虑实属最为周道的打算了。” “其他人呢?” 在一片附和声中,一个身穿素净白衣,胳膊上还扎着一块孝布的男子哑着声道:“儿臣听闻右相已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收押天牢,我看就不必了,软禁在府里同样没有自由,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彦博扬看向他冷笑道:“七殿下还真是‘宅心仁厚’,婉妃娘娘尸骨还未下葬,殿下现在就已经帮弑母仇人说起话来,殿下就不怕娘娘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吗?” 凤月寒抿着唇不再说话,藏在袖中的手却已紧紧握成了拳头。 苏倾予身中剧毒,暂时还没有解法,若当真进了那幽冷潮湿的天牢里,那般单薄的身子骨,如何受得了? 可是转念一想,对方可是他的弑母仇人啊,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他怎么可以心疼他,怎么能向着他说话? 他强忍着内心煎熬的痛苦,却是已经没了开口的力气。 凤敬皱了皱眉,看向凤栖矜问道:“矜儿如何看待此事?” 凤栖矜心下冷笑两声,面上却平静依旧,他像是没有掺杂半点私人情绪的说道:“儿臣认为,左相大人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右相大人中毒一事,虽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但是真是假,我们都不得而知。 但是我们却都知道,右相大人企图对婉妃娘娘行不轨之事不成,恼羞成怒杀人一事是真。毕竟此事证据确凿。况且……”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了,似乎在顾忌什么。 第349章 长安乱之三十八(入狱) 第349章 长安乱之三十八(入狱) “况且什么,但说无妨。”凤敬说道。 “儿臣不敢,儿臣担心触怒陛下。” 凤栖矜“扑通”跪在地上,面上露出一副执拗又纠结的表情。 凤敬挥手道:“你放心说,朕恕你无罪就是。” 凤栖矜咬了下唇,这才道:“儿臣以为,若是陛下当真不治罪右相,轻易就放过了他,可能让人们误以为陛下害怕右相大人,都被臣子欺负到头上来了,结果陛下作为皇上却连治罪都不敢。” “大胆,何人敢这么说!咳咳咳——” 凤敬用力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气的咳嗽起来。 凤栖矜连忙道:“陛下息怒。” 整个金銮殿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就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了许多。 半晌过后,彦博扬眼珠一转,高呼道:“臣请求陛下治罪右相,拥护皇家威严。” 他一开口,立即就有一群大臣跟着喊起来。 事已至此,尽管凤敬有心护着苏倾予,可面对舆论和群臣的逼迫,他无奈地叹气道:“便按彦相说的做吧,传令下去,暂时先将右相收押天牢,只是罪名一事还有待查实,暂不治罪。” 无论是彦博扬还是凤栖矜,心里都明白这已经是凤敬作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再逼下去无论对谁都没好处,索性见好就收,不约而同道:“陛下英明。” 只有凤月寒沉着脸,满心忧虑。 当一名太监带领御林军来到右相府传口令时,苏倾予全程表现的格外冷静。 这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自然没什么好意外的。 “大人,请吧。” 太监昂着头,嗓音尖细,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看得令人作呕。 苏倾予心里自然明白墙倒众人推的道理,这类小人最是爱见风使舵,她习以为常,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临走前对何伯轻声道:“我交代的事可记住了?” “公子放心,我都记住了。” “嗯。” 右相府在苏倾予被带走之后,围在府外的御林军也解散了。 何伯在其被带走之后,便揭了关押无心的那个鸟笼上的符纸,打开笼子让它出来。 无心也没多话,一下子就钻进土里不见了踪迹。 而何伯在那之后也带着佳静佳文悄然离开了长安城,偌大的府邸,一夜之间成了空府。 无心带着满心焦急回到了那片树林的小木屋里,刚到就大喊道:“君君,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 “小七被关押进天牢了,怎么办啊?” “什么?” 正在与自己下棋的凤宸珏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的黑子“啪嗒”下掉在棋盘上,打散了一盘好棋。 “嗯,”无心咽了口口水,然后瘪嘴道:“可是小七说了,让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并没有中毒,只是因为需要,所以伪装的而已。” “苏倾予,他还真是不将自己折腾死不罢休。” 凤宸珏坐回椅子上,说话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最终还是心软道:“你去找孟叔,让他拿着我的令牌,暗里去找天牢的狱卒长通融一下,别亏待了倾予。对了倾予他儿时在寒冬里落水,落下了腿疾,身子骨怕寒。天牢里阴冷潮湿的紧,叮嘱狱卒别冻着他了,否则日后定拿他们问罪。” “嗯嗯,我这就去办,君君果然还是心疼小七的,刀子嘴豆腐心这种傲娇的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呀!” “废什么话,赶紧去办。” 说着作势就要抬手打无心的脑袋,吓得后者嗖的一下钻进了地下不见了踪迹。 …… 右相府外围了一圈御林军本就招惹来极多的非议,如今苏倾予这一入狱,流言蜚语更是甚嚣尘上。 苏倾予在进入天牢的瞬间,心魂都跟着巨颤了一下。 这里她不是第一次进来了,就是在这个地方,她失去了父亲,大姐,二哥,伯母,姨娘等一众家人…… 阴暗潮湿的环境,每一寸土地都掺杂着血腥味儿。 十岁那年被关押在这里的那段时间,造成了她对牢狱里的气味格外敏感。 以至于现在她一闻到这种味道就忍不住反胃。 身上的镣铐随着她的走动啷当作响,更让她觉得浑身不适。 一时走的慢了,后面一个瘦瘦高高的狱卒见了啐了一口伸手推了她一把骂道:“妈的,怎么走个路还磨磨蹭蹭的,瞧你长的白白净净的,怎么动作也跟个小娘们儿似的。” 苏倾予回头看向那个推她的狱卒,对方恶心的嘴脸让她联想起当初欺辱苏甜甜的那些人,眼睛不由泛红。 那名狱卒被她浑身的气势震慑住,一时竟只能呐呐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浑身止不住地冒起了冷汗。 另一个身材微胖的狱卒见了,忙上前安抚道:“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才来的,不懂事,他的话你就当是他在放屁,别跟他一般见识哈。” 苏倾予一言不发的收回了目光,转身垂着眸子继续向前走去。 微胖的狱卒将那之前推了苏倾予一把的狱卒拉到一边道:“你想死啊,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居然还动手动脚?” “嘁,能是什么人?皇子公主进来的都有,最后不都是死路一条?踏进这里的人都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将死之人,你干嘛那么怕他?” 微胖的狱卒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他娘的,说你傻还真不亏了你。动手之前也不知道先打听一下人家的身份,他可是咱天秦国的右相大人。” “啊?那他怎么会进来这里?” “唉,据说是意图染指皇上的一个妃子不成,失手杀人了吧。只是真相怕是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朝廷宫里的人啊,心呐,又脏又黑。 右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惹得多少人眼红觊觎。或许是有人见他年幼,便跟人联手设计陷害的他也不一定。 毕竟我见这小公子浑身上下气质矜贵干净,怎么看都不像是作恶之人。 更何况,能坐上右相位置的人,怎么也不该是无脑之人,绝不可能做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找死之事。” 第350章 长安乱之三十九 第350章 长安乱之三十九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只是连你都能看清楚的事,皇上为何看不出来?” “呵,你是不是傻,皇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唉,算了,不跟你说了,你真是已经蠢得无药可救了。你自己去找人探个前因后果吧,反正我猜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结束的。 我可警告你啊,你可千万别趁我不注意,像刚才那样那般不客气地对他啊。你想找死我管不着,可是别牵累了我们。在尘埃落定之前,还是小心照应着点吧。” “是是,我绝对会注意的,会注意的。” 高高瘦瘦的狱卒点头应道。 走在前面的苏倾予将二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心里却毫无波动。 眼前的景象已经将她的灵魂拉回了十岁那年的梦魇里,她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使自己保持冷静,没有崩溃。 阴暗的牢房里,总会让人忽略掉时间的流逝。 若非是在高墙最上面开了一小扇四四方方的小窗,着实让人难分昼夜。 她坐在铺着干草的石床上,盯着面前的油灯,眼神涣散。 若细细观察,则能看出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牢门外,总有些狱卒偷偷地伸头看她。 虽然她眼下脸色并不好看,但是并不妨碍旁人欣赏她身上那种沉静精致的美。 “你们在做什么?”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一个人的到来才被打破。 众人闻见呵斥声不由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便见浑身素衣的凤月寒一脸冰冷地站在那里。 “参……参见七皇子,殿下千岁……” “行了,都先给本殿下去,本殿有事要与右相相谈。” 站在凤月寒身后,陪同前来的狱卒长见众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由跟看不争气的傻子似的看着他们,叹着气连连对他们招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对凤月寒行过礼之后赶忙小跑着离开。 远远地似乎还能听见狱卒长对一众狱卒的训斥声。 即使出了这么一番动静,苏倾予仍旧没有半点动静,只是盯着面前的油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月寒隔着牢门看着带着镣铐坐在那的苏倾予,那道单薄的身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沉重的锁链压断。 他看着有些心疼,便用狱卒长提前给他的钥匙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他张口想叫他,可又觉得唤“倾予”太过亲昵,很不合适,于是纠结了半天,嘴里却也没蹦出半个字来。 苏倾予像是这时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一般,她僵硬地抬起头,见是凤月寒,她眼里才逐渐有了些亮光,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带我回家好不好,月……” 只是话还没说完,她怔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她眼底的亮光逐渐熄灭,变得如往日般黑沉沉的见不着底。 她立即改口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你……身子可好些了,听说你中了毒,毒可有解?今早金銮殿上,我有向父皇求情……”一打开话匣就收不住了,像是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然而后知不觉自己在说什么的凤月寒连忙止住了话茬,他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对苏倾予解释这件事? 后者挑了下眉道:“殿下费心了,暂时死不了。” 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瞬。 凤月寒不知是出于对自己的懊恼,还是出于对苏倾予如此生疏态度的愤怒,径直掩下所有的关心,直截了当地问:“苏倾予,我想知道真相,我母妃,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到底有没有瞒着我什么?” “嗯,人是我杀的,却也不是我杀的。” 这件事,她没什么可辩驳的,可若当真计较起来,说是婉妃是自杀的也不为过。 毕竟当时她神志不清,待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手握匕首扎进了婉妃的心窝里。 “你什么意思?” “若是我说,你母妃不惜以自杀为代价来陷害我,你信吗?” “我母妃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做?” 苏倾予摇了摇头,话已至此,便没必要作过多的解释了。 因为很显然,凤月寒是不信的,就如他所说,婉妃素日里跟她没有什么接触也没有什么抽烟,何故好端端要用命来陷害她? 凤月寒性子太过耿直,朝堂中的阴谋诡计他接触的太少。 他忘了,有时候想害一个人,并不需要有多大的仇怨,可能仅是影响了他的利益,他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害死你。 苏倾予一下子没了谈话的兴致,她盯着面前的油灯,火苗忽明忽暗映射在她眼底,照的她表情明暗不定。 “倾予……” “殿下若只是想说此事,便请回吧。” “倾予,你为何不能仔细向我解释一番,你若解释,我便……” “我若解释,你便听是吗?”苏倾予冷笑一声,也不抬眸看他,打断他道:“可我解释了,你又哪里听进去了?” 凤月寒闻言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半晌无言。不反驳,是因为对于事实,根本无力反驳。 苏倾予也不再说话,兀自沉默着。 在凤月寒来之前,她沉浸在过去的梦魇里无法自拔,苏甜甜被玷污的那一幕不停地在她眼前回放,还有苏圣泓无力地躺在阴暗的角落里,却还强笑着安抚他的表情也不断出现在眼前。 她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所以在看见凤月寒的那一刻,她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终于看见了一块浮木。 只是还不等她爬上去,一个浪花都迎面将她拍醒,哪里有什么救命的浮木,不过是水中幻影罢了。 她不是前世的苏倾予,凤月寒自然也不是前世的凤月寒,他们竟还阴差阳错的成了仇人,她还能向他求救什么?真是造化弄人! “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事。” “说吧。” “我愿意帮你洗刷冠在苏家头上的罪名,甚至……帮你洗净你身上的罪状。” “条件。”苏倾予抬头,脸在暖橘色的灯光映照下有些晦暗不明,眼神很是复杂。 其实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可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还是抱着一些期望地问道。 第351章 长安乱之四十(达成盟约) 第351章 长安乱之四十(达成盟约) “助我登上皇位。” “呵!”苏倾予轻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婉妃不惜以死来陷害她的原因了。 半晌之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睛问道:“你确定吗?” “嗯。” “好,我答应你。” 似乎没想到苏倾予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下来,凤月寒不由问道:“可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为你打点好,只希望你登基之日,别忘了你现在答应我的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殿下慢走。” 苏倾予没再看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凤月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苏倾予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他只好默默离开。 直到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苏倾予这才睁开眼睛,轻声低喃道:“月寒,既然登基称帝是你的心愿,我自会助你达成,只是从今往后,我便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其实助凤月寒登基,这事也算是随了她的心意。 毕竟凤敬心里最合适的皇位继承者乃是凤宸珏,若是让凤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违背他的心意,不仅奉凤月寒为新主,而且还剥夺凤宸珏的兵权,将其囚禁。 这应该是对凤敬最大的报复了吧! 只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了呢? 而且她若当真这样做,于她来说,其实百害而无一利。 毕竟天道血咒在身,她此生只能奉凤宸珏为君。 若违天道誓言,可是要遭天谴的! 她眼神似乎颤了一下,凤月寒,当真不再是前世那个疼她入骨的凤月寒了啊! 若换作前世,对方宁愿自己委屈,定也不愿让她受到任何危险。 可如今…… 她抿了抿唇,物非人非! 不一会儿,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传来,只见狱卒长带着两个狱卒走了过来。 狱卒长满脸堆笑地打开狱门对她笑道:“大人,不好意思,手下人不会做事,倒是让您受委屈了。” 一边说着,一边亲自解下了她身上的镣铐。 苏倾予揉弄着手腕,见一起跟来的另外两个狱卒都抱着厚厚地棉被,微皱着眉没说话。 狱卒长见状连忙对那两个狱卒使了个颜色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替大人将床铺好!” “是。” 二人动作麻利的做完这一切之后,狱卒长领着二人对苏倾予躬身行了一礼后笑道:“那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就不作打扰了。大人您好好休息,待到饭点,自有人将饭菜送来给您。您若是有其他什么需要,直接吩咐这里的狱卒即可。” “嗯。” 苏倾予没有多问什么,只猜这是凤月寒临走之前吩咐的。 然而她哪里知道,这一切,跟凤月寒半点关系都没有。 …… 许是因为苏倾予名气太大的缘故,这件事不仅席卷了长安城,更是很快就传遍了各国,消息稍微灵通点的人,无一不知道这件事。 一座被雾气环绕的山谷,一身着水色长衫的男子接到飞鸽传书得知此事之后,脸色唰的沉了下来。 手上一个用力,竟不小心将纸条撕得粉碎。 “莲生哥哥,你怎么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挎着小篮子的男童,男童听见动静便绕到男子身前,抬头见男子表情沉重,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用软糯的嗓音询问起来。 小男童约莫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生的很是漂亮,精致的五官跟苏倾予很是神似,粉粉嫩嫩的尤为可爱。 这不是失踪已久的苏幸宝宝又是谁!而站在他面前的男子,赫然是离岛准备来寻苏倾予的纳兰莲生。 纳兰莲生一下子回过神来,摸了摸苏幸的脑袋轻声道:“哥哥没事,药可都采齐了?” “嗯嗯,都采齐了,哥哥你看。” 苏幸说着,还将挎着的小篮子双手捧高示意莲生检查。 “呵,真乖!” “唔,莲生哥哥,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啊?幸幸想兄长还有娘亲了,也不知道银翘姐姐怎么样了,幸幸好担心啊。” “你身上的伤还得用一日的药方能好,今天怕是不行了,明天离谷可好?” “呀,真的吗?” 苏幸高兴地都蹦了起来,激动的小脸泛红。 “嗯,真的。” “哦,好耶好耶,终于可以离开了,哈哈哈,去找兄长咯……” 苏幸欢欣雀跃,拎着小篮子乍着短粗的胳膊,跑着围绕莲生转圈圈,笑的像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鸟儿。 莲生担忧地看了眼长安城所在的方向,只希望苏倾予安然无事吧。 他刚收到消息,信上不仅说了苏倾予入狱一事,而且还说她身中剧毒。 只是他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别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的,苏倾予体内的可是有金丝蛊的啊,一般的毒根本就害不到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倾予现在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所以虽然有些担心,但更多的却是怀疑苏倾予是不是有别的什么计划,所以将计就计,装成一副中毒的样子。 “小苏幸,走了,回去了。” “嗯嗯,好哎,回去吃饭饭啦!” 苏幸带头跑在前面,听见他的笑声,莲生的心情都不由明朗了几分。 …… 而苏倾予入狱一事似乎并未给长安城带来任何影响,仿佛只是给民众增加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让人意外感觉意外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儿此时就站在右相府门口,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待泪水稍微洗刷干净她脸上的脏污,那眉眼,赫然是楚心无疑。 原来为了避开楚湘湘布置在长安城的眼线,她特地乔装打扮成小乞儿。 只有这样,才能百分百保证自己不会被认出。 毕竟在楚湘湘眼里,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锦衣玉食被娇惯到大,什么苦都没吃过,根本不可能忍受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样子。 这也是为何明明是以楚湘湘贴身侍婢的身份出席宴会,可衣服却还是仿粗布的一种极名贵的布料。 片刻后,楚心终于感受到周围的人一直在对自己指指点点,立马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忙掩着脸跑开了。 直到跑到一条无人的暗巷才停下来。 第352章 长安乱之四十一(楚心救人?) 第352章 长安乱之四十一(楚心救人?) 一路上她都已经听说了,所有事的前因后果,尽管不能尽信流言,但事情大体经过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不过她确实不信苏倾予会作出那种事,那样一个完美无瑕的少年公子,怎么可能去做那种龌龊之事。 所以更加坚定了她一定要救她的决心。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翠绿欲滴的玉佩来,在阳光的折射下竟还泛着蓝光,这玉名为苍蓝玉,出自苍燕国的苍蓝山,整片大陆都只有苍燕国才有。 是极为稀罕的玉种。 并且由于数量稀有,只有皇室才能佩戴这种玉佩,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当然也有些富商手里私自收藏了这种玉石,不过不论品质还是大小,都是不能跟苍燕皇室所拥有的相提并论的。 她握着玉佩有些犹豫不决,最后一咬牙,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般跑出了小巷。 …… 入夜之后,苏倾予裹着被子靠坐在墙角。 她不敢入睡,因为一闭眼,曾经历过的一切就会一齐浮现在眼前。 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盯着油灯那点亮光,借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突然,外面似乎传来了些动静。 窸窸窣窣,给人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苏倾予紧盯着牢门,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她就看见一个左顾右盼的狱卒走了过来,而且还可疑的背着一个包,只是那张脸,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呢。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狱卒,很快,她就明白这股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这个狱卒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有过几次接触的楚心! 那张脸大概是抹了什么东西的缘故,没有原先那般白嫩,变得黑白粗糙,但是五官还是原先的五官,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半点没变。 她略微有些惊愕,这楚心怎么摸到天牢里来了,她不是被楚湘湘给带回去了嘛,这么快就给放出来了? “棠大人,你没事吧?” 楚心一边小声地问,一边时刻提防什么似的四处张望着。 “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被抓进牢里来了,我不相信你会做那种事,你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所以就想来救你出去。” 苏倾予闻言觉得有点好笑,于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救我出去啊?” “像这样啊。”楚心一边说着,一边解下挂在腰间的一物,动作麻利地开了牢房的锁。 然后走进牢房里,对着苏倾予抬了抬下巴,摇了摇手中的钥匙串笑得一脸得意。 “你的意思是,我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跟你走出去?” “当然不成啊,就这样出去咱们铁定要被抓起来的。” 说完,她将背着的包袱解下来朝苏倾予递过去道:“喏,这里还有一套狱卒的衣服,你赶紧换上,假装是狱卒,然后跟我一起出去。” “准备的还挺充分啊。”苏倾予接过衣服瞧了瞧道。 “那是当然啊,救人呢,不准备充分点能过来吗?”楚心自鸣得意。 “……”苏倾予挑了下眉将手中的衣服放下,看着楚心认真地道:“你可有想过,我若当真跟你一起走了,那可就是畏罪潜逃了?” “啊?”楚心愣了愣,随即一拍额头道:“是哦,瞧我还真是关心则乱,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她懊恼的自语,可随即又急忙道:“那该怎么办啊,总不能让你一直待在这里吧?你……听说你还中了毒,可有解法?哎呀,不然你随我回苍燕国可好?你放心,在那里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呵,为何?”苏倾予将衣服交还给楚心,一时来了逗弄她的兴趣。 “啊?额,因为……因为我与公主关系好,公主会保护我两的,对,就是这样!” 见楚心这个时候还在跟她装,她也懒得戳破,重新将被子卷在身上靠坐在墙角里对楚心道:“姑娘,你赶紧离开吧,不然等有人发现你在这就麻烦了。”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走,你没做错事,就不该吃这等苦。” 楚心说着,就要上来拉苏倾予,可是后者却往后缩了一下,让开了她的手。 “姑娘请回吧,我暂时不会离开,也不能离开。”说完,她便将目光从楚心身上移至桌上的灯盏。 “棠大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进来这里,为了来这里救你,我……” 许是因为苏倾予的语气太过淡漠疏离,而且这种明显无视的态度更显得有几分伤人,以至于楚心说着说着,不由委屈地抽噎起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拒绝我的好意。” 苏倾予见楚心这明显要哭的架势,颇有几分无奈,她最近是怎么了,女人缘这么好,莫非是桃花运要到了? 她胡乱地想着,开口却仍是冷淡的语气:“在下从未要求姑娘为我做什么,不过也多谢姑娘好意了,只是在下确实不能离开,否则便坐实了加诸在我身上的罪名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养你,我保护你就是。”楚心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恼道:“为了你,我都把父皇赐予我的苍蓝玉卖了,就为了拿银子打点人脉,好让我有机会进来救你,可你倒好,直接拒绝不说,居然还说我多管闲事!你这人怎生的这般讨厌!” “我何时说你多管闲事了?” “你上一句话的潜在意思就是在说我多管闲事。” “……” 苏倾予顿了一下,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我知道姑娘为救我费了不少心思,日后若有机会,定回报姑娘的心意。只是现在确实时机不对,还请姑娘谅解,在下必须留下来洗刷冤屈,实在不愿成为一个负罪之人苟活于世。” “那……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在这里是否安全,可有把握安然离开?” 苏倾予眼神微闪:“看天意吧!” 这话自然不是真话,不管楚心是否是真心实意想要救她,双方对立的身份在那里摆着,防人之心必须得有。 第353章 长安乱之四十二 第353章 长安乱之四十二 楚心闻言沉默了下来,片刻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握拳道:“我决定了,我要留下来陪你。” “啊?” “我将玉佩换得的黄金都用来打点这里的人脉关系了,我说我是来探监的,希望可以在这里多留几天,与我兄长多些相聚的时刻。 于是他们就允许我以狱卒的身份来这里了,不过每一次逗留的时间都不可以太长。 而且,其实他们是不许我来这一片区域的,说是这里关押着一个朝廷重犯,我是偷偷摸摸过来的。衣服和钥匙都是我趁狱卒长洗澡的时候偷来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是赶我走,指责我。” “……”苏倾予沉默,她觉得现在无论说什么,听在楚心耳里应该都是错的,索性闭嘴不语。还有,趁狱卒长洗澡,偷了他的衣服和钥匙串,是认真的吗?小姑娘做事都不过脑子的吗,这绝对会造成很大的轰动吧?说不定外面已经开始调兵排查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苏倾予想了想道:“谢谢姑娘。” “你!”楚心咬了咬下唇,鼓着腮帮子生气道:“难道你就没有感动,就没有想以身相许的冲动?” “……抱歉,”苏倾予苦恼地皱起眉道:“在下并不喜欢女子。” “!”楚心一脸惊愕地看向她,被吓得蹬蹬蹬后退了两步,她指着苏倾予问道:“莫非,你喜欢男子,你有龙阳之癖?” 说完不等苏倾予回答,她又兀自呢喃道:“也是,你生的这般漂亮,美的纤尘不染,世间哪般女子能配得上你,怕是也只有最俊的少年郎才能与你比肩而立。” 苏倾予闻言,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她真的好想对楚心说一句‘姑娘,你真是好高的觉悟啊’,然而最终还是只抿了抿唇,不置一词。 “你真的不打算喜欢我一下吗,”楚心垂着头绞着衣角道:“其实我也可以供你锦衣玉食,许你安然无忧的生活的。” 苏倾予颇有几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万万不能给其希望,于是认真道:“我确实不喜欢女子,不会与女子结姻。还有,在下劝姑娘趁现在还早,赶紧将衣服和钥匙还回去,不然等狱卒长反应过来,你可能就有麻烦了。” “呵,我看你是担心我会连累你吧!” “是,我确实担心你会连累我,因为你一个莽撞的举动,不仅给你自己,还会给我招来更多更大的麻烦。” 苏倾予算是看出来了,持续说好话对方也是不会听得,不如语气冷硬一些,或许言辞有些伤人,但快刀斩乱麻总比藕断丝连惹来更多麻烦事儿要强的多。 楚心苦笑着后退了两步,说了句“我明白了”之后,便拿着东西离开了。 苏倾予叹了口气,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事。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晚饭时间,居然是楚心给她送的饭菜。 饭菜极为丰富,根本就像是一个犯人该有的待遇。 为此,楚心还调侃了她一番,说她难怪不愿随她离开。这天牢虽说脏破,但也算是与世隔绝,住在这里衣食无忧,吃好睡好,搁她也是不肯走的。 对于这种夹枪带棒的话,苏倾予自然选择了无视。 由于心里藏着事,所以尽管面前摆着一桌美味佳肴,她也味同嚼蜡,草草的吃了两口便搁了筷子。 “你……你怎么就吃这么点,饭菜里没毒,你可以放心吃的,再吃些吧。”楚心有些着急地劝道。 “我吃饱了。” “你这么瘦,不多吃点怎么行,再吃点吧。” “我真的已经吃饱了。” “是不是就因为我是苍燕国人,所以你担心我暗地里下毒,这才不敢多吃的?你不信我,我吃给你看就是,饭菜里真的没毒的。” 楚心说着,就拿起苏倾予刚用过的碗筷,将每个菜都挨个尝了一遍,最后对苏倾予挑了下眉,无声地表示她都说了没毒,可以放心吃的。 苏倾予暗叹了一声,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她不吃,楚心就会揪着饭菜没毒这一点不停地叨叨叨。 为了避免自己被念叨死,她决定再多吃两口,虽然她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 楚心达成所愿,笑的很是开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虽然你说你不喜欢女子,但是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真的不喜欢呢,在你有喜欢的人之前,我是不放弃的。” “你,不是说不能来这里吗?” “对啊,原先是不能的。不过我听你的话,将衣服和钥匙串还给狱卒长之后,并坦承自己不是来找哥哥的,就是来找你的。我本是个小乞儿,而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想在这里照顾你一段时间,然后将身上仅剩的金银全都送了出去,狱卒长很受感动,于是就同意我留下啦。” “……”真能掰扯,那狱卒长应该是被那些金银感动了吧,她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看向楚心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不过也好在牢里光线不好,楚心没看出来,不然怕是又要抓着她问好半天。 待其离开之后,苏倾予便坐在角落里盯着高墙之上的那扇小窗子。 明日便是天秦与苍燕两国的联姻之日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不安的不只有她。 住在皇家别苑的楚离此时正坐立不安。 一旁的天映月见了便道:“尊上,您别担心,明日定会诸事顺利的。而且我已经收到了消息,凤宸珏仍在边境并未回长安,驻扎在边境的兵马也没有少。只是近来边境之争,天秦国连连败北,死伤了很多士兵。还有,我前不久才卜了一卦,卦象也无异常。看来是天要灭天秦国啊!”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怎么会如此顺利呢。映月,诸事可都安排妥当,人手可都布置好了?” “尊上放心,各个细节都已再三确认过了。” “那就好……” 楚离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嗖——” 就在这时,一柄飞镖从门外射了进来。 好在楚离闪得快,不然那柄飞镖就要扎进他肩窝里了。 天映月连忙跑去拉开门,却见屋外除了晃动的树影和漆黑的夜色之外,什么也没有。 第354章 长安乱之四十三(神秘男子) 第354章 长安乱之四十三(神秘男子) 她皱眉回到屋子里,见楚离已经捡起地上的飞镖,上面钉着一张纸条。 “尊上,这是什么?” “你立刻带人从清谷路走,去永晏镇。” “永晏镇?做什么?” “抓人” 楚离说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天映月。 后者看完上完的内容之后惊讶了一下,有些怀疑地问道:“会是谁送来的消息呢?” “右相权势过大,招人眼红嫉妒,苏倾予又不是个圆滑擅于交际之人,平日不知道有意无意得罪了多少人。眼下失势,自然有不少人想要落井下石,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这种人啊!” “可是,为什么要找上我们呢?” “这也是正是我所疑惑的,但不管怎么样,你先带人去看看吧。我心里总有些不安,若是能多握点筹码在手里自然好些。彦博扬那个废物,让他抓个小孩子,最后还让给跑了,不然哪里需要现在来费这么多心。” “是,我这就去办。” “小心,别暴露了踪迹。” “是。” 楚离仔细地打量着手中的匕首,想从匕首上的样式和刻在其上的花纹来推测暗中送信的人的身份。 可是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了。 很显然,那暗中送信的人应该是不想被人知道身份,这匕首是随意在商贩手里买的,所以才会普通到毫无特色可循。 今晚的长安城,跟以往相比,似乎更加寂静。 若非还有虫鸣声,整座城就跟一座死城一般,总让人觉得似乎有哪里少了点什么。 而就在这样静悄悄的深夜,居然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在街道上走动着,只不过他每走一步,身影就瞬移到了几里开外,将传说中的缩地成寸展现的淋漓尽致。 虽说其浑身罩着黑袍,但就其高大的背影,不难看出应该是一名男子,只见他一路不停,径直来到了一家药铺门外,这里赫然是余欢的百草园。 男子两重一轻敲了三下门,片刻后,药铺的门被人打开了。 一个小药童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男子弯腰行了一礼道:“大人请进,掌柜的在后院里屋等您。” “嗯。” 男子应了一声,然后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看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那熟悉的模样,完全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很快,他就来到小药童口中所说的后院里屋,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里屋里除了余欢,还有一个应该是陷入熟睡的少女。 他刚要说话,就见坐在床边的余欢抬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先不要开口说话。 然后他又惊讶地看见余欢起身后居然还非常细心地替躺在床上的少女检查了一下被角,看是否有掖好。 等检查好之后才朝他走了过来,走到近前才轻声道:“咱们出去说,别吵醒了她。” 男子点头,然后便随余欢一起走了出去。 余欢领着男子径直去了书房,待他点亮了屋子里的烛灯之后,这才转身面对男子。 看着男子脸色带着的银色面具,挑眉笑着侃道:“晔,都是老朋友了,你能哪次来见我摘了这碍眼的面具吗? 真是的,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见着了还不给看脸,这也太遗憾了吧,我说你啊,就不应该遮的这么严实,那么赏心悦目的脸,就应该多多露出来给人观赏观赏。”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男子的嗓音有几分沙哑,听起来并不自然,应该是刻意变了声的。 “……”余欢噎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道:“行吧,我啰嗦,我啰嗦,嘁!” 说完低下头玩着衣角,看也不看男子,一副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男子见状沉默了一下,像是没发现余欢闹情绪似的问道:“你屋子里的那位姑娘,是谁?” 他应该也是习惯了余欢这幅样子,所以压根就不想多费心思搭理他,索性转移话题,总好过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跟余欢作过多的纠缠。 不过有关于房间里的那位少女的问题,他确实真的挺好奇的。 余欢道:“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只不过是曾有过一面之缘,那丫头的性格又十分对我胃口。有缘再遇,只是丫头却受了极其严重的伤。 这不,长安城眼看就要大乱了,可是丫头身上有伤不适合长途跋涉,我索性便将她带回这里来疗伤避难了。” “呵,仅此而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菩萨心肠了?” “哼,我一直如此,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和煦,内里又腹黑又冰冷。”余欢嘀咕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不对啊,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说完,他掐指似乎在演算什么,片刻后道:“算来,东南海底城的混沌之花似乎就要开了啊,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前往海底城,准备抢混沌灵果吗?来这做什么?” “我来,就是要与你商量此事。” “嗯?” “我想让苏倾予替我收集九枚混沌灵果。” “嗯,为何?还有,若我没记错,你应该只是需要她的生魂而已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打断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只是我不方便出面,所以需要你帮我。为了璃儿,我已经等太久太久了,这一次,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我再也等不起下一个千年了啊……” “晔,不然,放弃吧……璃蕊当年死的太蹊跷了,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里面是否有什么猫腻不成?” 男子看了眼余欢,那眼神似乎在控诉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男子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沉声道:“璃儿是我的爱人,我的道侣。我不想去探究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璃儿死了,我要救她。” “晔,逆天而行是没有好下场的。” “为何所有人都可逆天,偏偏我不可以?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若愿意帮我,我便告诉你我的计划,你若不愿,我便离开,另寻他法。” 余欢听了男子的语气,就知道此事毫无转圜的余地。 于是叹了口气道:“怎么办呢,谁叫你是我的至交好友呢,我不帮你,这能说得过去吗?来吧,把计划说来听听。” 第355章 长安乱之四十四 第355章 长安乱之四十四 面具男子听见余欢无可奈何的语气,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道:“也不需要你做太多事,我只需要你在关键时刻这样……” 他让余欢附耳过来悄声说给他听。 后者听完之后,皱眉道:“你们的事,却把无辜之人牵扯了进来,是不是太过分了?逆天而行本就是要遭天谴的,你这样做,天谴之罚只怕是会更厉害。怕即便是你,也无法抵御的吧。” “顾不上那么多了,海底城的混沌之花就要开了,没那么多时间犹豫了。” 余欢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晔,为了璃蕊,值得吗?” “倘若哪天你也有了心爱之人,自然便明白我如今所做这一切是否值得。所有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剩下最后一步,引苏倾予跳进来了。” 余欢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办好的,你放心吧。” “嗯,我走了。” “晔,你这相当于逼她走上与整座大陆为敌之路啊!” “她不是一个人,我会护她周全。” 余欢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苦笑了一声,护她周全?也不过是因为对方还有利用价值,需要活取生魂罢了。 ‘不愧是晔啊,明明是一句狠毒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如温柔情话一般。’ 这样想着,他不由哆嗦了一下,觉得这个夏天的夜晚,较之往年似乎凉了许多。 寂静的夜里,暗潮汹涌。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夜色逐渐褪去。 今日,就是天秦与苍燕联姻之日,也就是凤敬与楚湘湘的大婚之日。 天刚泛白的时候,楚湘湘就被人叫醒,开始收拾打扮,嫁衣加身。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身凤冠霞帔,妆容精致,将女人一生最美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然而可惜的是,即将欣赏这种美景的,不是她的心头爱人,而是一个与她毫无感情的男人。 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失,如果可以,她多想拒绝啊! 然而,为了国家,过了妹妹,为了木兮……哪有她说“不”的余地。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任由下人们给她装扮。 而皇宫里的凤敬身体越发差了,他在宫人们的帮助下换上朱红绣金纹的喜袍,许是红色太过明艳,衬托之下凤敬的脸色倒是好看许多。 换好之后,他便将宫人全部打发了下去,然后从暗格里拿出一副画来。 打开之后,上面赫然画着一个绝色女子。 金眸灿灿,手持桃枝而立,那一回眸浅笑简直夺人心魄。 “薰宜,我很快就要去陪你了,你等等我,好不好。咱们的孩子很快就要成为天秦新主了,你开心吗?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率领天秦君临天下,毕竟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薰宜,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娶这个女人,可是为了国家的稳定,我不得不同意苍燕国的联姻,对不起,都是我没用啊!” “薰宜,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再也不会下次了咳咳咳……” 他捧着画自言自语,说着不由流下泪来。 直到有宫人敲门提醒,说是良辰已到,他这才收敛外漏的情绪,小心而细致地将手中的画轴卷好,重新放回暗格里之后,他将脸上的泪水擦净,理了理衣襟,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虽说是两国联姻,但凤敬身为一国之君,自是不必出宫相迎,他只需要在站在金銮殿外等候即可。 文武百官早已到齐,见凤敬到时,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高呼“臣等恭迎皇上”。 “众爱卿平身。” 随着凤敬抬手,众人这才起身,依旧排列整齐站在原地,等候联姻对象,苍燕国的潇湘公主到来。 联姻一事,有关两国脸面,自然办的极为盛大。 十里红妆,一直从金銮殿延伸到了宫外的皇家别苑,红色花瓣铺了一路,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个挎着花篮的少女,当楚湘湘的八抬大轿经过时,少女便开始撒花,等轿子过去之后,少女便一边撒花,一边跟在其后。 以至于越到后来,整个队伍就越盛大。 道路两旁观礼的人极多,只是众人的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不热情,但也说不上冷漠。 由于轿子四面是红纱围拢的,所以楚湘湘能够看到街道两旁人们的表情。 只是隔着一层纱,看的不是特别真切,所以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看的时间久了,她越觉得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一直到队伍行进到一半时,她才终于察觉出来。 人们太安静了,而且每个人的表情太麻木了。 原先没有察觉,是因为迎亲队吹锣打鼓的声音太响,让人觉得特别热闹。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除了吹锣打鼓声,居然没人说话。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这么大的事,就算人们不敢妄议跟皇家有关的事,但是议论两声总该有的。再说了,她就不信一座帝都没几个好事的人,总该出现些嬉笑起哄的现象才是。 可是没有,所有该出现的正常现象,半点都没出现。 随着队伍的前进,她越观察越心惊,被这些表情麻木的百姓围观,她浑身都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知为何,她竟产生了一种自己踏进了一座死城的感觉,而这些百姓其实都是怨气凝成的冤魂,不会哭也不会笑,见到活人就只会这么死死的盯着…… 她被自己这种诡异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想了些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然后便一直紧锁着眉心,微垂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些傀儡似的百姓,然而心底的不安却无法忽视的被无限放大。 在一路煎熬中,队伍终于进了皇宫。 而那种诡异的感觉也终于随之消散。 进了宫门之后,她就需要下轿,一路走去金銮殿。 一路红绸锦缎,铺满了花瓣,声乐喜庆中不乏庄严,仿佛天秦在向苍燕许下一门隆重的婚约。 楚湘湘来到金銮殿天阶下,抬头看着站在上面等自己上去的凤敬,还有旁观众多观礼的大臣及众人,咬了咬下唇,强忍着悲伤,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为了木兮,她什么都可以忍受,哪怕是嫁给一个老男人,哪怕是余生要守活寡,也无所谓。’ 第356章 长安乱之四十五 第356章 长安乱之四十五 她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一朵干枯的曼珠沙华,由于还未完全绽放,半开的花骨朵刚好能够握在手心里。 花朵的红已经没有原先看起来艳丽了,有一种偏土橘色的感觉。 这是初见木兮时,从他手里抠出来的。因为据说这是对方最喜欢的花,所以即使现在看起来,没有原先好看了,她也还是舍不得扔,一直小心仔细地收藏至今。 就是来天秦,她也一直随身带着,仿佛只要把花带在身边,就能给她努力生存下去的力量。 可就是这样一朵她小心收藏,平日里多碰两下都担心会碰坏的感化,今日,就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已经变脆的花瓣在她手里一点点化作粉末。 然而就是这样,她也不愿意松手。 或许在她心里,这就仿佛是她的爱情吧。 原本一直小心仔细对待,是因为有所期待,可如今所有的期待,如同手心里的这朵干花一般,碎成了湮粉。 再长的阶梯,也有走完的时候。 她来到凤敬身边,二人一起踏进金銮殿,接受百官朝贺,然后就是凤敬当众宣读加封圣旨,封楚湘湘为皇贵妃。 册封完之后,她才松了手,任由手中化作粉末状的花的碎渣一点一点落在地上。 …… 皇宫里喜庆又热闹,而天牢却一如既往的冷情。 苏倾予站在那里,透过高墙上的小窗看着外面,通过那方寸大小的空间,能看见外面的天空并不明朗,也没什么阳光的样子,看起来灰蒙蒙的,于是她对陪在她身边的楚心道:“今天天气似乎不怎么好啊。” “啊?啊,是的,今天是阴天,似乎要下暴风雨了。”楚心接着又道:“夏天嘛,本就是个多雨的季节。说来入夏这么久了,还真没下过几场雨呢。” 苏倾予没有接话茬,收回投在窗外的目光问道:“今天可是天秦与苍燕两国的联姻之日?” “是啊,据说可热闹了,红绸挂满了全城,满城百姓前来观礼,别提都盛大了。” 苏倾予看着坐在地上,摆弄着干草的楚心问:“你姐姐出嫁,你也不露面去送送?” “有什么好送的,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楚心还没嘀咕完,突然像是跟见鬼了似的呆愣在了原地,她张着嘴,看着苏倾予问道:“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你姐姐出嫁,你也不去送送?” “你你你……”楚心“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苏倾予断断续续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姐,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身份的,你你你……” 苏倾予看着楚心这模样,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都忘记了自己之前跟我说过什么了?” “啊?”楚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问道:“我说过什么?” “苍蓝玉,想起来了吗?” 楚心被这么一提醒,于是认真想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之前被苏倾予冷硬的态度气昏了头的时候,似乎说过这样一句话——“为了你,我都把父皇赐予我的苍蓝玉卖了……” 当时整个人在气头上,说话完全没过脑子,说完之后又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没想到居然自报家门而不自知。 楚心捂着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对不起……” “嗯?”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也没有故意想对你隐瞒我的身份。” “嗯。” “我担心你因为我的身份,就不理我了。我知道目前各国之间关系紧张,若我是平民也就算了,可我是皇室,我担心你以为我接触你有什么别的企图……可是,真的没有,我只是,只是喜欢你,所以想接近你而已。” “楚姑娘,你是苍燕国公主,我是天秦国右相。” 苏倾予叹了口气,暗示楚心趁早收心,暂且不提性别一事,就算她真是男子,她们二人的身份,就注定了这是不得善终的孽缘。 若非是觉得楚心本质不坏,天真率直的可爱,而且见她有难,又不惜代价的想要救她,她才懒得多费口舌。 毕竟他们是注定要处于敌对面的两个人啊! 然而,她的好心,显然楚心没有接收到。 “天秦很快就会灭亡的,那时就没有天秦国了,你就不是天秦右相了。”楚心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地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点,为了你我连公主身段都丢下了。” 苏倾予闻言皱了下眉,觉得对方还真是小孩子思维,这世上谁规定了,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一定要喜欢你。 这世上万事都是如此,并不是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啊! “强扭的瓜不甜。不仅仅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你我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 “我不管,就算是强扭的瓜,也得尝到了才能知道到底滋味如何,空口无凭,我是不会死心的。”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见楚心拧着一股劲儿非得往南墙撞,她也无可奈何。 算了,随她去吧。 小姑娘的喜欢,不过也就是见到美貌皮囊时的一时好感罢了,顺其自然,时间长了,得不到回应,或许也就放弃了吧。 苏倾予这般想着。 可是她却忘了,若非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哪里会这么在意对方的生死,哪里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只为多向她靠近一些…… 之后二人便没再说一句话,一个躺在石床上睡觉,一个抱膝坐在墙角看着对方睡觉。 苏倾予是被雨声吵醒的。 许是自从被关进来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所以她躺下之后不久,居然就陷入了梦乡。 本来阴天就没有阳光,牢房里阴暗的紧。现在又下起大雨,光线就更差了。 楚心见她醒了,忙点亮油灯,动作麻利周到。 想来也是有几分心酸的。 贵为一国公主,从来都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可就这么短短几天,愣是学会了如何伺候别人。 或许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无论身份如何,都会卑微进尘埃里吧! 若是对方恰巧也喜欢你,那好歹还有人心疼的,最怕的是就算你的喜欢已经到了卑微至极的程度,对方依旧无感,所有的心酸和难过,都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受着,那才是最令人心酸的。 苏倾予默默掐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居然已经是申时了,可外界居然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心见她醒来之后就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瞥了瞥嘴似乎有些不情愿地问道:“欸,你饿不饿啊,要不要我去端些饭菜来给你吃。” 虽然她还是有点气苏倾予,但是更多的却还是心疼。 只是却被苏倾予冷淡的一句“不用”给噎了回去。 第357章 长安乱之四十六 第357章 长安乱之四十六 楚心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鬼才要再管你死活,干脆饿死你得了”,可话是这样说,却还是忍不住委屈到红了眼眶。 毕竟贵为一国的公主,就算没有多么得宠,但也是锦衣玉食供着长大的,再加上从小又被楚湘湘宠护着,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苦,更没被人如此对待过。 生平第一次主动讨好人,却受到这样的对待,哪里能不难过。 苏倾予却没有心思去揣测楚心的想法,她在给自己倒了杯水之后,一边慢慢地喝着,一边想着,这个时候,皇宫里应该在准备晚宴的事了。 只是苍燕国目前都还没有动静,他们是在等什么? 两国联姻毕竟不像普通人结个亲那么简单,不是说拜个堂,宾客吃个喜酒,这事就算完了。 二人在本国朝臣及两国司仪、使臣的见证下,行过大礼之后,还有各种繁杂之事,一套繁文缛节下来,至少得花上大半天的时间,然后中午的宴席过后,凤敬将在书房接待苍燕国的使臣,商议两国后续的联盟合作等政事。 而楚湘湘则需要单独与后宫已有的一众嫔妃相处,不管平日里宫斗的如何厉害,但是这一天大家逢场作戏还要的,所以也算是宫里难得一见的奇景,因为这个时候不管平时斗的多狠的妃嫔,都会好好相处。 然后直到晚宴结束,凤敬与楚湘湘洞过房,联姻便算成了。 现在已是申时,眼看就要进行到晚宴这一步,一天就要结束了,可苍燕国却迟迟没有动手,这不由让苏倾予感到不安。 …… 而此时皇宫里,每个宫人都非常的忙碌,如她所想,还有一个时辰晚宴就要开始了,这可是关系到两国未来关系的大事,所以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生怕出半点差错。 由于下暴雨的缘故,本来应该在御花园,一边赏花一边吃着糕点、聊着天的楚湘湘及一众宫妃,此时就只能待在一座宫殿里。 由皇后彦昭芸主持,进行后宫嫔妃的小型聚会。 能在后宫里活下来的,无一不是活成人精般的人物。 楚湘湘一边微笑着跟一群女人虚与委蛇,一边强压着眼底的厌恶,小心地不让自己表露出来。 各国皇宫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归根究底本质却都是一样的,为了争夺皇上的宠爱,尔虞我诈,争相陷害,每个光鲜亮丽的皮囊下,都掩藏着一个极度丑恶的灵魂。 所以从小见惯了这些的楚湘湘从小的心愿,从来不是嫁给什么王孙贵胄,享受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 因为但凡富贵人家,男子都是妻妾成群,宅斗的本质跟宫斗本就没什么区别。 看多了这些相互打压、陷害之事的楚湘湘,其实打心底里厌恶这种生活! 可无论她多么不情愿,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此生都无法享受到普通人的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平凡幸福。 “皇贵妃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可是本宫哪里招待不周,让皇贵妃不自在了?”彦昭芸笑的很是温柔地问道,只是其眼神深处藏着嫉恨和阴毒给她平添了几分虚伪感。 楚湘湘还没有适应自己“皇贵妃”的新身份,所以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彦昭芸是在跟她说话。 直到彦昭芸唤了好几声,脸上的笑都隐隐有些挂不住了,她这才恍然惊觉彦昭芸是在跟她说话。 她“啊”了一声,由于之前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所以根本就没听见彦昭芸说了什么,于是不自然地微笑道:“皇后娘娘,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没听见您说了什么。” “噗嗤!” 有些妃子闻言立马低声笑了出来,虽然刚笑出声就立刻止住了,但是仍旧改变不了因为她们的笑,而将殿内的尴尬氛围推到了顶峰的现实。 楚湘湘皱了皱眉,她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笑的。 很显然,这些女人就是故意想要彦昭芸下不来台,然后彦昭芸自然就会迁怒于她,打压她。 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在后宫里比比皆是,这种程度简直太小儿科了,她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也真是白在苍燕皇宫活了这么多年了。 还有刚刚彦昭芸跟她说话也是,她旁边就坐着别的妃嫔,明明暗里戳一下她就能避免的尴尬,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提醒她,似乎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出丑,想看她笑话,或者是她跟彦昭芸互掐? 她暗暗轻叹了口气,还好只是做一场戏,若当真是为了两国联姻,将自己的一声葬送在这座后宫里,还真不如自杀来的舒坦。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挂起笑脸对彦昭芸道:“皇后娘娘人美心善,想必也大度的紧,我刚入宫,还未来得及适应这新的头衔,还请娘娘勿介怀,他日湘湘必当携礼去娘娘宫里,为今日怠慢之差,给娘娘赔礼道歉。” 楚湘湘及时开口挽救,也算是打消了一些彦昭芸心底的不满,而且楚湘湘除去皇贵妃的身份,本身是苍燕国的公主,身份尊贵,眼下又是特殊时期,就算彦昭芸有心想要借机打压欺辱楚湘湘,此时也是没这个胆的。 索性便顺梯而下,转而笑道:“呵呵,也是,倒是本宫疏忽了,潇湘刚进宫,这天秦皇宫里的规矩怕是还有很多不懂,没关系,往后日子还长,潇湘可以慢慢学。” 这话看似在为楚湘湘开脱,但那语气却是在暗讽出身苍燕国公主的楚湘湘不懂规矩。 楚湘湘心里不满,面上却还是笑着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心里对彦昭芸已是讨厌到了极点。 对于这场后宫的小型宴会,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敷衍的耐心,就在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准备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席的时候,一名小宫女小跑着进来,跪在殿中低着头道:“奴婢参见皇后及各宫娘娘。” “不知道本宫及各宫娘娘正在跟新封的皇贵妃娘娘联络感情吗?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成何体统?” “皇后娘娘息怒,只是一位苍燕使臣身边的一个侍卫求见皇贵妃,说是替使臣大人传句话。” 楚湘湘眼珠子转了一下,心里反应过来真正要找自己的人是谁后,心知若是自己不说话,彦昭芸应该是不会轻易松口答应的,于是起身道:“或许是有关于两国联姻的大事,还望娘娘应允,否则误了事,我怕你我都担待不起。” “潇湘,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彦昭芸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楚湘湘不卑不亢的摇头道:“不,湘湘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 彦昭芸抿着唇挑了下眉,挥手道:“行,那你去吧。只是潇湘啊,你可要记住了,从今往后,你可就是天秦国的人了,这皇宫啊,是你以后长住的地方。” 说完,她露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 楚湘湘自然听得出来这话里潜藏的含义,不过就是让她认清现状,她现在已经不单是苍燕国的公主了,甚至她以后生活的地方都不在苍燕国,说话做事都得自己注意着分寸,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若当真如此,为了生存,或许她还真会小心谨慎一点。 可现实却不是…… 第358章 长安乱之四十七 第358章 长安乱之四十七 她冷笑一声,就连行礼都行的敷衍,随后就拂袖离开了宫殿。 耐着性子陪这群人演戏演了一个下午已经是极限了,心里本就盛满了不满、憋屈,若是还得对着这群讨厌的人装的卑躬屈膝,如履薄冰,请原谅,她做不到。 来到宫殿外,见到站在廊柱边上的灰衣少年,暗道了一声果然是他。 只是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楚湘湘轻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走了过去道:“随我来。” 说完,便带着易容过的楚离去了凤敬赐她居住的宫殿。 这里毕竟不是皇家别苑,到处都可能有别人的眼线,他们眼下密谋的又是绝对不能外漏的大事,所以不能不小心些。 来到宫殿之后,楚湘湘疑惑地:“怎么了,宴席不是要开始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有急事,需要暂时离开长安城,不过计划还是照旧进行。” “你有什么事?” “这个不用管,还记得我说过的吧,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楚湘湘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楚离又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一会宴会开始,你们就动手,不用完全按照计划中的时间进行。” “行,我知道了。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早上在进宫的路上,我看见站在街道两边的百姓很正常,整体给人的感觉十分麻木僵硬。” “莫非你怀疑这全城的百姓是假的不成?”这一点楚离倒是没注意,不过却听出来楚湘湘在担心着什么。 然而长安城的百姓可是极多的,这种想法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是棠家的灵傀术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在不制造出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偷天换日,将满城的大活人全部转移走。 楚湘湘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事若是拿不出证据来证明的话,无论是谁应该都不会相信的。 “行了,别杞人忧天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人虚与委蛇,你今天也是难为一下午了,晚宴就要开始了,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宴席开始后就直接过去吧。” “嗯。” 对方难得“贴心”一次,楚湘湘自是也没客气,顺着他的话就应了下来。 而楚离在交代完一些细节之后就离开了,只是从他离开时,因为加快而略有些紊乱的步伐来看,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楚湘湘不由疑惑的想,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会让他急到隐隐有些自乱阵脚的地步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她也没有一定要去追究个明白的心思,毕竟现在这个“楚离”,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弟弟楚离啊!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在乎,甚至还希望发生一些大事,能有多麻烦就麻烦,麻烦死他最好! …… 时间晃眼而逝,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宫人提前一刻钟就开始敲楚湘湘的门,提醒她时间快到了,让她早做准备。 由于需要跟凤敬一同出席的缘故,所以她需要先去面见凤敬,然后跟凤敬还有彦昭芸一起出现在宴席上,楚湘湘一直在摩挲着手中的匕首,不断地在脑海里演习接下来要做的事。 在宫人的带领下,她很快就来到了另一座宫殿。 “皇贵妃,皇上在里面呢,您进去吧。” “嗯。” 楚湘湘推门进去的时候,本以为里面只有凤敬一个人,却没想到自己讨厌的女人也在。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潇湘不必多礼,过来坐吧。”凤敬对其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去。 楚湘湘很是顺从地走了,在凤敬身边的榻上坐下。 凤敬温和的笑笑,将面前精致的点心推到楚湘湘面前道:“辛苦一天了,我见你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楚湘湘立马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推辞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不敢与皇上分食。”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一起吃个点心而已,有什么关系,没事,吃吧。” 楚湘湘装作有些犹豫不决的拿起碟中的一块点心,送到嘴边准备吃的时候,她突然顿住了,然后看向凤敬道:“皇上,臣妾突然想起来,来之前,父皇对我交代过几句话,让我务必亲口转告给皇上。” “嗯?什么话?” 凤敬一时来了兴趣,有些好奇地问道。 楚湘湘放下手中的点心,暗示什么似的瞥了眼彦昭芸。 凤敬立马会意,于是轻咳了一声道:“芸儿,这再没一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你先去外面等我们,我们说完事就出去。” “皇上……”彦昭芸见因为楚湘湘轻飘飘的一句话,凤敬当真要赶她出去,不由有几分恼怒。 “下去。” 凤敬沉了脸色重复了一边,彦昭芸这才没敢再放肆,忙起身行过礼之后就走了出去。 临走之前还狠狠剜了楚湘湘一眼。 宫殿外此时站着不少宫人,随时等候这皇宫里权力最大的三个主子的差遣。 所以当听到殿门“嘎吱”打开的时候,所有人精神一震。 可是当看见只有彦昭芸一个人出来,并且出来之后还带上了门的时候,他们不由愣了愣。 什么情况?皇上还新晋的皇贵妃呢,怎么不一起出来,就皇后自己出来了?莫非是皇上要跟新晋的皇贵妃独处联络感情,所以把皇后赶了出来? 这几乎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声。 皇宫的规则太多了,每个人的日常生活都是有序又麻木的,在这种生活下,八卦心就被催生的格外浓重。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表露半分而已。 “奴婢/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彦昭芸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免礼,借此来掩饰自己的难堪。 心里给楚湘湘狠狠记上了一笔,心里骂道“小贱蹄子,今日之辱,他日定要讨回来”。 毕竟她是皇后啊,虽然是个从来都没执掌过凤印的皇后,但是该有的权力和威严还是有的。 然而楚湘湘这才刚进宫,就找借口跟皇上独处,将她赶了出来,这让宫人及后宫的一众嫔妃怎样看她,这种举止简直无异于当众打她脸,让她颜面扫地。 越想越气,偏偏还没处撒,彦昭芸只好一个人憋着生闷气。 而她却不知,就在她出去后不久,楚湘湘就突然暴起发难,由于和凤敬本就挨得近,所以几乎毫不费劲地就得了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架在了凤敬的脖子上。 “潇湘这是做什么?”凤敬眼神陡然阴沉下来道:“这玩笑可不是能胡乱开的,潇湘现在立马将匕首拿开,朕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359章 长安乱之四十八 第359章 长安乱之四十八 “呵,皇上何必自欺欺人呢,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所谓的联姻本身就是一场局罢了。”楚湘湘冷笑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皇上若是直接交出龙佩,我还能考虑给皇上留个全尸,否则,皇上怕是少不了要多吃些苦头了。” “啊,对了,你也别抱有什么期望了,整座长安城已被我苍燕数十万精兵包围,皇宫内外到处都有我们的人,唯一有可能力挽狂澜的人还被你亲自下令给关进的天牢,陛下,我劝你也别作无谓的挣扎了,否则也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你们当真以为,一国的帝都,是这么容易就能拿得下的不成?”凤敬讥讽道。 “我们当然没有那么天真,所以已经做足了准备。天秦的大部分精悍兵力应该都分布在各个边境镇守边疆吧? 哎,也是,天秦虽说是地大物博,但是地理位置处于大陆中心,被各国包围在中间,四面八方都需要派出大量兵马驻守。 所以,留守在帝都的兵力,应该不多吧?不知,可有十万精兵呢,怕是七八万的兵马,都难以拿出来吧!” 楚湘湘说着,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凤敬浑身僵了僵,却仍旧拒绝回答楚湘湘的问题。 “龙佩我是不会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大不了,所有人都同归于尽。”凤敬咬牙道。 “该死的!” 楚湘湘骂了一句,一时拿凤敬没有办法。 毕竟她还要拿凤敬要挟天秦朝臣一众投降,若是杀了他,只会激怒众人,到时怕是不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而会把激化矛盾,情势反倒对自己这边不利。 就在两人对峙间,宫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笃笃笃——” “陛下,时间不早了,该去赴晚宴了。” 彦昭芸在门外柔声提醒,只是等了片刻仍旧得不到里面的人回应后,觉得奇怪,便道:“陛下,您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臣妾进来了哦。”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推开了殿门。 只是刚踏进去一只脚,一抬头就看见楚湘湘持匕首威胁凤敬的情景,吓得她当即楞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 她指着楚湘湘,看了看凤敬,又看了看前者,之后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提起裙摆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来人啊,救驾,救驾,有人要谋害皇上——”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不管彦昭芸叫的多么大声,迟迟都没有一个御林军赶过来。 诡异的安静,彦昭芸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股寒气包裹了,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安排,苍燕国并非想与天秦联姻,而是想借着联姻之由,由内击破天秦,霸占天秦。” 她低喃着,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她不跑了,也不叫了,煞白着脸转过身,正好楚湘湘挟持着凤敬从殿里走了出来。 楚湘湘冷笑道:“喊啊,怎么不继续喊了,你倒是可以试试,看喊破喉咙可能叫来一个士兵过来救你们。” “这是你们早就谋划好的阴谋对吗?” “哼,还不算蠢的无可救药,不过现在才想到,有些晚了呢,皇后娘娘。” “小贱蹄子,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滚开,不准你伤害皇上。” 彦昭芸突然间像是发了疯似的,不仅没有在惊慌之下逃跑,反倒朝楚湘湘冲了过去,一副要找她拼命的架势。 楚湘湘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楞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于是竟被她生生撞退了几步。 彦昭芸抱着楚湘湘的腰一直将她往后推,同时对凤敬道:“皇上,她的目标是您,我拦着她,您赶紧逃啊!” “芸儿……” “皇上,您快跑啊,妾身没关系,长安还需要您主持大局,您快走……啊唔——” 她话还没说完,后背心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她抬眸看向楚湘湘,后者笑的一脸冷漠对她道:“不自量力,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娘娘就应该自己赶紧逃啊,为了这么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来送死,值得吗? 呵,不过你也不必太难过,因为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他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 彦昭芸死死地瞪着楚湘湘,由于心脏被刺穿让她感觉浑身的力气正在快速消失,可是在听完这句话之后,也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她抱着楚湘湘的手居然一下子收紧,然后道:“不许你,伤害皇上。” “蠢女人,松手。” 楚湘湘骂了一声,然后有些不耐烦地想要推开她,可是让她意外的是居然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不许你,伤害他,不许……” 失血过多让彦昭芸突然觉得很冷,眼前的景物也逐渐变得虚幻,可是硬是凭借着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凤敬的这股执念,居然迟迟没有撒手。 楚湘湘“啧”了一声,握着匕首的手再次用力,这回匕首全根没入进彦昭芸的体内,后者“呜咽”了一声,瞳孔逐渐涣散,原本抱着楚湘湘的胳膊彻底失了力道,然后整个人体力不支地朝地上倒去。 “轰——” 正下着暴雨的天突然打起了炸雷,闪电劈裂了阴沉的天幕,照的躺在地上的彦昭芸的脸惨白的发青。 “昭芸——” 凤敬浑身一抖,像是从震惊中回过神一般,站在原地低低地唤了一声,然后失神般朝躺在地上的彦昭芸走去。 他蹲下身子,动作格外轻柔地扶起她,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嗓音唤道:“昭芸,你醒醒啊,你怎么……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逃跑啊!” 彦昭芸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在凤敬的唤声下,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费力地弯了弯唇角,颤抖地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到凤敬的脸颊:“陛下,你似乎是第一次这么用心的温柔叫我的名字呢,哈…… 臣妾自知比不上君皇后在你心中的地位,也自知因为爹爹的缘故,您对臣妾偏见甚大,可是陛下,昭芸喜你之心,从没有掺杂什么在其中,可是您从不肯回头看看臣妾,臣妾心里真的……很难受……” “昭芸,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彦昭芸断断续续的絮叨,凤敬除了抱着她道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彦昭芸却笑了,她一脸疲惫地闭上眼睛道:“即使臣妾为陛下付出生命,陛下眼底也没有长出一丝爱意啊,不过这样,也不错了。小冉也是陛下的孩子呢,求陛下,回头看看他吧……” 话音未落,她的手就已经从凤敬的脸上无力地滑落下来,骤然间没了气息。 第360章 长安乱之四十九 第360章 长安乱之四十九 凤敬感到怀里的人的身体正极速变冷,他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抬头冲楚湘湘喊道:“叫御医,叫御医啊,她什么错都没有,她不该死的啊,她是无辜的啊!” 楚湘湘表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愿意跟他们合作的彦博扬的女儿,居然是真心喜欢凤敬的。 他们的计划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其中少不了彦博扬的功劳,如今,算不算是彦博扬自己引狼入室,间接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她带着几分冷漠的想着,毫不留情地将凤敬拉回现实道:“你仔细看看,她已经死了。哦,对了,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毕竟这次的事能进行的这么顺利,跟她的父亲脱不了干系,唔,一个叛国贼的女儿,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你又没喜欢过她。” 说完耸了耸肩,一副极度无所谓的样子。 “彦博扬这个老匹夫!” 凤敬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 突然不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抱着彦昭芸的尸体跪坐在地上,红着眼睛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一支身穿盔甲的士兵正一路小跑着朝这边来。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他仍旧立马就看出来,这不是天秦国的士兵。 “皇上与其为一个已死之人悲伤,不如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若是皇上愿意交出龙佩,并向苍燕国低头臣服,或许我还能向父皇求情,为了争取一线生机。” “就是拼尽一切,我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哼,只要你们得不到龙佩,就算你们攻陷了长安城也没用,哈哈哈哈……” 看着仿佛陷入疯癫般狂笑的凤敬,楚湘湘眯了眯眼睛,然后一挥手道:“拿下,带去清辉殿。” 凤敬倏地冷下脸,也不知他这幅明明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抱起了彦昭芸的尸体,对走上来准备押住他的士兵冷喝道:“别碰朕,朕自己走。” 说完他便率先抬脚朝清辉殿的方向走去。 楚湘湘在这一瞬间,才突然觉得凤敬是一国之君。 “公主殿下?” 那两名士兵犹豫地向楚湘湘请示。 后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真的随凤敬去了,只是让士兵将其围住,以防他使诈。 而此时,距离宴会开始已经有了较长的一段时间。 清辉殿里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唯有苍燕使臣以及几个苍燕国人一脸淡然,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就在众人猜测纷纷的时候,殿门突然被打开了。 大风呼呼作响,胡乱的刮进殿里,那一瞬间,众臣只看见了一身华贵喜袍的凤敬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人,被一群手持利剑的士兵团团围在中间,许是外面太暗的缘故,所以众人都看不太清,一时皆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这并不影响众人行礼迎接。 “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位娘娘千岁千岁千千……” “轰隆——咔嚓——”天空再次响起炸雷,一道雪亮的闪电劈下, “啊——” 也不知是谁在行礼的过程中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正巧闪电劈下,使他看清楚了门口的景象,被吓得口中正念的祝词一下子变成了尖叫。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不由都抬起头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在用眼神交流,询问发生了何事。 而那个刚刚叫出声的大臣,跌坐在地上,指着殿门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凤敬抱着彦昭芸的尸体终于走进了清辉殿。 众人见状,无一被惊愣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今天不是天秦和苍燕两国联姻的大好日子吗,这不是当今皇上和潇湘公主的婚宴吗? 那为什么皇上会浑身是血地抱着当今皇后走进来,潇湘公主一脸冷漠地跟在后面? 还有这群士兵的铠甲为何会这么陌生,这不是他们天秦国的士兵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心头闪过无数疑问,只是却无人敢出声。 不过这种诡异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坐在上席的左相大人很快就站了起来,他看见凤敬怀里抱着的是谁之后,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 他一步一步朝凤敬走过去,眼里蓄着泪水问:“芸儿怎么了,怎么会浑身是血?” 凤敬冷声道:“彦博扬,你还有脸问,若非是你引狼入室,昭芸又怎会被苍燕国人所杀,就是因为你,昭芸才会死的,你现在来装什么难过。” 痛失爱女,如何能不心疼,凤敬心里虽然明白彦博扬这副模样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冷声怒怼,用言辞活剐彦博扬的心。 “我没有,不是我,我不想这样的啊。芸儿,我可怜的女儿……”他一下子朝凤敬冲过去,去抢彦昭芸的尸体。 凤敬因为身体本就虚弱的缘故,能抱着彦昭芸的身体走这么远的路过来已是费尽全力,自然躲不过彦博扬的动作,便被后者得逞了。 彦博扬抱着彦昭芸的尸体跌坐在地上,对凤敬怒道:“都是你,你这个昏君,心里永远只有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自从那个女人死后,你再也无心政事,也不肯看看身边的人。 芸儿也是你的皇后啊,凤舒冉是你嫡出的亲生骨肉啊,可是你呢,从来都不肯回头看看她们。芸儿一心扑在你身上有什么错,你为什么就不能对他们母子好一点? 你封了芸儿后位,却不肯交予她封印,不肯赐居她未央殿,此般羞辱,无非是为了作秀给我看,打压我彦家。 呵,可你若是肯对他们母子稍微好一点,我又何必如此……我承认我有野心,我的野心是让天秦国凌驾其他六国之上,我就是看不过你得过且过,昏庸度日,将偌大的天秦,败的居于七国末端。 凤敬,于国,你是一个失败的国君,于家,你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于儿女,你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你整个人生都是失败的,你就是一个失败的人!” 彦博扬怒吼完这句话之后,忍不住抱着彦昭芸的尸体大哭起来。 “芸儿,我可怜的女儿,为父对不起你……” 楚湘湘抿了下唇,心底感叹了一声“最是无情帝王家”,更何况,人之本性,便是凉薄,不爱就是不爱,哪里能强迫的了自己去作出回应呢! 不过,这戏看完了,那也该做正事了。 第361章 长安乱之五十 第361章 长安乱之五十 她先是走出了殿外,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信号弹朝空中射去。 青色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成一只昂首展翅的青鸟形状,在阴沉的雨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殿内的众人闻声纷纷看过去,大部分人的眼底都压着慌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间,一直保持沉默的凤煜炎终于站了出来,他低喝了一声道:“都给我闭嘴。” 见没众人再敢吵嚷,他这才看向站在门口的楚湘湘。 后者此时已经转过了身子,身着一身染了彦昭芸鲜血的红嫁衣的楚湘湘,艳抹浓妆的模样在雨夜里显得很是渗人,她就站在殿门口也不进来,在其身后夜幕的衬托下,像是从深渊走出的红衣女鬼,令人望而生畏。 凤煜炎走到凤敬身前,将其护在身后,然后对楚湘湘问道:“潇湘公主,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就是苍燕国想与我国和亲的诚意?” “三殿下应该弄错了,不是我国一定要与天秦国和亲,而是你们有求于我们。不过这都不是重要了啊,反正天秦国在今天,注定将要成为历史了。” 楚湘湘抬着下巴,扫视着殿里的众人时,眼神中颇有几分蔑视的味道。 随后就听见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 有宫人的尖叫声,哀呼声,还有剑戟相向的碰撞声,喊杀声! 不久,就见一队士兵跑过来,护在楚湘湘身侧。 楚湘湘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再次对凤敬道:“皇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知道,长安城里外现在都是我苍燕兵马,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攻城。 况且,皇宫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皇上您应该明白怎么做吧?” “你休想!”凤敬冷冷地道。 他看起来一点似乎一点都没有国之将亡的慌张,反倒透着一股子冷静到极致的疯狂感来。 楚湘湘也说不出她心里的那种不安是怎么回事,就是总觉得事情不该如此顺利才是。 可眼下楚离因为有事已经离开了长安城,她必须稳住,不能被对方的话还有情绪唬住。 她皱眉有些不耐烦的眯眼道:“莫非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成?只要杀了你们,夺下长安城,我完全可以派人将皇宫翻个底朝天,总能找我我要找的东西。” “不,你找不到。”凤敬一脸笃定地道:“你是苍燕国的公主,本就是皇室中人,难道不知道像那样重要的东西,一般都会使用特殊的秘法藏起来吗?寻常手段是绝对找不到的,一般也就当今皇上和未来储君知道如何找出那物。” 楚湘湘见威胁根本不管用,不由又生一计。 “行吧,既然皇帝陛下这么不识好歹,”她摇了摇头,然后一抬手下令道:“来人,将殿里的这些朝臣都给我抓起来。” “皇上,本殿每隔半盏茶的时间就会问你一次,你保持沉默或者拒绝回答我的问题一次,我就杀死你的十个臣子,杀完了我就让人将城里的百姓抓过来,直到杀光所有人为止,我看你是说还是不说。” 然而对此,凤敬却没有丝毫回应,一脸冷漠的表情,明显是拒绝跟楚湘湘再有任何的交流。 而宫殿里的一众朝臣却被突然冲进来的士兵吓坏了,有些胆小的文臣甚至尖叫起来,忙不迭的想跑,而有些武将出身的不甘被制,便奋起反抗。 在楚湘湘一声令下,逃跑和反抗者立刻就被杀了。 浓郁的血腥味儿传开,躁动的众人渐渐放弃了反抗,有些懦弱者向凤敬哀求道:“陛下,微臣……微臣上有老,下有小,臣不想死啊陛下,咱们放弃抵抗吧,苍燕国此行来势汹汹,天秦国气运本就已经到头了啊,眼下既然注定无法取胜,不如便投降吧!” “是啊,是啊,陛下,投降吧!” “哼,你们这群懦夫,朝廷的蛀虫,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眼下国难当头,怎的一个个竟都当起了软蛋!” “周大人可真硬气,可是硬气又能怎样,能改变目前的处境吗?分什么忧,难道自己活着不是最重要的吗?” “周大人啊,你可看清楚一点目前的局势吧,一起劝劝皇上交出龙佩吧,能活下去下重要啊,人一死,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三殿下,殿下您救救我们啊……” “……” 楚湘湘坐在由属下搬来的椅子上,目露讥讽的看着众人,她还当这些大臣多有血性,甚至担心自己行为过激,会引发众怒,致使他们联手反击呢。 看来,都是她想多了! 凤敬冷眼看着这群自己以往倚重的大臣们争执不下,心里寒气森森,天秦的栋梁们,本质竟都是这番模样,这还谈何强盛,不亡国才是怪事吧! 死吧,都死了也好,没这些人从中作梗,小九登基称帝之路才会走的更顺。 而凤月寒全程冷眼旁观,没有出言阻止这些士兵拿下这些臣子,更没有准备救他们的举动。 这些腐朽的朝臣,只知吃喝玩乐,每天沉浸在天秦国过去的辉煌当中,不知居安思危,又大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死了倒也干净,省的小九继承皇位之后还要一个一个费劲来清理。 没错,他现在满门心思,都是恨不得楚湘湘赶紧动手,这些死不足惜的人,留着也只是浪费国家俸禄。 不得不说,这父子二人的想法在这一刻竟然不谋而合。 众人见凤月寒和凤敬对于他们的生死毫不放在心上,渐渐也心灰意冷,而有些人还是不死心的哀嚎起来。 半盏茶的时间很短,楚湘湘也是说到做到,见凤敬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抬手指了十个人,指到谁,谁就只有死路一条。 殿中哭嚎最甚的十个人当即毙命,血腥气弥漫开,浓郁地令人作呕,殿中的氛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陛下,这些可都是为您效命了半辈子的臣子啊,您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您而死吗?”楚湘湘一副“你好狠心”的表情看着凤敬说道。 凤敬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依旧保持缄默。 他在等,等楚湘湘将这些人杀完,他便启动杀阵,哼,那时时机成熟,想必可以将苍燕国的人马全部剿灭。 他心底暗暗计划着,抬眼扫视了一圈被苍燕士兵控制住的众人,随后不由皱眉,问站在身前的凤月寒道:“你大哥呢,他怎么不在?” 凤月寒也奇怪呢,凤舒冉不在很正常,因为凤敬不喜欢他的缘故,他大部分时候都只在星祥殿不出来,凤月寒现在不在也正常,因为他要给婉妃守灵,凤宸珏在众人心里现在人还在边境呢,没出现也正常。 可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凤栖矜居然没有出席今晚这么重要的宴会,这就有点蹊跷了! 然而虽然觉得异常,但是他确实不知道原因,于是摇头道:“儿臣也不知道,皇兄一直没出现,儿臣只当他有事耽搁了,也就没派人去查看情况。” 凤敬皱眉,没再多说什么。 …… 另一边,当正在给婉妃守灵的凤月寒看见空中绽放的烟火时,他心里就大概清楚发生了何事。 知道联姻一事生变,几乎是立刻就派人调集兵马前去与凤宸珏会和,而他自己则一路赶去清辉殿,准备援助凤煜炎。 还在跟凤敬僵持不下的楚湘湘不知道,她安排在长安城外的人马,已经跟凤宸珏的人干起仗来。 暴风雨中,城外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战斗! 与此同时,天牢之中,当苏倾予透过那个高墙上的小窗看见天空被青色烟火照亮时就明白苍燕国必然已经开始动手了,而她也终于不必再留在这里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只四四方方的小玉盒,然后从中取出一枚丹药吞了下去,青白憔悴的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看呆了守在他旁边的楚心。 “你……” “让开。” “我不让,你要去哪?你可是戴罪之身。外……外面很乱的,你别乱跑。” 楚心见苏倾予似乎要走,急忙伸手拦在他身前道。 苏倾予此时没有心思跟她耗下去,不由加重了声音重申道:“让开。” “不,外面现在很危险的,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楚心急红了眼睛一下子就冲上去抱住了苏倾予的腰,就在苏倾予下意识地要推开她时,外面传来一阵鼓掌声。 “啪啪啪——” “好啊,苍燕国欲侵占我天秦国,右相大人却与其国公主狱中私会,啧啧啧,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苏倾予推开楚心的手不由顿住,二人一齐朝牢门外看去。 “凤栖矜?”苏倾予讶异道,随即推开楚心,看着来人问:“你来做什么?” 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心里立刻警惕了起来。 第362章 长安乱之五十一 就在她话音落的时候,一个小女孩从凤栖矜身后探出头来,眨巴了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道:“这位小哥哥好漂亮啊,可是也好凶哦,文妍不喜欢。” 苏倾予看过去,许是环境本就阴暗,再加上这里是最里面的一间牢房,火把的光都照不进来的缘故,以至于牢门外过道处阴影更甚,她刚才竟完全没注意到凤栖矜身后还有一个孩子? 然而她下一秒她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小女孩的话音落下之后,一个小男孩从凤栖矜身后走了出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瞥了眼小女孩,然后道:“笨蛋,不喜欢不用说出来的啊。” “哼,文茶才是笨蛋。”小女孩噘着嘴,低垂着眼睑也跟着走出来。 二人站在凤栖矜身前,完全暴露在仅有的一点光亮下。 苏倾予看着这两个如同从年画里走出来的金童玉女般的孩子,心里没来由的一怵。 若说原先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在跟楚心说话,所以没注意到有人过来,那么现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似的,她闭上眼睛,试着去感知四周的人和景物,发现果然如她所想一般,除了楚心,凤栖矜和文妍文茶这两个孩子根本就不在感知内。 “唔,小哥哥不用费劲了,文妍和文茶不是普通人哦,所以小哥哥感知不到的呢。”小女孩看见苏倾予的举动后不由歪了歪头,然后笑嘻嘻的说道。 “……”苏倾予睁开眼睛看着他们,抿了抿唇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面前这两个孩子看向她时的眼神里带着恨意? “笨蛋,跟他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时间紧迫,我们也没磨磨蹭蹭的了,准备动手了。”小男孩用一副很嫌弃小女孩的表情说道。 小女孩皱眉嘟嘴道:“你才笨呢,哼,文茶最讨厌了。” 说完又看向苏倾予笑道:“小哥哥别怕啊,唔,虽然一会可能会有点痛痛,不过怎么办呢,杀人偿命,因果循环,小哥哥该死呢!一会文妍会尽量下手轻些的,这样小哥哥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是如何一点一点死掉的哦,感觉一定很新奇吧。” 这句话虽是笑着说的,可那笑意完全未达眼底,反倒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寒。 “……”苏倾予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小妹妹,你这么鬼/chu你家人知道吗? 她腹诽完之后不禁疑惑起来,虽说也是手上沾过血的人,可她杀的人都是该死之人,眼前这两个小孩子一副要找她报仇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凤栖矜又是怎么回事,长安城目前正处在战乱中,他作为大皇子,现在应该在宫里跟凤敬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而是来这里找她麻烦吧? “不知殿下能否告知,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直接问好了。 凤栖矜面无表情地道:“你该死,若不是你,他就不会死,苏倾予,既然你当初侥幸逃离了长安,现在为何又要回来。” 苏倾予脸色骤然变冷,看来她的身份已经暴露的差不多了,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过要隐瞒很久! 相比较这个问题,她现在更疑惑的是,凤栖矜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眼角余光顺势扫了两眼对面的文妍、文茶二人,发现他们在凤栖矜的话后,也同时都露出了愤恨的情绪! 想必那个“他”跟他们二人也是有什么亲密关系的。 可是任由她搜遍脑海里的记忆,仍旧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不由问道:“殿下所说是何人?苏某不明白。” “管你明不明白,今天你都必须死。” 说完,凤栖矜一把抽出缠在腰间的软件,然后率先朝苏倾予刺过来。 苏倾予立马顺手推开楚心,然后旋身避开凤栖矜的攻势。 文妍文茶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居然各自皆从虚空中抽出一柄利剑,嫩绿色的灵元之力裹住剑身,映照着二人稚嫩的眉眼有几分森然之色。 “空间之力?不,不对,绿色灵元……莫非你们是神农药族人?”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 文茶冷冷地说完,一个翻身退后,然后单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苏倾予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明白文茶这是要施法,于是立马避开凤栖矜和文妍的夹击,然后朝文茶冲过去,作势要打断他念咒。 然而她刚有动作,凤栖矜和文妍就又缠斗了上来! 她皱眉应付着,手上没有适手的兵器本就不占优势,就算她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啊,这样被缠斗着一点闲暇的时间都不留给她,就是她想施法都没机会。 “万物,” 正打斗间,一道稚嫩的嗓音突然响起,带着庄严的命令感。 浓郁的灵元之力立刻充斥了这一小片空间,绿色的光斑浮现,像是把人带到了一座充满生命力的原始森林里。 苏倾予一脚踢开凤栖矜朝她刺过来的剑,借着反作用力一个翻身朝后退去。 这回对方并没有追击上来,而是站在不远处跟她对峙。 苏倾予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有几分熟悉,似乎……跟她的《黄泉》禁术有点相似? 看起来像是某种领域力量,可是她心里也明白,这绝对不是领域,且不说对方的能力如何,毕竟若这当真是对方施展的领域,那她现在应该连动弹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禁术的话……那他们到底是何时结下了什么仇什么怨,致使他们不惜做到这一步也要杀了她? “生长!” 文茶稚嫩的话音刚落,这一片空间“嗡”的一下似是晃了晃。 然后苏倾予就感到脚下的地板开始震动,不等她有所反应,无数藤蔓“腾”地一下突然从地底冒了出来。 “缠绕。” 随着文茶下达命令,这些极为粗壮的藤蔓像是突然有了意识似的朝苏倾予席卷而去,像一条条绿色巨蟒,场面令人悚然。 第363章 苏苏总是被迫背莫名其妙的黑锅 “啊——” 之前为了不妨碍到苏倾予,所以瑟缩在墙角拼命减少自身存在感,以防给苏倾予带去麻烦的楚心,在看见这一幕之后,无法控制地尖叫出声。 可随即又赶紧捂上了嘴巴,更加拼命的往墙角缩,避免使自己被卷入战斗中心,免得让苏倾予因她分心而遭遇危险。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异乎寻常的一幕,心慌不已,不是她不想跑出去叫救兵,而是凤栖矜他们就堵在门口,她就是想跑就没得跑。 而苏倾予则是低声骂了句“该死的”,然后速度极快地闪身躲避这些朝她疾射过来的藤蔓。 在接触中,她发现这些藤蔓居然是真的,不像她的《黄泉》禁术,虽然能模拟黄泉景象,但是景象都是虚幻的…… 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在避开又一轮攻势后,她心细的发现这间牢房四周都笼罩了一层绿色光幕,无论这些藤蔓如何疯狂的攻击,但只要触及这层绿色光幕就会条件反射似的缩回去! 以至于虽然藤蔓攻势迅猛,但除了地板之外,并没有造成牢房坍塌会毁损! ‘是故意不想把动静传出去吗!’ 她眯起眼睛,然后调动体内灵元之力裹住右手,闪身间,顺势砍了一条不粗不细的藤蔓攥在手里。 没办法,没有武器还是比较吃亏的,既然这些藤蔓是实物,正好给她做武器了。 手中的藤蔓被她用灵力包裹化作一条长鞭,然后被她用力挥出,被卷中的藤蔓在她手下悉数断裂。 文茶见状冷哼了一声,印决一转,那些藤蔓的断裂处立马又长出两条新的藤蔓来,相较于之前虽然细了很多,但是数量也更叫稠密了。 苏倾予暗骂了一声,决定不再拖下去,一次性解决完这些藤蔓,然后趁它们重新生长的时候,一鼓作气冲出去再说。 若是耗在这里时间长了,对她绝无半点好处,毕竟对方有三个人,打消耗战她并不占丝毫优势。 既然心下已经有了打算,她就准备立刻动手。 可是手中藤蔓化作的长鞭刚挥出去,就听见了一声尖叫还有呼救声。 “啊——糖糖救我——” “!” 苏倾予听清是楚心的声音,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一条细长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楚心的脖子。 就在她准备去救她的时候,文茶冷冷地道:“你若是再不停下,我就杀了她。” “哼,她可是苍燕国人,你要杀要刮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倾予一脸冰冷的说完,然后挥动手中藤蔓化作的长鞭,一下子便将牢房里从地底长出的藤蔓绞杀了个干净。 然后闪身朝楚心靠过去,同时挥动手中的藤鞭,打算将楚心救过来。 刚才之所以那样说,主要也是为了迷惑凤栖矜等三人,因为她清楚,她越是表现的对楚心很在意,那么楚心就越危险。 然而后者却不知道她的用意,在听完她的话之后,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眼泪跟洪水决堤似的,已然失了理智,此时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你混蛋,我费尽心思,倾家荡产的来救你,你……咳咳咳……你现在居然见死不救……呜呜咳咳……” 虽然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是有人比她更快。 一条细长的藤蔓不知从何处钻出,直直地朝她心窝袭来,迫使她不得不后退躲开。 “哼,小哥哥不老实呢,在意就在意嘛,有什么不可说的。” 文妍笑嘻嘻的说道,然后收了灵力,走到文茶身边嘀咕道:“笨蛋文茶,你刚才愣神做什么,人差点就被人救走了。” “你真啰嗦。”文茶白了她一眼,手法微变,缠在楚心身上的藤蔓越发的收紧起来。 “唔……” 楚心这一次清楚地感受死亡的威胁,她一边挣扎着,一边朝苏倾予看过去,这个她一见钟情的少年,会不会为了救她…… 不,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怎么可以想让对方为了救她陷自己于危难之中? 算了,她死也就死了,死了,应该也就不会再纠结自己喜欢的人会不会喜欢自己了吧! 这样一想,她反倒是放弃了挣扎,仿若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 凤栖矜见状不由冷笑着提醒道:“苏倾予,你确定就算她死了也没任何关系吗?” 苏倾予闻言朝楚心看过去,看着对方一副生无可恋的绝望模样,在心底轻叹了一声,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她扔掉手中的藤鞭,对凤栖矜道:“你们放了她,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 只是没人看见,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抖了一下袖子,隐约似乎将什么东西攥在了手里。 几乎就在她放弃抵抗的瞬间,无数细长的藤蔓朝她缠了过去,束缚住她的手脚,立马就把她缠的动弹不得。 而原本缠绕着楚心的藤蔓悉数松开,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楚心心有余悸地咳个不停,她捂着脖子,目光复杂的看向苏倾予。 为什么要救她? 苏倾予见楚心无事,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从不杀无辜之人,更不愿有无辜之人为她而死,更何况,楚心也是为了她才一直留在这里的,若是因她而死,叫她良心何安。 然后见凤栖矜朝自己走过来,她便开口问道:“苏某一个将死之人,殿下难道还是不愿意为苏某解惑吗,苏某不知何时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赐教。” “记得药蘅吗?” 苏倾予闻言愣了一下,药家人? 神农药家目前情况比较复杂,但那也是听棠无香之前跟她提过的,真正的药家人,她好像并没有正面接触过! “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哼,大概是杀人太多,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杀过谁吧,这种人直接杀死就好了啊!” 文茶冷冷地说完,法诀又变,缠在苏倾予身上的藤蔓蓦地缩紧。 苏倾予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这瞬间被挤压在了一起,疼得她不由闷哼了一声。 “疼吗,你这个早就该死的人,为什么还不死,蘅儿想杀你,你便让他杀就好了啊!” 苏倾予皱眉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低喃的凤栖矜,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神智有些不正常了。 只是……这药蘅,莫非就是之前在皇家猎场遇到的那个想要杀她的面具少年? 藤蔓一点点收紧,勒的她生疼,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眯起眼睛问道:“殿下和药家人是什么关系,和莽商国又是何关系?” 第364章 你跟你兄长一样令人讨厌 其实她想要挣开这些藤蔓是很容易的事,只是有些问题她必须弄清楚。 药族乃是莽商国的守护家族,眼下凤栖矜一副要给那个药蘅报仇的样子,不过凤栖矜早就跟莽商国扯上了什么关系吧? 别到时候她刚解决了彦博扬这个通敌卖国的奸臣,随后凤栖矜又找莽商国借兵来造反! 天秦经此一战,至少一年内都经不起任何打击了啊! 假如凤栖矜真的跟莽商国暗中有什么勾结,那么她今天无论如何也是要杀了他的! 为了得到答案,她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感。 却忘了她此时所受的痛楚,也同时传达给了另外两个人。 正在长安城外领兵作战的凤宸珏毫无来由的感受到强烈的窒息感,细细麻麻的刺痛让他神智恍惚了一瞬。 还好他身边有其属下护着这才没受到什么损伤,毕竟沙场上,一个闪神的功夫,就可能给自己造成致命的危机。 凤宸珏皱眉看向长安城,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既然不是他本身的问题,那么一定就是……苏倾予! 想到这,他心里一窒,越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心里就越是不安,出于担心,他立刻下令,让所有人尽快结束战斗,然后准备进城。 而另一边,距离长安城还有一些路程的小镇上的一家客栈里。 纳兰莲生原本正倚在窗边看雨,也突然感到一股不适感,那股窒息的感觉格外真切…… 坐在他旁边的苏幸宝宝胳膊抵在窗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跟他一起看向窗外的雨幕,软软糯糯的问道:“这雨什么时候停呀……” 许是半天得不到回应,他不由转头朝身边的莲生看过去。 这一看霎时被对方的脸色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莲生的胳膊问道:“莲生哥哥,你怎么了,你……” 苏幸宝宝一时间手足无措,就连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起来。 莲生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没事,可能是有些冷了,很快就会好的。” “啊,冷吗?那赶紧别吹风了呀,小心受凉了,哥哥自己就是大夫,怎么这么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苏幸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然后拽着莲生的手,把他从窗边拉开之后,又转身跑过去把窗子关上。 莲生目光复杂的看着懂事的苏幸,心里因为担心苏倾予,可是由于带着苏幸不能又不能冒雨赶路,所以又急又无力。 若是只是他自己一个人,他冒雨赶路也没什么,可是苏幸还小,若是淋了雨定会生病的,他身上的伤也刚好,可得仔细一些,不然若在这么小的年纪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而且苏幸的身份又不普通,若不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他又不放心…… 苏幸自然是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本能地觉得莲生似乎有什么心事,于是便问道:“哥哥怎么了,可是不开心?” “没有,幸幸这么乖,再多不开心看见幸幸也就开心了呀!” 苏幸“嘿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 莲生愣了一下,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况且他也没有找店家要饭菜什么的,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他门呢? “谁呀?” 不过苏幸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听见敲门声就下意识地问道:“谁啊?” 一边喊着,一边“咚咚咚”地跑过去开门。 只是在看在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着红衣,而且全身湿淋淋的陌生少年之后,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胆怯。 莲生此时也跟着走了出来,在看清楚门外是何人之后,不由问道:“楚梦禾?你怎么来了?” 虽然对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又狼狈,但是他却没有开口请人进来换身衣裳,暖暖身子的意思。 “这孩子怎么在这里,原来是你救了他?” 而楚梦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下意识的指向苏幸,看着莲生问道。 莲生眯起眼睛问道:“你认识这孩子,你知道他之前遭遇了什么?” 楚梦禾因为对方的质问,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之后,立马住了嘴,他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他是苏倾予的亲弟弟。” “所以你就派人抓了他,伤害他,想借此威胁倾予是吗?” “我……不是我!”楚梦禾立马矢口否认,然后他挠了挠头道:“反正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而已。” 莲生深深地看了眼他之后,转身拉着苏幸的手朝屋里走去,同时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来做什么,若是没什么事,就请离开吧。” “师兄,你一定要每次面对我的时候,都这么冷漠吗?”楚梦禾眼神里有委屈,有受伤,他冒雨赶来,对方却从始至终都不愿给他一个好脸色看。 “你若是收一收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或许我还能尽尽师兄弟的情谊。”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喜欢一个人怎么就见不得人了?”楚梦禾苦笑着反问道。 “楚师弟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抱歉,我没空招待你。” 楚梦禾闻言不由抿了抿苍白的唇,然后道:“抱歉,打扰师兄了,我……来这里,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劝师兄不要在这个时候去长安城。”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作势要离开。 苏幸心软,看着楚梦禾单薄落寞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一酸,不由甩开莲生的手跑过去拉住楚梦禾的衣袖,软软的邀请道:“大哥哥是莲生哥哥的师弟吗,唔,进来换身衣裳再走吧,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楚梦禾低头看着拉住自己衣袖的那只又白又嫩的小手,然后看向苏幸,后者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善意,唇角弯弯,看起来天真又纯良。 虽生了一副讨喜的模样,可是这孩子的身份注定让他厌恶。 他扯回自己的衣袖,冷冷地扔下一句“你跟你兄长一样让人讨厌”,然后便离开了。 苏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砸的愣在了原地,莲生闻言急忙走了过来,本想责备楚梦禾不该对孩子说这些话,可是见他这么短时间就已经走远,只好放弃。 他蹲在苏幸身前,见他一副委屈的要哭不哭的模样,连忙柔声安慰道:“幸幸乖,不要听那人瞎说,幸幸很招人喜欢呢,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哦。” 第365章 错误的喜欢,就是孽缘 “嗯,幸幸没事。”苏幸揉了揉眼睛,导致眼眶里的泪水晕染开,一双眼睛霎时湿漉漉的,他不解地看着莲生问道:“刚才那位红衣大哥哥认识幸幸兄长吗,为何他会讨厌兄长,莲生哥哥与他不是师兄弟吗,为什么莲生哥哥不喜欢他?我见他很喜欢莲生哥哥呢。” 纳兰莲生闻言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起身,摸了摸苏幸的脑袋,然后牵着他进屋道:“他是我的师弟,叫楚梦禾,和你兄长不熟,所以幸幸以后见着他,定要小心避开,别去招惹他知道吗?” “为何?娘亲曾与幸幸说过,相由心生,我瞧那哥哥生的那般好看,内心定也是善良之人吧。而且我觉得,那位大哥哥有些可怜?” “嗯?” “唔,就是觉得……他看向你的时候,眼神很悲伤,我瞧着就觉得心里压抑难受。” “苏幸,你记住,很多事都不能只看表面,虽说相由心生,但还有蛇蝎美人。有些人容貌美则美矣,但却心思歹毒,而有些人看似面目可憎,却拥有一颗至诚至善的心。所以美丽皮囊包裹的并非都是干净灵魂呀,这世上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真的太多了!” “是吗?” 苏幸低喃,眼神有些茫然。 年仅六岁的他还没办法理解人心的复杂,只一心向往美好之物,可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或许外在看起来越美好的东西,内里则恰恰相反,这让还未接触过世间阴暗面的他着实有些不解。 “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不懂是正常的,只是我说的这些你定要记住了。往后与人交往,定不要随便因人外貌如何,就判定对方为人好坏,知道吗?” “嗯,幸幸明白。”苏幸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问:“莲生哥哥,喜欢一个人是见不得人的事吗,这是一件错事吗?” 莲生第一次觉得身边这孩子好奇心太重了,重的让他有些头疼。 他想了想之后,解释道:“喜欢一个人本身是没错的,而且不仅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还是一件让人值得开心的事哦。” “那……刚才的大哥哥问你,你怎么不回答他?我看见他问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一样啊。” “因为啊,刚才那位哥哥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啊,喜欢本身没有错,可若是喜欢的对象错了,那就叫孽缘,便是一桩错事,明白了吗?” 苏幸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皱着眉头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幸幸不明白,若是错事,怎会喜欢,既然喜欢上了,又怎会是错事呢?” “大雁知道吗?” “嗯,知道,因为北方冬天天冷,所以大雁在秋天的时候就会飞往温暖的南方越冬。” “没错,那错误的喜欢,就像北方的猎人,喜欢上了一只即将南飞越冬的大雁,大雁不肯,猎人就费尽手段活捉了大雁,使它留了下来。即使不愁吃喝,日夜火炉取暖,可最后依旧避免不了大雁在严寒中挣扎着死去。” 苏幸听完“啊”了一声,愤恨地握着小拳头气鼓鼓地道:“猎人好坏,既然喜欢大雁,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莲生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因为人性是自私的啊,而喜欢的另一个名字也叫占有啊,因为喜欢,所以偏爱,而既是心头偏爱之物,若不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又怎么能证明自己拥有它呢? 其实猎人何错之有呢,他不过是喜欢上了大雁而已,可是大雁却因为他的喜欢而丧命,那么他的喜欢就染上了罪孽啊。” 苏幸似懂非懂地道:“喜欢不分对错,可若是喜欢的对象错了,再加上喜欢的方式也不正确,那么就极可能酿成一场悲剧。” “是啊,所以既然阻止不了猎人的喜欢,那么,大雁就只能尽力避开与猎人的接触,借此来避免悲剧的发生了啊!” 苏幸觉得莲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轻的出奇,那种仿若明悟什么似的呢喃自语,让他觉得有几分怪异。 不过这只是他的某种直觉罢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于是“哦”了一声,拉成的尾音昭示着他其实依旧一知半解,只是好在有莲生说故事般的解释,倒是让他明白了,这世间并非所有的喜欢都一定有好的解决。 经此一事,他幼小的心田里倒是被埋下一颗种子,他以后长大了,绝对不要做故事里的“猎人”,也不要做“大雁”,捕猎者与被捕者的关系,一开始就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莲生也没再多说什么,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之后,发觉雨势似乎小了很多,心里暗喜,等到雨停下来,他就能带着苏幸赶去长安城了。 虽然刚才楚梦禾劝解过他,让他暂时别过去。 可是眼下苏倾予情况不明,若不过去看看,叫他如何能够放心的下呢? 想着,他突然惊觉之前那股缠的他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身上的所有不适都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 ‘看来倾予已经脱困了啊!’ 他暗想着,不由轻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长安城天牢中,苏倾予在明白凤栖矜是为何一定想要杀她之后,就借着九凰令的力量挣脱开藤蔓的束缚,然后施展《九清决》召唤令中云凰,抱着楚心直接破开牢顶冲了出去。 雨依旧下个不停,乌云密布的夜空不见丝毫光亮,白色的凤凰虚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半空,一声嘹亮的凤鸣在长安上空惊响。 那一刻,附近所有的人无一不抬头看过去,像是发现神迹一般,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染上了一丝敬畏,还有一抹惊艳。 城外,凤宸珏双眼微眯,感觉身体已无任何不适,再结合此景,立马判断出苏倾予已经脱困。 正好这时孟叔跑了过来,对他禀报道:“殿下,所有敌军都已绞杀干净,是否立刻进城?” “召集军马,即刻进城。” “是。” 而此时,皇宫内早已血流成河,而本满是人的清辉阁,现在只剩下了满地朝臣还有一些苍燕士兵的尸体。 本应处在对峙中的凤敬、凤煜炎还有楚湘湘等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第366章 巨阵 第366章 巨阵 凤宸珏刚领兵入城,脚下突然亮起了符文。 起初只是莹莹微光,粉红的亮光很是好看,整座长安似乎一下子被粉色的光芒所笼罩,即使是寒夜暴雨中也透着温馨感来。 他心头蓦然升起一股不安感来,皱眉低头看着脚下,隐约能看见光芒交织间似是一个庞大的阵法,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光芒逐渐大盛。 而原本应是粉色的光芒,颜色渐渐加深,如血一般的光泽失去了该有的温暖,反倒透着煞气和血腥。 眼下这可算是一副奇景,可是城中依旧死寂般安静,像一座死城般没有丝毫人气,这简直太奇怪了! 原本众人还没什么感觉,可是在这阵法亮起后,他们反而觉得阴森诡异起来。 不过好在凤宸珏治军有序,军纪严明,以至于即使面对这样的景象,也没有一个人瞎嚷嚷,只安静整齐地站在原地,等待凤宸珏下令行事。 “殿下,这是?” 站在他身边的孟叔见他半晌没有动静,不由疑惑地开口问道。 凤宸珏脸色有些难看,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孟叔的问题,而是命令道:“一会你派一小部分人去查看城中百姓情况,还有刚才城外那些定苍燕全部兵马,剩余兵马想必都在皇宫内外,你小心些带人清理,凡是苍燕国人,杀无赦,我得先行入宫。” “殿下,就您一个人?要不要带点人手?” “一人足矣。” 凤宸珏说完就朝着皇宫奔去,几个闪烁间,身影就已经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孟叔心有担心,更是不敢怠慢,忙率领士兵朝着皇宫而去。 …… 就在凤宸珏刚抵达皇宫时,他站在宫墙之上,这一处正好被阴影笼罩,所以即使站个人,若是不离近些,也是看不清的。 而笼罩了整座城池的血色光芒突然一暗,然后就见丝丝缕缕的乳白色光芒像是从缝隙里挤出来的一样,慢慢缠绕包裹住血红色光线。 脚下仿佛是一道红白交织的蜘蛛网,散发着巨大的灵力波动。 “!” 原本他还在猜测是不是凤敬启动了长安杀阵,可是看目前这情况,好像又有点不太像! 他正要抬眸看向宫里,可无意间眼角余光一瞥,蓦然发现宫墙下一个角落里似乎盘坐着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而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女子?! “那是……倾予?” 其实后者距离他本就不是很远,只是因为位置太偏僻,又是盘坐在阴影里的缘故,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若不是他站的高,又巧合的站在这个位置,着实难以发现对方的身影。 他一个闪身就来到苏倾予面前,楚心看着突然出现的凤宸珏被吓了一跳,可还是第一时间护在苏倾予面前,即使浑身都被雨水淋湿,满身狼狈,也尽力表现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瞪着凤宸珏。 “你是谁?不许你再靠近过来。” 凤宸珏看向楚心身后的苏倾予,后者此时正紧闭着双眼,双手掐诀,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层微弱的光晕之中,由她为圆心,不断有乳白色的灵力从她周身溢出,然后钻入地面的法阵之中,这景象就像是……不断在给什么传输能量一般? 他突然想起来笼罩了整座长安城的巨阵,莫非……那也是苏倾予所为? 后者到底想做什么,又到底瞒了他什么事?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苏倾予,看着雨水不断的打在对方单薄的身上,一直略显羸弱苍白的脸许是因为淋了雨,受了寒的缘故,所以变得有些青白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后者尽管身子骨弱,又因儿时一些意外落下了些许病根,可好歹也是个灵修,有天地灵元之气护体。 再不济,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总不该弱到这种连普通人都不如程度才是。 不久后,他便发觉脚下红白交织的阵法,红色正逐渐褪去,乳白色的光线已然占据了上风。 他皱眉看了看逐渐发生变化的阵法,然后又抬起头看向此时蹙起眉心却依旧双目紧闭的苏倾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忙想上前阻止。 可是他刚靠近一步,就被楚心阻止了。 他有些不耐地沉声道:“让开。” 楚心见他身着铠甲,气势逼人,心知对方来头不小,可见他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不由误以为他跟苏倾予之间有什么仇怨,这是来寻仇的。 不由鼓起勇气摇头道:“我不许你伤害他。” 凤宸珏心里毫无来由的生出火气,他本就讨厌苏倾予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至于原因,他从来都不愿意去深究。 而眼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以一副保护自家男人的样子挡在他面前,着实让他觉得碍眼,甚至已经到了让他想要杀了她的程度。 可是出于不知道苏倾予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的缘故,担心自己贸然出手,事后会惹怒苏倾予,所以只好强压住心底的那股无名火, “让开,他再这样下去会受伤的。” 楚心回头看了看苏倾予,然后又看了看眉眼隐露焦急的凤宸珏,表情有些松动,可是很快想到苏倾予入定之前对她的嘱咐,她立马摇头道:“不行,糖糖吩咐过,不可以让人靠近他。” 糖糖?凤宸珏闻言眉眼一沉,心里不由猜测这二人之间关系何时如此亲昵。 转而看向楚心身后的苏倾予,惊觉其身上溢出的乳白色灵元越来越稀薄,立马就将这些问题抛诸脑后了。 他正打算推开楚心去打断苏倾予的行为,后者突然睁开了眼睛,双手交错结印,声低而又庄严地念道:“阵成!” 随着她话音落下,城中光芒大炽,原有的红色阵法彻底不见了,乳白色的阵法散发着柔和的亮光,长安城像是一下子陷入了柔软的白月光之中,静谧祥和。 与此同时,大雨居然停了,毫无预兆,明明天空仍旧遍布乌云,雨势却已戛然而止。 很不正常! 凤宸珏皱眉抬头,瞳孔骤缩,这雨哪里是停了,分明是被一个光罩给挡住了! 随着脚下阵法光芒逐渐暗淡,笼罩在长安上空的光罩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若非是偶尔流光闪过,实在叫人看不出来。 第367章 醋包上线 第367章 醋包上线 苏倾予做完这一切才松了口气,身子不由地晃了晃,本被惊呆的楚心立马回神,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去扶住她并关切的问:“糖糖,你还好吗?” “……”苏倾予用力握了握拳头,咽下喉间上涌的腥甜,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回道:“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虽然有些吃力,但好在终是在耗尽灵元的最后一刻把阵法激活了啊! 然后她抬头看了看笼罩在长安上空,偶有流光闪逝的光罩,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 凤宸珏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唤道:“倾予?” 苏倾予闻声这才看向他,习惯性地低垂眉眼唤了一声“九殿下”。 刚才对方对她的担心,她并非一无所知,可正因为感知的太清楚,她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毕竟她现在所谋之事,不仅是要助凤月寒上位,也是要将凤宸珏彻底打入尘埃。 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凤宸珏才是最适合皇位的最佳人选,无论才智谋略,还是行军打仗,在所有皇子中,他都是最优秀的,这一点,她很早之前就知道。 可也正是因为心里清楚,所有她才更要替凤月寒铲除他……否则以凤宸珏的性子,绝不会甘居人下,凤月寒的皇位也定坐不安宁! 从今往后,他们可就是仇敌了啊,不知今日过后,对方可还能如现在这般亲昵地唤她一声名字?不,今日过后,世上该是没有这个人了才对! 这般想着,不知怎么,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感来。 心底有一股微弱却执拗的声音不停地发出抗议,它一直在提醒她,现在这个凤月寒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面对他时已经没了前世时的心动及心定的感觉了; 它不停地在对她说,若是她真的选择为了凤月寒而伤害凤宸珏,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两个凤月寒不过是拥有相同皮囊而已,她不必将前世的情愫及愧疚强加在这一世的凤月寒身上。 可明知如此,她仍旧未动摇扶凤月寒上位的决心。 尽管世间没有两朵完全一样的花,可让两世为人的她如何相信,这一世的凤月寒跟上一世的凤月寒毫无关系?即使有细微的差别也罢……她也一定要完成对方的心愿。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解开心结,往后与前尘两清,才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啊! 凤宸珏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想必就算现在有人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告诉他苏倾予正打算谋害他,背叛他,他也是不会相信的吧! 二人不过是相对无言了几个瞬间的功夫,凤宸珏便率先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殿下想知道什么?殿下问,我便说。” 就在这时,不远处隐约传来打杀声,苏倾予转头看了过去,随即眯了下眼睛沉声道:“不过怕是现在没时间了,殿下,这些事大可等平息战乱后再说,您觉得呢?” 凤宸珏跟着抬眸看了过去,“嗯”了一声之后又看向她道:“我得先进宫看看,父皇那边定是出事了。你刚才消耗过大,眼下身体正虚弱着,不如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苏倾予挑眉道:“殿下这话的意思,可是嫌弃我了?” “我没有......” 凤宸珏一急,立刻就要开口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怎样说才算合适,于是说完这三个字便没了下文。 他眼底透着懊恼之色,明明不是嘴笨之人,怎的在对方面前却总是如此。 苏倾予见他这般模样,竟觉得有几分可爱,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冷的眉眼舒展,煞是好看,只是这一笑却如昙花一现,她很快就敛了表情,轻声道: “我随口说说罢了,殿下不必当真,进宫吧,想必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说完便揽着身旁的楚心跃上了宫墙,再一闪,人便没了踪迹。 而凤宸珏听了她最后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这话怎的听着,就像是对方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呢? 而苏倾予倒是没有顾及他的心思,在进入皇宫之后,她便松开了环在楚心腰间的手,虽然明知带着对方会比较麻烦,可是后者毕竟也帮过她,尽管也没帮上什么忙。 可眼下时局混乱,放任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在宫外,指不定就被杀红了眼的士兵给误杀了。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带在身边安心些。 只是她刚抬脚准备走,衣袖就被楚心拉住了。 她疑惑地回头看着她,之前她就发现了,这姑娘好像从凤宸珏说话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现在拉住她是想说什么吗? “怎么了?” “糖糖,你跟刚才那个……九殿下,是什么关系?” 苏倾予看着微垂着头,神情忽闪的楚心,心知她该是误解了什么,不由哑然失笑道:“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是君臣关系啊!” “是吗?”楚心闻言这才抬起头来,似乎轻松了一口气。 苏倾予抽回自己的衣袖挑眉问:“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关系?” “我见你们言语间那般熟稔,以为你们关系匪浅……”楚心一般说着一边笑嘻嘻的跟在苏倾予身边朝宫内走去。 “别叫我糖糖了,你也听见了,我姓苏名倾予,棠骨七乃是化名。” “啊,不能这样叫了吗?”楚心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满道:“不管你名讳是什么,你人还是同一个啊。我只要看着你就觉得心坎儿里都泛甜,所以就想叫你糖糖嘛!” 说完还撅了噘嘴,末了突然眼神一亮道:“若你实在不愿,我便叫你酥酥好了,糖酥的酥,嘻嘻,这是我对你的专属称谓,你不可以让别人这样叫你哦。” “……”苏倾予知道反抗没用,索性便不说话了,只有楚心一个人在旁边一直小声叨叨个不停。 而本在楚心问苏倾予,她和凤宸珏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后者就已经跃上了城墙,不过是因为莫名期待苏倾予的答案,所以才迟迟没跳下去与二人会和。 在听见只是君臣关系之后,他竟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只觉得哪怕是“朋友关系”,听来都比“君臣关系”要顺耳些。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下意识地没追上二人,只是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却没想到看见了这样几乎称得上是打情骂俏的一幕! 他暗暗咬牙,觉得这个苍燕国的公主该死的讨厌,越看越恨不得杀了她。 不过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追了上去,然后强硬地插进了苏倾予和楚心之间,将她们二人隔离开。 楚心立马皱眉不满的抗议,不过凤宸珏见苏倾予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就无视了楚心的声音,甚至心头暗喜,看来苏倾予也并不是很喜欢这丫头。 凤宸珏和楚心之间这种争风吃醋的小手段,苏倾予并非看不懂,只是懒得作过多理会罢了。 毕竟,两个都是她命中注定的敌人啊! 她在心底暗叹,一路不停地朝着金銮殿走去。 长安杀阵她知道,只有历代君主可以启用,而阵眼就在金銮殿龙椅之后。 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方便皇帝在需要时,可以随时激活阵法。 所以,眼下既然杀阵已启用,那么想必重要人物此时都聚集在了金銮殿才是。 一行三人快速来到目的地,确实如苏倾予所想,意料之中的人都到齐了。 楚湘湘此时正率领着军队堵在金銮殿外与殿内的凤煜炎、凤月寒还有凤舒冉等人对峙,而凤敬就坐在龙椅之上! 第368章 再而三的表白 不过他们此时似乎都因为外面的阵法而惊愣在了原地,每个人的表情虽各有差异,但是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眼底都盛着疑惑。 在苏倾予等人出现的瞬间,众人齐刷刷的朝三人看了过去。 而楚心在看见楚湘湘时下意识地想躲,可是仍旧被眼尖儿的楚湘湘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心儿?你果然是回来找这小子了!” 楚湘湘恨铁不成钢似的说完,又上下扫了眼楚心,仔细观其狼狈模样后,不知是愤怒还是心疼地骂道: “死丫头,往日里吃穿用度无一不挑剔,现在可倒好,为了个男人竟愿意这样糟践自己是不是?” “姐,”楚心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从苏倾予身后探出身子跺脚道:“你别说了,好歹给我留点脸面啊。” 楚湘湘见楚心一直缩在苏倾予身后,就是现在见了她也没有要回到她身边的意思,不由有些怒了,便低喝道:“你还知道要脸啊,整个苍燕皇室的脸都快被你给丢尽了。你还不快给我滚过来,你是苍燕国的公主,跟在敌人身后算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的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有些回不过神来,疑惑着苏倾予什么时候跟苍燕国的另一位公主勾搭上了。 “姐,”楚心小心翼翼地从苏倾予身后走出来站在她旁边,浑身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她绞着衣角,咬了咬下唇后道:“我不过去,我要待在他身边保护他,我不许你伤害他分毫,他是我心仪之人啊!” “好啊,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知道为个男人忤逆皇姐了!”楚湘湘语气虽没有刚才那般重,但是话语间夹杂的怒火却直线上升。 她说完转而看向淡然自若的苏倾予,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被她们姐妹两谈论的不是他本人一样,看着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分明就是楚心在单相思呢。 从来单恋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二人身份还都非同一般,注定这将是场孽缘……偏偏她这个傻妹妹就是铁了心要往坑里跳! “哼,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得杀他不可了。” 说完,她竟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然后径直朝着苏倾予冲过来,速度奇快,居然转瞬间就来到了后者面前。 苏倾予在楚湘湘抽剑的时候就略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会武功,这倒是她疏忽了。 在对方来到面前的时候,她也不显慌张,虽说她现在处在虚弱期,想要反攻不太可能,但若仅是避开这等攻击还是不成问题的。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的想法转瞬即逝,就在她下意识要做出反应避开的时候,身边居然窜出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噗嗤!” 利刃刺入肉体时的声音分外刺耳,尤其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更是清晰地让人心惊胆颤。 “心儿……”楚湘湘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斜身横插进她与苏倾予之间,用身体接住她刺过来的利剑的楚心,心脏骤然紧缩成了一团。 她痛心地看着咬着下唇,似乎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痛呼的楚心,颤声问道:“心儿,你……就这么喜欢他,为了一个有点心动的男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吗?” 后者嘴角挂着鲜血,本已疼得脸色煞白,可闻言后双颊竟隐现绯色,她笑了笑,连原本紧皱的眉都舒展开来,从唇角到眉梢,明晃晃的挂着欢喜。 她先是回头看了眼惊愣在原地的苏倾予,然后才重新看向楚湘湘认真道:“是啊,我喜欢他呢,皇姐,不仅仅是心动,他身上啊有一种让我想要嫁与他为妻的心定感。唔,大概就如皇姐喜欢木兮那般喜欢他吧!” 在说这句话时,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心酸,不过脸上却都是女儿家的娇憨与羞怯,似乎连利剑插进身体的疼痛感在这瞬间都消失了。 楚湘湘咬了咬牙,狠心将剑从楚心体内拔了出来。 剧烈的痛楚将后者拉回现实,她闷哼了一声,立马就要朝地上倒去,苏倾予一下子回过神来,忙伸手去扶。 楚心躺在她怀里,嘴角挂着一丝浅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满足笑意道:“酥酥,我好疼啊。” “知道会疼还横插过来挡剑,你以为你是九命猫,嫌自己命长是吗,你是不是傻?” 苏倾予一边低声责备,一边手下轻柔地替楚心检查伤势,还好,只是刺中了肩窝,虽然疼,但至少不会致命。 她从腰间拿出一小瓶金疮药,然后替楚心止血包扎。 后者委屈地道:“就是因为知道很疼,所以才挡的啊。”与其痛在你身,疼在我心,倒不如直接让我来承受这样的痛苦磨难,至少,心安! 苏倾予拿药的手抖了抖,心里五味陈杂,若非眼下时机不对,她都想跟对方和盘托出她是女子的身份,劝她趁早死心! 然最后只是冷淡地道:“下次不要多管闲事了,就算你不挡剑,我也可以躲开的。” “这样啊……”楚心苦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躺在苏倾予怀里,自欺欺人般享受着一点貌似亲密的温存。 此时的这一幕看起来,竟给人一种二人仿佛格外般配的错觉。 凤宸珏早就气的连瞳色都变成了暗金色,他就想着楚湘湘这一剑怎么不干脆一点刺死这丫头。 现在可好,苏倾予要照顾她,两人指不定会在这期间摩擦出点什么火花来。 其实在楚湘湘刚有动作的时候,他就打算替苏倾予接下对方的攻击,就算没有楚心,他也定会护苏倾予周全。 可是哪里料到,他持剑的手刚动,就站在苏倾予身边的楚心就已经横过身子挡了剑去,说是主动凑到剑尖儿上去的都不为过! 第369章 心可真脏 凤宸珏心里憋着火,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于是就只好转而对苏倾予酸道:“右相大人艳福不浅啊,就是他国公主都对你青昧有加。” 这话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配上凤宸珏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听起来却讽刺的紧。 苏倾予莫名其妙被怼,不由白了前者一眼,没接话茬,转而对楚湘湘道:“潇湘公主,投降吧,你们没有胜算的。” “哼,笑话,我苍燕十万精兵,莫非连你们都对付不了不成?” 苏倾予瞥了眼凤宸珏,然后对她摇头叹道:“你布在城外的人已经全部折损,这个消息想必你早已得知了吧?” “那又如何?我……” “报——” 楚湘湘正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奔来的一个士兵打断。 那士兵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楚湘湘身边,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后者脸色大变,瞪大了眼睛对跑来的士兵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士兵茫然的摇了摇头。 场面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金銮殿里的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之色。 只是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一个人出声,彼此很默契的直觉这场戏,他们只需要安静的看下去即可。 不过这种情况并未僵持很久,苏倾予就已经开口道:“公主可是得知自己早早安插/进宫里的人已折损了大半,召集所有兵力后,发现加在一起也不足三万?” 说完,她淡淡地扫了眼她的身后道:“你这里,应该只有七八千人吧,就算你所有人手加起来有四万多,可现下又如何能斗得过我朝目前六万多兵马?” “你到底做了什么?”楚湘湘咬牙问道。 “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投降吧,挣扎也不过是徒添牺牲罢了。” 她早前的安排,可不仅仅只是埋伏好陷阱,主动出击永远比被动反击要好,至少能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 楚湘湘咬了咬牙,略一细想大概也就明白过来了。定然是对方早早的得知了消息,然后提前做下了安排。 可是他们明明很小心了啊,因为有彦博扬四处打点掩护,所以他们的计划一直非常顺利,没有半点纰漏,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看了眼楚心,突然想起楚离之前对她说的话,当时她为了保楚心性命,一直在为她辩护,可现在想来,看来楚离应是没有错怪她了! 想是这样想,可她仍是问道:“你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并且做出应对……可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心儿的身份,然后故意接近她,向她套取了情报?” “是。” 苏倾予承认的坦然而干脆,可却伤透了楚心的心。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皇姐他们的计划。” 楚心细声问道,她突然感觉很冷,由内而外的寒气似乎连灵魂都冻得发抖。 “抱歉,祥来酒楼请你吃饭那次,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对你用了香术,只是你自己不会记得这件事……”她没有丝毫隐瞒的和盘托出,事实本就如此,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楚心却哭着打断道:“我不要听这些,我不听,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些事是旁人做的对不对,当初我们相遇只是个巧合而已啊,你哪里有时间算计的这么清楚。” “抱歉。”本就是极为苍白的两个字,在被苏倾予说来更显冷淡。 其实苏倾予的做法本就无可厚非,毕竟她是天秦国的重臣,需得为本国着想,所以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做法,这声道歉,也只是对楚心个人说的。 利用她对自己的真心和好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苏倾予,我竟不知你原是这样一个卑鄙,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小人,枉你生了这样一副矜贵俊俏如谪仙的皮囊,心可真脏!” 楚心有气无力的骂道,似乎还想抬手打她一巴掌,只是却没什么力气,这才浑浑噩噩的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发烧了,悲苦交加,气急攻心,硬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力保持清醒,才没直接晕过去。 不过她的状态仍旧不好,整个人木讷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楚湘湘见状心里也是一痛,可随即想到此番若是任务失败,就算能够全身而退,“楚离”也不会放过她们,更何况,木兮的命也还在对方手上,就算为了木兮,她也得拼一拼。 于是抬手下令道:“给我杀,趁天秦援军未至,先擒拿狗皇帝。”只要把凤敬拿捏在手里,那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是——” 几千人振臂高呼,径直冲向金銮殿,一直对峙的僵持场面瞬间被打破。 而天秦这边确实处于劣势,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才几百人。 凤宸珏本想过去帮忙,可大概是看见他们这边只有两个人,所以苍燕部分士兵竟朝他们冲了过来,前者为了保护苏倾予,便一直徘徊在她近旁,帮她挡去了所有的攻击。 同时还拿出了一枚信号弹射向空中,那是紧急召唤援军的意思。 然后对殿内的凤煜炎喊道:“三哥,你先布阵暂时抵挡片刻,孟叔也该带人过来了。” 殿中的凤煜炎听了凤宸珏的话之后,没有丝毫迟疑,便对凤月寒及凤舒冉道:“七弟,八弟,我来布阵,你们二人领人且守一会。” “好。” 凤月寒应下。 少了凤煜炎的帮助,殿中众人压力瞬间大增,不到片刻功夫,凤舒冉带来的五百御林军就已经死伤大半。 宫外,孟叔抹了把脸上的血渍,抬头看了眼半空的烟火后大吼道:“殿下有难,所有人不可恋战,即刻随我入宫。” “是——” 所有人应声后,击退敌方之后也不追击,开始朝大部队靠拢,随孟叔一起朝宫里射出信号弹的地方冲去,只留下/部分人断后。 虽说对方人手不多,但真要清剿干净至少也需要一个时辰,来不及慢慢打了,先去支援要紧。 一片战乱中,苏倾予静静地待在原处,她摩挲着手中的信号弹,暗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她垂下的眼睑遮住了其中的愧疚之色,心想凤宸珏现在越是为她着想,不久之后就会越恨她吧! 她揽着楚心的手微微用力,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待在凤宸珏为她打下的安全圈里。 此时,金銮殿内突然亮起一道阵法,一道透明屏障凭空而现,将苍燕士兵悉数隔离开来。 苍燕众人一时攻击无门,便转移目标,全部冲着凤宸珏等三人冲了过来。 凤宸珏及时召唤出式神,一同联手,竟护得苏倾予在数千人的围攻下分毫未伤。 楚湘湘正急火攻心,同时也察觉到有一支军队正全速朝这边赶来,从地面细微的震动感来看,人数应该极多。 她咬了咬牙,正想着要不要撤退。 苏倾予像是看出来她的想法似的,淡淡地开口道:“公主改变主意了吗,长安城现已被封锁,你们逃不出去的,若是现下投降,或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楚湘湘闻言后,立马放弃撤退的消息,看来只能拼杀出一条血路了! 于是下令全力进攻,凤宸珏在如此凶猛的攻势下渐渐露出疲态,虽还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害,但皮肉伤却避无可避,还要分出一部分灵力支撑式神,无论是消耗还是受到的伤害可都是以双倍来计算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撑太久的啊! 金銮殿里的凤煜炎暗暗替他着急,可是阵法还需要他支撑,想去帮他也是分身乏术。 至于凤月寒于凤舒冉等人就算去了也帮不到什么大忙,可能还会因为擅自闯入战局而打破目前僵持的局面。 让他生气的是,他不懂苏倾予为何就抱着苍燕国的那个女人坐在地上也不起身帮凤宸珏,难道没看见后者就是为了保护他两都已经受了吗? 第370章 后生可畏 第370章 后生可畏 不过好在在凤宸珏撑不住之前,孟叔及时带人赶来支援。 楚湘湘这边只有几千兵马,自然不是天秦几万人马的对手,两者兵力相差悬殊,本该是天秦以碾压之势消灭敌军,可不久之后,苍燕其余兵马也从宫门那边追了过来。 虽说人数上仍旧是天秦占了上风,可也抵不住苍燕不惧死亡的悍勇。 双方此时都已经杀红了眼,喊杀声震天,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闻之便让人生出一股窒息感。 楚湘湘心里其实已然明白大势已去,见此场景她也心有不忍,想领军撤退,可是她也得了消息,知道苏倾予说已经封锁了长安城不是逗她玩的。 眼下除了杀,根本就没有一条生路了! …… 孟叔已经急忙赶到凤宸珏身边,帮他解决近前的敌人。 后者见危机解除便收了式神,第一反应是来到苏倾予面前问她“有没有受伤”? 刚才局面混乱,虽然他已经联手式神尽力将苏倾予圈在中心不让旁人伤害到她,可还是担心没护得她周全。 苏倾予见他身上受了不少刀伤剑伤,瞳孔缩了缩,面上却表情寡淡地摇头道:“我没事。” 她一边尽力让自己无视对方身上的伤,一边扶着楚心起身,在凤宸珏和孟叔的护送下,进了金銮殿的阵法之内。 而凤宸珏和孟叔在她安全之后,便又转身投身进了战场。 不能让士兵冲锋陷阵,而将领反倒当起缩头乌龟的。 二人在出了金銮殿时,孟叔一脸古怪的拉住凤宸珏低声道:“殿下,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去查了,城内百姓……” 凤宸珏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殿下,长安城内没有一个百姓,民居里全都是……纸人!” “!” 凤宸珏因为震惊而瞳孔骤缩,他侧身抬眸看了眼殿中的苏倾予,暗暗心惊于对方的手段,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整座长安城的百姓悄无声息的转移走。 得拥有多么强大的势力和多少能人异士相助,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他头一次对苏倾予产生了一种忌惮,假如这种人不能收入麾下,那么就必须毁掉,不然与这种人为敌太可怕了! 不过这种想法一闪即逝,毕竟他们二人可是缔结了王族血咒的,这世上谁都有可能背叛他,唯独苏倾予不会吧! 毕竟,叛血咒者,可是要遭天谴而亡,不得善终的! “此事且不要声张,先平乱再说。” “是。” 殿内的苏倾予由于背对着殿门口,所以并未发现凤宸珏刚刚回头看了她一眼。因为少了威胁的缘故,她心头压力顿减,不由轻松了口气,可是转身看向殿外如修罗场般的杀戮战场后,她眉头倏地又皱了起来。 此时双方都已死伤惨重,痛呼声,惨嚎声,刀剑相撞的刺耳声,夹杂着几乎散不去的血腥气,再看那满地断肢残骸,还有死不瞑目的尸体…… 这些死去的都是精兵啊,正当年轻力壮,他们或许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啊,或许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再年轻些的,或许还没有娶上媳妇儿,此时却已经将性命白白断送在了这里。 苏倾予看着殿外的这一切,不适感越发严重,就连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 若是眼下死的都是些为非作歹,十恶不赦的恶人,那便也就罢了,可是这些人也不过只是普通人而已啊,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捐躯的烈士! 虽说战争之中的杀戮与死亡都是极为正常的事,可是她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这一切。她打心底里厌恶战争,悲悯这些因上位者无尽欲望而死的战士。 ‘够了,这场闹剧也该谢幕了,不要再有更多的人为这场无谓的战争牺牲了!’ 她抿了抿唇如是想到。 随后将仍旧处于木楞状态的楚心交给凤月寒道:“看着她,我去帮忙。” “现在想要帮忙,早干嘛去了,就为了这个女人,你刚才就眼睁睁的看着小九为你拼杀受伤也不管不顾,苏倾予,你可真能耐!” 凤煜炎用狭长的狐狸眼扫了苏倾予一眼,眼底尽是讥讽和压抑的怒气。 苏倾予垂眸对此置之未理,兀自取出一个小玉瓶,然后从中倒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后便一口吞了下去。 不消片刻,体内便再次盈满灵元之力。 之前她不帮忙,一是因为她想看看凤宸珏到底有几分实力,二是想借助苍燕兵力削弱凤宸珏的力量,三则是她确实有心无力; 是药三分毒,以服食回灵丹来换取片刻的实力巅峰,则需要付出灵脉受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动用灵力为代价,眼下局势动荡不安,她更想多留余力,以防万一,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走到这一步。 苏倾予拿过凤舒冉的剑后便冲进了战场,然而绕过那些士兵,径直朝楚湘湘冲过去。 后者本就不是柔弱之辈,而且移动速度快而敏捷,凤宸珏及孟叔几次想擒拿她都未得手,不过这也能够理解,毕竟二人几乎一直处于战斗状态,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有些跟不上了。 不过苏倾予可没有这些劣势,她现在正处于实力巅峰,几个瞬移便来到了楚湘湘近旁,后者也不是软柿子,反应极快的跟她拉开距离,同时低喝道:“灵修不得插手凡尘事,你们这样打破规则,定会遭到联盟制裁。” “此事不劳公主费心。” 苏倾予边说着边再次展开瞬移,几个瞬间的功夫,楚湘湘便已招架不住。 冰冷的剑刃架在她纤细白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触目惊心。 “都给我住手!”苏倾予低喝道。 所有人先是一惊,随即苍燕士兵见楚湘湘已被擒,当即士气大损,不久后便悉数缴械投降。 自古两兵交战,率先擒王是最能及时止损的法子。 凤宸珏接着下令将这些敌军全部拿下,长安之战便已落幕。 苏倾予盯着楚湘湘问道:“幕后主使是谁?” 这场战事本绝不应该这般轻易结束的,楚湘湘很显然根本没有能力做这么大的局,不然也不会败的这么彻底了。 楚湘湘闭嘴不答,苏倾予眼底划过一抹厉色,手上加重力道,锋利的剑刃划进楚湘湘脖颈的肌肤,后者仍旧咬牙不语,却已是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金銮殿里踉跄着扑了出来,众人见去,原来是楚心。 当她看见楚湘湘满脖子鲜血站在那里时,她神色惶恐地冲了过去,无声地张着嘴,苍白的脸挂满了泪水。 她站在距离楚湘湘不远不近的位置便不敢再靠近半步,良久,她才颤巍巍地道:“皇姐,对不起,对不起……” 楚湘湘苦笑道:“看来我们楚家人的姻缘都不好啊,不是爱而不得,就是爱错了人,然后搭进了一切,呵!不过也好,至少让你看清了,这个人值不值你喜欢。” “皇姐,”楚心哽咽地唤道,她接着又看向苏倾予哭道:“求求你,放过我皇姐好不好,求求你了,都是我的错,怪我,我不该招惹你的,你放过我姐吧!” “我给你跪下了!我给你磕头好不好,求你不要伤害她了!” 见苏倾予无动于衷,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哭喊着求苏倾予放楚湘湘一条生路。 “心儿,你给我起来,皇室尊严你都丢哪去了!”楚湘湘厉声低喝道,可叫了好几次,见楚心仍旧不怕疼似的使劲磕着头,不久额头就见红了,她不由也心疼的哭了起来:“傻丫头,别磕了啊,别再作践自己了……” 苏倾予抿了抿唇,然后收了剑下令道:“先押下去,择日再审。” 楚湘湘及一众苍燕士兵很快便被全数押走,而楚心在苏倾予下令的那一刻,明白楚湘湘暂时安全后就晕了过去。 苏倾予让人先将她带下去休息,请宫里的御医好好诊治。 凤宸珏见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走上前问苏倾予道:“你可是喜欢那丫头,不然这么上心做什么?” “殿下多虑了,微臣不过是把欠她的还给她罢了。” “是吗?” 这时,一个士兵从金銮殿跑到二人身边行礼后对苏倾予禀道:“九殿下,大人,陛下请您们立刻过去。”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跟那个士兵去了殿里。 凤敬坐在那里,脸色看起来一片灰败,很不好看。 苏倾予习过医术,自然能看出他这是油尽灯枯之象。 看来这一晚,耗尽了凤敬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力啊! “咳咳咳,爱卿可要跟朕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凤敬坐在那靠着椅背看着苏倾予问道。 “微臣不忍牺牲长安半数百姓来激活杀阵,所以擅自做主将城中百姓都转移了出去,并且布下阵法压制杀阵,同时封锁了长安城,不让敌人有逃跑的机会……” 她将整件事的大致经过说了一番,凤敬听完后抚掌赞许笑道:“爱卿思虑周全,有胆有谋又是有情有义之人,极好,极好啊!我朝能爱卿这般贤才,实乃幸事啊!” “多谢陛下夸奖。”苏倾予不骄不躁地应下。 心里却仍旧想着楚湘湘的幕后之主到底是谁,想来应该是和苍燕皇室有关的人,不然就算拿捏着楚湘湘的什么把柄,苍燕楚皇那关也是过不了的,毕竟这次谋算天秦一事可不小,几乎唆使了几大邻国一同出手。 虽然她已经封锁了长安城,但想来搜城也是没用的,若是那人在城内,指挥这场战争的,应该就不是楚湘湘了! 眼下明明已经平息了战乱,取得了胜利,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咳咳!唉,后生可畏吾衰矣,往后啊,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这么折腾一番,我这具残破的身子骨也受不住了,这皇位,也是时候换人了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显得很是有气无力,说完他整个人更是已经萎靡不振起来。 “皇上!” “父皇?” 在场的众人见状不由惊呼出声。 凤敬无力地坐在那里,微阖上双眼对苏倾予道:“爱卿,剩下的事你来处理吧,我没多少时间了啊!” 苏倾予弯腰对其行过一礼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出金銮殿,拿出信号弹射向空中。 殷红的彼岸花形状的烟火在空中炸开,久久不散。 第371章 来不及了 第371章 来不及了 殿中的众人不解地看向她,凤宸珏问道:“倾予,你这是在做什么?” “自然是命人取来龙佩和圣旨啊,不然怎好扶持新君上位呢。” 苏倾予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定,听起来透着几分不真实。 众人闻言也没多想,只有凤煜炎眼神闪了一下。 而苏倾予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过身子面朝凤宸珏道:“殿下之前为保护臣受了不少伤,臣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请让臣为殿下上点药吧。” “嗯,好。”凤宸珏感觉内心悸动了一下,不过同时他又隐隐感觉苏倾予有点异常。 然而他也没有深思,只是与苏倾予一起走到一旁的角落里,解衣任其给他上药。 苏倾予冰凉的指尖偶尔会直接触碰到他的肌肤,每每都能刺/激的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比平日快了几分,不由开口打破二人间安静的氛围:“倾予这药是何物所制,可真神奇,抹上当真不疼了。” “家师用思华坞中的灵药所制,所以才有这般效果。”没过一会,她又道:“接下来殿下自己来吧,难擦的地方,微臣都已经替殿下擦好了。” 说完就将药递给了凤宸珏。 后者怔怔地接过,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苏倾予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凤煜炎走了过来,抽出凤宸珏手中寸许大小的小药罐,替后者接着上药道:“别发愣了,瞧瞧你自己这一身伤!” 凤宸珏虽已回过神来,但显然不欲搭理这话。 凤煜炎便转移话题,将之前宫里发生的事告知了他,当得知朝中大臣几乎死绝之时,凤宸珏暗暗心惊。 虽然说这样一来,少了清理朝中盘根错节各系党羽的麻烦,但少不得面对朝中一时无人可用的窘境。 他正想着,凤煜炎突然接着又道:“倒也有没死的。” “谁?” “御史大夫,刘青豫,对了,还有凤栖矜也没来。”凤煜炎皱眉道。 凤宸珏略有疑惑的问:“刘青豫没来赴宴?” “没错。按理说,今晚这场宫宴极为重要,在朝文武百官理应都到场才是。可是这刘青豫不知有何缘故,居然没来赴宴。” “派人去查了吗?” “前不久派人去查了,”凤煜炎摩挲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抬眸一扫,正好看见凤月寒将一件大氅交给殿内的一个士兵,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就见那士兵朝着殿外的苏倾予走去,便眯了眯眼睛悄声问:“小九,你可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嗯?” “刘青豫作为御史大夫,监察文武百官,其人秉性正直忠诚,乃是极少数得父皇真心信任的大臣之一,今天这种场合,不可能无缘无故缺席; 这事咱们先放在一边不说,可你不觉得七弟对小美人的态度很迷吗?据之前收到的消息来看,小美人可是杀了七弟的母妃啊,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因此降到了冰点,可现在七弟居然还关心起小美人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对凤宸珏朝苏倾予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凤宸珏看去时正好见那个士兵将手中的大氅交到苏倾予的手里。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倾予接过后看了眼殿内的凤月寒,两人相视之间,似乎自成一界,毫无旁人插足的余地。 凤宸珏眼神沉了沉,收回目光垂眸道:“许是三哥想多了吧,倾予是功臣,七哥以礼待他本就是应该的。” “小九。你清醒清醒,他们二人之间横亘着弑母之仇这条天堑啊,苏倾予可还是罪臣啊……” 凤煜炎依旧压低着音量,语气却稍微拔高了几分,可看见凤宸珏依旧面无表情板着一张脸,明显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他“啧”了一声,就烦躁的走开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可是一看见苏倾予跟凤月寒在一起,特别是二人看起来相处的还不错的时候,心中的不安感会更甚。 凤宸珏站在原地半晌没动,他何尝不知道凤煜炎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苏倾予跟凤月寒二人突然摒弃前嫌亲近起来,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隐情。 很有可能是二人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比如,争权夺位! 凤煜炎这是在提点暗示他,叫他小心防范。 他都懂啊,可叫他如何相信?除非事实摆在眼前,否则,他绝不信苏倾予会背叛他。 他才抬眸朝苏倾予看过去,只见后者已经将大氅披在了身上。 她依旧站在那里,看样子确实在等待着什么。 想了想后,他走过去问道:“还没来吗?” 苏倾予看了眼天色道:“已经过去一刻钟了,应该快要来了。” 凤宸珏上下打量了一眼她之后道:“那我替你在这里看着,你先去换身干衣裳吧,穿湿衣裳裹大氅没用的,你身子骨弱,别又着凉生病了。” 苏倾予闻言这才看向他,好半天才移开目光,嗓音微哑问道:“殿下,如果有朝一日,倾予背叛了你……” “你若背叛我,我便杀了你。”凤宸珏打断她道,嗓音堪称温柔。 不过苏倾予却从中听出来一股戾气和血腥。 她笑了笑,没说话。 凤宸珏抬手将粘在她脸颊上的湿发别在耳后后问道:“倾予可会背叛我?” 苏倾予没说话。 凤宸珏的一下子就转移到了苏倾予的脖颈上,沉声命令道:“回答我。” “来不及了!” 苏倾予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意味不明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凤宸珏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来不及了?” “殿下难道就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凤宸珏经此提醒,倒是真生出一种头晕眼花的感觉来。 这种感觉起初微弱,根本不易令人察觉,不过经人一提醒,一切感观倒是都清晰起来,而且能明显感觉到这种眩晕感正愈演愈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宸珏强忍着不适,掐着苏倾予的脖子问。 不过由于其浑身没有力气的缘故,所以也只能做做样子而已,就像拔了牙的老虎,根本构不成威胁。 不等苏倾予回答,他兀自又道:“是你给我的金创药有问题,对吗?” 第372章 初受反噬 第372章 初受反噬 “嗯。”苏倾予点头。 她低垂着眸子,莫名不敢去看凤宸珏的眼睛。 “为什么?” 凤宸珏无力的垂下手,眼神里盛满了受伤。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背靠着墙问道,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仍旧执着于让苏倾予亲口说出来。 只是不等苏倾予说话,就有一大批人从黑夜里冲了出来。 他们身着布衣,手持弓箭,每个人的眼神都格外凌厉,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在场的众人大惊失色,凤敬更是猛然瞪大了眼睛。 “苏倾予,我叫你咳咳咳.......”他指着苏倾予咳了半天,最后只能死死的瞪着双眼,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呵,小美人,你这阵仗有点大啊!”凤煜炎眯起的那双狐狸眼里寒光闪烁。 凤舒冉跟着急忙问道:“倾予,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孟叔领着在场的所有士兵立马警戒起来。 只有凤月寒一脸淡然,他不慌不忙的走到苏倾予身边。 凤宸珏看着二人,想起自己之前跟凤煜炎之间的对话,顿时觉得脸生疼生疼的,就像是无形中挨了数个耳光。 不过相较之下,心疼的却更是厉害。 亏他之前还一直在保护对方,现在还担心对方会着凉生病,一心为他着想...... 可一转头,就被对方这般无情背叛。 “当朝九皇子凤宸珏拥兵自重,未得皇令擅自回朝,企图伙同当朝三皇子凤煜炎趁乱逼宫谋反,自立为王。 好在有七殿下及时得到密报,领兵回朝支援,镇压贼党,这才免除祸乱。 来人,将三皇子及九皇子拿下,等候发落。” 苏倾予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仿佛眼前之人当真就是那作乱的贼臣。 “大皇子凤栖衿今晚宫宴无故缺席,又与莽商国来往甚密,怀疑他有通敌卖国、企图谋朝篡位之嫌,立刻全城通缉。” “是——” 应和声震耳欲聋,可见人数之多。 “呵呵呵,”凤宸珏先是低声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却全无欢喜之感,反倒令人听了心头抑郁,有种想哭的感觉。 笑了良久,连眼睛都笑的通红起来,他才止了笑声,然后一脸复杂和讥讽的看着苏倾予道:“为了凤月寒,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苏倾予仿若未闻,只是淡淡的道:“殿下,认罪投降吧,你们没有胜算了,长安被封,你们逃的出宫,也逃不出城,别再让更多的人作无谓的牺牲了。” 说这句话时她面无表情,就连语气都毫无波动,冰冷无情之感让人不由心寒。 凤煜炎咬牙道:“小九,现在你可相信我说的话了,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苏倾予接近你就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然后给你致命一击!” “够了,别说了!”凤宸珏低喝完,转而又问苏倾予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背叛我?我救过你,帮过你,扪心自问从未亏待过你......”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凤敬残害我苏家满门,我便要让他不得善终。” “那他呢?”凤宸珏猛地指向凤月寒怒问。 “我欠他的......”苏倾予疲惫的闭上眼睛叹道。 “小九,别废话了,我们赶紧带人冲出去吧,这阵法我能想办法破开。” 凤宸珏沉默了良久,表情重归于平静后淡淡的开口道:“放了三哥,我留下任你处置,否则,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不可能,而且殿下,你现在似乎并没资格跟臣谈判。”苏倾予睁开眼睛,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同时剑指凤宸珏。 两人隔得本就不远,这一下子,剑尖离凤宸珏的喉咙只有寸许距离,只要苏倾予想,几乎下一刻就能使其毙命。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倒吸了一口气,凤宸珏握紧手中的剑,眼底尽是苦涩。 却没人知道,苏倾予此刻也并不好受。 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血咒的神奇和霸道,就在她意图伤害凤宸珏那一刻,整个人的灵魂仿若受到了撕裂般的疼痛,个中感受当真非一言两语所能言明。 若非是她意志力过人,恐怕当时就要受不住这种直击灵魂的压力而晕倒了。 “殿下,下令吧!”她对凤煜炎道。 她自知越拖下去,局势就越难掌控。 索性用凤宸珏威胁凤煜炎,逼他认罪,下令投降。 见后者站在那里僵持不语,苏倾予便朝凤宸珏走近了两步,手中的剑立马刺破了凤宸珏的皮肤。 凤宸珏没有反应,倒是苏倾予闷哼出声,她强忍着想抬手去捂脖子的冲动,微微蹙眉。 凤宸珏发现了她的异常,轻笑一声挑眉低声道:“你不敢杀我,除非你也不想活了。苏倾予,你若亲手伤害我,将承受我所受伤害的十倍痛苦,你这是何苦呢?” “凤煜炎,你还不下令,是想我杀了他吗?”苏倾予低喝道。 “苏倾予,你是不是忘了皇诏有两份,你若真敢篡改圣旨,等日后被揭露此事,你们必受讨伐。”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已经从激动情绪里缓和过来的凤敬。 苏倾予讽笑:“陛下说的是御史大夫刘青豫刘大人吧?” “你......”凤敬愕然。 而苏倾予不顾他惊愕的表情,头也不回的对身后喊道:“童三,带人过来。” 不久破空声传来,然后童三带着刘青豫就这么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面前。 “青豫,可是这贼人逼迫你?” 凤敬瞪大了眼睛瞪着刘青豫,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等着刘青豫的解释。 刘青豫面上有些为难和羞愧,随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凤敬磕头道:“陛下,对不起......您就传位给七殿下吧!” “呵,朕看错人,看错人了啊……” 凤敬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看着虚空,面如死灰。 苏倾予顺势喝道:“都给我拿下,先全部押下去。” 凤宸珏和凤煜炎都没有下令反抗,因为二人心里都清楚,苏倾予之前的话没错,现在再做反抗,也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以暂时的示弱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之后再从长计议,谋取生路才是正途。 第373章 尘埃落定,血洗皇宫 第373章 尘埃落定,血洗皇宫 “本殿自己会走。” 凤宸珏侧了下肩,躲开朝自己伸过来的手。 他在经过苏倾予身边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看了眼从始至终保持安静站在一旁的凤月寒,俯身在苏倾予耳边道:“我打赌,你一定会后悔的。” “殿下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呵!” 凤宸珏冷笑一声后便准备离开。 随后凤煜炎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在接收到凤宸珏的眼神后,便立即闭了嘴,跟着一起离开了。 苏倾予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面无表情的走到凤敬面前,然后拿出一枚翠绿的药丸塞进了后者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后者即刻感到有一股清香在嘴里弥漫开来,似带着一股浓郁的生机充满了自己的身体,他竟生出一种自己还能再活几十年的错觉。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凤敬怒目相视。 “能让你活下去的东西。”苏倾予冷淡的道。 “童三,派人带下去,好生伺候着,不许他寻死,我要让他活着亲眼见证,这江山是如何易主的。” “是。你们两个,带他下去。” “遵命。”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上前扶起凤敬,然后将其拖走。 凤舒冉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许是还没从突变中回过神,一时间楞楞的不知所措。 “八殿下。”苏倾予唤道。 “啊?”凤舒冉一个激灵,随即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问道:“怎...怎么了?” “还请殿下移居星祥殿。”苏倾予垂眸说道。 凤舒冉虽不受皇帝待见,幽居深宫多年,但能安然活到现在,心思自是玲珑剔透,当即就反应过来,苏倾予虽然没对他下手,但此番言行,便与软禁无异。 不过倒也不怪苏倾予这么谨慎,换做是他,怕是会杀光所有无关之人,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杜撰事实。 他耸了耸肩摊手道:“当然没问题,只是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费心费力的帮七皇兄,难道,就因为你误杀了他母妃,想要借此赎罪?还有,刘大人,你为何要帮他?”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向刘青豫问的。 后者苦笑一声道:“七殿下宅心仁厚,若登基为王,必是当是明君,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当然最主要是是为报答苏倾予救命之恩。 当初宫乱,神秘人祸乱皇宫,多亏苏倾予及时冒险相救,才让他得以活命。 不过这些话他都没有明说就是,一番言辞官方又漂亮,直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凤舒冉挑了下眉,没有要追问的意思,虽然明知道对方定隐瞒了什么,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殿下,好奇心害死猫。”苏倾予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凤舒冉打断道。 后者忙摆手道:“行行,我知道了,不敢招惹相爷了,恕不奉陪。” 凤舒冉笑嘻嘻地说完后就转身朝着北宫走去,只是还没走两步,他就停了下来,然后转身看了眼凤月寒,对苏倾予问道:“与小九为敌,真的值吗?哦,对了,小九乃是君家掌灵,你若伤害他,就是与整个君家为敌。代价,你绝对付不起。” 苏倾予紧盯着说完这段话就离开的凤舒冉的背影,她知道他不是杞人忧天,信口胡诌。 不过暂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些问题,暂时先压着吧! 她抿了抿唇后道:“童三,派人守在星祥殿外,不得准许,不许八殿下外出。” “是。” 安排好一切之后,她身子不由晃了几晃,视线一阵恍惚。 童三及时扶住她并关心道:“公子,您怎么了?” 苏倾予借力缓了缓后摆手道:“我没事。” 推开童三后,她走到凤月寒面前,后者此时正紧皱着眉头,一脸复杂的盯着她。 见她走过来便开口问:“你打算如何处置三哥和九弟?”苏倾予闻言便知之前凤舒冉对她说的话,也被凤月寒听进了心里。 于是随口问道:“杀了他们殿下可满意?” 半天都不见凤月寒说话表态,不由扯了扯嘴角,略感寒心地道:“臣明白了,只是很抱歉,暂时还不能杀他们,殿下暂时先忍耐一阵子吧。” “眼下乱臣贼子都已捉拿关押,殿下今晚早些休息吧,为明日登基大典做准备。”她语气稍显冷淡的接着道,说完后不忘提醒道:“殿下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我能实现我的诺言,殿下事后可也得信守承诺才是。” 说完她便不想多言,欲转身离开。 只是凤月寒突然沉声道:“你,别杀他们......事后,放了他们吧!” “为何?殿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为王者,最忌心慈手软,殿下可得想清楚了。” “那便先囚禁着吧!”凤月寒转过身背对着苏倾予低叹了口气道:“我不愿伤他们,是因为我怕会因血咒关系,使你受到牵连。” 苏倾予闻言,仿佛内心最柔软的一处受到了冲击,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对方还是在乎她的对吗?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前世与凤月寒之间的美好片段。 许是纠缠太深,执念太强烈,以至于事到如今,千万次劝告自己是时候放下了什么可仍旧不能忘怀。 只是她没看见,背过身的凤月寒眼底暗沉沉的满是算计和阴冷,丝毫不见往昔初见时的温柔模样。 一阵凉风拂过,苏倾予打了个冷颤,一下子回过神来,而凤月寒早已离开了。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惊觉自己额头烫的吓人,应该是感染了风寒,难怪整个人越发昏沉了起来。 她转眸间,准备安排童三带人将皇宫打扫一番,突然瞥见柱子后面似乎缩着一团黑影。 她微蹙眉,抬手射过去一道银针。 一个宫女“啊”得惊叫出声,一下子从阴影里暴露了出来。 她双手撑地后仰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后知后觉周围气氛诡异的吓人,她抬眸去看,就见苏倾予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小宫女连连摆手急着辩解道:“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大人们饶命啊!”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跪地磕头起来,能看得出来这小宫女应该是在宫乱中慌不择路,竟跑到这里藏身来着。 苏倾予问道:“之前金銮殿中发生的所有事,你都亲眼见证了吧。” 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小宫女愣了愣,急着摇头否认:“不,我之前因为过于紧张晕过去了,这才醒过来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请饶命!” 苏倾予盯着她,神色变化个不停,沉默了良久才压低了嗓音吩咐道:“童三,带下去处理吧,一个宫人都不许放过,这座肮脏的宫殿,也需要血洗一番了。还有,找一下彦博扬,看看这个老匹夫在哪。” “属下明白。” 然后对两个手下打了个手势,他们立马上来将小宫女拖了下午。 宫女哭喊着呼救,让苏倾予微皱的眉皱的更紧了些。 童三试探着问:“公子,他们都是无辜的......不如找个借口贬出宫算了。” “贬出宫?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是最紧的,都贬出宫,那和将今夜之事宣告天下有何区别? 七殿下上位之初,若流言传的太过夸张,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会煽动起百姓们的起义造反之心,容易动摇他的皇位。” 童三闻言有些悻悻。 苏倾予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为了凤月寒,只能这般处理干净才好。 她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夜,心里想着却是这天什么时候才能晴啊…… 第374章 故事 第374章 故事 苏倾予因为身体缘故,头昏沉的厉害,便将事情都交代给了童三,又让刘青豫从旁辅佐。 再有什么问题就去请教凤月寒,若没有什么大问题暂时先别来找她。 然后让人准备干净衣袍及热水,准备泡个澡。 最后在御书房休息了一夜。 次日,天刚蒙蒙亮,雨终于停了,可头顶的乌云依旧积堆在一起,丝毫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以至于天色仍旧昏暗不见明朗。 正昏昏沉沉的睡着的苏倾予突然被一阵嘈杂的敲门声吵醒。 “扣扣扣!” “谁啊?”苏倾予皱眉问道,没有刻意变化的嗓音居然沙哑异常。 “公子,是我童三。” “进来。” 童三闻言这才推门入内,而苏倾予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那里,正用手支着头,一副怠倦的模样。 童三见状有些心疼,不过还是禀明了来意:“公子,楚姑娘正寻死觅活闹着要见你。” “那就让她闹着好了。”长期严重睡眠不足,外加身体现在各种不适,导致刚被吵醒的苏倾予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只是她还是叫人立刻送来热水洗漱。 洗漱完毕,苏倾予随童三出了书房,在前往去看望楚心的路上,安安静静,看不见一个人影。 苏倾予有一阵恍惚,想起前不久进宫,宫中虽庄严沉寂,可即使是在夜间,也经常能看见一行提灯而行的宫人,而如今,这里像是一座华丽的坟墓,死寂的让人心寒。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让她前行的脚步顿了顿。 她皱眉问童三:“这都一夜了,血腥气怎么还没散去?” “公子......”童三面上隐露不忍,犹豫半晌才道:“堆尸如山,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苏倾予闻言似乎颤了一下,瞳孔紧缩,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纤长的手,指尖有些过于苍白了些。 就这么一双看似无力的手啊,却因为一个人,一股执念,沾满了罪恶和无辜之人的鲜血。 她终究还是深陷这阴诡地狱……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不过她面色也就苍白了那么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然后状似一副没事的样子继续向前。 童三担心的用眼角余光看着她,见她眼神失焦,暗暗叹了口气。 内心柔软之人,挣扎在这朝堂之中,注定饱受煎熬吧! 二人一路无话,来到楚心暂居的宫殿。 楚心苍白着脸,连嘴唇都毫无血色,明明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可现在却正高举着一只白瓷青釉大花瓶,瞪圆了眼睛怒视周围的人吼道:“把苏倾予给我叫过来啊!” “姑娘,您冷静一下,您已经闹了一个多时辰了,苏大人也是要休息的啊!” “哼,他还需要休息?我看他打起人来蛮有精力的,你们把他给我叫过来,那个骗子,小人!” 说完猛地将手中的花瓶朝守在门口的人砸了过去,人群连忙让开,花瓶落地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刚来到殿门口的苏倾予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她站在门槛外,眼神正好与楚心充斥着怒火的眼神相撞。 楚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连忙要冲过去。 只是她没注意自己正赤/裸着脚,而因为她闹腾得缘故,地板上全是各种陶瓷碎片和杂物,她这一脚下去,白嫩的双脚立马就被扎出了血。 她却像是不知疼似的,执拗地要冲到苏倾予面前,还在及时有人拉住了她,这才止住她自虐似得行为。 “苏倾予,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放了我姐,你放了她!” 楚心拼尽全力挣扎起来,力气大的出奇,拉住她的两个大汉拉着她都觉得很费力。 苏倾予进去后先是垂眸扫了一眼宫殿里的情况,说是满地狼藉都不为过,再看楚心被扎破的双脚,对童三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是,公子。” 然后朝殿里的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他出去。 很快殿内就剩下苏倾予和楚心两个人。 楚心怒视着苏倾予,一副仇恨的表情。 后者冷声道:“楚姑娘,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天秦,不是苍燕。 既然你姐敢领兵攻打我国,就要做好战败被俘,甚至死于战场的心理准备。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闹着让我放过她?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没有提前做好准备,现在长安城可能有半数百姓会死于非命,可能天秦国将不复存在。 若被俘的是我,你觉得你姐会放过我吗? 楚心,我念旧情不杀你,而我留你姐一命,你我之间也算两清了。 别再挑战我忍耐度的底线。” 随着苏倾予说完,楚心的表情也由原先的仇恨变得悲戚起来。 她扶着桌角支撑着自己站着,喃喃道:“我姐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啊,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了她!” 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泪来。 她用力吸了口气缓和了情绪,然后胡乱的擦干净眼泪看向苏倾予,毫无预兆地对后者跪了下来,嗓音虽然沙哑,可语气却很平静: “你放过我姐,我留下以命相抵。本就是我的错,合该我来承担。 还有这场祸事,并非我姐领头,我想应该也不是我父皇的主意。 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姐无辜,她不过是枚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说着,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给苏倾予讲了一个故事。 十多年前,楚湘湘六岁时偷溜出宫游玩,遇到了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孩子,楚木兮。 楚木兮原名栗寻,是一个官员与一青楼艺妓的私生子。 那艺妓名为栗有枝,生的端正漂亮,性格温柔贤惠,弹得一手好琵琶。 那官员家中娶有一妻,是一大家闺秀,可因是家中幼/女,被宠惯过度,脾气娇惯任性。 第375章 死不瞑目 第375章 死不瞑目 以至于那个官员在初见栗有枝时便因为对方温婉的性子倾了心。 又因为栗有枝是艺妓,入驻青楼也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而卖艺不卖身。 那官员也不愿意强占了栗有枝,于是便采取柔情攻势。 来往次数多了,栗有枝也逐渐对那官员生了情,于是二人走到了一起。 可那官员碍于家中悍妻和其妻娘家势力,也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所以没有其妻的同意,他也不敢将栗有枝娶进家门,于是便上演了一场金屋藏娇的戏码。 栗有枝本就不是强势性子,因为爱情,所以选择忍气吞声,住在大宅子里也不出门,就静静等候着那官员来看她。 没过多久,栗有枝就怀孕了,拼着九死一生生下来个男孩,落了一身病根。 那官员不愿意再委屈她们娘两,毅然决然要娶栗有枝进府。 可是最终还是因为其妻的阻拦,没能成功将人迎进府里。 不过其妻居然罕见的没有发火,容忍下了那官员金屋藏娇的事实。 相安无事九年,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在那年寒冬,那官员被朝廷外派后,其妻不仅趁机收回了栗有枝住的宅子,还将这对娘两赶出了城。 娘两寒冬腊月里身无分文,流离失所,于一破庙藏身。 栗有枝本就身体不好,不久后就病倒了。 九岁的栗寻冒着挨揍的风险,连偷带抢得来的碎银子全用来给栗有枝抓药了。 可生活坏境太差,得不到悉心调养,况且就那点药根本就治不好栗有枝的病。 栗有枝临终遗愿就是想最后看一眼曼珠沙华,这花她儿时曾种植过,爱极了此花的别致艳丽。 栗寻为她去城里一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去偷。 可毕竟人小,又饿又冷的情况下手脚不灵泛,当场就被抓住了。 由于这花稀罕,栗寻行窃免不了被一顿狠揍。 被打个半死的栗寻被扔在暗巷里挣扎,正好被偷溜出宫的楚湘湘发现了。 楚湘湘出于好奇和不忍,将人带回宫医治。 栗寻整整昏迷了三天,手握的死紧,怎么也掰不开,只能隐约看见一点红色。 待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也是这时,楚湘湘才知道原来他手里握着一朵曼珠沙华,虽然花瓣已经蔫了。 栗寻急忙辞别回去看望重病濒危的母亲,楚湘湘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去了。 只是带他们回到破庙时,栗有枝已经去世多时了。 楚湘湘心疼栗旬,便派人厚葬了栗有枝的尸体。 而栗寻为报恩,就决定以侍卫的身份守在楚湘湘身边。 后者赐其名为楚木兮,随皇姓。 而这一守,便是十多年。 于楚湘湘来说,儿时的相伴是楚木兮,情窦初开的对象依旧是他。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也要嫁与楚木兮为妻的心理准备。 可谁知天不遂人愿,二人才刚互诉衷肠,确定心意,楚湘湘就要被迫远赴他国和亲。 楚湘湘自然不愿意,不惜绝食抗议…… 听到这里,苏倾予联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明白楚心说的都是事实。 只听楚心接着道:“再后来,我听说皇姐似乎见过什么人之后,就逐渐开始吃东西了,甚至同意了联姻一事。 尔后皇姐又听说木兮同意和三姐结为秦晋之好,皇姐彻底心灰意冷,便也没再反抗了。再后来你也都知道了,就是在长安城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 “你们真的不知道你皇姐在禁闭期间见过的人是谁吗?” “确实不知,”楚心点头道:“那人只在一个夜里出现过一次,很多宫人都看见了,据说他裹着一件黑袍,大半张脸都被帽兜遮住了,根本看不清长相。只是他手中有父皇御赐的金令,所以根本无人敢拦他。 所以我怀疑,这些事都是那个神秘人策划的,不然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他刚见过皇姐,皇姐就想开了。” 苏倾予听完后便沉默了,身为皇室中人,真的有太多无可奈何,还有……身不由己。 不过相较而言,她更在意的是,那个会见楚湘湘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而且还手持苍燕皇帝御赐的金令,想必身份定不简单。 既然不是楚木兮,那又有谁有这么大能力,让决心赴死的楚湘湘回心转意,重拾活下去的力量呢? 或许并非是楚湘湘回心转意,只是受到某种威胁,不得不就范? 心中疑窦丛生,她决定去见一见楚湘湘。 直觉告诉她,这个神秘人会是个大麻烦。 她见楚心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道:“听话,别再闹了!” “那你放了我姐。” 楚心固执地跪在地上看着苏倾予,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苏倾予颇感头疼地扶额,半晌后道:“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答应我,让你姐跟我说实情,此次攻打长安的计划,到底是谁提出的,幕后主使是谁,这些我都要知道。” 楚心犹豫了,虽然她不太清楚整件事的具体经过和其中细节,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楚湘湘对此讳莫如深,所以她不确定楚湘湘愿不愿意开口。 于是她皱眉道:“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再骗我一次,然后从我姐那里得到你想要的信息后就杀了她。我不管,你先答应我会放了我姐,不然我不会帮你劝我姐说出实情的。” “呵,楚心,是不是我一而再的让步,让你都忘了你们目前的处境了?你没资格再跟我讲条件,答不答应随你。” 苏倾予见楚心得寸进尺,不由有些不耐烦起来。 虽然她确实亏欠了对方些许,但也该还尽了,对方一直这样不识趣可就没意思了。 楚心被她略冷的语气吓得瘪了瘪嘴,就连原先强势的眼神都变得怯怯起来,明白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后便只好先应下来再说,不管怎样,这都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了。 苏倾予见状这才满意,拿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放在桌子上道:“你脚受伤了,自己上点药,别再闹了,等我处理好宫里的琐事,便来带你去见你姐。” 说完便没再作过多的停留,转身便开门离开了宫殿。 楚心忍痛将扎进脚心的陶瓷碎片拔出来,血顿时流了一地,她视若无睹的起身走到桌边将小药瓶攥在手心里,眼神委屈中隐隐带着不为人知的戾气。 ‘苏倾予,我若能逃过此劫,他日定也叫你体会一番伏地求人的滋味。’ 因爱生恨怕也不过如此! 她小心地隐藏好心中的情绪,面上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无辜纤弱而又固执的少女。 没人知道,其实经过此事,她内心早已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昔的天真,再也回不去了。 很快就有人进来打扫地上的狼藉,而楚心则默默地回了内殿清理伤口。 苏倾予离开后径直找来了童三和刘青豫,问二人新帝登基一事筹备的情况。 刘青豫开口道:“倾予啊,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大人但说无妨,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倾予都倚仗大人相助,大人何须跟倾予客气。” “好,那我可就明说了,我觉得七皇子并不适合帝王这个位置,个中缘由想必倾予心里定也清楚,你到底为何偏要执著于此?” 苏倾予轻笑了一声,并未解释,只是叹息道:“他只管做他的皇帝即可,剩下的一切不足,我都可替他弥补。” 他不善宫廷权谋,便只需高高在上,这阴诡地狱的风浪,我自会为他平息;他心慈手软,不谙人心阴暗,我便做他手中的利剑,血杀一切奸佞小人。 助他君临天下,替他守盛世太平。 这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坚定的眼神无不在告诉刘青豫,她心意已决,且绝不更改。 刘青豫摇头叹息,也不打算再劝,于是道:“新帝登基所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是走个仪式,观礼的人太少了,连宫人也没有几个。” “嗯。”苏倾予点头道:“仪式走完,我就会撤消阵法,将城中百姓都接回来,然后昭告天下此事。” “为什么不先将百姓迎回城再作登基盛典?” “我担心迟则生变。” 若是凤敬在亲眼看着自己最宝贵的皇位被自己最讨厌的儿子霸占之前就死了,那得失去多少快意啊! 苏倾予讽笑了一声,然后转而问童三道:“有找到彦博扬吗?” “找到了,他就抱着彦皇后的尸体趁乱躲起来了,搜宫的时候发现的,已经关押起来了。” “嗯,等宫里之事结束后,彦家,阮家,一个一个来收拾。”苏倾予的语气里透着蚀骨的恨意。 童三与刘青豫闻言沉默,他们心里都清楚苏倾予话里的深意。 待天色大亮,些许阳光透过天空中的稠云洒下,似乎强行驱散了满城的阴霾。 鸣鞭三响,宫廷肃静。 由于时间紧凑,加上观礼之人本就都是自己人,所以登基仪式中很多琐事都直接省去了。 祭天大典过后,便由苏倾予颁布诏书,宣布新帝登基。 而凤敬一早就被人“请”来金銮殿,他就被人强行摁在椅子里坐着,眼睁睁的看着头一次身着官服官帽的苏倾予字正腔圆地念完改写过的诏书,然后将他亲手交予的龙佩交给凤月寒。 他以为,他的委以重任的信任,能够平息苏倾予心中的愤恨。 可没想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彻底的背叛。 身着龙袍额凤月寒接过传国龙佩,声乐渐起,他转身步上九层天阶,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当他坐上龙椅的那一刻,苏倾予领头跪地朝拜。 “恭祝吾皇继位,愿吾皇君临天下,洪福齐天。” “愿,吾皇君临天下,洪福齐天——” 紧接着,刘青豫以及因为各种原因残存下来的部分官员和一众下属皆跪地朝拜。 虽然登基仪式仓促,但也不算特别冷清,好歹必备的仪式都已完成,还算正式。 凤敬怒极,居然挣脱了禁锢,颤巍巍地站在大殿上,指着端坐在龙椅上的凤月寒怒骂道:“你个孽障,朕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你一命。 还有你,苏倾予,叛血咒者,不得善终,咳咳咳咳——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说完这句话,凤敬一下子喷出一大口血,然后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地上,双目怒睁,死不瞑目。 第376章 此章标题君阵亡 苏倾予全程面无表情,行过礼后,见凤月寒抬手示意后便淡然地起身,抚平了衣摆的褶子便向凤月寒告退。 对于凤敬的尸体,全程连个眼正眼都未给。 苏倾予一走,一大批人便跟其一起离开了金銮殿。 殿中凤敬的尸体还未被处置,留下来的臣子与一众凤月寒的下属也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下。 诡异的氛围在殿中弥漫开来,让人心堵的慌。 凤月寒怔怔地看着那具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面色复杂,他活了这么多年,可见这个男人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可笑的是,这个男人是他的父皇啊。 虎毒尚不食子,可这个男人临死之前竟遗憾的是曾经没有杀死他!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心中一片寒凉,一时竟没了反应。 殿中寂静了良久,凤月寒的心腹于徽终于忍不住小心地出声提醒道:“陛下?臣斗胆,敢问该此事该如何处理?” “葬入皇陵便罢。” “是。” 于徽很早就跟了凤月寒,非常了解因为其身份尴尬的问题,宫里宫外都吃了不少苦。 所以对于其如此随便处置凤敬的尸身和后事一事,不仅不感到奇怪,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凤敬从未对凤月寒尽到身为人父的责任,凭什么苛求凤月寒去尽身为人子的义务?人都是相互的,哪怕是至亲,也不例外。 只是有些前朝遗留下来的大臣对此颇有意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臣上前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皇帝驾崩乃是国丧,岂可如此草草了之?” “既然王大人如此不舍前主,不如便跟前主一起走吧。” 王兴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凤月寒这话一出,殿中的氛围瞬间变得极为奇怪,而且四周的同僚看向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诡异。 几瞬过后,他霎时明白过来凤月寒这是要杀鸡儆猴,震慑所有心有不平之人。 不由立马跪地求饶道:“陛下……陛下饶命,微臣刚刚逞一时嘴快,说话没经过大脑,还望陛下宽恕啊,微臣一片忠心可表天地……” “来人,将王兴志带下去,陪葬前主,追封内安侯。”凤月寒不耐烦地打断道。 “不……不要啊……陛下,求您饶了微臣吧!”王兴志凄厉地大喊起来。 在场的有人想开口求情,却被有眼力劲儿的拉住了,身为前朝大臣的人不由一致皱眉,对于现在的凤月寒,他们由心生出一股子胆怯感。 不过凤月寒对此却是置若罔闻。 而于徽应了一声“是”后,便招呼几个手下将凤敬的尸体与王志兴一起带了下去。 本就寂静的金銮殿一下子更是寂静无声,若细看,很多臣子的肩膀都微微发颤,看样子应该都是被凤月寒这毫无商量余地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 再观凤月寒,其实若有心细之人则会发现,他从始至终,脸上都不见丝毫登基称帝的激动与喜悦,反倒一直阴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行了,没事就先退下吧,于徽,你跟我来。” “是。” …… 二人走在回廊间,凤月寒给于徽交代完尽快给宫里添置新人还有整理一份活下来的这些大臣的资料等事宜后,便开口问道: “你觉得右相如何?” 于徽先是看了眼凤月寒,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此人心性清傲,睚眦必报,又有勇有谋,才智双全,若不能为君所用,最好趁其羽翼未丰便杀之,否则,后患无穷。” “是啊,后患无穷。” 凤月寒低喃了一句,垂眸掩下眼底的暗芒。 想起母妃的遗愿,就是让他利用苏倾予,让他助他登基称帝,事成之后便杀了苏倾予以绝后患。 想到这,脑海里不由想起婉妃死时的场景,苏倾予就那样伏在婉妃的身上,手中握的匕首直直地插在婉妃的心窝里,鲜血染红了二人的衣襟。 二人当时的姿势和氛围,暧昧又血腥…… 明明该恨苏倾予的啊,可为何如今想来,更多的反倒是遗憾和心痛。 甚至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为什么苏倾予要选择他母妃而不是他,说直白些,他竟是在吃他母妃的醋吗? 他自嘲的笑了笑,暗道自己真是疯了,他心里怎么就这么在意那个少年呢。 对方可是他的杀母仇人啊,他就应该在达成目的之后杀了他为母报仇啊,可为何只要一想到他会死,他就心痛的无法呼吸,以至于根本下不去手。 可母妃的遗愿…… 他轻声问:“于徽,依你看,右相此人,该留否?” 于徽对他问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惊讶,想了想后道:“依属下拙见,此人不能久留。刚才金銮殿上,此人表现过于轻慢。 虽然扶持陛下登基的人是他,可他力量过于强大,若日后不服陛下掌控,怕是很容易出乱子。 所以可以等待朝政稳定之后,找个借口,撤其官职,关押禁闭也好,秘密暗杀也罢,只要动手,便不能留情。” 凤月寒目光中似乎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 另一边对此毫不知情的苏倾予自从离开了金銮殿后,便挥手撤了法阵,然后让童三派人去传信给季司,就说城中危险解除,可让百姓们回城。 然后就回了尘封已久的定安侯府,府里杂草丛生,满地枯叶,遍布灰尘,她就站在正厅外,未在前进一步,眼眶却是瞬间红了起来。 “奶奶,父亲,阿娘及兄姐,苏家的冤屈,很快就要被平反了,当初陷害苏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幕后真凶我也定会查出来,然后以他血肉,祭你们在天之灵。” 她低喃完这句话后,便沉默地在原地站了良久,似是在无声地替苏家一众亡灵哀悼。 与此同时,天牢里的凤宸珏与凤煜炎得知凤敬已死的消息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只是二人的脸上似乎并不见多少悲伤沉痛,更多的是一种麻木和阴沉。 虽然凤宸珏是凤敬因爱屋及乌之情而最疼爱的孩子,可凤宸珏心里,却是有几分恨凤敬的。 他母妃的死,凤敬也有一定的责任。 最让他恨的,是凤敬居然让他叫一个害死他母妃之一的凶手为母妃多年! 简直无法原谅,哪怕凤敬的初衷是好的,可依旧洗脱不了就是因为他的无能和对后宫那群蛇蝎妇人的放纵,才导致他们娘俩最后悲惨的命运。 如今凤敬死了,他心里空落落的之外,居然还有几分轻松之感。 至于凤煜炎,他从小就被昆仑玉虚掌门收为亲传弟子,跟凤敬之间本就接触不多不说,凤敬本就很少过问、关心他,所以在他心里,凤敬也就只是他理论上的生父罢了。 至于父子亲情什么的,他从未体会过,所以对于生父之死,自然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不得不说,凤敬这一生,真的太糟糕了。 爱人离世,亲眷不亲,奸佞环绕,四面楚歌。 至死,也没几个真心为其哀悼之人,可怜至极。 凤煜炎突然开口问道:“小九,你昨晚,为何要阻止我,不让我说出老七的真实身份?” “说了又能如何?木已成舟,何必再生事端。”凤宸珏语气轻松。 由于二人的牢房隔着一堵墙,所以凤煜炎没看见凤宸珏所这句话时,表情阴沉的吓人,根本不似说话语气那般无所谓。 可凤煜炎对此却并不清楚,所以对于他这般态度无比讶异,不由急忙开口问道:“小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打算就这样认栽了?” 凤宸珏轻笑一声,虽没有直接回答凤煜炎的问题,可是后者显然已经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多了,关心则乱,他居然忘了,以凤宸珏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该是他的,不该是他的,只要他想要,誓死也会弄到手。 想到这不由也跟着笑了笑。 有种默契便是如此,无需多言,彼此便能理解彼此心中的想法。 第377章 官宣苏家洗白 凤月寒登基称帝已成定局,朝中虽有人心中不满,可在见识了凤月寒无情的手段后,无一不选择了沉默,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节骨眼上,显然少说话多做事才是王道。 而空荡荡的长安城,在凤月寒登基的当夜就恢复了往昔的人气。 主要是叶漱收到苏倾予的消息后,就立马和手下一起布阵,虽然比较费力,但由于时间充足的缘故,所以倒是没有第一次那般大压力,很快就将百姓进行了安全转移。 而后因为联盟规则,不可让大规模的普通人知道灵修的存在,否则与之相关的灵修必会遭到联盟的讨伐。 苏倾予为了将来面对联盟的审判有理可辨,于是便想出施展禁术,封印满城百姓有关于灵修的记忆。 但是她因为血咒的缘故,受天地规则禁锢,无法施展术法,于是她只好指挥叶漱等人,让他们联手布阵,一次性封印全城百姓有关于此次长安乱中异常的记忆。 虽然过程并不顺利,但好在经过一番磨合后,最终总算是达成了目的。 不过封印记忆也是有限制的,比如对于此次之事,印象超乎寻常深刻的人,那么以苏倾予她们目前的实力,是无法将这部分的记忆封印住的。 不过估计这部分人应该占得极少数,所以关系不大。 就算这些人把他们记得的事说出来给周边的人听,那应该也是没人信的,反而会让这部分人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长安城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不过更多的人在议论的是,天秦国怎么突然换主了。 在这些百姓记忆里,他们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和以往的每一个日子都没有任何区别。 可换国主这样的大事,他们在此之前,居然没有一个人听说过。 不过好在有苏倾予提前安排好的属下在市井中引导舆论,所以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乱。 然在凤月寒登基的第二天,又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甚至整个天秦国的事。 因为天秦新主居然颁令通告天下,替前朝罪臣定安候苏家洗白。 表明主要是彦家和阮家联手对苏家进行的陷害,事实上不仅不是苏家通敌卖国,反倒是左相彦博扬暗中联合苍燕国筹谋篡位一事。 并表示朝中多奸佞,前朝之主也是被佞臣蒙蔽了双眼,这才造成如此大的冤假错案,让苏家蒙羞多年。然后立即下令将罪臣抄家并关进天牢,等稳定朝中之事后再作定夺。 宣告当日,就有大批士兵将左相府和阮将军府团团围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左相府搜查到了龙袍及仿真龙佩还有大量与苍燕国来往的书信,而阮将军府里则搜到了很多针扎稻草人还有仿真右相官印。 阮、彦两家狼狈为奸筹谋叛乱一事,证据确凿,一时骂声连天。 对于苏家错案一事,他表示深深地歉意和遗憾,并追谥苏老夫人为忠义夫人,追谥定安候苏靖阳为齐国公,官居超品,可世袭爵位,追谥其妾室灵素萱平妻之位,为苏家已故之人修建陵园,并赐字忠烈苏陵,以慰苏家一众在天之灵。 解除对苏家仍活于世的后人及家属的追杀令,并且封苏靖阳之妻江芷婉为一品诰命夫人,虽无实权,却可享朝廷俸禄,身份及其尊贵。 之后又对之前有关于当朝右相意图染指皇妃不成反倒误杀皇妃一事进行了澄清,表示右相也是误遭小人陷害,此事会继续查明,右相无罪释放。 加上右相平乱有功,不仅不罚,反倒进行了一系列的封赏,惹来了不少人的眼红。 最后更是对外宣布,其实右相便是当初的苏家世子苏倾予,苏倾予隐瞒多年的真实身份彻底暴露在世人眼前,惹出一片哗然之声。 甚至有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苏倾予在其中作梗,新皇迫于右相压力,不得不替苏家洗白。 更有甚者,说前任皇帝选的继位者其实不是凤月寒,而是废太子凤宸珏。 凤月寒之所以能登基称帝,主要是他与苏倾予之间存在什么不可明说的交易,比如苏倾予助他登基,而他替苏家洗白云云。 不过因为前者说法很快就被凤月寒严肃澄清了,并且重新告示天秦右相的来由及及新任右相必须得到上一任的推荐和支持,得到官印才能上任。 说白了,就是右相并非是皇帝自己选择的人,而是右相选的才能双全的有缘人。就算他真的想与当今右相有什么勾结,那前任右相总不该纵容此事才对。 再加上后一种说法得不到证实,况且凤宸珏又是废太子,还被发配到西北不毛之地,所以倒是没什么人支持这种说法。 众人又念及凤月寒与婉妃又是母子关系,凤月寒就算百般不好,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弑母仇人,所以所有的非议和流言很快就被止住了。 就算偶尔还有三两句在市井间流传,也不会有人再当真,跟着起哄。 本已从人们视线中淡去的苏家被凤月寒捧到了至高之位,一时风头无两,特别是苏倾予,简直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苏倾予听闻消息之后,心中对此虽有顾虑,倒不是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主要是担心有人会对江芷婉等人不利。 可转念一想,若是苏倾城和苏灵溪还活着的话,听闻了这些消息,或许就会自己回长安城来找她也不一定,于是也就随凤月寒折腾去了。 第378章 苏苏寒心:感觉捧了一个白眼狼 彦博扬早已被收押在天牢里了,在抄阮家的时候,苏倾予亲临现场。 她站在一边亲眼见证了一切,阮文仲及其夫人不停地喊着冤枉,阮云龙更是哭喊声震天。 后者在看见她的时候,跟疯了一样要朝她过来,朝她大吼道:“苏倾予,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贱胚子,定是你陷害的我们家。啊,我要杀了你。” 他话音还未落,就被士兵首领狠狠抽了两个大耳刮子,呵斥道:“放肆,你一个罪臣之子,竟敢辱骂右相大人,对大人不敬。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拖下去,莫让他在这里碍着大人的眼了。” “是。”拉着阮云龙的两个士兵应了一声后,忙用力将人押了下去。 “苏倾予,你不得好死——” 阮云龙的骂声隔着远远地就传了过来,苏倾予冷笑一声,就算她最后真不得好死,那也比他活得长。阮云龙之前加诸在她及苏甜甜身上的折辱,她定要十倍讨还。 士兵首领立马走过来对她弯腰道歉道:“对不起,底下人不懂事,没注意竟让人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无碍。剩下的你们处理。” “是。” 亲眼见证了阮家被抄,阮家人也都落入天牢之后,她就转身离开了阮府。 不久后便回了右相府,踏入密室,手持三炷香,对着一众牌位叩拜,上香。 “奶奶,爹爹,阿娘,大姐、三哥,我终于为苏家平反了,您们放心,陷害苏家的祸首和帮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您们在天之灵,定要保佑我早日找到小苏和溪儿,还有幸幸……” 她站在一众牌位前呢喃,转眼和苏倾城、苏灵溪等人失散已经五年了,这两个孩子至今是否还活着她都不清楚,这个问题她连想也不敢想。 只能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不断地寻找! 当天下午,凤月寒就派人过来问她,说是前朝定安侯府的封条将被拿掉,她是否想搬进去住。 她拒绝了,住进去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 毕竟有家人的地方才算家,家人都没了,她住在旧宅里,也不过是在熟悉的地方寄居而已。 不过拆封条的时候,她还是去看了,站在角落里,看着一群人在那里忙活,当看见封条被拿下,定安侯府的匾额被换成齐国公府的那一刹那,她忍不住眼眶一酸。 不过她知道眼下远不是任由情绪蔓延的时候,前路漫漫,虽说长安城里现在几乎没有谁可以威胁到凤月寒的皇位,可经此一战,天秦已元气大伤,再加上朝中目前无人可用,可以说是开国以来最艰难的时刻。 只要现在周边列国愿意放下芥蒂而合作攻打天秦,那绝对是覆国之难。 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助凤月寒为朝廷注入“新鲜血液”,选贤举能,只有尽快将朝中空缺的职位补齐,才能为凤月寒分忧。 据她所知,凤月寒从上位至今,片刻都未合眼,一直在处理前朝遗留的烂摊子还有每日呈上的奏章。 她叹了口气,决定进宫与凤月寒商量此事。 一如既往屹立不倒的皇宫气派依旧,不过两三日的光景,已不见前几日的血腥脏乱,洗刷干净的石板不见丝毫战乱的迹象,来来往往的宫人倒是为这座宫殿添了几分生气,不过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果然还是很不喜欢皇宫啊! 等政局稳定,她能不能辞官离开这里,全心查找弟弟妹妹的下落,调查当初陷害苏家的罪魁祸首。 或许,有生之年,她还可以报家仇,寻回失散的家人;然后恢复红妆,寻一爱人,再寻一桃源隐居,从此再不过问世事,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满人生。 想着,她不由微勾起唇角。 可是这浅浅的微笑维持不到三瞬就消失了,她头一次对自己这般不自信,甚至有些丧的认为,这些简单的愿望,她耗尽一生,都不一定会实现。 垂眸在原地站了一会,待冷静下来之后,她才重新抬脚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这个时候凤月寒定在那里处理公务。 因为她的身份问题,一路走下来倒是没有一个人敢拦她,只是在进御书房之前,必须得通报过后,得到应允才可入内。 在她进去时,凤月寒只是匆匆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重新低头去处理各地呈上来的折子。 这些本该臣子做的事,可现在由于朝中缺人,只好凤月寒自己亲自动手了。 苏倾予上前翻开案上的几个折子,大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比如某某官员的儿子强抢民女啦,还有什么盐商少上缴了几两税啦,少有几个正经的大事需要由皇帝来做定夺的。 扔下手中的折子,复又抬眸看了看凤月寒熬的泛红的双眼,皱眉道:“陛下,歇一歇吧。” 不知道是因为她突然出声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对他的称呼,凤月寒闻言握着朱笔的手不由顿了顿,然后道:“无碍。” “陛下,”苏倾予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朱笔,沉声道:“臣费心扶持陛下上位,是希望陛下能真心为国为民做些事,而不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还望陛下保重身体。 这些折子压一压也没关系,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挑出合适的人填补朝中各职位上的空缺,让人为您分忧解难,您是一国之君,不可囿于这些小事。” 凤月寒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骨,这些他何尝不知,只是朝中无人可用确属事实,虽说这里的折子上禀的大都是些该臣子处理的小事,可眼下特殊时期,他也担心会因为自己的疏忽,延误了什么要事,所以必须事事巨细。 朱笔被人抢下,他索性靠在椅背上,看着苏倾予问:“那依爱卿看,三公九令及六部都该由何人填补,可有合适之人推荐?” 后者明显愣了愣,不过她很快就垂眸掩下了自己眼中的复杂,沉声回复道:“六部尚书之位可直接由六部侍郎暂时接管,若后续有不妥之处再撤了就是。 毕竟六部侍郎对六部之事比较了解,相互之间应该也有一定的联系,接起手来适应也快。 至于三公九令,左相及太尉一职暂时空悬无碍,御史大夫刘青豫为人忠直,暂时倒是无需换人,陛下可以放心支使……” 她话音还未落,凤月寒忽然阴阳怪气地打断她道:“我若没记错,御史大夫监察百官吧?” “嗯?”苏倾予乍一闻言有些不明所以。 凤月寒挑了下眉接着道:“是不是因为刘青豫是你的人,所以你才这般维护他?” 苏倾予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立即反应过来凤月寒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怀疑她欲结党营私,而且御史大夫又是要职,再加上她本身右相的身份,若真与御史大夫勾结在一起,怕是他这个皇帝做的也不会安心。 看来,之前那句问她是否有合适之人推荐也只是说说而已,既然他都这样问了,想必是绝对不会用她推荐的人的。 苏倾予突然非常寒心,她定定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这就是她亲手捧上至高皇位的皇帝,可对方非但不感激,反倒上位不到三天,就开始怀疑她的用心。 她讽刺地勾了下唇角,居然忍不住想,若是当初自己拥护的人是凤宸珏,那么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般难堪的境况? 不,或许,无论是谁坐上了这个位置,都会仿若中了魔咒似的,变得敏感多疑…… 她像是自我催眠似的胡乱想着,片刻后,她才淡然地开口道:“刘大人并非是微臣的人,之前宫乱之中,他愿意协助微臣,也仅是因为刘大人也觉得陛下有治世之才,而且,刘大人之前确实欠了微臣一个人情,不过现在也已经还清了,陛下不必多虑。” 她难得对人解释的这么清楚。 不过凤月寒并未对此作出回应,并很快就把这个话题绕开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信她的话,还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第379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379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相互之间打了几句官腔之后,凤月寒突然把话题扯到了凤宸珏身上。 他问苏倾予,就这样一直关着凤宸珏,定了罪却不做任何处置,是否有些不太合理。 后者眼神闪了一下,暗道果然还是无法容忍有威胁自己皇位的人存在吧! 虽是这样想,不过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事关陛下手足,微臣不敢妄议。” 凤月寒闻言嗤笑一声道:“你是在变相的提醒我,那是朕的兄弟,朕应该念及手足之情,放他们一马是吗?” 苏倾予皱眉,觉得对方有些无理取闹,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对方为何非得曲解成另外一番意思,而且对于这个问题,对方心里应该早有定论才是,既然根本就没打算考虑她的答案,那她索性给个中肯的回答,让凤月寒自己做决定。 这样大家都省心,她不懂对方干嘛非要揪着一处不放。 现在的凤月寒,莫名的让她有些看不懂。 心中思绪百转,一时觉得解释也无意义,于是道:“若是陛下非要这样认为,那臣无可辩驳!” 略显无奈的语气透着些微的疲惫。 迟迟不见凤月寒说话,她便接着道:“若陛下无事,请容许微臣先行告退。” 同样得不到任何回应,苏倾予不由也有些来火,最后权当凤月寒默认了她的话,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后便甩袖转身欲离开此处。 “倾予!” 只是她还没走出三步,就被身后的人唤住了。 她站在原地,不转身,也不说话,静等凤月寒将话说完。 只是等了半天依旧等不来下文,就在她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听凤月寒接着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背叛小九,转而帮我?” ‘因为我上辈子欠你的!’ 苏倾予抿了抿唇如是想到,不过话到嘴边,就成了另一句:“没有为什么。” 她说完后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然后接着就听到一句令她心神巨震的话。 只听凤月寒道:“倾予,辞官入宫吧!”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缓缓转身看向凤月寒,像是十分不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似的偏了偏头问:“陛下此话何意,微臣不解,还请陛下明示。” 凤月寒眼神沉了沉,他起身走向苏倾予,一步一步,压迫感和侵略性十足朝她慢慢逼近。 一时两人挨得极近,凤月寒俯视着她,动作轻佻的抬手拈起她的一缕头发,一边把玩一边问:“弑母之仇,倾予莫非当真以为就可以这样算了?” 苏倾予闻言心脏骤缩了一下,原来,凤月寒从未信过她! 她紧抿着唇,良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陛下是想让臣以命偿命吗?” “以命偿命?”凤月寒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缠绕着苏倾予头发的手指用力扯了一下,疼得后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凤月寒像是后知后觉一般松开了手中那缕青丝,然后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世间,并非犯下的所有错误,都能以死抵过,苏倾予,我要让你活着,慢慢赎罪。” 苏倾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大概就是对凤月寒和前世的执念太深。 她抬起头,目露讽刺地看向凤月寒问道:“陛下想让微臣如何赎罪?” “辞官,侍君,承欢。” 仅仅六个字,说的露骨又暧昧。 听在苏倾予耳里简直是赤.裸、裸的折辱。 毕竟就目前来说,苏倾予虽是女扮男装,可在外人眼里,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少年郎。 而且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实权的右相…… 凤月寒现在居然想折了她的翅膀,然后将她永远禁锢在这座金丝牢笼里。 她看向凤月寒的眼神逐渐变得疏离冷漠,她绝不容许发生这种事。 失去自由,将比死亡更加可怕! 她盯着凤月寒一字一句道:“微臣愿辞官,宁死不入宫。” 丢下这句话,也不等凤月寒说话,她就接着抬脚往外走去。 在踏出御书房的瞬间,苏倾予对凤月寒所有的执念忽然消散了,这世间,当真没有完全一样的两朵花。 凤月寒没有再出声喊住她,苏倾予也没再转身,二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很短,可却犹如鸿沟一般不可跨越。 第380章 陈年往事(莲禾) 第380章 陈年往事(莲禾) 与此同时,正在距离长安城不远不近的一个小镇客栈里落脚的纳兰莲生近两日愈发觉得心中不安。 他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大雨虽是停了,可这天依旧不见晴朗。 收回视线后,又转而看向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小男童,那般眉眼赫然是苏幸无疑。 纳兰莲生无奈地自语道:“早前便与你说过,不要去接近他,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这事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的傍晚,雨终于停了,纳兰莲生本想告诉苏幸,让他尽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们次日一早就出发进城。 只是任他上上下下找遍了整个客栈,甚至连附近的街道都找遍了,依旧不见苏幸的身影,急的他一向平静的脸色都要绷不住了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一个容易让人忽视的暗巷,里面似乎有人影晃动。 他下意识地走近去看,便见苏幸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只剩下三颗还在竹签上串着,两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还在不断地咀嚼。 而蹲在苏幸身前的那抹艳红色身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认。 “楚梦禾,你在做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苏幸立马抬头看过来,然后急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对他喊道:“莲生哥哥,你怎么来啦?” “幸幸,过来我这。” 莲生一向不动声色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些微的紧张之色。 苏幸“哦”了一声,乖巧地小跑了过去。 莲生俯身见其衣衫完整,似乎并没有受伤,正要松口气。 忽然听苏幸道:“莲生哥哥,我突然觉得好困哦,冰糖葫芦我还没吃完……”呢。 软糯的娃娃音透着浓浓地倦意和无力。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小手紧攥的糖葫芦就已经“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然后整个人就要往地面上倒去。 纳兰莲生被吓了一跳,忙扶住他,却发现他已经昏睡了过去,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 稍一把脉,立马就发现他这大概是中了毒。顺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冰糖葫芦闻了闻,脸色倏然一变,这糖衣里竟掺了“安魂”! “啪嗒”一声,他手一个用力,居然将手中串糖葫芦的竹签给折断了。 这倒不是什么会立即致命的剧毒,但是中毒者若无解药,将永远无法苏醒。 他扔掉手中的糖葫芦,抱着苏幸站了起来,抬头时就见楚梦禾已经站起身面朝向他,那张精致不输女子的脸上此时正勾勒着一抹至妖至艳的浅笑,在旁人眼里甚是勾人,可看在纳兰莲生眼里就只剩下刺眼和挑衅。 “楚梦禾,他还只是个孩子!”低沉的嗓音透着极力克制的怒气。 楚梦禾欣赏着自家师兄难得一次的变脸,好半天后才无所谓的回道:“一个孩子而已,这不还没死嘛,就算死了,跟师兄你也没关系吧,他又不是你纳兰家的子嗣。” “在你眼里,人命就如此微贱吗?” “在我眼里,众生皆蝼蚁……唯奉师兄为神明。”楚梦禾说完顿了一下,眼底似乎燃起两簇火苗道:“而我,渴望渎神。” “荒谬!”纳兰莲生咬牙骂道,良好的修养在这一刻尽数崩溃,不过他很快就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绪,然后冷静地看着楚梦禾道:“解药给我。” 楚梦禾本就没打算对方能对他有所回应,只是耸肩道:“我制毒不制解药的啊,师兄你忘了吗。” 莲生抿唇,一时情急,他倒是忘记这一茬了。 虽说他与楚梦禾皆是圣手医仙的徒弟,不过许是他们性格差异的缘故,楚梦禾专攻毒术,辅修医术,而他则相反,专攻医术,辅修毒术。 儿时他们关系要好时,经常是楚梦禾自己研制新型的毒药,然后他负责配置解药,两人经常在一起斗,看谁能压谁一头,那时楚梦禾最大的心愿就是研制出一款他解不开的毒…… 再后来,彼此之间像是默契,也像是习惯,楚梦禾制毒从不配解药,而莲生则会默默地将对方新制的毒药拿来研究过后,将解药配好放在固定的地方。 童年美好的回忆戛然而止,再后来,二人之间的关系仿若进入了灰色地带,一个穷追不舍,一个冷漠疏离。 莲生目露复杂,不过一眨眼就掩下了所有情绪,他抱着苏幸不发一言,转身的瞬间虽然瞥见红衣少年落寞无望的眼神,可依旧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暗巷。 回忆到此为止,莲生看着还是没有任何醒来迹象的苏幸,暗叹看来解药又失败了。 “安魂”在他与楚梦禾还没闹翻之前还只是个半成品……这是唯一一种楚梦禾央求他以身试毒的药,说是此毒过于特殊,食之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影响,而且也想看看金丝蛊会不会受此毒的影响。 那时年少心纯,出于同门情谊和信任,他毫不迟疑以身犯险。 只是不知是半成品的缘故,还是因为他体内的金丝蛊,总之他并没有完全陷入沉睡状态,只是浑身绵软无力,神智略有混沌而已。 再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事都超乎了他的意外之外……同时,也是他与楚梦禾关系僵化的开端。 以至于那之后他对“安魂”的抵触很大,若非现在迫不得已,别提配制解药了,怕是“安魂”二字他都不愿主动想起。 撇开脑海里繁杂的思绪,先救人才最要紧。 若是苏幸在他手上出了事,那叫他以后如何面对苏倾予……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去不了长安城了。 楚梦禾的目的就是如此吧,不然对方若是真的想杀苏幸,根本就不必这么麻烦。 对方不过是想将他暂时困在这里罢了。 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长安事变他已经听说了,苏家平反的消息他也都知道了,这些在他眼里都不重要,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天秦新主居然是从小就不受待的七皇子凤月寒! 不过他总归是一介江湖散人,就算七国统一,那也与他无关。 所以也就只是听听,相较而言,他更担心苏倾予目前的情况。 第381章 复仇 第381章 复仇 同一家客栈,北苑的一处厢房。 楚梦禾从买通了的店小二那里得知苏幸仍旧未醒,这都三天了,师兄居然还没有解开那小鬼身上的毒,是不是说明他的毒术在师兄的医术之上了? 这样一想,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骄傲来。 其实最初他也没有想要毒害苏幸,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孩子放在心上。 也算是巧合吧,三天前的傍晚,他坐在楼下喝茶,眼看雨势渐歇,他又不想纳兰莲生掺和进长安乱中。 正寻思着怎样才能阻止他进城,正巧看见苏幸一个人下楼来。 念及莲生对这孩子的在乎程度,他当即就有了一个想法,只要这孩子走不掉,那莲生势必也不会离开。 他本来可以随便买通个人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将这孩子拐走,莲生在找到孩子之前绝对不会进城。 可是最终他还是决定自己动手,至于原因,说不清是因为担心莲生一直找不到孩子会自责痛苦,还是因为想让对方多看自己两眼。 于是他对苏幸招了招手,那孩子还真是没有防人之心,就跟以前的师兄一样...... 想着,他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一声奶声奶气的“楚哥哥”给唤回神来。 他看着面前的孩子,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道:“你怎么一个人,莲......那个陪在你身边的大哥哥呢?” “你说莲生哥哥啊,”苏幸仰着小脸,扑闪着大眼睛道:“他在房里小憩,我偷溜下来玩的。” 苏幸也不怕生,说完兀自爬到椅子上坐着,然后对楚梦禾道:“你跟莲生哥哥之间以前是不是产生过不愉快或者误会呀?” “嗯?” “总觉得你很在乎莲生哥哥,可是又觉得莲生哥哥很讨厌你。” “嗯,他确实很讨厌我。”他苦笑道。 “为什么会讨厌你呢,你长得这么好看。” “因为我做了让他讨厌的事啊。” “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啊,只要尽力弥补就好啦。” 看着苏幸稚嫩的脸上印着天真无邪的表情,不由心道做孩童真好,不用理会七情六欲还有俗世纷扰。 苏幸见他迟迟不说话,无聊的晃着小短腿,撅着嘴偏头看向窗外,然后惊喜地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就在苏幸跳下板凳想要去上楼去找莲生的时候,他伸手拉住了他。 并用装可怜博取苏幸宝宝的同情后,将其带出了客栈。 路上买了根冰糖葫户,在苏幸不注意的时候撒了层粉末在上面。 那粉末一沾上糖衣,就跟其融为了一体。 苏幸一开始还矜持的拒绝,可是最后实在经受不住他的诱哄,而且只要吃完糖葫芦就可以回客栈这一点真的很有诱惑力。 他现在恨不得立即回到莲生身边,告诉他雨停了,他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再后来,就发生了莲生寻来的那一幕。 他本来不打算用“安魂”的,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并不想真正伤害到苏幸,或许是因为这孩子会说话,也或许是他百年难得一见的心软!。 可由于出来的急,身上带着的毒药不多,能最大程度上减轻中毒者痛苦和后遗症的也就只有这一种。 这“安魂”他后来又重制完善过,虽是第一次用,不过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逼宫失败一事,他是前两天才收到的,一同传过来的还有凤月寒登基的消息。 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这都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既然攻不下天秦,那么,只杀掉苏倾予一人也可以。 不过他还需要等一个人的消息,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正想着,一只灰色的鸽子扑棱着翅膀停在窗棂上。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楚梦禾走过去从鸽子腿上的小信筒里拿出一张小纸条。 看清内容后,他不由露出一抹笑容,这回不用他动手,他更想看到苏倾予,自杀。 他捏着纸条的一角,放在烛火上点燃,任由火舌逐渐吞噬上面六个黑字——尊主,人已到手。 然后回信让人立刻动手之后,便悠然的待在房间里,让店小二继续关注莲生房里的动静,随时向他报备。 他像是躲在暗处的饿鬼,小心的觊觎阳光下美食,贪婪的看着,却不敢贸然上前。 长安城,被查封的彦府密室里,一个穿着月牙色露肩鱼尾长裙的少女正闲适地坐在那里品茗,那模样赫然是天映月。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急匆匆的跑来,对天映月单膝跪地禀道:“主子,尊主传消息过来了。” 说着,双手呈上一枚小信筒。 天映月接过之后,从中取出信条展开,阅后对面前的少女道:“今夜午时,约苏倾予来此会面。” “是。” 少女走后,天映月起身去了隔壁一间密室。 守在里面的仕女立即对其行礼,天映月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眼神从进来后,就一直盯在像是被随手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身上。 “主子,需要将他们弄醒吗?”左边的仕女见状便出声询问。 天映月摇头道:“不用,人醒着反倒容易多生事端,我只是过来看看。 你们可要将人看好了,特别是这个女人,定要仔细看管。” “是。” “对了,被跑掉的那个男子,有消息了吗?” “没有,不过想来那人伤的那么重,怕是也活不了很久的。” “谁允许你想当然的?”天映月斥道。 那仕女闻言立马跪了下来,惶恐道:“主子息怒,奴婢不该妄言,还望主子宽恕。” 天映月缓下脸色道:“那人不简单,你们定要追查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天映月最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两人,确定没有什么地方遗漏后,这才离开。 而此时,对暗处危机浑然不知的苏倾予正在天牢,打着问审的名义,准备狠狠报复阮氏父子。 她命人搬来一把太师椅,懒散的坐在那里。 牢里的阮云龙惊恐的瞪着她,隔壁牢房里不断传出他父亲的惨叫声令其心惊胆颤。 “你......你是苏倾予......” 他后背紧贴着墙壁,尽量跟苏倾予保持最远的距离。 在他眼里,苏倾予跟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厉鬼无异。 “我这张脸,阮公子居然现在才认出来吗?” “你真的回来了!”阮云龙惊叫道。 第382章 复仇(二) 第382章 复仇(二) 苏倾予冷笑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一阵怯生生的脚步声传来,在当下寂静阴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那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 若有人仔细观察,则会发现其眉眼跟苏倾予竟有几分神似,只是过于稚嫩,又少了眉心那抹朱砂痣,所以若非有心拿二人做比较,倒也看不出来。 阮云龙见状立马上前两步,对那孩子急道:“不是让你走嘛,你回来做什么?” “么”字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他皱眉惊愣地倒退紧贴墙壁,指指苏倾予,又指指那孩子,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哆嗦起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苏倾予,你可真歹毒。” 他知道自家是被人陷害的,可是他一直很疑惑,陷害他们家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爹书房里的那个密室的,又是怎么将那些赃物藏进密室里的,毕竟那个密室除了他爹,也就是只有他和兄长娘亲知道。 况且将军府戒备森严,更是请了一些灵修镇守府宅,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入其中,将赃物放进密室,几乎不可能。 然而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来,知道那个密室的其实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站在苏倾予旁边的那个灵偶小鬼。 除了一开始折磨完,发泄完心中这么多年来的郁郁之气,后来他居然对这孩子产生了怜惜之情。 可是无论他做什么,这孩子似乎都不会笑。 于是他就产生了想逗这孩子欢心的念头,然后就将他带去了密室。 他想着,或许见了密室里的那些珍奇古玩,奇珍异宝,这孩子就会笑一笑了。 谁曾想,这样做竟埋下了祸根! 苏倾予见他一副全部了然和震怒愤恨的模样,心下一阵舒快。 当初想到送灵傀给阮云龙,除了是想利用他给自己搜集极品木材,创造良好条件以外,就是想安排一个线人在阮府。 只有在阮家人毫无防备警惕的情况下,才能以最快速度达成自己的目的。 原本她以为想要扳倒阮家需要费很大的劲,毕竟阮家在朝多年,势力庞大,后又疑有大皇子撑腰,所以她才这般提前算计。 不然怕到时候有心整垮阮家,凤敬会碍于阮家势力,不听她的谏言。 可计划赶不上变话,谁能料到最后苍燕国会突然朝天秦国动手呢。 她也没想到,改朝换代居然会这么迅速,本来她都已经做好了跟凤敬周旋的准备了,可现在因为扶凤月寒上位,她成了最大的功臣,现在在朝堂上几乎是要风得风。 而她略施手段,从阮府、彦府搜出赃物之后,凤月寒更是二话不说,连查都不查,直接将两府人收监,等新皇登基国庆之后就处斩。 想着,她又瞥了眼旁边这孩子,随即对阮云龙勾了勾唇角,眼底却全无笑意道:“若待歹毒,我可及不上阮公子万分之一。只是啊,我万万没想到,阮公子居然会为一个十岁孩童灵偶断袖!” 说着,她讽笑出声,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呵,抱歉,我忘记了,阮公子现在已经不能算是男人了,所以,只能算作恋童癖的太监。” “苏倾予,我要杀了你。” 阮云龙闻言一下子跟疯了一样冲过来,紧紧抓着牢门,咬牙切齿地瞪着苏倾予,像是想将其拆吃入腹。 自从被苏倾予废了之后,他对“太监”二字就极其敏感,若是换作之前还没被关起来的时候听见有人这样说,怕是那个人现在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苏倾予只是勾着唇角,嘲讽的看着他。 突然,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灵偶小心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皱眉抬头,用眼神示意,问灵偶怎么了。 灵偶很特殊,它的本质虽是木材,可是在赋予碎魂魄后,即会变成有血有肉的存在。 碎魂魄虽然七情六欲五识具不全,但是基本灵智却还在。 “主人,他……” 灵偶抿了下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怯怯地眼神看着苏倾予。 “你想替他求情?”苏倾予立即会意。 灵偶犹豫了片刻后摇头道:“主人,任务完成,请毁了我吧。” 苏倾予盯了他半晌,是明知求不了情,所以为了避免悲伤,所以借死逃避吗? 她隐约明白了一些,没想到,这具灵偶居然会因为阮云龙这种人动情? 或许,阮云龙对这孩子真的不错? 不管怎样,都无法改变阮云龙曾作下的恶行,也不会消除她心中的恨意! 她眼神转冷,嗓音无波道:“如你所愿。” 灵偶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阮云龙,随即单膝跪在苏倾予面前,闭上眼睛,一副即将解脱的轻松表情。 苏倾予抬手点在他的眉心,随后就见他浑身泛起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木质化。 “不——” 阮云龙见状惊恐地大叫起来。 只是不过三五瞬的时间,原先模样精致漂亮的孩子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了,徒剩一具木偶在原地。 “苏倾予,你动他做什么,你把他还给我。” 苏倾予听见阮云龙的大吼声,不知是该感到可悲还是可笑。 “阮公子居然爱上了一个灵偶?呵!” 阮云龙对她的嘲讽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一脸痛失所爱的楞在原地。 苏倾予面无表情抚掌三响之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隐隐还有狗吠声。 她问:“阮云龙,还记得你对我姐做的事吗?” 阮云龙抬眸对她恶意地笑道:“你姐可是做了大好事,让不少还没尝过情欲的人尝了鲜。” 苏倾予抿唇,眼中恨意更甚,不一会,几个狱卒牵着一群巨獒走了过来,那獒若直立起来,估计比八尺男儿还高,可见其大小。 关键是现在这一只只獒双目泛红,喘息粗重,个个躁动不安,一副要发狂的样子。 阮云龙见状瞳孔骤缩,油然而生出一股危机感:“苏倾予,你要做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 她冷笑,然后让人开门,将这群獒关进去。 这十多只獒都是被喂了催情药的,她要将阮云龙对苏甜甜作的恶,十倍的还回去。 第383章 赴约 第383章 赴约 阮云龙想逃,却很快被两个狱卒按趴下。 然后像狗一样趴跪在地上,被扒净衣物。 他彻底怕了,惊恐地看向苏倾予大喊道:“对……对不起,苏相大人,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求你了啊——” 此时,他哪里还有刚才的硬气,在绝对的危险面前,毫无羞耻的投了降。 苏倾予不语,只是给里面的狱卒使了个眼色,酷刑便开始。 她慵懒地坐在那里,任由阮云龙如何惨嚎求饶也无动于衷,牢房里的人/兽一幕令在场的人无一不作呕,只是苏倾予淡然依旧。 她终于,为大姐,为自己报了羞辱之仇。 半个时辰之后,她才起身离开。 身后的牢房里,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的阮云龙仍旧被迫承受着恶心地酷刑。 不多时,她又来到关押楚湘湘的牢房。 看着披头散发,穿着囚服,失去往日光泽的少女,她抿了下唇。 楚湘湘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道:“你来做什么。” “幕后主使是谁。” 她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楚湘湘不看她,也没说话,看样子,似是打算沉默到底。 “你若说了,我便放你走。” 楚湘湘依旧沉默,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公主还记得楚木兮吗?” 楚湘湘闻言,一改刚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唰的偏过头紧盯着苏倾予。 “公主别紧张,我只是从令妹那里得知了一些事,知道公主也是被迫行事,所以想来跟公主聊聊而已。” “心儿……”楚湘湘低喃了一声,似有些呀要切齿,随即垂眸道:“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你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倾予没想到这个女人这般固执,微蹙了下眉心道:“就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考虑考虑令妹。你们的计划既然已经失败,怕是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也无法保全楚木兮的安危。何苦执迷不悟,当下理应想法保全自己的令妹才是首要。” 她这也算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只是某人似乎并不领情。 半晌之后,见楚湘湘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便转身离开了。 在出天牢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考虑着要不要去见一见凤宸珏。 可是想法刚出就被她压下了,因为她不知道去了又能说些什么,或许从此两不相见才是最明智的。 暗叹了一声,出了天牢,心情有些抑郁。 天牢里所发生的一切皆被及时传进了皇宫里,同被关在天牢里的凤宸珏与凤煜炎也都听说了苏倾予的手段。 凤宸珏对此笑了笑,丝毫不觉得为过,毕竟当初阮云龙对苏家所行之事,至今想来,他都想将其活剐了。 凤煜炎听他笑,不由挑了下眉问:“小九,若有朝一日,苏倾予落你手里,你会如何?” 凤宸珏敛了笑声沉默,他会如何? 在狱中这么多天,这么问题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可是至今仍不得答案。 事情一经传开,几乎即刻就有人进宫对凤月寒弹劾苏倾予,说其行事狠绝,泯灭人性,该罚。 不过最后倒是被压下,不了了之了。 苏倾予回府之后,何伯立马迎了过来,将一封书信交给她道:“不久前,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过来,说是有人让他将这封信交给你。” 苏倾予接过信封,何伯又道:“我问过,那孩子说对方蒙着脸,没看见脸,只知是个女子。” 苏倾予点头,拆开信封,阅后脸色大变。 何伯见状不解道:“公子,这么了?” “娘亲和兄长出事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信递给何伯。 后者看完之后,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公子……对方约你今日午时,单独前往彦府,其中必定有诈,请公子三思。” 苏倾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先去联系叶漱,让她立即过来见我。” 何伯闻言,知道对方这是非去不可了,本想再劝,可是转念想到苏倾予是如何顾念亲情的,觉得再多话也无用,想来苏倾予一向行事稳妥,便立马下去联系叶漱,生怕误了事。 叶漱赶来时已是辰时。 苏倾予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她借她一张符箓。 叶漱不解。 苏倾予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她震惊在了原地,只听苏倾予道:“我灵源被封,无法再施展术法。” “为何?”良久,叶漱才呐呐地问。 “天罚。”说完又将即将去彦府救人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遍后道:“给我一张空间穿越符。” 叶漱会意,毫不犹豫地将珍稀的几乎算作至宝的符箓交给苏倾予后问:“公子,让我陪你去吧。” “对方明言只许我一人前往,若带人前往,恐娘亲和兄长会遭遇不测。你等我信号,随时准备接应。” “是。”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午时。 深夜的长安城没了白日的喧嚣,显出几分冷清,打更声伴着虫鸣,好歹没有静到令人心慌的地步。 苏倾予按时来到彦府门口,现在的她就跟普通人一样,没了飞天入地的能力,自然无法翻墙而入,便推开府门走了进去。 在她踏入的瞬间,彦府一下子灯火通明起来。 正厅内,一个少女双腿交叠斜倚着坐在那,其穿着露肩长裙妩媚又性感。 四周站了不少身着仕女装的少女,个个眼神凌厉,一看就不是善茬。 苏倾予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越发觉得上座的少女有些眼熟。 第384章 天映月的仇恨 第384章 天映月的仇恨 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少女,可是……这股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想着,她不由多看了少女几眼,眼底蕴着古怪。 不过她也并未多想,待走到大厅中央站定后便开口道:“人呢?” 不管这少女是谁,反正来者不善就是。 少女嗤笑了一声道:“公子好胆色,竟真敢一人赴约。” 她抿唇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少女。 少女漫不经心地玩弄自己圆润的指尖,面上却缩了缩脖子,一副怯弱的模样娇声道: “公子,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嘛,您这般冷漠凶煞的模样,小女子见了有些害怕呀,若待会惶恐之下一不小心,传达错误的命令下去,那……难保手下那些愚钝之人会伤着您母亲及兄长呀。” 说完眼角当真红了一圈,泫然欲泣的小模样,给不知情的人瞧见了,怕是当真要以为苏倾予怎样穷凶极恶了呢。 苏倾予蹙了蹙眉,没有陪同对方演戏的心情,满心担忧着江芷婉和苏银川,一时不见二人完好周全的站在她面前,她就一时难以放心。 于是直接开口道:“你到底想怎样,有话直说。” 少女大概是觉得自导自演没人配合很无趣,撇了撇嘴之后抬手拍了两声,随后就见四个仕女押着两人从后堂走进了前厅来。 苏倾予一见到二人眼神唰的一变,面上虽冷静依旧,但那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是已经紧握成拳。 “苏苏!” 江芷婉见到站在大厅中的人脸色当即一白,低喃了一声之后立马神情激动地冲她喊道:“苏苏,你快走,这群人不安好心,别管我们……唔!” “啪——” 旁边拉住江芷婉的仕女在少女眼神的示意下,下手毫不留情的给了江芷婉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在空荡荡的大厅回荡着,寂静中透着某种不祥。 苏倾予心脏骤然一缩,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两步,四周的仕女见状猛然拔剑,清亮锐利的出鞘声迫使苏倾予冷静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气后,才咬牙问少女:“你到底想怎样,才愿意放过他们。” 少女勾了勾唇,全无笑意的眼里盛着满满的恶意,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令人心颤:“以命换命。” 然后就听“哐当”一声,一把匕首被扔到了苏倾予脚边。 意思很明显了,只要她自裁,江芷婉和苏银川就会安全。 话虽如此,可……能信吗? 苏倾予眯了眯眸子道:“我如何信你?” “你现在除了信我,还有别的法子吗?” 少女得意的笑了笑,反问的话让苏倾予无法反驳。 她再次看向江芷婉和苏银川,只见二人脖子上都被人架上了一柄锋芒闪烁的利剑,隐约可见利剑下压着一道红痕,似乎只需一点异动,一个命令,二人就会身首异处。 她垂眸,缓缓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寒光从刃上闪过,可见其锋利程度。 少女嘴角的弧度放大,苏倾予必须死,不仅是因为主上的命令,也因为,她要让那人看看,她才是最优秀的,最适合天家家主的继承人,要让那人知道,除了她的选择以外,其他任何天家人的选择都是错误的。 等苏倾予死后,江芷婉和苏银川她也一个都不会放过,斩草要除根这一点她从来都很清楚。 想着,她眼底霎时划过一抹阴毒,生生破坏了她面上那份纯美的艳色。 苏倾予紧紧握着匕首,没有说话,少女也不催。 就像一个胜券在握的猎人,带着恶意的讽笑紧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静静地享受着其中的快感难以自拔。 苏银川乍然开口道:“小五,别听这恶女人的话,就算你自杀,她也定不会放过我与婶婶,你别管我们了,赶紧跑,带人回来给我们报仇。” 在他刚开口的瞬间,旁边的仕女就想像之前对待江芷婉那样给他一巴掌。 只是苏银川早有防备,一把制止了那仕女落下的巴掌,一口气将话说完。 架在脖颈上的利剑又划入三分,冰冷的刺痛感令他忍不住蹙起剑眉,却愣是没有哼出半声。 鲜血染红了衣襟。 苏倾予瞳孔猛然放大后又骤然紧缩,她情绪不稳的喊道:“哥!” 少女显然也被此惹怒了,几乎是同时喝道:“居然敢动手,给我把他两条胳膊砍下来。” “是。”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旁边的两名侍女就一起动了手。 手起刀落,伴随着一声强忍着咽下去的哀鸣,苏银川瞬间失去了两条臂膀,摔倒在地。 滚烫的鲜血溅了站在一旁的江芷婉一身,她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被吓得魂不守舍。 苏倾予脸上身上也溅了几滴鲜血,眼下这一幕令她不由又陷入曾经的梦魇,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哥……四哥……” 出口的话音都带着颤意,眼里的光支离破碎。 坐在主座上的少女却笑意盈盈,娇声道:“唉,可惜了,乖乖听话不就好了,何苦受这等罪。” 说完,她转眸看向苏倾予又道:“苏公子,令兄眼下已经受了重伤,若是不赶紧治疗,怕是很快就要命殒黄泉了,你可决定好了,是否要救他们?” 苏倾予“唰”的一下目光狰狞地看向少女,满目仇恨,若非顾及江芷婉与苏银川性命,怕是早已扑上去,生饮其血了。 “你到底是谁,我们到底有何仇怨?”就算死,她也要做个明白鬼,更重要的是,她要弄清楚对方身份,日后,寻仇也有个方向。 少女眼眸一转,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我乃天家人,你我之间也无仇无怨,要怪,就怪你是天子松那个废物选中的天灵子,所以非死不可啊!” 说完,她站起身,走到表情木楞的江芷婉身边,接过一柄长剑接着道:“我数三声,你不动手,我便动手了。” 话落,便将长剑架在了江芷婉的脖颈上,同时开口道:“一” 苏倾予握着匕首的手骨节发白,她在思考怎样才能以最稳妥的方法救出二人,可是眼下苏银川受伤,她不由有些投鼠忌器,生怕一不小心,就害得二人丢了性命。 “二……” “映月,你还想继续错到什么时候。” 一声厉喝传来,天映月本笑吟吟的脸色倏地一变。 她看向厅外,眼中透着像是兴奋激动,又像是胆怯不甘……复杂的情绪缠绕在眼底,令人捉摸不透。 苏倾予皱了下眉,这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久,就见一个身披黑袍的青年走了进来,随着他抬手掀开帽兜,俊朗的五官暴露在灯光下,极度苍白的脸有种仿若透明的质感。 第385章 人生只剩归途 第385章 人生只剩归途 苏倾予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此人来。 她记得,曾在思华坞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若没记错,他应该就是天子松的兄长……天子樾! 她忽然想起,凤敬曾在御书房里对她说过,他找人推演过天命……莫非找的就是此人不成? 天映月神色复杂的看着天子樾,讽刺地勾了勾唇角,转而冰冷地看向苏倾予质问:“你还想不想救她?” “天映月,你闹够了没有。” 不等苏倾予反应,天子樾立即厉声打断,同时单手掐诀,脚下随即亮起一道光芒,整个人气势凛然如即将出鞘的利剑。 “你别过来,再动一下我立马杀了她!” 天映月厉喝,压在江芷婉脖颈上的利剑又切入了两分,不多时,鲜血便染红了江芷婉的衣襟。 现场气氛当即剑拔弩张起来,苏倾予脸色泛白,缓缓抬手握着匕首抵着自己的心脏处,咽喉滚动了一下,向来清冷的嗓音此时略显沙哑:“我愿意以自己作交换,你放过她。” 幼时家变的一幕幕仿若即将与眼前这一切重合,让她忍不住心生颤栗。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亲眼目睹家人死在面前而无能为力。 她再也不愿体会,也承受不住失去家人的痛苦了! 天映月闻言大笑起来,笑声狰狞,她讥讽地看向天子樾道:“瞧瞧,这就是你那好弟弟选中的天灵子,脆弱如斯,简直不堪一击。” 天子樾叹道:“映月,收手吧,我知你对我心有怨怼,想做什么都冲我来就是,何苦牵连不相干的人?你今日若当真犯下杀孽,作为天家弟子而滥杀无辜,后果有多严重,你心中当清楚才是。” 天映月见他目露悲悯,眼眶禁不住一红低喃:“你在关心我吗?” 随即摇头苦笑,像是自问自答一般:“你怎会关心我,你关心的是你那弟弟罢了。你捧在掌心的弟弟,你倾尽一切也要捧上家主之位的弟弟,你怎会让他选中的天灵子就这么死去,让他败在家主之路的角逐上? 呵,可他明明样样不如我,你为什么要一直帮他?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我的努力你从来不屑一顾,就因为我是庶女的缘故,所以贵为祭祀的长兄眼里才容不下我对吗,认为我根本没资格与身为嫡子的天子松争对吗?” “映月……” 天子樾皱起眉心,眼底有些微的惊愕,他没想到对方会这般看他。 他顿了顿后正色道:“映月,我不知你何时,又为何会产生这般深刻的误会,但请你相信,我也一直拿你当妹妹,从未因嫡庶身份有所偏差。听话,随我回家,不要执迷不悟了,你若犯下大错,必定会面对天家长老会的制裁,那时,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天映月的表情有一瞬的松动,可是很快就被冷冽所取代,她瞪向苏倾予喝道:“动手啊,非得看我杀了她你才满意不成?” “映月!”天子樾喝道。 苏倾予抬起手,匕刃的寒光闪了江芷婉的眼睛,她像是被刺激的回过魂来一般立马惊恐的阻止道:“不——”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匕首没入肉体时发出“噗嗤”一声。 苏倾予眯了眯眼睛,咬牙忍着痛楚冲天映月道:“放人。” 一边说着,一边朝后者走去,没人看见她深藏在眼底的冰冷杀意,还有她藏在袖中的手紧捏着一张符箓。 再近一点,只要再靠近些,她就有把握救回江芷婉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天映月呵斥道。 苏倾予停在距离对方五步开外的地方不敢再轻举妄动,天映月古怪一笑道:“我说的是以命换命,你还没死,我如何放人?” 说完,她又道:“既然一刀死不了,你便将自己扎死为止吧,否则,哼。” “不,苏苏,你别听她的啊!”江芷婉听了心都颤了颤,见苏倾予当真要去拔扎进她体内的那把匕首,她急忙出声阻止道:“苏苏,你不可以出事,你还要找回你的弟弟妹妹,绝对不可以死!” 后面这句话,江芷婉几乎带着几分严厉吼出来的。 然后就见她抬手覆上剑柄,对苏倾予笑的温柔又含着歉意道:“苏苏啊,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娘亲以后,再也不用拖累你了!” 苏倾予闻言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一种不祥的预感令她几乎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江芷婉最后心疼不舍地看了眼苏倾予之后,趁天映月愣神之际,猛然用力,主动抹了自己的脖子。 为人父母,哪有看着孩子为救自己而流血受伤能无动无衷的,与其让孩子因为自己受苦受难,不如自我了断的好。 因为离得近,江芷婉抹脖而喷出的鲜血几乎溅了苏倾予满身满脸。 天映月也因此惊愣在了原地,像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这个时候居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勇气。 她松开手,江芷婉一下子就滑倒在了地上。 天子樾见状狠狠拧了下眉,立马朝天映月冲过去,似乎想要擒拿她。 后者自然察觉到了危机,毫不迟疑地后退,转身就准备逃走。 她并不是天子樾的对手,正面杠上绝对没有胜算。 苏倾予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她连忙跑上前跪在江芷婉身边,抬手捂住后者血流如注的脖颈喃喃:“娘……娘亲?” 江芷婉半睁开眼睛,脸色因失血过多变得有些青白起来,她抬手,费力地将苏倾予额前散乱的碎发别在耳后,断断续续地笑道:“你定……找到……妹妹弟弟……还有……照顾好自……”己。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就已经无力垂下,半睁着的眸子仍未阖上。 “不——娘亲——啊——” 苏倾予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抱着江芷婉的尸体仰天大吼,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幼兽在绝望中悲鸣。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有家了…… 这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城中的禁军,就连城中百姓都受到了惊扰,纷纷点亮灯火,似乎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漱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入目却满是鲜血。 看着那背对着自己,满身鲜血的苏倾予,她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第386章 流言 第386章 流言 不久,凤月寒也听闻风声赶了来,遍布在周围的禁军立即对他行礼,他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待人群散开,就看见满身是血的苏倾予木然地抱着一个女人坐在血泊中。 刚才那般大的动静似乎无法惊动对方一般,她就那样静静地背对着所有人,动也不动。 由于姿势的缘故,他看不清那女人的脸,直觉苏倾予现在极为绝望。 他拉过一个禁卫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陛下,属下不知,我们赶来时,右相大人他……这里就已经这样了。” “行,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在远处守着,若有可疑人影出没,立即抓起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命禁卫军退下后,他才靠近苏倾予,一副害怕惊扰对方的模样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唤道:“倾予,苏倾予?” 半晌得不到回应,他皱了下眉,伸手准备看一下她怀里的女人,只是他刚有动作,苏倾予就立马抬头一脸警惕,泛红的眼中有着如同野兽一般的凶狠。 吓得他一缩手,不敢再有动作。 不过也因此,苏倾予怀里的女人的脸露了出来,他看清后脸色大变,难怪苏倾予会这样…… 苏倾予却不顾他,抱起江芷婉后缓缓站了起来,脚下踉跄了一下才站定,本就因天罚而羸弱的脸色,此时因失血过多甚至透出几分死气。 “叶漱,带着我哥,随我回府。” “是。” 叶漱连忙应声,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失去两条胳膊的苏银川。 只是伸手刚一触及苏银川的身体,她浑身都僵硬了一瞬,冰冷而微僵的触感,无一不昭示着,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并非她害怕尸体,而是担心,苏倾予一夜之间骤然失去两位血亲,心里如何能受的住。 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两条胳膊,然后背起苏银川的尸体便走。 好在她是灵修,体力不同于普通人,这才让她轻而易举就能背起一具青年尸身。 凤月寒紧抿着唇,心情复杂的站在原地,他没有阻拦苏倾予等人的离开,因为他不知道拦下他们,他又能说些什么。 良久,他才甩袖回宫。 他也不知道自己听闻消息后巴巴赶来是为了什么,只是当时忍不住就这样做了。 此时,城郊一处树林里突然光芒大盛,只是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天映月本束的整齐的长发此时凌乱的披散着,被困在一道光圈里进退不得,只能仇恨的瞪着天子樾吼道:“你凭什么阻拦我,任何天家子弟,皆有出世寻找天灵子,角逐家主之位的资格,你没理由带我回去。” “在你对苏氏起杀心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资格了,天家子弟入世是为了辅助天灵之平乱安国,而非滥杀无辜。” 天子樾言之凿凿,可却惹得天映月一阵讽笑,她怨毒的盯着他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滥杀无辜了?江氏是自杀,并非我所杀。还有,我有自己选中的尊主,为他除掉其他天灵子是我的本分,就算因此误杀无辜也情有可原,哪怕是长老会制裁,也不能拿我怎样。” “能不能也不是你现在能说的算的,先随我回去。” 只要将人带回去,就算被人说滥用私权,他也不打算再将人放出来。 天映月作为庶女,非本家嫡系子弟,天赋却是极高的,正因此才被长老会选中,破格将其接入本家修习命术,参与家主角逐。 可以说,天映月是天子松最大的劲敌,也是他最不放心的一个人。 这丫头从小性格就有几分古怪,心术不正,不知为何,总是与天子松作对,也正是因为她,才害得子松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丢失在禁地,以至于现在修为提升极慢。 所以他对她难以有几分好脸色是有原因的,毕竟,天子松是他的亲弟弟,虽然,同父异母。 就在他准备动手封印天映月体内的灵源时,天映月表情逐渐狰狞,然后仰天发出一声怒吼,猛然挣脱禁锢她的光圈,从她体内爆发出来的灵力波动令天子樾都为之色变:“这是……八瓣的威压,你居然晋阶了!” 七瓣樱灵晋阶至八瓣樱灵,并非只是数字的变化,而是实打实的质的飞跃,虽然仍比不上天子樾,可这在天家小一辈中,也算是第一人了。 只是天映月丝毫没有因为在紧急关头晋阶的喜悦,反而恨恨地看了眼仍然愣神的天子樾后,便急忙飞身离开了树林,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天子樾这才回过神来,只可惜已经失了天映月的踪迹,无奈只好先回长安城。 毕竟苏倾予那里的事,还不算完,他现在只希望苏倾予不要因此恨上整个天家才好。 …… 清晨,天色灰蒙,天空的乌云更甚,仿佛随时都会下一场暴风雨。 长安城的百姓们照旧为了生活早起奔波劳碌,市井里一大早就流传起各种八卦新闻。 其中最令人震惊的,就是前不久才被赐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江芷婉,死了。 据说整个右相府现在一片愁云惨雾。 各种流言四起。 一群边摆摊边闲聊的人正说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伙凑上来,许是刚吃过早饭,正用竹签子剔着牙,“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残渣后道: “哎哎,你们说的这些算什么,我有一个远房表哥在禁卫军里当差,我可是听他说了,昨晚江夫人就因为意外去世了,甚至还惊动了陛下,陛下刚听到消息就赶了过去,只是……” 这群人这听得入神,等待着下文,见这小伙迟迟不说话,不由催促道:“只是什么你赶紧说啊。” 这小伙见也吊足了群众的胃口,便“嘿嘿”一笑道:“只是陛下似乎遭到右相大人的无视,我表哥说,有人甚至看见右相大人用仇恨的眼神看陛下,啧啧,陛下昨晚回宫后似乎发了好大一通火,今早甚至都罢朝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疑道:“莫非,陛下与右相大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难不成之前传言,右相大人误杀陛下母妃一事为真,只是因为右相大人权力过大,新皇根基不稳,所以……血仇压到至今才报?” “不对啊,你这说法不合理……”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同时噤了声。 私下里谈论皇族之事可是要掉脑袋的,没有一个人再敢说半个字。 第387章 天映月效忠的人 第387章 天映月效忠的人 许是因为各种各样的谣言太多,偌大的帝都整体氛围都极为压抑。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在天子脚下生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怒了龙颜惹来杀身之祸。 而作为被众人关注的中心,右相府邸此时确实一片愁云惨雾。 苏倾予自打回府后就未合眼,没换下血衣,也不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只是异常的平静地为江芷婉净身着寿衣,又将苏银川的断臂仔细的贴合在尸身上后,便跪在两具棺木前,再未动过一下。 若非还能观察出她身体在细微的颤抖,怕是会让人误以为她受刺激过大,如僧人一般“坐化”了。 灵堂外,叶漱皱着眉,担心地朝里瞥了一眼,拉过一旁同样十分担心的何伯问道:“何伯,怎么办啊,公子她再这样下去,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就承受不住,我担心……” 后面的话她没敢继续往下说,仿佛忌讳着什么一般。 何伯摇头无奈地叹道:“我也很担心啊,可这种打击,对已经经历过一次家破人亡的惨剧的公子来说太致命了,没办法了,除非公子自己能想开,否则就算我们进去劝慰再多也没用的。” 叶漱咬了咬下唇,目露哀恸:“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公子自己折磨自己吗?至少……至少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啊!” 说完,她一咬牙,就走了进去,跪在苏倾予身边扶着她的胳膊摇了两下劝道:“公子,身体要紧,夫人及四公子在天有灵,若是见了公子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定是极难过的。” “出去。” “公子——” 叶漱加重了语气,可依旧只是换来苏倾予一句不咸不淡的“出去”。 面对这种状态的苏倾予,叶漱毫无办法,也不敢真动手将其打晕,只好一步三回头的退出了灵堂。 这已经是第二次劝慰无果了! 与守在外面的何伯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两人的眼睛都有些泛红,叹了口气,不语。 就在这时,一人急忙跑来对叶漱道:“阁主,外面来了一位天姓公子求见公子。” 后者以为是天子松,便让人放人进来。 因为担心苏倾予的安危,所以叶漱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传令回阁中,将精英手下全部调来的长安,守在府里。 所以现在整座右相府可以说是高手云集,不经允许,怕是只苍蝇都难以飞进来。 不久后,一身缟素的天子樾就随人走了过来。 见并非是意料之中的人,叶漱及何伯立马警惕起来。 二人站在灵堂门口,阻止天子樾,斥问:“来者何人。” “在下乃是天家弟子,名子樾,是子松的兄长。令夫人一事,在下十分抱歉,希望能见苏公子一面,当面请罪。” 叶漱皱眉,莫非,江芷婉之死与这个人有关? 想到这一茬,她脸色立即变得极为难看起来,直接拒绝道:“公子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天子樾朝里看了一眼,态度诚挚道:“姑娘请行个方便,让在下见苏公子一面,有些误会还是澄清为好。” 他十分担心苏倾予因此记恨天家,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十分清楚,苏倾予背后还有整个古蜀思华坞作为后盾,且不说这个,就单论其师傅及整个棠家,也不是他们天家能惹得起的。 说是并列十二家族,但还是分个实力高低与否的。 “夫人与四少的死,与你有何关系?”叶漱眯眼问道。 “我救人来迟,才让家妹犯下大错,这件事我定会给苏公子一个说法,只是现在……可以让我见苏公子一面吗?” 叶漱闻言神色丝毫不见缓和,既然是仇人的兄长,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现在闹起来可能会惹公子烦,她都恨不得召集手下先将这个人抓起来再说。 “姑娘?” 天子樾见她抿唇不语,不由皱眉询问,只是对方依旧不理人,任他怎么说,叶漱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挡在路中间不让他进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跟着守在灵堂外,微蹙着眉,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十分苦恼的模样,摆明就是不见苏倾予不罢休了! 叶漱本还想说什么,却被何伯拉住了。 后者对她摇了下头,示意她随对方去,别管了。 …… 另一边一个小镇上的客栈里,纳兰莲生看着终于转醒的苏幸,轻松了一口气打趣道:“舍得醒了?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苏幸眼里有些懵懂迷茫,不久后他突然坐了起来,急忙抓住莲生的袖摆慌张道:“哥哥,带我去找娘亲和兄长,快点。” “怎么了?” 纳兰莲生看着苏幸眼神分明还不是特别清明,明显大脑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可是这一脸着急之色从何而来? “我……我梦见娘亲和兄长满身鲜血的站在一片黑暗中,那里很黑很黑,他们脚下流了一地鲜血,我害怕!” 说着不由哭了起来,抱着莲生的胳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被吓着了。 莲生想起昨晚自己胸口乍然而逝的痛楚,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但还是伸手拍了拍苏幸的后背安抚道:“乖,幸幸不怕,梦都是相反的,娘亲和兄长现在一定安然无恙的在长安城等着你回去呢!” “嗯。”苏幸将头埋在莲生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不时抽噎着,显然兴致不高。 莲生没再浪费时间,觉得继续拖下去反倒夜长梦多,于是决定立刻启程赶往长安城。 由于害怕将苏幸一人留在房间里,楚梦禾又会找上门来害他,索性收拾好细软抱着苏幸就出了客栈,决定找到马车即刻启程。 而这一次,他们走的格外顺利。 楚梦禾也没出现阻拦,倒是让莲生觉得省心不少,同时心里又觉得有些疑惑,对方之前明明还十分拒绝他离开的,怎么现在就没动静了。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很快就租了辆马车赶往长安城。 而他没注意到,楚梦禾就站在客栈楼上的客房里,通过窗子注视着他们离开。 待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楚梦禾这才转身,看向跪在不远处,披头散发的少女。 那特殊的鱼尾长裙,还有那眉间的八瓣樱花,每一处都昭示着此女正是天映月。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为何会失败?” 楚梦禾靠着窗,双手环胸,淡淡地看着天映月,嗓音堪称轻柔,可却让后者打了个寒颤。 天映月咬了咬下唇,她不能说是因为私心想要折磨天子松选中的天灵子的缘故,所以没有速战速决,这才生出变故。 于是哑声道歉:“尊主,对不起,都怪属下办事不力,这才没能直接杀了苏倾予,不过……” “嗯?”楚梦禾微微掀了一下眼皮。 “属下已经杀了那两个人质,也足够苏倾予痛苦很久了。” 楚梦禾闻言,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一些。 也没再追究天映月的责任,挥手示意其先下去收拾一下。 他没再阻拦莲生离开的原因,其一是知道苏幸已醒,他拦不住,其二是天映月回来了,长安城也没什么危险之处了,自然也就可以放人了。 第388章 终于得见 第388章 终于得见 不久之后,纳兰莲生就带着苏幸来了长安城。 始一进城,他就感觉城中氛围不对劲,至于具体,却并不清楚。 一路不停,径直来到右相府,可刚掀开轿帘,看见匾额上挂着的白稠,还有两边挂着的写着“丧”字的白灯笼,典型一副正在办丧的样子,他心脏一缩。 察觉到身后的苏幸想要挤出来,他连忙抬手想将人推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苏幸已经探头出来,并且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纳兰哥哥,这是什么,为什么……哥哥府前挂着白稠和白灯笼?”苏幸软糯的话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和颤意。 纳兰莲生心脏一抽,沉默了一会不知该作何解释,正想着说辞,苏幸已经自个儿跳下了马车,然后迈起小短腿就朝府里冲去。 可是却被守在府门口的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苏幸当即哭嚎起来:“你们两个坏人,你们让我进去,我要找兄长,呜呜呜,你们让开啊……” 紧随而来的纳兰莲生让看守府门的二人通报一声,就说是苏幸小公子回来了。 就在他与二人交涉间,苏幸趁他们不备,一猫腰瞬间就窜了进去,然后熟门熟路的跑不见了踪迹。 其他人愣了一下,赶忙追了过去,两个守门人是叶漱的属下,也是个中高手,苏幸那小短腿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多久就被抓住了。 正吵闹不休间,听闻动静的何伯及时赶了来。 见到苏幸的瞬间,何伯愕然地张了张嘴,像是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音喊道:“是小公子回来了?” “呜呜呜嗝,何伯伯救救我,这两个坏银欺负我呜呜呜……” 何伯立马呵斥二人松手,然后赶忙跑过去蹲下身抱住苏幸,泛红的双眼瞬间落下泪来。 “伯伯,幸幸……痛痛……” 何伯闻言一惊,忙松开手安抚起来。 莲生见何伯一身缟素,心下不安地问:“何伯,请问,贵府何人仙逝?” 何伯整个人似僵了一瞬,然后才抬头看向他,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后道:“公子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抱起苏幸领着莲生朝灵堂走去。 不远处的叶漱看清楚来人之后先是瞪大了双眼,悲喜交加,一时不知是哭是笑,表情扭曲道:“幸幸?” “叶姐姐,家里怎么了?” 苏幸红肿着双眼,用温软的嗓音问道。 他早就想问了,只是碍于一路上何伯过于沉默,氛围也很是压抑渗人,他不敢开口,这才忍到现在。 叶漱下意识地朝灵堂瞥了眼,看了看苏幸天真无邪的眼睛,半晌开不了口。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眼前这个孩子,这场丧礼,是为他娘亲和四兄长办的。 直接说出来,未免太残忍了些。 “我带你去找兄长可好?”叶漱柔声问道。 “好。”小孩点头,十分懂事的没有追问。 叶漱牵着苏幸走进灵堂,纳兰莲生知道现在需要留给这对“兄弟”独处的空间,所以并未跟进去。 一转眸,就看见了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天子樾。 他惊讶地挑了下眉,十分疑惑对方怎么会在这里,于是走过去,压低嗓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天子樾对他苦笑一声道:“说来话长,等此间事了,我在与你细说。” 莲生闻言倒也没再追问,转而问道:“这丧事是为谁而办?” 天子樾沉声道:“苏倾予生母及兄长。” 莲生大惊失色,声音不由抬高了两个度问:“谁干的?” “家妹。” “……” 莲生沉默了,他想,他大概猜到一点对方在这里的原因了。 灵堂内,苏幸显然被身着血衣的苏倾予吓着了,他拉着叶漱的手不由瑟缩了一下,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叶漱,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吧。”冷淡飘忽的嗓音里夹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疲惫。 叶漱低头看了眼身边的苏幸,正巧后者也抬头看她,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最后苏幸主动松了手,对她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先走。 叶漱默默地对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的苏倾予行了一礼,然后便退出了灵堂。 苏幸握了握小拳头,糯糯地唤道:“兄长,我回来了。” 苏倾予闻声整个人一震,她僵硬地回头,爬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小不点,灰暗的眸子像是瞬间染上几分鲜活的色彩,不似刚刚那般死气沉沉。 “幸幸!” “兄长!” 苏幸小跑到苏倾予面前,毫不介意对方满身血污,一下子抱住对方的脖颈,察觉到对方浑身冰凉,不由抱的更紧了些。 “兄长,幸幸好想你与娘亲啊,离开长安城后有人追杀我们,青蒿哥哥掩护我逃走,我与娘亲和四哥哥走散了。 后来追杀我们的人追上我了,我好害怕啊,我怕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得娘亲和兄长了。 幸幸受了伤,很疼很疼,还好掉入山崖下被纳兰哥哥救了,不然幸幸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兄长你了。” 苏幸一抱住苏倾予就忍不住将前段时间所受的苦楚和委屈全部说了出来,闷闷的嗓音听的人直心疼到了心坎里。 苏倾予抬手轻轻拍了拍苏幸的后背,安抚道:“乖,别怕,兄长再也不会让人伤害幸幸了,再也不会了,啊。” “嗯,幸幸相信兄长。” 苏幸离开苏倾予的怀抱,回头看了眼灵台上摆着的两个牌位,他已经识字了,立刻就认出来上面写的是他娘亲和四哥的名字。 眼里带着几分惶恐地看向苏倾予问道:“兄长,娘亲呢,四哥哥呢,台上摆着的木牌为什么要写着他们的名字?” “幸幸,”苏倾予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哭,此时听到苏幸的疑问却不禁哽咽起来,她不愿让苏幸察觉她的情绪,便立即低下头,将痛苦悲伤掩藏一二,好半天才抬起头,用沙哑的嗓音柔声道:“娘亲和四哥去了一个很远很美的地方,那里再也不会有危难了。” 苏幸垂眸沉默了许久后才重新开口问:“他们为什么要丢下幸幸,是不是幸幸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幸幸之前丢下他们独自逃走,惹得娘亲不悦了,所以娘亲不要幸幸了?” 说完他接着又哽咽着补了一句:“可是幸幸不跑,只会拖累他们的呀,幸幸也受了很重的伤啊!” “幸幸不哭,幸幸没有做错什么哦,娘亲也没有不悦,只是他们累了,需要去那个地方休息休息,等以后幸幸也累了,就可以去找他们了哦!” “那……那里有兄长吗?”苏幸惶惶不安的问:“我们会走散吗?” 苏倾予强扯出一抹笑来:“当然不会,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定会团圆的!” 苏幸重重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苏倾予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复杂,也没看见苏幸低垂的眼睑下藏着不少于她的哀恸和悲伤。 苏家的孩子都聪颖早慧,怎么可能当真什么都不懂。 只是他不愿再给疼爱自己的兄长增加心理负担了,所以便将眼泪都憋在了心底。 第389章 一线生机 第389章 一线生机 府外,一个身着素袍的儒雅青年定定的站了良久,脸色变化不定。 直到守在右相府外的侍卫看他的眼神愈发不对劲,他才上前对二人道:“在下余欢,烦请通报一身,告诉苏公子,夫人还有救。” 那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话很可笑,人死不能复生,不仅是天道伦常,更是事实。 可是他们再次看向面前的儒雅青年,见他表情平静严肃不似说笑,不由慎重对待起来。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作为灵修,吸纳天地灵力永驻青春,延年益寿都有可能,那么死而复生,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其中一个人说了句“等着”之后转身就忙跑了进去。 这些人毕竟直属叶漱管辖,并不知道苏倾予跟余欢其实认识,不然也不会这么冷淡。 不久之后他就再次跑了出来,神色较之刚才多了些恭敬郑重,将余欢请进了府中,引进灵堂旁的一处屋子里。 经过灵堂时,他看见一道披麻戴孝的稚嫩孩子身影正跪在堂里烧纸,想来应该是苏倾予的小弟。 默默在心中叹了句“造孽”后,便进了一旁的屋子里。 已经换了身干净素衣的苏倾予同样披麻戴孝,双目红肿,一副苍白憔悴的模样,哪还有半分谪仙之姿。 看来这一次的打击对她来说真的太大了。 “余掌柜,你说我娘还有救,是真的吗?” 余欢本想安慰她一番再进入正题,哪知他进屋,就收到了对方的质问。 那般焦急的语气,显然很在乎他之前让人传的话的真实性。 余欢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点头郑重道:“是,人死十二个时辰之内,只要尸骨完好,亡魂便可凝儿不散,只需做法招魂即可施展封印之术,将魂魄与肉/身封印在一块儿,便能回魂成活死人。” “活死人?” 这三个字对于苏倾予来说并不陌生,在穿越前的现代,她也知道这个名字,只是很显然,两个世界的同一个名字,意思并不一样。 果然,就听到余欢解释道:“活在人界的人魂,以肉/身为幌,瞒过轮回司及阴差,不得转世,十年之内,若是不能完全复活,魂魄就会消散,飞灰湮灭。” “!” “其实这是对死者较为不尊重的做法,毕竟人魂被封印在肉/身中,若没有特殊安置之地,饱受阳火炙烤,也是非常难受的。” 苏倾予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定定地看向余欢,她知道,对方既然提出了这种说法,那么必然有应对之策,于是沉声道:“还望余掌柜指点迷津。” “九禁之地,苏公子知道吗?” “略知一二。” “那我就不废话了,九禁之地的混沌灵果,便是炼制起死回生丹的药引,其他灵药我可以来配制,只要能得到九枚灵果,我便有把握炼出灵丹,复活夫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倾予确认道。 余欢点头肯定道:“是。” 虽说她知道这片大陆很神奇,却没想到竟真的可以复活死人。 苏倾予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心情后,眼神复杂地看向余欢问:“为什么要帮我?” 她跟余欢相识并没多久,没必要为了她的家事耗费心神。 无论是招魂封印,还是炼制灵丹,她相信,这种逆天之举,绝非易事,做了甚至很有很可能对自己不利。 所以,对方到底为什么要帮她,若说一时兴起,或是善意使然,她断然不信。 瞌睡来了就送枕头,饿了就天降馅饼,平白无故哪里能有这等好事? 她盯向余欢的眼神里略带审视的意味,然而她心里清楚,就算余欢当真提出什么条件来,只要能真的救活江芷婉,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达成。 后者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忙道:“我说了,我跟你师傅是好友,他唯一的徒弟出了这么大事,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当然,这是其一,其二,我确实还有事求你……” 苏倾予闻言怔了怔,表情古怪地反问:“就这么简单?” “简单?”余欢似乎被她这句话逗笑了,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道:“到时候你就知道简不简单了。” “成交。” 苏倾予没再说什么,立即应下对方的条件。 交易达成之后,一切都好办多了。 由于江芷婉与苏银川死去时间远远还没到十二个时辰,所以完全符合招魂条件。 只要等到天黑下来即可作法。 可是不等苏倾予激动起来,就被余欢告知一个噩耗。 “夫人还有复活的可能,可苏四公子不行。招魂封印的前提条件就是尸身完整,可是四公子双臂被断,尸身不全,魂魄无法盘踞在尸身周围,怕是已入幽冥,没办法了。” “抱歉!” 余欢眼含歉意。 第390章 被迁怒 第390章 被迁怒 苏倾予眼神一瞬间就变了,表情愕然的怔在原地。 她以为都能救活的,可没想到带着余欢进灵堂看过二人的尸身后,却得到这样的噩耗。 原本已经绝望的心被一线希望救赎,可转眼之间再次落下深渊,这样的落差令她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这一信息,江芷婉还有可能复活,可是苏银川却是真的死了。 她看着面前的两幅棺木,心里难以接受。 那个纯粹对她好,帮了她无数次,甚至在她在思华坞修炼期间,尽心竭力保护照顾江芷婉的四哥,就这样没了?! 许是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神智有了几分混沌,虽然心里无比抵触排斥接受现实,可是倒也没像原先那样绝望到了无生念的地步。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之后,整个人却仿若体力不支般摇晃了两下。 好在一旁的叶漱及时扶住她。 从昨夜至今,她还没有合过眼,整个人身心都处于极度紧绷状态,高压状态下还有身上的伤势没处理,再加上她受天罚,灵源被封,于普通人无异…… 种种叠加,她能坚持到现在还没陷入昏迷,已经很不容易了。 余欢张嘴似想安慰,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毕竟在失去至亲之人面前,所有安慰之语都没半分分量。 “兄长……” 手突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苏倾予低头就看见一脸担心的苏幸,心里的伤痛似乎被抚慰了些。 她压制住心底的难受,问:“你之前提及的特殊禁地,哪里有。” “可挡人间阳火,能为活死人提供庇护的至阴至寒之地,距离最近的自然是的上苍荫庇的凤家皇陵。” 苏倾予闻言不由皱眉,问道:“可还有别处?” “有,但距离太远,来不及了。我知道你手下能人异士不少,可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得。除了入主皇陵,别无他法。” 苏倾予心猛地一沉,她越是想要与皇家凤氏撇清关系,却越是牵扯不清。 皇陵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躺进去的,除了皇家人,便只有陪葬者才能进去。 而且凤家皇陵需得龙佩为钥才能打开,也就是说,若没有当朝天子凤月寒的准许,她根本就没办法将江芷婉的尸身送进皇陵! 想想变得越来越难缠的凤月寒,她不由抬手捏了捏眉心骨,觉得有些头痛。 余欢见她脸色不好看,想必是有为难之处,想来也是,皇陵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沉吟了片刻后再次道:“皇陵难进,不然便寻一隐蔽之处,由鄙人布下阵法,虽无法完全遮挡阳火,但至少可以让夫人魂魄好受些……” 苏倾予却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进宫请见陛下,实在不行的话,再说吧。” 说完便抿紧了唇,想起不久前的不欢而散,脸色又阴沉了几个度,此次面圣,恐怕又少不了一番被刁难…… 暗叹了一声,安排余欢去厢房休息,并让叶漱保护好苏幸,安排人守好灵堂之后,便立刻去了皇宫。 正在批阅奏折的凤月寒听宫人说苏倾予请求觐见,眼神微闪,却没有立刻召见。 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候在御书房外的苏倾予眼神一点点暗沉下去,凤月寒是故意想打压她吗? 转眼两个时辰便过去了。 宫人来来往往,见状皆目露疑惑,当朝右相不是与当朝天子关系最好的嘛,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苏倾予站的太久了,眼前的景象时而模糊,时而清楚,她紧拧着眉忍着不适,见里面的人仍旧没有召见的意思,不由舔了舔了干涩的唇,问面前的太监:“周公公,陛下为何不见我?” 也多亏了她素日里从来不轻易拿捏架子,就是对待宫人也是温润有礼,所以倒是积累了不少善缘。 眼前这个周公公就是曾受她照顾过的宫人之一,所以眼下她虽遭皇帝冷待,周公公也没对她摆冷脸,反倒小声道:“陛下正在里面批阅奏折呢……” 说着,他怜悯地看了眼明显越来越虚弱的苏倾予,更加小声地关心问:“苏大人,您可是哪里惹怒了陛下?” “我……” 垂眸站立的苏倾予闻言眨了下眼睛,刚开口,眼前却一黑,竟晕了过去! “!” 周公公当即被吓了一跳,立马指挥一旁的侍卫将苏倾予扶起来,然后转身就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陛下……” “没看见朕正忙着吗,出去!” 周公公被凤月寒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可想到门外晕倒的人,还是忍不住说:“陛下,苏大人晕倒了。” 正拿着朱笔的凤月寒手一抖,一不小心在奏折上划出一道红痕,正好圈出了折子上的“赐婚”二字! 只是心神烦乱的他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便立马推开了面前的折子疾步走了出去。 正就看见侍卫将苏倾予从地上扶了起来,说是扶,不如说是抱。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倾予压根儿就已经陷入昏迷中没了意识。 心中的怒火蹭的一下窜的老高,阴沉着脸走近,吓得那侍卫一哆嗦,忙喊了声“陛下”。 凤月寒不理,伸手就将人夺了过来,然后打横抱起,一边朝着寝宫走去,一边冷声道:“立马去传太医过来。” “是。” 此时,凤月寒的心里充满了悔恨。 他明知道苏倾予身受重伤,因处理丧事而整夜未眠,明知对方疲惫至极,可还是因为部分朝臣上书,请求他给苏倾予和他们的女儿赐婚而迁怒,故而不见人。 很快回了寝宫,便将人放在龙床上,伺候在宫中的宫人大惊失色,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立马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木头人模样。 站在后面的周公公见状也是一脸纠结,历来能睡上龙床的,除了皇上,就只有后宫妃子,就算右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没资格睡在这里。 这已经不仅仅是越矩了,简直是大不敬,追究起来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可右相目前昏迷不醒,是陛下亲手抱他睡上来了,这…… 他想提醒皇上,这样传出来不仅对他不好,还会有损右相大人的名声,可是抬眸飞快地看了眼皇上的脸色后,他理智的选择了闭嘴。 第391章 谈判 第391章 谈判 得到皇上传唤,太医院院首背起医箱便带人赶了过去。 凤月寒负手站在一旁,脸色冰冷。 许久过后,众太医脸色古怪,围在一起嘀咕了一阵,似有分歧而争执不下。 院首的眼光不时扫向凤月寒,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看了分外焦虑。 凤月寒眯了眯眼,沉声问:“到底怎么了?” 众人相互推搡,最后还是院首分外惶恐地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凤月寒面前低头道:“老臣惶恐,还请陛下治罪,经臣等诊脉发现,苏……苏大人他……” 说到这,院首似如鲠在喉般,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就眼下这形势,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当朝皇上重视右相的程度非同一般,若他当真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怕是会被暴怒中的皇帝陛下处死的吧?一定会的吧! 想到这,院首瑟缩了一下。 凤月寒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眯起眼睛,走到院首近前,阴影携着巨大的压力笼罩了后者:“说。” 院首闻言一惊,抬手擦了擦额际的冷汗,深呼吸了口气后,脸色灰白道:“回禀陛下,苏大人身受重伤,失血过多,身体劳损过度,五脏衰竭,无……无药可治,命不久……”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月寒一脚踹倒在地上。 “你是太医院院首,你给朕看清楚了,苏卿只是受了些伤而已,就算伤及内脏,可怎会在短短一夜里五脏衰竭,庸医,你们这群庸医,朕要你们有何用?若你们治不好苏卿,便等着给苏卿陪葬吧。” 院首被踹倒后忙爬起来,跪在一旁低着头,闻言惶恐地解释道:“陛下息怒,臣等也正在疑惑这个问题,苏大人的伤应该已经处理过了,所以并未出现感染发热的情况。只是苏大人五脏确实衰竭,并非是生病中毒所致,具体为何,有待进一步诊断。” 凤月寒冷静下来,走到床边看着闭着眼睛没了意识的苏倾予,美的雌雄莫辨的脸苍白柔弱,没了平日里的清冷和锋芒,平白多了丝女子身上才有的柔软气质。 想法乍现,他连忙摇头压下这股莫名的感觉,暗恼自己怎能将倾予比作女子。 抬手挥退殿中所有人,他坐在床沿,盯着苏倾予的脸神思恍惚,他想,他大概知道苏倾予脏腑衰竭的原因了。 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天谴之罚,他该怎样做才能救对方? 皇族血咒乃是宫中顶级秘辛,虽然他略知一二,但因为不受宠的缘故,这类密事他所知确实有限。 想来想去,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一个人,或许那人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垂眸见苏倾予没有醒来的意思,他便起身离开了寝宫,径直去了天牢。 …… 阴暗潮湿的天牢在火把的照耀下,被笼罩了一层诡异的橘光。 凤月寒站在一间牢门外,盯着里面随意靠墙而坐,一腿平伸,一腿曲起,一片风轻云淡的青年。 青年就静静地坐在那,及腰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一身华贵气质慵懒随和,少了往日的锋芒,更显雍容而深不可测起来。 给人一种他并非阶下囚的错觉。 对方见了他,唇畔勾起一抹浅笑,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似乎毫不意外。 凤月寒暗叹了一声,不愧是凤宸珏,即便在这种环境下也难掩其风华。 “九皇弟,好久不见。” “呵,陛下日理万机,不是特意来这牢里找臣弟叙旧的吧?” “……”凤月寒默了一瞬后道:“倾予性命垂危,我有些事,想请问你。” 凤宸珏闻言立马明白过来,嗤笑一声,半垂下眼睑道:“他垂危关我何事,与我缔结血咒的人是他,背叛我的亦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想必做好了接受天罚的准备,本该死之人,莫非陛下指望我救他不成。” “我只是想知道,如何才能救他,没让你出手。” 凤月寒心中暗恼,明明与苏倾予之间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可是如今知她将死,不知为何心中难受至极。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放下身段来这肮脏的天牢,请教某人怎样才能救治仇人? 他是魔怔了不成? “简单啊,你将皇位给我,天罚便会消失。你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天道默认天秦守护者失职,才降下天罚。若是一切重新归位,自然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凤月寒恍惚了一阵,皇家兄弟阋墙,这一切的后果却要身为外人的苏倾予来买单? 何其委屈,何其不公? 然而母妃的遗言还回荡在耳边,想起母妃惨死的状态,他神情冷淡下来,见没得谈,便不欲多言,准备离开。 它不信天道诅咒一类的诡事,对方不愿出手,他便自己想法子救人。 他就不信,苏倾予这般祸水似的妖孽会这么短命,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第392章 续命 第392章 续命 凤宸珏见凤月寒冷下脸一言不发就要离开,低低地讽笑了一声。 虚伪的人! 他当对方有多在乎苏倾予,居然能放下心里的仇恨,放下贵为天子的身段来这里向他请教问题。 原来也不过如此,终究还是皇位重过那人性命。 暗叹了一声,苏倾予眼光真是有够差的。 不过还是在凤月寒踏出牢房前开了口道:“我有办法替他续命,不过前提是,你得放了我与三哥。” 凤月寒眉眼一沉,对方倒是找了个好时机,只是…… “不可能。九皇弟别误会,我想救活苏倾予,不过是为了折磨他罢了,他竟敢对我母妃做出那等荒唐事,怎能一死了之。呵,他的命罢了,可不值得放过你二人。我宁可他死,也绝不放过你们。” “凤月寒,”凤宸珏低喝了一声,嗓音染上了些怒气道:“你心里该清楚,苏倾予根本就不会对你母妃做任何不耻之事,你跟本就是自己想找借口染指他罢了,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他一直都很清楚凤月寒对苏倾予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眸光沉了沉。 “我劝你,不要对他生出什么旖念,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凤月寒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凤宸珏说来唬他的而已,作势便要离开。 凤宸珏咬牙:“你真的想看他死不成?” 他必须承认,是他输了。 凤月寒忍心弃苏倾予死活于不顾,可他做不到。 闻言,凤月寒顿住了,他并不想苏倾予死,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来这里。 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向凤宸珏,他知道,对方应该还有话要说。 果然,只听对方道:“我救苏倾予的条件只有那一个,既然皇上不愿,大可软禁我与三哥。锦衣玉食惯了,实在不习惯阶下囚的生活。” 凤宸珏说着耸了下肩,状似对此万分嫌弃的模样。 凤月寒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条件。 凤宸珏与凤煜炎随人离开天牢时,外面天色已渐沉,一抹晚霞不舍的挂在天边,如火如荼。 二人先是进宫洗漱了一番,虽然没有往日的玉冠华服,仅一身素袍也难掩二人的气质风华。 凤宸珏来到寝宫里,看见躺在龙床上小脸惨白的人时,心里蓦然涌起一股又爱又恨的强烈情绪。 待平复情绪之后才敢接着靠近,不然他怕自己一时冲动会掐死这个临时反水,害他一无所有的人。 他坐在床沿边,状似替苏倾予把脉,实则是将灵元渡进对方体内。 王族血咒霸道的摧残着苏倾予的五脏六腑和经脉,只有他的灵元和血才能为其续命。 用灵元温养对方身体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他才收手,然后命伺候在一旁的宫人取来一只碗和一柄匕首。 那宫人请示般小心地看了眼凤月寒,得到允许后这才下去行事。 不久后,宫人便用托盘呈上一只白玉碗和匕首,凤宸珏用匕首划开手腕放血,划了三道才勉强接了大半碗鲜血。 随便用绷带缠住伤口后,便一手扶起苏倾予,一手端着碗将血全灌进了苏倾予的口中。 说来也怪,那血灌进去后,隐约泛起些微光,很不寻常。 凤宸珏放下空碗后不由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手帕,将苏倾予嘴角的血擦拭了干净后,轻柔的动作让凤月寒不悦的皱了皱眉。 忍不住开口打断这单方便的脉脉温情道:“这就可以了吧。” “嗯,以后每隔七日,都需要我用灵元替他温养身体,每月的初一十五,必须饮我血来续命。” “这些都治标不治本……” “根治只有那一个法子,你不愿意罢了,不信的话,皇上可以去密阁,那里有关于王族血咒的相关介绍。” “……” 凤月寒没再说话,皇位他不可能让出去,不仅是因为母妃的遗言,也是因为假如他不再是皇帝,没权没势,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留的住苏倾予。 强迫也好,囚禁也罢,他都不想放过他。 目光扫向躺在床上的人,见其脸色似乎红润了些许,心头一跳,莫名悸动。 紧接着发现苏倾予眼睫颤了颤,大有随时都会醒来的架势,目光一沉。 凤宸珏显然也发现了,他细细地描摹对方柔和下来的眉眼,十分期待这双眸子睁开时会是怎样的色彩。 然而,很显然某人并不希望苏倾予看见他。 “住处朕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以你的身份不适合长久逗留在宫里,先离开吧。” 凤宸珏握了握拳头,然后一脸风轻云淡的起身,离开。 期间没看凤月寒一眼。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起身的瞬间,尚还禁闭双眼的苏倾予的手无意识的抓了一下他的衣摆,似在挽留着什么。 凤月寒屏退所有的宫人,刚在床边坐下,苏倾予蓦然睁开了双眼。 眸子像是蒙了层雾气似的不如原先清亮,带着几分迷茫,不过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很久。 她怔怔地看着床幔,刚刚……她好像听见凤宸珏的声音了! “醒了?” 闻言,她这才扭过头看向凤月寒,神色冷淡的坐起身子,身体的感官知觉慢慢回笼,口腔里一股子血腥味,腥甜的令她反胃。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躺在皇帝寝宫的龙床上,便来不及追究这些,连忙强忍着不适翻身下床弯腰行礼道:“臣惶恐,臣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晕倒在御书房前,后面的事一律都不清楚,担心凤月寒又要借机折辱她,脸色不由紧绷起来。 凤月寒扯了一下嘴角略感苦涩,他们之间,当真横亘了一条跨不过的天堑! 压下心头的情绪,状似无所谓地道:“据说爱卿有事求见朕,不知是何要事?” 苏倾予直起身子,抿了下唇,嗓音略有几分低哑道:“还请陛下开启皇陵,臣……臣想借一处安置娘亲。” 话一开口,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要求过分。 哪怕不是皇陵,就是普通人家的祖坟也不会准许葬进外人遗体的啊。 “苏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凤月寒笑了笑,眼底却全无笑意,对方难道当真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不成,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臣知道,臣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还请陛下成全。” “……” 第393章 执念生 第393章 执念生 凤月寒沉默了片刻后道:“皇陵里葬的都是些什么人,苏卿可知?” “臣知道,上有帝王妃嫔,皇亲国戚,下有陪葬兵马,宦官侍女。” “那苏卿想让一品诰命夫人以何身份葬入皇陵?” “……”苏倾予沉默了,就因为没身份,所以才难以启齿。 凤月寒轻声笑了笑道:“不如朕赐一品诰命夫人一个身份如何?” 苏倾予愕然地抬头,忍不住神情古怪的上下打量了凤月寒,对方该不会是想纳自己已亡故的母亲为妃吧? 后者心思如何细腻敏感,当即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 压下心头的怒火,笑眯眯地走到苏倾予身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玩味道:“苏卿入宫为妃,夫人便是朕的岳母,算是皇亲国戚,自然可入皇陵。” “陛下!”苏倾予脸色煞白,她原以为上一次说的已经够决绝够明白的了,冷声提醒道:“臣是男子。” “那便为朕做史上第一男妃。” 苏倾予咬牙:“荒唐!” 她到底扶持了一个怎样的昏君啊! “既然苏卿不愿,朕自然就不勉强了,请回吧。这件事,朕权当没听见,不追究苏卿冒犯之罪。” 苏倾予站在原地没动,见凤月寒当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百般纠结。 良久,她才哑声开口:“陛下当真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只是提供一种选择,决定权,在苏卿手上。”凤月寒笑的有几分邪气。 苏倾予莫名觉得面前这个人跟记忆里的那个人相差甚远,同样的皮囊,终究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摇了摇头,甩掉心里繁杂的想法道:“我答应你,不过陛下今夜就得开启皇陵。” “如卿所愿。”凤月寒笑的有几分得意。 “不过苏卿得告诉朕,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将夫人的遗体葬进皇陵的原因是什么。” 苏倾予选择隐瞒“复活江芷婉”一事,半真半假的苦笑道:“臣听闻,皇陵乃至阴至寒的宝地,人死后葬入其中,投胎转世后必生在富贵人家。娘亲颠沛流离多年,突然亡故,臣身为人子,还未来及尽点孝道,只能寄希望于鬼神之说,为娘亲最后尽点人事。” 此事是真是假于凤月寒来说并不重要,刚才随口一问也只是好奇而已。所以明知这话有些假,他也没深究。 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其他的都只是小事。 …… 苏倾予出了寝宫,见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焦虑江芷婉一事,便急匆匆地离了宫往回赶。 待她回府后,就见灵堂所在的苑子里已经布好了阵法及香烛祭品。 余欢换了身灰色长袍,青丝未束,一脸认真之色的站在那里,要要望天,似在等待着什么, 她刚走近,余欢便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问:“去哪了,怎么一身血腥味?” “嗯?”苏倾予闻言有些莫名,什么血腥味,她怎么没闻到。 余欢多了看她一眼,见她眼神茫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沉,转移话题道:“跟皇上都说好了?一会可就要施法了。” “嗯,说好了。” 余欢点了点头,示意她在一边等着。 纳兰莲生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只是紧张的情绪还是没有得到缓解。 混乱的环顾了圈四周,并没有发现苏幸,不由问了一句。 莲生说这种场合还是不要让小孩子看为好,不然怕是会生出心理阴影,便擅自做主安排苏幸早早睡下了。 苏倾予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如此细腻的安排,就是她都没想到这么多。 莲生还想问些什么,可是余欢已经走到苑中的那口未阖上的棺材前,开始施法招魂。 他便只好住嘴,知道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苏倾予定然也是听不进的。 阴风阵阵,随着余欢施法的时间越长,本就阴沉的天空颜色更浓了几分,压得人心头难受。 “轰隆隆”的响声令人心悸,隐约能看见翻腾在乌云里的雷蛇。 苏倾予瞳孔紧缩,不自觉的紧握拳头,传说中的复活之术,到底能不能成? 一道闪电顺势劈下,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几乎毁了半个右相府。 此等天地异象惊动了满城百姓,还没到宵禁时刻,所以一时引来了不少不怕死的人围观,对着残破的右相府指指点点。 好在宫里及时来了禁卫军,疏散百姓,这才没引起更大的混乱。 凤月寒没出现,只是站在皇宫顶端遥望这一幕,暗暗想着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苏倾予做了什么触了天怒。 然而后院中的众人都没心思顾及这些了,余欢左手并作剑指点在江芷婉的眉心,似有白色的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凝在其指尖。 右手掐诀激活阵法,复活死人乃是逆天之法,只是没想到天罚来的这样快,他都还没有提前激活阵法做好准备。 第一道天雷没有劈中目标似乎触怒了上苍,天空中的雷蛇翻滚的更加剧烈,轰鸣声几乎要震碎苍穹。 余欢后背冷汗涔涔,眼看第二道天雷就要劈下,余欢不由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快点,再快点! 上空的紫色闪电已经冒出了个头,似乎在确定目标方向,就在这时,后院地面泛起了红光。 绯红色的光笼罩了众人,让人有种被隔绝世外的错觉。 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那紫色的天雷居然逐渐消失不说,就连雷鸣也逐渐消音,一切又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余欢轻松了口气,还好,总算来得及。 他之所以没有提前就激活阵法,是因为此阵会隔绝阵法之类的所有气机,以达到隐瞒天道的目的。 可一旦阵法启动,就没办法继续招魂了。 所以他只有先招魂,可谓是一招险棋。 低头看着凝在指端的白色光团,这就是江芷婉的亡魂,因为是普通人的缘故,死后魂魄就会陷入混沌状态,无法维持人形。 暗叹了口气,虽然犹豫,最终却还是将魂魄送进了江芷婉的肉/身里,一枚奇异的红纹渐渐浮现在江芷婉的左额,封印之纹。 当一切归于沉寂,苏倾予忙跑过来,双手紧张的抓着棺材的边缘问:“余掌柜,我娘她……” 后面的话她没接着说下去,她怕…… 余欢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魂魄已经封印进肉/身,趁天亮前,赶紧送夫人入皇陵吧,只要找齐九枚混沌灵果,就能彻底复活夫人了。” 苏倾予咬了咬下唇,命人封棺。 明知复活死人这种事太过缥缈,可是想到之前的异象,她不由生出一抹希望,或许,江芷婉真的有机会复活! 第394章 活死人城再现 第394章 活死人城再现 待夜深人静之后,苏倾予才带着人抬棺来到皇陵,而凤月寒早已等候在那里。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多余的话,凤月寒用龙佩打开皇陵的入口,率先走了进去,领人来到一座空的墓室,表示可将棺材安置在此处。 离开皇陵以后,一行人回了城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苏倾予正准备向凤月寒请辞,手腕却突然被后者扣住。 她皱眉,不习惯跟人肢体接触,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我有事问你,你让他们先回去。” 苏倾予微一眯眼,不知道对方又想干什么,为了自身安危,她并不愿意将属下屏退,于是道:“都是自己人,陛下但说无妨。” “苏卿莫非是在害怕跟朕独处?”凤月寒挑起一边唇角笑的邪气,手腕猛地用力,将人拉至近前,用手抬起她的下巴道:“苏卿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则,朕怕是忍不住当着你这几个下属的面,真的对苏卿做点什么。” 言辞暧昧,动作轻佻,眼前这个人跟还是七皇子时的凤月寒恍若两人。 那几个属下见主子被调戏,浑身杀气立显。 他们本就是江湖中人,不服朝廷那一套,管他天皇老子,敢动自己主子那就是找死。 苏倾予察觉到杀气一个激灵,立马喝退几人,缓下语气后便让他们先回去。 几人虽然不愿,不过倒也不敢违背命令,只能默默地退回。 “陛下,人都走光了,不必再演戏了吧!” 凤月寒冷哼一声,推开几乎被搂在自己怀里的苏倾予,转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苏倾予被推攘的脚下一个踉跄,越发觉得凤月寒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凤月寒这才放慢步伐问道:“苏卿当真不跟朕解释解释今夜之事?” 明白对方所指,苏倾予却摇头一脸淡然地道:“若臣说是意外,陛下相信吗?” 凤月寒笑眯起眼睛:“信,苏卿所言,朕自然信。相较于这事,朕更想问苏卿一句,明知背叛血咒会死于天谴,为何还要一意孤行?你可知自己,命不久矣?” 苏倾予停下,看向同样停下来看着她的凤月寒的眼睛,清浅的笑了笑道:“我说过,我欠你的,现在还清了。至于其他的只是我自己的事,与陛下无关。” “什么叫与我无关?别忘了,你已经答应了嫁我为妃。” “唉,”她轻叹一声,几分疲惫,几分厌倦:“陛下视臣为仇人,臣若死了,不正合了陛下心意,陛下何苦过问太多,管臣死活?” “你……”凤月寒一噎,这话说的太在理,堵得他说不出来,半晌才恨恨地道:“我告诉你,你欠我的还没还净,我让你活你就不许死,否则我便将你母亲的遗体碎尸,将你最年幼的弟弟送去当童倌,你必须活着,来替你曾犯下的错恕罪。” 苏倾予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他们俩说的并非是同一件事。 凤月寒以为她的意思的,将他送上皇位便还清了血债,可她不过是还清了上辈子欠她的债。 至于云烟一事,错不在她,云烟自杀陷害于她,她没理由承担任何后果。 只是说来对方也不会相信,索性闭口不言。 见她沉默,凤月寒一甩袖,沉着脸兀自离开。 一袭素衣的苏倾予单薄的像一抹孤魂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叹了口气准备回府,可没走几步,惊觉气氛不对。 夏夜没理由这么冷,透骨的阴冷,有几分熟悉! 心脏剧烈的跳动,她隐约猜到了一些,只是目前的她毫无自保能力,并不打算跟对方硬碰硬,只得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呼呼寒风刮在脸上,响在耳畔,活像鬼哭狼嚎。 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倾予,你怕了,桀桀桀……” 苏倾予像是没听见一般,半垂着眸子继续往前走。 然而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因为无论她怎么走,周围的景象都毫无变化,就像是在原地转圈一般。 深呼吸一口气,她站定,对着虚空冷声道:“活死人城的鬼物,出来吧。” “桀桀桀,既然被你猜到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一阵怪笑,似男似女的声音透着令人心寒的怪异。 只见虚空一阵扭曲,一大团黑雾像是水墨晕染了一般从扭曲的地方渗出,黑雾中浮现出无数张鬼脸,有的狞笑有的无声哀嚎,仿佛其中有无数冤魂在挣扎一般。 “苏倾予,城主有请,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夺舍你的身子前往活死人城?”一如既往的古怪声调。 苏倾予表情冰冷,将九凰令紧握在手心里讽道:“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虽然她灵源被封,无法使用灵力催动九凰令,可九凰令乃灵物,一旦感应到受妖邪之物的攻击,必定会主动反击。 不用她做什么,九凰令在手,这鬼物也休想近她身。 果然,被激怒的那团黑雾变化成一个模样狰狞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她扑来,只是在接近她的瞬间,却被一道金光反弹出极远的距离,就连黑雾都消散了不少,不如原先那般凝实。 “啧,果然如城主所料,你有宝物护身,还好城主有先见之明,赐我封魂珠用来克制你手里的东西。” 黑雾喃喃自语,苏倾予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封魂珠”、“克制”等词,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令她忍住绷紧了全部神经。 紧接着就看到那团黑雾边缘像是镀了层白光,九颗玻璃珠大小的石珠从雾中冲了出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那股莫名的危机感瞬间达到了顶峰。 苏倾予甚至产生了一种恨不得转身就跑的冲动。 没人注意到, 一个角落里,有一截白白嫩嫩的东西从地面伸了出来,然后一抖又缩进了地里。 …… 与此同时,正在右相府的纳兰莲生和被软禁在城北一座偏僻宅院中的凤宸珏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同时眺望苏倾予所在的方向。 凤宸珏正欲前往仔细查探,却被凤煜炎拉住了手腕。 “小九,你要去哪?” “三哥,无心传话给我……” “又跟苏倾予有关?”不等凤宸珏说完,凤煜炎就一脸不耐的打断:“小九,你清醒清醒,苏倾予已经背叛你了,他现在是死是活与你无关,你何苦非得将自己送到对方脚下任他践踏?” “你不惜耗损精元为他续命也就罢了,他的事你就别再管了,天塌了还有凤月寒给他顶着,你在这操什么心。” “与其关心敌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重新夺回来,还有西北边境再传战报,说有莫名势力,疑似灵修组建而成,帮着赤夏国攻打凉临……” “抱歉,这些事,劳烦三哥费些心了,我暂时不会离开长安城的。” 凤宸珏打断凤煜炎的话,心中对这个一直以来都站在自己这边的兄长有些愧疚。 “你!”凤煜炎狭长的狐狸眼里充斥着怒火,一甩袖愤恨道:“执迷不悟,非得被那妖精害死才甘心。罢了,你找死我也不管你了,好自为之吧。” ‘倾予不是妖精’凤宸珏紧抿着薄唇在心底默默反驳,留下式神,自己乔装一番避开耳目迅速朝着无心传来的位置掠去。 只是他刚到,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被一人搂在怀里,那模样气质赫然是纳兰莲生。 对于被窥视毫无所知的苏倾予轻松了口气,推开搂着自己的人道了声“谢谢”。 “倾予太客气了,刚才有没有受伤?” 苏倾予摇头,只是对于刚才一事仍心有余悸。 那九颗封魂珠朝她掠来的时候,她想跑,可全身却动弹不得。 手中的九凰令颤抖不止,脑海里隐约响起凄厉的凤鸣,而她更是觉得魂魄似乎要从身体里飞出来一般,若是纳兰莲生再晚来一步,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魂魄会被抽出。 那团黑雾见失手便收回了封魂珠,看了眼纳兰莲生,非常人性化的瑟缩了一下,低语了一声“居然是龙凰岛的人”,然后冷哼一声瞬间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苏倾予不解,龙凰岛怎么了,对方怎么一见到莲生就跑了? 心里疑惑,索性问了出来。 莲生笑道:“纳兰家的灵术从某方面来说对于魂体有很大的杀伤力,以至于这些魂体邪物碰见纳兰家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遁逃。” 苏倾予点头。 莲生疑惑地环顾了四周问:“凤月寒呢,我听护卫说他留下了你有事相商,怎么眼下就你一人?” 苏倾予抿了抿唇后道:“先回去吧。” 莲生心思剔透,立马就猜到了一些,想必是二人谈话不和,凤月寒抛下苏倾予一走了之了。 心里愤怒,面上却不显分毫。 既然苏倾予不想说,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待二人彻底离开,凤宸珏才从角落里走出来,一截白嫩嫩的东西从土地里伸出来,扒拉了半天,才整个钻出来,赫然是人参娃娃无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凤宸珏阴寒的质问,无心居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喊道:“君君救救小七,小七居然……居然要与那个混蛋成亲。” 第395章 无心的请求 第395章 无心的请求 苏倾予要成亲了? 他只觉得脑海里某根紧绷的弦“咔嚓”一下断了。 仔细询问下,无心将自己之前所见所闻叙述了一番,凤宸珏听完之后一阵咬牙——凤月寒,他还真敢。 可想到苏倾予,他又一阵无力。 对方不惜违背血咒也要帮那人,说是欠那人的,他至今都没想明白,苏倾予到底欠了那人什么。 若说是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觉得苏家有愧于对方,这才不惜一切代价成全对方的心愿。 勉强能说的通,可是既知身份,便不可能答应成亲一事才对。 抿唇看了眼苏倾予和纳兰莲生刚刚离开的方向后便转身离开了,对方没事就好,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被落下的人参娃娃见凤宸珏除了一开始的咬牙切齿之后,后面就神色淡淡没有任何动作,肉嘟嘟的小嘴一瞥,往地下一钻就消失了。 不过它并没有跟着凤宸珏回到暂居的阑苑,而是追着苏倾予离开的方向去了右相府。 刚来到残破的府邸时,它一脸震惊地咂舌,不愧是天罚啊,之前远远地见了就觉得渗人,现在离得近的,更能清楚地察觉这是何等强大的破坏力。 循着气息,很快就找到了苏倾予的房间。 它隐于角落,仔细打量了一圈,确定只有苏倾予一个人在后,它也懒得隐藏,就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苏倾予的眼前。 正准备沐浴更衣就寝的苏倾予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参娃娃心脏猛然一跳问:“你来做什么?” “小七,随我去见见君君好不好?” 无心伸出肉呼呼的短小胳膊扒拉在苏倾予的小腿上,圆嘟嘟的小脸一脸谄媚的撒娇。 “不去。” 苏倾予弯腰提起人参娃娃往旁边一扔,嗓音冷淡的拒绝。 在地上滚了一圈的无心委屈的瘪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虽然身体不痛,可是被小七这样无情地对待,它心好痛哦! “小七~” 它不死心的又扒拉上来,忽闪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软软的嗓音令苏倾予不由想起苏幸,暗叹了一声,没在丢开它,反而双手捧着它来到桌前坐下,将它放在桌面上,认真地对它道: “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小七,我叫苏倾予,我不会去见你的主子,因为我背叛了你的主子,我们是敌对关系,所以别再来了知道吗?这次我放过你,下次再让我抓住你,就把你炖了熬汤喝。” 一边说着,她一边还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哪知无心却指着她“咯咯”笑了起来,笑了好半天才止声道:“小七,你的表情好丑哦,哈哈哈!” “……” 苏倾予颇为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无心收起笑声,笑眯眯地道:“还有,如果我不想,以小七目前的状态可是抓不住我的呢。唔,我猜猜,小七是想要复活自己的娘亲吧?不过你灵源被封,打算如何去行那逆天之事?现在的你,光是活死人城的一团鬼雾你都对付不了呢。” 软软糯糯的嗓音述说着一件事实。 苏倾予没接话,对方说的全对,不过这也是她的事,与它无关。况且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无心似乎能看出她的想法,敛了笑,一脸严肃地道:“小七,王族血咒很奇特,缔结者受天地法则约束,被天道力量压制,如有违反,天诛地灭。这与普通诅咒不同,因为此咒无解。 这世上只有君君能帮你续命,等一切重归正轨,你才能将血咒过继给下一个人,超脱出去,否则,生生世世都会负咒而行。” “说完了?” “嗯?” 无心愣愣的看着一脸平淡无波的苏倾予,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啊,对方怎么还能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说完了就回去吧,我累了。” 无心:“……” 无心一改刚才老成肃穆的样子,立马变成了个娇软的奶娃娃,扑到苏倾予面前扒拉住她的胳膊可怜兮兮地道:“小七,求求你,随我去见君君一面好不好,君君之前为了救你,失了好多灵元和鲜血,呜呜,现在特别虚弱。 狗皇帝不待见君君,把他关在一个特别荒僻的苑子里,还派了好多人监守,君君好可怜啊,哇——” 越说,语气就可怜的无心,最后竟真的煞有其事似的大哭了起来。 凤宸珏救了她?什么时候? 突然,她想起今日在皇宫里醒来的时候,精力莫名充沛了许多,还有嘴里的血腥味…… 虽然猜到了一些,不过她还是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哪知这一问,却惹出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无心闻言瞪大了眼睛,抽泣着问:“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哇呜,君君这个笨蛋,做好事不留名难怪你们感情得不到进一步发展。” “……”这都哪跟哪儿啊。 无心接着又道:“你不会以为是宫里的那个狗皇帝救了你吧?哼,你五脏衰竭,性命垂危,是君君用灵元和鲜血为你续的命,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都必须这样做,否则你很快就会被天罚折磨死。那狗皇帝一定没有告诉过你。” “……”能不能别张口闭口狗皇帝啊,苏倾予无奈扶额。 无心没完似的道:“还记得你杀婉妃入狱那次吗,多亏了君君四下打点,你才能完好无损的出来哦。还有还有,很久之前,君君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为了维护你,跟朝臣们在大殿上争执不下,甚至为此触怒了他父皇,好几次差点因为你被贬呢。” “……”苏倾予愣住了,她想起之前被凤舒冉强行请去星祥殿后,对方说的那些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对方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这么多! 她还以为,暗中帮衬她的,是凤月寒…… 她暗叹了一声,打断无心的喋喋不休:“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越说越气的无心皱着张小脸,捏着小拳头道:“君君死要面子,可是我知道他确实很想见你,你便是……便是看在他为你牺牲了那么多的份上,便去见他一面吧!” “好。” “欸?”无心一愣,眨了眨眼睛后陷入了狂喜:“小七你同意了,真的同意了咩?” “是啊,明晚巳时我便去。” “嗯嗯,一言为定。我们在城北阑苑等你。”无心开心的在桌子上转圈圈,然后留下一句“我要赶紧回去告诉君君这个好消息”就溜了。 苏倾予扶额轻笑,果然小孩心性。 只是想到凤宸珏,她不由敛了笑意,她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草率答应的。 就算对方之前确实在暗地里为她做了很多,可那也是建立在盟友基础上,是很正常的。 而现在…… 想到明日要去见对方,她不由有些心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愧疚,总之心情很是复杂。 第396章 赴约阑苑 第396章 赴约阑苑 次日一早,宫里便来人宣旨,大概意思就是苏家主母和四公子意外之死引发上苍悲怒,府邸需要重修,赐居新宅,随时都可搬迁。 苏倾予接旨谢恩后,心里却并没有搬过去的打算。 “何伯,去置办一处清幽些的宅院吧,等安葬好四哥,我们就搬过去。” “是。” 吩咐完,苏倾予走进灵堂,就看见安安静静跪在那里,不哭不闹低头烧着纸钱的苏幸,心里一痛。 她宁可对方哭闹些,也好过看着对方把情绪压在心底。 她走过去跪在对方身边没有说话,姐弟二人一起无声祭奠亡灵。 闻声而来吊唁的人很多,苏倾予为了避免麻烦,特地在转移江芷婉的遗体后,就置了一座空棺在灵堂。 众人上香祭拜后,便会来劝慰她节哀顺变。 虽然烦不胜烦,但还是一一招待。 只是不久后,季司便赶了过来,祭拜亡灵后,对苏倾予说了彼岸商会一事。 原来苏银川一死,彼岸商会群龙无首,濒临解体不说,商会里的毒瘤甚至企图吞噬商会。 苏倾予皱眉:“这方面你在行,便交给你去处理了,既是四哥的遗产,便决不能流落到外人手里,必要时刻,可以让叶漱协助你。” 季司明白对方的意思,若不能以情理服众,便直接动用武力。 嘴角微抽,他对此深有感触。 虽然心中有些微词,可更多的是兴奋感,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倒霉了! 摩拳擦掌应了声“好”,毕竟是大陆第一商会,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对他都很有吸引力。 只是碍于商会原主是苏倾予的兄长,他贸然出手不太好,这才来请示一番。 看了眼神色恹恹的苏倾予,又想起已经亡故的苏银川,他不由暗叹了一声,可惜了那个少年,无论是经商还是治人,手段颇为高明,若能活下去,以后定是惊艳大陆的一方巨擘。 他抬手拍了拍苏倾予的肩膀,再多安慰的话此刻都太过苍白,便不想说那些客套话,只道:“如有需要,就直接吩咐,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看惯了苏倾予一幅运筹帷幄的矜贵镇定,真不习惯他现在这种垂头丧气的状态。 “嗯,放心吧,来日方长,你们抓紧时间好好休养生息。” “你还真不客气。”季司撇嘴,不过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跟你们还客气的话,这世上我还能倚仗谁?”苏倾予笑了笑便离开了。 季司一怔,刚才那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顺耳呢,心里诡异的窃喜感是怎么回事? 他摇了摇头,想起手下很多事还要处理,所以并未在府里逗留太久,很快就跟苏倾予辞别了。 …… 一转眼,便到了跟无心约定的时刻。 苏倾予换上一身黑袍,一头长发用同色缎带高高束起,在夜色下,缎带纠缠着青丝被晚风扬起,整个人肃穆庄严,更添几分英气。 “兄长,早些回来。” 一身缟素的苏幸微垂着头,拉了拉苏倾予的袖摆。 苏倾予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 苏幸一下子抱住苏倾予的脖子,他没有说,他心里好害怕,怕苏倾予这一走,也是永别。 好半天才松开,为了不让苏倾予担心,便主动退到叶漱身边。 “公子快去快回,小公子由我们保护没事的。” “嗯。” 苏倾予也不再耽搁,用叶漱给她的传送符,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便直接出现在了阑苑中。 还没从因为传送而导致的眩晕里回过神来,就感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扒拉到她的小腿上。 低头一看,正是一脸痴汉笑的人参娃娃,只是眼眶有点微红。 “哼,凤三坏蛋,一直在说小七不会来,我才不信呢,小七一直言出必行,才不会言而无信呢。” 苏倾予见它掩饰在笑容下明显是一副快哭的样子,嘴角微抽,你要是相信就不要哭啊! 不过看它一副真的伤心的模样,还是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 “我这不是来了嘛,乖!” 无心餍足的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一下子窜到她的肩上,冲着前方跟着走过来的人做了个鬼脸。 苏倾予抬头看去,看清那两张的熟悉的面孔后便站了起来,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凤宸珏率先开口道:“无心,回来。” “我不,我喜欢小七的味道。” 人参娃娃把头一偏,抱着苏倾予的脖子看也不看他。 它才不能丢下小七呢,眼下氛围这么奇怪,指不顶它一离开,小七就跑了。 不行,好不容易才把小七哄过来,怎么也要让小七跟君君说上几句。 下定决定,它手下抱着就更紧了。 凤宸珏对苏倾予无奈地道:“抱歉,见笑了。” “不会,”苏倾予偏过头看了眼嘟着嘴的人参娃娃,想了想道:“很可爱。” 无心闻言亲昵的蹭了蹭苏倾予的脸。 凤宸珏见状挑了下眉,无心对他都没这么亲昵,居然对苏倾予…… “进去坐吧,来了正好,我有事想与你说。” 凤宸珏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不过苏倾予也没感到任何恶意,所以便走过去随对方进了屋子。 只是在与站在原地没动的凤煜炎擦肩而过的瞬间,一股森冷杀意令她心神一凛。 她顿了一下,偏过头抬眸看向身侧的青年,那双眼睛冰冷的让她陌生。 对方那么在乎凤宸珏,现在怕是恨她入骨了。 思绪刹那闪过便收回了眼神,紧跟上凤宸珏的脚步往里走。 第397章 凤月寒的真实身份 第397章 凤月寒的真实身份 进屋后,与凤宸珏相对而坐。 凤煜炎并没有跟进来,无心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凤宸珏替她倒了杯茶,虽然神色淡淡,但却没冷嘲热讽的为难她。 可对方越是如此,她心里就越愧疚难当。 “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成王败寇罢了。我只想知道一点,明明跟他有血仇,明明自身血咒缚身,你为什么还要执意帮他?难道在你眼里,他能否登上皇位,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不成?” “因为我欠他的,我曾害他一无所有,命丧黄泉,如今,算还尽了。” 凤宸珏不理解她的意思,凤月寒难道死过一次,还是被苏倾予害的? 这根本就说不通! 他问出心中的疑惑,可是苏倾予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都过去了,不想再提。 凤宸珏也没再逼问,转而试探性的问:“你要成亲了?” 苏倾予闻言愣了一下,脸色复杂的点了下头说:“算是吧。” “跟谁?” 苏倾予苦笑:“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你不介意,以男子身份入宫为妃?”凤宸珏垂眸,掩饰眼底的晦暗和波涛。 对方的关注点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在心中暗道,这已经不是性别问题,更不是她的意愿问题,而是现实容不得她选。 喝了口茶,语气略带无奈地道:“男儿志在四方,指点沙场,哪有甘心受困后宫之辈?不过是没得选罢了。” 说完默默在心中补了一句,虽然她并非男子,但也绝不愿受限于后宫,跟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每日勾心斗角企图得到些恩宠,活的还不如一条野狗潇洒自在。 听完这席话,凤宸珏遮掩在眼睑下的眸色更深,心里几分欢喜,只觉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又有几分莫名酸楚,扪心自问能否不顾对方意愿折了对方的羽翼,将其锁在帝宫之中…… 答案,未知。 轻轻叹了口气,他抬眸认真地看着苏倾予,语气严肃:“你不能和凤月寒成婚,否则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为何?”苏倾予不解。 对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安。 凤宸珏没有立即回答,表情变换不停,似是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说原因。 恰好此时,房门被推开,凤煜炎端着一碗苦味扑鼻的药走了进来。 看也没看苏倾予一眼,却很顺口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因为你们是血亲,凤月寒是苏家人,他是你堂兄,你大伯的遗孤。” “……”苏倾予眨了眨眼睛,表情略显呆滞地看着凤宸珏问:“真的?” 凤宸珏点了点头,从凤煜炎手里接过药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后者撇嘴:“瞪我做什么,你怕做恶人我可不怕,哼,断袖也就罢了,史上第一男妃,只要皇帝喜欢,那也没法子,偏是嫡亲堂兄弟,搅和在一起可就是乱/伦,会被天下不耻。他们应该感谢我早早地将事实说出来,不然等大局定下,后悔都来不及了。”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有点大,她有点……难以消化。 心情复杂程度,绝非言语能表明一二。 “婉妃她,曾亲口对我说过,凤月寒他确实是凤家子嗣……” 凤煜炎坐下,对凤宸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喝药,同时冷哼一声说: “想必你也调查过,有关于婉妃云烟,前任皇贵妃灵素媛,和你大伯苏伊康之间的关系。 三人青梅竹马,灵素媛作为灵家嫡长女,不出意外注定要入宫为妃的,所以她跟另外二人一起上过几年学堂后便被关在府里,为选秀做准备。 灵素媛那时已经心系你大伯,便叫人找来视作闺中密友的云烟,向她述说完对苏伊康的情意后,希望她能转达给苏伊康,以期望苏伊康能够上门提亲,救她于水火。 云烟同意了,可是出于私心,对苏伊康表述含糊,以至于令后者误会,二人阴差阳错之下竟确定了彼此情投意合。 被锁深闺的灵素媛望穿秋水,等来的却是苏、云两家定了亲事。” 灵素媛那时确实可怜,最心爱的男人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抢走了,难怪后来变得阴狠刻薄。 倒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顿了顿接着说:“出于自己得不到也绝不成全别人的嫉恨心理,也是出于对云烟和苏伊康的恨意, 灵素媛在成了皇贵妃,并且因为某些原因拥有了小九这张王牌之后,便挑唆父皇,借父皇之手,正大光明强行拆散了苏伊康和云烟。 在他们即将成婚之际,一纸诏书从天而降,将云烟封做婉妃,强行纳入后宫。 只是鲜有人知的是,云烟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怀了身孕。 许是二人已经定下了婚事,所以行事大胆,婚前苟合有了孩子。 也是婉妃命不该绝,竟被父皇酒后宠幸,顺杆上爬,索性称自己怀了孕,生产时日子对不上便对外宣称早产,买通了御医,倒也无人生疑。” “既然如此,那你们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凤敬作为皇帝都不知道的事,他们这些在当初还只是孩子的皇子,又怎么知道的这些清楚? 苏倾予的嗓音沙哑,似乎仍旧有些不信。 “呵,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秘辛,我们都清楚,这事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至今为止,也只有你让我们捉摸不透。” 若凤煜炎没说谎,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难怪那个素未谋面的大伯,愿意为云烟做到那一步。 可是,她还是不愿相信。 一旁的凤宸珏接着道:“月寒半点不像父皇,众人不敢乱说,便只说月寒完全遗传了婉妃的样貌。说的人多了,众人心里也就信了。只是若月寒与你站一起,丝毫不难看出,你们眉眼极像。 属于苏家人特有的雅致,眼角眉梢坠着温和,不刻意板着脸,很容易就会令人心生亲近之感……” 他没说的是,苏倾予身上糅杂着清冷温和这两种极端气质,特别招人! 第398章 嫉恨!想杀了她! 第398章 嫉恨!想杀了她! 凤煜炎接过话茬对苏倾予问:“还记得在你任太子伴读时,我带你去见婉妃那一次,岚烟殿里的宫女见到你时,种种异常反应吗?” 苏倾予自然记得,至今想起仍觉得那些打量的眼神让她不舒服。 她蓦地一怔,原来如此! 凤月寒因为不得圣宠,不经常回宫,所以少有人见过凤月寒长相,没了对比目标,也没人敢往这方面想,所以秘密一直保守的很好。 可是凤月寒每次回宫,必待在岚烟殿里。 可以说除了婉妃,就只有岚烟殿里的宫女最熟悉凤月寒的长相。 因此,她们在见到她的时候,才会表现的失礼异常,纯粹是好奇和受到惊吓。 至于她,则是被先入为主的观念所左右,凤月寒跟前世的长相一模一样,所以她不敢往这方面怀疑…… 想着,她脸色又是一变,如果两世真的有什么关系,那她前世跟月寒莫非也是…… 细思极恐,不敢再往下想。 凤煜炎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关系,于是叹了口气又问:“你可知,那批伺候在岚烟殿里的宫人们,之后怎么样了?” 苏倾予咬了咬下唇,不用对方说,她大概也能猜到。 这些在宫中如蝼蚁般的存在,但凡窥视到哪怕一星半点不可外传的秘辛,下场就只有被灭口的份。 凤煜炎见她沉默,便兀自接着说:“那批宫人全都被人活生生拔了舌头,戳瞎双目,曝尸乱葬岗。” 压低的嗓音又沉又冷,苏倾予闻言一个激灵。 她不是被那些宫人的下场吓到了,而是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凤月寒确实是她的堂兄! 所以,她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覆灭了凤氏天下,把自己的族人推上了皇位,间接坐实了谋朝篡位的罪名?! 她表情有些扭曲,如果父亲奶奶还在世,得知了事情真相,怕是会一巴掌拍死她吧! 可是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快感,凤敬覆灭了苏家,她就让天秦改朝换姓。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在场的另外两人看见她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却误以为她在为自己和凤月寒之间的畸恋而痛苦。 凤宸珏眼神晦暗,淡淡地问道:“明知如此,你还要入宫为‘妃’吗?” “当然要入。” 苏倾予条件反射地回答。 江芷婉还需要皇陵的庇佑,堂兄又怎么了,反正又不会发生关系,不过是做个名义上的“妃子”而已。 等复活了江芷婉,她就假死离宫,全心全意寻找苏倾城和苏灵溪,待一家团聚就彻底归隐。 管他国家兴衰,天下兴亡。 她连家人都保护不了,天下苍生的生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没错,江芷婉和苏银川的死,让她彻底阴暗了。 她本就没什么远大抱负,向往江湖,却一直被逼着走上了这条朝堂之路。 这一次,她只想为自己和家人而活。 至于师傅棠无香对她的谆谆教导和嘱托,已经被她选择性抛诸脑后了,反正家仇已报,冤屈已反,天大地大,哪里不好逍遥。 看似很自私,可是她本就没有为国为民牺牲自己一切的义务,她也有权利追求最平凡的幸福。 现在的她并不知道,不久之后,她会再次被迫走上一条不归路,充满杀伐和算计,凶险之余,她还得竭尽全力保全自己受人觊觎的身体,活的好不艰辛。 另外二人不知道她的心理变化和想法,凤宸珏听了只觉怒火中烧,忍不住想问苏倾予,难道就真的喜欢对方,喜欢到了这种程度不成,就算是乱/伦也无所谓。 可是终究没有问出口。 凤煜炎冷冷地甩下一句“不要脸”后就拿起空了的药碗离开了房间。 苏倾予自然知道对方为什么骂她,可是她不想解释太多,没必要。 转而看向凤宸珏,对方垂着眼睑,纤长浓密的睫羽微颤,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看腻的俊美脸上毫无表情,唇色微微泛白,似乎有些血气不足,整个人此时褪去了往昔的冷峻强势,显出几分脆弱来。 她有些看不懂,对方这是怎么了? 静默无言下,她准备起身告辞,该说的,该问的,既然都已经十分清楚了,便没有必要久留了。 凤宸珏却在此时抬起了眸子看向她,暗金色的双眸摄人心魄,看似清澈实则深不见底。 “好美!” 她不自觉地赞叹出声,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世间一切仿佛都在此刻失了颜色。 “唔——” 可赞叹的话音未落,她猛地捂住心口,那里突然一阵尖锐的剧痛,全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冲向心脏,令她忍不住紧皱起眉心,脸色唰的惨白,冷汗从额头渗出,伏在桌子上顿时失了所有力气。 在外面院子里玩耍的无心见到凤煜炎出来,琢磨着事情应该都说完了,于是便蹦蹦跳跳的跑进屋子,哪知一进去就听见了苏倾予的痛吟声。 以为是凤宸珏在欺负苏倾予,忙怒冲冲的跑过去,扯着嗓子大喊道:“混蛋君君,不许欺负小七!” 那张牙舞爪的小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倾予是它的主子呢! 凤宸珏猛然回神,眸子重新变回墨黑,苏倾予感觉到身体里的剧痛渐渐平息,身体却还在微微颤抖,她无力地喘/息着,心知这跟凤宸珏的眼睛变色有关,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血咒一说能够解释。 不等她出声问清楚,一个小家伙就已经扇着翅膀上了桌子,手里拿着一方手帕,心疼地替她擦干净脸上的冷汗。 擦完转身面向凤宸珏,温柔疼惜的表情立马变得凶神恶煞,虽然它那一幅温软的小模样实在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威胁性,但还是能让人看出来,它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凤宸珏,你疯了吗,你刚才是想要杀了小七吗?” 它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从一开始,它就一直叫他“君君”、“暴君”,如今是真的气的不行吧,可是它为何会这般在意苏倾予? 这个问题,凤宸珏已经疑惑很久了,同时也很心惊,他刚刚居然动用了血咒的力量,想要杀了苏倾予? 如同他的养母灵素媛那样,得不到的宁可毁了,也不成全别人。 他们三人就像是延续了上一辈的恩怨,陷入了某种意义上的轮回怪圈,而结局,似乎并没改变。 他微微抿了下唇,没有回应,没有解释。 苏倾予缓过神来,自知对不起他,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她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棠无香似乎并没对她提起过这一茬。 若是因为这血咒的缘故,契约者随时都能借此要了她的命,她可能会想要跟凤宸珏同归于尽。 太不公平了,这简直是个巨坑。 第399章 测亲石 第399章 测亲石 问完后,她才了解到,血咒本来并没有这种用处,之所以会受他心念影响威胁到她的性命,是因为她背叛了王族血咒,天谴之下,契约者心念一动,都会对她造成莫大的影响。 棠无香没说,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背叛凤宸珏,也有可能并不知情。 苏倾予顿觉人生灰暗,面上却装作平淡的样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便起身准备告辞。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向对方示弱,不愿让对方知道,这件事能威胁到她——她还有好多心愿未了,所以不能死。 可就在这时,一声叠一声的“皇上驾到”高声传进来。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心同时沉到沉,凤宸珏一巴掌将桌子上无心扫到地上,斥了声“藏好”,无心一下子钻进了地下消失不见。 而苏倾予想利用传送符走都来不及了,因为凤月寒已经疾步走了进来,满面阴寒。 凤煜炎跟着跑了进来,对二人使了个眼色,耸了耸肩,大抵意思是没拦住,让他们自己想法子解决。 “九弟,苏卿,你们是不是要对朕解释一下,深夜在此私会做什么,嗯?” 连行礼的时间都不给二人,一进来就直接切入主题,上扬的尾音,似是在努力压抑着怒火。 只是凤宸珏不说话,苏倾予也同样沉默,两个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一言不发,彻底激怒了凤月寒。 “你们两个哑巴了不成?”凤月寒怒喝,见二人无动于衷,怒极反笑道:“呵,难怪九弟要出来,原来是想跟苏卿花前月下啊。” 说着,他将目光转移到苏倾予身上,微微眯眼,目露寒芒:“一个夺嫡失败的皇子,一个万人之上的重臣,苏卿可是听说了九弟是你的续命良药,因为怕死,所以准备故技重施,另扶新主啊?” 这话说的十分难听,不仅否定了苏倾予之前为了帮他所付出的一切,更是将苏倾予贬低到了尘埃了,否定她的人品,意指她墙头草,毫无立场可言。 苏倾予听了这话,说内心毫无波动是假,但也谈不上难过,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一片平静湖水里,涟漪有,但很快就消失了。 甚至于对方这极为伤人的话,还不如她当初背叛凤宸珏时,内心受到的伤害大。 然而她觉得没什么,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 凤宸珏皱眉道:“这世上所有人都有资格辱骂他,唯独你不行。” 凤月寒见他维护苏倾予,更怀疑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凤宸珏怎么会去维护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 好歹也曾亲近过,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就算他不打算杀了苏倾予,肯定也不会放过对方,怎么会…… 凤月寒突然笑了笑道:“凭什么我不行?我与苏卿即将大婚,成婚后,我便是苏卿的夫君,想怎样对他都可以。苏卿,过来。” 苏倾予站在原地没动,眉心微蹙,很讨厌对方这番话。 凤月寒见状就要伸手过来拉她,可是却慢了一步,凤宸珏在他出手之际就已经率先将苏倾予拉到身后护着,像母鸡护犊似的跟凤月寒对峙。 “把人给我。” “你们不能在一起。” “我再说一遍,把人给我。” 凤宸珏沉默,更加用力地拉着苏倾予的手腕,明显一副拒绝的姿态。 “苏卿,你确定不过来吗?” 凤月寒转而看向一直没出声的人。 苏倾予轻叹了一声,终究是有求于对方,不好拂了对方面子,于是低声对身前背对着她的人道:“九殿下,松手吧。” 她能明显察觉到身前人身体一僵,紧接着她就感觉到拉着她的那只手松了力道。 凤月寒对凤宸珏得意一笑,宣示主权一般揽着苏倾予的肩膀,愉悦的看见对方沉下脸色。 本以为能借此撕破凤宸珏一向冷静自持的面具,看见他暴怒的一面,哪知对方只是看向苏倾予淡淡地问了一句“这种程度的畸恋,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意思?” 苏倾予未语,凤月寒率先出声问道。 “陛下可以命人将宫里的测亲石请出来,就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凤月寒怔了怔,一种难以置信的猜测令他浑身一寒。 松开揽着苏倾予的手,命人将供奉在皇祠里的测亲石请过来。 测亲石是种极为神奇的石头,来源无据可考,但是却能测出两个人是否有血缘关系。 需要测试的二人将血滴在石上,若是血液相融且石头发出浓郁的红光,则代表二人是血亲,反之,石头会毫无反应。 …… 只是一切准备就绪后,苏倾予却突然出声道:“为何要测?荒谬。” 有些事,心里清楚就行,决不能将事实的证据摆在明面上来,否则对凤月寒来说,绝对百害无一利。 虽然她现在对凤月寒几乎毫无好感,但总的来说,对方也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她暂时并没有与这个人为敌的想法。 “你在怕什么?”凤宸珏古怪一笑:“乖,测吧,说好的,只要对方不是凤家骨血,你就能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什么他却没说下去,只是那暧昧的表情和志在必得的眼神,让人浮想联翩。 苏倾予闻言脑子“嗡”的一下,怒目瞪他,她什么时候跟他说好的,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一点都不高明,他也好意思用的,谁会信啊。 “你们果然暗中达成了什么约定。” 然而当耳边传来这么一句阴沉沉的话时,她僵住了。 她忘了,眼下的情形本就已经够令人怀疑的了,再加上凤宸珏之前对她的维护,联系此话,哇哦,好一出朝中重臣勾结乱臣贼子意图谋权篡位的大戏。 最关键的是,因为婉妃死亡一事,凤月寒恨她,大概是因为她临阵反戈背叛了凤宸珏给他留下了心里阴影,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没完全信过她。 有口说不清,只觉心中郁结,差点呕出一口心血。 在她怔愣间,凤月寒已经捏住她的四根手指,拿出匕首就割,全程一气呵成。 因为怒火中烧下手失了分寸,一道约莫两寸长的伤口乍然出现在苏倾予的手掌心,深可见骨。 “嘶——” 第400章 欲加之罪 第400章 欲加之罪 苏倾予被疼的倒吸了口凉气,想抽出手,可是力量悬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被强制摁在测亲石上,平凡无奇的灰色石头被血染红,凤月寒这才松手。 然而她却立刻反握住凤月寒的手,咬牙道:“别测……” 不等她往下说,手就被凤月寒甩开,然后不顾她的阻拦,割破指尖将血滴在了测亲石上。 两人的血诡异地在石头上融在了一起,整块石头发出浓郁的红光。 苏倾予气的咬牙,凤月寒你个笨蛋,虽然知道你不擅权谋心机,可好歹有点危机意识啊。 若你是苏家血脉一事传了出去,你就成了那个谋权造反的叛臣贼子,连带着刚平反的苏家甚至是她,都得被全天下诛伐!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唯一庆幸的是,还好屋子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只要凤宸珏和凤煜炎不往外传,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她在一瞬间将事情的利弊都考虑了遍,只是她从来没想过,凤宸珏算计的并不是凤月寒,而是她。 “苏大人,你可看见了,他是你堂兄,你们不能在一起。婉妃瞒得太深,父皇曾顾忌到皇家脸面,不敢动用测亲石,所以死了苏伊康也就没再追究了。” 不嫌事大的凤煜炎腔调古怪的开口。 凤月寒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大笑完猛地冷下脸道:“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血亲又如何,反正都是男子,又不会怀孕,难道还碰不得了不成?” “倾予,咱们说好的。” 本来听了凤月寒的话就寒毛直竖的苏倾予,乍然听见凤宸珏堪称温柔的唤她,浑身一个激灵,而后半句话更是让她心底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我们……”说好了什么啊? “来人!” 只是她刚开口,就被凤月寒一声怒喝打断。 一群穿着铠甲的御林军鱼贯而入,房间氛围瞬间剑拔弩张。 “右相私会贼党余孽,意图勾结谋反,暂押天牢候审。” “……” 苏倾予愕然地看着凤月寒,难以置信,对方就凭看见她跟凤宸珏见了一面,就因为凤宸珏的三言两语,甚至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就要治她的罪? “苏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见凤月寒装模作样的问。 她苦笑了一下,很快敛了表情道:“有什么好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皇上,臣家中还在办丧,就算真要治臣的罪,能否缓期。” 理所当然的被凤月寒否决了,理由是她身边能人异士太多,担心她趁机逃跑。 “我母亲的遗体还在皇陵里,怎会逃跑,只是家中丧事需要人去主持,还请皇上开恩。” 不管怎样,先让四哥入土为安,至于其他事,找个机会跟凤月寒解释清楚,或许等对方冷静下来后能自己想通,再不济,能听进去她的话也好。 这回凤月寒倒是允了,只是却命人取来一副手镣脚镣。 浅金色的镣铐,链子只有小拇指那般粗细,原以为不会有多大重量,可戴上之后她才惊觉自己错的离谱。 手几乎难以抬起,坠的两条胳膊生疼,脚就更不用说了,戴上脚镣之后,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挪。 “西域曾进献一块奇金,体积不大,却奇重无比,更重要的是,就算用玄精铁打造的刀都无法在其上留下丝毫痕迹。我命人制成镣铐,没想到还真有用得上的一天。虽然答应你执行缓刑,可罪臣也该有罪臣的样子,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凤月寒淡淡地笑着,苏倾予全身寒毛直竖,她总觉得,凤月寒越来越陌生了。 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眼凤宸珏,如果她没猜错,凤月寒会过来,也是他派人去告的密。 她深深有一种自己被对方算计了的感觉,可却捉摸不透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 待所有人都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凤煜炎和凤宸珏两个人后。 无心立马从地下钻出来,扑扇着翅膀飞到凤宸珏面前大声道:“君君,你为什么要陷害小七,小七手都被割破了,小七素来最怕疼了,那么深的伤口,肯定都疼死了,你为什么要伤害小七啊呜呜,早知道我就不让小七过来了,我讨厌你了!” 说到最后,小家伙已经放声大哭起来,哭的一颤一颤的很是凄惨。 凤煜炎也不解地问道:“小九,你到底想做什么?” 凤宸珏嫌无心哭的心烦,一手捏住它的翅膀,一手捂住它的嘴后才道:“苏倾予不肯背叛凤月寒,我就只能让凤月寒逼他了。” “你对苏倾予……你原谅他了吗?” 凤煜炎斟酌了一番问道。 凤宸珏被问的愣了一下,笑着摇头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我救他,帮他,不过只是我计划里的一部分而已。” 凤煜炎盯着他良久,见他不似说谎,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本来到嘴边的那句“处处都显得你已经原谅他了”被咽了下去,没原谅就好,他怕凤宸珏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安排一下,等龙佩到手,我们就回凉临。” “好。” 等凤煜炎出去,凤宸珏这才松手,揉了揉被无心咬出了血的手指无奈地敲了一下它的脑袋,这才松开那对翅膀轻声斥道:“我用那么多灵药,就供养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哼。” 无心也有些愧疚,有些底气不足地说:“谁让你害小七的。” “我哪里是害他,我分明是在救他啊。她不肯奉我为君,即使我为他续命,不出三年,他还是会衰竭而死,这样拖下去,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无心闻言立马破涕为笑,飞过去亲昵地蹭了蹭凤宸珏的脸道:“我就知道君君舍不得害小七的。” 凤宸珏拍开无心,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无笑意。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都不许乱说话,不许像这次这样擅自行动,记住了吗?” “嗯嗯,保证都听君君的。”无心连连点头。 “那好,你现在去跟着苏倾予,暗中保护他,如有异常,及时传消息给我。” “好。” 凤宸珏捏了捏眉心骨,苏倾予你欠我的,我会连本带息的讨回来。 第401章 囚禁 第401章 囚禁 苏倾予是在一群禁军的监护下回的右相府,何伯得到消息赶来大门口迎接,却看见苏倾予镣铐加身,满手是血,一副囚犯模样。 “公子……” 苏倾予费力的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直到听见身后的禁军撤离的声音,才对何伯说:“先进去,去让叶漱给我找身衣服来,你去拿些止血的药和热水,我手受伤了。” 虽然她现在换衣裳不太方便,可那也没办法,衣服袖口都是血。 何伯压下心底的疑惑,转身跑去叫人。 同时得到消息的莲生赶了过来,一见她这样子脸色立马就变了,拉过她受伤的手问:“谁干的,凤宸珏?” 苏倾予摇头,一路走来累得不轻,被对方这么一拉脚下失了平衡,索性也不强撑,顺势靠在对方肩上道:“不是,先送我回房再说,这鬼东西快累死我了。” 手无力的动了动,手镣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 莲生阴沉着脸,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朝卧房走去。 苏倾予突然腾空被吓得不轻,若不是双手不便怕是会下意识地抱住对方的脖子。 “……你这是做什么?”她无语。 她的意思是让对方扶她一把,不是让他抱她回房间啊! “你行动不便,这样就快多了。” 苏倾予提着一颗心,生怕对方双臂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下一刻把她扔出去。 只是她忘了,就算莲生看起来单薄,那好歹也是灵修,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过了好半天,见他都没有要松手的架势这才松了口气,索性心安理得地赖在对方怀里,闻着对方身上的药香,莫名让她安心。 就像是渴望了很久的东西,终于触碰到了一样。 这种念头一出,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却不知,其实这都是因为同心金丝蛊的缘故。子母蛊天生心有灵犀,子蛊对母蛊更是依恋有加,连带着子蛊持有者会对母蛊持有者产生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她的异常尽被莲生收在眼底,心下了然,不由双臂收紧,将怀里人抱得更紧。 再长的路总有走完的时候,更何况偌大的宅子被毁了大半,范围就更小了,不一会功夫,就到了苏倾予暂居的卧房。 莲生依依不舍的将苏倾予放下来问道:“现在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这是凤月寒伤的,原来,他是我堂兄。” 苏倾予坐下,胳膊支在桌上,用没受伤的手掩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莲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关于天秦国的一些传闻天下皆知,他也不例外,所以很快明白过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 一声喃喃自语拉回了莲生的思绪,见苏倾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未动,若不是刚才那话听的真切,他都要误以为产生了幻听。 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大抵也能猜到一些,正想说些什么,叶漱与何伯恰巧赶了过来。 知道苏倾予回来的苏幸率先跑进来,苏倾予听见动静,刚放下手,就感觉怀里冲进一个小人儿。 苏幸抱着苏倾予的腰闷闷地问:“兄长,幸幸见何伯伯拿了伤药和热水来,兄长是不是受伤了?” 由于苏倾予本就是侧坐着的,受伤的手垂在另一侧,正好被桌布遮住,所以苏幸一时并未看见。 苏倾予怕满手的血吓到苏幸,于是笑着安抚道:“不过是擦伤了手,皮外伤,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苏幸不依:“那你给我瞧瞧,这么浓郁的血腥气,谁伤的兄长,待幸幸长大,定要为兄长报仇。” 稚气未脱的孩子奶声奶气的说道,眼里有心疼有愤怒。 苏倾予想摸摸他的头,可是动了动手腕后便不由放弃了。 苏幸这般年纪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赖在父母怀里撒娇,和同伴四处耍闹,可却过早经历了生离死别甚至被人追杀,从还在娘胎开始至今,鲜少过几日安稳日子。 心中愧疚,面上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笑:“傻孩子,伤口再小也会流血啊,还是别看了,小孩子不宜见血,晚上会做噩梦的,先出去玩一会。” 然后叫了声“何伯”,后者立马会意,走到苏幸身边拉起他的手劝道:“小公子,咱们先出去吧。” 苏幸很懂事,也能明白苏倾予的意思便没再坚持,松开手后这才注意到套在苏倾予手腕上的东西,看起来很精巧,可本质仍旧是镣铐。 他眯了眯眼睛,本想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却没问出来。 只是一步三回头,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好不容易送走了苏幸,苏倾予这才费劲的将那只受伤的手抬到桌面上,对莲生道:“又要麻烦你了。” 莲生笑容里略带几分心疼地打趣道:“每次见你,你都是这幅狼狈样。什么时候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明明也不弱啊,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到这番田地的。” “这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展现医术的机会,就赶着你来了才受的伤啊,可得好好治啊。”苏倾予挑了下眉竟也开起了玩笑。 虽然她此时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眉眼较之平时却多了几分鲜活来。 莲生“噗嗤”笑出了声道:“多谢大人舍己为人,草民定不辱使命。” 苏倾予笑了笑,见对方认真清理起伤口周边半凝固的血迹,也就不再出声。 只是相较于她无所谓的态度,莲生明显越发凝重了,一盆清澈的热水很快变成了鲜红的血水,叫叶漱去换盆热水,再拿一个医药箱来。 看着稍微干净了些的手掌,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经清晰可见了。 “这么深的伤口,需要缝针,很疼,你忍着些。” 莲生对苏倾予说,后者点了下头,许是疼麻木了,手上现在并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等莲生彻底将她的手洗干净,止了血,开始用清酒给她擦拭伤口时,她疼得差点叫出声,及时咬住下唇这才忍住。 叶漱让她咬着纱布,从背后支撑着她。 莲生仔细缝好伤口,然后用纱布包扎好这才轻松了口气。 “好了。” 说完后知后觉自己里衣已经被冷汗濡湿。 再看苏倾予,叶漱已经取下她嘴里咬着的纱布,脸色扭曲,但眼神却很是清明,很显然并没有痛的失去神智。 深知对方本质其实是女儿身的纳兰莲生看见这一幕,心中便不由对她起了几分敬佩。 “这段时间伤口不能见水,仔细休养一阵子,拆了线就好了。” “多谢。”苏倾予虚弱的道谢。 莲生笑道:“客气了。” 经此之后,二人之间隐隐形成了种默契,关系更加亲近起来。 莲生收拾好满桌子的医药工具后就主动起身离开了。 苏倾予洗了热水澡,将一身血腥气洗了干净,在叶漱的帮忙下重新穿戴整齐,一身寡素广袖长袍,长发松松垮垮的束在身后,竟显露了几分女气。 虽说有手镣脚镣加身,更衣不太方便,但还好有精通空间法则的叶漱在,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 这天,苏倾予刚处理完丧事,还未踏进家门,一群禁军就拦住了她。 “大人,时间到了,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没想到凤月寒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眼神晦暗,见叶漱等人要跟军队急眼,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还好之前就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没有后顾之忧,现在走倒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年幼的苏幸却顾不上这些,一见自家“兄长”要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带走,哭喊着就要冲过来,不过被莲生拽住了。 苏倾予不忍再听苏幸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所以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四周围观的人不明所以,新帝刚登基不久,怎么就将最大的功臣给捉拿了? 苏倾予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天牢里,一开始还能计算时辰,后来就放弃了。 凤月寒并没来看过她一次,只有狱卒每日送来一餐,但也不多话,放下饭菜就走。 虽然谈不上是美味佳肴,但好在不是残羹冷炙,果腹不成问题。 她有些想不通,凤月寒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打算就这么关着她到死不成? 手上的伤口因为没有换药的缘故,隐隐作痛,今天甚至感觉有些头晕发热,很可能是在这种阴寒脏湿的环境下伤口有些发炎而产生的并发症。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走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只是一个人。 很快,那人的模样就出现在了眼前。 一身玄色华服未换,俊美的脸有些阴沉,手里拎着酒壶,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抓着牢房,即使隔着些距离,也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 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才能醉成这样。 面对这样的凤月寒,苏倾予下意识的感觉有点不安。 第402章 动刑 第402章 动刑 二人沉默着对峙,凤月寒忽然转身背靠着牢门滑坐在地上,拎着酒壶就开始往嘴里灌酒。 喝了一半“啪”的一声将酒壶摔在地上,声音沙哑的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牢房里的人述说。 “近来刘青豫一直在追问朕,既然没有你想要谋反的证据,为何要关押你,并且携一半朝臣日日跪在御书房外,逼朕放人。另一半朝臣坚决要朕处死你,说你是祸水,朕未给出答复,他们便也跪在御书房外,且以命相逼,求朕将你赐死。 今日早朝,朕对外公布了,说要纳你为后妃,可朝中众臣百般劝阻,说若是朕纳你为妃,便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呵,你看看这群新上任不久的臣子,以为朕真的会在乎他们的命吗?” “朕这个皇帝,若不能随心所欲,那和做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苏倾予默默地听着,很想告诉对方,其实这世上最不能随心所欲的就是皇帝,因为他是一国之主,一国百姓的天,治理百官,得保证国泰民安,一个不慎就可能致使国破山河碎,导致本国百姓流离失所。 只是她直觉现在的凤月寒很不对劲,所以并不想随便开口刺激对方。 “你怎么不说话?倾予,不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吧?我明明该恨你入骨,可却又发了疯似的想要娶你为妃。就算知道我们是血亲,我也无法放下心底的执念,我到底……怎么了?” 他仿佛真的很痛苦一般,喃喃着说完,双手抱头,屈膝缩成一团,像个迷茫的孩子。 “……” “你是不是想离开我?想投奔九弟去西北吧?呵,你们之间果然旧情未了,说,你那夜与他私会做什么?” 苏倾予沉默着,就听见凤月寒语气空洞的问,最后一句话甚显暴戾。 “那夜只是个误会……” “误会?”他打断道,缓缓站了起来,打开牢门,径直朝苏倾予走过去,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显得很异常,比鬼魅还吓人。 “你敢说那夜去阑苑的人不是你?你敢说凤宸珏维护的人不是你?真是好大的误会。朕都亲眼目睹了一切,你还居然还想狡辩。” “……” 苏倾予被靠近的凤月寒那身酒气熏得黛眉紧皱成了个川字,抿唇不语。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十岁那年救了她的那个良善少年,与眼前这个醉鬼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朕说中了,无话可说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论臣说什么陛下都不信,陛下还想让臣说什么呢?” “啪——” “贱人!” 凤月寒似乎被她冷漠的态度激怒了,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骂了一声后一下子朝她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 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的苏倾予整个被压在石床上才反应过来,暗骂了一声,若不是她现在处境完全弱势,非得把对方打到醒酒为止。 抬手推攘着,乍然看见凤月寒眼底布满红血丝,眼里充斥着不知是怒火还是情欲,有些可怖。 她蓦地停了手,她并非是不识人事的少年,知道眼下真的不能再刺激对方,于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好在她刚停下,凤月寒就双手撑在她头两侧支起了上半身,再次开口语气却无比森寒。 “我不会放你出去了,不会给你跟别人跑的机会,等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将你接回后宫,反之,我会一辈子将你囚禁在这牢狱里,至死方休。” 苏倾予闻言气的浑身发颤,她失算了,千算万算算错了凤月寒对她的执念之深。 凤月寒无视她欲喷火的眸子,埋首在她颈窝处闷声说:“我喜欢你,也恨你。都是你将我逼成这幅模样的,你得负责。” 负责个鬼,都是你那死鬼母妃的错,凭什么要让她背锅。 她在心里暗骂,知道若是骂出声必会激怒对方,指不定对方会作出什么禽兽之事,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只能选择僵着身体沉默。 凤月寒断断续续又说了很多话,她被动地听着,偶尔会被对方逼着回应两句。 直到她感觉对方的手开始不规矩的移动,她霎时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走神,忙伸手扣住对方的手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会娶你为妃,你便当提前侍寝吧。” “你疯了!”苏倾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凤月寒推到地上去,脸色冰寒:“就算我之前同意入宫了,也没答应过让你碰。发情找别的女人去,宫里到处都是。” 从石床上摔下来疼得他神志清醒了大半,脸色阴沉的站起来,上前拽紧苏倾予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朕没说过你可以拒绝。” 说完就想要霸王硬上弓,苏倾予咬牙,摸出随身携带的一只金簪,狠狠地扎进凤月寒的胸口斥道:“凤月寒,你清醒清醒,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是你的弑母仇人,你居然想跟仇人云雨,也不怕你母妃死不瞑目。” 不知是胸口的痛楚让凤月寒停了手,还是这番话震住了他,只见他脸色十分难看的从苏倾予身上起来,深沉地盯了她半晌,然后拔下扎进胸口的簪子,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苏倾予见状不由松了口气,总算阻止了对方胡来,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袍后忍不住想到,云烟是不是早前就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以近乎自杀的方式,逼得她和凤月寒反目成仇,既保全了凤月寒,也防止了乱/伦的可能…… 只是她还没从刚才的惊吓和震惊里缓过神来,一群狱卒突然疾步走了过来,她心中顿时涌现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群人不像刚开始那般客气,一把拉起她就往外拽,由于镣铐的缘故,她走不快,这群狱卒便连推带拽,还不时催促着“快点”。 受伤缝过针的手掌蓦地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只是眼下的处境显然并不容许她喊疼,只得小心地护着那只手,尽量加快脚步。 当苏倾予踉跄着被带到另一间牢房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光着上身,正在被御医包扎伤口的凤月寒。 只是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环顾四周,她立马看出来,这是一间刑讯室。 摆置在正中央的十字架,挂满了一面墙的鞭子,薄如蝉翼的小刀,烧得通红的烙铁…… 这一切都昭示着,接下来她将会面对什么。 说不怕是假的,心里本就对牢房有一定的阴影,现在身体状况不好,若凤月寒真的铁了心要折磨她,怕是她挺不了多久。 就在她正打量的时候,三四个狱卒大概是收到凤月寒的暗示,接过钥匙打开了她的手镣,然后不顾她的挣扎,架着她将她的胳膊绑在十字架上,脚尖堪堪能踮在地面上。 此时,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凤月寒披好衣衫,走到鞭墙上取下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鞭子,鞭上布满细密如蛇鳞一般的薄削刀片,像一条炸开鳞片的蛇,随时准备嗜血。 苏倾予见状瞳孔骤缩,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 第403章 逼出反心 第403章 逼出反心 阑苑,凤宸珏正倚着门框吹洞箫,箫声凄凄,似在诉说无数难以言明的心事。 “君……君君,快去救小七……” 无心突然从土里钻了出来,扑扇着翅膀一下子就窜到凤宸珏面前惊喊道。 “怎么?” 凤宸珏放下玉萧问道。 无心将自己在牢中所见之事一五一十转述给他听,末了惨嚎道:“小七已经浑身是血了,那个混蛋,喝醉了就乱抽人,抽完还让小七伺候他,小七不肯,他就换着法子折磨他,小七一晕过去,他就让人用盐水泼醒他,嘶,那场面我见了都浑身发寒。” 凤宸珏紧了紧手中的玉萧,眼底隐约闪烁着暗金之色,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不够,这次一定要让苏倾予彻底对凤月寒死心,而且最关键的是,凤煜炎还没回来。 “无心,你再潜入狱中一次,渡一些灵参汁液进倾予体内……” 无心闻言瞪大了眼睛问:“君君,小七都那样了,你都不打算去救他?你怎能……这般冷血。” 见凤宸珏抿唇不语,虽然因为苏倾予背叛了血咒,他已经不会因为对方痛苦而难受,可是不代表心里毫无感觉,若是可以,他也想立刻去救人,可是还不行…… 无心因误会而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不救,我自己去救。” 说完这句话它就消失在了苑子里,凤宸珏想阻止都来不及。 担心它冲动之下会酿成大祸,甚至给苏倾予带去危机,连忙用玉萧吹出三长一短三个急促的音节,很快一群黑衣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掌灵。”一群人齐刷刷单膝跪地道。 “去将右相府里的人全部带去城外保护好,记住,万不能泄露了踪迹。” “是。” 凤宸珏心下焦急,正在想凤煜炎怎么还没回来,没想到下一刻,后者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见后者完好无损的回来,他心下松了口气。 只是凤煜炎却阴阳怪气地道:“小九果然一碰到有关于那人的事就急的失了分寸。” 知道对方是听见了他刚才的箫声,就算他现在解释对方肯定也听不进的,于是只淡淡地说了句“他现在还不能死”。 “哼,你最好记住,是谁害你落得如此地步的,可别把仇人又摆到心尖儿上去宠了。” 凤煜炎语气不好地说完,扔给了他一个东西就转身走了,墨黑莹润的玉石,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赫然是龙佩。 “辛苦了。”凤宸珏冲凤煜炎离开的背影说道。 收好龙佩,他总算是彻底安下心来,至于凤煜炎的冷嘲热讽他并没放在心上。 他知道,凤煜炎是真的恨苏倾予恨到了骨子里,对于叛徒,对方一向这么极端。 …… 右相府里,纳兰莲生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以为是苏倾予的仇家,下意识地想让叶漱等人先带苏幸离开,他留下断后。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领头的黑衣人居然对他弯腰行了一礼,然后用笃定的语气问:“是纳兰公子吧?” 莲生点头,警惕的看着他们。 “公子请勿紧张,是九殿下安排属下们过来护送你们离开长安城的。” “我凭什么信你们,还有,我们为何要走?”莲生脸上警惕之色不减。 “九殿下只让属下传句话给纳兰公子,说想要救苏公子,就得听他的,其他的,属下一概不知,还请纳兰公子不要为难属下。” “你们,真的能救兄长?” 就在这时,一道怯生生的软糯的嗓音从后方传来,原来是苏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许是躲在门后听了许久,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去。 叶漱皱眉道:“幸幸,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苏幸摇头不理,只是定定地与黑衣人首领对视。 见对方点头,他捏了捏小拳头,鼓起勇气道:“那我们跟你们走,什么时候能见到兄长?” “天亮之后,九殿下就会带你兄长过来与我们会和。” 苏幸点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叶漱和莲生,他已经连续半月没见过兄长了,除了思念,更多的是不安,他总觉得苏倾予被关起来一定吃了很多苦,若是没事,皇上一定早就放他兄长回来了。 可至今都没消息,叫人去打听也都没什么结果,他没办法不去胡思乱想。 莲生与叶漱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小家伙都已经答应下来了,他们还能拒绝吗? 这主要也是他们有恃无恐,就算对方发难,他们也不怕,毕竟在场的,除了苏幸宝宝,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莲生抱着苏幸,余欢背着银翘,叶漱安排好下属让他们各自离开,出了城之后再会和,不然人数太多,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城中士兵的注意。 然后就和何伯一前一后护着四人,在黑衣人的掩护下,无声无息的出了城。 …… 狱中,无心将一只手根须化,细长的根须从土里延伸出来缠绕上苏倾予的脚脖子,尖端扎进对方的皮肤里,缓缓将灵参汁液输进对方体内。 对方现在太虚弱了,若不先治疗一下,怕是稍微再折腾一下就得咽气了。 凤月寒这么折腾下来,已经彻底醒了酒,看清楚几乎是被吊绑在十字架上的人现在的模样后,心里一惊,他之前是下了多狠的手,能把人活生生折磨成现在这样。 只见苏倾予耸搭着脑袋,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 长发凌乱的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隐约看得见其眉心那点黯淡的朱砂痣,和其苍白泛青的唇。 而原本雪白的素袍已经被鲜血染红,鲜少能看见几分白色。 浑身血淋淋的样子,可怖又凄惨。 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这是犯了多大罪的穷凶极恶之辈,谁能料想到,这是扶持新主上位的最大功臣呢! “你为什么要激怒我,我只想要你服个软而已,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固执。”他低喃着。 苏倾予听见了,可是她却没力气去回他,不过就算还有多余的精力,她也不会开口的。 她现在已经不想再跟凤月寒废话半句了,欠他的都已经还清了,大半条命都折在了他手上,若有机会,她定会离开长安城。 凤月寒上前两步,似乎想伸出手拨开她散落在面前的头发,突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对凤月寒耳语道了两句什么,凤月寒大惊失色,伸出去的手转而一巴掌扇在小太监脸上,怒斥:“一群废物,禁军都死了不成。” 第404章 出逃 第404章 出逃 小太监惶惶恐恐地跪在地上颤声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凤月寒眯起双眼,突然看向一旁的苏倾予,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冷笑道:“龙佩被窃,必然是朕那个好九弟所为,苏卿那夜怕不是就为此事而去的吧?怎么,做到这一步了,是打算跟九弟潜逃不成?” 苏倾予费力地半睁开眸子,嗓音沙哑道:“陛下说是什么,便是什么罢,反正臣说的话,陛下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啪——” “咳咳咳——” 苏倾予又挨了狠狠一巴掌,脸都打偏了去,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重重的咳嗽着,直到咳出血来,才渐渐平息。 “你休想朕会放你走,我会在你身上打下印记,就是死,你也必须死在长安城。” 苏倾予闻言心脏骤缩,虽然不太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但为了减少遭难,索性阖上眼,闭了嘴不再说话。 “上烙邢。” 凤月寒的命令,像只阴鸷的恶鬼攥住了苏倾予的魂魄,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咬牙关,才怕泄露半点怯意。 旁边一个狱卒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前不久还是好好一个如谪仙般的美貌公子,转眼变成这样一幅凄惨模样……着实令人心生不忍。 于是冒死上前小心提醒道:“陛下,苏大人伤势太重了,再上一次烙邢,怕是会要了苏大人的命啊!” “他想离开朕,朕还留着他性命作甚,上刑。” 狱卒不敢再说话,见有人已经举着通红的烙铁走了过来,便识相地退到一边,却不忍抬眸去看。 隐藏在地底的无心终于看不下了,恢复本体,一只巨大的人参突兀地出现在牢房里,一根细长的根须直接将手拿烙铁的狱卒甩了出去,那狱卒因为没拿稳烙铁,一甩手,烙铁居然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烫的他嗷嗷惨叫。 无数根须疯狂乱舞,刑房里的狱卒顿时死伤大片,唯有那个刚才替苏倾予求情的狱卒安然无事。 挣断绑着苏倾予腿脚的铁链,将她卷进怀里,细密的根须几乎将她缠成了一个大茧,看的旁人心惊胆颤。 苏倾予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明显十分小心,动作温柔地似乎怕碰疼了她。 无心一边保护好浑身是伤的苏倾予,一边解决完这些狱卒之后,便将凶狠的目光瞪向凤月寒。 数十条粗长的根须径直朝他疾射而去,这要是跟戳中了,怕是会被当场戳成筛子毙命。 凤月寒反应也是极快,再加上本身武功不俗,几个跑动跳跃,弯腰闪躲后,居然完全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无心大怒,数百条粗细不一的根须从四面八方朝他疾射过去,眼看无处可躲,苏倾予费力地抬手抚上无心的根须低哑着声音喃喃:“别杀他。” 无心距离凤月寒最近的根须几乎点在了他的眉心处,闻言立刻就顿住了。 只是怒火中烧的人参娃娃显然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对方,将凤月寒缠缚起来,用细长的根须狠狠抽了他几巴掌。 一边抽一边在心底大骂:叫你打我家小七,叫你欺负我家小七,臭男人,看我不抽死你,抽死你! 末了还用根须的尖端在凤月寒身上戳了许多个血窟窿,虽然没伤及要害,但显然也伤的不轻。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禁军,无心裹着苏倾予,不敢再继续折腾下去,便将凤月寒狠狠地摔在地上后,破顶而出。 赶来的禁军一见这场景,顿时被吓得不轻。 不过好在都是经过严格熟练的,素质都不低。 一见凤月寒满身伤痕的趴在地上,连忙跑过去,将其扶起来。 “废物,还不快去追,传令立马加派人手死守城门,进行搜城,那个怪物将右相掳走了,都给我去追,追不到人,你们一个都别回来了。” “是。” 才走不久的御医又被匆匆忙忙的传唤过来,替凤月寒处理伤口。 全程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说。 …… 早就守在天牢外的凤宸珏和凤煜炎一见无心出来,立马从暗处现身。 凤宸珏唤了无心一声,后者一见到他立马喜出望外。 忙奔了过去,等凤宸珏接过苏倾予后,心它神一放松就立马缩小了,只是却没有变成原来娃娃的样子,像一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参,只说了一句“保护好小七”后就没了声音。 凤煜炎从地上捡起它,嫌弃地骂了一句:“那么多天地灵气都白吸收了,光长人形不长脑子的小笨蛋。” 说是这样说,却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心疼。 他轻柔地擦了擦人参上沾满的血迹,然后毫不介意地放进怀里。 “走吧。” 凤宸珏闻言点了下头,抱着苏倾予就跟凤煜炎一起用最快的速度往城门方向赶。 只是等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那里守城的士兵增加了三倍不止,且城头站满了手持弓箭的弓弩手。 不远处隐隐传来嘈杂的声响,像是在搜城。 凤宸珏太阳穴突突直跳,感到有些头疼。 “小九,现在怎么办?”凤煜炎问道。 “这里人马太多,强闯不过去,不过我先用式神分散一部分兵力后,应该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式神必死,而你会因牵连受重伤的。”凤煜炎语气有些急促,显然并不满意对方这样的做法。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次若跑不掉,被抓住的话,你、我还有苏倾予,一个都活不了。” 凤煜炎闻言便没再说话。 凤宸珏施法分出式神,式神刚一出现,城头的弓弩手们就毫不犹豫地放箭,式神灵活地躲开了大部分的箭雨,却仍是难以避免的受了些伤。 凤宸珏皱了下眉,见有一半士兵追着式神而去,却还是没办法轻松下来,因为城头的弓箭手一动不动地坚守在原地,一个都没撤下去追式神。 他怀里的苏倾予突然动了动,然后突然出声道:“我有办法,给我一件乐器。” 声音很小,显得很是有气无力。 凤宸珏将她递给凤煜炎抱着,然后将别在腰间的玉萧递了过去。 苏倾予费力地握紧玉萧,知道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够保命的武器了。 “渡点灵元给我,让我恢复点精力。” 凤宸珏二话不说照做,出于惯性,他对苏倾予总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信任。 片刻后,苏倾予觉得够了便让凤宸珏停下,她将玉萧放在唇边,一首奇异的曲子倾泻而出,似乎带着能够影响人心的力量。 就连凤宸珏和凤煜炎二人闻声都不由精神恍惚了一阵。 “快走,这些人不出片刻就会清醒过来。” 这支‘缠魂曲’作为音攻,群伤效果特别强大,影响人心仅是其中极小一部分,若是灵修用灵元催琴发挥十成功效,足以扰乱敌军造成自相残杀的局面,真正的兵不刃血便杀敌万千。 只是以苏倾予现在的状态和能力,别说群杀了,能短暂震慑住这么多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被苏倾予这么一提醒,二人连忙回神,见那些士兵当真愣在原地没了动静便立马冲了出去。 待出了城,来到城郊,早有凤宸珏的下属备马守在那里接应。 他们刚一上马,苏倾予知道暂时算是安全了,心神一松,便再也撑不住般晕了过去。 凤宸珏紧绷心神,连忙带人去跟早就等在另一处的纳兰莲生等人会和。 第405章 追杀 第405章 追杀 他知道莲生师从姬洵,有一手堪称能起死回生的医术,眼下苏倾予这身伤急需要处理,必须赶紧找到莲生他们。 半途中,苏倾予意识不清的喊冷,凤宸珏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手下皮肤温度滚烫,心中焦急不堪。 可碍于后有追兵,又不能停下来,于是只好脱下自己的外袍包裹住苏倾予,一手环着他的腰,紧贴在自己怀里,暗想这人可真瘦,纤腰不足一握不说,居然还这般柔软,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值年轻气盛的青年,不过想到对方本就生的文弱单薄,身体底子天生就不好,这些倒也就能理解了。 没时间多想,他拽紧缰绳立马又加快了速度。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抵达了一个小镇上,在一家名为“客来”的小酒馆前,凤宸珏抱着苏倾予翻身下马,立马命令道:“快去请纳兰公子。” 酒馆二楼有供人住宿的客房,纳兰莲生等人就住在楼上,不等人去请就已经听了动静跑了下来。 跟着跑下来的苏幸宝宝一看见陷入昏迷的苏倾予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叶漱赶忙将他带到一边去哄着。莲生见状,本就异常苍白的脸此时更加没有血色起来。 “她这是……” “先别多问了,他身上的伤太严重了得赶紧,还发着烧,你先将他伤势稳定下来。我们没有时间停留太久,得赶紧离开,凤月寒的人马很快就会追过来。” 莲生虽然还有诸多不解,却没再多问。 众人上楼后,莲生只让叶漱进来帮忙,其他人都被他关在了门外。 凤宸珏不肯,抵着门指着叶漱沉着脸问:“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让我们帮忙,反倒让她进去是为何?” “就凭你们现在满身风尘, 进来帮忙的话怕是反而容易造成伤患伤口感染。而且就这身伤,你们一群糙老爷们能把握好上药的力度吗,你们有女子心细吗?不想苏倾予现在就死,就立马给我一边休整去,别在这嚷嚷。” 说完就掰开凤宸珏抵着门的手,然后用力一推,便将人推的后退了两步,就在他准备关门时,一只手又抵住了门,纳兰莲生不耐烦的看过去,见是余欢,这段时间接触过,对这个儒雅的青年倒有几分好感。 于是耐着性子道:“余掌柜,我知道你也精通医术,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欢笑着打断道:“叶漱她不懂医术,也就只能帮你递些东西。那满身的伤,短时间内你一个人处理不过来的。让我进去帮你。” 二人对视了半晌,似是在无声交流着什么一般,最后以莲生妥协告终。 待余欢进去后,“砰”的一声,门狠狠地摔上的同时,莲生又从屋里丢出一句话来——去准备热水。 凤宸珏沉着脸,虽然很不喜莲生的态度,但也明白眼下不是计较这个时候,对下属吩咐下去后,便离开去洗漱休整了一番,他得保持良好的状态,式神重伤他也受到了牵连,若不抓紧时间恢复,只怕接下来遇到突发情况没法应付。 他并没注意到,一旁的凤煜炎注视着房门,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房间内,叶漱急的不行。 公子乃是女儿身,待会处理伤势一定要脱衣服,这一下子进来两个男子可如何是好? 可苏倾予的伤势明显不能再拖了,她也没有合理的理由制止二人。 就在她急的团团转的时候,纳兰莲生已经在房间里布置好禁制,防止外人窥视屋内的情况。 然后对她说道:“我知道倾予是女子,所以我才叫你进来帮忙。” “我也知道。”余欢一边整理药物及处理伤口的工具,一边淡淡地开口。 叶漱愣了愣,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 还是说这两个人串通起来诈她? 余欢又道:“别愣着了,一会由你负责给她上药,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不方便动手。过来,我跟你说怎么做。” 叶漱深呼吸一口气,她毕竟也不是普通人,立马接受了现实并进入状态。 很快有人敲门说送热水来的,叶漱过去开门,而余欢和莲生则围在床边假装一副在给苏倾予处理伤势的样子。 待人将热水抬进来放好出去后,叶漱将门关上,心怦怦直跳。 她可是知道外面还有两个不省油的灯,万不能让他们发现公子的真实性别,否则看那九皇子的模样,怕是也会对公子起歹心。 暗暗下定决心后,她连忙朝床边走去帮忙。 “先用剪刀将她身上的衣服剪开,用热水沾湿毛巾清理一下伤口……” 这边的救治如火如荼的展开,皇宫里的凤月寒正大发雷霆。 他猛然将御书房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斥问道:“追丢了?在哪追丢的?追丢了人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还有朕雇佣的那批恶魔岛的人呢,不是说他们能耐大的很吗,怎么到现在还找不到人? 他们一定是准备回西北凉临城,你们沿途去追,务必在他们回城之前拦截下人。还有,全国发布通缉令。去!” “是。” 禁军首领领命下去后,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陛下,奴才请您保重龙体,都折腾一天一夜了,奴才见了都心疼。王太医说了,您失血过多,不宜情绪波动过大……” “滚!都给我滚!” 怒斥完,他坐在椅子里,手肘支在扶手上,用手抵着太阳穴,阖着眼一脸疲惫,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人再敢上前打扰。 只是所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七皇子自从上位后,整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是涉及到当朝右相的事,更是阴晴不定,甚至性情暴戾,跟以前判若两人。 不过众人也能理解,毕竟凤月寒当朝提出要纳右相为妃一事已经传遍皇宫,甚至在民间也流传甚广,众人虽说并不支持,但一想到皇上喜欢的是像苏倾予那样如谪仙般的男子,他们好像又能接受了。 只是很显然当朝右相并没有如此想法。 不过宫里没人胆敢非议此事,生怕一不小心惹怒皇上就掉了脑袋。 第406章 被截 第406章 被截 直到晌午时分,才传来消息,说是已经追查到九皇子一行人的踪迹,目前他们正在城郊镇上的客来酒馆。 凤月寒当即下令,活捉右相,其他人若乖乖投降就活捉,若反抗就当场格杀。 贴身伺候凤月寒的那个小太监颤了一下,垂眸盯着脚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是凤月寒近来浑身逸散出越发明显的暴虐,让他产生了一种对方正在变身暴君的路上越走越远的感觉。特别是在右相大人被人劫走后,这种感觉就愈发浓郁了。 客来酒馆,凤宸珏接到下属传来的消息,说是皇宫的大部队人马已经追了过来,不由暗骂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还是敲响了房门。 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没有回应。 隔了半晌又敲了一次,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而酒馆下方已经传来了打斗声,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原本守在楼下的凤煜炎此时也跑了上来,对他沉声道:“不能硬碰硬,必须立马就撤。对方人数过多,装备齐全,手持弓弩,我方轻装上阵不是对手,而且,凤月寒此次应该是下定决心要抓捕苏倾予,雇了一批灵修来,我方没有半点优势。” 凤宸珏抿了抿唇,他了解凤煜炎,但凡还有一点机会,也不会说出这种丧气话,显然,除了撤退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见他不语,凤煜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你再等等,我下去接着为你们拖延时间,但也没办法拖太久,你们快点。” 说完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就已经下了楼去。 对方人数多,实力不差,他打算布阵拖延时间,再这样打下去,怕是不出半个时辰,不管是他和凤宸珏召集来的精兵,还是叶漱带来的手下,都要折损五成以上了。 借着众人的掩护,他布下防护阵法笼罩了整座小酒馆。 酒馆外,禁军首领暗暗着急,忍不住道:“若是对方一直不出阵,那我们岂不是永远完成不了陛下的任务。” “瞎担心什么。”旁边一个面皮白净,书生打扮的青年对他翻了个白眼。 禁军首领心里有些不快,对方不过一个江湖匹夫,凭什么这么对他说话。 不过他也就只敢腹诽两句,毕竟对方是皇上雇佣来的奇人异士的队长,虽然还没见他出过手,但既然能让那么多厉害的人听命于他,想来自有过人之处。 为了能够完成任务,还是尽量不与此人起冲突为好。 只见那书生打扮的青年走到阵法边缘处,伸手试探了一下,眼前明明空无一物,却能明显触到一堵阻隔,而且还受到了一股微弱的反弹力量,眼神微闪,他再次用力拍了过去,结果被更大一股反弹力量反弹的后退了两步。 这阵法就像是受到的攻击越大,反击的力量就越强一样。 他顿时两眼放光,一边笑道“有点意思”,一边聚精会神地琢磨起破解之法。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男一女两个青年,浓妆艳抹的跟个妖精似的女子轻笑了一声,略有些无奈地对身边的男子道:“又来了,庄遇这见个阵法就想学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早点完成任务,拿钱了事走人啊。咱们出了岛,随时都会遭到那群人的捕杀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却看不出丝毫着急之色,显然也就说说而已,对正在琢磨阵法的庄遇似乎格外包容。 她旁边的青年耸肩道:“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阵痴,这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要不是打不过他,我真想揍他一顿,被浪费掉的这么多时间,都够我去寻花问柳一番了。” 浓妆女子白了他一眼,顿时没了说话的欲望,扭着水蛇腰就走开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酒馆里维持着阵法的凤煜炎额头慢慢渗出了冷汗,有种法阵渐渐脱离掌控的错觉。 他眯起眼睛盯着外面那个行为诡异的书生打扮的小白脸,是他的错觉吗,他居然觉得那个人不仅仅是想破阵,而是想将阵法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这种事,真的有人能做到吗,此阵乃是昆仑玉虚的顶尖阵法之一千贯阴阳阵,主防,最恐怖的是能将受到的攻击转化成十倍的力量反击回去。 他目前也只略懂皮毛,厉害的大能完全能够以一己之力布阵守住一座城池,且能转化为百倍的力量反击,任谁也轰不开。 破解阵法比暴力破阵难千倍不止,而控阵则比破解还要难上千倍,能破解阵法的人不一定就掌握了此阵,而能反客为主控阵的人,必然已经明白阵法精髓所在。 若对方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此阵,就算有他学术不精的一部分原因,那也不可否认,对方确实是阵法方面的惊世天才。 正想着,就见对方抬头冲他诡异的笑了笑,眼神里有几分得意。 他瞬间感觉到阵法越来越难控制,暗道不好,忙低声叫了个下属过来,让他立马上楼再去催促,就说阵法很快就撑不住了,让他们快点先撤。 凤宸珏绝对不能有事,可他明白,凤宸珏肯定不会独自离开,他一定要带上苏倾予才会走。 没办法,为了保护自己这感情用事的弟弟,他也只能拼了。 至于其他的事,等回了凉临他再慢慢跟他算账。 楼上,凤宸珏忍耐也终于到了极限,就在他打算推门强闯的时候,房门终于从里被拉开了。 “久等了。”第一个出来的莲生满脸疲惫道。 凤宸珏问道:“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只是人还没醒。”莲生侧过身,示意他可以进去看看。 凤宸珏一边往里走,一边言简意赅道:“人追来了,情况很不妙,我们得赶紧撤。” “嗯。”莲生严肃的点头,明白这话的重量。 里面的余欢正在清理东西,叶漱打了声招呼就出去找苏幸了。 就在凤宸珏准备上前抱人的时候,被莲生用了个十分合理的理由阻止了,只听他道:“你不知道她身上哪里伤轻,哪里伤重,就不劳烦殿下贵手了,还是我来吧。” 甚至不给他反对的时间,就已经将人从床上抱了起来,然后示意凤宸珏带路离开。 见此一幕的余欢眼神微闪,再看看昏迷之中的苏倾予,摇了摇头,暗道了一句这犯桃花的命真是怎么都改不了。 第407章 脱身 第407章 脱身 待众人刚来到楼下,就见凤煜炎一下子喷出一口血,阵法被破了,或者说是被人反控后撤除了更加合适。 那名叫庄遇,书生打扮的青年走上前几步,盯着凤煜炎,眼神放光。 “你居然是昆仑玉虚的弟子,玉虚阵法在整个大陆的灵修之间都是出了名的难缠,怎么到你这就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士可杀不可辱。 凤煜炎本就因阵法被反控而引起气血上涌,现在听了这话,更是怒从心来,指着对方,只是话还没出口,就又咳出了血来。 “啧啧啧,不过说你两句,你就气成这样? 其实你在阵法方面倒也算是有天分的,这千贯阴阳阵难度确实有些大了,寻常人很难学会的,你能布出来已经不简单了,即使力量差了些。 你要是有个缺个像样的领路人,阵法造诣绝不止于此。” 庄遇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说道,末了眼神倏地一亮道:“不如你拜我为师如何,我绝不亏待了你。” 在场的众人闻言顿时大惊,凤煜炎等人这边倒还好,毕竟没把这不着调的青年的话当真。 只是庄遇身后的下属还有禁军首领就不一样了,特别是禁军首领,闻言立马上前阻止道:“不行,对方是敌人,陛下说了,除了苏大人,其他人若是不能劝降全都得杀了。” “我说话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庄遇脸色顿时一变,眼神冰冷地瞥了禁军首领一眼道。 禁军首领被吓了一跳,顿时楞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惊觉出一身冷汗。 庄遇再次看向凤煜炎的时候,眼神立马又柔软起来,双眼放光的样子就跟看到绝世瑰宝似的,令后者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滚。”凤煜炎甩袖冷声道。 庄遇倒也不恼,接着笑道:“先别急着拒绝啊,你要是答应了,我可以做主放你的小伙伴们离开怎么样?” “庄公子,陛下并没有给您这个权限。” 禁卫首领虽然畏惧这个白面书生似的青年,但若是他放任对方胡来而放走了九皇子等人,一旦回宫,皇上怪罪下来,他少说也得脱层皮。 所以现在就算拼死也得阻拦一番,到时候回去也算有个交代,能把锅全都甩给庄遇等人。 这一次不出意料的,不仅被瞪了,还被庄遇下令命人狠揍了他一顿,想来若不是担心杀了他会惹麻烦,绝对会直接杀了他了事。 庄遇挑眉道:“怎么样,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还是打算拒绝我吗?” 凤煜炎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笑。 本就生的妖娆妩媚,狐狸眼微眯上挑,嘴角微勾,端的是惑人。 庄遇以一种纯粹欣赏美好物什的眼神看着他,毫不吝啬地赞道:“长安城倒是个风水宝地,生养出的男子个个人间绝色。” 说着,眼神还往其后发凤宸珏、莲生、倾予等人看去 凤煜炎笑意不减,顺着对方的话侃道:“长安自古出美人儿,阁下莫非才知道不成?” 一边说着,一边暗地里朝凤宸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从后门先走,自己留下与对方周旋。 “嗯,毕竟多年未入世了。”庄遇语气莫名,感叹似的说道。 凤煜炎心里对此话并不在意,或者说,他对庄遇半点好感和兴趣都没有。 就冲着对方帮凤月寒来追杀他们,哪怕只是因被雇佣而来,也改变不了他们敌对关系,注定不会再有别的什么牵扯。 更何况,他也知道对方并非是真想收他为徒,他看人一向很准,知道对方不过是想借用师徒关系,从他这里得到更多昆仑玉虚的阵法罢了。 这般假惺惺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厌烦。 不过为了给凤宸珏他们拖延时间,他还是没像之前那样冷眼相待,缓和下表情让对方有种他即将被说动的错觉。 果然,此时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庄遇,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立马兴高采烈地追问道:“怎么样,考虑好要拜我为师了吗?” 庄遇身后的人则是注意到凤宸珏等人的撤离,焦灼之情溢于言表,可又碍于庄遇目前对凤煜炎的态度,在没有得到确切命令之前,他们也不敢随便行动。 可急坏了他们。 凤煜炎露出纠结的表情,踱步来回走动,时不时撇过头看一眼庄遇,过了约莫大半柱香的时间,他才有些犹豫道:“我已师承玉虚,阁下不在乎?” “就算你已经有了师门也没事,我不介意,你叫我声‘师傅’,同我一起钻研阵法即可。” 凤煜炎心底冷笑,果然是为了他所承师门阵法而来,说的倒是好听。 他面上不露声色,恢复成原先踱步思考的状态,只是庄遇显然已经耐心用尽了,不多时便催促道:“怎么样,到底考虑清楚了没,成不成一句话的事儿,还是不是个爷儿们了?” 此时,他原挂在嘴角的笑意都给收敛了,略带了些不耐烦。 凤煜炎估摸一下时间,凤宸珏他们离开已经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了,快马加鞭,加上有精通空间之道的叶漱在,虽然时间紧迫,不够叶漱构建传送阵法,但带少数人进行短距离的传送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来已经走得够远,他倒是不必再跟对方虚与委蛇了。 索性敛了表情,耸肩有些无辜地道:“我从没说过我要考虑啊,我的答案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庄遇一下子就眯起了眼睛,步步紧逼:“你耍我。” “你自己蠢,怪不得我。”凤煜炎毫不畏惧地怼道,末了露齿一笑,那番模样直教人恨得牙痒痒。 庄遇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一抬手道:“兵分两路,老四老五,你们带人去追前不久溜掉的那几个。凤煜炎,我定要活扒了你。” “有本事你便来试试。”凤煜炎冷笑。 二人争锋相对,战争一触即发。 庄遇抬手便为己方布下加持阵法,然后便朝凤煜炎掠去,显然一副要亲手拿人的架势。 后者一惊,他没想到对方除了阵法造诣高超,武功还是一绝,当即不敢怠慢,短短几个瞬间,二人已经过了数十招。 这边双方人马打得激烈,另一边率先撤离的凤宸珏等人确实如凤煜炎所想,借叶漱的能力进行短距离的传送,连续过了三座城之后,差点虚脱晕倒才停下。 六人后来只得快马加鞭继续赶路。 最后,因为庄遇的缘故,凤宸珏等人倒是成功脱身,顺利回了凉临城,可是留下拖延时间的凤煜炎却是遭了罪。 第408章 内斗之余,群狼环伺 第408章 内斗之余,群狼环伺 七天后,西北边境,凉临城城主府书房内。 凤宸珏端坐于首座,一群将领分坐两边正在议事。 房门突然被敲响,屋子里寂静了一瞬。 凤宸珏皱眉,他吩咐过,除非是有关于苏倾予或者凤煜炎的事,否则不准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 就现状而言,已经注定会跟凤月寒兵戎相见,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全城戒备,需要处理的事务繁多,实在无暇顾及其他琐事。 难道…… 想着他神色一紧,立马让人进来。 “掌灵。” 一身着箭袖玄衣的青年走了进来对凤宸珏单膝下跪行礼道。 凤宸珏见来人是玥执,心下已明白了几分,扫了眼众将领道:“你们先回去。” 众人依言起身告退,待书房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凤宸珏才问:“起来说话吧,可查到那群人的来历了,有我三哥的消息了吗?” 没错,凤煜炎失踪了。 玥执表情沉凝地点头:“属下已查明,那些人出自渊山之后的恶魔岛,都是些因为各种原因被混元神殿追杀的亡命之徒。 那白面书生似的青年名庄遇,曾以一己之力布阵,护得岛上众人周全,所以在岛上威望很高,追随者极多。 虽然因庄遇个人不愿担任岛主,所以并无岛主之名,但恶魔岛众人显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而三殿下并未被带回长安交给宫里那位,而是被庄遇带走了,属下沿途去追,可查到半途就没了线索,许是被对方察觉,踪迹被刻意抹除了。” 凤宸珏搭在桌上的手轻轻叩击着桌面,眉心紧锁。 突然想起来,无心在凤煜炎身上…… 他与无心有契约,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法子,感知到对方的下落。 看来,他得暂时离开凉临一阵子了。 玥执却出言劝阻道:“掌灵,边境本就不安稳,如今还得提防着宫里那位发难,正是需要您主持大局的时候,您现在离开……会不会不太好,苏公子也还未醒……”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三哥必须救回来。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城中掌事。 凤月寒还没有无脑到会在这个时候发兵凉临,只需提防着些赤夏国即可。” 玥执闻言皱眉道:“掌灵伤势未愈,还请掌灵允属下同去,城中事宜暂且交与各位将军……” “玥执!”凤宸珏低喝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君家家规第一条忘了不成,还是我的话无用了?” “家规第一条,君家子弟及下属,唯掌灵之命是从,不可忤逆……”玥执眉心紧拧,微垂着头说道,半晌后才弯腰行了一礼道了声:“属下不敢忤逆掌灵,属下必守好城池,恭迎掌灵归来。” 凤宸珏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了书房。 来到苏倾予暂居的屋子时,恰好看见莲生正在为其诊脉。 下意识地问道:“怎么样了,怎么一直未醒?” “按理说,伤势已经稳定了,可是为何迟迟未醒,暂无头绪。还有,血咒当真无法可解吗?” 莲生起身,面向凤宸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凤宸珏眼神毫无闪躲地说。 血咒无法可解,当初他对苏倾予所说并无半分掺假,自然没什么好心虚的。 莲生叹了口气,转身弯腰掬起苏倾予散开在枕边的长发道:“你来看看这个。” 凤宸珏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只是扫了一眼,便瞳孔骤缩,低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只见莲生手中的那捧长发,黑白斑驳,枯燥的没有光泽,那掺杂在黑发中的银丝着实刺眼。 “王族血咒确实霸道,虽然有你的灵元和精血替她维系生命,但你一日不称帝,她脏腑衰竭便会不止。很快,这头黑发就会变得霜白……” 莲生突然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心酸不已。 虽然他时常开玩笑说苏倾予是招灾惹祸的体质,可是这般命途多舛,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实在难以想象作为当事人的苏倾予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 “可有性命之危?” “有你替她续命,暂无。” “没有就好。”说完便要离开。 莲生咬牙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也不想想有何解决的法子?” “血咒非人力可解,况且,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活该受着。” 凤宸珏撇开头,语气毫无波澜地说完后便不再犹豫地转身离去。 只是无人看见他藏在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甚至在微微颤抖。 莲生几乎红了眼冲他背影低吼:“你们凤家人都是群冷血无情的怪物,自个儿窝里斗偏还要拖旁人下水。” 凤宸珏垂眸不语,跨出房门后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他此次离开,并未带任何下属,只是请来叶漱同他一起前往。 后者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就同意了,不管对方跟苏倾予有过什么恩怨纠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此时是站在同一阵营的,理该互帮互助,再加上之前也是对方救了他们,他们理当回报。 并未耽搁很长时间,凤宸珏简单地安排好一些事之后,就和叶漱离开了凉临。 …… 而皇宫内,凤月寒因龙佩被窃,苏倾予等人逃脱震怒不已,禁军首领当即就被革职查办,满朝臣子噤若寒蝉。 在得到探子来报,说凤宸珏已暗中离开凉临城时,凤月寒当即派出暗卫,兵分两路,命一部分人去追杀凤宸珏,另一部人潜入凉临城,务必将苏倾予带回来。 所以在凤宸珏离开后的日子里,凉临城城主府格外“热闹”。 距离凉临最近的赤夏国最先得到相关消息,一直在暗中观望,并由衷地希望天秦国此番内斗,斗的越凶越好。 凉临兵力被削弱,近水楼台的赤夏就能率先举兵,一举拿下凉临,一旦打开天秦这方大国西北边境的缺口,吞并天秦也就指日可待了。 同样虎视眈眈的还有位于北边的朱梁国与西边的烈楚国,无一不再窥伺着西北边境这块儿,企图从这里找突破口。 第409章 神殿内议 第409章 神殿内议 一座隐于山巅的巍峨宫殿,宫墙纯白圣洁,琉璃瓦晶莹耀眼。 雾气缭绕间,给人一种误入神庭仙宫之感。 殿内有几分阴暗,却丝毫不影响其内恢宏大气。 主座之上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发须洁白,嘴角总是挂着浅笑,微微眯起眸子看起来极为亲切,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 “据说,有大量灵修于天秦境内插手红尘事了,不知君长老可有调查到些许线索呀?” 沉稳沧桑的嗓音淡淡地在殿内回荡。 位于左下首一位身着玄袍,袖摆绣着暗金色翎羽图案的老者起身拱手作揖,淡淡地道:“并无线索可循。” 对面一位领口袖摆皆绣有绿色藤蔓的白袍老者愤然道:“哼,哪家灵修这般大胆,竟敢公然挑战联盟的规矩,是不是混元神殿沉寂的太久,已经让他们忘了神殿的威名了。” “呵,君长老,你是真不知还是有意包庇那群人?” 就在这时,坐在右边从前往后数第四位,一个眼角生有泪痣的青年男子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看着君长老,笑眯眯地问道。 “楚长老此话何意?”上座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问道。 “据我所知,此番带头坏规矩的灵修,就是关在地宫里的那位的亲兄长。而此人与君家掌灵关系匪浅,疑有包庇之嫌。” “嘶——”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议论声此起彼伏。 君长老眼神微沉,掌灵让他尽力压下此事,却没料到这楚家人会插手…… 楚家那位青年长老对君长老微微一笑道:“君老可是怪我多管闲事?” “并没有。”君长老冷淡的回了一句后就重新坐回了原位,似不打算再说话。 楚长老依旧笑道:“没有就好。” 接着环顾了圈四周道:“想必大家心里清楚这代表着什么,骨家后裔不止地宫里的那一个,所以此事绝对不能善了,既是为了仙遗神血,也是为了杀一儆百,重振我神殿威名。” “对,绝对不能就这么善了。” “既然是亲兄妹,不如我们便用地宫里的那人,引对方自投罗网好了。” “……” 各大家族派来的长老代表议论纷纷。 半晌过后,位于上座的那名老者才抬手出声道:“好了,骨氏乃是天谴一脉,不容于天地,自该被天下共诛。不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唔,不过此事怕是不能让君家、天家及棠家参与了,毕竟你们三家曾与骨氏同处天秦境内,为了避嫌,你们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的好,当然,届时得了好处,也少不了你们三家的份。” 三家长老脸色具是一变,他们此次来,可都是得了自家掌权人授意,定要想办法阻止神殿对苏倾予不利。 可是眼下神殿竟将他们排除在外,这可让他们如何阻止? 那楚长老笑道:“不出力就能瓜分好处,天大的好事,三位长老脸色怎还这般难看?莫非……” 白袍袖摆绣有浅蓝色祥云图案的天家长老出声打断他阴阳怪气的话道:“楚长老莫要以小人之心揣度我等,既然殿主不信任我等,我等不掺和就是,你何必恶意挑拨是非。” “天长老莫气,楚某失言,抱歉了”楚氏抱拳作揖笑道。 天长老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除了君、天、棠三家被排除在围剿骨氏余孽及那群插手尘事的灵修计划外,还有八大家族及三岛六国派遣来的代表。 他们并非是常驻神殿之人,只是因为此次事件严重,灵修居然公然插手红尘俗事,扰乱凡世秩序,所以这才紧急召集各家核心长老前来议事。 就连一直闭关不出的神殿殿主都出关来主持大局了。 不过天秦国并未受邀,因为此事就发生在天秦国内,同样是为了避嫌,一开始就将天秦国排除在计划之外了。 议论纷纷地众人,丝毫没注意到,原本站在角落的一个身影悄悄退了出去。 …… 镜像地宫内,一个神色匆忙的青年步伐急促,很快就来到地宫下的一座漆金大门前。 他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巨大的天然溶洞,中央的血池咕噜咕噜冒着血泡,血池周围堆砌着白骨,骨粉下原本那一簇簇新芽皆抽了枝,顶着个花骨朵儿,两片绿叶招摇摆动,含苞待放的样子,竟没一个有盛开地趋势。 最深处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形销骨立的少女,死气沉沉的,乍一眼望过去几乎会以为这是个死人。 “倾城!” 青年轻柔地喊道,似是生怕声音大了,会吓着眼前这个少女,语气里不乏心疼之意。 第410章 被救,滋生恨意 第410章 被救,滋生恨意 虽然这六年来,此种场景他见了无数次,可每次见,心里仍难受至极。 眼前这少女也不过才十六岁,可却被生生折磨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简直造孽。 听见熟悉的声音,本紧闭双眼的少女眼睑微颤,逐渐睁开了双眼。 一双璀璨的绯眸莹润地出奇,像是整个人所有的光彩,全都敛尽在了这双眼睛里。 只是她睁开了一瞬,看了眼眼前之人后就又重新阖上了,低喃道:“你来了。” “倾城,机会来了,神殿众人将要密会,无暇顾及此处,我能带你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苏倾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对离开这里并不抱有希望。 青年咬牙,拿出一枚碧莹莹的丹药喂给少女道:“倾城,咽下去,这药暂时会让你不受这阵法折磨,可以让你恢复些精力,我三天后夜半子时就来带你走。” 见她无动于衷,青年只得加重语气都:“相信我,若不成,我便陪你一起死。” 苏倾城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了看他之后,张口含住那枚丹药后咽了下去:“我信你。” 嗓音干涩,带着颤意。 “可是,白公子贵为神殿左护法,前途坦荡,为何救我,自找麻烦?” “神殿作恶多端,常驻殿里的各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让他们得到永生花,岂不是天下大祸?别多虑,我只纯粹地想救你而已,不会害你的。” “那就,多谢白公子了。” 青年摆了摆手就离开了,苏倾城掀开眼睑,大睁着一双绯红的眸子无神地盯着虚空。 六年了,兄长未来寻她,灵溪也未寻来,是他们发生了不测,还是早就放弃她了? 呵,应该是后者吧!毕竟兄长那般厉害,怎会轻易发生意外。 她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讽笑。 所谓兄妹情深,想来也不过如此。 或许她正因不肯泄露半分有关于兄长的消息,不愿向那群人妥协,帮他们去找寻兄长下落,而备受苦楚折磨的时候,她那好兄长正在某处安稳之地,享受着归隐山林的乐趣。 三日时间转眼即逝,大概是吃了药的缘故,苏倾城感觉自己勉强不似之前那般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死掉,算了算时间,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与白忘尘约定的时间了。 她盯着那扇沉重的漆金大门,这一次,真的能逃脱吗?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或许,对方只是说说而已,只有她犯傻似地当了真! 这六年来,也不是没人对她说要带走,或是主动,或是被她开出的利益引诱,可最终却都无疾而终。 就在她自嘲的笑着准备放弃时,大门“嘎吱”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道黑影走了进来。 她闻声望去,眼底漾起了泪花:“白公子……” 他没骗她,他真的按时来带她走了。 “乖,不哭,倾城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安然离开的。” 白忘尘施法暂时压下此地的阵法,为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四年,自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救下苏倾城。 只是日常守备森严,想逃出地宫容易,可想下山却难。 好不容易等到现在,连同殿主要与其他各家长老将进行密会,无暇分心顾及其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背着苏倾城,逃出了镜像地宫。 由于镜像地宫的入口在混元神殿的深处,所以他们一路小心翼翼避开巡逻的人,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好不容易从宫殿深处走了出来。 在经过一处花园时,二人惊觉有人走了过来,白忘尘忙闪身进了旁边的一边丛林里。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二人能清晰地听见来人的聊天内容。 “啧啧,地宫里的那位真可怜。” “怎么说?” “楚家长老不是说那坏了规矩的灵修是地宫里那位的兄长吗?叫……叫苏倾予,对,就是这个名字。” 苏倾城在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头就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是啊,这事在整个神殿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呵,我可是听说了,那些位大人本打算利用地宫里的那位引苏倾予自投罗网的,可是消息都发出去三天了,以神殿的影响力,全天下都知道了,可那叫苏倾予的却半点回应也没有。” “嘁,指不定是消息闭塞吧,或许再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你傻啊,人家可是天秦国的右相大人,消息闭塞才有鬼吧,我看啊,那人可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反正这亲妹子都下落不明六年了,估计早就当她死了罢。如今突然冒出来,还想让他拿命来救人,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也是,说不定那苏倾予心里还在埋怨地宫里的那位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呢,呵呵……” 二人越走越远,话音越来越模糊,白忘尘在二人身影消失后才敢背着苏倾城走出来。 他突然感觉到肩头一阵濡湿,温热的液体灼的他皮肤有些发烫。 “倾城?” “刚才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见白忘尘沉默,苏倾城闷闷地道:“请告诉我,是真的吗?” “是。”白忘尘眼神有几分晦暗。 苏倾城闻言浑身颤了一下,暗藏心底深处最后一丝期望破灭。 无论她之前想法有多阴暗,心中都怀着一丝希望,或许兄长只是不知道她的下落而已。 可如今呢,神殿已经将她的消息放出去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可偏偏她的至亲兄长没有消息。 若是真的有一直在搜寻她的下落,那么一定会第一时间得知此事的吧。 看来她那兄长,不是早就放弃她了,就是不愿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 还真是……“骨血至亲”啊! ‘苏倾予,你怎么敢……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们是双生子啊,我拼死护你,你却一心只求自保! 呵,也是,少年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怎甘心前来赴死,为一个早该在六年前就死掉的人,丢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将头埋在白忘尘的颈窝处,后者很块就感到衣领又是一片湿热。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警惕着心神快步离开。 待终于下了山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将苏倾城放在早就备好的,铺满了软垫毛毯的马车里,一刻不停地驱马离开这处地界。 苏倾城拉开车帘问道:“去哪?” “渊山之后的恶魔岛,那里是藏身的好地方,有便于你休养疗伤。” “谢谢。” “呵,倾城客气了,夜晚风凉,进去歇着吧。” “嗯。” 苏倾城垂着眸子缩身回了马车里,神色间有几分失魂落魄。 第411章 晚来一步 第411章 晚来一步 苏倾城他们驱使马车离开后不久,这座山脚下就出现了一个身着月牙色箭袖衣衫,外罩黑色斗篷的少年。 少年翻身下马,掀开遮住容貌的帽兜,只见其目光坚毅,眉眼清俊,若细看,则会发现他与苏倾城竟有几分相似。 少年仰头往上看,山顶隐在茫茫云海中,巍峨殿宇的轮廓若隐若现。 “阿姐,六年了,你还好吗?” 少年低喃了一句,解开黑色斗篷,弃马上山。 然后杀了神殿里的一名侍者,换上对方衣服后就潜入了神殿内部,小心探查有关于苏倾城的消息。 在得知苏倾城这六年来过得都是什么非人般的生活后,内心的愤怒和憎恨令他恨不得掀了这神殿。 同时心里也有几分埋怨自家兄长,也就是苏倾予。 没错,他就是苏灵溪,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十岁稚子,历经家族巨变和被人追杀等诸多磨难,能独自存活至今堪称奇迹,其中苦楚非三言两语能道清。 在他看来,苏倾予明明十分强大,少年右相,权势滔天,手底下能人异士何其多,怎会查不到苏倾城的下落。 既然能查到,为何不来救? 是怕麻烦,还是怕死…… 他都能一路沿着线索找过来,他不信,苏倾予对此会一无所知。 然而他忽略了,苏倾予比他招眼太多,苏倾予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势力监视着,阻止她找到苏倾城其实并不难。 况且神殿一直都封锁着消息,他能找过来,纯属是巧合中的巧合。 只是他现在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味固执地认为都是苏倾予不愿救人。 苏灵溪摇了摇头,暂时压下心底阴暗复杂的想法,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将苏倾城救出去,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不迟,反正来日方长。 由于心中焦急加上时间紧迫的缘故,没多余的时间让他四下打点,慢慢渗透进神殿深处,混迹在高层之间慢慢调查了。 他只好一路小心翼翼地摸进神殿深处,打算探知到关押苏倾城的地宫入口在哪就去救人,然后完事就撤。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好不容易混进了神殿深处,就听说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地宫里的那位不见了。 他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着,是和他想的那样吗? 地宫里的那位也就是苏倾城,已经在他来之前,就逃走了?! 因为不确定地宫里只关了苏倾城一人,所以他不敢揣摩太多,担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眼看着一大群人往某个方向走去,他也赶忙跟过去一探究竟。 进入地宫后,他不由惊叹了一声,这下面的空间居然如此庞大,而且他也注意到下面的建筑几乎和上面的一模一样。 ‘不愧是人人向往的神殿,还真是大手笔!’ 他正想着,肩头毫无预兆地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侧身转头去看刚刚拍自己肩膀的人。 “你这小子是哪位大人的手下,有几分眼生啊。” 苏灵溪闻言,心跳骤然加剧,紧张的无以复加。 他刚进这混元神殿,虽然来之前有打探过有关于神殿方面的相关消息,可奈何神殿太过神秘,所能打探的消息寥寥无几。 他哪里知道这里有多少位大人啊! 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突然一声“嘎吱”地沉闷声响,打断了他们二人的交谈。 紧接着就是一阵压低的惊呼声,刚才拍他肩膀的那个人也顾不上他了,忙走过去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灵溪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跟了过去,只是他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进了那漆金大门之后,而是站在一个不前不后能刚好看清里面景象的位置。 只一眼,就令他胃里翻腾不休,呕吐的欲望几乎压不住的上涌。 这里......就是苏倾城待了长达六年的地方吗? 枯骨成堆,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血湖还咕噜咕噜冒着泡,腥甜的气味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闻到。 最深处还矗立着一个十字架,断裂的锁链挂在其上,其上斑驳的血迹看的令人心脏抽搐。 十字架下是一堆染血的灰白色粉末,根据眼前景象,不难猜出这粉末是什么化成。 明明是个封闭的空间,可里面隐隐传出凄厉地声音,眼神上移,就见顶上盘踞着一大团黑雾,偶尔有人脸似的东西从雾中浮现。 鬼物! 苏灵溪如是想到,眼神凝重,心中对苏倾城更是心疼地无以复加,相对的,对苏倾予就更加怨怼。 在他与苏倾城为了活下去正苦苦挣扎时,他们的兄长却在繁华的长安城吃香喝辣,恣意快活! 心理如何能平衡! 因为怨,所以即使在后来因为苏倾予为苏家平反,身份昭告天下的缘故,得知苏倾予的具体位置,他也没想过去找他。 他不想见他。 而神殿殿主及各家长老在一起打开漆金大门后,看见里面空荡荡的,因为缺少鲜血浇灌的缘故,骨粉下,原本已经抽枝的嫩芽已经枯萎,那些花苞还未盛开就已凋零,一碰就成了湮粉。 那些胡子花白的老者气的浑身发抖,六年了,六年的努力就这样功亏一篑,如何甘心。 “去查,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公然背叛神殿,违逆上苍,救走天谴之人。” 混元神殿双眼微眯,眼底压着几乎藏不住的怒火,即使语气淡然,但那凌厉的气势,显然表示他现在极度愤怒。 第412章 暴露 第412章 暴露 苏灵溪从身边人的议论声确定,苏倾城确实已经逃走了。 他心里顿时轻松了下来,不然若真亲眼看见苏倾城在这里受着怎样的酷刑,他很可能会忍不住当场暴走。 ‘看来是有人早他一步救走了阿姐,只是会是谁呢?那人会将阿姐带去哪里,会不会也对阿姐不利?’ 他有些发愁地想道。 虽然很想立刻离开,毕竟苏倾城已被人救走,而他若是逗留久了,身份暴露,将面临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可是若不留下来,他再想找到阿姐的下落,会不会又得花个六年时间,甚至更长? 他有种预感,此事定然是神殿内部出了叛徒,若是苏倾城自己有能力逃走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这样的话,只要神殿进行排查,定然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可一旦进行排查,他的身份就藏不住了啊! “啧”了一声,权衡利弊后,他还是决定暂时留下。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能随意进出此等秘地的,身份必然都不普通。 他们就算要将所有人都排查一番,那也该从上往下查。 只要他小心些,届时一看情况不对就立即退走,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这大概是能最快得到苏倾城下落的法子了。 跟随众人离开地宫,陷入沉思的他没注意到身边人看向他时疑惑的眼神。 那人对同伴嘀咕道:“这人是哪家长老门下的人,这般眼生,能进这里的可都是各家长老亲信啊,相互之间打过不少交道,不该如此才对啊。” “不对啊,我瞧着倒有几分眼熟,总觉得对方眉眼在哪里见过。” “是吗?” 那人又看了看苏灵溪,倒也觉得有些眼熟起来,可愣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灵溪五识敏锐,将身边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来。 越是这种时候,他便越是不能表露心虚害怕的表情,索性抬头冲那二人笑了笑,干净坦然的笑容让那二人怔了怔。 倒是那人的同伴有些心虚起来,这种在背后议论旁人,还被当事人抓包还是有些尴尬的。 于是对苏灵溪歉意地笑笑之后,拉走同伴后道:“哎呀,别想了,或许是刚被提拔上来的新人吧。走了,能保全自己就好,别去招惹麻烦事。” 苏灵溪见二人走远,不由轻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打定主意只在这里待三日,三日后,无论有没有消息,他都要离开。 不然太危险了,线索可以慢慢查,若不小心把命丢在这就不合算了。 熟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刚出地宫,就听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神殿殿主命令道:“立即召集左右护法,全殿子弟及各家弟子去道场集合,包括下奴,每一个人,必须到。” 响亮地应和声让苏灵溪眯起了眼睛,看来不用等三天,现在就已经待不得了。 毕竟只要这样核查一番,其他不说,少了一个他杀掉的那个侍者一事就瞒不住了。 神殿必定会追究到底。 可就这样走又有几分不甘心,于是混迹在人群里,跟着去了道场后,趁人不注意时,找了个隐蔽的墙角藏了起来。 这里正好是一个视觉死角,虽然旁人看不见他,但是他却能巧妙地将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道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众人按照身份高低依次排列整齐地站在那里,丝毫不显杂乱。 神殿殿主站在高台上,神殿长老及各家长老站在其身后,秩序井然。 “嗯?”神殿殿主往下方扫了一眼便眯起了眼睛,开口问道:“辛筠,忘尘人呢?” 下方一青年男子闻言单膝跪地道:“禀殿主,属下不知,似乎一早就没见过左护法。” “你身为右护法,与其同住一苑,他人何时不见的你半点都不知晓不成?” 这话里的意思可轻可重,名为辛筠的男子额际不由冒出了冷汗,一边硬扛着殿主施加在他身上的威压,一边咬牙解释道: “昨夜属下亲眼看见左护法进屋就寝,想来昨夜还在的。 只是左护法一向有着寅时三刻起床去后山修炼的习惯,所以属下今早未见着左护法,只当他如往常一般去了后山而已。属下句句属实,还请殿主明鉴!” 整个道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所有人都不由屏住呼吸,生怕惹祸上身。 “来人,去后山及左护法常去之地搜查一番。” “是。” 一群人走后,半晌才归,确定左护法已经不在神殿范围内。 神殿殿主收手,解除施加在辛筠身上的威压,下令暂时先将右护法收押。 辛筠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以双手撑地喘息着,眼底布满血丝。 他毫不怀疑,要是再僵持下去一刻钟,他就要因承受不住威压而死了。 直到被人拖起来,他才从死亡的阴影里回过神来,惶恐地冲高台上的人喊道:“殿主,我是冤枉的,属下真的没有包庇左护法啊,此事真与属下毫无半点关系——” 神殿殿主脸色阴沉的厉害,对于辛筠的喊声置之不理。 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只是在心里想到,若是辛筠所言不假,那恐怕白忘尘为此早已准备多年,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身边所有人对他的各种行为都不生疑,此番救人逃离才会如此顺利。 筹谋至此,当真只是为了救人这么简单? 他冷笑一声,不管白忘尘有何目的,都无法改变他背叛了神殿这一事实。 “殿主,刚才在搜查左护法下落时,我们还意外发现了一具尸体。” 众人闻言倒吸了口凉气,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杀神殿的人? 莫非是左护法逃离时被人发现,痛下杀手? 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并非如此。 因为在殿主下令将尸体抬上来后,他们发现此人的衣物被扒了个干净,只剩下白色的里衣还好好的穿在身上。 这意味着什么? 神殿混入了奸细?! 众人小声议论起来,之前在镜像地宫注意到苏灵溪的那二人面面相觑。 相互嘀咕道:“不会那人是奸细吧?可他确实有几分眼熟啊!” “眼熟......啊我想起来了,他跟地宫里的之前关押的那个女子,眉眼有些相似。” 第413章 苏灵溪遭围杀 第413章 苏灵溪遭围杀 “啊对!” 二人的惊呼声惹来众人的注意。 两人被诡异的目光包围,身边霎时变成了真空地带,瞬间有些颤栗起来。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如实道来。” 二人听到殿主阴冷的质问,“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五一十将自己在地宫里所见叙述了出来。 “真当我神殿无人不成,什么鼠辈宵小都敢往里混。纳兰长老,接下来有劳你了。” 一个身着紫色华袍的老者走了出来,对其微微行了一礼。 “在下明白。” 紫袍老者一抬手,跪在下方的二人就被一束淡紫色的光给笼罩了。 随后就见一片圆形光幕出现在二人头顶上方,光幕中清晰地映射出一个人,那模样,赫然是苏灵溪。 “全殿子弟听令,立即发布追杀令,全大陆通缉左护法白忘尘及此人。” “属下接令。” 偌大的道场上回荡着满含肃杀的声音。 而那被抽取过记忆的两人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双目空洞,透着几分不正常的呆愣。 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苏灵溪暗道了声不好,脸色愈发凝重,这殿里居然有人能通过抽取旁人的记忆来确定一个人的容貌特征,这手法也诡秘到有伤天和了些。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打算等众人散去后立马离开这里。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他紧绷着心神抬头去看,一条黑红交织的长蛇正从墙缝里探出头来,竖曈死死地盯着他,见他望过去后,竟竖起了上半截身子,张嘴露出毒牙,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架势。 苏灵溪咬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不敢妄动,这个时候只要他露出一点动静怕是都会被外面那群人察觉,到时候可就死定了。 于是只能选择静静地跟蛇对峙,好在外面的那群人已经开始恭送殿主及长老们离开了,只要再坚持一下,他就有安然离开的把握了。 可那条蛇显然没有诸多顾忌,见侵入自己地盘的人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直觉受到了挑衅,一下子朝苏灵溪窜了过去,目标直指其脖颈。 苏灵溪咬牙,运用体内灵元化作一柄短剑,一下子就将长蛇切成了两半。 虽然躲过了毒蛇之危,可他后背却同时出了一层冷汗。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外面的氛围不对,本该离开的人似乎全都停了下来,寂静的可怕。 “谁在那,滚出来。” 苏灵溪突然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危机感,一个闪身离开了墙角。 他刚闪身而出,那块角落的墙壁就已同时坍塌。 他紧拧着眉,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就已经朝远处掠去。 “抓住他。”殿主冷喝。 众人不敢怠慢,立马追了过去。 甚至连常驻殿里的各家旁系长老也纷纷出手。 不消片刻,苏灵溪就被几家长老围了起来。 盯着众人,他眼神里充满了戾气,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一定不能被抓住,若是被这些知道他的身份,很可能会拿他去要挟苏倾城! 想到这里,他浑身戾气更重,灵元化作长剑,毫不留手的开始突围。 可是他的修为哪里是各家长老的对手,不过几个照面就被全面压制了。 他咬牙,翻手取出一支形状特殊的香点燃,茫茫烟雾生而不散,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很快白雾就变的血红起来,带着浓浓地煞气翻滚着,很是不详。 “以吾精血,献祭魇祖,请煞。” 他低喃声落,那团血雾翻滚的更加汹涌起来,那支形状特殊的香转瞬燃尽,血雾猛地浓缩成一团,然后又突然炸开。 一道血红色巨影凭空出现,半透明的躯体,身着铠甲,形似魔神。 “这是……礼家七香之一,魇煞香术!这小子什么人,怎会礼家禁术。” 围攻苏灵溪的礼家长老难以置信地低喃,看向脸色蓦地惨白下来的少年的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此术连他都没资格习得,这小子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震惊疑惑过后,就剩下满心的贪念和杀意,只要活捉了这少年,或许就能得到这七香术…… 而那道巨影在吸收完飘散的血雾后,一道沧桑如远古钟声般的嗓音响起:“接受汝祭。” 接着弯腰一手护住苏灵溪,一手长臂一扫,立马将挡路的人全部扫飞了去。 形似魔神的半透明巨影居然目露慈爱的摸了摸苏灵溪的头,然后动作温柔地将人往前推去:“去吧,孩子,吾为盾,将为你挡住一切暗箭,亦为你荡平一切威胁。” 虽然明知这一切都是虚幻,眼前的巨影其实并无灵识,这话不过是礼家祖辈在创造此法时,出于对礼家后辈的爱护而衍生的执念,可还是让苏灵溪忍不住红了眼眶。 家中长辈具亡故,哪怕就这么一道虚影的关怀,也让他情不禁生出几分依赖。 退后两步,对虚影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远处掠去。 魇煞虚影横扫四面八方,横亘在众人与不断远去的苏灵溪之间,愣是无一人可跨越过去。 最后还是礼家长老联合其他几位长老一同施法,这才彻底制住虚影。 罗家长老带领众弟子立即追了过去。 施展过香术后的苏灵溪逃跑的速度越来越慢,哪里能比得上鼎盛状态下的罗家长老的速度,不消片刻就被罗长老拦住了去路。 好在其下弟子稍慢,暂时还未追来。 苏灵溪咬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日逃不出去便是一个死字,想着,倒提着手中灵元化作的利剑就朝罗长老冲了过去。 罗长老抬剑挡住迎面劈来的攻击,毫不留手的反击回去。 只是越打,他心中就越惊奇,因为他发现,苏灵溪所施展的剑法虽然略显生疏,显然有些缺少实战经验,但并不难看出,这分明就和他所使剑法同出一脉。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我罗家剑法?” 苏灵溪没说话,抿着唇拼命攻击着面前的人,他必须抓紧时间脱身,否则一旦等后面的人追过来,他就更逃不掉了。 第414章 五感失一 第414章 五感失一 罗家长老不知苏灵溪底细,想要活捉他,动手间便有几分顾忌,一时竟是拿疯狂的苏灵溪没辙。 “在那,快追!” 后方突然传来大吼声,苏灵溪心下焦急,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于是翻手取出一张符箓,目露肉疼和忌惮之色,一剑劈开罗家长老,往后看了眼即将冲过来的人群,毫不犹豫散去手中灵元之剑,双指夹住符箓施咒。 符箓燃起的瞬间,一阵白光将其包裹,其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是天家符箓的灵力波动?” 同时追过来的长老们脸色都非常难看,暗暗惊奇这人到底是谁。 会香术礼家的禁术,会炼器罗家的剑术,现在还有神算天家的符箓,莫非他是各家联合培养的某个特殊天才? 众人面面相觑,此说法刚被提及就被驳了。 若当真是家族联合培养的,他们不会半点风声都没得到,更何况若真和各大家族有关,那人直接明言不可?非得冒死抵抗他们? 不管怎样,此人身怀各家核心秘术,却又非各家中人,非死不可! 已经逃离此处的苏灵溪显然并不知道自己不仅被列入混元神殿的必杀名单中,还被各大家族同时下了追杀令。 等他再入世时就发现,天下之大,竟再难找一处容身之地!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西北凉临,城主府内,苏倾予终于在凤宸珏离开后的第五日晚上,醒了过来,或者说,她是被吓醒的。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一片血红,苏灵溪抱着奄奄一息的苏倾城跪在血泊里,目露怨恨地瞪着她,质问她为何不去救他们…… 她瞪着眼睛,失焦的看着上方,惊喘着气,有几分惊魂不定。 床边趴睡着的苏幸听见动静后迷迷糊糊地醒了来,揉了揉眼睛懵懂地看向苏倾予。 然后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最后“哇”地一声扑到苏倾予怀里呜咽起来:“兄长,你终于醒了,吓死幸幸了,呜呜呜……” 苏倾予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肚子上的小男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也可能是刚醒来,大脑还有点昏沉的缘故,她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便也没在意。 只是沙哑着嗓音,语气宠溺地对苏幸开起了玩笑:“小傻子,我还没死呢,别跟哭丧似的啊,咳咳!” 苏幸抬起头,用一双红的跟兔子眼睛似的眸子埋怨地瞪了苏倾予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跑了出去。 “幸……咳咳!”小兔崽子,好歹给我倒杯水再跑啊! 苏倾予无奈地心道,想起身自己去倒杯水喝,嗓子黏腻地掺着血腥味儿,着实难受。 只是挣扎了半天无果后,她就只能选择放弃了。 估计是好久没进食的缘故,浑身无力,只能默默地等人来了。 不一会儿,嘈杂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期间还伴随着苏幸喊着“快点”的声音。 很快,床边就挤满了人。 莲生先是倒了杯水,扶起苏倾予喝下后,才开始替其把脉。 半晌后拧着眉起身,余欢坐下接着诊脉。 屋内氛围沉凝,苏倾予有些不喜,不由半开玩笑般调节其气氛道: “呵,我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罢了,需要你们两位神医联手诊治这么慎重吗?莫非几日不见,二位误诊了不少人,因此开始对自己医术不自信了?” “苏倾予,”纳兰莲生低吼了一声,然后缓了缓,神色复杂地看着还有心情开玩笑的苏倾予道:“你可知……” “嗯?”见对方突然止了话茬,她有些不解,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真的很讨厌啊。 莲生却别过了脸,神情隐忍。 苏倾予笑道:“干嘛这幅表情啊,就像我快死了一样。” 莲生紧抿着唇,狠狠瞪了眼躺在床上,头发花白的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方怎么还能笑的出来,又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能用这般轻松的语气说着玩笑话来调节气氛? ‘可不可以别笑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啊,你眼底的悲伤和疲惫已经藏不住了啊,我都能感受到,所以,别笑了啊,别再一个人硬扛着了好不好!’ 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心脏抽搐着,想说的话梗在喉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眼睛突然有些酸,忙掩饰般地转身背对着苏倾予。 苏倾予不解地看向余欢,见他也是一副凝重的表情,不由敛了微笑,挣了挣手腕企图缩回手。 后者在她刚有动作的时候就松开了,叹了口气道:“你也是医者,还没感觉到吗?” “嗯?”她该感觉到什么吗? 除了身体乏力,有些想睡之外,也没其他异常……不对,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从醒来到现在,从苏幸扑到她身上,到莲生、余欢为她把脉,她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她终于知道当时那种不对劲是什么了。 苏幸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感受不到苏幸的重量,而现在,她感受不到手腕上的压力和温度…… 不过是因为眼睛看到了,大脑有种惯性意识,这才并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失去了……触觉?! 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余欢,对其抬起的手微颤着,笑的有几分勉强:“你,碰我一下,再碰我一下,许是,我刚才还未睡醒呢。” “苏倾予……” 余欢叫了声她的名字后就噤了声,他想说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确实失去了五感之一的触觉,接下来很可能还会接着失去味觉,听觉,视觉以及嗅觉。 可是这般残忍的话,他怎能说得出口! 心脏酸的发疼,他不敢去碰那只纤纤玉手,苍白的能清晰地看见皮肤下的血管,透着脆弱的质感,他害怕一碰就碎了。 苏倾予收回了手,神色怔怔地有些空洞,没了触觉意味着什么呢,是麻木,对身边一切无感,仿若身体死掉了一般。 一旁的苏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苏倾予现在的情绪不太对。 于是拉了拉余欢的袖摆问:“余叔叔,兄长怎么了?” 第415章 莲生失态 第415章 莲生失态 “她……”余欢咬了咬牙,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她暂时有些不舒服,这些日子,幸幸要乖乖的别闹知道吗。” 他想不到合适的谎话来欺瞒,只好以这样一番托词敷衍过去。 苏幸直直地看着余欢,孩子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没对他说实话,眨了下眼睛,他直白地问:“兄长他,会死吗?” 余欢摸了摸他的头,暗叹了一声,这孩子,还真是敏感啊,却不知有时候死亡反倒是种解脱!接着摇头道:“不会,放心吧。” “那就好。”苏幸喃喃自语。 一旁从进来后就保持静默的凤宁旭全程保持安静地听着,之所以如此,最主要的还是他被震惊了。 苏倾予那头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有几分触目惊心。 其实他是刚带着阿水赶到这里来,始一进城就听闻了有关于苏倾予及凤宸珏的各种消息。 虽然驳杂,但总结下来也就那么三点:其一,苏倾予是叛徒,令人不齿;其二,凤宸珏居然将叛徒救回了城;其三,总有人想去刺杀昏迷不醒的苏倾予。 凤宁旭自然能理解这些话中的意思,长安城里近来发生的事并非秘密,不过皇位继承人到底是谁与他无关就是,反正他本就没有肖想过那个位置。 所以苏倾予最终帮了谁,又背叛了谁,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在意。 不过,苏倾予至今还昏迷不醒,关键还总有人想去杀她,关于这件事他却着实无法淡定。 然而在好不容易进了城主府之后,居然被人拦在了苏倾予寝居外面不准入内,直到现在听闻苏倾予醒了,他才能跟着进来,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见苏倾予的异常,着实令他惊愣了一把,所以才能安静到现在。 放在以前,早就扑上去怒刷一波存在感了。 可是现在,看着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的苏倾予,他突然就没了上前的勇气。 至于苏倾予,其实并没有旁人看到的那样难过。 她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到了,确切的说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她也就花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一事实,并尽力掩饰好情绪。 然后对围在床边,目露担心的看着自己的众人略有些无奈地笑道:“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样也好,以后就再也不怕疼了,你们都收收这幅丧气的表情啊。” 余欢见状,神色有些复杂,不过最后还是扯出了一个微笑道:“嗯,你暂时别想太多,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苏倾予,你能不能别这么无所谓地说出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话,你失去了触觉,可我没有,你若是再受伤……” 莲生看着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后立即就噤了声。 咬牙切齿地握着拳,这女人什么时候才能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都这样了还能一脸笑意的说着“没关系”这种话,莫不是真要等快死了才能在意不成? 他怎么就……怎么偏偏就将子蛊种在了这人体内,子母蛊有着特殊的感应,对方痛苦或受伤,他总能最先感知到!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受过伤,可却因为这同心蛊的缘故,反倒受了不少罪。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找虐。 暗骂了一声,莲生的脸色黑白交替,复杂的跟个调色盘似的。只是印在眼底的心疼和担忧暴露了他内心并非是在因受牵连而恼怒,他只是……十分不满苏倾予这么不爱惜自己罢了。 苏倾予见对方又是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虽感头疼,却也不甚在意,甚至感到有些好笑道:“我受不受伤跟你有没有触觉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我受了伤要你为我受着疼不成?” 她不知自己随口一句话,却是一语中的。 莲生眸色骤然加深,以为对方是察觉到了什么,紧缩着瞳孔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仅仅是在开玩笑后这才放松下来。 “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就转身朝屋外走去。 再继续待下去,他担心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苏倾予挑了下眉,明显察觉出对方的不对劲,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 不会是她与纳兰莲生之间……也有着什么莫名其妙的契约关系吧?而且她还不知道! 想到这,她神色有些古怪起来。 众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见她沉默不语,便以为她是乏了。 余欢便率先道:“你先休息吧,我们晚点再来看你。” 苏倾予点了下头,并没有开口留人,因为她现在确实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好好整理一下情绪。 待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后,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眉宇间的愁绪仿佛化不开似的浓郁。 ‘娘亲遗体还在皇陵之内,凤月寒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打开皇陵对娘亲的遗体不利?楚家姐妹还在长安城,她还未追问出幕后凶手到底是谁。阿水阿小怎样了,阿水是否已经拿到解药了? 也没见着苏圣依,她……曾在苏家一案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倾城,灵溪,你们二人又到底在哪,若还活着,为何我半点踪迹也寻不到,苏家冤屈已洗净,我的身份也昭告天下,你们为何不来寻我,可是……在怨我?’ 她抬手捂着眼睛,叹了口气,深感疲惫。 不知不觉间,竟又睡了过去。 直到次日一早被人叫醒,她看着面前的二人。 “佳静?”语气略带惊讶。 接着抬手扶额,觉得有些头疼,想来是睡多了。 佳静走过去扶她坐起来,笑道:“何伯命我赶来伺候公子,佳文也来了,随侍在小公子身边呢。” 苏倾予点头,在佳静的搀扶下起身,下床时听见叮叮当当声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锁在脚腕上的脚镣还在。 佳静注意到这一幕,解释道:“何伯他们都曾试图弄下此物,可是却怎么也砍不断,劈不开。” “……”该死的凤月寒。 暗骂了一声又有些无奈,虽然没了触觉,可步伐仍旧沉重,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她。 第416章 标题君已失踪 第416章 标题君已失踪 更衣洗漱,只是在低头洗脸时,一缕头发从背后垂落至身前,眼角的余光立刻捕捉到驳杂的黑白色。 她皱眉,伸手将背后的所有长发都揽至身前,“啧”了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虽然皮囊不过外在之物,她也并不太在意。可若叫她以舞象之年的年纪顶着一张耄耋之年的脸,请原谅她真的有点接受无能啊! 心底吐槽着,摸了半天都半点感觉都没有,若不是从水中倒影看见自己的手已经紧贴在了脸上,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摸到自己的脸。 此时,她才有了自己已经失去触觉的实感…… 抿了抿唇,陷入沉思的她没看见身侧的佳静一脸心疼。 佳静捧着一只打磨的极为光滑的铜镜上前笑道:“公子放心,你瞧,这张脸并无甚变化呢。” 苏倾予闻言看过去,皮肤白皙嫩滑,眉眼依旧,不由轻舒了口气,可随即反应过来后不由红了耳根,她刚才是不是有些过于自恋了些? 轻咳了一声,撇过头作势就要去洗脸。 佳静见她耳根泛红不由轻笑了一声,心里尖叫着“啊红了红了,耳朵红了,敲可爱啊”,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失礼的行为赶忙捂住了嘴止了笑,可苏倾予在她笑的瞬间,瓷白的脸就已瞬间泛红。 相对的,她眉眼却更显冷冽起来。 瞪了佳静一眼,是不是她太仁慈了,这些下属竟敢当面笑她。 不过到底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开始洗脸,却听“啪”“砰”地两声,她睁开眼睛,看着倒扣在地上的铜盆和满地的水渍,她转过头去看佳静,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要求解释。 佳静煞白着脸愣愣的看着苏倾予满脸的水,像是毫无所觉似的不管不顾,只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公子,你……” “刚刚,怎么了?” 苏倾予心里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可是她还是抱着一点期望,若真如她所想那般,那她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佳静沉默了片刻,藏好眼中的惊愕,缓和神色,走上前拿出手帕一点一点擦干净苏倾予脸上的水,嗓音温柔的像是生怕吓着了对方:“公子,这是意外罢了,纳兰公子和余掌柜说了,有法子治的,只是还需要几味药引罢了,别担心,啊。” 她指尖拂过苏倾予脸上的红印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不敢说,刚才苏倾予闭上眼睛,掬水洗脸简直像是将手中的水拍在了脸上,用力之大甚至在脸上留下了印子,大概是因为没了触觉,身体非常迟钝,甚至还打翻了脸盆…… 苏倾予没说话,她本身医术就极好,佳静这话安慰安慰普通人还行,可对她来说,半点作用都没。 一直沉默着任由佳静为她重新换了身衣裳,再次洗脸时她并未将眼睛完全阖上,只要能看得见,她就能把握好分寸。 果然,这回她表现的跟常人无异。 终于来到饭厅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桌上米粥早点未动,莲生余欢等人坐在那里,似乎正在等她。 “怎么……” 凤宁旭刚开口,就看见站在苏倾予身后的佳静拼命朝他使眼色,虽然不知其意,却还是收了口。 莲生适时出声道:“别愣着了,吃饭吧,正好粥温了。” 苏倾予坐下,有些笨拙地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盯着自己拿筷子的手,生怕自己把握不好力度将筷子折断了,练习了好半天才勉强能夹起一筷子菜来。 余欢与莲生对视了一眼,皆看见彼此眼中的凝重之色,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身体无感,将面临的各种日常困难,绝非身体正常的普通人所能想象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倾予有种自己又重生到了幼儿时期的错觉,很多方面,甚至连幼儿都不如。 …… 苏倾予醒来的消息并没隐瞒很久就传开了,凤月寒得知后先是故意派人传消息给苏倾予,七日之内若她不回长安,他便打开皇陵拉出江芷婉的遗体焚毁。 这话自然是诈苏倾予的,他在赌,赌苏倾予并不知道凤宸珏已盗走了龙佩。毕竟凤宸珏离开时,苏倾予还未醒,龙佩一事事关重大,凤宸珏又不可能公之于众,知之者定然甚少。 果然如他所料,苏倾予得知后心急如焚,立马就要赶去长安。 遗体在,娘亲尚有复活的机会,遗体毁,那一切就都没有了。 可他漏算了凤宸珏的心腹玥执。 一直不冷不热的玥执从未与苏倾予说过一句话,在他眼里,对方就是叛徒,他不屑与其打交道。 可眼下见其焦急地要去长安送死,终于沉不住气了,知道他要是再沉默下去,真出了什么事的话,等凤宸珏回来就麻烦了。 于是便将龙佩一事告知了苏倾予,好在后者没在焦急之中失去理智,还能听得进他的话,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计不成的凤月寒大怒,不知从何人那里听说了苏倾予很在意苍燕国的小公主楚心,而且之前还去天牢密会过潇湘公主楚湘湘,他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二人在手,于是便又心生一计。 派人将一直被软禁在宫里的楚心和天牢中的楚湘湘绑起来吊在城头,扬言此二人乃是敌国奸细,斩首不足以扬其天秦国威,曝晒九日,断水绝食,曝尸城头,以儆效尤。 虽然此法有伤天和,但对于天秦百姓来说倒也没什么,毕竟不是本国人,对待敌人本就不该心慈手软。 那些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普通百姓们甚至拍手称快,就该如此扬我国威。只有少数百姓忧心忡忡,担心会因此挑起战事。 此事传到苏倾予耳里,却让后者大为惊怒。 “混蛋,将苍燕国的两位公主活生生的吊在城头,就算这二人是棋子,这种行为也太过分了,这和当众打脸苍燕国有什么区别,他还真敢……也不怕苍燕立刻发兵北上。” 苏倾予恨恨地低喃着,颇感头痛。 第417章 不听劝阻不明是非 第417章 不听劝阻不明是非 虽然凤月寒半点未提及她,但她明白,凤月寒这是在逼她回去,否则楚心和楚湘湘必死无疑。 可是她哪里会在意楚家姐妹的生死? 不管楚湘湘是不是被人利用的棋子,领兵逼宫的确实是她,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至于楚心,她利用了她,却也放过了她和其姐的性命,本就两不相欠,并无牵扯。 所以,凤月寒企图以这二人性命要挟她自投罗网,简直痴人说梦。 可……她却不能不在意二人身后的国家。 天秦刚刚经历内乱,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若是此时苍燕在受刺激之下,真的举兵北上,其他伺机而动的五国怕是也会按捺不住来掺和一脚,天秦国很难承受得住这种冲击了! 一天,两天…… 苍燕国像是不知道本国公主在他国遭受此等侮辱一般,居然半点反应也无。 苏倾予觉得这不正常,让何伯派人去查,作为七大国之一的苍燕,哪怕真的不想救那对姐妹,可就算为了维护本国的面子,也决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否则怕是会寒了苍燕百姓及一众将士的心。 只要苍燕国主有点脑子,也定然不会做出这种无脑之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查个清楚,总觉得有些不安。 长安城,双手被缚吊在城头的两名少女形容憔悴不堪,楚心还稍微好一点,楚湘湘在牢狱里待了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现在这样不吃不喝被晒两日,眼看就要到极限了。 楚心舔了舔干涩的唇,一直对楚湘湘说着话,嗓音已经涩哑,见后者耷拉着脑袋,眼睛逐渐阖上,她吓得心脏紧缩起来,忙喊道:“皇姐,别睡,想想木兮,楚木兮还在榆中城等你啊。” “木兮~” “对,木兮,木兮在等你回去与他成婚呢!” 楚湘湘闻言勾了勾唇角,干涸的嘴唇却因此裂开,苍白的唇染了血倒是添了几分颜色,然后再没了动静。 楚心吓得哭喊起来,求人给点水给楚湘湘,哪怕只是一小口也好。 可除了大笑声,就只有几个粗俗的士兵对她开了几句下流的玩笑,没有半点要给她水的意思。 楚心眼底深埋着恨意,若得上天垂怜,有幸逃脱,今日之辱,必加倍奉还。 可紧接着想起宫里那位对她说的话,她逐渐阖上了眼睛,露出一丝苦笑,暗道大概是没机会了啊。 身为本国弃子,身后孤立无援。 虽然宫里那位说,只要苏倾予露面,他就会放过她们。 可是苏倾予怎会为了她们而来自投罗网?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博弈,一定要以牺牲无关紧要之人的性命为代价,何其,不公! 皇宫内,被禁足在星祥殿的凤舒冉得到消息后,擅自出了殿去见凤月寒,他不能再独善其身下去了,再让凤月寒胡闹下去,天秦迟早败在这人手上。 御书房内,凤月寒抵着额看着闯进来的凤舒冉,挥退追过来的侍卫后,沉声问:“八弟这是做什么。” 凤舒冉冷笑一声道:“这话也正是臣弟想问陛下的,陛下可知挂在城头的那二人身份?” “自然。” “混蛋,知道你还这样做,天秦国境况你不是不知,国库空虚,内乱之后,一切仍处于百废待兴之态,根本无力再应付战事,你此举必会激怒苍燕,一旦苍楚举兵北上,我国露出疲态,周边虎视眈眈的列国必会群起攻之,企图分一杯羹,陛下是想招来灭国之祸不成。” 凤舒冉见他神色漠然,立即就怒了,随即疾言厉色,铿锵有力地质问。 可凤月寒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语气毫无波动地道:“她们领兵逼宫在前,于情于理,我都该斩杀她们,苍燕国既然放任她们来,就该做好牺牲的准备。还有,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别以为你是朕皇弟就能如此放肆。” “不是不能杀,是不可辱杀,你若真要杀了她们,干脆将二人罪行公之于众,推出午门斩首示众,这样折辱,跟向苍燕挑衅有何区别?” “够了,凤舒冉,谁给你的胆子敢质问教训朕,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凤月寒直起身子,眯起眼睛紧盯着对方。 “呵,既然如此,陛下不如便杀了我,彻底坐实你这暴君之名。凤月寒,你仔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登基不足数月,瞧瞧朝堂上已经乌烟瘴气到了什么程度? 满朝文武知晓你喜男色,从一开始的忠言相劝,被暴力镇压后,现在四处搜寻美貌少年进献企图讨你欢心,除了御使大夫刘青豫,还有哪一个敢冒死进谏?几乎全都选择了投其所好,明哲保身。 昏君,暴君,天秦迟早要毁在你手里。苏倾予简直瞎了眼,被鬼物蒙了心,这才弃了九弟扶持你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荒谬至极!” 凤舒冉气的脸色涨红,指着凤月寒怒骂不止,甚至连苏倾予都一起骂上了。 就算他再淡泊名利,可终究是凤家子嗣,眼看祖辈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他能淡定才是怪事。 “凤舒冉!”凤月寒怒喝一声,拍案而起斥道:“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不成。” “哼,臣弟哪敢如此妄想,陛下一怒,伏尸百万,臣弟也不过是蝼蚁中的一员,陛下有什么不会杀的。只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与其亲眼看着国家灭亡,沦为亡国奴,倒不如现在趁早死了干净。” “好好好,”凤月寒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咬牙切齿道:“朕便如你所愿。” “来人!” 御林军立马冲了进来,凤月寒指着昂首站在下方的凤舒冉怒道:“七皇子违抗皇命,强闯御书房,企图行刺,关押天牢,秋后问斩。” 闻声赶来的刘青豫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到这样一句话,也顾不上失礼了,忙冲进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目露祈求地冲凤月寒悲切大喊:“皇上,不可啊。皇上登基不久,根基未稳,这一连番杀兄弑弟,会遭来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啊!” 凤煜炎冰冷的斥道:“成王败寇,谁敢多言?刘爱卿还不退下,莫非也想被治个同罪当诛不成?” 第418章 筹谋救人 第418章 筹谋救人 “皇上,若右相大人在此,定然也不会赞同陛下此举,还望陛下三思啊!” “呵,右相,又是右相,朕为君还是他苏倾予为君?朕做事,还要考虑一个臣子的想法不成?” 刘青豫无言,一脸悲戚,在心中对苏倾予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就见他双手摘下自己顶上的乌纱帽,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道,哽咽道:“老臣自认能力不足,无力扶持新主,今自摘官帽,愿辞官回乡,还请陛下,恩准!” “刘青豫!”凤月寒怒喝。 “请陛下,恩准。” 刘青豫行五体投地之大礼,言辞恳切。 凤月寒按在御案上的手缓缓收紧握拳,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道:“即日起,革掉御史大夫刘青豫之官职俸禄,降为白身,永不可再入朝堂。” “草民,叩谢陛下。” 刘青豫又磕了一个响头,起身,任由宫人过来将其官袍脱下,只余一身白色里衣后才罢手。 凤月寒:“滚。” 刘青豫看了眼呆愣在一旁的凤舒冉,忍不住开口劝道:“陛下,适可而止吧。” “再不滚,朕立刻就杀了你。”凤月寒脸色阴沉,眸底满是杀意。 若不是此人也算在他称帝路上出了份力,早在他刚闯进来的那一刻,就被他判下死刑了。 刘青豫叹了口气,弯腰作揖后转身退出了御书房。 凤月寒挥手,示意御林军将凤舒冉带下去。 后者甩开押着他的手,呵斥道:“放开,我自己会走。” 走了几步后忽又顿住,偏过头斜睨着凤月寒,冷笑道:“因果轮回,你就等着众叛亲离吧。” 御书房里终于又得以安静,凤月寒瘫坐在椅子里,抬手捂住满脸疲惫。 众叛亲离吗?他现在……可不就是众叛亲离。 …… 凤舒冉被关押天牢,刘青豫被革职白身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光是朝臣人心惶惶,就连百姓们也感到了不安。 传言四起,有说凤月寒不得右相支持,并非真龙天子;也有说凤月寒企图染指右相,触怒上苍,将降天罚于天秦;还有一种说法,是说苏倾予乃当世蓝颜祸水,迷得个个皇子神魂颠倒,惹得朝堂大乱,天下群雄应群起伐之此妖孽。 传说中的躺枪也不过如此。 苏倾予得知此事后怒火攻心差点吐血,只不过并非是因为这些杂七杂八的流言,而是因为凤月寒的做法太令人寒心了。 凤宁旭神色复杂,看向苏倾予时张嘴似想说什么,可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苏倾予却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救凤舒冉罢了。 要说这场乱局里谁最无辜,怕是除了凤舒冉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生为彦皇后之子,却没有夺嫡之心,眼明心澈看清朝局想抽身,无奈却只能艰难挣扎在深宫泥淖里,只求有朝一日搬出宫后能潇洒一生,可如今却因进谏忠言而锒铛入狱,实属人间悲剧啊! 余欢喝了口茶问:“苏倾予,你打算怎么做?” “凤八皇子必须救。”她看了眼凤宁旭,言简意赅道。 凤宁旭闻言心生感激,凤舒冉曾在他遭难时伸出过援手,眼下若叫他对其生死视若无睹实属不可能,他本想请苏倾予安排人协助他一起前往长安救人,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便开不了这个口。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如果苏倾予不管此事,他也不怨,只是会独自偷回长安去救人。 “那楚氏姐妹呢?我听闻,那潇湘公主可快要坚持不住了。”余欢接着问, “她们死活与我无关。”前提是苍燕国当真没有异常的话。她又不是圣母,不会见一个就救一个。 余欢却道:“我劝你救下她们。” “理由?”苏倾予皱眉。 “你以后要去的九禁之一,漳泽桃花源,就在苍燕国境内,相信我,与其二人结下一桩善缘并非坏事。” 在苏倾予犹豫期间,莲生却有些不赞同道:“你倒是说的简单。这很显然就是凤月寒的一个局,想必长安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倾予不露面,凤月寒定然不会放人。 强行劫人,只能激化天秦国内部矛盾,届时若有心怀不轨之人,再造谣说倾予跟苍燕国关系不清不楚,雪上加霜,这不是间接将倾予腿上了死路?我不同意救那两个女人。” 被人反驳,余欢倒也不动怒,只是笑了笑,抿了口茶道:“鄙人只是提个意见罢了,决定权,还在苏公子手上。” 一旁的凤宁旭虽然不知九禁为何,却也不明觉厉。 四人一时安静下来。 “笃笃笃——”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随后就见何伯走了进来,其脸色凝重,疑有大事发生。 苏倾予直觉和苍燕国有关,却还是问道:“怎么了?” “公子,据探子回报,苍燕一直都在暗中调兵遣将,看样子,似乎是在等长安城里那两位公主死后,就借机举兵北上。” “……”等人死再发起战争吗。 也是,史上但凡率先挑起战乱的国家,无论结局如何,事后都会背上骂名,毕竟战争意味着无数人死亡,无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做了这等天大恶事的,自然为所有人所不齿。 特别是野史上所述,骂的极是难听,一代代流传下去……可算是臭名昭著了。 至于先前潇湘公主领兵直杀进长安城进行逼宫的行为,苍燕国完全能推得一干二净,倒没什么把柄供人拿捏。 但凡为君为帝者,没有哪一个不爱惜羽毛的,想来这苍燕国主定然是打算等人死后,北上讨人。 讨要的自然不是“作乱主谋”楚湘湘,而是蒙混在和亲队伍里跟来的楚心,天秦交不出人,苍燕也就有了发起战争的借口,而没那么多后顾之忧了。 她抿了抿唇,看来,这人是不想救也得救了。 而且,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不可能以身犯险,重踏长安,那就只有炼制一具灵傀代她前往了。 可她现在灵源被封…… 难道,要用那法子? “啧”了一声,仔细算计了一番其中利弊,半晌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何伯,帮我准备一点东西……” 第419章 寻到踪迹 第419章 寻到踪迹 余欢闻言眼神微闪,暗自疑惑,对方准备这些制作灵傀的主材料是想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莲生拉住她问。 “当然是救人啊。”她抽回自己的手腕,接着看向何伯问道:“可有打听出凤九皇子何时才归?” 她面上虽无甚在意,眼里却含着几分担心。 何伯摇头:“叶阁主行踪难寻,我们的人查不到消息。” “嗯,知道了,你先去将我刚说的几样材料准备好,黎香木越完整越好。”话虽如此,可是她却也不过是随口一提,这黎香木不比普通木材,想要多少、要什么样的都有。 黎香木作为百类灵木之一,排名第七十九,虽然不是什么排名特别靠前的灵木,可百类灵木,哪怕是最靠后的椿生,也极为难寻,排名越靠前越稀罕,却也是制作灵傀最好的容器。 若有幸得一颗排名第三的芝兰玉树,怕是能炼制出一个无需碎魂魄就能自生灵识的灵傀来。 之所以选择黎香木,一是其质地柔软,属性温和,制作起来较为省力,比较适合现在的她用,而木材本体含香,加以墨莲薰炼,仿制出她这一身香气更是简单…… 莲生见她起身要走,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微微眯起紫色的眸子警告道:“苏倾予,不许做蠢事知不知道。” 苏倾予“嗯”了一声,抽回手臂后就要离开,可走了两步又转身看向余欢问:“余掌柜,你常年驻扎在长安城,可认识什么有身份的老熟人,让他们想法子,至少先保住楚家姐妹二人的性命。” 余欢想了想,点头道:“这回宫里的那位是铁了心要用她们二人逼你回去,所以多余的事没法做,但是让人帮忙照顾点,给点水喝倒是没问题。只是你懂得,仅是如此也维持不了很久,三天乃是极限。” “嗯,够了,多谢。” 解决完后顾之忧后,她就抬步离开了。 有些东西,她得自己去准备,若是叫这些人知道她要强行“召灵”,估计又得闹起一番争执。 在她走之后,凤宁旭看着对面二人皱眉道:“我总觉得她好像瞒了我们什么。” 莲生点头:“我也有同感。” 余欢却嗤笑了一声,说二人多疑了,接着又道:“她现在灵源被封,就算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你们二人有时间在这疑神疑鬼,还不如好好计划一下怎样以最小的损失将人都给救回来。” 莲生抿了下唇,心中却总有些不安。 没人注意到,余欢那话说归说,眼底却隐藏着一缕担忧,他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毕竟对方体内灵源被封,就算灵傀制作出来,无法召灵也于事无补。 不过他倒是相信苏倾予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对方不是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所以,既然对方不打算透露,那他就先替她安抚人心吧,事后总能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的。 凤宁旭将下巴搁在叠在桌子上的双臂上,耸拉着眉眼道:“也不知道九哥什么时候能回来,都这么些天了。” 莲生不语,虽然心里下意识排斥凤宸珏,恨不得他别再回凉临才好,可理智上却知道眼下且不说需要他回来主持大局,就是为了苏倾予着想,也决不能盼望着他出事。 想着不由咬了咬后槽牙,暗道哪个糟心玩意儿给她缔结了这么个鬼契约,这不是坑人嘛。 他才不信是苏倾予自愿且主动找凤宸珏结契的呢,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愿戴上这种无形的枷锁。 众人想法各异,一时无语。 至于被他们或担忧,或讨厌的当事人,正与一个身着软甲,长发高高束成一个马尾,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女子极速穿梭在一片古木参天的森林里。 此女模样赫然就是受凤宸珏请求,跟来支援的叶漱。 古老的森林,青色的瘴气弥漫,也多亏了二人不是普通人,灵元外放可在体表形成保护罩,不至于被这一看就有毒的瘴气侵体。 “九殿下,你确定三殿下被带到这里来了?”叶漱语气里颇有几分质疑的意味。 倒不怪她多想,这一路追了有十多天了,什么线索都没查到不说,全程只凭着凤宸珏所说的“感应”在追踪,总觉得不太靠谱。 而且身后总是远远地吊着一队人马,虽然不知是哪方势力,却毫无意外是来追杀他们的,甩也甩不掉就更让人心烦了。 只是凤宸珏十分沉得住气,除了整体风尘仆仆、脸色沉郁以外,与平常毫无二致,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嗯,我能感应到无心的位置就在这一片,已经很近了。”凤宸珏淡淡地说着,语气十分笃定。 叶漱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闷头赶路。 约莫又过了半日的路程,凤宸珏突然停了下来。 叶漱停下刚想说话,就见凤宸珏抬手制止了她。 她皱眉,十分不解,看着眼前与之前并无异处的景象,入目所及全是参天古树,脚下松软,那是堆积已久的枯叶。 再抬头看看凤宸珏,见他眉眼沉凝,更加疑惑对方到底是怎么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忽然,她听见对方沉声道:“到了。” “啊?” “就是这,只是这里被人布下了迷阵,我们被拦在了‘外面’。” “你怎么知道?”叶漱脸色古怪,环顾了一圈,也没察觉有异常之处啊。 “你见过没有生命的森林吗?就算这里四处弥漫着有毒的瘴气,也不该毫无生命痕迹。” 经此提醒,叶漱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竟连半声虫鸣鸟叫也听不见了,她明明记得,之前还能听到一些虫子的吱吱声。 可现在,竟是死一般的安静,半点风声也无,而且若是细细观察,周边的树长的十分规则,粗细高矮甚至连树皮的纹路都毫无差别,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怎么办,能破阵吗?” 凤宸珏抿着唇,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他阵法造诣并没有凤煜炎高,除却天赋原因,君家主修也并非符阵之术。 想要破阵,有些难度。 第420章 遭罪的煜美人 第420章 遭罪的煜美人 更让人头疼的是,因为他们已经闯入阵法之内的缘故,很可能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想要悄无声音地潜进去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啧”了一声,翻手取出一面小旗,通体漆黑,墨色旗杆透着不详,幡上有用红线绣着一只模样狰狞的恶鬼,多盯两眼,甚至有一种幡上恶鬼会具象化扑出来的错觉。 叶漱乍一看见此旗,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周身骤然凉飕飕的。 “这是什么?” “问魂幡,请此地冤魂,邪祟,亡灵,恶鬼,前来问路。” “我们需要破阵,你问什么路?” “既是迷阵,只要走法正确,不触及机关,不破阵也可安然闯过,相比较强行破阵,此法最为省时。” “你一个根正苗红的皇子,修灵一途坦荡,好端端的怎会习得如此邪门的法子?” 叶漱目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十分不解,秉性直率致使她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除非家族传承缘故,像他们这种灵修,吸纳天地灵气,悟规则道法,鲜有去修习这种邪门歪道之术的人。 虽然不知世上是否有真仙存在,但既能修炼,大部分人还是企图证道成仙的,所有一切有关邪祟的东西,能不沾染就不沾染,生怕给自己修炼一途带来麻烦。 凤宸珏闻言不语,知晓她的想法,却并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他虽是灵修,却对成仙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只要能强大己身,邪术仙术又有何区别?况且,术法本身并无正邪善恶之分,不过是人心有别罢了。 这问魂幡虽是邪物,却极为好用。唯一遗憾的,就是一幡只能用一次,用过即废,偏偏制造起来耗材极多又麻烦,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拿出来。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肉疼的时候,相较于凤煜炎的性命,这些外物没了也就没了。 默念了句咒法,问魂幡悬在他面前散发出一阵阵血色光晕,随即像是涟漪一般荡开。 “嗡——” 旗幡低鸣,淡红色光晕下,隐约可见一些半透明的灵体朝凤宸珏二人所在位置飘来,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也有死相狰狞的人魂。 叶漱见此一幕,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凤宸珏身边靠近了些。 …… 一处光线暗淡的地牢里,阴暗潮湿的霉味夹杂着血腥气,隐约能听见几声隐忍地闷哼。 一书生打扮的青年手持一条三尺长的细鞭,笑嘻嘻地看着被绑缚在面前的十字架上,低垂着头的男子,目光触及其褴褛的衣物以及满身伤痕时,眼底闪过一丝嗜血。 “美人啊,到底是性命重要,还是阵法重要啊?只要你肯将玉虚阵法传给我,我就放了你哦。” 被绑着的男子缓缓抬起头,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向两边分开,露出一张眉眼妖娆的脸,那模样赫然是凤煜炎。 只是从来都是笑眯眯的狐狸眼,此时盛满寒霜,白皙的脸上染上了脏污,不似从前华贵雍容。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庄遇,薄唇张合,虚弱的吐出两字:“休想。” “啧,还真是不乖呢。”庄遇依旧笑眯眯的,似乎并不见气,只是眼中的嗜血愈发浓郁。 他随意将手中细鞭一扔,翻手取出一只针囊,打开从中抽出一枚金针,针尖泛黑,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不知我废你双腿,废你双臂,废你五识,叫你从此生不如死地活在这世上,你可还能如此硬气下去。” 凤煜炎闻言瞳孔骤缩,咬牙道:“庄遇尔敢!” “哼,我有什么不敢的。” 青年嗤笑一声,甩手便将银针射进了凤煜炎腿根穴位。 “唔。” 右腿传来的剧痛几乎刹那淹没了他的理智,下意识地紧咬下唇不愿泄露半分痛呼,冷汗瞬间染湿了衣衫。 痛过之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自己右腿的控制,或者说,他根本就感知不到右腿的存在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庄遇问:“你……做了什么。” 青年微笑着,再次从针囊里拿出一枚金针,一边把玩一边问凤煜炎:“你可知此针上覆何毒?” 像是并不指望他会回答一般,青年接着兀自说:“此毒‘枯萤’,见血即‘活’,它依附在你骨血经脉里,毁不掉,除不掉,以后每逢阴雨寒冬,活毒躁动,你都得忍受钻心蚀骨之痛,至死方休。” 凤煜炎咬牙不语,只是盯着庄遇的眼神充满了仇恨与杀意,若能有幸活下去,他必叫此人付出百倍代价来解恨。 青年见状不仅不恼,反倒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笑道:“这眼神不错,美人,你确定还不说吗?我可告诉你,这活毒三刻钟内还有清除的可能,超过三刻钟,你可就要成废人了。” 凤煜炎这次直接闭上了眸子,若他信了这疯子的话,将玉虚阵法教授出来,怕是连一刻钟都活不到。 他不能背叛师门,更要活下去,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青年走近他,将手中的金针缓缓刺入他左腿穴道,不似刚才那股剧痛,来得猛烈去的也快,现在一点一点渗入骨髓的痛楚,折磨得他忍不住大力挣扎起来,企图摆脱那只往他腿上扎针的手。 可这铁链绑的结结实实,任他如何挣扎,除了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毫无任何作用。 额际的青筋暴起,压抑的低吼逐渐虚弱,最后只剩下闷闷地呜咽声。 庄遇收手,一脸惋惜心疼,眼底却盛满恶意:“可惜了这双腿,三殿下若再执迷不悟,以后可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啊!” 凤煜炎这回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两场剧痛使他神智昏沉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能昏过去。 庄遇冷哼了一声,又抽出一根金针,似乎想朝凤煜炎手臂扎去。 显然他是打算落实自己之前说的话,彻底废掉凤煜炎。 可就在这时,空气中一道淡红色的涟漪掠过身体,由于速度太快,而且异样太过细微,以至于他还没回味过来那是什么。 然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男子跑来道:“大人,有人闯过阵法,进来了。” 第421章 彻底结仇 第421章 彻底结仇 庄遇轻咦了一声,他并没感觉到阵法被破,也就是说,对方是从“生路”走进来的,而非强行破阵。 “呵,有点意思。”他丢掉手中的金针,决定去会一会来人。 出去后,看着被几名同伴围住的二人,他笑道:“原来是凤九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庄遇是吧,到底怎样,你才愿意放人?” “若是说,我不愿意呢?” 凤宸珏双眸逐渐变成暗金色,浑身气势凛然:“既然如此,那便没得谈了,杀光你们就好。” 见凤宸珏毫不掩饰自己强烈的杀意,灵元凝作长剑,一副蓄势待发之态。 庄遇沉默了半晌,笑容倏然扩大,大笑道:“庄某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凤九殿下这是作甚,若是殿下诚心想谈条件那也好说,庄某沉迷符阵之术,若是殿下能拿出些符阵古籍来,这人,庄某也并非不能放。” 凤宸珏脸色更冷,符阵古籍非他所长,且不说事前毫无准备,就是料到此事,也不一定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什么合对方胃口的东西来。 他紧了紧手中灵元之剑,虽说拼杀毫无胜率,可眼下看来,也别无选择了。 一旁的叶漱却突然开口道:“符阵古籍没有,却不知空间术法阁下可有兴趣。” 庄遇先是愕然,随后眼里压抑着惊喜问:“你说的真是空间术法?” “正是,比如,这样。” 叶漱话音落,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竟站在了庄遇身后,手中不知何时紧握着一支匕首,然后出其不意地朝庄遇背心扎去。 后者反应极为灵敏,瞬间躲开对方攻势,并在挥手间布下防御阵法,将自己与一见情况不对就朝自己聚拢来的伙伴们笼罩其中,将一切攻击和敌人都阻挡在外,即使是叶漱,也穿不透阵法阻隔。 此阵倒是玄妙。 叶漱在心底暗暗称奇,能做到这一步,显然对空间有一定的理解,若非敌对身份,她真的十分想与这名为庄遇的青年探讨一番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呵,姑娘下手倒是真狠呐,也不怕庄某直接下令杀了那人?” “不过是想给阁下证明一番我所言非虚罢了,怎么样,换不换?” 叶漱平静地问道,心里却想着没想到这人看起来软弱可欺,实际上却是个难缠的高手。 “换,当然换,空间符箓有吗,最好也能给我一张。” 看着眼底喜色都快藏不住的某人,叶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们现在是敌人吧,就算正在交易,也不要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向她讨要东西啊。 还有,那一脸喜色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啊,好歹实际上也是一岛之主啊,这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真的合适吗? 她真的好想提醒对面的某人,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向主子讨骨头的大型犬科生物一样啊,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个气势摄人,仿佛谈笑间就能置人于死地的敌人头子啊! 叶漱表情有几分扭曲,她觉得庄遇这个人,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缠,至少现在看来,从某方面来说……或许是个十分纯粹的人。 因为她不可能随手带着空间术法古籍,所以只好现默。 默完一些空间术法已经是一天之后了,将纸及两张符箓交给庄遇,没错,两张,许是看她毫无异议地接受了他的条件,后面又要求多加一张空间符箓。 叶漱咬牙,却还是接受了。 毕竟他们现在寡不敌众,对方七八个人又全是灵修,就算他们一会侥幸救出凤煜炎,以庄遇的阵法造诣,估计想迫使她无法使用空间术法进行转移也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避免一场毫无胜算的苦战,也就只有忍气吞声了。 看着庄遇扫了眼那几张纸上的东西就默默地叠好收进怀里,一脸郑重小心,她讶异地问道:“你不仔细看看,就不怕我耍诈蒙你?” “我不会空间术法,就算仔细看也看不出其中差错,而且,我知道空间术法一般人根本无法修习,所以我笃定,姑娘不屑于蒙我一个外行人。” 庄遇一脸认真,叶漱眉头抽动了一下,他说的好有道理,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可她还是忍不住钦佩庄遇,真的十分好奇对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 就像与人交易宝贝时,一人拿出一真假难辨的金子与人易物,对方不会辨识金子真假,却还是同意了交易,送出了自己的宝物,岂不荒唐难解。 虽然心情复杂,但是叶漱显然没有多事的打算,只是道:“带我们去找人,必须看到活人,我才会告诉你如何使用符箓。” 庄遇应了声“好”,却在转身时嘴角勾出一抹诡笑。 他本身就熟谙符阵之术,又对空间术法有一定研究,虽然并不熟稔,也因天赋原因无法修习空间法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使用空间符箓啊。 只要他想,立马就能将自己及伙伴们传送走。 可是他还是十分期待这二人看见地牢里那人的惨样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伤心欲绝,还是愤恨地想要杀了他? 想想就很有意思呢! 很快就领着二人进了地牢。 二人乍一眼看见面前的凤煜炎时竟都没反应过来面前之人的身份,凤宸珏甚至不敢上前相认。 若非与无心之间那丝丝联系无时无刻提醒着他,此人确实是凤煜炎无疑,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庄遇随便找了个半死不活的人来糊弄他们了。 因为这人的样子,实在是惨,太惨了。 衣衫褴褛不说,暴露在外的肌肤没一块好皮,头无力地低垂着,长发散落遮住了脸,哪里还有往日半分贵气模样。 凤宸珏几乎要被怒火吞噬理智,他盯着庄遇的眼神里杀意几乎实质化,眼中消退的暗金之色又逐渐重新聚拢,眉心的红纹若隐若现。 庄遇见状讶异地挑眉:“凤九殿下居然是君家人,金眸和封印之纹,身份不低啊,你和君家是什么关系?” “庄遇,你该死。” 凤宸珏不理对方的话,几乎是咬出了这五个字,灵元化剑瞬间朝庄遇冲了过去,携着滔天怒火势要斩杀此人为凤煜炎报仇雪恨。 第422章 回城 第422章 回城 庄遇连忙也灵元化剑抵挡凤宸珏的攻势,冲出了地牢,用空间符箓带着自己的几个伙伴瞬间消失不见。 虽然并不惧怕与凤宸珏二人当面冲突,但庄遇也没有想与他们过多纠缠的打算,想做的做了,想得到的得到了,想看的也都看到了,留下来多生事端太浪费时间。 更何况,他也不能真杀了神隐君家后人,一个混元神殿对付起来就够吃力的了,再来个君家就头疼了。 虽然现在貌似已经得罪了? 不过不管了,他现在就想立刻回到渊山恶魔岛,闭关琢磨这空间术法。 凤宸珏和叶漱将昏迷过去的凤煜炎救出来后,叶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可以直接传送回凉临城的空间符箓,念了声咒语,三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而追来的一群刺客在近乎覆灭的情况下总算闯过了迷阵,却发现阵内没有一个人,又追丢了线索,只好先返回复命。 而此时,凉临城城主府内,一众人守在南苑苏倾予的房门外,每个人神色间或多或少都有几分焦虑。 不多时,房门被人从里拉开了。 一个白袍少年从里走了出来,衣袍翩跹,青丝微扬,嘴角挂着浅笑,眉心朱砂灼灼,似三月桃花般惑人。 “倾予!”莲生见人走出来,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可是很快他就敛了笑意,眯起眼睛低喃:“不,你不是她。” 他抬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对其斥问:“你是何人?” 余欢伸手拉住了他,神色复杂地冲里屋道:“苏公子遮遮掩掩做什么,出来吧。” 伴随着一声低叹,一个人影从里屋缓步走了出来,一样的广袖白袍,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朱砂痣…… “嘶——” 众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凉气。 “公子!!”何伯惊叫出声。 “苏老大/倾予,你的头发……”凤宁旭和纳兰莲生一同惊呼。 苏倾予脸色不太好看,在满头霜雪般发色的衬托下,越显苍白羸弱起来。 “你强行召灵了。”余欢脸色有些难看,眼里有些懊恼,他早该想到的。 苏倾予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轻声开口道:“灵傀我已完成,你们带着他前往长安城,只要能将人救回来,那我所做的这一切便值了。” 侧头与并肩而立的另一个自己相互对视了一眼,颔首道:“麻烦了。” 每一具被赋灵的灵傀,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该被以礼相待。 那具灵傀对苏倾予深深弯了弯腰,然后便朝莲生等人走去。 苏倾予最后看了眼众人,便转身回了屋子,房门戛然关上。 没有一句道别的话,无声地告诉他们,全部都得安然无恙的回来。 却也因此,无人得见门后的人晃了晃身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走吧。”余欢率先冷静下来,瞥了眼那个和苏倾予长得一模一样的灵傀开口道。 其他人也跟着回神,各个神色复杂随其离开。 就在他们离开凉临城不久,城主府大院虚空突然一阵扭曲,随后有三个人凭空出现,赫然是凤宸珏等三人。 刚回来就一边送人回西苑,一边吼着叫人请来府上的医师替凤煜炎诊治伤势,因为情绪焦急的缘故,他并未发现,府上氛围有几分不对。 也没看见,在他刚回来时,就得了消息赶过来的玥执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这一切异常他没发现,不代表叶漱也没感觉。 她直觉上出事了,而且,估计还和苏倾予有关。 想着反正人已经救回来了,她又不是医师,留下也没用,索性离开径直去了苏倾予的苑子。 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她轻轻扣响了。 半晌,屋子里才传来回应:“何人?” 她心里先是一喜,果然是公子醒了,可接着又疑惑,人都已经醒了,还能出什么事呢。 而且听声音无甚变化,不由心疑,莫非是她想多了? “公子,是我,叶漱。” 不久之后,就听见屋子里一阵响动,然后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里拉开了。 “都回来了吗?” 叶漱抬眸看着眼前之人,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梗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那头入目霜雪般的银白色,这是……怎么了? 不过短短时日未见,怎么,就白了头? 苏倾予神色清浅寡淡,侧了侧身子道:“进来吧。” 叶漱呐呐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二人相对而坐,苏倾予给其倒了杯热茶,又问道:“怎么样,此行顺利否?” “嗯,还算顺利,凤三殿下已经救回来了,只是伤势过重昏迷不醒,不过凤九殿下已经叫人去医治了。” “人活着就好。” 苏倾予无甚表情的说道。 叶漱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你的头发……请告诉属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倾予见她神色执着,先是未语,只是掬了一缕长发看了看,银白色的发丝毫无杂色,除了有几分枯燥外,倒是比之前黑白斑驳的颜色要好看些。 然后才道:“就是强行召灵,唔,遭了点反噬罢了,也就头发白了点,没什么大问题的。” “公子!”叶漱震惊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嗯。” 叶漱见她神色淡淡,丧气地坐下后喃喃问道:“为什么。” “于国于己,都该如此,哪有什么为什么。” 叶漱这回没再说话,却直接走到她身边,然后一下子抱住了她,弯腰揽着这幅单薄的身子骨,能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 察觉到苏倾予想推开自己,叶漱紧了紧手臂,眼泪忽然控制不住啪嗒掉落在苏倾予的肩头,温热的液体让苏倾予一时愣住了。 好半天,才试探性地喊道:“叶漱?” “为什么一定要是公子,天底下能人异士何其多,为何,偏偏要你承受这么多苦难,你只是……”只是位姑娘家啊! 苏倾予抬起手却不是要推开紧抱着自己的人,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带了点笑意道:“这是怎么了,我白了头又不是你叶大阁主白了头,怎么哭的比我还伤心呢。 乖,啊,发色纯粹总比发色斑驳要好看些吧,或许是这右相的传统呢,必遭此劫呢,没听传说历代右相皆满头银发呀,傻姑娘,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叶漱听着苏倾予用仿若比以前更清冷了几分的嗓音说着暖心的安慰话语,心里一痛,半晌不语。 好半天,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松了手。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苏倾予皱眉,凤宁旭、莲生、余欢以及何伯等人已经前往长安城救人了,这城主府里的人现在应该都聚在凤宸珏那边的苑子才对,有谁会在这时候来找她呢。 示意叶漱去开门,后者会意。 门口站着一个小厮,见了叶漱后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道:“叶姑娘,城主有请苏公子前去西苑。” “何故?” “未曾说明,想来,应该是与三殿下有关。” 叶漱点头,然后转身就见苏倾予已经走了过来。 “走吧。” 清清冷冷的嗓音,那小厮闻声抬头一看,眼底闪过一丝愕然,怎么一日不见,这苏公子变化如此之大。 不过下一瞬就恢复如常,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恭声道:“城主知您行动不便,已命我等备好软轿,还请公子上轿随我等速速赶往西苑。” 第423章 “你还要护这祸水护到什么时候” 第423章 “你还要护这祸水护到什么时候” 西苑,苏倾予刚露面,就被人急忙请进了屋子里。 打量了一圈,床边不远处战战兢兢跪着一群人,看样子,应该是城主府豢养的医师。 她皱眉,莫非这凤煜炎的伤已经重的无力回天了?不然这群人何以露出这幅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抬眸先是看向站在床边一脸沉郁之色的凤宸珏,视线低垂,扫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 瞬间瞳孔紧缩,她挪动脚步来到床边,不等旁边之人发话就自发坐在床沿边开始替凤煜炎把脉。 有关于她被救出后昏迷那段期间发生的事,她都已经了解过了,所以,她不能坐视凤煜炎死。 而凤宸珏在看到她进来时就愣住了,明明走之前,对方发色还未霜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心烦意乱,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苏倾予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只半垂着眼睑静静把脉,沉默良久,她眉心却越皱越紧。 凤煜炎身体表面上这些鞭伤也不过就是看起来狰狞,上了药休养一阵子就会痊愈;只是其体内似乎有股异常的力量,她只能隐约感知到一些,由于没了灵元,无法深入探查,不过似乎并无生命威胁。 想来过不了多久,人就会清醒过来。 看似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然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可是不敢立即下定论,于是收了手,微垂着头坐在床沿一副正在深思的模样。 凤宸珏见状低哑着嗓音问“怎么样?” 苏倾予抬头,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凤宸珏眼底布满血丝,眼底的焦虑和疲惫难以掩饰。 她没说话,只是取过一只小玉瓶,然后割破凤煜炎的手指放了点血。 随后才道:“稍等片刻。” 希望,不要是她心中所想才是,不然可就麻烦了…… 凤宸珏见她拿着盛血的小玉瓶走到另一边,又取了玉盘,银针,命人取来一些草药,然后背对着众人捣鼓了半天,也不知干了些什么,好半天后就听到“嘶”地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凤宸珏快步走过去问:“怎么了?” “竟是传说中的活毒……” “什么是活毒?” “殿下请看。”苏倾予指着玉盘里的鲜血道。 凤宸珏随着其手势看去,一开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迟疑地看了眼苏倾予,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将目光重新转到玉盘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鲜红的血液里有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线”,似乎还在蠕动,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这是……活毒?” “没错,”苏倾予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解释道:“活毒,顾名思义,它有一定活性。普通的毒服食解药即可解,可活毒不同,它……一旦有人中毒超过三刻钟,毒入骨髓,就再也治不断根了。 并且每清除活毒一次,此毒经过刺激,再生后毒性就愈烈,直至最后,生生将人折磨而死。” 凤宸珏脸色巨变,苏倾予也是叹了口气。 想当初在思华坞求学时,学药家药理,棠无香为她讲解“活毒”一物时,她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现在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棠无香说过,若用灵元内窥身中活毒者体内经脉,则会发现其经脉穴位必盘踞着一团不断蠕动的黑色脏污,恶心异常。 想要剔除这些东西,就必须用己身灵元为引,将这些活毒引诱出中毒者体外,只是活毒狡猾,它们寄生在中毒者体内,很少为外力而动。就算动了,也十分难缠。 棠无香警告过她,身为医者济世救人为常态,可若是为了救人将自己性命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一旦遇到身中活毒者,能不医,则不医,特别是中毒超过三刻钟的,一是因为救不了,二则是因为活毒非死物,一不小心,就会将活毒引渡到自己体内,引火烧身。 而眼下看凤煜炎这样子,这毒中的时长,显然早已超过三刻钟了。 “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凤宸珏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低哑的嗓音十分沉重。 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苏倾予还是颔首“嗯”了一声。 “三殿下!” 就在这时,有人惊叫了一声,二人一惊,立刻来到床边。 二人皆微微弯腰,或关切或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人,就见凤煜炎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床幔,也不知是何时醒的。 那双一向媚到极致的狐狸眼此时却空洞无神,勾人上挑的眼尾微微泛红,看的令人心脏发胀发酸。 “三……哥。” 凤宸珏心里难受,喊人时情绪有些不稳。 床上的人先是没反应,凤宸珏又喊了一声,对方这才动作迟缓的转过头看他。 黑色的眼珠在看到一旁的苏倾予时,瞳孔骤然紧缩,眼底的杀意居然藏也藏不住。 然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双手撑床坐了起来,在所人惊愕的目光下,抬手狠狠朝着苏倾予扇过去。 后者因为脚镣的缘故,脚下太沉,想闪开,脚下却沉重的难以挪动。 就在她闭上眼睛,紧抿着唇准备生生受着这一巴掌时,预想之中的痛楚并未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巴掌声却在耳边炸响。 又脆又响,令她眼睑止不住颤了颤,睁开眼,就看见一道宽厚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 凤煜炎哆嗦着唇,看着被自己一巴掌打的偏过头去的凤宸珏,气的浑身发抖,眼角通红:“小九,凤九殿下,凤宸珏,你他娘的还要护这祸水护到什么时候,你你……咳咳咳!” “三哥,”凤宸珏神色痛苦地看着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的凤煜炎喃喃道:“对不起,倾予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留三个一人面对他们。” “哈,”凤煜炎讥讽地看着他,目光里满含着失望:“小九,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毒?这是活毒枯萤,不可治,不可解,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你为了他,亲手葬送了唾手可得的江山帝业,搭进去我这两条腿,你可满意了?” 第424章 我觉得小九真的很温柔 第424章 我觉得小九真的很温柔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三个字,喃喃声满含内疚和歉意。 “对不起有个屁用,凤家基业就这样轻而易举落在外人手中,而且还几乎是你这个凤家嫡子亲手送出去的,百年之后你有何脸面去面见父皇和你的母后,你对得起这些追随你的将士,对得起我吗? 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你的一己私情,让我们这些追随你的下属,一夜之间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叛臣贼子,咳咳咳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一定会将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的。” “是,你当然会,就算是为了这个祸水,你也必须坐上那个位置。” 凤煜炎句句带刺,直指苏倾予。 凤宸珏皱眉,语气微微加重:“三哥,够了。” “够?怎么能够,我这身伤是为他受的,我双腿是为他废的,我刚不过是想还他一巴掌,你挡着作甚,你就这般喜欢他,喜欢到任由他作践你的心意,任由他的背叛,你也视若无睹,依旧捧在心尖儿上护着?凤宸珏,你怎么这么贱。” “……”凤宸珏抿着唇,紧握着双拳浑身都在轻颤,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不可否认,凤煜炎刚才那句话确实刺痛了他。 苏倾予静静地站在凤宸珏的身后,未来及修剪的指甲因为凤煜炎的那番话深深陷入柔嫩的掌心里,心情很是沉重。 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她知道她现在出声只会更加刺激凤煜炎,而她……抬头看了看凤宸珏宽厚却有些轻颤的背影,她不想让护在她身前的这个男人难做! 半晌过后,凤宸珏这才微微偏过头她道:“你先回去吧。”嗓音携着浓浓地疲乏。 她颔首,缓慢退了出去,中间她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携着浓郁的杀意,宛若实质般盯在她的身上。 握了握拳头,然后又颓废般的松开,有些事,确实是她做法有欠妥帖,处理的过于极端了些,不怪被人怨。 苏倾予站在房门外,不久后,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被遣散了出来,她不知道屋子里的两个人在说什么,半晌过后,只听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滚,你给我滚出去,凤宸珏,我真是看错你了,立刻滚。” 不久后,房门“嘎吱”一声响,凤宸珏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见她还在似乎有些惊讶,却也只是神色淡淡地颔首,示意她跟他走。 不过只走了两步,凤宸珏又停了下来,在苏倾予疑惑的目光中,吩咐人抬一顶软轿来。 “脚镣过沉,拖着走伤腿,最近出行,先用软轿代步吧。” 苏倾予心下微暖,点了下头。 然后一人坐轿,一人随行左右,重新回到苏倾予所住的南苑,将人平安送达后,凤宸珏就要走,在他转身时,突然感觉袖摆被人扯住了。 他不解地抬头,见苏倾予拉着他的衣袖欲言又止。 “怎么了?” “进去,处理一下脸吧。” 凤宸珏抬手摸了一下,顿时疼得“嘶”了一声,能明显感觉到左边脸肿了,还有摸到鼓起的几条愣子,苦笑着想,三哥下手也真是够狠的。 然后点头随苏倾予进了屋子。 后者拿出祛瘀消肿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替凤宸珏涂抹。 虽然她很想问对方,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过去所做的事了吗,为何要帮她。 可是最终,她还是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凤宸珏半垂着眼睑,任由苏倾予温凉的指尖轻轻按压在自己的脸上,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清冷的莲香,他微微抬眸,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张毫无瑕疵的脸,精致的五官组合的恰到好处,少一分残缺,多一分刻薄,睫羽纤长的像是能撩到人心坎儿里去。 眉心那抹朱砂痣更是艳丽动人,本就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如今在满头霜雪般的银发衬托下,整个人显得愈发干净澄明起来,像雪山之巅的白莲,凌寒孤傲,不容亵渎。 可现在,他居然生出了一种想将人狠狠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rou/躏,zhan/有,大肆惩罚他之前对自己的背叛,打破他一如既往地矜贵清傲。 念头刚刚升起,他心里便是一惊。 强压下心底的悸动,伸手揽过一缕银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都去哪了?” 被眼前美色搅的心绪不宁的他并未发现,眼前的人给他上药时,专注程度高的异常,甚至带着十足的小心翼翼 苏倾予简单的将事情叙述了一遍,省去详细过程,不过就是她强行召灵,制作灵傀,然后莲生、凤宁旭以及余欢、何伯等人带着灵傀前往长安救人了。 在他们出发的当天,她就已经飞鸽传书去了长安,让凤月寒先放下楚氏姐妹,她正在赶往长安城的途中。 若是楚氏姐妹有一人身亡,她立即折返回凉临城。 好在信起了作用,据说凤月寒不仅将二人从城墙上放下,还让人找大夫替二人诊治调养。 可凤宸珏听了,忽然就怒了。 “为何不等我回来,谁准许你自损精元强行召灵的,你莫非是真的不想活了不成?” 突然地厉声质问,吓得苏倾予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语气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差觉得委屈:“楚氏姐妹一旦出事,苍燕立即就会举兵北上, 我国稍微露出疲态,其他五国必会群起攻之,我国根本无力防守,难道你要让我什么都不做,然后坐视天秦国被其他六国瓜分不成?” “……” 凤宸珏眉眼间压抑着几分戾气,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一遇到有关于苏倾予的事就方寸大乱,甚至有关于国之大事也总是掌握不好分寸。 “多事!”低低说了一句。 然后不等苏倾予说话,他就兀自拉过对方的手,正准备为其渡灵元疗伤,却瞥见其掌心旧伤痊愈后刚新生出的粉色嫩肉,还有几弯刚刚才添的月牙形伤口。 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低垂着眼眸的他没发现,手的主人看见手心的伤时,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似乎惊讶于自己的手什么时候伤成了这样。 第425章 #论我家儿砸闺女终于同框的感动# 第425章 #论我家儿砸闺女终于同框的感动# 拿过伤药,动作轻柔地为其上药,抿了抿薄唇,道:“你别将三哥的话放在心上,他受伤了,心情不好……” “嗯,我理解。”苏倾予垂眸,准备收回手,却被凤宸珏反手扣住了手腕。 后者然后将灵元渡进前者体内,却发现其经脉损伤严重,想要修复成原先的完好程度,恐怕得废不少时间和功夫。 而苏倾予感受到体内突然充盈的灵元,受损的经脉像是被一双无形却温暖的手拂过,又像是久旱之田忽逢甘霖一般,很是爽快,就连体内一直存在的钝痛都舒缓了不少。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凤宸珏这才收手,只是脸色有几分难看。 也是,本就重伤在上,又在外奔波了这么久,还未来得及休整,又将大量灵元渡给苏倾予,换做谁都有些受不了。 “你……”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苏倾予刚开口,就被凤宸珏打断了。 然后根本就不给对方再次开口的机会,他就已经起身急急离开了。 出了房门,他顿了顿,他忍不住扪心自问,为什么刚才听完苏倾予的话后会那么生气,为什么看见苏倾予流血会心疼,为什么身体本能会先大脑一步替苏倾予疗伤,为什么他潜意识里还要在乎这个人,难道还没被伤够不成? 明明在此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向苏倾予报复回来的法子,可现在怎么……一点儿都下不去手…… 他叹了口气,真是欠了他的! 往后瞥了一眼,蓦然想起身受重伤的凤煜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立刻抬步离开了这座苑子。 又过了两日,深夜里,苏倾予忽感浑身不适。 仿佛浑身血液都在逐渐凝固似的,心脏紧缩,给她一种跳动的越发迟缓的感觉。 她蜷缩在床榻上,忍不住心想莫非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不成,不行,她怎么能死…… 抬手抓起枕头费力地砸向摆设在屋里的花瓶,制造出的声响立马惊动了守在门外的侍从。 “咚咚咚——” 门外的人见敲门也无人回应,直觉里面是出了事,忙推门而入,就见苏倾予蜷缩在床边,霜白的发垂落在地上,整个人静静的没了动静。 “公子,苏公子?” 清冷的月光洒在屋子里,又静又冷,没有任何声响。 东苑书房,凤宸珏正在处理他离开的这段时日,城中堆积繁多的奏事折子。 玥执推门而入,快步走近,对他耳语了两句。 凤宸珏执笔的手一颤,起身离开书房后,清冷地月光照的他一个激灵,抬头看着高悬天际的满月,暗道一声‘糟了’,低喃:“今天是十五!”他居然忙忘了,真是该死! 然后不等玥执,一个闪身,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东苑。 南苑里灯火通明,叶漱已经闻声赶来守在了苏倾予的床边,见凤宸珏赶过来,竟下意识松了口气。 凤宸珏进来后却先遣散了屋子里的所有人,然后才朝苏倾予靠近,坐在床沿,用匕首割破了手腕凑到其嘴边。 水色的唇不一会就被鲜血染的殷红,陷入昏迷的人,像是出于身体本能一般吞咽着。 苏倾予迷迷糊糊中敏锐地嗅到一股血腥气,嘴里的腥甜令她极为不喜。 于是想撇开头,躲过那强行喂进自己嘴里的东西,可是才刚动了动,头就被人强行固定住了,不由微恼。 缓缓睁开眼,就看见凤宸珏紧皱着眉,一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一手…… 她蓦然睁大了双眼,抬手挥开凤宸珏的手。 抿了抿唇,清醒状态下,更加无法容忍这股子血腥味来,胃里一时翻腾不休,下一刻不由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苏倾予!” 听见一旁传来咬牙切齿地声音,她压下身体的不适,水汪汪的眸子茫然地看过去。 少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干净温和的像是一汪温泉,搅的人心神荡漾,忍不住想让这双澄澈的眼里染上另一抹颜色。 凤宸珏被这么一看,只觉心里一股邪火烧的更旺起来,他一下子将人抵在床上,俯视着一脸无辜,不在状态的人质问:“你就这么嫌弃我的血?” “……?” 苏倾予眨了眨眼睛,她又不是以吸血为生,任谁昏迷期间被人喂了大量鲜血,醒来发现自己就跟吸血鬼一样含着另一人的手腕吞咽着鲜血,反应应该都好不到哪去吧。 不是嫌弃人,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对吸血这件事该有的反感而已啊! 凤宸珏却当她是默认了,心里怒火更甚,咬牙道:“苏倾予,每逢初一十五,你必须食我精血以弥补血咒发作时所耗损的精元,否则必会衰竭而死,既然你这么嫌弃,我看直接让你去死算了。” “……”苏倾予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她暂时还不能死啊,正想着说些什么好缓解一下这令人不安的气氛,突然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能看到对方贴了上来,只是她却没什么感觉……或者说,她感觉不到。 一触即分,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也只让其中一人心海里荡起涟漪罢了。 凤宸珏意外地红了耳根,突然很是丧气地呢喃:“可是,就算你真的嫌弃,我也舍不得真让你死啊,怎么办……”我好像真的有点控制不住对你的喜欢,即使,你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后面的话他没说,也说不出口。 他怎么就……就这么轻易地陷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刚才那个吻,完全是本能反应,他不想听到从那张小嘴里吐出任何不想听到的话,于是下意识地堵了上去,只是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就分开了。 意料之外的没有后悔,甚至十分想再品尝一下刚才那两瓣温凉柔软。 苏倾予好半晌没从这件事里回过神来,她愣愣的看着凤宸珏,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亲她,对方应该还不知道她女儿身份吧,那么现在……对方竟是断袖!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脸色有瞬间的扭曲! 第426章 #暗恋那件小事# 第426章 #暗恋那件小事# 下意识地想要劝告:“殿下,你这样是不对的。”她指的是断袖这件事。 “那你是宁死不从了?”凤宸珏危险的眯起眼睛,他指的是以精血为苏倾予续命这件事。 苏倾予想了想,点头:“抱歉,恕难从命。” 对待感情一事,她十分慎重,更别说要她跟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在一起,那根本就不可能好吗! “好样的,苏倾予,”凤宸珏咬牙,眼神晦暗,接着宣布道:“不过这件事你没得选,没有我的允许,你就是想死,也得给我好好活下去。” “……” “别忘了,你欠我的。我要你用余生来偿还。” “……” 她没说话,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出了差错?她有些神游天外的胡乱想着。 凤宸珏见她走神,危险的眯起眼睛,居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又吻了上去,不似刚才那样只是碰了一下,这一次是真正的激吻,像是发泄某种复杂情绪一般,这个吻一点也不缱绻温柔,反倒透着些凶狠。 通红的耳朵似乎在昭示着他现在的内心里的惊涛骇浪。 这回苏倾予倒是反应了过来,费力地将人推开,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绯色,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或者两者兼有。 她目光冷冽的瞪着凤宸珏咬牙道:“我是欠你的,却没说要用这种法子来还。往后,还望殿下自重。” 凤宸珏气息不稳,盯着苏倾予的眼神里满含侵略的欲/望,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只是见身下之人眼神清明,半点意乱都无,不由丧气的松了手,最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不确定继续逗留下去会发生什么,即使现在邪火烧身,可他……仍旧不愿伤她半分。 被盯出一身冷汗的苏倾予见人离开,不由轻松了口气,刚刚看凤宸珏的眼神,她真的生出一种自己即将被野兽拆除入腹的感觉。 抬手用指尖按压自己的嘴唇,失去触感,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她胡乱地想着。 这日,天气晴好。 西北的风景虽比不上长安风和日丽,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傍晚时分,苏倾予心血来潮,想看一看古籍中描写的大漠孤烟,落日余韵。 便登上瞭望塔眺望远方,黄沙莽莽,漫无边际,昂首看天,天空没有一丝云影。不见草木,未有人踪。 不见传说中的烽烟,想来也是,和平盛世,至少现如今表面还算和平,何来烽火狼烟。 她静静地看着这幅景色,不同于江南的秀丽,茫茫大漠,荒凉中充斥着粗犷豪迈的美感。 她放松心神注视着这幅难得一见的美景,却不知自己亦成他人眼中的风景。 凤宸珏站在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幕,背影单薄的白衣少年斜倚在瞭望塔的栏杆上,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像是为其渡了一层金边,似仙似神,仿佛随时都能御风而去。 他微昂着头极目远眺,晚风微微扬起一缕霜雪般的银发,即使在这荒凉的大漠边境,也不由令人生出一抹岁月静好之感。 只是惊艳还未从他眼中褪去,眼底就又浮现另外一抹情绪。 因为他看见又有一人上了瞭望塔,白色长袍,袖摆微扬,露出的浅蓝色祥云栩栩如生,浅色长发微束,松松垮垮地搭在右肩上,一眼就能看出是天家人。 府上唯一一个天家人,便是天子樾! 看着塔上二人相对而立,不知在说些什么,氛围似乎格外融洽。 即使隔得这么远,也依旧能看出来天子樾注视苏倾予的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凤宸珏毫无预兆地就对天子樾起了杀心,只觉得对方越看越不顺眼,特别是看见二人站在一起聊天,他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这是……怎么了? 塔上正跟苏倾予请辞的天子樾敏锐地突然感到一股杀意朝自己袭来,眼眸微转,正好瞥见一抹身影,一向温和的表情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恶劣的笑来。 他突然抬手将苏倾予额前略显凌乱的银发别在其耳后,温软的笑道:“晚风有些大了,小苏公子早些回吧。” 对方的语气和表情让苏倾予想到很多年前,在思华坞初见对方时,她将人错认成了天子松时,对方笑的也是这般温软,这么多年,对方似乎毫无变化。 一时失神,竟忘了错开身子,等回过神来,对方却已经收了手。 凤宸珏见状,没来由的怒火差点让他原地自然,咬牙切齿地低喃:“苏倾予你傻了吗,别人碰你就不会躲开吗?” 紧接着他又是一怔,他真的仅仅是有点喜欢对方而已……吗?若仅是如此,他现在为何会这般生气。苦恼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深思下去。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苏倾予忽然想起自己曾给天子松传过信,可是至今未有半点下落,想查也无迹可寻,不由问道:“天公子可知子松下落,我曾让小白传信给他,已有月余之久,可仍未有消息。” “我此次回族,就是为了此事,子松他,出事了。” “什么?” “具体不知,得等回去后才清楚。等弄清楚事情原委,我让小白鸟给你传信。” “麻烦了。” 天子樾抿了下唇,语气歉疚:“小倾予,有关于令堂和令兄的事,我真的十分抱歉,但是请你相信,整个天家对你绝无敌意,我以天家祭祀的身份担保,天家是你永远的盟友。映月是个意外,日后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苏倾予点头却没说话,江芷婉和苏银川被天映月杀害一事,她虽然无法释怀,倒也想的明白,不会为此迁怒整个天家。 多了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强,更何况,还是一个不弱的盟友! 目送天子樾离开后不久,她也没了赏美景的心思,感觉到晚风有些寒凉,便下了瞭望塔,准备离开。 里面便碰上走来的何伯,说是有人求见。 凤宸珏正沉思间,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轱辘声,他立马回神。 转身,就见凤煜炎一脸阴郁地看着他。 “三哥。”他垂眸低声喊道。 凤煜炎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望过去,便见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目光里一闪而逝过一抹杀意,缓和了情绪后才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小九,我们聊聊吧。” 凤宸珏犹豫了一下,回头,发现苏倾予已经没了踪影,便点头道:“好。” 第427章 #三哥你在助攻你造吗# 第427章 #三哥你在助攻你造吗# 屏退侍从,凤宸珏亲自推着轮椅和凤煜炎离开了此地。 东苑,书房。 凤煜炎率先开口问:“你喜欢上了他。” 凤宸珏像是没听出对方笃定的语气似的答“未曾”,只是略显僵硬。 “呵,小九,我年长你几岁,几乎是看着你长大,你那些小心思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若非喜欢,苏倾予早就死无全尸了。毕竟你对叛徒从无容忍度。” “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面对如此聪慧之人,总会起些惜才之心。”他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思,一旦承认,怕是面前这人拼死也要杀了苏倾予。 “哦,是吗?”凤煜炎挑眉笑道:“小九,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什么赌?” “一赌,赌你到底喜没喜欢上这个叛徒,二赌,赌苏倾予心里到底有没有你。” 对方慢悠悠的话落,凤宸珏连问一句怎么赌都直接省了,干脆蹙眉拒绝:“不赌。”说完烦躁地叉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若擂鼓,他竟有些紧张! “小九这是怕了,心虚了?怕自己不争气,也怕自己一腔真心换不来对方的一点在意? 呵,所以宁愿龟缩在壳里,也不想戳破你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只想看着对方就满足了?还真是卑微到下贱的情意啊!”凤煜炎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开口。 “三哥。”凤宸珏放下手,单手扶额,脸色不太好的低斥了一声,心神俱疲。 “哦,小九忘了吧,苏倾予是个正常人,我国男子二十行成年礼,父母赐字后,即昭示着可离家另开门户,娶妻生子了。苏倾予会娶妻,会离开你,他会有自己心爱之人和可爱的孩子。 而你,又算的了什么?你对他百般纵容放肆,甚至容忍他的背叛,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终成空,可怜啊可怜。”凤煜炎摇头叹息。 凤宸珏闻言却是颤了颤,苏倾予会与别人盟誓成婚,携手白头……那般场景刚一浮现在脑海里,他心底蓦然窜起一股强烈的杀意。 不可以,他看中的东西,谁敢跟他抢! 凤煜炎眼底压抑着几乎藏不住的戾气,果然,他的好九弟是爱上了那个少年。 怎么就……爱上了呢。该死的! 只要凤宸珏应下他的赌约,就算杀不掉苏倾予,那他也必定让二人互生怨恨,彻底斩断二人之间的暧昧羁绊。 可是,他终是失算了。 凤宸珏很快缓和了情绪,摇头道:“三哥,我的事,你就别插手了,倾予身子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你非得变着花样试他的话,岂非是将他逼上死路?虐待一个弱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有何快感,先给他些甜头,等他伤好了,再见他拉下深渊岂不大快人心。” 他知道凤煜炎出手向来狠辣,他宁可不知道那些答案,也不愿苏倾予有生命危险。说这番话,也是希望能打消掉凤煜炎的杀意,至少暂时不要对苏倾予出手。 “凤宸珏,你少来这套,我说了,你那些小心思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凤煜炎闻言语气突然拔高,见凤宸珏脸色微沉,他缓和了表情,又道: “行啊,既然你非得护他,要不你杀了我,要不,你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身地保护他,否则,我定要杀了他,蓝颜祸水,不除早晚是个祸害。” 凤煜炎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让人丝毫听不出是在谈论杀人的问题。 凤宸珏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了半晌,然后往门外走去,在开门的前一刻,他侧头道:“除了我,谁也不许动他,包括你,三哥。这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希望三哥能够重视,我并不想与三哥为敌。” 凤煜炎看着凤宸珏离开的背影,猛然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发出“哗”地一声脆响。 哼,他就不信了,凤宸珏当真会为了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跟他反目成仇。 苏倾予,他除定了。 南苑,苏倾予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有些晃神。 “阿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公子。”少女福身,盈盈一拜。 苏倾予扯了一下嘴角,却未见笑意:“进去坐着说吧。” 客套一番下来,苏倾予这才知道阿小其实是和凤宁旭一起来的,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有前科等问题,在她痊愈前,一直不得准许过来探望,后来直接被忽视掉了,以至于今日才得以相见。 只是不见对方提及阿小,便问:“你弟弟呢,我之前听何伯提及过,你得到解药了是吗?” 哪知不提还好,一提此事,对面的阿水立即落下泪来,声若蚊呐:“没有解药,都是假的,阿小已经……死了!” “!”苏倾予大惊,随即转为愤怒,彦博扬那个老匹夫,这还只是个孩子啊,他怎么狠得下心的。 阿水一下子跪在了她面前泣不成声道:“阿水如今什么都不剩了,阿水无处可处,只求能追随公子,为弟弟报仇雪恨,跪求公子成全。” 苏倾予面冷,对待普通人心却是软的,不过,她也有自己绝不可逾越的底线——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对待背叛过自己的人,就算是被迫,就算已经改过自新,她也绝不会再留在身边。 只是顾及到阿水是位姑娘家,便先动作温柔的扶起她,然后委婉的道:“彦博扬已死,抄家灭族,阿小的仇,已经报了。你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不适合待在我身边触及那些尔虞我诈,血雨腥风,我让何伯为你准备一些细软,你就寻一处喜欢的城镇,开始新的生活吧。” 阿水虽然并不想走,却也深知苏倾予绝对不会留下她。 不愿为难对方,阿水最后对苏倾予行了一个大礼,表示以后若有机会,定要报答她的大恩大德,然后便红着眼眶离开了。 苏倾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起曾和苏幸一起玩耍的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世了,一时有些伤感。 对方的音容相貌她依稀还记得,可人怎么就不在了呢! 真印证了那句世事无常。 第428章 #楚梦禾我劝你善良啊# 第428章 #楚梦禾我劝你善良啊#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转眼天气已转寒凉,距离莲生等人此去长安已足足一月之久。 若非探子来报,确定众人目前安全,她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不测。 而莲生等人之所以在长安逗留了这么久,是因为跟凤月寒谈判,失-败-了! 凤月寒愿意将楚氏姐妹交给他们,可却不愿意松口放过凤舒冉。 这让众人无比疑惑,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仇视自己的弟弟到了非要杀了他的程度? 眼看下个月就要对凤舒冉执行死刑,凤宁旭急的不行,一度想要劫狱。 只是被余欢拦下了。 毕竟凤月寒知道他们想救凤舒冉,那么一定会对凤舒冉进行严加看守,说不定天牢附近早就布下了诸多陷阱,就等着他们踩进去好一网打尽。 就在众人百般无奈时,凤月寒再次开出了条件,想救人,就让凤宸珏亲自拿龙佩来换。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局势一度陷入了僵局。 似乎自从他们进城后开始,凤月寒就不再着急了。 也不急着用楚氏姐妹将苏倾予换过去,仿佛料定他们来了就走不掉似的,这一点也让众人有些不安。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传信给苏倾予,告知一下这边的具体情况,看看她有什么想法。 转眼又过去了七日。 客栈客房里的凤宁旭坐立不安,看了眼众人后皱眉道:“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余欢瞧了他一眼,敲了敲桌子道:“你急什么,就算用的是灵犀鸟,这路程也是无法缩减的,暂且等等吧,应该也快回来了。” 凤宁旭闻言只得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按捺下心底的焦躁,耐心等着。 直到入夜,众人以为今天又不会有消息,准备散去的时候,一只婴儿巴掌大似的小鸟“嗖”地一下从敞开的窗子飞窜了进来,然后落在莲生的肩头,“啾啾”鸣叫了两声,接着就张着嘴,舌头一抽一抽的喘着气,看起来累得不轻。 莲生先是从绑在鸟腿上的信筒中取了信交给余欢,然后倒了杯茶水递到灵犀鸟的跟前让它喝点水。 “怎么说?”凤宁旭见余欢展开信纸,立刻就追问道。 余欢扫了一眼后将信条直接递了过去道:“她说,在凤舒冉行刑前一天,用灵傀换回楚氏姐妹,接着佯装出城离开的样子,再想办法偷偷混进城里,次日劫法场,她会让何伯带人来帮我们。” “为什么要在前一天跟凤月寒换人,早一点不行吗?”凤宁旭皱眉问。 “不行,灵傀再如何与本人神似,依旧还是有差别的,接触的时间越久,就越有可能被人发现异常。为了防止计划失败,还是让凤月寒晚点接触到的好。” 凤宁旭恍然的点点头。 …… 苍燕国,榆中城,皇宫御书房内。 本该是身着龙袍的皇帝坐着的位置上,此时却坐着一个容貌明艳的男子,一身艳色红袍灼人眼球,世间少有人能将这般鲜红的颜色穿出如此艳而不俗的气质来。 而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此时站在下位,有些无措地搓着手,干巴巴的问:“梦禾啊,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这个打小就被楚家人带走的儿子,这个他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得见的儿子,如今就站在他眼前,生的和他母后一般貌美,无论才智还是身手气势任何方面,都比他任何一个儿子要优秀。 可是他却生不出半点生为人父的优越,更没有父子重逢的欣喜。 因为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久候多年的孩子,对他毫无感情! 忌惮,深深地恐惧和忌惮。 这个儿子的气势强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父皇,我回来了,所以,您禅位吧!” “你说什么?”楚宋贞一脸震惊加惊愕地看着他,嗓音都拔高了不少。 他正值壮年,而他的儿子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让他禅位? 楚梦禾微微蹙眉,眼神顿时凌厉起来:“怎么,父皇不愿?”嗜血的舔了舔唇。 楚宋贞见状心里又是一惊,心里心思百转,面上却摇头道:“你为皇后所出,身为嫡子,乃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父皇怎会不愿。储君之位空悬多年,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啊。” 楚梦禾闻言这才收回眼神,露出一个微笑,和善地道:“如此就好,父皇速速拟诏,不用择日了,今天就是吉日,即刻召集文武百官传位吧。” “这……这么急?” 楚宋贞话说的都有些不利索起来,倒不是他太怂,真的是他这个儿子太可怕了些。尤其是看向他时的眼神,极是凌厉。 楚梦禾问:“父皇觉得不妥?” 楚宋贞自然觉得不妥,新帝登基之前,理应沐浴焚香,祷告先祖,然后斋戒祭天,一切仪式完成后,才能在朝臣子民的见证下,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 岂能如此儿戏,说传位就传位了? 仔细斟酌了一番后才开口道:“确实不妥,时间仓促,诸多事宜来不及准备,你就这么随随便便上位了,不吉利。” “我不信天地鬼神,祭祀那一套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总之父皇照我说的就是,您禅位后,您就跟母后搬离榆中城,去城郊的寒山寺颐养天年,远离红尘烦扰。” 楚宋贞见他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只好点头,哑着嗓音道:“好,听你的。只是能不能告诉父皇,你到底想做什么?楚家能有今天这番基业实属不易,你不能……” 楚梦禾蹙眉轻声打断道:“父皇放心好了,我不会乱来的。”半垂下的眼睑遮住了其中的暗芒和野心。 熟识他的人都知道,一把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多半是有些不耐烦了。 好在楚宋贞没再多说什么,拟好传位皇诏后,从暗格里拿出一枚苍蓝色的龙佩,不舍的摩挲了片刻,这才一起递交给了楚梦禾。 “稍后我会召集群臣上朝说明此事,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放过你的那些兄弟姐妹,楚家血脉单薄,就别再发生楚离那样的事了。” “他们不找死的话,我不介意留他们一命。” 楚宋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摇头叹了口气,暗想不知这孩子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会长成这般可怕的模样。 第429章 #待他君临天下,必以四海为笼囚他# 第429章 #待他君临天下,必以四海为笼囚他# 虽然楚宋贞妥协了,打算立刻将皇位传给楚梦禾。 可是碍于后者身份缘故,朝堂之上还是遭到了绝大多数反对的声音,表示楚梦禾身份来路不明,唯恐不是正统龙脉,无奈只好延期。 楚宋贞为楚梦禾正名,将他嫡皇子的身份公之于众,承认他血脉正统,同样有着继承皇位的资格。 熟料没过几天,之前朝堂之上反对声音最大的那几个元老级大臣就暴毙家中,死于非命。 传言他们这是不遵天意,反对天子即位遭受的惩罚。 一时间满朝震惊,对于楚宋贞再次提出禅位给楚梦禾一事,再无人敢有异议。 身着素袍的楚宋贞携同样一身素裙的皇后离宫之前,对楚梦禾劝道:“杀生过多是为孽,梦禾啊,为君者,造孽过多会有损寿元和国运的,你,好自为之吧。” “多谢父皇劝告,儿臣,自有主张。” 楚梦禾嘴角挂着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寒。 他本无意这个位置,如今倒是不得不登临帝位…… 毕竟只有掌握了绝对的权力,君临天下,以四海为笼,那人才会回首再看自己一眼吧! 他绝对,绝对不会再给他逃走的机会。 苍燕国另立新主的消息不胫而走,以为又是一出夺嫡戏码,可久久不见苍燕国发生动乱,国内仿佛国主未换一般风平浪静,各国讶异非常。 毕竟苍燕前任国主身体健朗,几个儿子在朝中也颇有建树,各有各的拥护者,这从哪里冒出个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楚梦禾,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登上了皇位,如此仓促不说,满朝文武包括那些个弟兄,居然没一个有异议。 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由令人好奇。 只是各国派往苍燕国打探消息的探子,无一例外,全部身亡。 又派了几波人,发现无异于去送死后,各国也就消停了下来,苍燕国至此在他国眼中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血腥的色彩。 天秦西北边境,苏倾予看完手下传来的消息后,将纸条焚毁。 心里隐约觉得楚梦禾这三个字似乎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只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后,只得作罢。 据手下人传来消息说,这新皇即位后手段了得,先是血洗朝堂,培养心腹大臣,镇压一切反对的声音,后又召回了潜伏在边境的军队,并没有派兵北上攻打天秦的意思。 这位新皇想做什么暂时窥探不出,除了刚上位时使了些雷霆手段,后期平静的不可思议,堪称与世无争。 不过苏倾予才不会相信这种假象,既然坐上了那个位置,必定是有野心之辈,这天底下就没有与世无争的皇帝,眼下蛰伏,不过是有更大的图谋罢了。 纵观全局,暂时无处得知对方到底所图为何,想了想只得作罢。 而此时身处长安城的莲生自然也得到了相关消息,脸色有些难看。 想起与那人还没闹翻,一同在姬洵处求学时,那人曾对他说,他憎恨着苍燕皇室,憎恨那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那对生了他又为一己之私抛弃他的亲生父母。 驭兽楚家主家人脉稀薄,往上追溯几代,都是一脉单传,到了上一任家族这,更是只得了一个女儿楚渝薇,还爱上了苍燕国皇帝楚宋贞,楚渝薇一心想要离家出嫁。 楚家家主开出条件,嫁人可以,但嫡长子生下来就必须抱回楚家主家养着,从此与苍燕皇室断绝关系。 楚渝薇虽然心痛,但为了心头挚爱,还是同意了条件,心存侥幸,或许,她以后生的都是女儿也不一定呢。 哪知天不遂人愿,她第一胎生的就是个男娃,生下来当天,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就被楚家人抱走了…… 这孩子,就是楚梦禾。 楚梦禾在楚家本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因为无父无母,虽有家主照顾,可大家族里本就是弱肉强食,家主也不会过分插手小辈们间的事。 若是楚梦禾连家族同辈都镇压不住,以后哪能担得起家主一职。 所以楚梦禾在族中几乎是受尽欺凌,心智被迫过早成熟,在其四岁时,唤醒了头生双角、似蛇似龙的镇族之兽赤鬼后,情况才有所改善。 可楚梦禾哪里是息事宁人的主,他不久之后就开始反击,直接毒杀了一众曾欺辱过他的楚家小辈们,惹得族中众长老怨声四起。 家主,也就是楚梦禾的外公,这时才出面,以楚梦禾乃是赤鬼所选中的下一任家主为由,镇压下族中一切讨伐之声,力排众议将其送到了姬洵处学医,说是这孩子煞气太重,行医者济世救人或许能改善些。 可谁也没想到,最终,楚梦禾医术稍次,毒术造诣却越发诡异高深。 他至今还记得初见时对方笑的天真无邪的表情,一身红衣明艳的像一团火焰似的,跟在他身后一脸讨好,软软的叫“哥哥”。 后来想想,或许那时,对方也只是在演戏而已吧。 对楚梦禾这样的人来说,伪装就是他求生的本能,像蛇一般,收起毒牙蛰伏暗处,只求出其不意一击必杀。 想着,不由又想到曾经的荒唐事,面色一白,咬牙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 扶额,暗叹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晃眼又过了半月。 九月初,凤宁旭再次进宫,面见凤月寒谈判,表示若是不答应放过凤舒冉,“苏倾予”就要跟他们离开长安城,楚氏姐妹不救也罢。 凤月寒冷笑一声道:“人不留下,你们一个也走不掉。不然你以为我这么久不作为是为什么?苏倾予留下,你们带着楚氏姐妹,立刻滚出长安城。” “若我说不呢。”凤宁旭眯了眯眼睛,虽然年纪不大,但一身气势也不可小觑。 显然经历了一系列事故后,他已经成长了不少。 凤月寒拍了拍手,一群御林军冲了进来。 “那就只能委屈十一先在宫里暂住几日,等你的苏哥哥来救你了。”微笑着说完,不给凤宁旭说话的机会就下命令:“将他带下去,若丢了人,你们就拿命来赔。” “是。” 齐刷刷的应下,然后便推着凤宁旭离开了御书房。 凤宁旭挣扎无果,被迫软禁在宫里:“……” 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 第430章 #余欢戏精附体orz# 第430章 #余欢戏精附体orz# 消息从宫里传到宫外的几人耳里后,余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苏倾予”道:“没办法了,接下来,麻烦你了。” 从始至终保持沉默的“苏倾予”点了下头,依旧没有言语。 次日,“苏倾予”孤身进宫。 凤月寒见他来后就命人放了凤宁旭以及楚氏姐妹,然后立刻将他们这群人驱赶出长安城。 他本想跟苏倾予说上几句话,可看见对方眼底的恨意,想起过往种种,他一时还没想好该怎样对对方相处,于是只好先叫人将其带下去,软禁在宫里。 这就是他迟迟没有找凤宁旭等人要人主要原因…… 与此同时,配合御林军的驱赶出城的众人,来到城郊,用特殊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了何伯后,何伯将虚弱的楚氏姐妹交给两个属下,让他们带人先回凉临, 余欢沉吟了片刻后道:“何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你留几个人给我就行,你带着其他人一起回凉临,人太多了,到时候逃走时反倒累赘。” 凤宁旭语气不善地反驳道:“不行,当众劫法场你一个人行吗你,要是你失败了怎么办,我八哥怎么办?你找死别拿我八哥一起陪葬好吗。” 余欢笑的儒雅,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吐出的话格外刺耳:“呵,不管我行不行,总比你一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毛头小子强。” “你,你说谁只会三脚猫功夫?”凤宁旭指着余欢气急,本就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于是立马翻脸怒怼:“你个小白脸,不就是会点医术嘛,拽什么拽,有本事咱们打一架啊,看看谁厉害。” 余欢“啪”地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颇有风度地笑道:“也不知是谁进宫后不久就被关押起来毫无还手之力?还有,鄙人不欺负小孩子。” “余欢!我跟你没完。”凤宁旭撸袖作势就要上来打人。 一旁的莲生总算看不下去这二人的胡闹,一把拉过凤宁旭,又瞪了一眼余欢低声道:“够了,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窝里斗,还要不要救人了?” 凤宁旭哼哼了两声没说话,余欢依旧一副温和的笑脸。 莲生叹了口气,对凤宁旭劝道:“宁旭,你先随何伯他们回去,沿途保护好楚氏姐妹,若她们有任何闪失,就证明你确实无能,不怪被人嘲讽。” 凤宁旭咬咬牙,明知这不过是最低级的激将法,可还是上了勾:“你们就等着看吧,我肯定能护送她们安全抵达凉临城。” 莲生摆平了一个,接着对何伯道:“人你都带走吧,我留下帮余掌柜即可,接下来的行动,人越少越好。” 何伯想了想,点头说“好”。 一旁的余欢复杂地看了眼莲生,之所以没在一开始要求莲生和他一起行动,除了想到他们纳兰家的家训,还有就是他最近也看出来莲生的心不在焉,显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若是强留下来这样一个帮手,怕是比没有帮手还要麻烦。 却没想到他没打算留下的人,此时竟主动出声要留下帮他,还真是意外啊! 在他闪神间,何伯和莲生敲定了计划。 “一路小心。” “你们也小心。” 何伯说完,就准备带人离开。 楚湘湘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看先莲生问:“宫里那位曾说过,除非苏倾予露面,否则绝不会放过我们姐妹二人,如今……” 她心思透彻,眼下她们并非是被人劫狱救出来的,虽然是被驱赶出了长安城,可也算是明目张胆的活着走出来了。 也就是说,宫里的那位放过了她们。 虽然她并没有跟宫里那位接触过,可也能看出对方必定是个言出必行之人,既说了只有苏倾予来了,他才会放了她们,那么绝不可能无端让她们活着走出长安城。 余欢眼神微闪,在其他人开口之前率先说道:“如你所想。” 楚湘湘抿了抿唇,低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我们……”是敌人啊! “公子他只是不想伤及无辜罢了,”余欢打断道:“潇湘公主,你有时间在这里疑惑内疚,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报答苏公子的救命之恩。毕竟想来以公主的聪明才智,应该能猜的到,以宫里那位对苏公子的执念,苏公子落在他手上,会遭受怎样的折辱。” 说着,自语似的喃喃道:“他现在灵源被封,武功尽失,一很伤还没好透,随便一个壮汉都能治的他毫无反手之力,这下子怕是得遭罪了。” 一旁不语的楚心闻言颤了一下,蓦地抬头问道:“受伤?折辱?” 余欢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点头道:“别再问了,你们先走,越快越好,我们会救出苏公子,然后与你们在凉临城会和的。” 楚湘湘咬着下唇,脸色略显苍白地点头。 楚心心中对苏倾予的恨意,似乎在此刻蓦然瓦解,想想那样骄傲的人此时竟为了救她们不顾自己甘入狼口,不欲泫然欲泣,她上前抓住余欢的袖子哽咽道:“麻烦你们,请一定要把他救回来,求求你们……”我看上的你,你们不救回来,我还怎么下手呢。 泪水模糊了她眼底的晦暗,无一人发现。 余欢沉稳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放心吧,走吧,一路小心。” 站在一边的凤宁旭、何伯还有莲生等人嘴角微抽,看着余欢煞有其事的演着戏,将两位苍燕国的公主耍的团团转。 不过倒是没人拆穿余欢,他们都清楚对方不是什么不靠谱的人,不会毫无缘由的作戏,想来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就静静地旁观。 直到何伯等人离开,莲生和余欢重新潜进长安城后,莲生才问:“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 “当然是帮苏丫头虏获人心了。”见莲生面露不虞之色,余欢讪笑一声接着解释:“她想去九禁之地并非易事,其他暂且不说,能不能安然进九禁之一的漳泽桃花源,还得靠这潇湘公主。” 第431章 救人之余欢身份之谜 第431章 救人之余欢身份之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禁之地存在禁制,纳兰公子知道吧?” “自然。” “除了强闯禁地这种危险率极高的方法外,还有一种法子,就是通过与禁地有渊源的人领路,直接通过禁制,我们称这种人为打开禁地的‘钥匙’,而潇湘就是漳泽桃花源的‘钥匙’。” 莲生皱眉,这种事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余欢忽然一扫刚才的一本正经,重新挂起了笑脸道:“这么严肃作甚,放心吧,有鄙人在,苏丫头暂时不会出事的。” 莲生却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肃: “余欢,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暂时不会出事,是不是代表以后必定会出事?你不是普通的小药铺掌柜,你到底是谁,接触她,又有何目的?” 还真是敏感的小子啊! 他面色不改道:“鄙人好歹也是天秦前任右相大人,古蜀思华坞掌门的唯一挚友,知道这些有什么稀奇的吗? 鄙人又不是神,当然只能保证她暂时不会出事了,以后的事变数太多,就是天家那些个老古董也不能保证能算准一个人的命运。 至于鄙人是谁,重要吗?鄙人不会害苏丫头的,接触她没别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她进九禁,完成她的心愿而已。” 莲生盯着他看了半晌,依旧看不出任何异常后不由放弃了。 只是对余欢,他暗暗多留了个心眼,这个男人对他来说,并不值得毫无芥蒂地信任。 余欢突然又道:“对了,你让你的灵犀鸟速速传信给苏丫头,演戏演全场,在我们回去之前,别让她跟楚家姐妹碰面。” 莲生点头照做。 又过了三日,凤舒冉一身囚服,被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被街道两旁不明真相的民众谩骂羞辱。 引得隐在人群里的二人啧啧叹息,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皇子,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也不知看到这些百姓这幅模样后,这凤八皇子有没有后悔拼死谏言。 凤舒冉一脸死灰之色被押赴刑场,余欢和莲生跟了过去。 眼看距离午时三刻就剩一刻钟的时间了,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下头,莲生转身离开,留下余欢,以防万一。 莲生刚走,就见一个御林军手持皇诏,骑马奔来大喊:“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余欢脸色瞬间一变,第一想法就是灵傀身份暴露了,凤月寒这是打算故技重施,要暂时留着凤舒冉的性命,用来交换苏倾予。 “铮——” 突然一声琴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仿若金石之音,隐隐有穿透灵魂之感。 那正骑马赶来的御林军一个恍惚,直接摔下马来,居然好巧不巧摔到马蹄下,被那匹高头大马一蹄子踩晕了过去。 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余欢见状挑了下眉,暗道看来这纳兰家的小子也不是好招惹的,这迁怒的也太明显了些。 接着又响起几个音节,像是有人随手抚琴流泻出来的。 可在场闻声的众人表情愈发呆愣了起来,在一声绵长琴声的颤音中,所有人表情一变,全都是对跪在刑场之上的人的愤怒,怒骂着大喊着“杀”,只是每个人的眼神都极为空洞,像是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样。 不久之后,每个人又都露出一副轻松叹息的表情,然后浑浑噩噩的散去,就像是……在他们眼里,凤舒冉已经被斩首了一样! 余欢仅愣了一瞬,然后就跳上高台,替凤舒冉解开束缚,在对方的疑惑目光里,带他离开了刑场。 此事几乎立刻就惊动了宫里的凤月寒,他紧盯着面前一脸神色淡然的“苏倾予”,咬牙切齿地对新任禁军首领下令道:“给我去追,务必将人给我追回来,追不回来,你们也都不用回来了。” 新任禁军首领苦着脸,应声后立马带人离宫去追人。 凤月寒猛然伸手掐住“苏倾予”的脖子,表情十分扭曲,该死的,竟敢骗他。 “苏倾予”并非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他也会感觉到痛,于是不停地挣扎着,甚至求饶。 “哼,你更该死,他就算死也不会对我求饶,你的存在根本就是玷污了他。去死吧!”他低吼着,用力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然后就见面前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木质化,很快就变成了一具人形木偶。 凤月寒踉跄了两步,亏的他还在思虑着如何待他,却不想这根本就是个假货。 当初看到的第一眼,其实他并没有发现眼前的人有何异常,只是今天是凤舒冉行刑的日子,他十分想看一看苏倾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可意外的,他发现对方表情十分僵硬,几番试探下来,他就确定对方根本就不是苏倾予本人。 “苏倾予,你便是算准了朕会犹豫,会愧疚,会不知所措是吗,呵,真是狡猾啊,果然就不该对你心软。”他捂着脸如是想着。 还滞留在城中的莲生、余欢扶着凤舒冉躲在暗巷里,听着街道上传来的兵甲相撞的声音,还有搜查叫嚷声。 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一时都紧锁了眉头。 他们没料到,凤月寒会这么快就察觉,本来他们以为,至少要等他们出了城,事情才会败露来着。 “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封锁城门了,怎么办?”余欢问。 “我来掩护,你们先走。” 看着莲生一脸淡然,余欢摇头道:“得了小子,你们纳兰家有规定的吧,我记得,纳兰家的幻术是不能轻易用的,用过一次行了,别闹大了,他身上的幻术还得你来解呢。一会儿我出去引开他们,你们抓到机会就赶紧跑听明白了没?” 莲生犹豫了片刻后,点了下头,然后问:“你怎知我纳兰家规?” “你们龙凰岛纳兰氏作为三岛之首,在外声名赫赫,就连那些个破规矩也都是出了名麻烦,但凡找个有些阅历的灵修都能背出几条来,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是灵修?” “普通人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炼丹术?” 纳兰莲生沉默,心中疑惑半分没少,看来他得传信回族里,让族人帮忙调查一下余欢这个人了。 第432章 祸端始露端倪 第432章 祸端始露端倪 说干就干,余欢瞅准时机,突然现身在城门处,引得士兵们纷纷朝他围拢追过去。 莲生趁乱抢了匹马,带着凤舒冉往城门外冲去,仅剩下的几个守门士兵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放倒了。 经过二人天衣无缝的配合,莲生总算带着凤舒冉在封城之前逃了出去。 虽然暂时没有余欢消息,但是也没听说凤月寒抓着人。 莲生等了一日,没等来余欢,反倒等来追杀的士兵,因此无法在一处停留太久,迫于无奈只好先行赶往凉临。 虽然他怀疑余欢动机不良,却还是祈祷着对方能安然无恙,毕竟对方是为了掩护他们逃走。 一路被追杀了一月之久,总算在十月初来到了西北边境。 与早已得消息守在这边接应的何伯、叶漱等人会和后,莲生这才松口气。 叶漱见凤舒冉神情呆呆的,疑惑地朝莲生看过去:“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中了幻术而已,等到了凉临城我自会解除。” 叶漱点头表示理解。 由于她之前频繁进行空间穿梭,以至于体内灵元紊乱,短时间内不可再次施展空间术法,否则有经脉寸断的危险。 于是众人只好上马继续赶路,尽量避免跟追来的追兵硬碰硬。 又过了七日,他们绕路来到距离凉临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 叶漱解释道:“直接接到纳兰公子的传信,所以公子就搬离了凉临,暂居在此处,就等你们回来一起重返凉临城了。” 众人点头表示理解。 他们来到苏倾予暂住的清远居休整了一夜,次日一早,一行人这才重新上路,于次日傍晚抵达凉临城主府。 早就等候在门口的凤宁旭一见到众人,立马惊喜地扑了过来喊道:“苏老大,八哥,你们可算回来了!” 只是下一瞬看清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后就收起了笑脸:“咦?八哥表情不太对啊。” 接着下来的莲生一边转身,扶苏倾予下车,一边解释说:“一会解开幻术就好,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 凤宁旭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又委屈巴巴地凑近苏倾予道:“苏老大,你可算回来了,你都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九哥可暴躁了。” ‘暴躁吗?’苏倾予拢在广袖中的手抚弄了一下袖中之物,眼底蕴着暗色。 沉浸在苏倾予回来的喜悦里的凤宁旭并未发现她的异常,依旧兀自念念叨叨着。 倒是一旁的莲生率先发现了她安静的有些过分,不由关心地问道:“可是有哪里不适,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其实昨天在清远居的碰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反应很异常,十分敏感警惕,整个院子里的氛围都很凝重,空气中飘荡着淡淡地血腥味,并不新鲜,久凝不散。 在看到是他们后,氛围才稍微缓和了些。 虽然好奇,不过见苏倾予并没有要说的意思,再看她神色疲惫,他也就没追问。 曾私下偷偷问何伯和叶漱,这二人支支吾吾,竟也都不愿明说,说是公子不让说。 苏倾予,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看了眼喋喋不休的凤宁旭,想到刚才捕捉到苏倾予眼底的一抹异色……莫非,是跟凤宸珏有关? “没什么,先进去吧。” 苏倾予淡淡地出声,率先往府里走去。 莲生被打断思绪,一时抓不住关键点,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前厅,莲生这才解开在凤舒冉下的幻术,然后一番解释说明后,凤舒冉对莲生郑重地行了一礼以示感谢,表示日后有机会定要还他救命之恩。 莲生表示不用,说要感谢就感谢余欢,此次若没有他,他们能不能逃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此时凤宁旭才反应过来,之前跟他互怼的那个儒雅青年不在,难怪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于是神色别扭的冲莲生问道:“那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人呢?” 莲生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众人沉默了,苏倾予也略感意外,她虽然知道灵傀瞒不过凤月寒,所以才让他们尽量晚点让灵傀进宫。 可暴露的这么快倒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坐在上首位的凤宸据沉声道:“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并没有余欢被抓捕的消息,他也不简单,不会轻易落入凤月寒手里的。大家也奔波了不少时日,先去北苑客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商讨也不迟。” 此话得到众人一致认可,然后陆续往客厅外走去,随城主府上的家仆去了北苑。 苏倾予在叶漱的搀扶下回了南苑,期间未发一言,也未曾看凤宸珏一眼。 入夜后,苏倾予独坐于苑中。 叶漱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取下搭在臂弯处的披风搭在苏倾予身上叹道:“公子,夜凉,进屋吧,别受寒了。” “你说,谁费尽心机的想杀我?清远居一月,几乎日日被人刺杀。”苏倾予捧过肉汤,其实她感觉不到冷,亦感觉不到手心的热度。 “公子是在怀疑九殿下吗?”叶漱问。 “自然不是,我只是在想,那个想杀我的人,费心嫁祸给凤宸珏是何意?” “公子何不去找殿下谈谈,或许能有结果呢?” 苏倾予摇头:“再等等吧,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她有预感,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的。 次日一早,她刚起身洗漱完毕,叶漱正在帮她束发,两个人就找上门来。 看着站前眉眼相似的一对姐妹,苏倾予挑了下眉:“两位公主近来安好否?” 楚湘湘点头:“多亏公子,我们姐妹两才能幸存到今日。此来,一是为了向大人道谢,二是为了辞别。” “你们打算回苍燕国吗?” 楚湘湘看了眼楚心,点头道:“正是。” “可据我所知,苍燕国目前刚换了国主。你们这个时候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正是因为换了国主,所以我们才要回去。”楚湘湘语气坚定。 楚心接着道:“母妃还在宫里,不回去怎能放心。若非不亲口跟你告别良心难安,我与皇姐早就辞别了。” 苏倾予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如此,在下就不过多挽留了。何时启程?我安排人护送你们到苍燕国边境。” 第433章 #小九啊,吃醋明说就是,又没人会笑话你# 第433章 #小九啊,吃醋明说就是,又没人会笑话你# “即刻启程吧。”楚湘湘愁眉不展,能看出来她很是不安和焦虑。 苏倾予没说什么,只是应“好”。 楚心忽然上前抱住她,闷闷地道:“以后别再做傻事了,还有,等我。” “?!”不明所以的苏倾予轻咳了一声,伸手推开了楚心,语气有些冷淡:“男女授受不亲,请公主自重。” 楚心咬住下唇,一脸嗔怒。 苏倾予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叫来叶漱,给楚氏姐妹准备车马细软,再安排好护卫随行保护。 楚湘湘临走前,回身对苏倾予道:“公子曾问我,幕后主使是谁,”她咬了咬下唇,脸色发白道:“他就是苍燕新皇,楚梦禾,他杀了我朝三皇子楚离,并扮作他的样子潜伏进了长安城。” “这个楚梦禾真的是你们楚家血脉?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因为他生下来就被守护苍燕国的楚家人抱走了,父皇这么多年来,对此事一直都很介怀。”楚湘湘简单的说明了一下。 苏倾予听完后喃喃:“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当初翻阅有关于苍燕皇室的资料时,那种异样是怎么回事了。 她至今都记得,楚宋贞只在登基之初封了三妃二嫔,遇到皇后楚渝薇后就再没选秀女入宫,至今只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 唯一的嫡皇子一出生就不见了踪迹,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丝毫线索。 原来是被驭兽楚家抱养了,难怪孩子不见了,楚宋贞及楚渝薇也不见丝毫慌张,也没有要追回孩子的意思,想来是早就商量好的。 当初她还猜想着,苍燕储君之位一直空悬,是不是在等这个嫡皇子回来,如今看来,怕是就算猜的不全对,那也八九不离十了。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苏公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一路小心。” 苏倾予目送众人离开。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她并未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一个声音像是背后灵似的突兀的从身后冒出,吓得她一个激灵,转身就见莲生就站在不远处,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她轻舒了口气问:“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没去吃早饭,便让人又准备了一份,特地给你送了过来。”说着,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主食小菜及点心一一拿了出来:“今天的莲蓉包特别香甜,你趁热尝尝。” “你认识楚梦禾吗?”苏倾予拿起筷子,心不在焉的问道。 纳兰莲生手一顿,然后“嗯”了一声:“他是我同门师弟,只是我们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闹翻了。” 苏倾予皱眉,犹豫了一下后问:“驭兽楚家当初为什么要抱养楚梦禾?” “因为驭兽楚家本家人丁单薄,楚梦禾的生母是本家唯一的少主,她嫁为了人妇,若不抱养楚梦禾回族,本家就要彻底绝后了。” 莲生语气淡淡的解释。 苏倾予见他脸色不太好,便没再多问,直觉告诉她,莲生和楚梦禾之间曾经那些不愉快绝对不简单。 不过她倒是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喝了些粥,又吃了一个莲蓉包后,滑腻软糯的口感,让她难得多了几分胃口,又多吃了一个。 于是凤宸珏过来后就看到这样一幕,苏倾予举止优雅吃着东西,莲生一脸宠溺地坐在对面看着,虽然相对无言,二人之间却充斥着淡淡的温馨。 想起苏倾予自打昨日回来后连看他一眼都不曾,现在却对着另外一个男人吃的如此香甜,心底不由一怒,走上去,一手压在桌上,黑着脸看也不看莲生就开始赶人:“出去。” 莲生皱眉:“凭什么?” “就凭你非天秦国人,我要与他商量军事,你没权利旁听。”凤宸珏撇过头看向莲生,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充满了敌意。 莲生不语,却也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打算。 二人就这样对峙着,对视间充满了火药味儿。 苏倾予食欲顿消,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莲蓉包,有些不满,皱眉问凤宸珏:“大清早的,殿下为何这般火气,谁招惹殿下了不成?” 凤宸珏见苏倾予一脸无辜,怒火更甚,转而对纳兰莲神的敌意也就更强:“我叫你出去,没听见不成。” “凤宸珏!”苏倾予低斥了一声。 莲生本来被凤宸珏吼的心里不爽,眼下见苏倾予为了维护他而斥责凤宸珏,心情顿时阴转晴,随后起身抚了抚衣袍,以苏倾予看不见的角度冲凤宸珏得意而挑衅地笑了笑。 转而面对苏倾予时,表情却变得委屈而无奈:“倾予,算了,或许殿下真有急事找你呢,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们谈正事了,我……先走了。” 话毕,紫色的眸子似染上了一层雾气,本就生的眉眼清傲,如今反而露出这幅委屈模样,偌大的反差,看的人直疼到了心坎里。 “……”凤宸珏咬牙看着演的一手好戏的纳兰莲生,心里愣是将其千刀万剐了一百遍。 苏倾予点头,对其安抚似的笑笑:“嗯,你先回,还有,多谢你的早饭。”虽然知道对方在演戏,还是得感谢对方替她着想来送饭。 莲生笑容明朗:“你喜欢就好。” 二人间的互动,像是容不下第三者插足,看的凤宸珏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莲生刚踏出房门,凤宸珏就拉住苏倾予的胳膊咬牙道:“不许你对别人笑。” 苏倾予觉得莫名其妙,抬手拂开胳膊上的手问:“凭什么?” 凤宸珏一噎,凭什么?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抬眸看向门外,正巧莲生也回了头,对视间皆是一愣,莲生随即又露出一个极为挑衅,带着些鄙夷的笑,然后转身离去。 莲生暗道,传说中的凤九皇子、君家掌灵,也不过如此,在遇到感情一事也会犯蠢。 他以为是在命令下属吗,居然企图控制倾予?呵,他冷笑一声,摇摇头,不过他乐见其成,情敌当然是越蠢越好。 第434章 #短短六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恍如天堑# 第434章 #短短六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恍如天堑# 房间内的氛围急剧转下,苏倾予看着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沉着脸,眼神里却尽是在控诉她冷漠,她无情的凤宸珏,心里叹了口气,这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分明就是个求哄求抱却又不肯明说的孩子吧? 这别扭性格,真是让人头疼。 苏倾予想了想,缓和下语气率先出声道:“殿下有什么事,先坐下说吧。” 凤宸珏冷哼了一声,然后拂袖坐下,傲娇的眼神像是在说既然你诚心诚意请求了,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好了。 苏倾予霎时被自己脑补到的画面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凤宸珏脸色又是一沉,问“你笑什么?” “咳,就是……想到一些好玩的事罢了。” “和纳兰莲生有关?” “殿下为何会想到他?”苏倾予讶异地挑眉,接着又兀自道:“非也,与殿下有关。” 炸毛的猫得顺毛,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虽然不知道凤宸珏在气什么,不过她并没有激怒对方的兴趣。 凤宸珏不解地看着她,眼神里透着求解的意味。 苏倾予却佯装看不懂的样子,问:“殿下有事找我?” 凤宸珏垂眸,“嗯”了一声,然后问:“你离开凉临城的那段时日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见你昨晚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提及此事,苏倾予面色虽未改,眼神却稍冷了几分:“确实发生了些事,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殿下不用担心。” “那你昨晚回来,为何看也不看我?”凤宸珏紧抿唇,压低了嗓音,有些僵硬地问。 “……”苏倾予看过去时,就看见对方红了耳朵,挑眉调笑道:“殿下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殿下若再这样下去,在下可就要误以为殿下真的看上我了。” 凤宸珏闻言脸色一变,看向苏倾予时,眸子几欲喷火,随后泄气似的,低声说了句什么,只是声音太小,以至于苏倾予没听清。 “殿下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凤宸珏说完,然后接着又道:“总之,你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我不逼你,但是苏倾予,你得答应我,如果有误会,永远不要自己埋在心里,被伤害了,不要自己躲着。很多悲剧,都是从误会开始的。” 苏倾予看着一脸郑重之色的凤宸珏,迟迟没回应,他们之间……还能那样毫无隔阂的互相信任彼此吗? 当真的发生误会时,凤宸珏真的会信任她所说的话吗? 凤月寒也曾说,只要她说,他就信之类的话,可最后呢…… ‘我能相信你吗,凤宸珏?而你,面对曾利用过你、背叛过你的我,真的会毫无条件的信任吗?’ 她目光逐渐复杂。不敢相信,是因为被伤怕了。 凤宸珏见她迟迟不语,叹了口气:“不一定要回答,你记住这句话就好。真有误会了,不要自己默默猜疑,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 他直觉苏倾予一定有事瞒着自己,而且必定和自己有关,否则对方昨晚不该是那副表情。 苏倾予忽然笑开了,一脸促狭地问:“殿下不会真的看上了我吧,这番话真给人一种情话的味道呢。” “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是……不想再和你产生误会罢了。”脸色微红。 苏倾予却叹道:“殿下啊,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曾有过误会啊!” “苏倾予,你就一定要把所有事都挑的这么明白吗?”凤宸珏脸上不太明显的薄红霎时被苍白覆盖,有些恼怒。他都给他台阶下了,将过去的一切伤害都一笔勾销,以误会为名,不顾尊严的抹去那些背叛,他还想怎样。 苏倾予却正色道:“殿下,我不是断袖。所以,请殿下自重。” 她再感情迟钝,听了这番话,再联系之前凤宸珏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也看明白了,对方这是真正对她动了心。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非男子,对方若真有断袖之癖,她若不趁早斩断对方的念想,迟早是个祸害。 而且,她还要复活娘亲,还要找寻倾城和灵溪,还有太多的事要做,根本没空儿女情长。 所以对于凤宸珏的感情,她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凤宸珏捏紧了拳头,这么直白的拒绝,还真是让人下不来台啊。 他在心里苦笑,都说先动心的人最惨,果真不假。 表面上却十分冷静地道:“我明白了,从今往后我会拿捏住分寸的,既然你执意要划清界限,那么,便为奴为婢为过去赎罪吧,明日起搬到东苑,照顾我日常起居。” “……”苏倾予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希望能从对方眼里捕捉到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可惜,没有。 变脸这么快真的好吗? 见她表情僵硬,凤宸珏问:“有异议?” 苏倾予干巴巴地摇头:“没。” 凤宸珏看她吃瘪,心里总算解了几分气,面上却一脸冰冷的离开了屋子。 苏倾予并没在此事上纠结太久,难得今天天气极好,想着好久未见苏幸,决定去看看他。虽然同住南苑,不过厢房之间却隔了有一段距离。 走了一会后,临近苏幸住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读书声。 探头一看,只见院中一株有些年岁的梅树下相对摆置着两张矮桌,苏幸规规矩矩的坐在蒲团上,正拿着一本书朗读,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授课先生就坐在其对面,一边捋须,一边听着。 她在一旁看了良久,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了,等苏幸下课,她再来看他也不迟。 刚转身,就看见佳文端着一个托盘,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就要喊出声。 她及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别叫。 然后走过去悄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您离开的这段日子,小公子一直吵嚷着要您,九殿下认为小公子太依赖您了,也太闲了,就请了各种授课先生过来教小公子。 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包括练武骑射,一样不落,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小公子居然真的不闹腾了。” “哦?幸幸居然这么听他的话?”苏倾予有些惊讶,苏幸这孩子看起来温软,性子却也倔强,没道理这么听话啊。 佳文摇头失笑:“说来,小公子一开始并不配合,吵着非得见着你才愿意学。后来九殿下就对小公子说,都六岁了,字都识不全,一点都不像是公子您的亲弟弟,想当初您六岁的时候都名动天下了,对比之下,小公子就像是捡来的。 小公子当时就红了眼眶,却咬着牙没哭,自那之后,就安安静静认真地学习起来了。夫子们都夸小公子早慧聪颖呢!” 虽然是好事,可苏倾予还是有些埋怨凤宸珏说话过重了,毕竟苏幸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被人那样说,怕是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吧? 这样一想,她决定进去看看苏幸,接过佳文手中的托盘,转身进了院子,轻咳了一声,提醒那对沉浸在学业中无法自拔的师生有人来了。 那授课先生显然是认识苏倾予的,一见她来就起身行礼,然后笑说今天暂时先告一段落,将时间就给他们“兄弟”相聚。 苏幸看见苏倾予的那一刻眼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本想扑过去,可想到最近学到的礼仪,又十分别扭,正纠结着如何是好,苏倾予先开了口道:“怎么,一段时日未见,幸幸倒是与兄长生疏起来了不是?” “怎么会,只是夫子说,为人处事要注意仪态,教养,幸幸担心自己的行为失仪……”苏幸别别扭扭的解释。 苏倾予笑道:“在我这,幸幸永远都是可以放肆的孩子呢,所以幸幸只管做自己就好,无需顾忌太多。” 说着放下手中之物,张开怀抱,苏幸一下子扑了过去,眼眶顿时红了一圈,闷声说:“九殿下说我是捡来的,一点都不像你弟弟。” “他瞎说呢,别听他的。” “他还说兄长六岁名动天下,我六岁却字都识不全。” “他只是想激励幸幸努力学习而已,幸幸不用当真哦。” “兄长,我一直都有努力学习,夫子们都夸我呢,你别嫌弃幸幸,幸幸配得上做你弟弟的。” 苏倾予闻言已经在心底问候了一遍凤宸珏祖上三代了,心疼地摸了摸苏幸的头,开展了一天的开导安抚,才稍稍抚平一颗受伤的幼小脆弱的心灵。 当夜,苏倾予回房后,却收到季司的来信…… 第435章 #不要小看吃醋的男人的报复心# 第435章 #不要小看吃醋的男人的报复心# 次日一早,苏倾予要搬去东苑照顾凤宸珏的消息一经传开,莲生、何伯等人立刻就炸了,特别是叶漱,当即挽袖持鞭打算去找凤宸珏“理论”。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他还真以为我们想赖在这里不走了是吧,想赶我们走明说就是,居然让公子你去照理他日常起居,简直太过分了。”叶漱横眉冷眼,一嗓子高音几乎要掀了房顶。 苏倾予拉住她安抚:“行了,别闹了,他还真能使唤我做什么不成,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叶漱这才安静下来,只是仍旧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季司昨晚传信过来,说是遇上了些麻烦,有不知名的灵修对彼岸商会下手,我想让你去坐镇,协助他管理商会。” “那没用的玩意儿,光长脑子也不知道练练身手。”叶漱一脸鄙夷,嫌弃完也没说要去还是不要去。 苏倾予却发现其眼底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面对季司的事一向别扭的紧,于是也不戳破,直接道:“正因为他身手差,才需要你叶大阁主前去支援啊。不许拒绝,这是命令。” “那好吧,”叶漱皱眉:“可是公子,你怎么办?” “行了,还有何伯在呢,你放心去吧,有事我会传信给你的。” 叶漱闻言也不在扭捏,心中着急,问了季司所在位置后,没做多留就启程了。 莲生看苏倾予当真收拾起东西来,下意识地阻止:“你真要去伺候他不成?不如你随我回龙凰岛吧,干嘛要在这受他的气。血咒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总有法子能解开的。” “莲生,别闹了,我不能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啊!”苏倾予无奈地笑了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莲生无力地松开拽着她袖摆的手。 是了,她怎么会跟他走,她还要去九禁,去夺混沌灵果救娘亲! 他垂着头,神色有些模糊不清。 消息传到凤煜炎的耳里时,后者同样十分躁怒,凤宸珏居然要借这种法子,与苏倾予同住一个屋檐下,日后朝夕相对,怕是更难斩断情根。 他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 只是要想不被凤宸珏抓到,他得好好筹划一番。 如此又过了几日,府上突然来了客人,说是,要找纳兰莲生。 前厅内,苏倾予站在坐在主位上的凤宸珏身边,由于她目前的身份是后者小厮缘故,不能入座。 其下左边坐着莲生,右边坐着两个中年男子,气息绵长沉稳,一看就是高手。 自我介绍后又寒暄客套了一番,那两个男子直奔主题,说奉家主之命,来带莲生少主回岛,并未说明原因。 凤宸珏也不问,只是很有风范的笑说“好”。 莲生看到这二人的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族中邢司的人,此番怕是为了他之前在长安对普通人使用了幻术一事而来,这是要拿他回去受罚的。 可天高皇帝远的,族中怎会知道此事?想来无非是被人告发,知道此事,还有此能力针对他的,怕是只有上座的那人了。 他眯起眼睛看向凤宸珏,一抬眸就看见对方唇畔那抹得意挑衅的笑,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果然是他。 他暗骂了一声小人得志,差点忍不住对其使用幻术,让他永远沉迷在幻境里醒不过来才好。 不过紫眸刚有异样,就被对面的一位中年男子叫住了。 纳兰莲生无奈,虽然贵为龙凰岛少主,却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比如现在,再不想走,也不得不先离开。 本就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所以也没跟苏倾予作过多的告别,只简单的说了两句话后,狠狠地瞪了凤宸珏一眼,暗道他迟早有一天会报复回来。 然后离开了城主府,从头至尾没超过两个时辰。 …… 苏倾予自从搬到了东苑之后,就没有一天顺心的。 她本以为,按照凤宸珏的性子,估计也折腾不到哪去。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而且还错的离谱。 比如现在,凤宸珏正在处理公务,她难得清闲一会,正坐在一旁休息,毕竟脚镣还没取,失去触感后双腿就像被无形的压力禁锢了似的,这一天天的着实很累。 然而像是看不得她偷闲似的,前者使唤道:“过来磨墨。” “殿下,墨够了,暂时不用磨,”她提醒。 “我说磨墨,废话什么。” “……”乖乖蹭过去磨墨。 没过多久。 凤宸珏:“我渴了,要喝雪岭摘来的新茶。” “我饿了,要吃栗子糕。” “这个味道太甜了,你尝尝。” “这个味道太淡了,你尝尝。” “……”既然你都觉得不好吃了,就不要总是企图把咬过一口的食物塞给我吃啊。 “栗子糕不好吃,我要吃雪芙莲蓉糕。” “……” 苏倾予表示,这人太难伺候了,天天如此折腾,简直泯灭人性,她不想干了。 可…… 只要她表示半点干不下去的意思,对方就会嘲讽技能全开,然后半带威胁的告诉她,要是不想伺候他来赎罪,那么就用身子来赎罪? 在做苦力和失身于断袖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于是,凤宸珏就会变本加厉新一轮的折腾。 就像是故意想要逼她低头服软一般…… 晃眼间,已经到了十一月的尾声。 刚入冬,气温却急剧转冷,苏倾予倒是没什么感觉。 自从失去触觉后,她虽凭着强大的自控能力和学习能力,勉强做到如常人无异。只是偶尔也会忽略一些细节,比如换季后,冷热交替,该穿什么衣服,穿多穿少,她不如常人敏感。 何伯担心她不自知的情况下会被冻伤,早就为她准备好了棉袍。 以至于在旁人还穿着单衣的时候,一身棉袍的她格外引人注目,这让她没少跟何伯抗议,不过自然抗议无效, 这天早晨,她按照惯例早起为伺候凤宸珏起身,替其更衣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脖子,她没当回事。 却不想下一刻,手腕猛然被对方握住,只见其皱眉问:“你不是已经穿了很多,手怎么还这样冷。” 第436章 调戏 第436章 调戏 凤宸珏因为有灵元护体,所以不觉得天冷,尚还穿着单薄的衣袍,见苏倾予穿的这般多,他曾还开口嘲讽过后者身子骨弱,阳气不足。 如今通过刚才的触感来看,对方是真的很怕冷,就连这手腕都冰冷冰冷的。 她抬眸看了眼凤宸珏,抽回手,淡淡地道:“我身子骨弱,阳气不足,所以一向如此,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凤宸珏听对方拿他曾经说过的话来噎他,脸色变了变,最后归于无奈,他道那时对方没说话。只是因为性子清冷淡薄,所以不把这种话放心上,却不想是这般记仇。 意外发现对方隐藏极深的另一面,他有几分欣喜,竟觉得对方这模样不仅不讨厌,反倒别扭的招人喜欢。 不过他倒是没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他担心说了,会惹恼苏倾予当场跟他翻脸。 手上却直接动作,拉过她两只手包裹在掌心里,柔软嫩滑的触感,凉凉的如玉石一般,他一阵心悸,一时舍不得松手。 苏倾予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对方大概是想给她暖手,只是她根本感觉不到,这般作为于她而言毫无意义,见对方用手抚弄自己掌心曾因割伤过深而留下的伤疤,下意识想抽手,凤宸珏却道:“别动,我看看。” 她皱眉,哪里肯乖乖就范,只是她刚有所动作,凤宸珏就加重了力道,紧扣着她的手腕,然后就听他半开玩笑似的威胁:“再不听话小心我将你‘就地正法’。”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一字一顿,含着几分搔动人心的暧昧。 “殿下自重。”苏倾予抿了抿唇,眼神微闪。 凤宸珏挑眉看着她耳根一丝丝爬上灼人的绯色,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笑得邪气,忽然凑近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调笑:“倾予这是想到什么,居然害羞了?” “放手。”她向来不擅应对情场调戏,哪里经得住这般戏弄,当即羞怒的想抽回手。 凤宸珏调/戏/上/瘾,来了劲,倒也顾不得对方翻不翻脸,不放手继续笑道:“啧啧啧,艳压海棠,说的大概就是倾予这般模样吧,嗯?” 刻意压低的嗓音更显低沉,带着些微的沙哑,十分性感。特别是上扬的尾音,十分撩人。 苏倾予一抖,恍惚间只觉后背寒毛直竖,脸色不可抑制地爆红,眉眼却更显冷冽。 一时竟爆发力量,猛地抽回了手,顺势还将人推开了些,后退了两步,嗓音清冷:“请殿下自重。” “呵,倾予能不能换个说辞。”凤宸珏轻笑一声,拇指摩挲过手心,感受了一下手里还残留的冷意,笑言。 却见苏倾予脸色愈发冰冷,只好收了逗弄下去的心思。 只是自此之后,无论书房还是卧室,只要是苏倾予常去的地方,都摆上了银霜炭炉。 他也不再折腾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忙自己的,然后命令苏倾予裹着貂毛大氅窝在一边的榻上,抱着暖炉度日。 原本该由苏倾予做的事,他也全都交给了家奴做。 苏倾予自然乐得清闲,只要对方不对她动手动脚,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没发现,潜移默化中,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跟凤宸珏独处。甚至面对对方的调戏,她不仅能够淡然处之,偶尔甚至还能反击两句。 凤煜炎听着心腹汇报着二人最近的消息,几乎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天气转冷,他屋子里也早就点上了银霜炭,可活毒折腾不休,他日日只能靠喝烈酒缓解。 自从天冷后不过短短一阵子的时间,人就已经消瘦了一整圈,鹳骨突出,一张妖媚脸生生透出几分刻薄来。 “去跟城主说,就说我活毒发作,去。” “是。” 那小厮闻言忙不迭的跑出门。 凤宸珏听说了之后脸色一变,立刻丢下手中事务带着苏倾予赶去了西苑。 等他们到时,就见凤煜炎紧皱着眉心,脸色青白的躺在床上,偶尔低、吟两声,气息微弱,一副陷入昏迷不知人事的样子。 苏倾予见凤宸珏朝自己看过来,知道他意思,叹了口气,上前替凤煜炎把脉,可事实上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她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又怎能感觉得到脉动。 她并没告诉对方自己失去了触感,毕竟这于她而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这城主府里还有人想杀她,一旦暴露,就麻烦了。 好在活毒遇冷则发是定律,无需把脉就能断定,可是此毒无解,且解一次,严重一次,只能靠中毒者自己挺过去,没别的法子可行。 “怎么样了?” 听凤宸珏问,她只好摇头:“没办法,活毒无解。或许可以用醉仙藤制药,麻木殿下的身体,这样能稍微缓解些痛苦。” “就照你说的办吧。”凤宸珏犹豫了片刻,叹道。 苏倾予点头,就在她准备离开去吩咐时,就听到一声沙哑虚弱声从床上传来:“醉仙藤吃多了,会损伤脑子的,苏倾予,你安的什么心咳咳。” 不等她说话,他就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凤宸珏,接着虚弱道:“小九,天冷了,活毒越发活跃了,我也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凤宸珏对凤煜炎一直心存愧疚,眼下听对方说这种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别说这种丧气话,一定有办法的。” 凤煜炎苦笑着摇了摇头:“小九啊,我想过了,若我真的不幸熬不过这个冬天, 以后总得有个人继续扶持你,其实撇开过去一切不说,他真的很不错,是我之前偏激了。” 凤宸珏听得出来他指的是苏倾予,犹疑地盯着凤煜炎,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小九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作甚,怀疑我别有用心?呵,不用怀疑,我从未打消过对他的敌意,只是如今我也没多余的精力折腾了,能活得了几时还不一定,而他的能力是不可否认的,我死后,有他全心辅佐你,我也能安息了。” “三哥。” 第437章 楚湘情殇 第437章 楚湘情殇 “嘘,”凤煜炎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看向苏倾予对凤宸珏道:“府上的大夫都拿这活毒无措,苏美人师承思华坞,本事自是高些,我想向小九借一阵子人,至少,就算渡不过这个冬天,那也好歹帮我调养一番,让我不至于走的太痛苦。” 凤宸珏一下子警惕起来,犹豫了半晌想要拒绝:“三哥,倾予他身有旧疾,怕是照顾不好三哥,不如他每日按时前来为三哥诊治,就不……”常驻西苑了。 他担心凤煜炎会借机难为苏倾予,下意识想要维护后者。 凤煜炎却苦笑着收回了目光,失神地盯着床幔喃喃:“见色忘兄啊,小九已经开始不信任我了吗?” “未曾,”凤宸珏脸色抑郁,松口道:“那,倾予便暂时搬到西苑来住一阵子,替三哥调养一段时间身体好了。” 说着,他紧盯着苏倾予,暗道‘快拒绝啊,什么理由都好,只要你开口,说句软话,或者给我一个眼神也行,我就是编个理由,也会收回刚才的话’。 可苏倾予只是半垂着眸子想了想,然后颔首,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接受了安排。 其实这件事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影响,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的问题罢了,在哪都一样。 况且凤宸珏对她心思暧昧,若能因此保持距离,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凤宸珏有些丧气,也对苏倾予漠然的态度感到恼怒,眼中的关切被收起,换成了一脸冷漠。 再跟凤煜炎聊了会后,见其脸色疲惫便告辞了。 从始至终,没再看苏倾予一眼。 至此,苏倾予也孤身从东苑搬到了西苑。 想想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几乎将城主府四个苑子住了个遍,苏倾予也是感到些许无奈的。 只是在离开东苑前,何伯给了她一个已经被她遗忘的小东西——炎焱珠。 一个雪姓少年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中,那个性格执拗,问问题得不到答案,就会将同一句话重复无数遍的少年……回想起来,那孩子似乎也并不是十分讨厌。 笑了笑,将炎焱珠戴在了身上。毕竟身体没有感觉,怕就是冻伤了也感受不到分毫,有了炎焱珠,倒是能避免这些意外发生。 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被凤煜炎百般刁难的准备,可是却没想到,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待她甚显和气。 一时摸不清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于是只能小心应付着。 …… 而早已离开天秦境内,一路快马加鞭的楚湘湘和楚心二人,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总算于十二月份中旬抵达了苍燕境内。 然后辞别了何伯安排护送她们的几名下属后,就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苍燕王都榆中城。 赶路中的二人并不知道,自己身后一直尾随着一群暗卫。 不过这群人似乎并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意思,跟的不远不近,更像是为了以防万一而暗中保护。 二人低调进城之后,由于紧张焦虑,并未发现城中气氛有些奇怪。 她们先是买了些衣物,找了家客栈梳洗了一番。 楚湘湘换了身红色的袄裙,一脸急色地想要出门,却被楚心拉住了。 “姐,你先别急啊,离开这么久了,总得先打听一下木兮的消息后,再去寻人吧。” 楚湘湘闻言觉得几分道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与楚心一起戴上面纱,决定先出门打听消息。 只是无需他们刻意打听,因为满城都是关于楚木兮的消息。 “唉,二公主府近来哭声震天,可怜了这位二公主了,成婚不足半年,眼看就要守活寡了。” “可不是嘛,唉,造孽啊。” “那位新驸马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嘘,有人说自杀,也有人说被暗杀,敏感话题不要深究。”有人用手指压了压唇小声道:“还有,我听说啊,这位新驸马和咱们远嫁天秦和亲的大公主乃是青梅竹马,也有人说驸马是大公主的护卫,总之就是他们二人才是情投意合的有情人,是这二公主棒打鸳鸯,跟自己皇姐抢男人哦。” “啊,这么精彩!” “呵,那又有什么用呢,抢得到人抢不到心,如今啊,就是连人都没有咯。” “也是可怜……” 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听着周边传来纷杂的议论声,楚湘湘眼神空洞,肩膀颤抖,楚心见过往的路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只好拉着楚湘湘一路小跑到一条行人罕至的暗巷才停下。 “姐,你……你先冷静些,不过短短几月未见,木兮怎么可能死了呢,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不过是这些人以讹传讹罢了,你千万别当真啊。” “这种事,怎么可能空穴来风。私下诅咒皇族的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楚湘湘喃喃自语。 因为离开王城之前,她被禁足,也因为得知他要成婚,心情不好,不愿见他。 这是她一直以来最遗憾的事。 她这次这么急着回来,就是打算和楚木兮好好聊聊。如果对方愿意,她就带他走,隐居山林也好,浪迹天涯也罢,远离这红尘纷扰,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为何他就不能等等她,明明,他们差点就见着了啊! 楚心见她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心里十分担心,只能不停的开导劝慰,希望她别想不开才好。 “姐,不如我们先去公主府看看可能再说?或许其中真的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呢。” 楚湘湘看向楚心,见其眼神坚定,像是受了蛊惑般点头:“好,我们这就去。” “姐,连续赶了两个多月的路,先休整一夜吧,假如木兮没出事的话,你现在这幅憔悴模样给他瞧见了,指不定要被嫌弃呢。” 楚湘湘已经被之前听闻的消息震惊的情绪不稳了,听了楚心的话也只是浑浑噩噩的点头,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一定要在木兮面前留下自己最美的一面。 楚心扶着楚湘湘回了客栈,主要也是因为她担心,若楚木兮真的出了事,以楚湘湘目前的身体状态,再一受刺激估计会承受不住。 第438章 一株一相思 第438章 一株一相思 休息了一晚上,次日,楚湘湘在楚心的陪同下来了公主府。 府前的石狮子脖颈处系着白稠,府上挂着写有“丧”字的白灯笼,牌匾上也挂着白稠。 门口的守卫一身丧服,头戴孝布,处处都证明路人所言非虚,这公主府确实正在办丧。 楚湘湘身子微晃,仍旧带着几分期望——或许死的不是楚木兮呢? 她出示了苍蓝玉证明身份,守门侍卫通报过后,二人被允许进去。 和想象中雕梁画栋的公主府不同,一进门,入目所及就是大片曼珠沙华,即使并非花期,花也开的正艳,热烈的红色在这数九寒冬里,显得诡异而不详。 看看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陆延伸到大厅,楚湘湘脚下发虚,踉踉跄跄地走过青石板小道,走近了,才发现前厅布置成了灵堂,棺材还未下葬。 一身缟素,披麻戴孝的二公主楚清书正跪在那里烧着金银纸钱。 “你终于回来了。”楚清书没抬头,哑着嗓子,嗓音一点已不像花样年华的少女,更像是一个老妪:“他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我……” “看见了吗,满府的曼珠沙华,这些全是他亲手植下的,一株一相思,他说,等府里种满了曼珠沙华,你若还不回来,他就不等了。” “三天前,只三天,你为什么不能早些回来。” 楚湘湘面对这声声质问,双腿一软,一下子颓丧地跪了下来。 “对不起。” 她已经全力赶回来了啊,中途甚至没有停下休息过一次,可怎想还是没来得及…… “我可不可以,最后看他一眼。” 红着眼睛祈求,甚至能看见她眼底弥漫的泪花。 “来不及了,”楚清书将手中最后一沓纸钱扔进火盆里,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报复似的快意:“他离死之前的遗愿,就是希望能火化尸骨,将骨灰撒进这片花海里,这里摆置的,只是一座空棺而已。” “我不信,”楚湘湘浑身一震,泪水一下子滑落下来,低喃着从地上爬起来,神经质似的喃喃着:“我不信,我不信……” 然后一下子朝摆在灵位后的棺材扑过去,搬动棺材盖的时候,由于用力过猛,以至于指甲折断了也不自知,鲜血流了满手她也不管。 “姐。” 一旁的楚心有些手足无措。 “楚湘湘,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来大闹他的灵堂,存心想让他死不安宁不成?”楚清书怒喝。 楚湘湘置若罔闻,终于推开了棺盖,在看清里面确实只整齐摆置着一套衣冠后,尖叫了一声,霎时崩溃大哭起来。 她将棺中的衣物抱在怀里哭了很久,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她才缓缓抬起头,用一双红肿的双眼瞪着楚清书怒问: “当初是你请求赐的婚,你明知木兮不爱你,你为什么还要求父皇给你二人赐婚,都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呵,我告诉你,不是我求嫁楚木兮,是楚木兮主动来求我,求我让父皇给我二人赐婚。”楚清书怒极反笑。 “不,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木兮怎么可能为这种事来求你,我们明明约定好的……” “楚湘湘,你真可怜,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木兮本不让我告诉你的。是,我是喜欢楚木兮,可我也知道他心里的人不是我。我还不至于卑劣可怜到为了得到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葬送自己的一生。” “还有,楚木兮为什么来求我,你当真一点不清楚吗?他不娶我,不光是他,连带着你也活不成。” “还记得你当初为了不去和亲,绝食抗议被禁足吗?父皇认为都是因为楚木兮的存在,你才那般冥顽不灵,于是将气全撒在了楚木兮的身上。 他全身上下除了脸,没有一处是好的,隔三岔五遭人毒打,也即使那样,他也没怨过一声,甚至没有想过背叛你们之间的约定。 他甚至天真的抱着幻想,或许父皇会被你们二人之间的真情所打动。 可是有一天,他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他,如果你再不答应和亲,不光是他,连带着你也必死无疑。他说自己死不足惜,可你贵为公主,不能因此而死。 于是他找到了我,让我配合他演一场戏,说这样能断了你的所有念想,还说和亲总比人死了强……” 楚清书突然哽咽起来,捂着半张脸,自嘲的笑着,脸上却早已覆满泪水。 一旁的楚心听完后已经震惊地呆愣在了原地,这场荒唐事里,每一个人都可怜,但最可怜的莫过于楚清书了。 她爱上了一个心里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男子,甚至为了保全他,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配合他演了一场婚嫁的戏码,成了众人眼中仗势欺人的恶毒公主。 楚木兮更多的是自私,为了保全心爱之人,不惜牺牲另一个女人的一生;楚湘湘则是悲哀,她什么错都没有,不过是错在自己被选中成了两国争战中的棋子而已…… “那个人是谁?”楚湘湘突然问道。 “当今圣上,魑帝楚梦禾。”楚清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 果然是他!楚湘湘如此想到,眼中尽显杀意。 她不语,脚步虚浮,几乎是“飘”到前院那片艳红的花海中去的。 然后毫无预兆地跪下,以头碰地,然后跪在花海里,掩面泣不成声。 灰蒙蒙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 苍燕国今年的这场初雪,较之往年,来的似乎要早了许多。 鹅毛大雪覆了楚湘湘一身,她一动不动,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雪人。 就在楚心看不下去想要去拉她的时候,她终于动了动,站起身,然后一言不发的往府外走去,浑身携着冰雪之气,夹杂着凛冽的杀意。 楚心忙追了上去。 暗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兵分两路,一路人立刻追着楚湘湘姐妹二人而去,有一个却往相反的方向掠去。 第439章 恨到极致,以卵击石又如何 第439章 恨到极致,以卵击石又如何 三日后。 楚心在楚湘湘的房门口徘徊了半晌,最后终是受不了内心的担忧,敲响了房门:“姐,你都已经三天没吃没喝了,木兮泉下有知,肯定会心疼的,你就先出来吃点东西吧。” 里面没有回应,她越是担心,就越是一遍又一遍的敲门,若不是房门从里拴住了,她都要强闯进去了。 终于在她敲第五遍门的时候,房门从里被拉开来。 看着楚湘湘一身素白,披麻戴孝,眼神空洞,形容憔悴,楚心着实被吓了一跳。 短短三日未见,人竟消瘦了一大圈。 “姐……” “我要吃饭。” 楚心刚开口就被楚湘湘打断,楚心反应过来,以为楚湘湘终于想开了,不由惊喜地连应了三声“好”,然后立刻下楼去传菜。 一起用过饭后,楚湘湘以要午睡为由将楚心打发了。 楚心没多想,只是到了晚饭时分来叫人,却发现人不见了,床上也根本看不出有人午睡过的痕迹。 很显然,楚湘湘骗了她,而且还不告而别了。 她心里焦急,隐约猜到了楚湘湘去了何处,可是她的苍蓝玉在长安城就典当了,一直没来得及赎回,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回宫,想偷偷潜进皇宫也没那个本事。 想着要不要求楚清书,可是一想到楚清书跟楚湘湘的关系,她又不得不放弃,楚清书会帮她才有鬼呢。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着楚湘湘也不一定会去做傻事,或许只是外出有什么事而已呢?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焦虑的一夜未眠。 而楚湘湘在下午打发走楚心后,就偷偷地离开了客栈,在街市武器铺里买了些东西后,凭借苍蓝玉,堂而皇之的进了宫。 求见楚梦禾一事也极为顺利。 御书房里,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角落里炉火缓缓飘着红色的光,烘的屋子里暖融融的。 屋子里的氛围很宁静,花梨木御案后坐着一个存在感极强的青年。 青年支着头似乎正在浅寐,听见动静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楚湘湘见状呼吸一窒,见一身绣龙纹红袍的楚梦禾如妖似魅一如既往,随意地斜倚在那里都自带风情,刚刚睁眼的一霎,当真媚眼如丝。 只看这张漂亮的摄人心魄的脸,根本没人能想到这个青年有多心狠,又有多恶毒。 “还敢回来?大公主倒真有几分胆量。”楚梦禾坐正抚掌笑道。 “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威胁木兮?就算楚家欠你的,可木兮他非皇室中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他牵扯进来?我当初已经答应了你啊……” “他不是跟皇姐相好吗?怎么就不是皇室中人了呢?”楚梦禾恶劣的笑了笑,反问道。 “楚梦禾,你倒真不愧是没娘教养的小畜生,驭兽楚家怎么教养出了你这么恶毒的人。” “啪——” 原本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的楚梦禾突然出现在楚湘湘面前,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神情阴郁:“孤如何,何时轮到你来评说。” 跌倒在地的楚湘湘捂着脸,抬头愤恨地看向他,微眯起眼睛,趁其转身之际,袖中滑出一柄匕首,她猛然一跃朝其扑过去,手中匕首毫不留情地扎向其后背心。 “去死吧。” “哼,不自量力。”楚梦禾勾起一边嘴角,语气不屑而嘲讽。 手腕一动,缠在其上的“绯玉手环”动了动,然后化作一条头上双角,似龙似蛇之物朝楚湘湘蹿去。 接着一口咬住楚湘湘握着匕首的手腕,后者当即没了力气,跌倒在地上,脸色微微发紫,一看就是中了剧毒。 “赤鬼,回来。” 楚梦禾转身,伸手唤道。 赤鬼嗖的一下蹿了回去,楚梦禾走到楚湘湘身边蹲下,目露怜悯,笑中却带着几分恶意:“以卵击石,我要是你,绝对不会再回来的。明知死路一条,明知自不量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简直愚不可及。” “杀了我吧!” 楚湘湘眼神空洞的望着虚空,她仿佛看见那模样清秀的少年在朝她招手。 是不是死了,他就能和木兮在黄泉相会了? “想死?哼,你任务失败,楚木兮自杀,那所有的罪都由你来受着吧。赤鬼之毒,十日后才会发作,那时你将浑身肌肤溃烂,五脏六腑像是被溶解一般痛苦,直到内脏完全溶成血水而死。啊,是不是为自己还能多活几日感到庆幸呢,皇姐?” “使毒的下作小人。” “嗯,皇姐你就要死在小人手里了呢,是不是很生气?生气又如何,还不是拿我没办法。”楚梦禾摊了摊手,一脸无辜,还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楚湘湘气的当即吐了口血出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楚梦禾敛了表情,一脸冷漠地嫌弃了句“无趣的女人”,然后便叫人将其拖下去关押在地牢里。 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屋顶传来一阵灵元波动,一挥袖,屋顶顿时炸开了一个大洞,他追出去厉喝道:“什么人?” 只是除了捕捉到一片衣摆,还有屋顶积雪上留下的一片脚印,其他什么都没发现。 不久之后,他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似乎有人来劫楚湘湘。 他立马飞身赶了过去,只是除了杀死两个蒙面人之外,对方剩余人手已经带着昏迷中的楚湘湘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这绝对是有备而来,不然不可能搭救的这么及时。 沉着脸站在原地,想了想,唯一会来救人,且有这个能力的,似乎只有苏倾予,可是对方根本没理由冒险来救人啊。 再说宫外的楚心,等了整整一天,仍旧不见人回来后,她急的再也坐不下去了,拉下脸面去了公主府,请求楚清书带她进宫。 后者居然并没怎么为难她,只是犹豫了片刻后就答应了。 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上这些了,一心只想立刻找到楚湘湘,所以也没多想,就随楚清书进了宫。 然后全程无阻地来到御书房,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楚心并没怎么接触过楚梦禾,并不了解他的凶残程度,只是前天听说了一些和他相关的事迹,但终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以感触不大。 自然也就生不出畏惧之心了。 第440章 你若救我,我会连你一起恨上的 第440章 你若救我,我会连你一起恨上的 她行了礼后直接问道:“我想知道皇姐是不是回来了。” 楚梦禾递了个眼神给楚清书,示意她可以走了。 见已经没别的人在场,他才开口道:“是,曾回来过,不过现在已经被苏倾予的人带走了。” 楚心皱眉,一脸怀疑:“皇姐怎么会被他的人带走,这里可是苍燕王城。” 楚梦禾耸肩:“信不信随你,总之人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见楚梦禾不似说假,仔细想想,对方也没理由骗她,于是不欲多聊,打算离开。 “先别急着走呀,”楚梦禾笑道:“坐下来,我们谈谈吧。”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你不想得到苏倾予吗?” 见楚心离开的脚步一顿,楚梦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说了,我们可以谈谈的。” …… 西北凉临城,苏倾予收到消息,说楚湘湘已经救回来之后,立马就赶了过去。 她之所以花这么大精力,又是派人沿途护送,还另外派人暗中保护楚家姐妹,是因为莲生之前对她说,楚湘湘是通往漳泽桃花源的“钥匙”。 虽然并不清楚具体意思,但据说只要有楚湘湘在,就能避免所有禁制,轻而易举进入漳泽桃花源,这一点让她十分在意。 但是她也不能强行留下楚湘湘,不然怕是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只想着等楚湘湘了断执念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人带回来。 可是现在…… 她现在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为什么她都做了这么多,最后人还是落得个中毒的下场,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啊。 她自己诊不得脉,便只好找了个理由,将府上的大夫都召集来对其进行会诊,虽然其他人不解,她自己医术明明更高明些,连她都治不好的人,府上这些大夫就更束手无策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没过多解释,倒也没人深究,琢磨着或许多些人讨论能研究出什么解毒的法子。 大部分人在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时,都会出自本能,尽可能地想办法去合理化这件事。 然最后,苏倾予连想骂人的心都没有了,因为无人知晓此毒为何物。 她感到一阵心累,恨不得指着这群人问问,这么多年医术白学的吗,然后再拎起床上人的耳朵吼几句。 话说明知道自己武力值不够就不要去找死啊,明知技不如人,就该找个地方归隐,然后好好修炼,以期有朝一日杀回去报仇啊。 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吗。 苏倾予烦躁地紧锁着眉,想解毒可却无从下手怎么办,难道要放任人就这么死掉? 她咬咬牙,有些不甘心。 整日愁眉苦脸,思索着解毒之法。 次日,楚湘湘终于悠悠转醒过来,眼神茫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天蓝色的床幔有些眼生,一转头,就看见神情阴郁的苏倾予,她被吓了一跳。 苏倾予阴森森的对其笑了笑:“醒了?” 楚湘湘呐呐地点点头问:“我怎么会在这?”莫非她之前所遇都是一场梦?或许楚木兮根本就还没死? 苏倾予的话却将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之前我派人护送你们回苍燕后不放心,所以又安排了几个暗卫暗中保护你们,你中毒后,被他们利用叶漱留下的空间传送符救了回来。” 简单的将事情交代了一遍,她十分想问一问,你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啊。 可随即想到属下传回来的消息后,她最终还是咽下了这些话,与所爱之人阴阳两隔,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真的很绝望吧…… “我很快就要死了。” “嗯。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吗?” 楚湘湘摇头:“苏大人。” “嗯?” “你能不能别救我了。” “……”苏倾予闻言沉默了片刻后,十分冠冕堂皇地道:“抱歉,身为医者,做不到见死不救。” 如果可以,她才不想救一个心死之人呢,对方自己找死,救回来也白搭。 既浪费精力物力,也让对方活着受罪。 可是没办法,想想自己的娘亲,她就是不想救也得尽全力救。 楚湘湘叹了口气,一脸平静地盯着床幔道:“你若救我,我会连你一起恨上的。” “随你。” “别白费力气了,我只能活十天,十天之内你能找出解毒的法子吗?你根本找不到的,何苦呢?”楚湘湘语气有些激动,甚至有些哽咽。 苏倾予皱了皱眉,沉默地离开了房间,与其在这里愁眉不展,不如去研究研究医书,尽力查查有没有什么毒符合楚湘湘目前的症状。 不过临走前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她十分谨慎的安排了人守在屋子里,以防楚湘湘自杀。 凤宸珏和凤煜炎都知道她最近全身心投进了这件事里,也没作过多打扰,只是无一不好奇,苏倾予费这么多的精力救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七天时间转眼即逝,苏倾予近来住在城主府的藏书阁里,不分昼夜,熬得双眼通红。 这天夜里,她用夜明珠将藏书阁照的透亮,坐在铺着被褥的地上,披着貂毛大氅,身边随意积压了一堆医书,她手里正拿着一本翻阅,只是没翻几下,她上下眼皮就打起架来,身子一歪,就靠在一旁的书架上睡了过去。 这阵子以来,她一直都是如此过的。 木质的楼梯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却并没有惊醒已经彻底陷入沉睡的人。 凤宸珏一脸无奈地看着熬夜熬得有几分憔悴的苏倾予,眼中有几分心疼。 趁着对方睡了过去,暗暗将灵元渡进了她的体内,替她缓解身体的疲惫。 “怎么就这么执着的要救那个女人呢,莫不是看上她了?” 他自顾自地嘀咕着,表情扭曲了一瞬,看了看苏倾予的脸后又嘀咕道:“应该不会吧,眼光应该没这么差吧!” 叹了口气,替熟睡中的苏倾予拢了拢厚厚的大氅,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就转身离开了藏书阁。 第441章 坦诚 第441章 坦诚 因为之前苏倾予选择留在西苑照顾凤煜炎一事后,他跟苏倾予就一直处于冷战期,除了替苏倾予续命所必须接触外,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苏倾予只当是凤宸珏太忙了,加上跟凤煜炎相处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乐的清闲,也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凤宸珏后知后觉只有自己一人在纠结,可是又拉不下脸去主动找苏倾予,于是兀自别扭到了现在。 如今听下人说,苏倾予最近住在了藏书阁,不怎么吃,也不怎么睡,实在心疼的不行,这才偷偷地摸了过来看一看他。 次日一早,苏倾予醒来后发现浑身舒爽,不似前几日醒来满身酸痛,疲乏不堪,顿时心情大好。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藏书阁里的医术古籍全部翻完,依旧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到来给这件事带来了转机。 下午,苏倾予抱膝背靠着书架坐在那里,眉眼间积郁着愁思,佳静“咚咚咚”跑上来对她道:“公子,楚心姑娘来了。” 苏倾予皱了皱眉,她倒是追来的快,不过……这速度也快的有些异常了。 楚心又不是十二家族的人,不是灵修,也不会什么特殊异能,是怎样以六七天的功夫,就从苍燕榆中城,赶到天秦凉临城的呢? 普通人快马加鞭,可是需要两个月多的路程啊。 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面上却不露分毫。 出了藏书阁,来到前厅,果然看见风尘仆仆的楚心正坐在那里捧着一杯热茶。 走进去寒暄了两声,楚心开门见山直接问:“我皇姐是不是在这里?” 这本就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于是她直接点头道:“是。” “我要见她。” “不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做到只花了五六天的时间,走完了原本需要两个多月的路程,来到这儿的?” 苏倾予目光犀利,紧着着楚心,不给其丝毫闪躲的余地。 楚心毫不心虚直视她的眼神道:“楚梦禾派人送我来的,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想知道的,我一会都会告诉你,不过先让我救了我姐再说。” 她说完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玉盒,打开后露出里面一颗赤红色的丹药:“这是解药,他给我的。” 众人脸色不一,苏倾予接过玉盒,闻了闻里面的丹药,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便同意了楚心的意思。 不管对方想做什么,想来应该不会亲手毒害与自己关系要好的皇姐才是。 众人来到北苑客房,强迫楚湘湘吞下解药后,见其昏睡了过去,楚心这才缓缓解释,楚梦禾为何愿意给她解药。 简而言之,就是楚梦禾猜到是苏倾予救得人,却想不明白为什么,怀疑里面有他想不到的阴谋,于是派楚心过来做奸细,拿中毒的楚湘湘作威胁。 楚心同意了,只是前提是,楚梦禾必须将楚湘湘中毒的解药给她,然后威胁楚梦禾,必须尽快送她来凉临。 否则一旦楚湘湘毒发身亡,她就不会帮他做任何事。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你们都看到了。” 苏倾予盯着楚心的眼神犀利不减,质问道:“他把解药给你,听话的送你过来,没有留任何后手,难道就不怕你临阵反戈?比如现在这样。” 楚心脸色僵硬了一瞬,眼神闪躲道:“谁知道呢,或许,是他大意忽略了吧。” “楚心姑娘,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可却不是每一个谎都能圆的过去的。” 楚心咬了咬下唇,垂眸道:“信不信随你们,总之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苏倾予见她眼角泛红,一副欲哭不哭的表情,想到一种可能,悄声对身边的何伯吩咐,传来府上的大夫。 楚心被人按住把脉,不由立刻挣扎起来,片刻后终于挣脱开桎梏,只是正给她把脉的老大夫也松了手,对苏倾予凝重地点了下头后,走近对其耳语了两句就告退了。 楚心咬牙道:“别多管闲事,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你还想怎样?” “果然如此,他给你下了毒。”苏倾予低声道。 不过具体是何毒还有待商榷…… “是又如何,”楚心抬手用力擦掉眼泪,一脸倔强地说:“我欠皇姐的,若非是我擅自喜欢上了你,然后被你算计,出卖了皇姐,或许皇姐就能完成任务,木兮也不会死,皇姐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番地步。” 哽咽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后接着说:“你们放心好了,等皇姐醒后,我们就会离开这里,绝不会待在这里,乖乖做楚梦禾的棋子的。” 等她说完,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还有她不时的哽咽抽泣声。 苏倾予看了看床上昏睡的楚湘湘,再看看楚心,思忖了片刻,开口道:“留下吧。” “啊?”楚心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们暂时留在城主府,等我替你解了毒为止。” “为什么……我可是楚梦禾安插进来的奸细,你留下我的话,岂不是正好中了他的计?”楚心神色间透着惶然不解。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留下就是了。” 丢下这句话后,她递了个眼神给凤宸珏,示意他跟她出去。 虽然她想留下这姐妹二人,但她还是得请示一下凤宸珏,毕竟对方才是这的城主。 “留下她们可以,但是你得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原因,否则,我不同意留下她们。你也清楚,这两个人乃是苍燕国人,其中一个还坦言自己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不得不谨慎些。” “因为,我需要楚湘湘进漳泽桃花源,取混沌灵果。” “你要那个做什么?” “复活我娘亲。” 凤宸珏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嘶”地一声倒吸了口凉气,目光转而变得复杂:“你确定要这么做?逆天而行可是要遭天谴的。” “呵,还有什么样的天谴,比家破人亡更可怕呢?”她抬头看着凤宸珏,眼中的光透着破碎的凄凉感。 第442章 护短 第442章 护短 凤宸珏一时说不出话来,是啊,天谴又如何,家人都快死绝了,还有什么样的天谴比这更可怕? 他顿了顿,默许了留下楚氏姐妹的同时,对她道:“别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如果需要,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嗯,谢谢。” 苏倾予半垂下头,低低地道了声谢。 二人之间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霎时缓和了不少,本来让凤宸珏十分头疼的“单方面冷战期”瞬间就瓦解了。 凤宸珏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小心些,我觉得并不能完全信任楚心。” “嗯,我知道。”苏倾予道。 事实上,若非因为知道不留下楚心,绝对留不下楚湘湘,她最多研制出解药替她解了毒后,就会将她遣离。 …… 又过了几日,楚湘湘是彻底恢复了,楚心体内的毒却逐渐开始发作。 “此毒每隔十五日就会发作一次,连续化作三次就会要人命。我本该,每隔十日就写封信传回榆中城,借此换得可缓解毒发的解药,可……呜!” 楚心断断续续地对苏倾予解释,后者见其疼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为了减少她的痛苦,索性一根银针将她扎晕了过去,然后通过府上大夫诊脉后得出的结果,大致确定了是何毒,就加快了研制解药的速度。 这个毒其实并不罕见,一般想要控制人为自己所用,大都用得上这种毒。 只是解药制作起来很是麻烦,加上药材难寻,有味药引几乎无处可寻,所以一般人中毒后,基本生不出反抗之心,只能为下毒者所驱使奴役。 不过好在苏倾予财大势大,那些寻常人眼中千金难求的药材,只要不是几乎绝迹的灵药,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弄到手。 所以只要花费些时间,给楚心解毒不成问题。 如此又过了三日,心无旁骛的制好解药,顺带将从凤宸珏那取来的精血为自己炼制了一小瓶可以压制血咒的丹药后,总算松了口气。 自从两个多月前,她需要离开凉临暂住清远居时,就想出了这个法子,既不用忍受饮血的折磨,也可避免跟凤宸珏独处的尴尬,关键是,就算她和凤宸珏必须短时间分开也没关系。 却不想这才没轻松几天,就有一批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凉临城入了冬后,天气大都不好,西北风呼啸,黄沙漫天,整日灰蒙蒙的,十分萧索凄凉。 所以这个时候,基本很少有人出门。 这天天气依旧不好,城主府门口却堵了一群人,将门敲的“砰砰”作响,过大的声响直接惊动了后院里刚刚起身的众人。 凤宸珏赶来前厅后,就见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那里。 慈眉善目的老者身着白袍,衣领袖摆皆绣有绿色藤蔓,藤蔓颜色不深,意味着是旁系族人,药家本家族人衣袍上的绣纹统一是墨绿色; 另一个老者身着靛青长袍,袍上印有稍深于衣色的同色睚眦神兽,嘴角上扬,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二人看起来都十分和善。 其二人身后还站着一群年轻人,手持佩剑,身穿一模一样的白袍,袖摆用金线勾勒云纹,腰带上则绣有两只脚踏祥云的金麒麟,看起来栩栩如生。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低声对贴身小厮吩咐了句什么,见小厮离开后,这才走进厅内。 “药家长老,楚家长老,不知您二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凤宸珏坐于上座,虽年纪小于二人不少,但一身气势却不容小觑。 药家长老捋了捋胡须笑道:“既然君掌灵如此爽快,那我们也就不跟您兜圈子了。联盟一直都有规定,不许灵修随便插手红尘事,此事掌灵知否?” “自然知晓。” “那掌灵可又知,犯禁者,该何如?” “轻者关押混沌天山十六载,重则,绑于天罚台引天雷击杀。” 药家长老点头微笑:“没错,就是如此。据神殿监测,大概六个月前,天秦国长安城曾有大范围的灵元波动,据神殿调查核实,有一专修空间术法的灵修,擅自施法,将城中百姓悉数进行大范围转移,行为极为恶劣,已经触犯了禁忌,我等此行前来,就是为了捉拿此人。” 凤宸珏轻拂了一下衣袖,胳膊搭在扶手上,不动声色道:“六个月前,正是我国内乱时期,有任何异常都不足为奇吧?还有,你们凭什么这般笃定,人,一定在本尊这?” 身着靛青衣袍的老者道:“因为,你府上有一个名叫苏倾予的少年,是那人的主上。我说的对吗,君掌灵。” 凤宸珏心里不悦,面上却不显分毫,眼里甚至有几分茫然:“本尊不知道楚长老在说什么,莫非因为君家是天秦的守护家族,所以国内发生的所有事,都要推到本尊头上不成?” 老者不慌不忙的笑道:“君掌灵何必装傻?我们既然能准确无误的说出人名,自然已经调查清楚,把握了确切证据。” “本尊确实不知二位长老的意思,还有,联盟若是一定要追究当初那位灵修的责任的话,就追究本尊的好了。 当初长安城内乱严重,差点启用祖传杀阵,以城中百姓为祭,跟敌人同归于尽。 还好有这位灵修及时将城中百姓转移走,不然怕是得造下大杀孽。” “看来君掌灵是一定要护着那位灵修了?”楚家长老脸色沉郁。 “非也,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罢了。既然是我的主意,合该由我来承担后果。” 说完,他顿了一下,接着道: “不过说来,事后我们已经消除了城里百姓们的这段记忆。虽然灵修擅自插手凡尘事坏了规矩,可也算事出有因,加之百姓们都不记得有这回事,本尊认为无需追责,加以教导一番即可。”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坏规矩者就得受罚。” 二人身后的一群年轻子弟叫嚷起来,药家长老抬手制止,道:“君掌灵可听见了?随便一个年轻弟子都知道,坏规矩者就得接受惩罚,君掌灵作为君家之主,莫非还打算知法犯法不成?” 凤宸珏冷哼一声:“本尊说了,主意是我出的,真要问罪,就从我下手。人是不可能交出去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第443章 #嗷!小九威武!# 第443章 #嗷!小九威武!# 楚、药两位长老相互对视了一眼,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凤宸珏如此偏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着实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但是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捉拿君家掌门人,不是不想动手,而是没权利动手。 楚长老却十分不甘心,皱眉道:“君掌灵执意如此的话,那莫怪在下得罪了,人,我们一定要带回去。” “你大可试试,抢我的人,你们还能不能走出这座府。”凤宸珏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朗艳独绝的脸上一派闲适,不见丝毫紧张,一身气势却极为迫人。 “六个月前,长安城灵修异动一事,也有我昆仑玉虚插手,神殿若要追责,便连我也一起带走好了。” 伴随着车轱辘声,凤煜炎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里。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昆仑玉虚的首席弟子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 “凤三殿下仅仅是玉虚首席弟子,不足以代表整个玉虚吧?”楚家长老五官微微扭曲,说话时略显阴阳怪气。 “那这个呢,够代表了吗?” 凤煜炎拿出一块玉牌,烟青色的玉十分罕见,流光溢彩,一面刻着“玉”字,一面刻“虚”字,赫然是昆仑玉虚少门主的令牌。 得此令者,不出意外,必定就是昆仑玉虚下任掌门人了。 他的话,自然有着十足的分量。 楚长老沉着脸不说话,凤煜炎收起玉牌,接着一脸狐狸笑道:“神殿可得想好了,长安城一事,插手的不只有君家、玉虚派,还有天家,棠家,思华坞。 若真要追责,怕是在追究虾兵蟹将之前,得先把这几家家主都请去混元神殿喝茶啊。否则,岂不是当众打咱这几家的脸?届时,怕是不能善了了啊。” 反正此事涉及苏倾予,天家已经用行动表示会站在苏倾予这边,至于棠家和思华坞就更不用说了,有棠无香在,铁定是站在这唯一亲传弟子这边的。 所以他倒是毫不心虚地将他们也扯了进来,毕竟面对的是混元神殿,筹码不够,是无法引起对方的重视的。 两个长老闻言脸色一变,虽然混元神殿强大,但若是激怒了这几家,导致几家联手,拼死也要攻上神殿,夺回些颜面的话,那就是赢了,神殿必会元气大伤。最重要的,若是因此惊动了神女,即便是他们,估计也没有好果子吃。 得不偿失。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起身,对凤宸珏和凤煜炎略一拱手,然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城主府。 待所有人都走后,凤煜炎猛地咳嗽起来。 不久后,苏倾予也来了大厅。 凤煜炎觉得缓和了些许之后,对苏倾予张开掌心,露出一颗火红的,中间似燃烧着一簇小火苗的珠子:“喏,炎焱珠,物归原主。” “炎焱珠属性为阳,你体内活毒为阴,正好相克,珠子你留着吧,能镇压活毒,缓解不少痛苦的。”说话时语气并没几分波动,就像即将送出的只是颗普通的玻璃珠,而不是罕见的人间至宝。 凤煜炎却滚动车轮,来到苏倾予面前,将珠子硬塞到她手心里笑道:“你身子骨弱,我没事,糙惯了,这点痛苦还受得住。” 苏倾予见他执意不肯收,便也不勉强,将珠子收进了怀里。 一旁的凤宸珏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二人互动。 凤煜炎似乎已经逐渐打消了对苏倾予的敌意,甚至还为他着想,这突然的转变是不是大的有些过分了? 他心里有些烦躁,便问苏倾予:“不是派人告诉你了,前厅有些麻烦,让你待在后院厢房别过来吗?你还过来做什么?”语气微冲。 苏倾予自动忽略了这些,只是就事论事解释道:“迟早会跟他们对上的,我只是想提前过来看看混元神殿的人是何模样而已,三殿下允许的,不会被神殿之人察觉。殿下无需紧张。” 接着还顺带解释了一句:“而三殿下是担心你,说神殿嚣张跋扈惯了,怕是一个君家震慑不了他们,于是也过来了。” 凤宸珏被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气的一噎,怒道:“谁要你解释了,我在关心你你听不出来吗?” 他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后,别扭的别过头不再看苏倾予。 后者眨了眨眼睛,然后煞有其事的点头道:“嗯,没听出来。” 凤宸珏郁猝了。 他十分怀疑对方压根儿就是故意气他的。 看够了戏的凤煜炎拍手出声打断了二人的互动:“行了,别闹了,好好商量一下,要是神殿追究个没完,应该怎么办吧?” 凤宸珏沉吟了片刻,道:“倾予,不如你传个信回思华坞,咱们来个先发制人。神殿只要有所忌惮,短期内应该就不会轻易出手了。” 此话一出,另外二人就明白了意思。 苏倾予师傅,也就是思华坞掌门棠无香,同时还是棠家家主,多重身份,也是最具权威之人。由他牵头联合众家写联名信镇压长安城一事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最简单粗暴省时的法子,苏倾予自然没理由拒绝,立刻就去办了。 见人走了,凤宸珏才问:“三哥,你真的已经放下对倾予的成见了?” “你不是都看见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 “大概吧,只是不像之前那么执意想杀他了而已。”凤煜炎笑说。 凤宸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如释重负:“三哥能想开最好不过了。” 出于对凤煜炎的信任,加之最近对其观察,发现对方对苏倾予的友善不似作假,倒也没有怎么怀疑。 “昂!”凤煜炎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垂眸时,眼底一闪而逝抹暗芒。 …… 再说药、楚两位长老带着一众神殿子弟出了城主府后,先是找了家客栈住宿。 然后在客房里,楚姓长老拿出一支明黄色的长香,点燃后烟雾竟凝儿不散。 他双手掐诀,念叨了声咒语后,那些烟雾动了动,缓缓形成了一个圆。 然后就见烟雾化作的圆,中央一阵波动后,居然印出另外一幅景象。 雾镜里,赫然是混元神殿大殿,辉煌气派的宫殿里,一个发须皆白的显得很是慈祥的老人站在中央,左右两边分别站着几个衣着各异的男女,大都年逾半百。 赫然是神殿殿主魏鸿羲以及各家一众旁系长老。 第444章 倾城失忆 第444章 倾城失忆 药家长老简单地将事情的原委复述了一遍之后,就听雾镜那边的魏鸿羲吩咐道:“明着要人不行,那就直接动手吧。记住不要留下把柄给人抓。”即使说着这番充满杀意的话,他依然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 “是。” 两位长老低头应了一声,随后句见面前的雾镜一晃,就化作了一团烟雾飘散了。 混元神殿,魏鸿羲和其他几位长老聚在一起,脸色都不好看。 毕竟弄丢了一个骨家后裔,现在明知另一个的具体位置在哪,却又被人拦着不给抓,心情自然都好不到哪去。 君家、天家两位长老见其他人目光复杂的盯着自己,脸色一变,不约而同的道:“你们看着我们作甚,本家的意思,又不代表是我们旁系的意思。” 此话一出,其他人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许,魏鸿羲问:“罗长老,各家本家派来的长老都安置妥当了吗?” “回殿主,都已安排妥帖。” “嗯。你们一定要派人监督好君家,天家和棠家,既然其三家本家掌门人执意要压下长安城一事,那么派他们过来,估计也不是为了协助我等抓人的,而是为了阻拦我们。” 众人道:“明白。” 魏鸿羲又问:“天长老,可有查到白忘尘及苏倾城的下落?” 神作白袍,袖摆绣有灰色祥云的老者摇了摇头:“推算不出来,似乎冥冥中被什么阻断了一样。” 众人一齐沉默,忽然有人道:“连天长老都推算不出,会不会是那个地方……” 虽然话并没有说完,但众人都一齐想到了渊山。 被神殿追杀的灵修大都藏身此处,一是因为渊山易守难攻,二是因为此地有股神秘力量,能够阻止任何人力推演窥测,他们灵修的能力在这里会被大幅度限制。 “派人去查探一番,若是确定苏倾城在里面,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人从里面逼出来。” “是。”众人应下。 其实他们猜的并没错。苏倾城确实被白忘尘带回了渊山,并且在半个月前毫无阻碍地进了恶魔岛。 因为白忘尘本就出自恶魔岛。 所有人都知道庄遇在岛上威望极高,却对岛主之位没有兴趣,却鲜有人知,恶魔岛不仅早就有主了,其还是庄遇的至交好友,就是白忘尘。 只是白忘尘并不想公布自己的身份,早些年又不知何故,一人离开了恶魔岛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以至于岛上很多新人并不认识他。 不过岛上几个比较有声望的老人却知道此事,所以在接到白忘尘回来的消息时,霎时欣喜不已。 他们当初都曾是追随白忘尘的下属,总想出世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他们,自白忘尘走后就一直群龙无首。 现在白忘尘回来了,他们就又有领头的了。 不过近期白忘尘似乎根本没空搭理他们,日日都在照料那个不知他从何处带回来的一个骨瘦如柴,遍体鳞伤的少女。 这不,他们总算在厨房门口堵住了端着一碗参汤出来的白忘尘,只是还没开口,就听面前的人说道:“别挡道,先让先,有事等庄遇出来了,你们跟他说就成。” “……岛主!” “我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不是你们岛主了,等庄遇出关找他商量去。” “……” 众人眼神复杂,却不敢阻拦,纷纷侧身让路,目送对方离开。 然后商量了片刻后,他们决定,好好私下查探一番此女的身份,他们就不明白了,那少女有什么特殊之处,居然把白忘尘迷得神魂颠倒。 对此毫不知情的白忘尘一路拐过蜿蜒长廊,进了一处种满桃花的院落,落英缤纷,一抬眸,长乐居三字便印入瞳孔。 白忘尘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房门从里打开,一个身着简约黑裙少女从里走了出来,黑曜石般的眸子眨了眨,像是会说话般灵动,顺手接过白忘尘手里的托盘,娇俏的皱了皱鼻子,撇嘴道:“白大哥,我不想喝参汤了,连续喝了半个多月了,都腻味了。” “你身体还没复元,不多喝点参汤补补怎么行,乖乖喝了,啊。”白忘尘一脸宠溺地笑。 少女看着手里的参汤,皱眉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了下去,回味起来,竟和往常有些许差别,甜丝丝的,意外的爽口。 她舔了舔唇,有些后悔刚才喝的太快,没能仔细尝尝味道。 “今天的参汤有些不一样呢。” “嗯,我发现你喜欢甜食,于是熬汤时加了甜草,既能使参汤能更温和地滋补身体,也能让你少些抵触,一举两得。” “谢谢你,白大哥。”少女轻声道。 “傻丫头。” 白忘尘揉了揉少女的发顶,少女皱着鼻子嘀咕:“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肯定又被你揉乱了。” 语气里有些嫌弃,不过却没伸手打掉在她头上作乱的那只手。 白忘尘轻“咳”了一声,收回手,看着被自己揉的一团乱的发顶,讪讪一笑,歉声道:“那个我下次注意点,我就先走了,嗯,你要是嫌闷的话,就出去逛逛,岛上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对了,渊山脚下有个小镇,你若是想买些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好的。”少女微仰着头,冲他笑的一脸明媚,白皙无暇的脸虽然因为消瘦有些干瘪,但却难掩五官的精致,黑色的眸子里印着初生婴儿般的纯真,美好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也没经历过任何苦难折磨一般。 白忘尘眸子里着少女的身影,感觉对方像是一个发光体,夺走了他全部的目光。 片刻后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问道:“倾城,你……真的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吗?”。 少女一脸茫然地摇头,然后觍着脸小心翼翼地问:“记不记得很重要吗?不如白大哥给我说说过去的事?” 白忘尘看了看她,忽然笑开了:“现在这样也挺不好,忘掉的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别总在屋子里憋着,没事出去转悠转悠。” “好。”少女笑着应下。 白忘尘出门后敛了笑,眼底一片深沉之色。 第445章 初觉醒 第445章 初觉醒 回想起一个月前,他带着苏倾城一路奔逃到渊山脚下,还未上山,准备好好休整一夜再上山,毕竟到了渊山地界之后基本就没什么危险了。 却在这时发现马车里的少女脸颊通红,唇色发白,意识已经不清醒,似乎发起了高烧。 他立刻带她去找大夫,这才知道她受风寒已久,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再加上积劳过度,气血不足,这才陷入高烧昏迷中。 大夫说体温过高,人又太虚弱,怕是很难救回来。 他当时就急了,连连拜托一定要治好她。 大夫凝重地点点头,只说了句“尽力而为”,还说他从来就没治过这么棘手的病人,气血亏败成这样还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坐在苏倾城的床头一直说“对不起”。 回想起那阵子为了躲避神殿走狗,一路餐风露宿,从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做过多的停留。而且苏倾城活活被人放了六年血,气弱体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一心赶路的他便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却没想到因为这般疏忽,差点葬送了苏倾城一条命…… 好在经过十多日的治疗,再加上他不惜耗费大量灵元温养苏倾城的心脉脏腑,总算险险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只是当他看见苏倾城睁开眼睛,用鹿眸般纯良无辜的黑眼珠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不妙。 果然,预感成真,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是谁。 苏倾城不记得他了,或者应该说是彻彻底底的失忆了…… 他叹了口气,握了握拳头,要不要重新激活她的血脉……可当他想到那双幼鹿般的黑眸对他展露的信任时,他犹豫了。 长乐居里对此丝毫不知的苏倾城散开被揉乱的发髻,长及膝弯的墨发顺滑的披散下来,她走出房间,看着开满了苑子的桃花,心情极好。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能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还能再亲眼看一看这些娇艳的桃花,看一看头顶的蓝天白云……’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话,她不由怔了怔。 “那个鬼地方”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逃”出来的?白大哥不是说他们只是外出游历,而她偶感风寒,高烧使得记忆混乱而已吗? 过去,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她身上的那些伤,又是怎么回事? 她按着太阳穴,感觉头很疼。 身体里像是住着另外一个人,一直在跟她争抢身体的掌控权,对方一直在叫嚣着,让她把身体还给她。 她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不然怎么会生出这种幻觉来。 深呼吸一口带着桃花香甜的空气,闭目强压下那种异样。 随即想到自己来岛上足足半月,卧床十日,经白忘尘几乎不眠不休用灵元替她疗伤,身体已然好转,既然行动没什么大碍,不如便四处逛逛,她还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地方呢,居然永远都是暖春的样子,到处鸟语花香。 沿着鹅卵石小道,穿过漆木长廊,四处走走逛逛,途中也遇到些人,只是他们大都对她指指点点,看向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根本生不出上前结识的心思。 最后被人看的厌了、烦了,便不想走这种人多的大道,特意挑了些人迹罕至的小路,沿途观赏美景,偶尔也会为一些奇珍异兽驻足。 不知不觉间竟走进了一片奇怪的竹林,风拂动竹叶发出“沙沙”声,静谧的让人不安。 往里走了一段路之后,浑身汗毛直竖,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告诉她,得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一转身,她就发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刚刚来时的小路,竟然不见了! 明明她也没往里深入太多,按常理来说,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都不懂的她恐惧到了极点,总觉得这阴森静谧的竹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越想越害怕的她忍不住尖叫出声,然后一下子蹲了下来,紧紧环抱住自己,低低地啜泣起来。 ‘真没用啊!’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一个女声在耳边轻叹,带着些微的不屑和嘲讽。 她惊慌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怕了吗?是啊,这人间多肮脏,多可怕啊,你自是害怕的。不如将身体给我,我会保护你的。’ 她环膝而坐,大半张脸隐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慌乱地眼睛不安地乱转,听见那个女声轻轻柔柔的在耳边絮叨,不由大声问道:“你是谁,在胡说什么?” ‘可怜啊,连自己的记忆都丢失了,你在排斥我什么呢,我就是你啊,接纳我吧,接纳我,你就能想起一切了,往后,就再没人能伤你一分一毫了啊!’ “不,你走开啊,我不认识你,不认识。” 她大喊着,捂着耳边,脸埋在曲起的双膝处,状若疯魔。 只是那道声音仍不肯放过她,在她耳边吃吃笑道:‘你不想报仇了吗,嗯?六年之辱你都忘了?想想那些为你而死的人啊,我当初替你杀了那些企图杀害你的人后,你也很开心不是吗,怎么现在,反倒翻脸不认人了呢?’ “不,不是我,你走,唔……” 她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却不知自己这番模样全然落入了另一双眼里。 一个身着白衣,白面书生模样的青年站在暗处,观其面相,赫然是庄遇。 此处乃是他的闭关地,正在钻研阵法的他突然察觉到布在外界禁制有异样,担心是岛上一些顽劣的孩子误闯此地会有危险,而且本就已经到了即将出关的时候,索性提前结束,前来探查一番。 只是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略感熟悉的背影,当看清楚那张脸时,他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天秦新帝费尽心思想要抓捕的人,怎么出现在了渊山恶魔岛上! 可稍后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不对。 因为此人身着黑裙,显然一副少女之姿,观其面相,虽然其眉眼和那人生的有九成相似,但是却瘦的厉害,而且眉心也没有那颗标志性的朱砂痣。 第446章 #有依赖和爱,才有由失望恐惧而生出的透骨恨意吧... 第446章 #有依赖和爱,才有由失望恐惧而生出的透骨恨意吧... 皱了皱眉,他发现此女状态不对,并没有急着现身,决定先观察一阵再说。 然后就见其状似魔怔一般,一直自说自话,仿若中了邪似的。 眼看对方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他终于看不下去,决定上前看看。 只是他始一出现,刚蹲在对方面前,一声“姑娘”卡在喉间还未唤出,对方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口中不住喃喃:“哥哥,哥哥你终于来了,倾城就知道哥哥不会不要倾城的!” 庄遇哑然,听闻对方语气凄凉悲伤,张开的双臂动手推人也不是,抱人安抚更不合适,只能被迫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听对方絮絮叨叨。 她说:“兄长,都六年了,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她说:“他们一直在放我的血,好痛好痛。” 她说:“他们总是逼问我你的下落,可是我没说,我好害怕。” 庄遇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意思,于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告诉她,她认错人了。 只是他还没说话,就听对方语气森道:“苏倾予,我恨你。” 庄遇心里一惊,顿时感觉汗毛倒竖,下意识就要推开怀里的人,却不想毫无心理准备的他还是晚了一步,虽然避开了后背心要害处,一根金簪却扎进了肩胛骨处,疼得他当即头冒冷汗。 立即推开怀里的人,但见她抬头看着他,表情惊慌,不住喃喃“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控制不住”,然而其红瞳中却是一片空洞,恍若并未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血眸! 他眼神逐渐变得危险,暗道此人是谁带回来的,简直就是带回了个行走的大麻烦! 还有,她为何跟苏倾予长的如此相似,看样子似乎是亲兄妹?可又为何要说恨他? 疑问太多,正要出声询问,却见跌倒在地的少女两眼一翻,瞬间晕了过去。 “啧”了一声,将扎在肩上的簪子拔出来,然后弯下腰,认命地抱起人朝着竹林外走去。 带人回了上善居之后,同人打听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还有此女的身份。 后知后觉是自己的挚友白忘尘回来了,而此女正是他带回来的。 于是立即派人去将人请过来, 他忽感头痛,渊山恶魔岛本就已是被人诟病的存在,人人得而诛之。 眼下收留个仙遗骨家后裔,绝非百害而无一利啊。 若叫外人知晓了,怕就算这里铜墙铁壁,从此也再不得安生日子可过了。 可偏偏此女还是自己的挚友,又是恶魔岛岛主带回来的,他就是想开口将此女驱逐,亦不得其法,只好先将人请来询问一番到底是怎么想的,然后再作打算。 白忘尘得了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见苏倾城躺在床上,虽然昏迷中眉眼似有不安,但呼吸还算沉稳,并无大碍,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转头见庄遇一脸若有所思,疑似转移话题道:“你可算舍得出关了。” 庄遇“嗯”了一声,瞥了眼床上的苏倾城问他:“忘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白忘尘闻言,脸色微微一沉,垂眸道:“自然知晓。” 庄遇斥问:“如此,你置恶魔岛众修生死于何地?” 白忘尘无以言对,没错,当他救下苏倾城,决定带她回渊山的时候,就已经没想过其他人的生死存亡了。 庄遇上前两步,逼问:“你为何救她?”见对方不语,他危险的眯起眸子又问:“你有什么目的?自从七年前玉曦死后,你什么都没交代,就独自离开了渊山,去做什么了,冒死救大陆公敌骨家后人又有何居心?” 旁人见白忘尘为了苏倾城舍生忘死,关怀备至,或许会误以为白忘尘对苏倾城动了心。 可是作为他的知己好友却明白,这一切不过只是表象而已。 白忘尘爱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青梅竹马,埋骨在后山禁地的夏玉曦。 他至今都记得,夏玉曦病重药石无医而亡时,白忘尘几乎想要毁天灭地的绝望,用情至深到那个地步,能在短短几年就移情别恋?他不信。 而无利不起早的白忘尘,也从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绝对是在预谋着什么。 “你就别问了,如果岛上实在容我不得。待她伤好,我立即带她离开就是。” “白忘尘,现在才想撇干净是不是有点晚了?就算你现在立刻把人带走,能消除外界的那些猜疑吗?那些人若不过来亲自将渊山搜个底朝天,怕任是我们怎么解释,都还是会被认为在狡辩。” 庄遇表情阴沉,顿了顿接着道:“眼下说什么也都于事无补了,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混蛋。” “抱歉……” 然而让庄遇无奈地的是,就算他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上了,对方仍是不松口。 他叹了口气,缓下语气又问:“她到底是什么人,跟苏倾予是什么关系?” “她名苏倾城,与苏倾予是孪生兄妹。” “嘶——”他吸了口气,接着道:“这样说来,那苏倾予岂非也是……” “没错。” “竟没想到当初轰动整个大陆的仙遗骨家还有遗孤尚存。整个苏家都是骨家后人吗?”庄遇喃喃,眼神变化莫测。 “非也,想来此二人的娘亲才是骨家后裔,其他人和骨家并无关系,只有他们是。”白忘尘犹豫了一下,接着又道:“苏家已被灭门,据我所知,幸存之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有点惨啊! 庄遇默哀了一瞬,然后又问:“既是亲兄妹,为何苏倾城说恨苏倾予?刚在我闭关地前的竹林里,她也不知是受了何刺激,一见到我就扑过来喊我‘哥哥’,结果最后居然想杀了我……” 在白忘尘的追问下,庄遇将整件事的经过,以及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并问道:“她为何会误以为我是苏倾予呢?”他们二人明明没有半点相像啊。 当听说苏倾城当时的眸色为红时,白忘尘愣了一下,暗道莫非是一旦受了刺激,对方就会自动激活体内仙遗血脉?沉思间,分神打量了一番庄遇,若有所思道:“或许,是你们的衣着气质有些相似吧。” 庄遇:“……”敷衍的能再走点心吗? 第447章 苏灵溪误入苍羽岛 第447章 苏灵溪误入苍羽岛 “唔……” 二人正在交谈间,忽闻一声嘤咛,二人便止了话茬,朝床上看去,就见苏倾城眉头紧皱,一副即将醒来的架势。 白忘尘顾不得庄遇,疾步走到床沿边坐下,柔声唤道:“倾城?” 这一幕看在一旁的庄遇眼里,脸色微沉,心情复杂万分。 白忘尘离开七年,似乎变了很多,这么多年来,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联想到骨血血脉的特殊性,还有大陆上的那些传言,莫非…… 他正想着,就见床上的少女颤了颤眼睑,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黑眼睛里透着茫然:“白大哥,你怎么在这……”随即见床幔颜色与自己屋里的不一样,接着疑惑道:“这里是哪?”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一副十分头痛的样子低喃:“我怎么会在这的,我明明……明明出门四处闲逛,然后进了一片竹林来着……” “后来呢?”白忘尘嗓音温柔,循循善诱。 “后来总觉得有个人在我耳边说话,让我接纳她,这样我就能回想起曾经所发生的所有事了,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唔,头好痛!” 见其神色痛苦,白忘尘忙伸手轻轻替其按摩太阳穴,见其脸色稍缓,这才问:“倾城,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苏倾城点头,反问道:“白大哥,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很多人想害我?” “为何这样问?” “在竹林时的那个声音告诉我,说我被人折磨了六年,问我想不想报仇。” 白忘尘眼神微沉,面上却越发柔和起来:“傻丫头,你姓苏,名倾城,没什么别的特殊身份,别想太多了,啊。 还有,那片竹林之后是我一挚友的闭关地,其犹善符箓阵法,竹林里定是布了阵法,以至于你误入其中,可能不小心触了禁制,产生了幻觉罢。” “这样啊……”苏倾城喃喃。 一旁的庄遇适时上前道:“确实如此。” 苏倾城闻声,抬眸看去,瞳孔骤然紧缩,一声“哥哥”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又面露痛苦之色,眼瞳瞬间变得暗红,眼神严厉:“笨蛋,他不是兄长。” “唔。”苏倾城皱着脸闭上了眼睛,低吟了一声,再次睁开时,眼睛又恢复成刚才的墨黑。 庄遇与白忘尘相互对视了一眼,皆看见彼此眼中的惊异。 而苏倾城则是眯着眼睛,细细瞧着庄遇瞧了半晌,然后道:“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庄遇一改之前面对白忘尘谈及她时严苛的表情,温善道:“我们前不久才在竹林里见过,姑娘莫不是忘了?” 苏倾城讪讪一笑,总也想不起来,却又不好明说,只能呐呐地敷衍过去。 白忘尘在一旁介绍道:“他姓庄,名遇,遇见的遇,就是我刚刚跟你提起的,我那个在竹林后闭关的好友,以后见了,你也可叫他一声庄大哥。” 苏倾城点点头,冲庄遇友好的笑了笑,眼里是不掺杂质的纯真。 庄遇回之一笑,心情甚是复杂,他总觉得面前的人,跟他在竹林遇到的不是同一个人,若非人是他亲手抱回来的,中途也没有离开过,他都要怀疑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随后苏倾城以身体不适为由,想回长乐居休息,白忘尘应允,搀扶其回去。 徒留庄遇一人在屋里郁闷,不由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随机应变了。 总不能真将人赶走吧,一旦离开渊山,没人庇佑的苏倾城怕是立刻就会被神殿的人带回去吧! 想起苏倾城那双纯净的眼睛,他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而他之前之所以对白忘尘那般疾声厉色,也是想逼问出来些什么,却没想到对方非要死犟到底,半个字都不吐露。 然而,他却不料,经此一别,从此身后竟多了个小尾巴。总是死乞白赖跟在身后,任打任骂都不走,只憋着嘴一脸委屈地瞅着他,直盯得他没了脾气。 不过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而此时,为寻苏倾城大胆闯入神殿的苏灵溪,在身份暴露后不得已使用了身上唯一一张“天运符”而脱身,竟误打误撞被传送进了远在大陆南边一片海域中的苍羽岛上。 天运符为天家祖辈所创,与叶漱用特殊空间术法所制作的空间传送符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天家主修并非空间之术,所以天运符不像空间传送符那般稳定,无法传送到固定方位,且传送时间长短不定,有天家子弟使用此符后,隔了两三年才重见天日的,简而言之,一切随缘。 这符主要是留给天家子弟防身用的,为的是在外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时,激活符箓,拼一线生机。 运气好的,能借此虎口脱身,甚至还可能因此传送进传说中的福地洞天,运气不好的,很可能直接被传送到一些十死无生的绝地。 所以若非迫不得已,几乎无人会借此来赌运气。 很显然,苏灵溪的运气不算差,至少,他被传送到的地方是三岛之一的苍羽,而非玄阴。 凭空出现在一片沙滩上陷入昏迷的苏灵溪引来一群渔民的围观,在一片或惊恐或惊奇的议论声中,总算有个好心的少年看不下去,走上前将人背了回去。 直到入夜后,苏灵溪才醒来,意识逐渐清醒后,惊觉异常的饿。 打量了一圈自己所在的房间,摆设十分简单,除了他身下这张木床,就只有摆在屋子中央的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和四张凳子。 家徒四壁,一眼就能看出这并非富贵人家。 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似海水的味道。暗自猜测这里莫非在海边? 浑身无力,他只得闭上眼睛休息。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只觉得彷如黄粱一梦一般不太真实。 他在寻找苏倾城的过程中,因奇遇误食不知名的灵果,后救了一个奇怪老人后,被迫习得百家功法,还承袭了一堆各式各样的东西,莫名其妙多了个师傅。 只是那老人在他学成之后不久,就仙逝了。 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对方没说,他竟也忽略了问。 他心中悔疚凄然,将老人遗体安葬好之后,整理老人遗物时,这才知道,老人姓骨,名夜。 第448章 #西(溪)湖(胡)缘起,鱼水cp上线# 第448章 #西(溪)湖(胡)缘起,鱼水cp上线# 他当时并不知道“骨”姓在整个大陆代表什么,只觉得这姓氏特殊。 不久后,他又意外发现一本名为《星曜纪事》的古籍,不仅从中了解到了很多大陆秘辛,其中还包括记有三岛七国十二家族以及混元神殿的详细介绍。 当了解到整个大陆对十二家族之一的骨家嫌恶异常,无数人想用骨家人血培育出长生花以求长生不死时,他恶心的差点想吐。 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嗜血的畜生! 心里暗骂一声,想起教导自己多年的老人便是骨家之人,心里霎时对混元神殿仇恨到了极点。 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他继续往后看时,在仙遗骨氏篇发现有记载:生血眸者必为仙遗骨家氏!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就联想到了苏倾城。血眸世间罕见,若说只是巧合却有些勉强。 联想到自己的猜想,他决定冒险进神殿碰碰运气,却不想自己晚了一步,人已经别人救走不说,他还差点将自己赔进去。 好在身上还有一张师傅留给他的天运符得以保身,不然怕是眼下已经身首异处了。 恰好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少年端着些饭菜走了进来。 苏灵溪皱眉仔细打量对方,身着粗布麻衣,齐耳利落的短发,小麦色的皮肤十分健康,五官立体,面貌并无出彩之处,只是见他醒来似乎十分开心,咧开嘴笑时露出一颗洁白的小虎牙,笑容十分有感染力。 本来觉得平平无奇的脸,此时竟因这一笑而显得阳光俊朗起来。 “你已经醒啦,我算着时间,琢磨着你差不多这个时间左右会醒,就端了些饭菜来,你饿不饿,赶紧过来吃些吧。” 苏灵溪的肚子应景的叫了起来,他面露尴尬之色,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冲人笑了笑。 少年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只催促他赶紧过来吃。 苏灵溪心里感激,下床后在桌边落座,拿起筷子后道:“多谢公子相救,只是,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苍羽岛,你是怎么做到凭空出现的啊,你是不是会法术呀?”少年眼睛里像是有星光闪烁一般,十分明亮。 见苏灵溪愣愣的看着自己,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笑说:“抱歉,是我唐突了,那个,你一定饿了吧,赶紧先吃饭吧。” 一边说着,一边将饭菜往苏灵溪满前推了推,两素一荤,色香俱全。 苏灵溪并未在意对方的异常,只是惊讶于自己居然来了苍羽岛,难怪有种自己快要饿死的感觉,怕是自己已经在虚空中漂流了一两月之久了。 苍羽岛他曾在那本《星曜纪事》古籍上看到过,四面环海,依海而生,主以御雷术闻名天下。 一边想着,一边端起碗筷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发现味道很是不错。虽然饿极,但仍没露出狼吞虎咽的馋相。良好的教养看的一旁的少年目光有些发直。 虽然觉得既然饿了就该大口大口的吃才更香些,不过不口否认,对方吃饭姿态确实赏心悦目。 加之他们这个小渔村从来就没出现过这么好看的人,也没人有这般气质教养,大部分为人朴实,性格也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所以头一次看见这么“新奇”的人,难免会有些失态。 倒是一直被盯着的苏灵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下嘴里的饭菜后,目光闪躲了一瞬,轻咳了一声,抬头对少年笑道:“多谢招待,还不知道小公子的名讳呢,不知可否告知在下?” “哦,我叫胡小鱼,你叫我小鱼就好。”胡小鱼耳朵有些发红,十分别扭的说:“那个,你可以不用如此拘礼,随便点就好。” 苏灵溪早已不是曾经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了,他心思透亮,琢磨着或许是这里的民风淳朴,直来直往或许更合适些,便也不端着腔调,应了声“好”后,露齿一笑:“我叫灵溪。” 虽然这里是海岛,但想来绝不会与世隔绝,以防万一,他故意隐去自己的姓氏,省的多生事端。 胡小鱼艳羡道:“你名字真好听。”接着噗嗤一声又笑:“你叫溪,我叫鱼,你说,咱两是不是挺有缘的?” “或许吧。”苏灵溪笑了笑,然后继续吃饭,听着胡小鱼在一旁巴拉巴拉说着一些奇闻趣事。 恍惚间,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摇摇头,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直将饭菜吃了个干净,他才终觉浑身有了几分力气。 胡小鱼将东西收拾了一番后,又准备了热水,给了他一套衣服,让他洗个澡换身衣裳。 说是衣服都皱巴了,穿着肯定不舒服。 抵不住对方的好意,苏灵溪依言照做,丝毫不嫌弃手中那套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衫。 好在两人年纪相仿,无论身量还是体型也大致差不多,苏灵溪穿着对方的衣服也毫无违和感,只是不同于胡小鱼的质朴,简简单单的衣物套在他身上愣是显出一番贵气来。 倒是看的胡小鱼撇了下嘴角,犹疑地嘀咕了一句:“这是我的衣服没错吧,这穿起来的差别也太大了。” 苏灵溪无辜地耸了耸肩。 经过几日的相处,他已经基本了解了胡小鱼的情况,对方今年与他同龄,十六岁,小他月份,平时靠捕鱼为生。 父母在其十岁的时候,出海遭了海难已经亡故,家里具无亲人在世,孑然一身。 好在民风淳朴,在村民的接济下,他倒也安然活到了现在。 ‘竟也是十岁……’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后,他们一起在沙滩上散步。 赤脚踩在沙滩上散步的他回想起此事,不由顿了顿,看着笑容阳光的少年捡起一扇贝壳,高高举起,那扇贝壳在夕阳余晖的照拂下,竟反射出七彩的华光来。 他目光复杂,对方是怎样做到的,遭逢大难家破人亡,现在却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你这么瞧着我作甚?” 混熟之后,胡小鱼知道苏灵溪并非什么矫情贵公子,倒也没了初见时的拘谨。 第449章 #性感小鱼,在线开导# 第449章 #性感小鱼,在线开导# 苏灵溪收回目光,答了句“没什么”,表情有些寡淡。 他似乎也曾无忧无虑过,无论发生了何事,只要躲在那人身后就好,后来呢…… 后来他“走丢了”,那个人也再没寻来。 胡小鱼走过来,勾搭着他的肩膀问道:“兄弟,有心事啊?” 他撇过头,将目光投向大海,不语, “不否定就是有咯,”胡小鱼把玩着手中的贝壳道:“不如给我说说,虽然我不一定懂,但倾述出来总比自个儿闷在心里强啊。” 苏灵溪犹豫了一下,问道:“假如,你亲人具在,你出海捕鱼遭了变故,渔船被毁,你虽然没死,却被海浪卷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此岛并不算隐蔽,只要有人用心找,定能找到。 可是你亲人却迟迟没有来寻你,你会怎么想?” “哈哈,这世上有甲鱼,没有‘甲如’。”胡小鱼笑弯了眼睛。 苏灵溪却翻了个白眼,拿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兀自往前走。 胡小鱼盯着他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追了上去,与苏灵溪并肩而行,低头认真地想了一会,语气笃定地道:“首先,我相信我的亲人伤心欲绝之下,定全力搜救过我。 血浓于水,相信只要有一线生存的可能,亲人都不会随便放弃搜救的。不过一般在海上遭了变故,渔船都被毁的情况下,基本会十死无生。这是常识。” 他顿了顿,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沉吟了少倾:“所以就算他们放弃找我也很正常。至于我的话,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那个小岛,然后回到我的亲人身边……” 说到这里,他盯着苏灵溪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用事实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我回来了。 纵然我遭了海难,漂泊在外数年,但我相信,我的亲人绝不比我好过多少,他们定也日夜焦虑,寝食难安。 想来在这种心理折磨下,过得很可能比我更不好。” 苏灵溪听后怔了怔,看向胡小鱼呐呐地问:“你不怨他们吗,明明你本可以少受很多罪,明明只要他们不放弃搜救,你们就能一家团聚了啊?” “哈?”胡小鱼挠了挠头,一脸莫名其妙地问:“这有什么好怨的?人各有命,生死在天。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他们根本就不能确定我还活着,或许打捞到一些渔船碎片,误认我已经死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换言之,就算他们确定我还活着,可又不知道我到底在哪,你知道大海上有多少荒岛吗?就算他们真的一遍又一遍的出海寻我,或许等我自救回来,他们也没能找到我所在那个岛屿也不一定呢。” 苏灵溪听后,神色愈发复杂。 胡小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兄弟,你一定出自名门望族吧?” “嗯?何来如此一问?”他不明白对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胡小鱼经过多天的观察,其实早就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只道:“别怨我说话不好听,要我说,你们那些大家族里多的利益纠葛,鲜少有几分真心实意。 所以你这么不相信你的亲人倒是不怪,换做是我,怕是也很难笃定坦然说出刚才那样一番话的。” 苏灵溪怔住了,原来,他竟是这般不信任苏倾予? 可明明,那是他最喜爱的兄长啊,他怎会……不信任他? 胡小鱼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他思绪逐渐开明,很多曾经他不愿细思的事,现在已经明朗起来。 胡小鱼见他陷入了沉思,只当他是遭遇了族中变故,心生悲意,琢磨着现下让他冷静冷静或许更好,打了声招呼就率先回去了。 苏灵溪独自寻了一处礁石坐下,望着似乎漫无边际的大海,回想起这六年的时光,从一开始期望苏倾予找到自己,小心地打听有关于苏倾予的消息。 可不仅关于对方消息一无所获,甚至也未闻有人在找他和苏倾城。 渐渐地也就不再抱有什么奢望,小心翼翼苟活于世,最艰难的时候甚至跟野狗抢过包子,只为了活下去,找到与自己分散了的苏倾城。 至于苏倾予,似乎从那时起,就被他刻意忽视了,刻意忽视掉有关于对方的一切消息,也从未再关心过对方是否还在搜寻自己。 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对方早就放弃了自己,根本就不关心自己与苏倾城的死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失望。 哪怕后来明知对方已为家族平反,也从未起过投奔之心。 他越来越强大,心中的怨恨却越来越盛。自顾自地将自己所有对命运的怨恨和不满,全都推到了苏倾予的头上。 可是苏倾予又做错了什么呢,用胡小鱼的话来说,站在对方的角度,连他是否还活着都不能确定,就算放弃搜救都是无法厚非的事。 毕竟茫茫人海,大城小镇,荒山野岭那般多,他不主动露面,对方如何能寻到他的行踪呢? 怪他一直以来过于钻牛角尖了,怨天太过虚无缥缈,在那段难捱的日子里,只能自私地凭借怨恨自己曾最喜爱最信任的温柔兄长苟延残喘,还真是无耻啊! 以兄长对他和六姐的宠护,怎么可能不找他们……他不过是没用心去了解过事实真相而已,只敢兀自猜疑着…… 没错,只敢……因为他心中并非不信任苏倾予,只是在害怕罢了,那时年幼,心灵脆弱,生怕打听到一丝一毫与自己想法相悖的消息,会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淹没。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他选择了逃避,很多事从不细思……再后来因为意外拜师学艺后,也就逐渐没了去深究这些的心思。 他捂脸,若是能早点想开,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和兄长团聚了? 他在海边坐了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才起身往回走。 胡小鱼见着他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想通啦?” “嗯,谢谢你,小鱼。”苏灵溪对他露出一个明朗的微笑。 第450章 风雨前的宁静 第450章 风雨前的宁静 胡小鱼摆摆手,走出去洗漱了。 他能感受到苏灵溪隐约有点变化,非要说的话,就是初见的苏灵溪总给人一种压抑深沉之感,触不及对方的真心,而现在,突然间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达感来。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相处的十分和谐,苏灵溪在胡小鱼的教导下学会了游水捕鱼,加之他有术法傍身,也算是为了报答胡小鱼,大都是他乘船出海,每每都是满载而归。 而胡小鱼则留守在家中,变着花样做好饭菜等人回来。 有一天,苏灵溪突然问他,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前往大陆。 这种事他如何知道,就让苏灵溪去主城找人问问,主城住着的大人物经常去大陆,想来是有法子的。 虽然苏灵溪没说什么时候会走,自那之后也没再提及此事。 但他还是在那之后不久,趁着苏灵溪再次出海,偷偷进了城,带着自己积攒了多年的积蓄,去城里替苏灵溪置办了两身绸缎衣袍,他知道,对方总是要离开那个小渔村的。 没什么东西好送,至少也让对方离开时能穿的体面些。 他自己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如今却为了相识不过一月的少年倾家荡产买了这两身衣物,想来有些可笑,不过他竟意外地觉得很值。 除却他喜欢苏灵溪这个朋友之外,在他看来,生的如苏灵溪那般朗月明珠般的贵公子,穿粗布麻衣也着实委屈。 如此又过了数十日,苏灵溪休整的差不多了之后,决定向胡小鱼告辞。 他打算先寻到苏倾城,不然在此之前,他是不会去见苏倾予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羞愧而已。 后者有些不舍,难得遇到个这么合得来的朋友。不过倒是十分明白龙游浅滩终究还是要回归大海,强留不得。 于是将一个包着衣物和干粮的包裹递给苏灵溪后就挥手告别,只道以后若还记得他这个朋友,得空了就回来看一眼。 又絮絮叨叨了好久,最后道了句:“一路小心。” 苏灵溪心下感动,萍水相逢,对方却待他贴心至此,无以为报,便将自己的命佩留给了他,然后回了一句:“后会有期。” …… 这边脉脉温情,远在天秦西北凉临的苏倾予此时却是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近来,城主府夜夜遭到夜袭,暗杀,来的偏偏都还是些灵修,专门只对付她一个! 府上普通卫兵根本就不是对手不说,连他们何时偷偷潜进来的都不知道,搅得人心惶惶。 苏倾予自然是最惨的那个,经常睡不好觉不说,还因为行动不便,受了不少皮肉伤,脸色越发憔悴起来。 凤宸珏看见眼里,心里也是着急,迫不得已,以掌灵的身份向君家发出紧急召集令,召来一百名君家弟子专门守护在苏倾予的苑子。 此举一出,神殿当即震怒,殿中有长老甚至直接对君家发出质疑,这样公然涉世是闹哪般,可是在挑衅整个灵修联盟的规定。 凤宸珏怒怼回去,骂其眼瞎和不明事理,说被灵修刺客暗杀,难道还不准许他们调派灵修防卫不成。 这夜,城主府上同样不得安宁。 众人聚在西苑苏倾予的屋子里,面沉如水,空气里是还未散尽的血腥气,屋外的侍卫还在清理满地尸体。 半个时辰之后,侍卫长走了进来,行过礼后,对凤宸珏道:“城主,一共二十八具尸体,活捉的都自杀了,君家弟子牺牲三人,十二人受伤,轻重不一。全都查过了,跟之前一样,身上并无信物或记号,衣物上也没有任何标识,查不出来路。”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僵,自打调来一百君家弟子,除去今晚死掉的,算算竟只剩下六十多人。 苏倾予拿着茶盏,食指敲了敲杯沿,沉声道:“能够毫无节制的调动数量如此之多的灵修,而且这些人似乎只是想活捉我……混元神殿为了抓我,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哼,那些老不死的东西。”凤煜炎脸色难看至极地骂道:“该死的,他们莫不是打算一直耗下去不成。” 凤宸珏沉默着没有说话。 苏倾予看向他道:“九殿下将族中弟子撤回吧,神殿既然要活捉我,自然不会对我下杀手,别再让更多无辜的人牺牲了。我已经让何伯传信给了叶漱,想来近期就会有人手过来支援……” 凤宸珏摇头拒绝道:“先别说这个了,倾予,信确定传到思华坞了吗?” “嗯,已经收到师傅的回信了。” “那就行,再等等吧,估计近来就该有结果了。” 众人一同沉默,心里并不轻松。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晚偷偷潜入的黑衣人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一晚都没缺席过。 不过没有具体出没时间,有时候是天刚黑就来了,有时候确实临近天亮才突然杀出来,直教人疲于应付,心力交瘁。 直到又过了六七天,府上突然没了黑衣人的造访,一连两日如此。 凤煜炎便提议让君家弟子好好休息一番,这都连着折腾小半个月了,纵然是灵修也受不住。 凤宸珏犹豫了片刻后便同意了。 当天夜里,凉临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西北风呼啸作响,刮的雪花乱飞,迷乱人眼,这片荒芜之地很快就变得银装素裹起来,掩去了几分萧条之色。 许是因为雪大的缘故,不消一会儿,整座城都笼上了一层雪色,积雪约有一指深。 苏倾予披着大氅,捧着被凤宸珏之前硬塞进自己怀里的暖炉站在房门口,看着门外的大雪,其眼底一圈青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在想什么?” 伴随着车轮的轱辘声,凤煜炎的声音亦从身后传来。 “那些人已经连续两日没来了,是不是已经消停了。” 凤煜炎抿了抿唇,道了句“谁知道呢”,接着又说:“别站在门口吹风了,进来吧,不然受凉就麻烦了。” 第451章 #唉!传说中的双向暗恋啊,最终是甜,还是错过?... 第451章 #唉!传说中的双向暗恋啊,最终是甜,还是错过?... 苏倾予应了声,刚转身准备往里走,忽然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测过身子,一支羽箭就这样从身侧贴着她的衣襟斜飞进来,死死插进了地板里。 好险! 她惊叹了一句,扭过头看向门外,却见一群手持弓箭的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墙头,一支支泛着绿光的尖锐箭头正直直地指着她, “倾予,小心!” 凤煜炎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幕,急忙出声提醒了一句。 苏倾予应了一声,让凤煜炎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既然对方目标是她,只要她不和凤煜炎在一起,对方应该不会伤害他的。 哪知凤煜炎这个时候十分讲义气,死活就是不走,非得跟她一起并肩作战! 她感觉十分郁猝。 要知道对面的那群人,手里的箭都是淬了毒的啊,真的中箭了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的,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她现在自身难保,凤煜炎待在她身边,怕是只会拖后腿。 紧抿着唇,无力顾及太多,只好将挂在屋子里的剑抽出来,然后挡在凤煜炎身前,再次言辞恳切地道:“三殿下,请先找个地方躲躲。” 自从搬来西苑,凤煜炎待她亦是不薄,她还做不出薄情寡义丢下他不管的事来。 只是由于她背对着对方,亦没看见他眼底的异色。 只听他道:“虽然我双腿已废,不良于行,却不代表会拖你后腿。” “……”苏倾予见他坚持,一时无话可说。 事实上,对方也没给时间让他们退。 凤煜炎话音刚落,对面就已经万箭齐发。 “嗖嗖嗖”羽箭的破空声在这样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看似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从发现敌人到对方房间,这中间不过短短几个瞬间的功夫。 苏倾予碍于脚下过沉,行动迟缓,只能一边竭力往里挪,一边挥动手中的剑,挡开那些射过来的羽箭。 别说她现在形如废人,就是全盛时期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也讨不了几分好处,现在应对起来越显困难。 挡开一波箭雨之后,并未注意一支暗箭以刁钻的角度朝自己眉心射来,想抬剑挡已然来不及,惊惧之下,只能死死盯着那支箭极速射来。 距离自己眉心不余三寸,一根红线突然从一旁射来,缠住这支暗箭,替她拦下了这波偷袭。 苏倾予直觉后背直冒冷汗,循着红线看去,正好看见凤煜炎收手,右手掌心正绕着一匝红线,左手摩挲着系在红绳一端的银针,表情十分冷峻。 他用事实向她证明,就算他现在双腿俱残,留下也不一定会拖后腿。 苏倾予稍感惭愧,但眼下也不是交谈的好时机,收敛心神,准备应付对方接下来的攻势,却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想来应该是凤宸珏带人赶了过来。 果不其然,很快就看到不少身着绣浅蓝云纹白袍的少年飞了过来,然后与那群手持弓箭的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大雪还在下着,苑中厮杀惨烈程度是以往的数倍。 这群人根本不似之前那般留有余力,一副只想活捉苏倾予的模样,这根本就是打算不死不休。 苏倾予不敢大意,一脸警惕地观战。 凤宸珏冲了进来,很是担心地问二人是否受伤。 二人具摇头。 “这群人来势汹汹,不得手怕是不会罢休,你们要小心。” 凤宸珏身为君家掌灵,自然不可能任由本家弟子在外厮杀,自己躲在屋里寻求安稳的道理。 所以一脸严肃的对二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又冲入了苑中,加入了战斗。 又是刀光剑影,又是毒箭寒芒,看的着实令人胆颤心惊。 “苏倾予,你能记得小九为你做过多少事吗?” 凤煜炎一圈一圈缠绕着手中的红线,淡淡地开口询问。 苏倾予闻言一怔,回想起来,似乎每一次遇难,都有凤宸珏在一旁相助,可她已然记不清自己遭了多少磨难,又哪里能记得凤宸珏为她做过多少事? 凤煜炎轻叹了一声:“看,你都不记得,他所做具毫无意义。你说,他为什么偏生要那般护你?若不是因为你,他现在就是九五至尊,天秦新帝。 往事咱们便不提了罢,你又可知,君家本家弟子各个都是家族核心力量,小九为你调来族中这一百名弟子,背负着多大的压力?如今死伤半数,回头长老会追究,他将面临怎样的苛责?” “抱歉。”苏倾予咬了咬下唇。 她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还能说些什么。 “小九对你有情,此事你知否?” 她点头:“知晓一二。” “此情该否?” 她摇头:“不该。” “既明知不该,为何不离开他?” 说什么?说她有愧于凤宸珏,所以决定留下替他完成王图霸业?还是说她想要活下去,必须依附于凤宸珏,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复活娘亲? 她抿唇,不知该作何回答。 “若我有办法压制你体内血咒,即便离开小九,你也性命无虞,你,可愿离开他?” 凤煜炎看着在苑外浴血拼杀的凤宸珏,问出口的话略显得有几分冷漠。 苏倾予犹豫了,她也随之看过去,苑中的积雪已被鲜血染红,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诡异的红光。 那道熟悉的身影即使身染血污,依旧掩不住自身朗艳风华。 他在保护她啊,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她忽觉得心口升起几分暖意。 见她不语,凤煜炎又道:“或许你不知道,小九对你一再包容,除却对你有情之外,也是因为你是骨家后人。” “骨家”二字太过敏感,苏倾予听了立即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等她询问,对方就已经开口道:“骨家血脉有何用处想来不用我说,你已经很清楚了。君家主修请神之术,若能借助仙遗骨家后裔精血修炼,定能事半功倍……” 后面的话虽然并未说完,但明示到这个份上,她若是还听不懂,那就是傻子了。 只是,她不信!除非,凤宸珏亲自动手取她精血,否则此话就是出自对方之口,她也很难相信。 想着她不由一怔,仔细想来,她似乎从来没设想过,凤宸珏有一天会伤害她。 第452章 好一个止于君臣 第452章 好一个止于君臣 “三殿下费心挑拨我与九殿下的关系,无非是担心我会与殿下纠缠不清吧?” 她垂眸,不咸不淡地开口,只道: “三殿下且放心,我还没沦落到会以色侍人的地步,我留下仅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犯下的错罢了,不论今时,还是往后,我与九殿下之间只会止于君臣,绝无二心。” “呵,”凤煜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道:“好一个止于君臣。” “罢罢罢,话已至此,你且记住自己曾说过的话就好。当断不断,往后有你受的。” 凤煜炎摇头,一脸劝说无果后的无奈,垂眸却遮住了眼底的阴诡。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心境逐渐平静下来,对苏倾予的杀意虽无一开始那般强烈,却从未打消过将她赶走的想法。 如今借机好言相劝,对方却不听,那么就别怪他使用非常手段了。 而在他们交谈间,外面的打斗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在凤宸珏斩杀了最后一个拼死想要冲进屋子里来的黑衣人后,今晚的这场暗杀戏码才终于得以落幕。 不久之后,玥执进来禀报,说这次派来的具是死士,且都不是灵修,共一百零八人,同样找不出任何能代表身份的标识。 君家弟子约有六七个受了轻伤,并无牺牲。 凤宸珏在刚才对战中就感觉到了,那些人身上毫无灵元波动,所以这回对方人虽然多,但是战斗结束的却极快。 他脸色阴沉。 苏倾予和凤煜炎脸色亦好看不到哪去。 一八零八个普通人被君家弟子所杀,想来,神殿是故意要跟君家死磕到底,知道活捉苏倾予无望,索性上演这样一场戏码,拿不下人,让君家付出些代价也是极好的。 沉默了半晌,凤宸珏有些无奈地说:“看来,我得回一趟本家了。” 凤煜炎沉声附和:“确实该回去,估计神殿不久就该派人去君家问责了。” 苏倾予在一旁看着,回想起整件事情的经过,总觉得哪里有几分不对劲,可是她又说不上来,只得作罢。 …… 事实确实如他们所担忧那般,次日一早,君家本家就传来急报,说是神殿殿主亲命楚家长老带人前往君家问责,若是此次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怕是神殿不会善罢甘休,强请凤宸珏回神殿领罚也不是不可能。 凤宸珏心知此事难善,一大清早就要离开。 走之前留下两名君家弟子随身保护苏倾予,剩余人他得带回族中给长老会一个交代。 然后又将龙佩交予她,说是将其随身戴在身上,配合以他精血炼制的丹药,压制血咒不成问题。 苏倾予收下后,见他要走,心中总是莫名难安。 在他转身前,下意识拉住他的袖摆,在他疑惑地目光下,犹豫了片刻,偏过头有些别扭地道:“此行祸福难料,一切小心。” 凤宸珏挑眉笑道:“倾予这是担心我?” 她闻言触电般的收手,眉眼僵硬,却还是点头,又问:“如果有一天,我们之间产生了误会,我解释,你会听吗?” 昨夜回房后,她心绪难平,起了一卦,卦象混沌,阴阳颠倒,大凶之卦,预示近来会有大事发生。 只是算人不算己,她只能模模糊糊推测出吉凶,具体却是演算不出。 此一别,只怕是会生出什么变故。 可若是此时能在对方那讨一个此问题的答案,心里似乎就能安心许多。 凤宸珏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随即笑道:“若是误会,你解释,我便信。” 她盯着对方隐蕴金芒的双眼,心头微暖,扯出一丝薄笑,颔首送别。 凤宸珏亦不再耽搁,翻身上马,带领君家弟子离开。 却无人注意一旁沉默不语的凤煜炎眼神晦暗。 这一夜,难得风平浪静,竟无一人偷袭。 当连续几日都是如此后,众人猜测神殿是不是就此放弃了。 随后又过了几日,一封来自棠无香的修书传来,说是已与神殿达成约定,不会再向苏倾予施压,此事才算终了。 熟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毗邻之国赤夏尚未兵攻凉临,倒是稍远些的朱梁国率先发起战争。 凤宸珏不在,身为其兄长的凤煜炎顺理成章成了主帅。 只是其双腿不便,眼下又是寒冬之时,光是忍受活毒的痛苦已是极为不易,哪里还有余力指挥作战,抵御敌军。 于是挂了副帅头衔的苏倾予被迫只好上战场指挥作战。 临走之前,特地将佳静佳文二人留给了苏幸,还将凤宸珏留下的两名君家弟子安排在了苏幸的身边,虽然觉得城主府已经够安全了,但战乱时期,还是谨慎些好。 只是她虽是副帅,却因为曾背叛过凤宸珏,又因目前身虚体弱,一副白净羸弱模样,纵然气势再如何冷冽,在强者为尊的军营里,依旧难以起到震慑的作用不说,更甚几乎无人听她调遣。 咬牙,大战当前,无兵可用,一群将军意见相悖,各自为营,这仗还没开始打,几乎就已经算是败了。 当有次偶然听到两个小兵谈论,说她之所以能以叛徒之身,掌控凉临数万兵马,指挥作战,主要是因为她以色侍人,做了凤宸珏的娈宠佞幸? 所以就连凤煜炎都要对她礼让三分,不得不给她个副帅头衔耍耍威风!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好欺负的病猫不成? 当时便将这两个小兵杖责一百,以私下造谣,诬陷将帅之名,将其赶出了军营,永不征用。 期间有一将军想为二人求情,大概因为是他带出来的兵。 不过被苏倾予满含杀意地扫了一眼,便悻悻的退了回去。 只是从此之后,军营里不满声渐长,却更是无人愿意听她的了。 明知是几个将军在背后捣鬼,可眼看朱梁十万大军压境,她根本没时间整治军风。 在当众冷讽了一句“没想到凤宸珏领出来的将士,竟是这样一群拎不清轻重的东西,你们还真是给你们的主帅‘长脸’”后,她便命何伯立即传令给童三,命其火速召集三千人马前来支援。 虽然人少,但贵在精,每个单单拎出来以一敌百不成问题,主要是,这个数目已是短时间内可调用的极限。 无论如何,她都要先替凤宸珏守住这西北边境再说。 第453章 坏消息!!! 第453章 坏消息!!! 只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前方敌军已疲于应付,本该是坚强后盾的大后方还给她玩“后院着火”的把戏。 她坐于上座,阴沉着脸紧盯着站于面前的两个将军,咬牙质问:“粮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守粮仓的,怎么会无故走火。” 见二人沉默,她厉声斥问:“周建,你说。” 站于左边,生的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道:“不知,发现时就已经这样了。” “混账东西,内讧也要看时候,你们若不服我,便滚到一边乖乖看着,不指望你们出力。可是你们却连粮仓都守不住,凤宸珏这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她拍案而起,横眉冷对怒喝。 没了粮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两军交战之时,将士们吃不饱肚子,没有力气,这场仗还怎么打? 她气的头脑发胀,按了按太阳穴,隐约间,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毕竟是凤宸珏带出来的兵,就算不服她,也不该不知轻重,胡来到这种程度。 抬眸看向毫无反省之意的二人,她心头不由怒起,斥责: “周建,吴甚,鉴于你二人在位失职,从今日起,剥夺将军头衔,降为士兵长,杖责二百,引以为戒。来人,拉下去。” 吴甚脸色一沉,暴脾气的周建被人扭着胳膊一脸不服地怒吼:“你个小小幸臣,不过是以色侍君才有今日之位,你凭什么罚劳资,劳资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男人身下……” “啪——” 苏倾予亲自上前狠狠抽了他一巴掌,这才让对方住了嘴。 “周建以下犯上,多加五十大板,拖下去。” 随着她眉眼蕴着冰寒,冷喝一声,那四名士兵不敢拖沓,立即将两人拖了下去。 营帐内又空了下来,愁眉沉思了片刻,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叫来何伯立刻传令给季司,安排人押送批粮草过来。 虽然传令的及时,可短时间怕是无力送达。叶漱身体还未复原,仍旧无法使用空间术法,不可能立刻带粮草传送过来,不得己,只好暂时征用城主府存粮,凤煜炎倒是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凉临城内,凤煜炎看着从边境传来的情报,冷冷地勾起了唇角。 完后将其置于烛火上点燃,不消一会儿便焚成了灰烬。 “宿燮。” “属下在。” 随着他唤道,一个暗影无声无息地出现跪于地上。 他将手中一封密信递交过去后道:“按此信上去做,记住,务必小心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属下明白。” 随着他挥手,名为宿燮的男子瞬间又消失了。 不到三日,朱梁大军已至边境,两军对垒,朱梁兵马数目完全碾压天秦,苏倾予迫于无奈,不能上阵杀敌为己军助长士气,只能在后方指挥,命童三打头阵。 好在她所料不错,虽然己方这支临时军是由江湖人士组成,但却胜在个个武艺高强,以一敌百,短时间的磨合后,征战起来越发默契,在面临朱梁十万兵马,倒是丝毫不显弱势。 戈壁之战持续了数十日,期间有一次最为激烈的战事连续打了三天三夜,双方看似僵持,实则天秦隐隐占据上风。 只是人数终究太少,朱梁率先退兵后,天秦根本无力追击,忙从前线撤退,休养生息。 苏倾予一战成名,被各国人士纷纷赞叹用兵如神,竟能以三千兵马抵御敌军十万。 各种宣扬下,有人谈论起其身份,又纷纷叹道,不愧是被选中的天秦右相,有此子在,天秦何忧敌军来犯? 然苏倾予却不敢心生骄躁大意,这不过才刚刚开始,能不能撑到最后还很难说,而且昨夜她收到属下发来的情报,说是监控到赤夏国也蠢蠢欲动,隐有派兵夹击之嫌。 若赤夏当真此时来犯,以她如今已不足三千的人马,想要抗衡两国夹击,简直痴人说梦。 迫不得已,只好命令叶漱带领月之暗阁倾巢而出,守住赤夏进军西北边境的月牙岭,如发现异动,立即阻拦,尽量不伤人性命拖延时间。 务必拖到凤宸珏回来主持大局! 她没下死令,让叶漱攻击军队,是因为她担心出了人命给混元神殿留下把柄可抓,徒增事端。 却不想,一切正进行的有条不紊,战局也十分稳定时。 朱梁居然派来一名暗卫,偷偷潜入帅营,交给她一封信,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国主在镜月城等您”后就走了。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她无力留人,想喊人也来不及,只好放任其离开。 看着手中密封完好的信,她心头直跳,直觉手中薄薄的一物犹如千斤重般。 犹豫了片刻,还是拆了信,“令弟”二字印入瞳孔,惊得她拿信的手抖了一下。 “幸幸……” 她低喃了一句,强行稳住心神看完了整封信,足足三张纸,大意是问苏幸安好否,还有国主对她欣赏有加,盛情相邀她即刻赶往镜月城云云。 言辞间颇为亲昵,甚至暧昧,仿若她与朱梁国主并非敌人,而是可闲话家常的老熟人似的。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信中心里行间皆透露着,此战她之所以能以三千人马抗衡对方十万大军,主要是朱梁国主有意成全她扬名立万,算是请她入驻朱梁的见面礼。 信末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比如既然已得天秦传国龙佩,请即刻赶赴朱梁,许她朱梁右相之位将会立即兑现云云。 看到这,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封信根本就是个陷阱。 拢起信就要放到烛火上点燃,却不想刚烧掉一角,营帐就冲进来一群人,军中主要人物几乎全都到齐了。 因犯错而被贬为士兵长的周建和吴甚,还有三个仅次于副帅的大将,分别是郑辛,王沐恺和金贤。 粗略扫了一遍,发现只剩南希和邱尚恒两位将军不在场。 只见周建上前劈手夺过她手中已经烧掉一角的信,踩灭火后,扫了一眼露出大怒的表情,然后将信传给其他人看,同时对她怒斥: “哼,我道你是个什么忠义良臣,熟料却早已做了那通敌卖国的贼子。我等果真没看错人,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幸臣,谁给好处就往谁那里钻,呸,下贱。” 苏倾予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握紧,眼神冷冰冰地扫了眼众人,冷静地道:“几位倒是赶得好时机,我这前脚刚收到信,你们就过来了。” 众人闻言,眼神微闪。 第454章 以爱之名所做一切就都是对的吗 第454章 以爱之名所做一切就都是对的吗 苏倾予紧接着质问:“不知是巧合呢,还是几位蓄意谋划陷害于我的诡计?”语气尖锐,丝毫不容众人逃避问题。 “呵呵,副帅又何苦玩‘恶人先告状的’把戏。” 面容略显阴柔的王沐恺突然拍了拍手,然后就见两个小兵将一个捆的结实的黑衣人押了上来。 “我们这个时候来自然是有理由的,有巡逻小兵看见此人从你营帐鬼鬼祟祟地出去,我们等闻声合力抓捕,发现其乃是朱梁国暗卫。 这不,为了防止错怪苏大人,特意捉拿此人前来与苏大人对质,只盼着苏大人就此人此信,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才好。 否则,苏大人这通敌卖国之罪,怕是就得坐实了。” 苏倾予自然看出被抓的黑衣人就是刚才给他送信的人。 恨得咬牙切齿,人证物证确凿,无论她如何解释,她这身脏水已经算是洗不干净了。 见她不语,王沐恺却步步紧逼:“苏大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吗?” 虽然想着清者自清,可若她当真一句话不说,等此事传到凤宸珏耳里,还不知得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可是,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难道说“信上所述我一无所知,我是被人陷害的”这种话吗?环顾了圈四周,怕是她就算说了,这话也绝传不到凤宸珏耳里。 或者说,眼下无论她都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更不会有人替她如实传达。 如今被人陷害,落人把柄,真相如何,还不是任人编排? 闻声赶来的何伯就见这般对峙场景,下意识就要出手,却被苏倾予一个眼神制止了。 若此时打起来,怕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想着不由自嘲一笑,她竟和她爹落得同一个下场,一心忠君报国,最后却不是战死沙场,反倒是遭同僚陷害,该说苏家人可悲,还是世间人心都脏?或许两者兼有更合适。 闭了闭眸子,压下心中的恨意,眼中一片清明的看向王沐恺问:“我说是被诬陷的,想来是无人信的。直说吧,你们想怎样?” “呵,不愧是苏倾予,竟连一句狡辩之言都不屑说。既然苏大人已经认罪,那自然是依法伏诛了。” “主帅不在,你们似乎并没有诛杀我的权力。” “我们自是没有,所以只能委屈苏大人一夜了,容我等禀告三殿下后,如何处置,自有定夺。”王沐恺挥手道:“来人,将苏大人带下去暂行关押。” “是。” 又有两个小兵上前,作势就要羁押她,却被她伸手拂开,冷声道:“滚开,我自己走。” “公子!” 一旁的何伯急忙唤道。 苏倾予却道:“不用管我,立刻回城主府,看幸幸是否还在府上。若在,就替我保护好他。” 对方绝对不会毫无缘故提及苏幸,那些看似关切之言,实则暗含威胁,她担心,苏幸已经被人掳走了。 而且,她有预感,此事绝不会就此善了。 何伯犹豫了片刻,眼看有人就要冲上来抓自己,只好咬牙立即退去。 苏倾予被关押在一个漆黑的营帐里,也没有火炉,什么都看不到,更感觉不到。不过还好她有炎焱珠护体,倒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冻伤的问题。 消息传到了城主府,凤宁旭第一个冲到凤煜炎屋里嚷道:“三哥,你快去救苏老大啊,她一个……她身子骨弱,受不住任何刑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快去救救她啊!” 凤煜炎看了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地问:“会有什么误会?” 凤宁旭被问的一噎,他又不在现场,哪里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只是直觉告诉他,苏倾予绝对做不出通敌卖国的事来。 凤煜炎冷哼了一声道:“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人证物证确凿,那些将军们还能陷害他不成?” 凤宁旭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立即拔高了声量难以置信地问:“哥,你居然信了?他们连敌军来犯都还只顾着内讧,不服副帅指令,戈壁之战多好的反杀机会,居然没有一个将军领兵支援,你居然信了这些人的鬼话?要我说,我看这些人才是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才对。” “宁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凤煜炎阴沉着脸,语气看似毫无波动,却极富压迫感。 凤宁旭撇过头,“哼”了一声,脸上怒意不减。 他明白凤煜炎的意思,无非就是担心他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会寒了那批守卫边疆的将士们的心,唯恐无中生有,会真的出现几个叛徒。 可是他凤煜炎怕寒了那些个只会造谣生事的人的心,就不怕寒了一直领军在前线抵御敌军的苏倾予的心吗? 他握了握拳头,强迫自己平复下心情,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帮苏老大,你明知道那些人不会服苏老大,你为什么还让她去。” “首先,我并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凤煜炎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其次,苏倾予他是我天秦国的右相大人,小九不在,我身负活毒,亦无力指挥作战,只有苏倾予他的身份合适。 最后,你去了又能做什么?武艺不精,你以为你去了,那些将士会碍于你这个已经被贬的十一皇子的情面,而乖乖听他指挥吗?” 凤宁旭一下子丧气地耸了肩膀,一时不由有些恼恨起自己的弱小,在面对发生的意外时,什么忙也帮不上。 凤宁旭走后不久,凤煜炎便叫来人看住他,必要时可使用手段将其强行锁起来,务必不可让其去边境战场。 他刚下完命令,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他皱眉,挥退手下,同时出声让人进来。 “嘎吱”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五官淡雅的青年走了进来,并非灼灼其华,但却给人一种十分通透之感。 “八弟!”凤煜炎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声,眼神微闪。 “我听说,三哥为了苏公子一事,将十一训了一顿。” “嗯,既然你都听说了,莫非也认为我训的不对了?” “呵,对错与否我不便加以论述,只是……”凤舒冉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苏公子真的有罪否,我想,三哥心里最是清楚。” “八弟这句话是何意?” 凤舒冉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三哥一向亲近小九,为了小九能够君临天下,什么都愿意做,因为,这是你存在的意义。只是三哥可曾想过,你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就是小九想要的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我来只是想提醒三哥一句,有些事过犹不及。” 凤舒冉说完,便在凤煜炎探究的目光里,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反而看的通透。 第455章 心思通透 第455章 心思通透 凤舒冉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后的儿子,却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并不仅仅只是靠着母后的庇佑,他自有他的本事的。 只是他也只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而已,却也拿不出证据,只希望能借此敲打凤煜炎收敛一二,别做的太过分了。 自他走后,凤煜炎脸上的表情就没轻松过,他这个八弟未免也太敏锐通透了些。 不过若是企图以这么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让他心生怯意,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更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计划一旦开始,断没有中途停止的道理,否则一旦败露,且不说苏倾予会如何,他跟小九之间,怕是都会生出嫌隙。 正当他准备叫人安排去边境战场,一道倩影也不敲门,直接推门强闯了进来。 紧跟进来的小厮忙躬身行礼道:“请殿下恕罪,奴才没能拦住楚姑娘……” “没事,你先出去吧。”凤煜炎看着满脸怒容的反楚心,挥手打断了小厮的话。 “是。” 待人离开,房门阖上之后。 楚心一抬下巴怒问:“你们把苏倾予怎么样了?” “楚公主乃是苍燕人士,有何资格诘问本殿?苏倾予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 “你!”楚心横眉怒瞪向笑的妖媚的凤煜炎,不由想起远在苍燕皇宫的男人,暗啐果然越是生的妖孽的男人,越是不好招惹,缓了缓心中的情绪后,尽量语气平和的问:“三殿下是否要去边境战场?” “是又如何?”凤煜炎挑眉。 “烦请殿下,带上我……” 楚心话音还未落,就被凤煜炎一口回绝道:“我不同意。”顿了顿,接着又道:“令姐还在府上休养身体吧,楚公主这时为了他国的一个男人,丢下自己的皇姐不顾,真的合适吗?” 接着不等楚心说话,凤煜炎高喝一声,命人将楚心带下去,“好生招待”。 楚心如何不明白对方这是要软禁自己的意思,不由大怒,然而任她如何闹腾,也改变不了被软禁的命运。 …… 两天后的午时,荒颓的边境战场。 一个看起来又小又破帐篷周边,却围了一圈又一圈士兵严加看守,倒是给这个不起眼的帐篷添了几分神秘感。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被人推着往这边靠近,他身边还拥护着几个高大健壮的男人。 临的近了,一个男人俯身对坐在轮椅上的人道:“嘿嘿,殿下,人就关在里面呢。” “嗯,你们在外面等着。” “是。” 随后帐帘被拉开,阳光射进阴暗的帐篷里,里面的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往角落瑟缩了一下,企图借此躲避刺眼的阳光。观其相貌,赫然是苏倾予。 她似缓了半晌才重新睁得开眼,然后见有一人坐着轮椅背对着光,在门口也不进来,只紧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三殿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说话,阳光太刺眼了。”嗓音干涩,似有几日没进过水了般。 凤煜炎没说话,兀自滚动车轮进去,帐帘随之放下,里面一下子又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苏幸不见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苏倾予浑身一颤。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哑着嗓子问:“怎么不见的?” “这话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什么意思?” 凤煜炎拿出手中那封被烧掉一角的信,语气满含失望地道:“昨日,朱梁退兵了。” “什么?”苏倾予先是惊讶了一声,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甚是合理。 既然朱梁国要陷害她,如今目的已经达到,眼下远不是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毕竟还有另外五国虎视眈眈,天秦再不济,毕竟也是一大国,一旦开战,必定两败俱伤。朱梁国没傻到为他人做嫁衣的地步。 “苏倾予,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枉我那般信任你,将兵权交给你,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凤煜炎将手中那三页薄薄的信纸猛然摔在苏倾予身上,形似怒极。 “我没有……”她摇头,却发现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像在狡辩。 果然,凤煜炎根本不听她说,只冷笑道:“利用两国交战名利双收的感觉怎样?事前将亲属送走,部署周密,看来是早有所图。啧啧啧,苏倾予,你还真是深谋远虑啊,枉小九还一心为你着想,你还真是对得起他。” 她抿唇,却只重复了一句“我没有”,两天不吃不喝,本就饿极渴极,现在心绪混乱,更是头昏脑涨,根本理不清头绪来。 “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那你倒是给我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啊,城主府守卫森严,苏幸一个孩子难不成还能自己跑出府去不成? 朱梁国明明不显弱势,为何偏偏在你名扬天下后选择退兵?若说你跟朱梁国毫无关系,那朱梁国至宝炎焱珠为何会在你身上?朱梁国主又为何会对你百般示好,甚至许你万人之上的高位? 这些,你倒是给我个解释啊!” 凤煜炎语气严厉,声声质问,直叫她愈发头疼,哪里能给他个清晰完美的解释? 更何况,她确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封信提及苏幸,确实是在威胁她,想来苏幸此时已经被虏到朱梁国了。 她沉默了片刻,语不成句地解释:“炎焱珠是朱梁国六皇子所赠,我师傅作证,我们并无过深交情,不过意外救过他一命,他赠我宝物纯粹报恩而已。 幸幸的事我不知情,这封信是对方用来陷害我的……真的,信我……” 说着只觉喉咙越发干涩,便止了话茬。 凤煜炎哪里会信?反而嘲讽:“棠掌门不在,自然任你胡编。苏倾予,这一次,我们绝不会再信你。明日午时,杖责而死。” 给苏倾予宣判了死刑之后,便不欲再多看其一眼,准备离开帐篷。 苏倾予眼前一阵阵发黑,干涩的嗓音有些含糊不清道:“殿下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给我定罪呢,是因为殿下心里都明白吧,我无罪,我没做任何对不起天秦,对不起你跟九殿下的事。呵,或者我该问,殿下在这件事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第456章 受制于人 第456章 受制于人 苏倾予坐在角落,强迫自己清醒起来,认真回想起整件事,从朱梁国突然发难,到被凤煜炎临危受命,军营中一再被刁难,一战成名,遭受陷害…… 总觉得有一双黑手在幕后搅弄风云,不似想要她命,反倒像是在故意害她身败名裂,不得不远走他国一样! 为什么?莫非是她触犯了什么人的利益? 还有苏幸是怎么无缘无故失踪的,城主府固若金汤,守卫无数,除了灵修,一般人根本很难悄无声息的潜进去,而且还有佳静佳文随身保护,临走前她甚至将凤宸珏留给她的两名君家弟子也安排在了苏幸身边……再怎样,也该提前传出些风声来才是。 可是居然什么都没有,直到对方找上门,才得到消息? 除了对方是灵修之外,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有内鬼! 且必须是君家弟子和苏幸都信任的内鬼,在城主府有一定地位。 附和所有条件的,除了凤煜炎,她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对于这整件事,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将整件事串联在一起,所以才无法下定论。 而听清楚她几乎呓语般的话的凤煜炎面无表情,眼神却冷了几分:“怎么,临死之前,还企图找我给你背锅不成?” 她轻笑了一声,略讽,由于嗓子干涩的发疼,过多争辩也毫无意义,索性止了话茬。 凤煜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同样不发一言,离开了帐篷。 她在一片黑暗中昏沉地几乎要失了意识,外面却因为她炸开了锅。 首先便是之前并未参与捉拿她的两位将军,南希和邱尚恒严厉反对处死苏倾予,说是不能因为一纸书信断定其有叛国之嫌。 一切应该等主帅回来,调查清楚事情原委后再作定夺。 不过这些声音都被凤煜炎强行压下去了。 而当何伯分别传信给叶漱和余欢,得知二人苏倾予被抓后,叶漱怒极,差点带上月之暗阁的全部精锐杀上边境劫人。 好在季司了解她,及时传信劝说,最终制止了叶漱的冲动行为,不然若真的闹过去,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此事在外界被大肆宣扬,虽说法不一,但骂声偏多。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走向。 直到行邢之日,一大批朱梁暗卫出现在西北边境,强行救走了虚弱到几乎昏迷的苏倾予,至此,苏倾予被迫坐实了与朱梁国不清不楚的关系。 在前往朱梁国的路上,苏倾予一直被人小心招待,待她不像囚徒,反倒像是贵客。 这般态度倒是让她略有诧异,暗道莫非这朱梁国主真以为陷害她叛国,就能让她认命的为他国效力不成? 中途何伯有偷偷来找过她,只是她暂时还不能走。 朱梁国她是必须要去的,她担心苏幸真的在镜月城的话,她不去,苏幸怕是难保周全。 她身边就只剩了这么一个骨肉至亲,苏圣依自长安乱之后就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连苏幸也失去,她想,她怕是难撑下去。 于是便让何伯暗中随行,叫他见机行事。 行至朱梁国,掀开车窗的帘子,入目所及,满是霜雪之色,无论房屋还是景致,都有一种冰雕雪塑之感,仿佛整个世界都晶莹剔透起来,令人惊艳非常。 街道上行人极少,大都穿着厚厚的皮制袄子,行色匆匆。 偶尔还能瞥见角落里似有一两具抱在一起冻成冰雕的尸体。 她皱了皱眉,这朱梁国好歹也是七大国之一,不至于落魄到百姓生活潦倒至此吧? 又赶了半月的路才行至镜月城,虽说这王都不像之前所见城镇那般萧瑟无人,但较之其他国家来说,却有些冷清了。 好在许是年关将近,爆竹声炸得“噼里啪啦”乱响,倒是平添了几分热闹。 随着逐渐前进,一座模样有别于其他国家的皇宫近在眼前。 白墙银瓦,精致中透着冷冽,与这片霜雪世界辉映,在阳光下更是耀眼的刺目。 然而等进去后,她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奢靡。 一路走去,蜿蜒长廊铺满玉石,就连廊柱都漆银镶金,更让她震惊的是,被侍从引到一座名为“莲香榭”的殿中后,她发现殿里铺满了暖玉,里面错落有致摆满了奇花异草,开的极艳。 对比外界萧条之景,这里简直是人间仙境。 暗叹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看来这朱梁国主是个只顾享受奢靡生活的昏君却是不假。 只是从以往得到的消息来看,这朱梁国倒也算是被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么多年来仍旧雪氏为君,未被推翻…… 她四下打量着,眼神微闪,看来朱梁国真正担起治国大任的,并非是现任国主了! 正想着,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声带着笑意很是猥琐地“美人儿”,唤的她浑身汗毛炸起。 转身就见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其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帝冠,她一见便知此人就是朱梁国主雪丰裴。 她冷眼看着来人,倒是懒得跟其废话,直截了当问道:“我弟弟呢?” “哈哈,美人着什么急呀,”雪丰裴疾步走向她,然后弯腰凑近她吸了口气,一脸享受道:“美人真香啊!” 她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强忍着想要一剑杀了这个恶心老头的冲动,重复问道:“是你将我弟弟掳来的?” 雪丰裴笑眯眯地直起身,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盯着一个垂死挣扎的猎物,直言不讳道:“你弟弟确实在寡人这,好吃好住招待着呢。呵呵,‘掳’字多难听,你弟可是被人送到寡人手里的。” 此话犹如惊雷在她耳边炸响,眼神蓦然一厉,追问道:“谁做的?” “不知道啊,不过也不难猜吧?”雪丰裴耸肩,随口说道。 她咬着下唇,没错,确实不难猜,事实上,她早就已经猜到了,不过是一直无法证实罢了。 “我要见我弟,立刻就要。” 第457章 别等了 第457章 别等了 “哼,你以为你现在是谁?天秦的右相大人,还是作战沙场的副帅大人?”雪丰裴兀自找了个软椅坐下嗤笑道,随即顺手拿起一串红果吃着,接着十分不屑道:“寡人好心提醒一句,阁下现在是寡人的俘虏,寡人一句话,立刻就能让你和令弟身首异处。” 说完又暧昧地朝她眨了眨眼睛,调笑道:“当然,也能一句话让你兄弟二人从此立于万人之上。” 话音落,便用露骨的眼神打量着站立不动的苏倾予,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就仿佛苏倾予现在赤/身/裸/体/,就差遭人亵/玩的错觉。 作为当事人,苏倾予恨不得立刻上前挖掉那双色眯眯的死鱼眼。 只是想到苏幸还在对方手里,只得咬牙忍住怒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想要美人而已。” 言语轻佻,眼神放荡,偏偏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苏倾予心里一沉,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先拖延时间将人打发了,然后好传令给何伯,让他去找苏幸,只要救出苏幸,她就能毫无顾虑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收拾好心情,抬眸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薄薄的笑意道:“陛下如此突然,总得给我些时间考虑不是?”只是若是细看,她眼中却蕴着冰寒。 “自然,给你三天时间,你可以选择随侍寡人左右,也可以选择,同令弟共赴黄泉,呵呵,寡人相信苏公子乃是识时务之人。” 雪丰裴笑眯眯地说完就离开了莲花榭。 苏倾予确定四下没人后,便召来一路跟随隐于暗处的何伯,命其四下查探,务必尽快找到苏幸的下落。 何伯领命而走。 入夜后,莲花榭里迎来除雪丰裴外的第一位客人。 看着蹑手蹑脚,神情紧张地摸进来的青年,熟悉的眉眼,“雪羽臣”三字脱口而出。 对方忙转过身,皱着眉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嚷嚷。” 只是最后一个还含在嘴里,看清苏倾予的模样后,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微微提高了些音量问:“你怎么了,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苏倾予摆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有关于发色之事,她真没兴趣四处宣扬。 许是见她确实没有多谈的兴致,雪羽臣倒也没强求,眼底有着压不住的心疼之色,嘴上却道: “我都听说了,我是来救你走的。父皇好色,还有折磨美人取乐的嗜好,你这模样,落在他手里下场绝对十分凄惨。” 苏倾予暗骂了一声变态老男人,面上却摇头表示自己暂时不能离开,说明原因后,雪羽臣表示自己会帮忙打听,让她先跟他走了再说。 可是她不见苏幸完好无损,如何能安心离开? 雪羽臣见她很是坚决,便也不再坚持,沉默片刻后突然道:“抱歉。” 苏倾予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对方突然跟她道歉做什么。 大概是看出来她的疑惑,雪羽臣解释道:“还记得六年前我经常去云白山吗?” 苏倾予眉尖抽搐了一下,点头,她怎么可能忘记。 雪羽臣解释道:“因为我当初的行为引起了父皇的注意,然后他派人打听到了你的存在,六年前开始,他就一直想得到你了。” “……”苏倾予沉默听着,无言以对。 六年前她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吧,说雪丰裴是变/态都抬举他了。 不过这也怪不到雪羽臣头上啊,雪丰裴对她心怀不轨,又不是雪羽臣的错。 于是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没必要一直挂念着。” 雪羽臣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半晌,然后叹了口气:“可是我一直都记着的啊!其实我之前听说了你在长安的消息后,本想去找你的,只是被兄长拦下了……兄长说长安正乱,我去了平添事端。” 苏倾予点头,这话倒是没错,她为苏家平反,身份公之于众那段时间,长安城确实挺乱的,若是雪羽臣那时候去找她,被人戳穿了身份确实有些麻烦。 只是对方跟她解释这些做什么,她又没期盼过对方会去找她。 觉得有些渴了,她转身欲去倒杯茶喝。 脚镣随之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什么声音?”雪羽臣皱眉问。 苏倾予微微提起衣袍,露出脚镣,耸肩道:“脚上被人戴了点东西,取不下,麻烦死了。” 雪羽臣似乎低声骂了句什么,然后走上前,蹲下身托起拖在地上的链子,摩挲了片刻后道:“我记得国宝库有一匕首,据说是天外陨铁所造,削铁如泥……你等等,我去给你偷来试试。” “……” 苏倾予心里虽然在想,她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理所当然把“偷”字挂在嘴边的,而且偷得还是自家东西。但看向雪羽臣时,眼神里却含着鼓励,像是无声地在说“赶紧去,我等你”。 她真的受够这破链子了。 雪羽臣就像是读懂了她的眼神一般,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正准备走,却突然又回头跟她保证,会替她打听苏幸的下落,叫她暂时不要心急,好好保护自己。 目光复杂的看着阖上的殿门,苏倾予回想起六年前云白山的事,她似乎从未给雪羽臣一个好脸色,时至今日,虎落平阳,对方却一如既往这般全心为她着想是为何? 各种阴谋论轮番在脑海里上演,不过最后却被她一一推翻,实在不得结果也懒得继续多想,只要对方无害即可,其他的以后自会见分晓,想通之后,便安心留在殿里等雪羽臣回来。 只是一直等到次日晌午,没等来雪羽臣,倒是等来另一个陌生的青年。 对方不似雪羽臣那般蹑手蹑脚,而是正大光明的推门而入,就这一个细微的差别,两人身份地位高低似立见分晓。 仔细观其打扮,一身银色华服,冰蓝丝线滚边,袖摆襟口皆绣有精致六瓣雪花,不显花哨,反倒多了几分别致。 这是朱梁皇室衣着特有的花纹。 观其面相,不似雪羽臣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来人眉眼狭长,唇红齿白,端的是一副风流之姿,自有一股欺霜赛雪的气质。 仔细想想,在这朱梁里,怕也就只有被称作“玉鳞公子”的雪之涣符合这般模样了。 她张口便道:“不知三皇子抽空来此,有何赐教?”九分笃定,一分试探。 来人闻言有些诧异的挑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温和的笑了笑道:“不愧是苏倾予,两三眼便能推测出我的身份。” 苏倾予倒是没理这话,兀自坐在那里,想看看对方来此有何意图。 心里却想着,看来这雪之涣比雪羽臣要受宠很多啊…… 雪之涣见她沉默,仍旧笑着,问道:“苏公子不准备请我坐下喝杯茶?这般待客之道似有些不妥啊。” 苏倾予没兴趣与人争那口舌之快,只道:“请自便。” 雪羽臣见她态度如此冷淡似乎毫不意外,自顾自坐到她对面,然后自给自足倒了杯热茶,啜了一口道: “本来我道父皇不惜派遣十万兵马前往天秦,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是个什么人,哪里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如今见是你,心里倒是平衡了些。” 苏倾予十分讨厌对方拿状似打量货物般的眼神看她,眉眼蕴着冷意,讽刺道:“承蒙殿下如此看得起在下了。” 雪之涣笑了笑,像是浑不在意她语气间的讥讽,然后从袖中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推到她的面前道:“别等了,他短时间内怕是来不了了。” 第458章 异常的竹灵玉镯 第458章 异常的竹灵玉镯 苏倾予看着面前之物,已然猜到对方指的是谁,伸手将匕首攥在手里,垂眸问道:“为何?” “他想将一个孩子偷出宫,也就是你的宝贝弟弟,然后被人发现了,惹怒了父皇,被罚去雪灵山禁闭三月。” “……”她有些微的惊愣,更多的却是愕然,她以为雪羽臣只是去帮她打听苏幸的具体下落,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直接想要动手将人救走。 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抬眸问道:“雪灵山是何地,他……会有危险吗?” “想不到素来以清冷矜贵闻名的苏公子,也会关心一个毫无关系的闲人?”雪之涣挑眉,语气微讽,见她不说话,兀自轻笑了一声道: “雪灵山自省殿,位于朱梁极北,雪山之巅,内无暖玉炉火,亦无吃食热汤,一般皇家子弟若是犯错,上山自省都会被赐带炎焱珠,抵抗严寒风雪。 加之自己打猎果腹,生火煮雪解渴,禁闭三月倒是不成问题。小施惩戒而已,倒不会真的闹出人命来,只是……” 他顿了顿,摇头无奈道:“只是那不成器的东西,六年前居然趁我外出治理雪灾,盗走了炎焱珠也不知送予了何人。如今倒是好,种因得果,且看他如何能在雪山上扛过三月之期。罢了,人各有命,生死自有命数!” 雪之涣喝完了一杯茶,起身拂袖道:“行了,东西我也给了,话我也都带到了,就不多留了,苏公子好自为之吧。”说完正欲离开时,脚步顿了顿,瞥向苏倾予时,眼角蕴着冷光: “羽臣秉性纯善,不谙权谋险恶,还望苏公子高抬贵手,不要企图利用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只冷哼了一声,其中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见对方抬脚离开,苏倾予面露沉思,没想到这朱梁国的三皇子,倒是个念及亲情的人。 倒是跟凤煜炎一心想要保护好凤宸珏有几分相似! 抬手摸了摸戴在身上的炎焱珠,思虑了片刻,冲即将开门离开的人喊道:“三皇子且慢。”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炎焱珠对雪之涣道:“早该物归原主的,承蒙令弟照拂了。” 雪之涣见状,眉眼间丝毫不见讶异,看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珠子在她身上了。如今看来,刚才那一番话,倒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接过珠子时,指尖无意间触及到苏倾予的掌心,脸色微变,抬眸犹疑地问:“你很冷吗?” 这殿里铺满暖玉,如暖春一般,就是着单衣也不会冷,再加上身上还有炎焱珠护体,就是再体寒的人,在这里也该暖和起来了才是。 可对方竟手凉如冰…… 苏倾予摇头:“我不冷,一向如此,无碍。”事实上冷热她根本就感觉不到,只是此事她不欲明说。 雪之涣眼底透着些许疑虑,虽然感到奇怪,不过倒是没再问什么。 相较于苏倾予,他更在意雪羽臣的安危。 毕竟雪灵山,可不只是像他说的那般简单……毗邻玄阴岛,背靠冰雪之地,若没有炎焱珠护体,怕是羽臣他根本不能活着走出来…… 没想到父皇居然会为了一个外人,真的对羽臣动杀心……他深深地看了苏倾予,不知该说是自己父皇色令智昏,还是说对面这个男生女相之人是为祸水。 待他拱手告辞后,苏倾予低头看了眼手中单薄而没什么分量的匕首,她不禁有些怀疑,这玩意儿真的能切开那该死的脚镣吗? 叹了口气,死马就当活马医吧,试试也没关系。 然而下一刻,她被惊呆了一瞬后,看向手中的匕首不由露出精光来,宝贝啊,绝对是绝世珍宝。 这薄薄的匕刃切脚上那玄铁刀都奈何不了的脚镣时,比用刀切豆腐还要轻松,可见其锋利程度! 心里赞了雪羽臣一声,三两下除掉脚镣之后,揉了揉两脚踝勒出的一圈乌紫,眉眼渐沉,凤月寒,这笔账她迟早要跟他清算清算。 将匕首入鞘随身收好,正愁没有趁手的武器,这匕首送的倒是时候。 手腕翻转时,手腕滑出袖摆一截,露出腕上一抹翠玉镯子,青竹模样,玉质圆润细腻,光华流转。是当初拜师时,棠无香送她的信物——竹灵。 忽然发现镯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为了看个真切,她走到窗边,抬手对着阳光,细细观察下,发现翠玉镯子里缓慢流动着的,居然是一根根乳白色如发丝般的细丝。 这些乳白色丝状物在流动到凸起的竹节处就会蓦地消失,但是很快又会有新的产生……往复循环,源源不尽。 这是什么,她记得棠无香当初将竹灵套在她手上时,玉质干净剔透,里面根本不像这般浑浊。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白色东西”,她心头总是有些不安,可是这东西好像对她又没什么影响,晃了晃手腕,尝试取下来无果后。 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的一声,稚嫩软糯,从正前方传来。 她抬头看去,一只纯白的小奶猫霎时撞入了瞳孔,蓝红二色如宝石般的鸳鸯眼十分警惕地盯着她,浑身毛炸起,细长的尾巴不安的甩动着,十分人性化。 她挑眉,觉得几分有趣。 一人一猫静静对峙了半晌,忽然传来一些零碎的脚步声,那小奶猫耳朵抖了抖,眼睛十分有灵性的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冲苏倾予“喵”地尖叫了一声,在后者惊讶的眼神里,一下子从窗子里窜了进来。 苏倾予讶异地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缩成了一个小雪球的小奶猫,再一抬头,就见一行人从远处正朝这边走来。 不一会就行至近前。 七八个以白纱蒙面,身着白裙,外罩浅蓝色纱衣的女子,这些女子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裸露的上额眉心点着一对精巧的冰蓝色鹿角花纹,鹿角中间点缀着半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十分精致漂亮。 苏倾予眯起眼睛,盯着看了半晌,朱梁国以雪纹为皇族徽章,这鹿角……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朱梁圣女的标志,中间那颗红宝石应该是朵雪花。奈何距离太远,那宝石又太小,她看不清,无法做出精准判断。 第459章 那夜的刺客根本与神殿无关 第459章 那夜的刺客根本与神殿无关 对方似乎也看见正倚窗而立的她了,直接开口就问:“不知公子可否看见一只白色的小奶猫往这边跑来?” 苏倾予垂眸,眸光不着痕迹地斜睨向角落的小猫咪,只见后者再次露出人性化的一面,居然垂着耳朵冲她摇了摇头,一双异色双瞳里盛了些许慌乱。 随即,她面色如常的对那群女子摇头,道:“未曾。” 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刚才似乎听到那边有猫叫声。” 说着,她还似模似样地抬手随意指了个方向,一本正经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异色,撒起谎来端的是脸不红,心不跳。 那些女子见她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不由都信以为真,拱手作揖谢过之后,纷纷朝着苏倾予刚才指的方向掠去。 苏倾予见人走光之后,挑了下眉,收回目光,看向屋子的一角。 只是此时那里空荡荡的,本该蜷缩在那的小奶猫竟不见了踪迹。 “……”这狡猾的小东西。 她摇摇头如是想到,倒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三天时间晃眼而逝,次日,雪丰裴如约而至。 苏倾予见到此人就大感厌恶,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半点敷衍也懒得给。 “不知苏公子考虑的如何了?” 雪丰裴脸上挂着笑,张口却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眼底并无多少耐心,想来忍耐三日,已是他极限。 苏倾予抬眸,目光略冷:“不知陛下打算许我何等身份滞留宫中,娈宠幸臣?” “只要苏公子愿随侍寡人左右,除了这皇位,只要公子说的出的,寡人都允了。” 饶是苏倾予听了这话都不由神色一凛,她可是异族人,难道对方就不怕她身居高位后谋权篡位吗? 眼前这人,到底将国家当什么了,身为一国之主,昏庸至此,竟还没被人推翻统治,也是真不容易了。 雪丰裴笑道:“如何?寡人曾说许你右相之位并非戏言,只要公子臣服于寡人,无论权势地位,还是奇珍异宝,应有尽有,总好过在天秦受尽折磨,遭人凌辱来的强吧?” 苏倾予眼神愈冷,认真思忖了片刻,眼神逐渐阴暗,倏地朝雪丰裴展颜一笑:“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说着,朝雪丰裴勾了勾手指道:“陛下过来,我说与陛下听。” 后者犹豫了片刻,还是附耳过去。 伴随着苏倾予薄唇开合间,其脸色不由变了几变。 苏倾予说完后,后退了两步与其拉开了距离,同时道:“陛下若是承诺答应我的条件,那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句话说来,语气端的是暧昧非常。 雪丰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他逐步靠近苏倾予,眼底透着淫/欲,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待离得近了,他伸出手勾起一缕银发,放在鼻下轻嗅,痴迷道:“你若为寡人的皇后,寡人便允了你的条件。” 苏倾予动用了全部的自制力,这才强迫自己没有拿出匕首捅死面前这个老男人,抬手覆上对方的手,明眸微弯:“幸得陛下青昧,在下哪有拒绝之理。” 雪丰裴眼里压抑着情/欲的暗芒明显加深,笑道:“好,都依你。”说着,还抬起另一只手覆上苏倾予的手。 宠溺的语气令人作呕,苏倾予压下胃里的异样感,垂眸掩下眼底的冷意,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敛了笑,表情寡淡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望陛下与在下,保持些许距离才是。” 原来这世上,真的能讨厌一个人到对方的一言一行都难以接受,就是一抹假笑也难以在对方面前维持。 雪丰裴只当她性情清冷,生性害羞,也没把她的异样放在心上,又聊了一会后就离开了。 只是他前脚刚走,苏倾予就拿出来匕首,将对方刚刚勾起嗅闻的那缕银发悉数割断,弃如敝履般扬手丢于窗外。 同时拿出一方素帕,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右手,刚才她居然为了争取雪丰裴的信任,主动碰了那个恶心的人。 心中不由对自己产生了几分厌恶,原来她本质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手啊! 想着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眉眼阴沉了几分。 却不料晚间,又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猫叫声。 软糯的,小声的,像是害怕被人听见似的。 待她打开窗子,就看见那只小奶猫站在雪地里,冲着她这扇窗子叫,只是在看见她的瞬间,那只猫倏地炸起了浑身的毛,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迹。 往后几日,都是如此。 苏倾予对此表示十分无奈。 她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长相亦非不堪入目,这小猫咪到底是喜欢她还是怕她呢?若不是喜欢,这天天造访又是何苦?可若是喜欢,又干嘛躲着不见呢? 猫的傲娇性,还真是名不虚传! 她却没有跟其躲猫猫的兴趣,如此反复几次后,再听到猫叫声,她已经能够十分淡定的无视了。 …… 如此又过了几日,朱梁国主突然废后,将立新后的消息席卷各国,引起极大的震动。 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是因为,这新后不仅是个男人,还是即将任职朱梁国的右相大人,更是天秦国的前任右相…… 天下哗然。 天秦西北境内,不日才从族中赶回凉临城主府的凤宸珏闻言大怒,郁结于心,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凤煜炎见状忙劝道:“小九,你伤势未愈,不可动气。” “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凤宸珏擦去唇畔的血迹,眉心封印闪烁不定,一双眸子已经变成了暗金色,直勾勾地盯着凤煜炎,带着仿佛能够穿透人心的力量:“我要听实话。” 凤煜炎皱眉,抬眸微讽:“该说的,我早已传信给你说过了,事事巨细,而你不也已经求证过了?你还想听什么?还是说,小九是在怀疑我什么?” 二人对视间,一方目光咄咄紧逼,另一方坦然中带着沉痛。 良久,凤宸珏才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躁动,抵着头闭上了眼睛。 他没说的是,当他回到君家之后,不顾跟神殿撕破脸皮对质,得知,虽然那些灵修确实是神殿派去的,主要是担心天谴族人会祸乱天下,想要将其捉拿,后来得到棠无香的联名信后,就没再出手了,而那夜一百零八个普通刺客,根本就跟他们无关。 第460章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 第460章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 仔细想想,混元神殿确实根本就不会诛杀苏倾予,毕竟,他们渴求他都来不及,又怎会杀了他。 那么那夜的刺客是谁派来的,这一切为何会发生的这么巧? ‘三哥,是你吗,不惜使出让我回族受罚的手段来支开我,就是为了陷害倾予……’ 半晌后,才重新睁开眼睛,哑着嗓音道:“并非怀疑三哥,只是事出蹊跷,我要去一趟朱梁国。” “小九,”凤煜炎不满地低喝了一声:“苏倾予他再一次背叛了你,他以我天秦龙佩为筹码,成了他国座上宾不说,甚至位及右相之高位,还即将成那朱梁国主的男后,你认清现实,别胡闹了好不好,你身上还有伤,非得为个叛徒深入那龙潭虎穴吗?” “我不信,除非他亲口告诉我。我说过的,无论如何我都信他。”凤宸珏笑着,眉梢眼角却悉堆苦涩:“呐,快过年了,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独在异国他乡定是十分凄凉,我要去接他回家啊!” “凤宸珏,你魔怔了不成?”凤煜炎一忍再忍,闻言却是如何都压不下心中的怒火,咬牙道:“小九,你听着,你若敢踏出城主府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凤宸珏神色复杂地看了凤煜炎半晌,复而又闭上了眼睛,极为疲惫地说:“三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凤煜炎捏着轮椅扶手的手紧了又紧,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出了书房。 凤宸珏整理了一下思绪,冷静下来后召来玥执和他走之前留在府上的两名君家弟子,再次询问有关于苏倾予一事。 只是三人口径依旧一致,都是朱梁国在他走后不久,突然发兵西北边境,苏倾予领兵上阵,名声大噪后,朱梁又突然退兵,紧接着就发现了苏倾予与朱梁国暗中勾结。 在凤煜炎想要惩戒苏倾予时,朱梁又派人将人救走了。 凤宸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君兴,君孝,你二人之前被倾予留在府里了是不是?” 身着绣祥云白袍的两名君家弟子相互对视了一眼,站于左侧的君兴抬手作揖,行过礼后才道:“掌灵,苏公子上战场之前,拜托我二人留于府上,保护苏幸小公子。 只是开战后不久,何伯就来了,说是苏公子觉得还是将苏幸小公子带在身边较为稳妥,便连带着佳静佳文都一起带走了。” “你确定那是何伯?” “嗯,至少表面看起来别无二致。” 凤宸珏揉了揉太阳穴,转而问玥执,这期间是否有何异常之处。 后者想了想,皱眉道:“没有,只是由于将军士兵们十分反感苏公子,以至于苏公子这场仗打的十分艰难。当初与朱梁对战的那十日,甚至是苏公子调遣来自己三千下属,以牺牲半数人马为代价,抵抗住了朱梁十万兵马的进攻。依属下看来……”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了,脸色十分复杂,似嫌弃,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敬佩。 凤宸珏沉声道:“说下去。” 玥执看了他一眼,应了声“是”后,这才接着道:“朱梁传给苏公子的那封信上,说是故意放水,有意成全苏公子名动天下,可依属下看来,朱梁国在这次征战中,实则倾尽了全力,却依旧未讨得半分好。 戈壁之战,最长的那次连续打了三天三夜,苏公子虽未上前线,却以羸弱之躯,衣不解带,三日不曾阖眼,守在后方筹谋布阵,跟下属共渡难关,每每用兵如神,以最少的人马,打的朱梁兵荒马乱,确是难得的军师将才,着实令人敬重。” 凤宸珏知道玥执之前对苏倾予颇有意见,所以如今听他这般夸赞苏倾予,不由挑了下眉,能想象得出戈壁之战打得有多精彩,才能让玥执放下成见,由心的赞叹。 闻言,他倒是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苏倾予一定是被人冤枉的。不然若当真只是作戏,犯不着这般死拼。 而且苏倾予若真有叛国之心,这场戏压根就犯不着演,怎么看,都觉得这更像一个陷阱,故意针对苏倾予,害其身败名裂的陷阱。 所以,朱梁一行,他去定了,至于三哥那里,他暂留式神敷衍一阵,他一定要向天下证明,苏倾予是无辜的,至于背后真相,他也迟早会查出来。 只希望此事能与三哥无关吧! “君兴,君孝,你二人回族去吧。玥执,你也先下去。” “是。” 寂静的屋子里气氛十分压抑,忽然一阵细微的像是泥土被翻动的声音响起。 凤宸珏思绪被打断,不由抬眸,朝着声源看去。 窗台边摆着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花盆,只能看见有一盆土,也不知种了什么。 只是此时花盆中那一看就极为松软的土壤,像是被什么东西拱动似的,不停地外翻。 凤宸珏眼神微闪。 只见一根细长的枝条顶开泥土缓缓延伸了出来,抽枝发芽,不到片刻,就长了一盆郁郁葱葱的枝叶来。 凤宸珏走近,划破手心,将血滴在枝叶上,竟神奇地渗透了进去,毫无痕迹。 不过三五瞬的功夫,他就收了手,一边包扎,一边道:“行了,出来吧。” “哼,小气鬼,就不能多给我点养分吗,我是伤患啊喂。”软软的声音里含着委屈,同时一只小手从土里伸出来扒在花盆边缘。 凤宸珏看着面前的枝叶不断的抖动,扒着花盆边缘的小手因为用力而发白,泥土微微翻动着,却也没别的什么动静,不由无奈地摇摇头,抬手轻敲了一下那只扒着花盆的小手,低声提醒“笨蛋,卡住了,本体先出来,然后再化形啊!” “哦!”闷闷地声音从花盆里传出来,十分委屈。 然后就见一支顶着一簇枝叶的人参从花盆里钻了出来,抖落了满身泥土之后,一阵乳白色的光闪过,一个粉嫩白胖,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就出现在了眼前,尽管模样惹人疼爱,但顶着一头枝叶,张扬舞爪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和滑稽! 凤宸珏伸出两个手指,拎了拎无心头上的叶子,嫌弃道:“你可真给自己挑了个好颜色。” 第461章 论求生欲的重要性 第461章 论求生欲的重要性 “其实我是为你挑的,你这不是快要被绿了嘛!”无心小声嘀咕道。 “你说谁要被绿了?”阴测测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瘆人。 “啊不对不对,其实是我自己被绿了,你看这不都绿出一头枝叶了,嗯,刚才你幻听呢,幻听!” 眼见着凤宸珏抬手就要打他,他忙扑扇着翅膀往后飞去,同时还不忘一本正经的解释,眼里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哼。” 见凤宸珏冷哼了声,收了手,他这才吐了下舌头,抬手摸了摸头,光华闪过,那簇枝叶就变成了头发。 随即扑扇着翅膀,与凤宸珏平视,双手环胸,老气横秋地皱眉道:“话说你怎么能把小七弄丢了呢,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小七的啊,你对得起拿命救人的我吗?” 凤宸珏瞪了它一眼:“我会去接他回来的。” “你别光说,倒是做啊,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日。” “还得明日?咱应该趁着眼下三哥没有防范赶紧走啊。”无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催促着。 “……” “你不去的话我先去了,小七已经很可怜了,眼下又没自保能力,你不担心他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折辱我还怕呢。” “走吧,让你自个儿折腾的话,指不定又招惹出什么麻烦来。”说着,还抬手将飞到眼前的人参娃娃给拍在了地上:“说了不要乱飞。” 无心在地上滚了一圈,“哼哼”了两声,噘着嘴,眼里却含着十足的狡黠笑意。 …… 长安城繁华依旧,无论是之前西北边境发生的戈壁之战,还是现在被传出苏倾予叛国的谣言,似乎都没能对这座热闹的古城产生任何影响。 相对嘈杂的市井,庄严肃穆的皇宫倒是显得寂静了许多,像是一头蛰伏起来的巨兽,周身盘旋着压抑的,暗沉的氛围,本该璀璨辉煌的金黄色琉璃瓦似都因此黯淡无光起来。 偌大的御书房里,凤月寒神情阴郁地坐在御案之后,眼中闪烁着暴虐的光。 苏倾予……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与他人成婚……而且,对方还是敌国的一个老男人。 还真是给天秦国长脸啊! 凤月寒眼神冰冷,叫来暗卫立刻前往朱梁国,务必将苏倾予带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其他各国都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心态。 位于天秦东部的莽商国,帝都临晋城,许是将近年关,城中十分热闹,孩童奔跑嬉闹声,混杂着不时炸响的爆竹声,显出一副盛世祥宁之景。 虽然这不过只是表象,但于普通百姓而言却并不重要,在他们眼里,只要不开战就好。 一家开于市井中的小酒馆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五官深邃的男子身着暗色蟒袍,端着酒杯浅啄,尽管坐在角落里,举止低调,也难掩一身贵气;对面身着胭脂色袄裙的女子则面露愁思的替男子温酒,一副欲语还休之姿。 “依依,怎么了?”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成熟的嗓音听来很是稳重,如今添了几许温柔,倒是格外迷人。 女子怔怔地看着男子,轻声唤了声“亦”,后面却止了声没说下去。 “你在担心苏倾予?” 女子闻言苦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温酒一口饮尽,这才开口:“亦多虑了,我怎会担心仇人之子,只是亦打算何时兑现曾对我许下的承诺?” 她说这话时,盯着男子的眼神亮极,像是倾注了一切情感,只为等对方一个答案。 “依依,”男子露出一个略显无奈地表情,抬手覆上女子放在桌上的手,安抚般地笑道:“再等等,仇人未死,怎可儿女情长呢?” 女子眼中的光倏地破碎了,半垂下眸子,里面似幽深,更多的则是空洞,她抽回手,复杂地看了眼对方,叹道:“我早该知道的……”其实,你并不会娶我啊! 男子表情未变,眼里却一片深沉,佯装不懂地唤道:“依依?” 女子摇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你说得对。” 她不敢将一切挑明,她有预感,有些话,一旦说了,那么就连眼前的温柔,都将无法维持下去。 男子的表情似乎因为她这话更加温柔了几分,他起身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允诺:“依依,苏倾予死之日,便是你我成婚之时。” “亦,不如,让我去吧……” “不,”男子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她道:“苏倾予并不信任你,而我也不舍得让你冒险啊。我会派人去的,你安心待在我身边即可。” “亦!”她怔怔地轻唤了一声,眼神愈加复杂,若是不能许她凤冠霞帔,可不可以,不要待她这般温柔,她真的会忍不住,沉沦下去的啊。 然,她并没看见男子转头之后,嘴角温柔的笑意越发薄凉,眼底盛满算计。 …… 朱梁镜月城,冰雕雪筑般的皇宫内,苏倾予淡然地住在莲花榭里,丝毫不知外界因为她的决定而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也从没想过去打听,像是毫不在乎一般。 就因她这般模样,反倒愈发得雪丰裴赏识。 偶尔过来小坐,也不似原先那般满脑子尽是荒唐事,虽然看向她的目光仍含着掩饰不住的下流,但更多的却是谈国家政事,虽然也不是什么国家机密,但对于她的计划来说,这却是一个好的转变。 苏倾予一开始听雪丰裴跟她谈论这些,心里是有些惊讶的,她差点要误以为雪丰裴就是个昏庸的傀儡皇帝了,却不想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这天,莲花榭外风雪大作,她就坐在窗边,随手抚弄着一把七弦琴,却不见琴弦有丝毫颤动。 不似古木银弦,此琴琴身冰蓝呈半透明之状,犹如冰雪一般,鳞纹隐现,寒气森森,散发着月辉般的琴弦据说是鲛丝所制。 此琴还是一次跟雪丰裴讨论政事时,因为对她的想法很是钦佩,心情大好之下赏她的。 据说此琴有灵,择主而事,百年来无人能拨动琴弦,故而一直置于国宝库落灰。 雪丰裴说灵琴配仙主,初见苏倾予就觉得其有几分谪仙之姿,或许能令此琴臣服,便命人取来此琴,让她试试。 自从失去触感后,她便再未抚琴。 弹琴不似其他,每一分节奏力道都要把控好,不然断弦是小,拨弦间曲不成调反倒惹人心烦。 第462章 踏风迎雪而来的诡秘少年 第462章 踏风迎雪而来的诡秘少年 她本想拒绝,不过看见此琴后,她难得升起几分兴趣,因为,她能感觉到,此琴确实有灵,且透着曲高和寡的孤寂,还有不得良主的暴躁。 孤傲的琴灵! 她始一抚弄,便明白雪丰裴没在骗她,因为那看似纤细的琴弦却僵硬的跟石头雕刻在上面的一样,别说弹琴了,压根就抚不动。 她一下子也被激起了征服心,若不是她灵源被封,哪里轮的到这小小琴灵给她如此脸色看。 于是变向雪丰裴要来了此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用它来消磨时间,聊胜于无。 正抚弄间,手上的镯子竹灵无意间磕着了它,指尖恰巧划过,立即带出了一串琴音。 脑海里同时浮现两个字“藏鲛”,藏鲛琴?是藏(cang)还是藏(zang)? 莫非,这琴弦还真是鲛丝所化?那这琴身…… 细思极恐,她摇了摇头,嗤笑自己想多了,鲛人这种生物,哪可能真的存于这世上。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竹灵”,眼底浮现一抹若有所思。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翠色里夹杂了一丝鲜红,不明显,只有乍然一瞥才能发现,越是仔细盯着,反倒越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 摇摇头,心里想着有机会定要回一趟思华坞,找棠无香给她取了,这镯子戴的越久,越发给她一种妖异之感,心里莫名有几分不安。 下定决心后便没再多想,目光重新移到琴上,又随意拨弄了几下,不成曲调的琴音也极为悦耳。 闻之声乐靡靡,眼前似浮现一片蓝色大海,一只鲛人坐于礁石之上,捧心而歌,嗓音惑人,却徒添了几分伤感…… 她正沉迷其间,房门突然被人粗暴的推开,兴致被打断,她一时有些索然,转头看过去,就见雪丰裴怒气冲冲地走来。 “陛下这是何意?”她问着,面上不带丝毫表情,眼神却含着几分冷意,自从达成约定后,对方已经很久没像这般失礼了。 “苏幸呢?”雪丰裴危险的眯起眼睛,看向苏倾予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警戒。 “幸幸?”她歪了下头,皱眉质问:“臣还想问陛下呢,陛下何时将家弟送还,总是这般拿人软肋要挟,看来陛下对臣倒也不过尔尔。” “真的不是你将人救走的?”雪丰裴见其表情语气不似作假,不由反问。 苏倾予表情讥讽,环顾了一圈空无一人的四周,嗤笑道:“陛下到底是太高看我了,还是看不起您的人的能力?陛下不是安排了一群暗卫暗中监视我?既不信我,大可找下属问问去。” 像是因为雪丰裴的不信任而被惹怒了似的,她连自称都直接改成了“我”。 雪丰裴表情讪讪:“抱歉……” 不等他说完,苏倾予一个眼刀子扫过去,质问道:“所以,陛下不仅不信我,还将家弟弄丢了是吗?还是说,这只是陛下演得一场好戏,实际上,家弟已经……” 像是不敢说出那不详的言辞般,突然止了话音,但从其悲痛的眼神里不难看出,她在怀疑什么。 雪丰裴愣了一下,神情略显慌乱地解释道:“你别误会,寡人待令弟一直如座上宾一般好吃好喝供着,只是今日得人来报,苏幸突然无故消失,寡人以为是你派人将其带走,还未来得及调查,就匆匆赶来了……” 苏倾予表情略显恍惚,像是大受打击一般踉跄后退了两步,喃喃着“幸幸”二字,一向精致迷人的眸子空洞洞的,犹如瞬间被人抽走了灵魂。 雪丰裴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眼看着她要摔倒,忙上前扶住对方单薄柔软的身子,可看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难得生不起任何旖旎的心思。 “你先别急……”安慰的语气略显僵硬。 他身为一国之主,何曾宽慰过别人,能吐出这样一句话已是极为不易,之后再无一语。 苏倾予微垂着头,眼底压抑着一抹晦涩,抬手抵在雪丰裴胸口,强忍着想要将人推开的冲动,抬头间,双眼泛红,泪光点点,眼中一片颓败凄楚。 “劳烦陛下,务必寻回家弟,我身边就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啊……” 此话不假,说来亦是真切。 一向清傲的人露出这般可怜无助之姿,大抵都十分惹人心怜吧。 饶是本只因其貌美而打算玩玩的雪丰裴也不由真的心疼起来。 “美人莫慌,寡人立即安排人四下搜寻,或许是苏幸年幼贪玩,自己跑出去了也不一定,你且安心在殿里等着……”雪丰裴耐心安抚片刻,允诺比帮其找回苏幸后便急匆匆离开了莲花榭。 当殿门阖上的刹那,苏倾予立即敛了眼中的水光,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随即从袖中拿出一块素白的帕子,再次面无表情的擦拭着刚才抵着雪丰裴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那般认真仔细的模样,不知道人见了,估计得以为她手上沾染了多不干净的东西呢。 擦完后,将看不出半点脏污的手帕扔在了一边,准备关上窗子去小憩一会儿。 “喵——” 走到窗边,始一抬眸就看见已经有一阵没见着了的小奶猫正弓着身子站在风雪里冲她叫。 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她不再搭理它之后,它连续来了两三天后就没再来过,也不知现在怎的又跑过来了? 然而不久,她又看见了一个少年顶着风雪朝小奶猫蹒跚而去。 少年似乎在着急地呼唤着什么,兴许是猫的名字,她听不清,只是那只小奶猫只盯着她,对那少年连个眼神都欠奉。 苏倾予并未急着有所动作,而是认真地打量起少年的品貌衣着。 只是风雪迷眼,对方容貌如何暂难分辨,却能清楚地看见对面双眼似蒙了一条白缎,多余出很长的部分坠在身后,被风刮起,胡乱的缱绻翩飞。 瘦削几近单薄的身子骨罩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棉袍,怎么看都有些不合身,仔细看了看其衿口袖摆,果然绣着浅蓝色的雪花,别致中带着薄凉。 既是皇室中人,她不欲跟其多来往,抬手正打算关上窗子,屏蔽外界一切是非。 就听“喵”的一声猫叫,一道雪白的身影光一般从外面窜了进来。 苏倾予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抖落了满身落雪后,弓着身子十分警惕地盯着她的小猫,她眨了下眼睛,像是无声地对它表达着‘既然怕就不要进来’的意思。 随即想到外面的少年,她不由抬头看去。 第463章 #祸心说喜欢你啊# 第463章 #祸心说喜欢你啊# 只见对方明明双眼被蒙住,却仍旧朝她看来,那一瞬间,竟给她一种在与她对视的错觉! 随后就见少年踏着风雪缓步朝她走来,方向并无半分偏差。 她微微蹙眉,这少年好生奇怪,并不想跟其有过多牵扯,准备俯身去将猫抱给他,然后就此别过。 却不想那猫像是看出了她的意思,轻身一跃窜出老远,末了还回身冲她挑衅似的叫了一声,高傲的甩起了尾巴。 “……”她默默无言盯了它片刻,只得作罢。 而此时那白袍少年已缓步至近前,她这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乍然一看平平无奇,非要说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就数那朱红如染的唇了,十分惹人遐想。 再一细细打量此人,第一感觉是瘦,虽不至于皮包骨,但也相差无几;第二感觉是白,白到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皮下青色的血管,像是被常年关于密室不见天日一般。 后知后觉眼前的少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艳感,又带着一股子鬼气似的森然,谈不上违和,处着却叫人有些心悸……面对艳鬼一般的心悸! 少年对她微微一笑,属于少年的清澈声线很是悦耳:“请问,我可以进来找一下我的猫吗?”明明其双眼被白缎蒙住了,可却给她一种,他在看着她说话的错觉。 “你的猫?”她有些不解,暗道这只猫到底什么来头,这前后两拨人找来了,不过她也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点头道:“进来吧。” 说完她就转过身子,准备去外厅等人进来,却不想她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闷声响。 回身看了眼,嘴角微抽,那少年竟是翻窗而进,这也就罢了,也不知到底是眼睛的缘故,还是脚下没站稳的缘故,竟摔倒在了地上。 正要从地上站起来,只是大约是衣袍过于宽大的缘故,总牵绊腿脚,以至于他半晌没站起来。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其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狼狈之色。 “……”她微微抿唇。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抱歉,让公子见笑了。” 她暗叹了一声,走过去,伸手。 少年咬了下唇,抬手却并没有直接放在她的掌心里,而是动作略显笨拙的往前试探着。 她愣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目不能视,不怪她忽略,实在是因为对方给她的感觉就跟他能看得见一样! 比如她无声的伸手,对方也随之伸手企图借力站起来一样! 太奇怪了! 她抿了下唇,弯腰准备将人从地上扶起来,然后下一刻,一道白光闪过,她手背上突兀出现三道血痕。 惊得她忙直起身退后了两步,视线下移,就见一只雪白的小奶猫护崽似的护在少年身前,弓起身子炸起浑身的白毛,冲她龇牙咧嘴叫了一声。 “喵呜——” 她皱了下眉,虽然没感觉,但莫名其妙被猫抓还是很不爽的啊。 抽出一条巾帕裹住伤口,也没法冲只猫发脾气,最终无奈地舒展开眉眼道:“让开,我扶你主子起来。” “喵呜~”小奶猫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竟如听懂人言一般,真的往一旁退开了去,只是那双异色双瞳里的警惕之色丝毫不减。 苏倾予上前,正欲将少年扶起,却不料对方怎的,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她神色一紧,立马想抽回手,只是在看见对方露出凝重表情时,她不由冷静下来,这才察觉对方竟是在给她把脉。 “你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你手好冷,你感觉不到疼……我倒是好奇,公子是怎么了?” 少年借着她手的力道,缓缓站了起来,松了手后就几乎与常人无异般抚弄衣摆,她心里悚然,更觉几分诡异。 下意识地摇头道:“不过是经历了些意外罢了,不是什么好与人说的事。”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真的看不见?” 她有些怀疑这个少年是不是在戏弄她,她虽然没见过盲人,但也不是不懂常识的三岁孩子,真正的瞎子绝不是他这个样子。 “是啊,生来如此。”少年直起身子,对她作揖后道:“我姓雪,公子唤我殊然即可。冒昧请教公子姓名?” “我姓苏……” 她话音刚顿了一下,少年就接口问:“你就是苏倾予,苏公子?是了,我早该想到的,既是祸心领我过来见的人,必定是你啊。” “……”祸心?她看了眼一旁的猫,还不足成人两个巴掌大,看起来灵气十足。 只是这一主一猫到底想做什么? 她皱眉,也不兜圈子,索性直白地问了出来。 少年抿唇浅笑:“公子误会了,我并非祸心的主子。祸心跟我说喜欢你,想以后跟着你,今日是领我过来看看你。他有点害羞,所以,有时候情感表达的可能有问题,你别介意。” 这种见家长后,被对方托付女儿余生幸福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苏倾予眉心不由拧出一道折痕,看着少年一脸认真地道:“我不养宠物。” 至于对方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又从哪里看出来这只对她警惕心高到爆的小奶猫喜欢她,她也没兴趣知道,只知道若是再这样纠缠不清下去,只怕是会徒生事端。 于是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既然你的猫已经找到了,那就带着猫离开吧。”还好自她住进来后,就遣散了多余的宫人,只余两人在前殿门外看守。 许是因为苏幸失踪一事,她有意提点雪丰裴,致使后者倒是撤了监察的暗卫,所以她这里倒是一时成了宫里最冷清一处。 “……” 雪殊然感觉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重创。 “喵呜!” 小奶猫冲着雪殊然叫了声,软糯的猫叫声里似含着几分委屈。 雪殊然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别谁让你抓伤了人家,喜欢人家就不能伤害人家不知道吗?” “呜!” 苏倾予看着在少年柔声训斥下,那只炸毛的猫突然耸搭下耳朵,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尾巴,委屈巴巴地瞅着她。 她心脏都被瞅的一抽一抽的,移开目光,再次开口却是催促雪殊然赶紧把猫带走,趁她忍不住动手将他们丢出去之前。 “好吧,”雪殊然对小猫招了招手:“祸心,走了,别闹了,你看上人家,人家却没看上你。” 第464章 利益大过成本,就是值得 第464章 利益大过成本,就是值得 小猫轻巧一跃,顺着雪殊然的手爬上了他的肩头,低声呜咽声,时不时回头看两眼苏倾予,一副极为不舍的样子。 苏倾予不想自找麻烦,直接无视了它,见雪殊然又要翻窗而出,忙跨步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只是一时没把握住力道,听见倒吸凉气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力道太大,掐疼了人家,忙放松了手。 “你从正门走吧,不然摔在雪地里,动静大了,怕是会引来宫人。” 她自然不是担心对方,只是眼下她身份敏感,不愿意招惹麻烦罢了。 “呵,没关系,不走正门就没关系!” 雪殊然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他笑声里含着几分凄楚。 松了手,见对方安然无恙的落地,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里后,她回了神,阖上窗子,仔细回想着朱梁国皇室族谱,却不管她怎么想,都不记得朱梁皇室还有雪殊然这么一个皇子。 这么一个特殊的人,若是看过,她绝对不可能忘记。 若是她的情报网没出错,若是雪殊然?没有骗她,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雪殊然的存在对朱梁皇室来说是个禁忌,很可能根本就没被记入族谱,对外也从未承认过这个皇子。 所以,这才导致她所得信息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 她做了个深呼吸,摇头不做深思,不管如何,都跟她没有关系。 晚间,她没点灯,只坐在桌子边支着头合着眼,像是在等什么人。 直到午夜时分,一个人影翻窗而入。 浅寐中的她霎时被惊醒,见来人是何伯不由松了口气。 “幸幸安顿好了吗?” “嗯,”何伯点头道:“我将苏小公子交给了叶阁主带回了月之暗阁,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苏倾予点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何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半晌未吐出一个字。 她借着从外面印进来微弱的光,虽然看不清何伯的表情,但是也能看出他不对劲,不由问道:“怎么了?” “公子,现在小公子已经救出来了,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吗?外界有关于你的传闻传的十分难听,你这样自毁声誉,真的值得吗?” “呵,什么是值得?利益大过成本,就是值得。且不说我遭陷害之后,声誉早就毁的差不多了,现在这朱梁国白白送到手上来不收,现在撤走你就觉得值了?”她冷笑一声答道。 何伯还想再说什么,被她打断道:“若是劝人的话就不必说了,我自有分寸。” 何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道:“公子,雪丰裴并不信任你,我来时发现他在这宫殿附近安排了不少暗卫,就是为了避开他们,所以才来的这么晚。”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雪丰裴既然不信任她,又怎会乖乖交出龙佩,随她处置。 然而她本就没想过在短时间内就得到朱梁国,早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突发情况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让叶漱替我照顾好幸幸,别让他再出事了。” 她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惊吓了。 “是。” 何伯劝说无果,只好退走。 本以为自今日后,她这里又能消停好一段时间,哪知道次日一早,她就被声猫叫给叫醒了。 迷迷糊糊的她还以为是在做梦,有起床气的她干脆用被子蒙了头,反正无事,打算多睡一会。 却不想那猫叫声越来越尖锐,叫她的耳膜生疼,阴沉着脸坐起身子,循着声源望去,就见一只雪白的小奶猫坐在距离床不远的位置,甩动着细长的尾巴。 见她醒来,还伸出一只前爪动作十分优雅的舔了舔,斜睨向她的目光里似乎还含着几分鄙视,像是在说天都大亮了她居然还在睡,真是懒到骨子里了。 睡的正香被只猫叫醒,醒来发现那只猫还在鄙视自己是什么感受? 苏倾予表示她现在只想把它剁了喂狗。 许是她的眼神煞气太重,小猫讪讪地放下自己的爪子,略带讨好意味地冲她软软地叫了一声,只是眼神里仍旧有几分忌惮和警惕。 她就不理解了,雪殊然到底从哪看出来它喜欢她的,这玩意儿明明就很怕她吧! 她甚至怀疑,这猫是不是雪殊然安排在她身边的卧底,虽然讨厌她,但是碍于雪殊然的淫威,于是只好强迫自己来到她的身边…… 被自己胡思乱想打败了,她悻悻然的摇摇头,起床洗漱。 至于那只一直缩在角落里盯着她的小猫,已经被她自动忽视了。 自此之后,苏倾予每天不是被清晨照在她脸上的第一束阳光叫醒的,而是在一声又一声软软的猫叫声里醒来的。 精神日渐萎靡的她终于忍不住正视这只执着的猫了。 这天,折腾了多日的风雪终于停了下来,并不是十分强烈的暖阳从窗棂里照进来,暖暖的。 苏倾予坐在半明半暗处,晒着太阳,又不至于被阳光刺了眼。 胳膊肘倚在藏鲛琴身上,支着头眯着眼睛看着踱步过来的猫,道:“你到底想怎样?” 从上次雪殊然对它话说的行为来看,想来这只猫是绝对听得懂人话的, 果然,那猫闻言冲她呜咽了一声,一直竖着耳朵都耷拉了下来,又圆又大的猫眼半垂着,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 苏倾予扶额,想了想,接着道:“这样,我问,是的话你就点一下头,不是的话,你就摇头。” 小猫乖乖地点了下头,看向她的眼睛里居然含着几分期待? “你想跟着我?” 【点头】 “你讨厌我?” 小猫犹豫了一下,点了下头后又摇头,喵呜了一声,也不知所云。 “到底是讨厌还是不讨厌?” 【摇头】,圆滚滚的猫瞳对她打量了一番,然后冲着她的手尖锐地叫了一声,眼睛里含着几分忌惮,细软的毛瞬间就炸起来了。 苏倾予低头,看着隐约露出袖摆半截的翠色手镯,皱眉思忖了片刻,撸起袖摆,将‘竹灵’完全暴露在小猫眼前又问:“你的意思是你不讨厌我,但是你害怕它?” 【点头】 “为什么?” 小猫摇着头喵呜了半天,苏倾予抬手揉了揉耳朵,放弃交流。 第465章 误闯悠然殿 第465章 误闯悠然殿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我身边很危险,所以不养没用的废物,也是为了你的性命安危着想。” 也不知她这句话里的哪个字眼激怒了眼前的小猫,只见它一下子跳起来,冲她龇牙咧嘴了半天,眼睛里居然闪动着泪花? 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时,就见小猫一甩尾巴,怒气冲冲地跳出了窗子,离开的背影隐隐带着几分屈辱?! 她皱眉,表情略显古怪,暗道是不是自己最近太闲了,因为身边没个人聊天,还就真把一只猫当成人来对待了?! 将脑海里各种古怪的想法甩出去后,起身决定去殿外走走,雪丰裴并未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之所以一直待在这座莲花榭里,只是因为知道一旦出门,遇到什么不好相与的人绝对会生事。 不过眼下倒是没有这个顾虑,毕竟在雪丰裴看来,她得知苏幸失踪的消息,若是还能十分淡定那才奇怪了。 她“冷静”多日得不到丝毫关于苏幸的消息,也应该“着急着急”了才是。 理了理衣袍,拉开了殿门,自从进入这座宫殿,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出来。 还得多谢这只小猫连日来的骚扰,让她不用装就已经是一副形容憔悴的模样。 殿外站在两个仕女,见她出来皆不由一愣,随即立马行礼,之后左边的侍女恭敬地问道:“不知公子是否有何吩咐?” “近来心烦,想独自四下走走,你们不必跟来。” 那两名侍女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应了声“喏”。 苏倾予知道他们一定会把消息传给雪丰裴,暗中也有数双眼睛在监视自己,不过她现在在雪丰裴眼里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少年而已,所以就算她要独自四下逛逛,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人出面阻止的。 沿着铺就暖玉的廊道而行,虽然并无感觉,不过见手背白皙,并没有被冻的发青的情况,也就放心了。 缓步而行,状似漫无目的,甚至有几分神志不清的闲逛,实际上她只是目光略有些散乱的欣赏着眼前的雪景罢了。 无论是在天秦国的十年,还是后来去思华坞的那五年,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壮观的雪景。 只见廊道外积雪深的能达到成人腿膝的高度,现在已经被人清理出可供人出入的道路来。 想来这里的人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所以清理出走道后,其余积雪也没作过多处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拐角处,廊道旁,有一颗覆满冰晶的树。 许是前几天的风雪太大,枝桠上的积雪还没落尽,她随手抓了一把,如粉末一般的白雪细碎地躺在掌心,任她如何握紧,掌心的雪都无法团成团,好半晌才逐渐消融。 弯腰曲折的廊道,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 眼前不是雪白就是冰蓝,看久了颇有种目眩之感。 她忙垂下眼睑,盯着自己腕上的镯子看了片刻,她可不想因为看雪看久了而暴盲,已经失去触觉了,要是再失去视觉,那她就真的要成为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了。 当眼前开始出现殿宇宫阁时,她就会表现出一副急切地样子,不顾旁人劝导阻拦,嘴里念叨着“幸幸”,然后推开门冲进去。 因为她的胡作非为,朱梁皇宫里一时乱作了一团。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拐了多少个弯,推开了多少道门,又听了多少声尖叫了,最后她已经懒得去看被自己推开殿门的殿名是什么,推顺手了,见着门就惯性的想去开。 这回她也一样,只是在手挨上房门的瞬间,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侍女着急地大喊“不要”? 怎么了,莫非这里面住着什么了不得的人? 已经推开门的她环顾了一圈殿里的装扮,不同于其他宫殿里,非白即蓝的装扮布置,里面的桌椅全都是上好的沉香木所制,鼻尖萦绕着一股奇特的木香,极能安抚人心的躁动。 屋子里还摆置着几盆兰草,许是因为暖玉的缘故,这屋里的温度偏高,导致这些兰草已经长出了花苞,似不久就会绽放…… 正打量间,一声阴测测的嗓音从一旁传来。 “你怎么会在这?” 这嗓音,有点耳熟啊! 她偏过头去看,就见随意披着一件外袍的雪之涣攥着衣襟,脸色不善的盯着她。 对方眼下一片青黑,脸色憔悴,像是被她吵醒,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状态。 “我弟弟失踪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我要找他。” 反正也是在装疯卖傻,索性装个彻底。 雪之涣沉着脸,见苏倾予脸色不好看,嗓音也有些沙哑,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这些天风雪大作,他大部分时候都不在皇宫,出宫去监督部下清扫积雪,处理雪灾等事宜,回来后大都时候又都在补眠,根本无暇去管其他事。 苏倾予正在考虑着要不要不顾形象大闹一番,一个侍女已经追了进来。 她认识,就是守在莲花榭外面的两个侍女中的一个。 只见那小侍女一冲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声解释道:“奴婢给殿下请安,殿下息怒,苏公子的弟弟前些日子莫名失踪了,苏公子受到刺激,所以可能行为有些……不妥。” “哦?”雪之涣语气不明。 苏倾予心下微沉,在她看来,雪之涣可比雪丰裴聪明的多,也难搞的多,不欲跟对方有过多纠缠,索性四下里看了看,装作一副找不到人就要走的样子。 却不想雪之涣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胳膊,俯身在她耳边道:“苏公子,青天白日搅人好眠,连个道歉也没有,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嗯?” ‘你也知道青天白日了,那还睡什么觉,早就该起床了好吧。’苏倾予忍着想给他一个白眼的冲动,茫然地看向他,一脸无辜地道:“我在找我弟弟,有错吗?” 雪之涣却拉着她往里殿走,同时还对跪在一边的侍女吩咐道:“出去,带上门,告诉父皇,人在我这,晚些时候我会送他回莲花榭,不必来找。” “是。”侍女忙低伏下身子应了一身,眼睛丝毫不敢乱瞄,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第466章 皇家那点事儿 第466章 皇家那点事儿 被拉入里殿的苏倾予心里一沉,不知道对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待听到殿门“嘎吱”一声被关上后,她就迫不及待地甩开对方的手,冷冷地看着他,一副要解释的样子。 “呵,这下倒是不装了?” “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苏公子你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我在找家弟,有错吗?” 雪之涣摇头道:“你这说辞骗骗别人还行,若我没猜错,令弟应该已经被你派人救走了吧?你自导自演这出戏,无非就是想要让我父皇心生愧疚,或是企图借此向我父皇开出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吧?” “殿下也太高看在下了。” “不必掩饰,苏倾予,我知道你并非没能力离开这里,你不走,不过是不想走而已,而不想走的原因只有一个,有所图谋,至于图什么,显然易见,能让你动心的,无非就是朱梁国了。” 说这句话时,无论是他的语气还是表情,都十分笃定。 苏倾予见状索性收起佯装出来的柔弱之姿,又恢复成雪之涣初见她时的那副冰冷样子。 “既然你看的这么明白,难道准备什么都不做,就任我为所欲为?” 雪之涣调整了一下姿势,许是确实过于疲乏了,便倚着一旁的桌子,双臂环胸道:“嗯,没办法,谁让羽臣喜欢你呢,虽然我很讨厌你。” “……”这个理由还真是,简单粗暴。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许你伤朱梁无辜百姓,不许害朝廷忠良之臣,最重要的一点,不许伤害羽臣,他真的很喜欢你。只要你不触及这些底线,我便不出手。” 苏倾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毕竟是一国皇子,饶是凤舒冉那样一心只想离开皇宫逍遥天下的毫无野心之人,在本国昏君当道时,也会出面拼死谏言,而这一心为国为民的雪之涣,在面对她这个明显对本国图谋不轨的他国之人,居然能报以这么宽容的态度?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虑,雪之涣解释道:“父皇并不适合当皇帝,这么多年来我也累了。”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掩去眼中的精光,露出一副疲乏之态:“行了,睡会吧,我连着三天都不曾阖眼了。” 然后便转身朝着一边的软塌走去,同时一句轻飘飘的话传到了她的耳里:“你睡床,我睡榻,留宿在我这,对你取得父皇的信任有好处,安心睡吧。” 她抿了下唇,问:“雪殊然,你认识吗?” 她明显看到,当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雪之涣的背影顿了一下。 “嗯,排行小十,我最小的弟弟。”已经走到软塌边的他微微侧过头,眼角处流露几分冷意:“我不管你是从何处得知他的,总之别去招惹他。” 说完便在榻上躺下,扯过薄被盖在身上,一副拒绝多言的姿态。 苏倾予见状便只好咽下疑惑,并没有躺在那张一看就十分柔软的大床上,而是走到桌边坐下,双臂交叠,头枕在上面小憩。 …… 另一边,雪丰裴得到侍女传来的消息后,不仅没有自己看中的人却被儿子霸占的恼怒,面上反而透出一丝薄喜。 竟真如雪之涣之前所言,雪丰裴不仅没有生气的叫人来抓人,反倒派人过来安抚她,说是正在派人继续搜查令弟的消息,叫她不要着急云云。 睡醒之后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的苏倾予见自己衣袍整齐,便十分淡定地下了床,然后与雪之涣共进晚餐。 至于自己居然能熟睡到被人挪动而不自知的地步,她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殿里点了安神香,以她目前的状态来说,陷入沉睡很正常。 饭桌上,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父皇不会生气?”毕竟之前雪之涣表现的十分暧昧,看在旁人眼里必是遐想万分。 按理说,哪怕在雪丰裴眼里她只是个玩物,在得到之前,也绝不会允许旁人染指的吧。 “因为他希望我的目光能从羽臣身上转移,不管因为谁,只要目光别黏在羽臣身上就好。” 雪之涣语气淡然,夹了一筷子嫩笋片吃着,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苏倾予愕然,眼睛微微瞪大:“你们……” 雪之涣回瞪了她一眼,冷声道:“就是因为有太多像你们这些思想污秽的人存在,所以才导致父皇一再反对我与羽臣亲近,最后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一度想杀了羽臣。 若非我竭力阻止,羽臣现在坟头草都一人高了。现在他就恨不得我立即娶个妃子,男的女的都无所谓。 所以只要我的注意力能被某个人吸引走,哪怕对象是你,他也十分开心。毕竟虽然他不是个好皇帝,但兄弟悖伦的感情,他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他对你还真是偏爱,宁可杀了雪羽臣,也不想你误入歧途。” “哪有什么偏爱,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优秀的皇位继承人。羽臣性子纯良,不适合那个位置,理所当然的就会被父皇当做弃子,皇家一向如此薄凉。” 明明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十分地淡定,可是苏倾予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讥讽感。 她吃了些饭菜后,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雪之涣认真地道:“殿下,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嗯?”雪之涣抬眸,眼神微闪,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开口道:“若是想让我帮你得到朱梁国,就别妄想了。我虽无野心,也不喜称帝,却不代表我会做那叛国贼子。” “殿下想多了,这朱梁国,仍旧是你们雪家的,我要的,只是殿下一句承诺。” “哦?说说看。”雪之涣这回倒是感了兴趣,放下碗筷看向她,只见对面本面无表情的人勾起一抹薄笑,烛火下有种不真实的美感,他不由晃了下神,毫无预兆地低喃了一声:“苏倾予,你真的很好看!” “……” 后来据宫里的人说起,这夜雪之涣的悠然殿里夜灯长燃,二人竟是秉烛夜谈了整整一夜。 第467章 鹿灵殿 第467章 鹿灵殿 次日一早,苏倾予拒绝了雪之涣送她回殿的要求,虽然知道这样能更大程度上获得雪丰裴的信任,但是她眼下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雪之涣拗不过她,告诉她回莲花榭的路线后就随她去了。 出了悠然殿,一路拐过长廊,一声细软的猫叫声突然传进耳里,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倒不是夸张,实在是这阵子被那只小奶猫给折腾的神经敏感了。 循声望过去,只见长廊外一片白茫茫的雪,雪上平坦,并不见有猫的足迹。 暗道莫非是这阵子天天早上被猫叫醒,已经养成了惯性,再加上昨晚一夜未睡,出现了幻觉? 她收回目光,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然而却被吓了一跳。 因为就在她身前不远处,一团白色身影正优雅地坐在那里,甩动着尾巴,一双异色双瞳紧紧盯着她,眼里尽是打量,不过并没有忌惮害怕等情绪,它并不是那只小奶猫…… 看体型,应该是只成猫了! “喵!” 那猫冲她叫了一身,然后扭过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末了又回过头看看她,见她不动,就又叫了一声。 苏倾予虽然听不懂猫语,却也能看得出这只猫是想带她去什么地方。 只是在情况不明,一切未知下,她并不想跟它走。 于是正准备无视它,按照既定的路线回莲花榭。 而那只猫像是通晓了她的想法一般,居然一下子窜到她脚边,咬住她的衣摆,“呜咽”着拉拽着。 “你要带我去哪?”她下意识地问道。 “唔唔!” 莫非…… “你来是想带我去找那只小猫?” 见脚下的猫人性化地点了点头,猫瞳里带着期待和……请求?! “它怎么了?” 问完后就见脚下的猫眼里露出一丝焦急,松开嘴冲她“喵”地尖叫了两声,微微躬起身子,似乎十分暴躁。 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那只小奶猫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不等苏倾予反应,猫“唰”的一下就不见了踪迹。 原来这些猫还怕人? 脑海里的想法一闪而逝,她侧过头看去,就见两个宫女正朝这边走来。 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为了找她,只纯粹是需要经过而已。 转眼间,那两个小宫女就走至近前了,见到她还非常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 隐约间还能听到逐渐远去的二人激动的窃窃私语“传闻不假啊,果然似一个谪仙般的贵公子啊”。 苏倾予摇了摇头,见四下无人,不由想着那只猫还会不会出现,刚才她问完后,它的反应让她忍不住有些介怀。 心里默念着,数到三它还不出现,她就回莲花榭了。 只是她还没开始数,眼前就闪过一道白影,低头去看,刚被惊走的猫已经重新出现在她脚边,并且咬着她衣摆要带她走。 她犹豫了一下,叹了声:“算了,就随你去看看吧!” 见她答应,那猫立刻松了嘴,然后动作迅速敏捷地朝远处掠去。 走出长廊,随着猫走进了雪地里。 对于它来说或许并没什么,只不过是苦了她了,这积雪极深,这深一脚浅一脚踩下去,走动间十分吃力。 它回过头,许是察觉到她不容易,竟也放慢了脚步,每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等她追上来后再继续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苏倾予也没有计算时间的心思,直到她几乎累的气喘吁吁,甚至能感觉到汗流浃背,那只猫才冲她叫了一声,似乎在说“到了”。 她抬头,刚才刚顾着脚下,一直没太留意四周,此时一看,这才发现周边一片白茫茫的,竟是没了殿宇楼阁…… 只有正前方有三座宫殿,呈三角之势,跟朱梁皇宫是一个格调的建筑,一正殿两偏殿,正殿顶端似有一对鹿角般,冰蓝剔透,十分别致漂亮。 刚刚好将高塔围在中间。 对比殿中央有一座高塔,浓郁的墨黑色十分沉重。 这里是……传说中的朱梁鹿灵殿,那座高塔又是什么? 她不解地看向身前的猫,疑惑它带她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喵呜!” 只见它走过来蹭了蹭她的腿,软软的叫了一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十分敏捷的几个跳跃,身影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她微微愕然,这是把她丢下了? 回想起它刚刚的眼神,似乎是想让她进这鹿灵殿里去? 去,还是不去? 她有点犹豫。 这鹿灵殿在朱梁国可是禁地,她若贸然闯入,惊动了雪丰裴,怕是好不容易积累的信任立马就会溃散。 到时候在被问及如何找到这般隐蔽的地方来,她若说是被只猫带过来的,怕不是立刻就会传出她疯了一类的谣言。 只是现实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纠结,因为很快就有两个面覆白纱的女子发现了她。 “什么人?” 二人齐刷刷地亮起了手中的剑,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呵斥。 打量了眼二人,她忽然忆起曾在莲花榭看过同样装束的人去找过小奶猫,看来这神殿和猫之前应该是有什么联系的。 不过应该不会是什么敌对关系才对…… 她想了想,便道:“有只猫带我过来的,不知你们可曾见过它?” 她决定坦诚交代,想来刚刚那只猫应该不会害她才对。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眼中警惕之色不减,但却放下了手中的剑,左边的女子问:“说说看是什么样的猫?” 她简单描述了一番后,二人神色明显松懈, “跟我们来吧!”两人一齐出声道。 引着她进了鹿灵殿,本以为这神殿里也和皇宫一样,无非就是暖玉铺就,以奇珍异宝装饰,却不想里面另有乾坤。 茵茵青草长的正盛,几株桃花开的正艳。 她进去后,竟有几只蝴蝶飞来绕着她翩跹起舞,似在欢迎她一般。 一抬眸就见不远处一株桃花下,有一少女跪坐于地上,头梳云近香髻,斜/插一支嵌珍珠碧玉步摇,身着一袭蓝白烟笼绡纱裙,明明只是一身极为简单的装束,却无端被穿出几分雅致来。 此时正伏在一只同样跪坐于地的麋鹿身上,似在浅寐。 第468章 锁巫塔 第468章 锁巫塔 细细打量,则会发现少女并没有惊心动魄的美貌,只能说得上是秀丽,可越看越觉得对方像是“岁月静好”这个词的化身,蝴蝶环绕,倚鹿而眠,娴静似娇花照水般令人情不禁生出些好感。 回头,见刚引她进来的那两个女子已经不见了,阖上的殿门将外界皑皑白雪悉数隔绝在外,置身其中,恍惚间都有种回到荒野田园间的错觉。 重新正了正身子,正犹豫要不要出声把人叫醒,就见桃花树下的少女已自己悠悠转醒来,看见她后弯起唇角笑道:“你来了!” 嗓音如意料之中那般甜美,似有能涤净人心的力量。 “你在等我?” “嗯,刚才雪儿过来跟我打过招呼。” “那只猫?” “是啊。公子可别小看了它们啊。”少女说着,起身后摸了摸身旁麋鹿的角,说了句“乖,去玩吧”,然后就见那只麋鹿仰起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然后就朝远处奔去。 蝴蝶缠绵在它身边,相映成趣。 少女将目光从它身上收回,然后朝苏倾予走来,道:“我听祸心那孩子说,你嫌弃它是个废物,所以不肯收它?” 苏倾予回想起来,自己貌似说过一句类似的话,不过倒也并非全是因为这个,主要也是为了它好,毕竟她身边有很多危险,她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实在抽不出精力去照顾一只小猫。 说明原因后,少女嘴角似又上扬了几分,打量她时的眼神略显古怪:“公子,长大后的雪灵猫可不需要你的保护哦。 雪灵猫一族生而为妖,并非一般灵物可比,战斗力强到一爪子就能杀死一个修为在三段巅峰的灵修。可塑性极强。 那双眼睛生来可不是为了装饰用的,鸳鸯猫瞳,夺天地造化而生,可窥阴阳,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它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而且,它们生来就有预测吉凶的能力,且不会被幻术迷障所惑,公子带在身边,权当养个能够驱邪避灾的宠物也不错啊。” “……” 少女见她表情泛泛,一时捉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笑容不由淡了几分,无奈地道:“不管你信不信,但好歹给那孩子一个表现的机会啊。这么些年了,它难得碰上个这么喜欢的人,你那么直白的嫌弃拒绝,它真的很伤心啊!” “恕我直言,我真的没看出来它哪里喜欢我。”她这话倒不假,那只小奶猫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愿跟她亲近的样子,哪里像是喜欢?天天清晨扰她好梦,真的不是跟她有仇吗? “那孩子性格别扭的紧,还记得当初你在莲花榭外看到了我殿里的人在找他吗?” “嗯。” “其实那日它是直奔你而去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少女沉吟了片刻,解释道: “雪灵猫一族在朱梁国内,因为异色双瞳的缘故,其实是被视作不祥的存在,所以它们一般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不然必定会招来人族的戕害。 由于它们生而为妖的缘故,对普通凡人反而多加忌惮,因为一旦伤人性命,业障缠身,以后进阶渡劫的死亡率就会成倍翻涨。 祸心年幼,又不是什么柔顺性子,所以它跑出去后,我就十分担心,便立刻派人去找了。呵,不过托公子乱指路的福,直到祸心自己回来,我派出去找猫的人都还没回来。” 使坏被人直接戳破,她微微偏过头,抬手有些心虚地捻着耳垂。 好在少女也只是佯装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就不了了之了,只是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它。它昨天去找你,发现你不在,不敢独自在殿里待着,就藏身在雪地里等了一夜。 吹了一夜的冷风,现在正生着病呢。若非是殊然强迫它不许外出,想来现在应该去你的莲花榭等你了。 雪儿是它的娘亲,大抵是见不得孩子难过,所以才去找你的。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望公子能够担待着些。” 苏倾予闷闷地“嗯”了一声,感觉好像心里某块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有些不适,干脆保持沉默。 随着少女一起出殿进了那座让她感觉奇怪的高塔中后,忍不住好奇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高的一座塔,从别的地方却半点窥视不到?” “别担心,这处只是皇宫的一角,不过是因为结界限制的缘故,故而从别的地方看不见此塔。若非雪儿带你过来,你也是进不来这鹿灵殿地界范围的。” 原来如此,这样一说倒是不难理解了,只是…… “这座塔有什么作用呢?”她不解地问。 少女模糊地“昂”了一声,解释道:“这是锁巫塔,专门为十皇子而建的囚笼。” “!!”苏倾予眼神流露出几分未掩饰好的惊愕。 “知道你疑惑,等上去之后,你直接问他吧,他若愿意说,自会告诉你,若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言的。” 少女说完,抬手一招,只见画在塔壁上,长着翅膀的浅蓝色麋鹿眨了眨眼睛,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低鸣了一声,居然从石壁上跃出,扇动着翅膀,飞到少女面前匍匐在地。 少女翻身上麋鹿的背,对苏倾予道:“上来吧,殊然在塔顶,必须依靠灵鹿我们才能上的去。” 苏倾予眼底蕴着惊奇,走近后忍不住摸了一把眼前这只浅蓝色麋鹿的背,后知后觉自己什么也感觉不到,不由讪讪,不再犹豫爬上麋鹿的背。 少女握着麋鹿的角对她解释道:“这只是借阵聚灵的手法而已,这只鹿不过是灵元具象化的一种体现,并非实体。” “嗯。”她点头应了一声,表示理解。 很快,他们就被送到到了塔顶,在他们下去的瞬间,麋鹿就化作点点光斑消失了。 “随我来。” 少女招呼了一声,然后就率先朝着左手边的位置走去,不久之后,便来到一扇门前,敲了两下,直到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这才推门而入。 第469章 被诅咒的皇子 第469章 被诅咒的皇子 “鹿灵,你来啦!我听雪儿说还有一位神秘客人来访,不知是谁能担得起‘神秘’二……嗯?” 白缎蒙眼的雪殊然尾音突然急转上扬,朝向苏倾予的方向,轻轻拍了拍抱在怀里的小奶猫的头笑道:“傻猫,你心上人来看你了。” “喵~” 他怀里一副病恹恹的小奶猫半睁开双眼,看向苏倾予极小声的叫了一声,随后又耸搭下耳朵,闭上眼睛窝在雪殊然怀里,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跟前不久还在苏倾予面前蹦跶的样子相差甚远。 少女见状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却对二人道:“你们聊着,我再去寻些草药。” “喵!”趴在一旁的猫窝里的雪儿冲她叫了一声。 少女回之一笑:“不客气。” 说完对二人颔首致意后就离开了。 苏倾予在一旁沉默地观看这一人猫沟通现场,一时间心情复杂。 “苏公子别站着了,坐下聊吧。”雪殊然出声打断了她的神游。 二人相对而坐,苏倾予看了眼他怀里的猫问:“妖这么容易生病的吗?”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所见到的,算得上是妖物的好像就只有人参娃娃无心,但也没见有这么脆弱啊。 雪殊然摇头道:“自然不是,雪灵猫一族生养在雪地里,极为耐寒,不过这只是对于成猫来说而已。对于幼猫,严寒环境下,死亡率极高,直接导致雪灵猫极为稀罕,就算在朱梁国境内,也是很难见的。 我也是因为几年前在意外情况下,救下了雪儿,然后又有了祸心。祸心还不足三岁,根本无法长时间抵御外界的寒气,加上郁结于心,一时半会怕是很难好了。” “……那该如何是好?”作为没养过宠物的她,面对一个心理受创,还生着病的小猫,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祸心一直希望你能抱抱它。” 她抿了抿唇,神色稍显紧绷,盯着雪殊然怀里皱巴着脸,紧闭双眼的小猫,她真的好想问对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最后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伸出了手。 雪殊然唇畔的笑极温柔,将怀里的猫递了过去。 只是本软趴趴的小奶猫一靠近苏倾予立刻炸毛,不过因为生病的缘故,挣扎不起来,被迫被苏倾予捧在了掌心里。 苏倾予生怕自己一个没控制好就把这小东西给掐死了,所以动作间极是小心,只是看着抖得更厉害的小猫,不由一脸古怪的看向雪殊然:“你们真的确定,它喜欢我?还希望让我抱?” “……”雪殊然沉默了一瞬,解释道:“祸心说它怕你手上的那个玉镯子。” “为什么?还有,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它的想法的?”若是说对方会兽语,她明明也没听见这只猫叫唤啊,莫非雪殊然还会什么读猫心术不成? “喵呜……”一旁雪儿跟着懒懒地叫了几声。 “跟雪灵猫一族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它们的想法了,你若是愿意收留它,可以以血饲养,时间长了,你们也能达到心意相通的程度。 至于为什么会怕你手上那只镯子,雪儿刚跟我说可能是因为那是仙器一类的法器,祸心毕竟是妖兽,对这些东西总会本能地惧怕的,况且又年幼,还没能达到抵抗这类物品的威压的程度。 不过想来习惯了就好,只要确定镯子不会攻击自己,它应该就能逐渐放下警戒心,克服本能恐惧自由亲近你了。” 苏倾予却因为他的话陷入了沉思,原先她只当这镯子是棠无香送她的可以用来自保的门派信物,如今结合种种情况来看,感觉这里面应该还有她所不知的隐情…… 不过想来棠无香应该不会害她才是,将疑惑埋在心底,准备回思华坞后找棠无香一次问个清楚。 “看,我说吧,只是克服本能恐惧,它真的很愿意跟你亲近的。” 雪殊然的话唤回了她的思绪,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在沉思间,下意识地给怀里的小猫顺毛,现在不仅把毛撸顺了,还把它撸睡着了! 看着睡在自己怀里一脸放松状态的小猫,隐约间还能听见它小声地打着呼噜,模样乖巧到了极致,毫无前些日子对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看着看着,她竟觉得若把怀里这小小的一团留在身边,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只是…… 她目露怀疑的看向对面的雪殊然,对方真的看不见吗?她记得她问过这个问题,对方说不仅肯定了她的疑惑,还说是生来如此,可是不管怎么看,除了偶尔有动作会稍有偏差外,几乎所有表现都跟常人差别不大啊。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许是她长久的沉默让雪殊然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主动出声问道。 “啊,没什么。” 虽然十分好奇和怀疑,可她终究没再问一遍这个问题,毕竟若对方是真的眼盲,她一遍又一遍的戳人家伤口,不仅显得十分没教养,也很不人道。 念及来之前跟鹿灵圣女的对话,她斟酌着开口道:“我有一事不明,可能会冒犯殿下,不知当不当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关于这座塔和我的过去吧。”雪殊然喝了口茶,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解释道:“这座塔名为锁巫塔,是专为我而建造的,我自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这里。鹿灵对外是圣女,对内,却是看守我的监守者。 因为诅咒的缘故,我不能离开这座塔超过三个时辰,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从出生到现在,没出过皇宫,没看过外面的世界,若不是鹿灵,可能我活到这么大就只能认识雪了。” 苏倾予内心泛起一阵波澜,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在对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下如此恶毒的诅咒?将其一生囚禁在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诅咒不能解开吗?” “暂时不得其法。”雪殊然苦笑着摇头。 “为什么?”她低喃,像是在问对方,又像是自语。 第470章 人妖混血的鹿灵一族 第470章 人妖混血的鹿灵一族 “因为,我的母妃,背叛了族人,爱上了一个狗男人,那狗男人看中母妃貌美,对其倾尽宠爱,使得母妃成了众矢之的,怀我时更是被人陷害企图使用巫术害人,还说她怀的是一个能让朱梁灭国的巫子。” 他说着不由咬住了下唇,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情绪,半晌后才重新开口道:“那个狗男人竟听信了谗言而大怒,不仅不帮我母妃,还任由那些贱人糟践欺负我母妃。 我母妃好不容易熬到生产,却也因为那帮贱人,产后大出血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而死,她们也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个妖道,对我下了诅咒,建了这座锁巫塔,将我囚于此……而我也因此生来就背上了‘天降灾星’、‘祸国巫子’等罪名。” 说到这,他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苏倾予空出一只手替他满上热茶,心里除了怜悯,更多地是对民众无知的愕然。 原来人心有时候能狭隘到,连个初生婴儿都包容不了。 直到见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她才开口问:“那这鹿灵殿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妖道就是鹿灵的爷爷,四年前已经去世了。那个妖道之所以愿意帮那群贱人陷害我母妃,是因为他希望攀附皇家,然后让父皇封他做国师。”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父皇最终不仅没有满足他的心愿,而且还在锁巫塔附近建了鹿灵殿,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鹿灵一族成为专门的看守者,以防止我逃离,祸国殃民。” 雪殊然表情实在是太平静了,苏倾予甚至觉得有点奇怪。 按道理来说,他有今天,鹿灵一族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若非鹿灵爷爷,他也不至于被诅咒到离不开这方寸之地的地步。 可是之前看他跟那个鹿灵圣女相处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才是。 莫非这个雪殊然真的心胸宽广,通透豁达?知道一码事归一码事,害他的是鹿灵的爷爷,所以他对鹿灵就毫无芥蒂? 不过……看那鹿灵圣女的年纪跟雪殊然应该相差不大才是,难不成其爷爷当初是抱着还是婴儿时期的她来到皇宫的? 如若不然,既然他并没当上国师,且理应知道皇宫是非多,没必要把自己的孙女拉进来趟这趟浑水啊。 心里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 雪殊然倒是知无不言,只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没找鹿灵仔细了解过。不过我跟她闲聊时倒是了解到,鹿灵一族就剩下她最后一个后人了,那个妖道虽说昧着良心害人,但是对待鹿灵却是极好,他之所以不折手段想当国师,好像就是为了等成了国师以后,好举一国之力为家族报仇。” “鹿灵一族……他们可是灵修?” 联想到来这里之后所见和经历,她猜雪殊然对这方面应该不生疏。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远不止她想的那么简单,只听对方道:“他们并非纯人类,乃是人妖混血后裔,他们天生就是大自然的宠儿,他们能和天地万物沟通。挥手间,就能让一片贫瘠之地,长出花草树木。” “嘶——” 她轻吸了口凉气,本来以为这鹿灵一族应该跟大陆上广为流传的十二家族差不多,拥有着特殊血脉,才会天赋异禀又招惹仇恨! 却没想到,竟是人妖混血…… 看来这片大陆远远不止她所了解的那些,还有很多不为人所不知的秘密啊。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苏倾予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担心宫里有人找,要是她不在的话,怕是会惹出很多麻烦。 于是将手中的猫小心地放进雪殊然的怀里,正欲抽手告别,哪知她刚动,手中的猫就醒了,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一转头就咬住了她的衣袖,闷闷地“喵呜”了两声,看样子十分不舍苏倾予松手离开。 苏倾予微微蹙眉,虽然知道这只猫也不是普通的猫,根据雪殊然所说,这只猫的能力甚至可以用出众来说。 可是她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啊,幼猫又极为脆弱容易生病,再加上这猫三年了才长这么点大,那还得长多少年,才能长大到能帮她忙的地步啊? 这过程中她还要保护它,呵护它安然成长。 真是头疼啊,她身边的并不是什么十分稳定平和的环境,时常会发生暗杀,争斗,陷害等等,她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好,这么个脆弱的小东西跟在她身边,不就是活着遭罪吗? “抱歉,并非是你不好,只是跟在我身边太危险了,这里虽然不自由,但也总比跟着我出去闯荡,丢了性命要强。” 她抽出手,彻底将猫丢在雪殊然的怀里,末了还抬手摸了摸它的头,担心它真如雪殊然所说积郁于心,到时候真要因此不治身亡,她还得被迫背一条无辜猫命。 想想还是先说句软话安抚安抚这猫比较好。 “你真的决定了?其实它真的很好。” “喵呜!” 软软地猫叫声有些无力,小猫蹭了蹭她的掌心,异色双瞳可怜巴巴的瞅着她。 “祸心在向你道歉,说之前抓伤你了,它很内疚。” “喵!” 看着直点头的小猫,她不由轻笑了一声,忍不住又摸了下它的头:“我原谅你了,傻猫。” “雪灵猫一族,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嗯?”苏倾予挑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祸心既然承认了你,就不会再认别人为主。” “为什么一定要认主,一生自由不好吗?” “呵,来不及了。认了主的雪灵猫,若不再主人身边,就会孤独到抑郁,活不过十年。” 苏倾予眯了下眼睛,唇畔清浅的笑意逐渐消失,问:“你在威胁我?” “没有,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 “苏公子不如就收了祸心吧,我知道苏公子五感失一,没了触觉。只要苏公子答应收了它,我便开口请鹿灵帮你恢复正常。” 苏倾予后退了一步,一脸认真地打量起雪殊然,问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想把它塞到我身边,为什么?” 第471章 雪丰裴的阴谋 第471章 雪丰裴的阴谋 “因为祸心是雪儿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药石无医而死。” 苏倾予微垂着头,考虑了片刻后道:“行,那我答应。不过得到我确实恢复了触觉,才会收养它。” 虽然还是怀疑雪殊然这么做有什么不良居心,但是若是收只猫,就能恢复触觉,那么她觉得值得冒险。 日后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就再解决就是…… 想到这,她眼底划过一抹隐晦地杀意。 “喵——” 略显高亢地一声猫叫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眸看过去,就见本来没精打采的小猫此时正睁着一双亮闪闪的猫瞳看着她。 眼睛里盛满了激动和欣喜! “多谢苏公子愿意成全,那么,就请公子从明日起,每晚子时,过来一叙。” “好。” 达成约定之后,苏倾予只直接表示自己该回去了,否认要是被人发现她在这里,估计得有麻烦。 雪殊然也没阻拦,让雪儿先下去找鹿灵,通知鹿灵过来接她下去。 …… 当她避开耳目回到莲花榭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而殿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三殿下?” “你去哪了?”雪之涣一见她进来,就走了过来问道。 “不过是四处逛了逛而已,殿下这是做什么,质问我?我并不记得自己被限制了人生自由。” “父皇找你。” “……”她沉默了一下,道:“你帮我挡了。” “呵,你倒是聪明,基于合作关系,我帮你回绝了父皇的邀请,只是你是不是也该跟我坦白一下,你一早上都去哪里了,嗯?” 要不是雪丰裴派人去他那里请人,他都不知道苏倾予根本就没回莲花榭,而是失踪了一早上。 不想将事情闹大,他只好谎称苏倾予身体受了寒,不舒服,还在睡,等醒来自会去请见雪丰裴。 好在雪丰裴也没追究这件事,只是派人跟他说,等苏倾予睡醒了,去养生阁见他,他有事要跟他说。 想起雪之涣对雪殊然的态度,她决定还是隐瞒的好,于是道:“我似乎也没有向殿下汇报踪迹的义务,况且真的不过只是四处逛逛而已,并没有值得汇报的价值。” 雪之涣眼神略沉,盯着她的双眼看了片刻,冷哼了一声,留下一句让她没事就去养生阁见父皇一趟后就越过苏倾予准备离开。 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嫩粉色。 眼神一凝,不由驻足,伸手去拈那瓣纠缠在苏倾予发丝间的桃花,打量着两指之间的花瓣问:“这是什么?” 虽然由于雪丰裴奢靡、贪图享受的缘故,宫殿里大都铺就暖玉,培育了很多奇珍异草养在温暖如春的殿里。 只是却不曾种过一株桃花,这桃花瓣,苏倾予是从哪里沾到的? 苏倾予眼底划过一抹懊恼,她哪里能料到自己的发丝间会有花瓣,而且雪之涣还能这么眼尖的发现。 只是对方不问,她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开口多事。 雪之涣看了那片花瓣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道:“我说过了,叫你不要去招惹小十。如果我猜的不错,怕是你这刚从鹿灵殿回来吧?整个朱梁国,怕是也就鹿灵殿有桃花了。” “……” 她还是沉默,只要她不点头,对方就算再怎么笃定,抓不到证据,他就没办法肯定。 雪之涣两指用力将那片娇嫩的花瓣碾碎,眉眼深沉道:“最后劝你一次,离他远点,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好相与。” 说完也不等苏倾予回应就离开了莲花榭。 后者略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命人准备热水,昨晚跟雪之涣秉烛夜谈,一夜未眠,现在满身疲乏,所以打算洗个热水澡换个衣裳后,再去见雪丰裴。 这回她换了身黑色锦袍,衬的她倒是越发皮肤白净,眉眼清朗如皎月。 原来她还以为,雪丰裴身边必定时刻都有美人相伴,她甚至都做好了一会儿将见到极为糜烂的一幕。 可是当她真的来到养生阁时,就发现里面雾气腾腾,只有雪丰裴一个人穿着单薄的里衣,颇为不羁地躺在暖玉地板上,半睁着眼睛看着上方,却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陛下。” 她走上前两步,也没行礼,只是叫了一声。 躺在地上的人应了一声,似是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来了,据说你昨晚留宿在了涣儿的悠然殿?怎么样?” “嗯,相处甚欢。” 她没有具体解释,只说了寥寥几字,至于其他的,就让对方自己慢慢猜好了。 雪丰裴长叹了一声,缓缓地坐了起来,面对着她盘膝,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苏美人也坐吧,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见她依言盘膝坐于对面后,他才再次开口道:“苏美人可知,天秦九皇子凤宸珏,此时已离开凉临城,正在赶往朱梁国的路上?” 他说着,一双精光闪烁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苏倾予。 “嗯?”她状似不解一般,微微歪头茫然道:“陛下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呵,想必那凤九殿下来此所为何事,苏美人心里应有分寸才是。我只想问美人,他若来了,你会怎么做,会跟他回去吗?” 毕竟他手上已没有任何可要挟苏倾予的筹码了,若是对方真的想走,他真的能留住他吗? “自然不会,他们凤家亏欠我苏家多少?且不说前皇害我苏家家破人亡,现任国主又对我百般折辱,凤九皇子亦是将我当奴作婢,我为何还要跟他回去?” 看着苏倾予眼里闪过的仇恨和杀意,雪丰裴脸上沉凝不减,又问:“美人心里真的这么想?” “我为何要骗你?呵,天下谁人不喜权势名利,眼下这么好的一个高升机会摆在眼前,我为何要拒绝?与其回到天秦不得重任,反遭欺辱,还不如留在陛下身边。” 雪丰裴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实性,见她渊黑的双眼里除了隐晦的仇恨之外,毫无作假的痕迹,不由信了八分,笑道:“我自是相信美人所言,只是这还不够,我要你等他来了之后,亲自去接见他,请他进宫做客,之后,我就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苏倾予闻言心中顿时不安,目光犹疑,透着无声地询问。 雪丰裴却笑得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 第472章 劫人?暗杀? 第472章 劫人?暗杀? 苏倾予出了养生殿之后,脸色就猛地阴郁了下来。 低垂着眼睑,一路径直晃荡回了莲花榭,心绪仍旧有些烦乱。 直到夜间睡下,她仍旧还在想着白日里雪丰裴的话,睡意被搅得半点也无,只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有几分浑噩。 突然,她耳朵微动,一阵只有踩在雪上时才能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从外面传来。 虽然有几分小心翼翼,但却秩序井然,这绝非是夜间巡逻的护卫! 她呼吸放缓,披袍起身。 片刻后,莲花榭的后窗被人轻轻推开来,一个黑色人影悄然从外面翻了进来,打量了一圈之后对外面的人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就又有五个黑衣人从外翻了进来。 相互之间使了个颜色,然后就见他们一齐朝内殿床边靠拢。 其中一个黑衣人举起刀就冲过来,狠狠砍着朝鼓鼓囊囊的被褥,只是没有两下,他就觉得不对劲。 掀开被子一看,里面哪有什么人,下面分明就只有一个枕头而已。 “糟了!”其中一个人沉声道:“我们被发现了。” 只是他话音没落就被打断道:“怕什么,他都已经废了,肯定还在这殿里,赶紧找,他不是我们对手。” 躲在一人多高的衣柜里的苏倾予将几人间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听来,自嘲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这么几个连灵修都算不上的普通刺客,竟也敢骂她废物。 摸了摸手中的匕首,计算着若是她全力以赴,生还的机会有多大…… 只是现实并没给她太长时间,因为很快就有一个黑衣人朝着她所在的衣柜摸来。 透过柜门的缝隙,眼见黑衣人靠的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屏息,紧了紧手中的匕首。 在黑衣人拉开柜门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出手,快如闪电一把用匕首抹了对方的脖子,一招毙命。 只是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惹来另外五个黑衣人的注意。 见他们朝自己冲来,她神情冷峻,一时竟也跟几人斗的不相上下。 不过她状态不佳,肉搏显然不是几人的对手,更何况对方手握长刀,她就一匕首,不能近对方身,眼看越来越颓势,她暗暗着急。 就在这时,那状似是黑衣人首领道:“苏公子,我们只是想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苏倾予冷哼一声,下手却毫不留情。 她虽然灵源被封,又无内力,但是招式还在,哪怕威力不足过去的十分之一,但短时间尚还能勉强自保。 况且他们打斗时间长了,必会造成动静,引来巡逻的御林军,届时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显然,对方也想到了这茬,相互对视间似乎确认了什么信息,再次围攻起来,竟是不遗余力。 不消一会儿,苏倾予身上就被招呼了几道新鲜血痕。 好在她现在并无触觉,自然也就感受不到受伤时的疼痛,因此这些轻伤根本就无法影响她的行动。 不过她也意识到了不妙,原先这些人是打算活捉她的,可眼下明显是不要命的想要杀了她。 不行,她必须出去搬救兵,不然耗久了,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只是眼下她被五人呈圆形包围在中间,无论是距离窗子还是门都远,任由她如何急切地想要突围,仍是有心无力。 “你们想带我去哪?” “公子去了就知。” 苏倾予咬牙,暗暗想着何伯怎么还不来,看这情况,她却是连一盏茶的功夫都坚持不下去了。 额头冒出些虚汗,如此高强度的围攻令她脸色不由发白。 持匕首的右手肩窝被对方一人的刀尖戳中,虽无痛觉,手中匕首却差点条件反射般的脱手。 她咬牙,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后方传来强烈的杀意,她侧身闪开,突然一声熟悉的猫叫声传进来。 然后眼前隐约闪现了一道白影,只是由于速度太快的缘故,以至于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觉,还是敌方的刀背反光。 不过下一刻她就知道,这并不是她的错觉,因为有一个黑衣人突然惊恐地压低嗓音吼了一声,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她侧过头一看,就见左侧的黑衣人左肩上扒着一只小奶猫,而猫爪直接穿透了此人的脖颈,血流如注一般流淌着。 见她望过来,那只小猫怯生生地看着她,猫瞳里满是惶恐和羞涩,弱弱地冲她叫了一声。 “喵~” 如果能沟通的话,她真的好想问,它在羞涩什么?她敢肯定,这一定不是她的错觉。 她沉默了一瞬后,表扬道:“干得好。” 像是得到鼓励一般,猫瞳里闪过一丝嗜血,动如闪电一般朝着已经看呆了的几个黑衣人蹿去。 那几人哪里还敢停留,这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死猫杀伤力惊人,就是再想杀了苏倾予,他们也得先保命才是。 于是争先恐后地朝殿门冲去,却又闻一阵匆忙繁杂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众人心知是夜里巡逻的御林军终于察觉到了异动过来了,苏倾予顿时松了口气,那几个黑衣人忙有转头朝着后窗的方向掠去。 不过早已恭候在此的小奶猫正坐在窗棂上,优雅地舔着爪子上的血,看向几人的猫瞳里带着几分人性化的轻蔑和不屑。 然后圆圆的猫眼一眯,猛地朝其中一人蹿去,再次一爪子收割了一条人命,粗暴利落。 苏倾予突然觉得这只猫真是……越看越顺眼! 而其他几人见此,像是瞬间被激起了凶性,眼神无声交流了一霎,其中两人留下跟猫周旋,另一人转而攻向苏倾予,看样子是打算死也要她陪葬了。 眼看小奶猫见状后凶性大发,苏倾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祸心,不许杀人。” “喵呜!” 得到命令的猫闷闷地应了一声,微微发红的双眼透着几分不尽兴,不过却似不敢忤逆,只乖乖与二人周旋。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同时有人喊道:“苏公子,出什么事了?” 许是里面的打斗声不断,所以外面的人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已经暴力破门而入了。 第473章 搭救 第473章 搭救 而早在他们冲进来的前一刻,苏倾予就已经对祸心使了个眼色,命它赶紧先撤了。 有了一批御林军加入,本就被祸心折腾的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两个黑衣人不久就被活捉了,只有跟苏倾予缠斗的那一个通过跳窗逃了出去。 然而不久,就从外面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苏倾予快步走到窗边一看,白茫茫的雪地里赫然躺着一具新鲜的黑衣尸体,从脖子处流出的血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雪,是谁干的,显而易见。 “……” 她抿了抿唇,丝毫不见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有几分凝重。 因为她之前忽然想起,雪殊然对她说的,雪灵猫一族为妖,日后晋阶需要渡劫,妖修炼更逆天,相较于人类灵修,它们几乎是于九死之地夺一线生机。 所以刚刚一想起,她就立刻出言制止了祸心继续造杀孽。 可没想到,这傻猫最后还是杀人了。 “公子,您受伤了,属下立刻给您传太医过来医治。” 一旁的两个闻声赶紧来的侍女见状惊呼一声,忙上前扶着她道。 苏倾予拂开二人的手,转身冲羁押另外两个黑衣人的御林军急声道:“快检查一番他们舌下有没有压着毒丸,防止他们自杀……”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二人已经无力地歪倒在了地上,瞳孔涣散。 一旁的御林军连忙蹲下查看,片刻后起身面向苏倾予单膝跪地道:“抱歉,怪属下等疏忽,此二人已服毒自尽,请公子责罚。” “罢了,下去吧,安排人来收拾一下。” 苏倾予摆摆手,并没哟要惩罚他们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侍女见她衣衫上都是血,念及雪丰裴的吩咐,担心她出个什么好歹,忍不住再次提醒:“公子,您受伤了……” “传太医吧。” 这回她倒是很快就接过了侍女的话。 那侍女应了一声后便小跑了出去。 此事很快就惊动了宫里的一众,御医刚处理好她胳膊上的一些伤,雪丰裴便过来了,询问关心了一番后就走了,然不久,雪之涣也来了。 问她可知是谁派来的,又为何要杀她。 只是这些问题,她自己都尚且一片茫然,哪里说得清,便只得摇头说“不知道”。 因此还被雪之涣嘲弄“一问三不知,要你有何用”。 不过对此一向不怎么上心的她并没在意这句戏言,三两句敷衍准备将人送走。 哪知对方神情一凛,转而问道:“我看过那几具尸体,其中一具比匕首抹脖而死,两具服毒自尽,死法正常,只是另外三具尸体无一不是被什么穿透脖子而死,不知苏公子可否可我一个解释?” 她摇头:“不知。” 雪之涣咬牙:“苏倾予!” “嗯。” “……” 被她这幅不咸不淡明显拒绝交流的姿态弄得无可奈何的雪之涣无力地长叹了一声,摆手道:“罢了,最后劝你一句,有些东西别去碰,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谢谢。” 雪之涣闻言未置一词,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莲花榭。 苏倾予遣散伺候在殿里的宫人后就坐在那,打发时间似的拨弄烛芯,她在等,一等何伯,二等祸心。 她相信那只猫现在绝对等在殿外,准备找机会进来。 果不其然,殿里刚静下来不久,一道白影就从窗外跃了进来,然后十分优雅地踱步到距离她不远的位置,冲她叫了一声,猫瞳闪闪发亮,一副求夸求抱的姿态。 只是其沾了血污的白毛一咎一咎地黏在一起,怎么看都给一人脏兮兮的流浪猫的感觉, “叫你不许杀人,没听见吗?” “呜!” 像是没想到苏倾予会呵斥它,它怔了一下后,低下头,呜咽了一声。 看着它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苏倾予顿时感觉所有的话都梗在喉间,咽不下吐不出,良久,才叹了口气,俯身捞起小猫,倒是毫不嫌弃它身上的血污问:“不是病了,怎么又过来了?” 祸心蹭了蹭她的掌心,没有叫,猫瞳里闪动着委屈的光。 苏倾予顿感无奈,她这是魔怔了不成,企图一只猫能开口回答她的问题不成? 走进内殿安置好祸心后,又吩咐门外的侍女准备热水送来。 准备先把这只猫给收拾干净了再说。 半个时辰之后。 苏倾予觉得乏了,便趴在桌子上浅寐,祸心就蜷缩在桌面上,与她面对面睡着。 由于左右都赶不走它,索性随它去了。 想着等到明晚子时去鹿灵殿,她定要找雪殊然问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喵!” 刚入睡,耳边就传来一声猫叫,她警觉地睁开眼,就见何伯翻窗而入,只是观其脸色,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 “属下该死,居然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让公子受惊了。” 何伯上前突然单膝下跪,沉声解释自己没有及时现身支援的原因。 苏倾予迷糊的大脑顿时清醒了大半,身体快过大脑起身将何伯扶起道:“无碍,可查到是何方势力?” 何伯在跟她十多年了,帮她诸多,亦师亦友,亦和亲人,她从未将她当做属下看待。 何伯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道:“根据沿途发现的蛛丝马迹推测,应该是长安城那位派来的人。” “凤月寒?” “正是。” 苏倾予低头沉思,凤月寒莫非还不肯放过她,一定要将她带回去弄死才甘心? 他是不是忘了,是谁将他捧上那个位置的? “我知道了,你也多加小心,我明日找雪之涣想办法给你安排个合理身份,总躲在暗处也不是长久之计。” “多谢公子。” 何伯离开后,她便安心上床准备睡了,只是祸心居然要跟她同塌而眠? 想到要是半夜惊醒,看到身边有对亮闪闪的猫瞳,她绝对会吓到想杀猫的。 所以毫不犹豫地将猫给赶到床下去了,反正满殿铺着暖玉,也冻不着它。 次日醒来,祸心已经不见了。 她去找雪之涣,借给莲花榭添加人手的由头,将何伯正大光明的安排在身边。 直到夜晚之时,苏倾予留下何伯在殿中,准备应对突发情况,而她则换了身黑袍,用帽兜掩住了那雪色,独自前往鹿灵殿。 许是因为鹿灵圣女提前吩咐过的缘故,所以她的到来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被人领着进了那道厚重的漆金大门后,茵茵青草,桃花蝶鹿,一如之前那般模样。 鹿灵换了身蓝紫色的纱裙,盈盈朝她走来,浅笑道:“走吧,我们去偏殿。” 途中,苏倾予问:“如何治?” 鹿灵回头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来便知。” 第474章 恢复 第474章 恢复 出了正殿左转,穿过回廊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苏倾予终于看到所谓的偏殿大门。 明明从外看两座偏殿就分设在正殿左右,相隔不远,却不想走起来却有好一段距离。 两扇如正殿大门一般的青铜门紧紧闭合,上面绿绣斑驳,一只青铜鹿头仿佛是从门内延伸出来的一般,闭着眼睛凸出门外。 鹿灵将手放在青铜鹿头的额上,浓郁的白光溢出,青铜鹿角也竟生辉,与鹿灵呼应。 接着,苏倾予就看见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本该是死物的青铜鹿头竟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双血红的鹿眸透着丝妖异。 隐约间,耳畔似传来一声低沉的鹿鸣声。 那只青铜鹿头幽幽地瞥了眼苏倾予,然后就融入了青铜门后不见了。 “可以了。” 鹿灵轻声说了一句,轻轻一推,一声沉闷的嘎吱声后,两扇一看就极为沉重的青铜门居然就这样轻飘飘的开了! 苏倾予跟在鹿灵身后,在通过青铜门打开的缝隙时,她不由左右看了看,企图找到那只消失的青铜鹿头,然而无果。 偏殿内极阴极暗,踏进去的瞬间,只觉得脚下似有股神奇的力量托举着她,少了踩在地面上那种脚踏实地之感。 身后青铜门戛然关上,整座偏殿顿时陷入了一片黑黢黢的境况。 忽然,一阵蓝紫色的光从前方幽幽腾起。 鹿灵转身对她笑道:“抱歉,请别担心,这里是‘生源殿’,空间混沌,光线没法渗透进来。” 苏倾予抿唇不语。垂眸看着她手里提着不知何时,从何处拿出的青莲灯笼,蓝紫色的光照亮了脚下方寸之地,她看见自己和鹿灵的……倒影! 轻轻动了下脚,一圈涟漪自脚下泛开,这是水面?! “呵,公子不必再试,你我脚下确是活水,水乃生命之源,故名生源殿。” 鹿灵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提着的灯笼朝她脚下晃了一圈,借着朦胧光线,可见水下升起无数豆粒大小的蓝色光点,不急不缓的朝她脚下聚拢而来。 不消片刻,她脚下就形成了一个发蓝光的“圆盘”,却是那无数光点汇聚而成。 鹿灵温笑了一下,转过身继续朝前,每走一步,便有无数光点自脚下水底深渊而出,飞出水面,如尘埃一般,在空中漂浮不定,如栖在草丛里的萤火虫被人惊动的四散开来般。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问。 “水灵息。” 没有过多的解释,苏倾予隐约也能猜到些许,便没再多问。 二人保持沉默继续前行。 在水灵息微弱光芒的照拂下,苏倾予得以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座偏殿,穹顶极高,甚至远远高于正殿穹顶的高度。 若她没记错的话,从外面看,两座偏殿修建的明明都比正殿矮上些许。 而四周更是离奇,虽然殿内光线稍暗,但却已经达到目能视物的程度,可眼下她环顾四周,却一片朦胧,就仿佛视线被扭曲了一般,永远看不清自己所处到底是何环境。 鹿灵突然出声道:“到了。” 苏倾予朝正前方看去,只见鹿灵提着那盏灯笼绕着前方虚空走了一圈。 仔细观其走位,却是逆阴阳的走法,隐约能听见对方在呢喃着什么,却半个字也听不清。 她知道,这已经涉及到鹿灵一族的秘术,自带隐匿的效果,旁人无法窥得。 鹿灵突然站定,将手中那盏青莲灯笼抛了出去,一阵白光闪过,那盏青莲灯笼竟化作一朵巨型紫莲,悬浮在半空,滴溜溜的旋转。水下,竟也缓慢升腾起一座青玉莲座。 在这座封闭的空间里,无端起了一阵凉风。 空中飘着的水灵息不断被紫莲吸入,浅蓝色光芒渐盛。 一切事毕,鹿灵转过身。 “苏姑娘,” 鹿灵始一开口,她心里不由小小震惊了一下。 只是不等她出声,对方就已经主动开口解释了。 “初见你,我便知你是女子,除了因我天赋的缘故,还有姑娘身上独属于女子的轻盈,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呵,不过苏姑娘假装的已经很好了,想来大部分普通人应该都察觉不出来。” “想来姑娘女扮男装,必有不得已的理由,所以鹿灵才没有拆穿姑娘。” “姑娘可放心,我也并未跟殊然提起过此事。” 话全都让对方给说了,她除了“嗯”一声,也没别的什么话可说了。 鹿灵笑笑,接着道:“姑娘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想来五感失一也是因为凤氏血咒缘故吧。凤氏血咒霸道之处不必我多言,姑娘应该最有体会,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提醒姑娘一句,” 鹿灵脸色微凝,斟酌了会,这才接着道:“恢复触觉不是难事,甚至可以帮助姑娘封印血咒三年,我不知道血咒如何解,所以一旦三年后,姑娘没办法解除血咒,或者使血咒状态沉寂,那么姑娘很可能陷入五感全失的窘境……”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听的人已能会意。 “封印血咒后,我的灵源是不是也能解封,不再受血咒限制?” 理论上本该如此,只是谁料鹿灵却道:“只能恢复三成,而且并不稳定。也就是说,你随时都可能再次无法使用灵力。” “没别的方法帮我解开灵源的封印吗?” 鹿灵摇头道:“必须解除血咒,或者使得血咒沉寂,封印自能解开。” 苏倾予叹了口气,点头道:“那么,麻烦你了。” “姑娘客气了,”鹿灵摇头道:“我做这些,除了因为是殊然的请求缘故,我也有个条件,希望姑娘能应下。” “嗯?” “无论如何,姑娘都不得伤害雪殊然性命。” 苏倾予与她对视,微弱的光芒下,对方的眼睛却是极亮。 隐约间明白了些什么,但还是皱眉问:“假如他要害我呢?” “他不会害你,我保证。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防着他,因为他对你绝无加害之心。” 苏倾予闻言便没再说什么,颔首表示没问题。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雪殊然不加害她,她自然也不会做什么。 “多谢苏姑娘,苏姑娘请上青玉莲座,接下来的事,交给鹿灵就好。” 苏倾予看着由水化作的阶梯浮现在莲座前方,她挑眉,拾阶而上。 盘膝坐在莲座中央,低眸,见鹿灵抬手一招,一只半透明的麋鹿脚踏虚空而来,绕着鹿灵转了一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胳膊,低鸣了一声。 然后便朝着莲台上的苏倾予奔去,水灵息在它身后形成一道浅蓝色的溪流,被牵引着随着它绕了苏倾予一圈,头顶紫莲忽然降下一道紫练,将苏倾予整个笼罩其中,形成了一道紫光茧。 鹿灵盘膝坐在水面之上,双手掐诀,念动真言。 空间中的水灵息随之躁动着。 锁巫塔中,抱着祸心的雪殊然像是心有所感一般,透过窗子,蒙着白缎的双眼却朝向下方的鹿灵偏殿。 明明眼盲,却生生给人一种目能视物的错觉。 …… 转眼间又过去了七日。 这天,苏倾予正在莲花榭抚琴,祸心蜷在她脚边,长长的尾巴慢悠悠地甩动着。 自从昨晚鹿灵殿治疗结束后,鹿灵就告诉她,以后不必再去了。 其实不必对方说,她也知道,触觉已彻底恢复,虽然灵力感知微弱,但聊胜于无。 只是不同以往,结束后,鹿灵会亲自送她出去。 这回结束后,鹿灵只是打开了殿门,然后让她自己出去,并告知她如何上锁巫塔的方法,嘱咐她按照约定,前去接祸心。 由于光线暗淡,她看不清鹿灵的表情,也不知其到底怎么了,只是隐约觉得对方有点不对劲。 出了偏殿,趁着青铜门关闭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最后看见的画面,就是鹿灵上了她一直坐着的青玉莲座,侧睡在其上蜷缩着,紫莲翻转,将其笼罩其中,接着连人带莲一起沉入了水底! 而对方惨白的脸色,让人心悸! 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因由,但大抵也能猜到些。 对着已经彻底阖上的青铜门微微弯了下腰,血咒非人力可抗,即使是半妖,压制起来应该也很不轻松才是。 既然对方帮了她大忙,她自然不能辜负对方的期望。 按照约定,她应该收下祸心。 随后去了锁巫塔,接了祸心回莲花榭。 让她比较在意的,是她去接祸心时,雪殊然的表情…… 第475章 相见(上) 第475章 相见(上) 突然松懈的释然,夹杂着些许难过的复杂,她有些看不懂那种情绪。 念及出偏殿之前所看见的那一幕,她心有忧虑,便问,鹿灵怎么了。 对方没说,只告诉她记得以血饲养祸心,不多,一滴足矣,时间久之,它们之间自生羁绊,而她也能听懂祸心的心声,而且,这也能让祸心加速成长。 而后便让她离开锁巫塔,往后不必再去。 停下抚琴的手,看了眼脚边的祸心。 许是因为她突然停下来的缘故,小奶猫也同时抬起头看着她,圆圆的猫瞳自从喝了她的血后就变成了黑色,水润的黑眸正闪烁着疑惑,软软地冲她叫了一声。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 很快,何伯进来禀报:“公子,雪皇派人来找你去御书房议事。” 苏倾予顿了一下,交代道:“知道了,替我照顾一下祸心。” 见何伯点头,她便出了莲花榭随雪丰裴派来的人前往了御书房。 来到肃穆寂静的书房,闻着龙涎香,苏倾予不适的皱了下眉,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见雪丰裴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似乎一时也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不由主动出声道:“陛下有事找我?” 安静…… 除了朱笔批阅奏折时发出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 苏倾予坐在一旁耐心的等待了片刻后,雪丰裴这才抬起头来道:“嗯,对,有事找你。” 放下手中的朱笔继续道:“据可靠消息,凤宸珏明日就将抵达镜月城。” 苏倾予惊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关键是她派人怎么都打探不到凤宸珏的行程,雪丰裴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呵,大概是担心你,想早点带你回去?” 见苏倾予不说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道:“还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不?” “嗯。” “那就行,明天人到了之后,最晚后天,他一定会联系你,到时候我会安排个人随你一起去见他,将他请进宫里来。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呵,他毕竟是一国皇子,既然来了我朱梁国界,不设宴款待一番,怎么也说不过去啊,苏公子你说是不是?” “嗯。” “那行,请你过来主要也就这么个事儿,苏公子没有异议的话,就先回去吧。” 许是见苏倾予脸色不太好看,雪丰裴说完事后也没多留她,更没多说别的什么话就主动开口放人了。 苏倾予颔首,微蹙着眉就出了御书房。 到了外面不由深深地吸了口充满寒气的新鲜空气,御书房里的龙涎香也太浓了些,不习惯这个味道的人,待久了几乎喘不过气。 想到可能明天就会见到的人她就一阵头疼,凤宸珏,他怎么就不能耐心等等她呢,这不是自个儿往坑里跳吗? 还有,雪丰裴的消息都是从哪儿得来的,凤宸珏身边有内奸? 思考了片刻后果断放弃了,一切等见着人了就知道了。 这夜,苏倾予睡得格外不踏实。 她做了很多梦,梦见凤月寒要杀她,凤煜炎其实就是幕后黑手,而凤宸珏也不信任她,来朱梁国就是为了抓她回去接受制裁……还有神殿,倾城和灵溪,最后甚至梦见了在思华坞的那五年时光—— 那片总是散发着莹润光泽的月光海棠林,棠无香坐在树下抚琴。 见她过来了便问,“不回房睡觉来这做什么?” “这里睡觉比较舒服。” “小心着凉了,你身子骨弱。” “嗯,师傅弹得是何曲子?真好听!” “一位故人教的一首还未来得及命名的曲子罢了。” “师傅可是在想她?” “没有,我谁也没想。” “师傅可有喜欢的人?” 垂眸拨弄琴弦的棠无香顿了顿,缓缓抬起眼睑,深邃透着沧桑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嗯”了一声道:“她出了意外,我要救她,倾予,你能理解我吗?” 说完,他的表情眼神一下子就全变了,嗜血又狰狞,扑过来掐住苏倾予的脖子,而苏倾予手腕上的竹灵也一下子发出了乳白色的光,那些白色丝线般的絮状物竟从镯子里射出来,然后将苏倾予整个缠缚住,迫使她连还手的余力都没。 苏倾予一下子从噩梦里惊醒,苍白着脸,额头满是冷汗,惊魂不定地躺在那喘着气,像是一条离水的鱼。 “原来是梦!” 按着太阳穴缓缓坐起身子,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压惊。 她怎么会做这些梦,凤月寒凤煜炎那些都能理解,基本都可以确定是现实里发生过的事,梦境重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而凤宸珏的事,也可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最后梦到棠无香…… “啧”了一声,梦境里的场面太真实了,那些已经过去很久的场景,梦里重现,甚至连对话似乎都半点没差。 看了眼手腕上的竹灵,清冷的月光洒进来,里面絮状物般的银丝缠绕流动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比第一次看到时要多了一些。 不由再次回想起那次在月光海棠林,只是越想越觉得,棠无香那次说完话后看她的眼神,好像格外的沉凝奇怪! 里面压抑着的是她读不懂的东西! 略显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她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受了梦境的影响而产生的臆想。 若是棠无香真要害她,何苦费这么多事,早在她十岁那年动手,不是轻而易举吗? 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用世间俗语安慰了自己一番,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下意识的蜷缩着。 祸心早在她醒的时候就被惊醒了,跳上了苏倾予身旁的凳子,眼见她平静了下来,便咬着她的袖摆朝着床的方向拽了拽,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 苏倾予伸手捞过猫,重新躺回床上睡下,不久又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同样不安稳,以至于早上被人叫醒时,眼皮都沉的有些掀不开。 “咚咚咚——” “苏公子,陛下有请。” …… 镜月城。 街市过往的行人并不多,大都脸上虽带着即将过年的喜庆,但也都行色匆匆。 第476章 相见(下) 第476章 相见(下) 好在孩童的欢声笑语和爆竹声响冲淡了这座冰城的冷情,多了些热闹和烟火气。 一个身着玄袍的青年牵马入城,相较于城中都身着皮衣棉袍的朱梁人,这个青年衣着明显过于单薄了些。 衣带飘飘,一头墨发用银冠束起,五官虽然普通,但那一身高贵气质还是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很显然,他并不是朱梁本国人。 这身与众不同的打扮让他顿时成了满城的焦点。 青年眼神里有些无奈,用最快的速度找了一家客栈落了脚,这才将那些探究打量的目光悉数屏蔽在外。 客栈房间里,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从他袖子里钻了出来,瞬间变大了一圈后搓了搓胳膊哆嗦道:“丫的,冻死小爷了,这儿可真冷,小七有寒疾,不知如何熬过的。” 一抬头就瞥见青年的脸,顿时跟见了鬼一样咚咚咚地后退了两步,悲愤夸张道:“你原来的脸怎么得罪你了,你要用这么一张毫无姿色的脸侮辱它,不,你为什么要侮辱我的眼睛。” “……” 青年默然地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朗艳独绝的容貌来。 只是这张俊美到过分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喂,君君?” 无心见他没说话,只是倒了杯热茶兀自喝着,不由飞上桌子扯了扯他的袖摆。 “别闹了。 淡淡的语气,无心却听出心事重重之感,怔了一下后竟真的安静了下来,没再闹腾。 “君君,要不要我今晚先去朱梁皇宫一趟,看看小七在哪,过的怎么样,然后把她约出来?” “你不能去,朱梁国有个鹿灵圣女,对非人的存在感知极为敏锐。” 无心等了片刻,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问:“那怎么办?” “我去。” 无心点头,“那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这边计划刚敲定,刚到傍晚,天还未黑,皇宫里就来了人。 重新戴上人皮面具的凤宸珏看着站在房门口的熟悉身影,白袍绣雪纹,雪白的发丝松松束着,搭在左侧的肩上,一向精致逼人的五官这一刻竟显出些女子身上才有的温柔。 明明念着这一刻已久,可当四目相对时,却只有相顾无言。 不过他也就恍惚了一阵,随即瞥了眼对方的身侧,左侧落后一步的位置跟着一个笑眯眯的太监,还有从楼下传来的动静听来,怕是整座客栈已经围满了御林军。 “你们这是做什么?” “凤九殿下,吾皇有请殿下进宫一叙。” 冷冷清清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凤宸珏微眯了一下双眼,“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站在对面的人微抬起头,“苏倾予再不济,也绝不会认错凤九殿下啊。” 说着,抬起手,摸上凤宸珏的侧脸。 冰凉的触感令凤宸珏哆嗦了一下,却因对方罕见的主动触碰而怔在了原地。 苏倾予眼底划过一丝戏谑,指尖一勾,用力将其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凤九殿下,请吧。” 苏倾予拎着那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在凤宸珏眼前晃了晃,尾音微扬。 “我若不去呢?” “很抱歉,那就只能使用强制手段了呢。” “你……” “哦对了,我知道九殿下非同常人,只是这里毕竟是朱梁国,九殿下作为天秦国人,若在镜月城闹大了,朱梁可也不缺能人异士的。” 苏倾予打断他道,“所以,还望殿下慎行。” 凤宸珏出其不意地伸手攥紧她的手腕,将她拽至近前:“苏倾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帮别人对付我,嗯?” 两人一时凑的太近,凤宸珏身上的沉香令她一阵恍惚,环绕在耳畔的嗓音更是让人一阵心悸。 她喉珠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低眉敛目,沉声提醒:“请殿下松手,在下已转入朱梁,眼下只是为皇上效力而已。” “……”凤宸珏抓着她手腕的手蓦地用力,然后又猛地将人推开,冷哼道:“苏倾予,你好样的。” 苏倾予蹬蹬后退了两步,好在被站在她斜后方的太监给扶住了,不然指不定会露出什么窘状呢。 见凤宸珏已经往外走去,她拂开那太监的手快步追了过去,一同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 天冷,昼短夜长,等苏倾予带着凤宸珏来到雪丰裴专为他设宴的离情殿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殿内温暖如春,歌舞升平。 雾气缭绕,似人间仙境。 已经来了许多朝中大臣,各坐其位,环顾一周,只有一个位置还空着。 苏倾予暗暗蹙眉,难道雪丰裴打算一来就给凤宸珏一个下马威? 虽是这样想着,却还是上前行礼道:“陛下,人带回来了。” “很好。”雪丰裴大笑着说完,拍了拍身侧的座位,“来,倾予,你上来坐。” 苏倾予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那个位置可是后妃才能坐的,她目前最多也是能算是朱梁右相罢了。 坐那个位置,显然有诸多不适啊! 不仅是他,殿上众人都愣住了,朱梁国皇家史上,还没公开宠幸男宠的例子,莫非雪丰裴要做史上第一人? “陛下,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嗯?有何不妥?席位不够,爱卿不愿与寡人同席,是想与旁人同席,还是想让远道而来的凤九殿下就这么站着? 更何况,倾予不是外人,等诸事解决完,寡人便挑了良辰吉日,与倾予成婚,奉倾予为后。” 说完,还冲苏倾予暧昧地眨了眨眼。 一众躬亲大臣见状轻咳了一声,目光闪躲,非礼勿视。 “……” 苏倾予暗叹了一声,雪丰裴明显是想借机在她和凤宸珏之间制造隔阂和误会。 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青年,由于距离很近的缘故,她能清楚的看见对方低垂的眼睫,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僵硬。 只是想到雪丰裴定在上方观察他们二人,她也不便有太多表示。 躬身行礼道:“臣,遵旨。” 刚踏出一步,手腕便被身侧的人拉住,略显低哑的声音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别去。” 苏倾予顿了顿,暗道素日里一向精明惯于算计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反倒看不开了,也不想想以她的性格,若不是因为有利可图,怎么可能乖乖听命于人。 只是这些话她没办法明说,甚至连个暗示都不能给,一旦不小心被雪丰裴察觉,那她这么多天的隐忍可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用力挣脱凤宸珏的束缚,能明显察觉出对方的挽留和不甘。 “殿下,自重。” 藏于袖袍中,轻轻转动手腕,酸麻感刺激着她每一条神经。 ‘凤宸珏,能不能冷静点啊!’ 她在心底暗叹了一声,朝着上座的雪丰裴走去。 第477章 衍生误会 第477章 衍生误会 宴席上,尽管丝竹之声绕耳不绝,殿中央的舞姬扭动腰肢舞的妙不可言。 可在座的众多朱梁臣子却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些,每个人面上状似冷静,言笑晏晏,实际上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若是细细观察,则会发现落座于靠前位置的几位大臣,额头甚至渗出了冷汗。 而殿中较为淡然的,不受殿中压抑氛围所影响的,就只有雪丰裴、苏倾予以及凤宸珏了。 因为这三人就是诡异氛围制造源。 苏倾予一边面无表情敷衍着雪丰裴的调笑,一边凝神观察着殿中情况。 当看见凤宸珏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不停地喝酒时,她不由撇开目光,眼睫颤了颤。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雪丰裴抬手挥退殿上的舞姬,丝竹之声倒是未断。 只是那空灵的奏乐,无端令在场的诸多大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都知道,重点要来了,不由都端正了坐姿,眼神在主要三人之间来回逡巡。 雪丰裴对凤宸珏举杯笑道:“凤九殿下远道而来,寡人没有及时以礼相迎,若传出去,怕是旁国还以为我朱梁乃是无礼的蛮族人呢。这一杯,算是自罚,啊。” 喝完后,看了眼苏倾予,又对凤宸珏笑眯眯地道:“啧,这事啊,我也说过苏卿了,若是他能早点上报消息,寡人也不至于如此仓促,摆这么寒酸的一场洗尘宴。” 凤宸珏看向垂眸端坐于上席的苏倾予,拿酒杯的手指不由缩紧:“倾予?” 被指名喊道的人这才抬眸,迎向他的目光黑沉黑沉的。 雪丰裴见苏倾予不说话,不由也将目光投向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淡去过,“苏卿,凤九殿下叫你呢。你将他行踪透露给我也是想让我给他办一场接风宴洗尘嘛,又不是什么坏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苏倾予“嗯”了一声,轻叹道:“殿下前来游玩,倾予心知殿下舟车劳顿,朱梁雪国,冰冻三尺,寒凉甚重,为避免殿下在外住的不舒服,倾予便私自与陛下商议,打算请殿下入宫小住,尽一尽这地主之谊。” 这番话算是承认了,确实是她向雪丰裴透露凤宸珏的踪迹的。 凤宸珏放下酒杯道:“呵,地主之谊?说来,本殿对陛下倒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雪丰裴道。 凤宸珏道:“本殿第一次见如此壮观的北国风光,碍于对朱梁不熟,希望陛下能够指派一人,陪我好好欣赏游玩,也显陛下大国风范礼仪啊。” 雪丰裴沉吟片刻,道:“呵,凤九殿下既然开了口,想来应该已有看中的人选了吧。” 凤宸珏抬手指向苏倾予道:“我要他,陛下应否?” 雪丰裴斜睨了身侧的人一眼,抬手揽上后者单薄的肩,摇头笑道:“苏卿与旁人不同,我曾许他言行自由的权力。所以此事啊,还得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苏倾予颇感头疼,幽幽地看了眼凤宸珏,怎么就不能消停点。 拿下雪丰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淡色的唇轻启,冷清的拒绝声甚显无情。 雪丰裴虽然对于她的动作有些不悦,但却这个答案还是十分满意的,道:“凤九殿下也听见了,非寡人不愿。凤九殿下也别跟苏卿见气,他身子骨弱,出了暖殿,去冰天雪地游玩,吹北风,他吃不消的。” 一时间,满殿寂静,丝竹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落针可闻。 其他大臣们大气不敢喘,瞪着眼睛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那处于暴风中心的三人。 凤宸珏收回目光,手指摩挲着杯沿,沉着脸没再说话。 哪知雪丰裴却不愿就此罢休,又笑道:“殿下当真只是游玩至此?呵,可要说玩,朱梁沧月城才是游玩圣地,殿下何故要来王都?” 不等凤宸珏说话又接着道:“若我没猜错,殿下秘密前来王都,主要是想接苏卿回去吧?” “寡人已经宣告天下了, 苏卿乃是我朱梁右相,不久后,寡人会与苏卿结秦晋之好,封他为后,此事想必殿下理当知晓。寡人说这些,只是想提醒凤九殿下,苏倾予是我朱梁国人,殿下别意图滋事。” 见凤宸珏不语,雪丰裴接着又道:“寡人知道殿下不信寡人这一面之词,所以,倾予,你来告诉他吧,也让他趁早死了总想带你走的这条心,给两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又被点名的苏倾予愣了一下,看着眉眼掩不住倦色,可看向她时的眼神又沉又亮的凤宸珏,轻蹙了下眉,一时未语,可在雪丰裴的催促下,还是诛心地道: “殿下若真如陛下所言那般,就请回吧,我是自愿留下的,辅佐明君是我的夙愿,功名利禄亦是追求。凤苏两家积怨深重,双方都沾了彼此家人的血,殿下,回不去的,别折腾了。” “苏倾予,你是认真的?” “殿下何时见我开过玩笑。” 眼见二人之间的氛围冷到掉渣,雪丰裴及时出声,充当和事老的角色,不仅打断了二人的对峙,也宣布了散场,安排人送凤宸珏下去休息后,在一众大臣的恭送声中,带着苏倾予离开了宴席。 离席后,苏倾予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准备回莲花榭,只是却被雪丰裴留在了养心殿。 养心殿作为雪丰裴的寝宫,就连一般的后宫妃子都没有在这里住过,如今她一个外臣堂而皇之地住在其中,怎么看都十分不合适。 “你留下,我信守承诺不会动你,并且等到凤宸珏那小子走了,我还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同时与你大婚。” 不是商量,只是单方面的通知,苏倾予只好应承下来。 连续三天,雪丰裴确实守诺,将龙床让给她睡之后,他自个儿睡在软塌上,对她从未轻薄半分。 苏倾予一度怀疑雪丰裴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作为一国之主,好像没必要委屈自己到这个程度吧! 这天早晨,雪丰裴早早就去上早朝了,宫人进来时她还没起。 等她起来后,各种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整座皇宫…… 听了传言后,第一想法是羞耻,第二想法是怎么跟凤宸珏那边解释。 她知道雪丰裴将她留宿养心殿就是为了断绝她跟凤宸珏之间私下来往的机会,怕是眼下暗处里多得是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若是她现在去找凤宸珏,之前所做的一切不是都白费力了? 在她犹豫的时候,养心殿的门被敲响,一宫女的声音传来:“公子,天秦国九皇子求见。” “进。” 听她允,房门这才被推开。 看着面色更显疲倦的凤宸珏,苏倾予心里也不好受。 瞥了眼其身后跟着进来的两名宫女,她暗叹了一声:“殿下先坐下说吧。” “不用了,”凤宸珏复杂地看着他,很想问一句,你要的功名利禄我也能给你,你要的一切我都愿意承诺,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两家前辈恩怨牵扯到我们之间来。 可最终也只问了一句,“宫里传闻这些天来你都宿在这里,可是真的?” “是。” 半晌无言,转身离开。 “等等。” 苏倾予看着他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心头没来由的一慌,直觉若是就此让他离开,他们之间怕是再难有转圜的余地。 “苏大人还有何事?”没有感情的问话,略显冰冷。 第478章 所答皆实话,其后皆隐情 第478章 所答皆实话,其后皆隐情 “你……”苏倾予抬眸,视线扫到一旁等着的两个小宫女,咬了下唇一下,只道:“一路平安。” 凤宸珏闻言突然转过身,阴沉着脸一步一步朝苏倾予逼近,直将后者逼的背抵桌沿,将人圈在桌子与自己之间,俯身逼的后者只能不断往后仰。 有宫女见状弱弱提醒道:“凤九殿下,苏公子,你们……” “滚!” 凤宸珏微侧过头对身后那几个宫女侍从低吼。 “你们先退吧。” 苏倾予冷冷清清的嗓音令那几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女回了魂儿,“喏”了一声,却只是远远地退开,并未依言退出寝殿。 被凤宸珏眼神一扫,一个侍从便道:“抱歉,殿下,我等奉命寸步不离保护大人,殿下不知,前些日子,一直有人进宫刺杀苏大人,陛下也是害怕有意外发生。” 凤宸珏眼神微闪,转而盯着被压在桌上的苏倾予,低头在其耳边轻声问:“苏倾予,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被迫留下的,还是自愿留下的,想好再回答我。”只要你说,我都信你。 苏倾予看着上方这张脸,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她抬起右手抵在对方的肩上,苦笑道:“殿下,我是自愿留下的啊!” 话音落,她手上一用力便推开了凤宸珏。 凤宸珏的问题,她所答皆是实话。 她确实宿在养心殿,确实自愿留在朱梁国。 只是很显然,凤宸珏并不知其中缘由,不了解全部真相的他也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而她,眼下无法解释。 “好好好,”凤宸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自嘲地笑了笑:“苏倾予,你好样儿的,我那么信任你啊!” 苏倾予一手撑在桌沿上,脸色极为狼狈。 凤宸珏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速度快的完全不打算再给苏倾予开口叫住他的余地。 当日下午,苏倾予就被人通知可以住回莲花榭了。 雪丰裴敢放她搬回去住,想来也不过就一个原因,凤宸珏已经离开了皇宫。 稍一打听,她的想法就被证实了。 凤宸珏早上离开养心殿之后就去找雪丰裴请辞了,估计现在已经出了镜月城。 苏倾予回了莲花榭之后,屏退了所有宫人,盘膝坐在窗下,望着往外一方雪景怔怔出神。 “喵!” 祸心软软的叫声,还有指尖突兀传来的刺痛,使她稍稍回神。 她失神地给祸心顺毛低喃:“饿了就吃你的,乖,别吵。” 祸心松开含着她手指的嘴,跳到她肩上,抬起两只前爪抱着她的脖子,没有再叫,只是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她。 温暖柔软的触感让苏倾予下意识地朝祸心偏过头蹭了蹭,喟叹道:“祸心,我真的有点累了啊!” “呜!” 祸心低鸣了一声,收紧前爪,似乎想尽力给她更多的温暖。 晚间。 雪丰裴处理好事务后,带着一只锦盒来到莲花榭前。 通过殿门,见屋里没有半分光亮,便问守在门口的宫女:“苏公子已经睡下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摇头道:“奴婢不知。自天黑以来,公子一直未掌灯。公子心情似乎不好,奴婢等不敢贸然打扰。” “那他也没吃晚饭?” 二人再次对视后,不由一同缩了缩脖子,摇头:“未宣用膳。”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他不宣用膳,不说掌灯,你们就随他去吗?啊?那还要你们照顾什么,你们是死人吗?是不是嫌头顶这颗脑袋太碍事了,不想要了,啊?” 两宫女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惶恐求情,“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我们这就去御膳房传膳,求陛下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本来一片黑暗的莲花榭突然亮起了灯,苏倾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陛下来了吗,进来吧。别为难她们了,是我想早些休息,故而一直没掌灯,自然也就耽搁了晚饭。” 雪丰裴瞪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低喝:“还跪着做什么,快去御书房传膳过来。” “是,是!” 两人忙不迭地应下,擦着眼泪连滚带爬地提起裙摆就朝御膳房的方向奔去。 雪丰裴皱了皱眉,推门走了进去。 只是苏倾予衣着整齐,眼神清明,哪里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刚刚那番话,分明是故意给那两个宫女开脱之词。 苏倾予煮着茶道:“陛下坐吧。” “寡人听她们说,你心情不好?” “没有。” “你因为跟凤宸珏之间产生了误会,所以心情不好?” “呵,陛下多虑了,陛下也完全不用担心臣会跟凤九殿下走。臣之前已经说过了,臣与凤九殿下,彼此两家之间都沾有双方嫡亲的血,血仇不共戴天啊,我们谁也回不去的。” 苏倾予提起茶壶给雪丰裴倒了杯茶道:“茶温了,喝点热茶驱驱寒吧。” 雪丰裴笑道:“好好,既然你已经向寡人证明了你的决心和忠心,那寡人也该有所表示表示了。半月后就是良辰吉日,宜婚嫁,寡人决定与你大婚,封你为后,你意下如何?” “陛下心里不是都已经做好打算了?”她凉凉地反问。 这番话显然不是在给她打商量,只是单方面通知而已。 雪丰裴挑眉笑道:“美人莫气,这是聘礼,你打开瞧瞧。” 苏倾予接过墨色锦盒,打开,一块雪色龙佩躺在其中,丝丝寒气溢出,显然是真品。 “寡人这可算是以江山为聘啊,美人可莫要辜负寡人一片真心。” 阖上锦盒,苏倾予难得对他勾起一抹笑:“承蒙陛下错爱,臣岂敢负了陛下。” 哪知雪丰裴突然道:“不过,在你我成婚之前,此物还须得由我保管。大婚之上,我自会将此物交予你。” “......”苏倾予敛了笑:“陛下贵为天子,此番行为怕是有些不妥吧。” “呵呵,兹事体大,望美人理解。” 雪丰裴显然与普通皇帝不同,根本不在乎什么为君者之道。 “寡人乏了,美人不如弹首曲子给寡人解乏吧。” “臣非妓子,不会奏乐娱人。臣累了,陛下请回吧。” 雪丰裴脸色一变,刚张嘴似想呵斥,可转而只是冷哼了一声,面带不虞地拂袖而去。 苏倾予看着被狠狠摔上的门,伴君如伴虎啊! 呵,若不是雪丰裴对她还有新鲜感及兴趣,怕是就她刚才那番话,她已经锒铛入狱了。 第479章 大婚之日 第479章 大婚之日 再说凤宸珏离宫后,回了客栈。 无心见只有他一人回来显然十分不解,“君君,小七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呢?” “嗯,我们明日就走,他不跟我们一起了。” “啊?为什么?”无心眨巴着眼睛,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大字,茫然、疑惑了。 凤宸珏本想说些什么,只是盯着它看了片刻后,却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人心复杂,你窥不透的。” “不行,我不信,是不是你把小七惹生气了,所以她才不肯跟你走的?我要自个儿进宫去找她问清楚。” “笨蛋。”凤宸珏拎起它头上的冲天辫骂道:“你以为自己在天秦国不成,瞎胡闹,我说过了,宫里的那座鹿灵殿能识妖辨鬼,你前脚踏进宫里,后脚就得被捉起来。” “那怎么办,不然你把小七约出来,我不管,不见着人,我就不走了。哼,你们人之间总是猜忌不断,说话总是半遮半掩,磕磕绊绊,我不信小七是这种叛国乱臣,更不信小七会背叛我们,这之间一定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他都亲口承认了那些有关于宿在皇帝寝宫相关的流言了,他亲口认了,你能说他跟雪丰裴没染吗,他都说是自愿留下的,你能说他不是背叛我们了吗?” 凤宸珏抬手掩面,自嘲道:“我也希望这只是个误会,只要她解释,随便编个来朱梁的理由,哪怕再荒诞不经,我也信他啊。可是没有,他都认了啊,我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无心一下子噤声了,它捂着心口的位置,草木无心,可是它此刻突然生出一种针扎般的心痛感,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它心疼凤宸珏…… “君君,我们回去吧,小七丢下我们了,那我们也不要她了。” 它喃喃着,像是说给凤宸珏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阵白光闪过,它竟恢复了本体,一株普通模样的人参,静静地躺在地上。 凤宸珏将其拾起仔细收好,和衣而睡。 次日一早,凤宸珏易容一番后正准备离开,走在街市上,就听闻百姓们在议论纷纷,说是有什么大喜事,仔细一听,原来是雪丰裴与苏倾予半月后大婚的消息不知道何时走漏了。 随手抓了一人问此消息当真否,从何而知。 那人答不上来,只说满城传的沸沸扬扬,这么大的事,空穴不来风,况且这么大的事也没人敢乱散播谣言,绝对八九不离十。 他一松手,那人立马就跑开了,回头看他时的眼神里充满忌惮,像是看疯子似的。 半个月,他就要成婚了! 这件事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可是当具体日期定下来时,他却仍旧能感受到心脏发疼。 握紧缰绳,微垂着头半掩着满脸阴沉之色,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镜月城。 他得不到的人,谁也别想得到。 不管苏倾予心里将他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就算是嫌他厌他,他也不能放手任他与旁人成婚。 凉临城内,凤煜炎问玥执:“城主还未回来?” “嗯。日前传过信来,说是要在朱梁国多留些时日。” 凤煜炎把玩着手中的红线,觉得整件事透着些不对劲。 以他的计划,若是雪丰裴那里没问题,小九眼下应该已经被气回来了才是,就算他真的喜欢苏倾予,可当他察觉到事实跟他想象的相差甚远后,绝对不会继续留在那边的。 可是他派去跟踪凤宸珏的人好像被发现了,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凤宸珏突然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音信全无。 对此全然不知的苏倾予正在全心准备即将到来的婚事,只不过并不是为了怎样以最好的状态嫁给雪丰裴。 半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对于一直处于忙碌状态的苏倾予来说,几乎是晃眼即逝。 迎娶新后乃是朱梁国大喜之事,冰蓝色的雪城一片祥和喜庆,到处挂满了红绸彩带,张灯结彩。 皇宫内更是一片喜气洋洋。 苏倾予一大早就被迫从床上拖起来,当看见宫女拿着一套凤冠霞帔出现时,她有瞬间的眩晕,这一套上身,她女子身份还要不要隐瞒下去了。 扮作男子行事终究方便些,在男权社会,女子有太多不便之处了。 于是沉着脸质问:“你们是在羞辱我吗?” 一众宫女顿时跪倒一片,磕磕绊绊解释道:“对不起公子,这是陛下吩咐的。” “那就去跟他说,要不将喜裙换成喜袍,要不,他就自己一个人成这个婚吧。” “喏,喏!” 小宫女第一次看她发火,虽然即使在气头上,也只是语气更加冰冷了而已,可她们却反而觉得这样更可怕些。 最终当然是依了苏倾予,将喜裙换成了一身大红绣金凤喜袍。 雪丰裴的则是一身金红龙袍。 辉煌而又严肃的祝灵殿内,拜天祭祖之后,接着就是行夫妻拜堂礼了。 帝后不同于帝妃,后为帝名正言顺的妻子,便需如普通夫妻那般行婚礼。 “一……” “等等!” 苏倾予打断司仪的话,也不管高台之下,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自己,直接对雪丰裴伸出了手。 雪丰裴无奈地摇头道:“你还真是心急,答应给你的聘礼,难不成还能失信不成。”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雪白的玉佩来,然后将其挂在苏倾予腰间,在红袍的映衬下十分显眼和突兀。 由于见过龙佩之人甚少,所以也没什么人认得。 只是见雪丰裴如此宠溺苏倾予,甚至在如此神圣重要的事上被打断也不生气,都直觉不是一件好事。 多少国家,就是因为宠幸祸水,从而导致的国破人亡。 此刻在他们眼里,苏倾予无异于史上的那些倾城祸水,只不过无一人敢明说。 “这下子可以了吧?”雪丰裴道。 苏倾予捏起腰间的玉佩,认真看了看,点头道:“可以了。” 雪丰裴冲司仪使了个颜色,司仪一脸肃穆道:“一拜天地。” 两人弯腰对天地作揖。 除了祭天,身为皇帝,雪丰裴不用下跪。 沾了他的光,苏倾予也不必委屈自己的膝盖。 第480章 谁都可以骂她,唯独你没资格 第480章 谁都可以骂她,唯独你没资格 “二拜高堂。” 苏倾予弯下腰的瞬间,眼底划过一抹杀意,摩挲着握在手中,雪羽臣送她的匕首,却有些犹豫起来。 “夫夫对拜……” “慢着——”一个高声打断了司仪的话。 殿门被人重重推开,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在场的众人浑身一震,不由都回头循声看去。 一个同样身着大红喜袍的男子手持长剑,逆光站于殿门口。 青丝用红缎高束,身后寒风簌簌,吹得他衣袍发带翻飞发出哗哗的声响,明明一身喜庆,却又满身肃杀之气。 他一步一步走进来,不急不缓,明知他是来闹事的,可满殿之人碍于他满身凛冽气势,居然被逼的生生后退去,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无一人敢拦。 “凤宸珏,你存心要引两国开战是不是?” 来人不语,步步逼近正前方的高台,手上的剑却出鞘了三分,嗡鸣不已,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渴求鲜血。 步上高塔,凤宸珏眉心封印闪烁着红光,似随时都会崩溃,暗金色的双瞳如神如魔,他紧盯着苏倾予道, “我百般护你,万般示好,你不给我回应也就罢了,我只道你心高气傲,不愿行雌伏之事,尊你敬你,愿意等你,可等来的,就是亲眼见你心甘情愿跟个老男人成婚?” 一旁主持大婚的司仪早就见情势不对而逃下高台,躲在角落里了。 苏倾予紧握着挂在腰间的朱梁龙佩,摇头幅度弱不可察,“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我记得前些日子我不止一次给你机会解释,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呵,事到如今,我都亲眼见你和他拜堂了,你反倒要来解释了? 怎么,你要告诉我你来朱梁是情非得已?入住养心殿也有难言之隐?自愿留在朱梁国也是另有目的?” 每说一个字,他都会朝怔在原地的苏倾予逼近一步。 待这番话说完,两人已经挨得极近极近。 苏倾予刚想说事实就是如此,哪知对方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凤宸珏俯身在她耳边轻讽道:“苏倾予,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我何苦百般顾忌,隐忍内心的欲/望,想要的强取就好了,这世道,谁不是为了权势名利,真心又能值几斤几两,嗯,你说是不是?” “凤宸珏,你……” “嘘!”他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别惹我生气。” 苏倾予怔怔地看着他,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现在很危险,极度危险,为了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见她乖乖的站在面前不说话,眉宇间凝着愁思,凤宸珏勾起一抹纯粹地笑,抬手替她理了理额际的碎发。 “倾予,你这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示弱般的姿态呢,”他舔了舔唇,暗金的眸子眯了一下,指尖划过其眼尾,轻轻摩挲的发红才住手,“苍白羸弱的,让人忍不住想把你狠狠欺负到哭啊!” “住手!”站于殿下的雪之涣终于看不过去了,不由厉喝阻止凤宸珏的动作。 凤宸珏偏过头睨了一眼,接着便收回了目光,对苏倾予戏谑道:“啧,倒不愧是倾城祸水,勾搭人的本事还真是日益见长啊。这朱梁国老的小的,还都成了你的入幕之宾了?”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啪——” 苏倾予清浅的眸子里少见的浮现熊熊烈火,抬手狠狠甩了凤宸珏一巴掌。 她沙哑着嗓音道:“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骂我,唯独你没资格。”她微垂着头,全身都在颤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凤宸珏抬手揩去嘴角的血迹,冷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雪之涣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人。” “殿下, 祝灵殿外的侍卫都死光了。” “那就再去调兵过来啊。” 祝灵殿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雪丰裴想趁乱摸下高台偷偷藏起来,凤宸珏一个瞬移就来到他身后,手中的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都给我安静,不然你们可以直接准备国丧了。” 相当平和的语气,却瞬间镇住了场面。 “主婚司仪何在?” 一声冷喝,良久,一个人影从幕帘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在……在这!” “出来,主婚。” 司仪探出头来,咽了咽口水:“啊?” 凤宸珏看向僵在原地的苏倾予,像是喃喃自语一般,“据老一辈说,拜过天地就算是跟月老那牵了红线,至死不断,永生永世都会纠缠不清。” 雪之涣看着他,恍惚了一瞬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居然也静了下来,只是目光在他与苏倾予之间来回逡巡时忍不住露出一丝同情。 最后,在凤宸珏的威胁下,在场的所有朱梁朝臣们不得不扭曲苦笑着说着祝福语。 雪丰裴在一旁咬牙切齿,凤宸珏此举简直是生生打脸朱梁国。 雪之涣看着高台上相对而立的二人,居然觉得他们如天生一对似的般配,假如忽略掉凤宸珏手中的长剑的话。 司仪:“韶华美眷,卿本佳人。值此新婚,宴请宾朋。云集而至,恭贺结鸾……” 苏倾予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这场闹剧:“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这里是朱梁国,你我二人身份又如何能成婚?” 凤宸珏刻意忽略她最后一句话道,“倾予是觉得异国他乡成婚不够正式吗?没关系,大不了回去后我们让三哥主婚再拜一次,我们先借这喜堂,向月老起誓,缘定终身。”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与雪丰裴成婚才重点不成?与我成婚你就这么不情愿,我到底哪点比不上这个糟老头?” 凤宸珏语气激烈。 一旁的雪丰裴嘴角微抽,他还活着呢,说话能不能给他留点脸面? 苏倾予摇头苦笑,叹道:“你能不能冷静点?罢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凤宸珏压下心中躁动的情绪,重新恢复冷静道:“与我拜天地,我告诉你苏倾城的下落,如何?” 见苏倾予启唇欲说话,他率先开口解释,“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用这么低劣的骗术。” 苏倾予妥协。 司仪在凤宸珏眼神的逼迫下,颤巍巍地高呼:“一拜天地!” 苏倾予被凤宸珏用力一拉,二人同时跪了下来。 她皱眉,看向身侧,在看见凤宸珏脸上从未见过的虔诚后,她咬唇,沉默。 “二拜高堂!” 起身,跪拜。 “夫夫对拜!” 苏倾予表情有瞬间的扭曲。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一时激动,忍不住拉长了尾音。 终于结束了,终于不用忍受这可怕的低气压了。 凤宸珏低着头,眼里闪烁着暗沉的光,眉心的封印忽然碎裂,一道金纹赫然浮现。 “砰——” “父皇!!” “皇上!!” 就在这时,雪丰裴突然摔倒在地,浑身发紫抽搐,口吐白沫,不消片刻,整个人就像是膨胀了一圈。 “救我……” 雪之涣一下子跃到高台之上,急忙之下想要上前去扶人。 苏倾予及时拉住他道:“别碰,他中毒了,剧毒。” 雪之涣甩开她的手皱眉斥问:“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倾予道,“不是我,信我!” “……”雪之涣沉默了良久,“解释。” “我会医毒双术,所以能看出他中了毒,你若想听我分析是谁下的毒……谁都有可能,没有证据的话,说着也没意义。” 第481章 第481章 雪丰裴最终在一片惨嚎声中化作一滩血水,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无一不胆寒心惊。 尸骨无存! 苏倾予看向雪之涣,毕竟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要是因为这场意外,影响了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关系,那就麻烦了。 只是对方的表现比她想象的要冷静得多,不过纵是她,也无法根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来判断对方目前内心真实的情绪…… 由于事发突然,在场的人即使亲眼目睹,也大都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很多人都面露恍惚的表情。 雪之涣将在场所有人都安排在宫中住下后,单独召来苏倾予于御书房会面。 先是为白日里在祝灵殿怀疑苏倾予的行为道歉后,直接切入主题道:“整件事太蹊跷了,与你无关我信,但是若说与凤宸珏毫无关系,我绝不信。” 苏倾予道:“殿下可有证据?空口无凭,那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殿下你。” 雪之涣顿时就怒了,“你怎么回事?他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你了,你居然还站在他那边帮着他?” 苏倾予淡道,“我只是实事求是罢了,还请殿下也不要感情用事。” 侍卫:“凤九殿下,凤九殿下你不能进去,三殿下正在里面与苏公子谈公事,凤九殿下……” 凤宸珏:“滚。” “砰——” 房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苏倾予与雪之涣被迫,无奈只好暂时止了话茬。 侍卫:“三殿下,属下拦不住凤九殿下,请殿下降罪。” “没事,你先下去吧。”雪之涣理了理衣襟,对凤宸珏连个礼貌性的笑都扯不出来,面无表情地问:“凤九殿下这是作甚?大闹祝灵殿,我们还没去追究殿下的责任,殿下这又上赶着来闹了?” 凤宸珏道,“我只是来带我的人走而已。” 雪之涣狠狠一拍御案,“我父皇事,今日你不给个说法,休想离开镜月城。” “呵,你想拦下我,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凤宸珏第一次正视雪之涣,笑的邪气,“三殿下或许还不知道吧,镜月城外就是我天秦三万精兵,一千君家门生子弟,一声令下,即刻攻城。殿下与其有精力拦我,不如好好想法子怎么守住王城。” 雪之涣脸色一变,“你居然调用了君家门生子弟?我记得联盟合约里,灵修不可插手凡俗之事,甚至包括军事,只要不伤及国之根本,就连各国的守护家族也不可贸然出手,否则必当受联盟诛伐。” “就是被追究,那也是事后了,真开战了,雪三殿下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那不一定呢,殿下说,是吗?” 雪之涣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猛地将目光移到苏倾予身上质问:“苏倾予,这就是你合作的诚意?里应外合来坑我?” 苏倾予在听到一千君家门生子弟时就愣了,凤宸珏到底在想什么,神殿本就在找他们把柄,恨不得将他们一网打尽。 凤宸珏这不是上赶着给神殿当靶子吗? 如今又闻雪之涣的问话,不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其中有误会。” “那苏公子倒是给我个解释。”雪之涣显然也怒了,阴阳怪气地讽笑两声道。 “这是我跟凤宸珏之间的私事,与你无关。将你们牵扯进来真的抱歉,你我之间的合作有效一日,天秦便不会向朱梁用兵。我能说的就这些。” 说完看向阴沉着脸没有表情的凤宸珏,为了避免事情越来越糟,只好主动上前拽着他的袖摆将他拉出了御书房。 直到回了莲花榭,苏倾予才松开手,祸心见到生人立马炸毛,苏倾予赶紧叫何伯将猫带了出去。 待殿里只剩他们二人后,这才面露疲倦道:“我跟你回去,退兵。” “为什么要退兵,朱梁眼下正是群龙无首的混乱期,至少稍稍施以手段,就能引起内乱,我再发兵攻城,定能一举夺下朱梁。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凭什么要退兵?” “朱梁国,我已经拿下了,你称帝之日,便是朱梁称臣朝奉之时,收兵吧,别打仗了。” 戈壁之战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别人只看见她表面声名鹊起,美名远扬,却不知那阵子她整宿整宿的失眠,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血海尸山,战火绵延。 战士的痛苦哀嚎,临死前绝望的呢喃,有呼唤妻儿的,有想念年迈双亲的…… 那种场景,亲身经历一次就够了! 凤宸珏道,“谁让你牺牲色相了,谁让你做这些了?为达目的,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牺牲的?” 苏倾予愣了一下,乍然闻言没反应过来,抬眸看见对方的表情和眼神,猛地回味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气到头晕。 想解释她来朱梁的原因,想解释后面发生的所有事,可是她发现,一来她没有证据证明,二来,这中间弯弯绕绕极是复杂,她解释,对方真能听吗? 拿出刚到手的朱梁雪色龙佩,还有凤宸珏之前交给她的天秦墨色龙佩,一起放到凤宸珏的手心里道: “我说过了,这一切都是误会。不过都不重要了。东西给你,能做的我都做了,别对朱梁发兵,朱梁是盟友,不是敌人。 还有,我对功名利禄并无兴趣,答应雪丰裴也只是权宜之计,我从未想过真与他成婚。就算你不来,那场婚事也绝不会顺利进行下去。” 凤宸珏:“哦?” 苏倾予:“说来,雪丰裴的死,是拜殿下所赐吧?” 凤宸珏冷笑,“是又如何,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人就该死。” “……”苏倾予叹了口气,“这件事我希望殿下能够保密,最好别让别人知道了。朱梁与我们之前的合作关系暂时太脆弱了,经不起一点波折。 我阻止殿下用兵攻城,除了因为我个人的缘故,还有一点殿下需明白,朱梁国地理气候特殊,就算攻下城,能不能守住、治理好都是个问题。 不如直接收服他国皇室,可一国两制。只要令他们俯首称臣,就能不费一兵一卒一统七国,坐上帝君之位了。” 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的难度或许比引战攻城的难度还要大。 第482章 第482章 凤宸珏道:“我凭什么信你?” 简简单单六个字,苏倾予整个人顿时都僵硬了,心脏处酸酸涩涩的感觉顿时溢满全身。 凤宸珏恶意地笑了笑,整个人几乎贴在她身上,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俯身在她耳边道,“我答应你退兵,不过我要你立刻跟我离开这里回凉临。” 话末,燥热的手暧昧地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我已经迫不及待想与倾予共度春宵了呢!” 苏倾予苍白的脸上臊的发红,用力推开面前的人。 面含愠怒,却在抬眸间清楚看见他眼底的欲望,还有一丝恶劣的讥讽。 她咬牙,眼底怒火烧的更旺,他当她是什么人了? 对方下一句话,像是为了证实她心中所想一般,“脸这么红,莫非还是干净身子?” “凤宸珏!”没这么作践人的。 她下意识地抬手就想打人,却被对方拦截了下来。 凤宸珏扣住她的手腕冷笑:“打过一次还上瘾了?” 二人冰冷地对峙了片刻,凤宸珏率先松开手,留下一句“我给你两个时辰处理好私事,完了立刻来城郊找我”后就离开了莲花榭。 事实上,苏倾予在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就几件衣服外加一只雪灵猫祸心。 主要是跟雪之涣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好说歹说,对方才总算同意放人。 在他们走后不久,雪之涣就立即带人前往雪灵山自省殿将雪羽臣接了出来。 由于出来见不到苏倾予的缘故,闹了好一阵要去天秦找人,不过最终还是被雪之涣镇压了。 主要也是雪丰裴突然死亡,朱梁无主,为此事雪之涣一度忙的焦头烂额,雪羽臣良心发现不忍给兄长添乱,这才消停下来。 两兄弟倒是较之以往更亲近了一些,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 离宫之后,苏倾予这才真切感受到在皇宫里的生活是多么舒服。 因为没了炎焱珠的缘故,又离开了暖玉宫殿,行走在凛冽北风里简直瑟瑟发抖。 虽然理论上她已经恢复了三成修为,但是灵源封印没有完全解开,灵力供不上,根本无法很好在体表形成保护,无法抵御这沁骨的冰寒。 还未出城,她就发现城门附近有一队灵修在巡逻。 看衣服纹饰,似乎是朱梁守护家族,封家门生弟子。 想想也不难猜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天秦君家人都威胁道家门口了,他们要还没有半点表示,那才叫奇怪呢。 她不打算惹是生非,所以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出了城。 往城郊走了一段路,就有两个士兵朝她走来,看衣着显然是天秦人。 被带到扎营之地后,军队当即就拔营准备回凉临。 苏倾予打量着周围的阵法,恍然道:“你根本就没打算开战是吗?” 凤宸珏道,“不,你若不跟我走,这场仗决不会免。” 一名手持长剑的君家弟子走了过来,对凤宸珏抱拳躬身道:“掌灵,万事俱备,是否启阵?” “嗯,去吧。” “是。” 抬头望去,只见三万兵马排列整齐,一千君家弟子门生分位而站,恰好形成一个圆将所有人都包括在其中。 每个人背负长剑,单手掐诀,他们站立之地逐渐亮起一道白光,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每个人的额际都冒出了虚汗。 苏倾予问,“传送阵?君家也会此法?” 凤宸珏道,“各家都会一些,作用大同小异,不过施展成本高,需要空间法器打破空间禁锢,架构传送通道,一般情况,基本不会使用的。相较于你手下叶漱的空间能力,这实在有些不够看。” 二人再次沉默,她一直都知道叶漱的能力属于较为逆天的存在。 就在阵法即将运转的瞬间,一个白色身影突然飞奔过来,“等一下!” 苏倾予见那人踏进阵法圈,面露愕然,“雪殊然,你怎么来了?” 来人腼腆一笑,“因为不想在待在这里了啊!放心吧,我偷偷跑出来,没人知道我跟你走了,不会惹麻烦的。” “喵——” 他怀里的雪儿也冲她叫了一声,眯起了猫瞳,乍然看过去,像是在对她笑一样。 “又是你熟人?” 听着耳边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苏倾予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解释道,“他怀里那只猫是我带着的那只小猫的母亲,在朱梁皇宫,虽然接触次数不是很多,但他帮过我,算是有些交情。” 她十分怀疑,若是她不说清楚,先不说她会被怎样,身边这男人会直接冲过去将雪殊然踹到阵法外去。 凤宸珏面上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是眼底却有一丝愉悦。 …… 两个时辰后,雪景尽褪。 苏倾予看着眼前久违的荒凉之景,明明离开的也不是很久,可却总觉得仿佛已经时隔经年。 一转身就看见了早已等在这里,坐在轮椅上的凤煜炎。 凤宸珏拉着她手,走到对方面前,喊了一声“三哥”。 凤煜炎冷哼一声,冷冷地扫了一眼他们交缠的手指,又略带讥讽地看了眼苏倾予,一句话没说,就让身边的侍从推着轮椅离开了。 苏倾予费了好大的劲这才挣脱他的纠缠。 她在想,有些事要不要跟他说。 随即想到对方之前说的那句话,摇头,算了,说了又如何,对方不会信她。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身去找雪殊然,见对方只是抱着猫静静地站在一边,便走过去问:“你不是不能离开鹿灵殿-锁巫塔的吗?这样没关系吗?” 雪殊然道,“没关系,鹿灵沉寂,施加在我身上的诅咒就不会生效。” 苏倾予挑眉,“所以,你原先提出帮我,其实不过是为了成全你自己的私心?” 雪殊然道,“一半一半,之前所说全都出自真心,也是因为祸心的缘故,我从未想过害你。公子追究这么多作甚,既是双赢,便没必要追究这其中因果缘由了吧。” 苏倾予沉默,这些事,鹿灵在帮她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想到了吧,最终还是选择不遗余力的帮她,算是默许了雪殊然的逃走? 人家当事人都不在乎,她自然也没什么要计较的。 回了城主府之后,因为凤宸珏的缘故,她还是住在了东苑。 跟凤宸珏的卧房仅有一墙之隔? 第483章 第483章 强烈反对被无视后,她彻底蔫了,每晚睡得提心吊胆,回来没有三天,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起来。 餐桌上,雪殊然奇怪地问她,“怎么感觉近两日你精神格外不好?” 苏倾予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吃了两口白粥小菜就吃不下了,放下碗筷对其他人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倾予,你都没怎么吃呢,怎么就饱了?”楚心着急地劝阻,“不然再多吃些吧。” 楚心和楚湘湘本想离开凉临,前往朱梁国找苏倾予,只是凤宸珏回来后将她们拦了下来,说是人他会带来,让她们暂时住下。 二人这才没有离开。 凤宸珏留人,也是考虑到苏倾予之前说过需要靠楚湘湘进漳泽桃花源,不然他才不会跟这两个女人多费口舌。 凤宸珏冷声道,“让他走。来人,去跟厨房说,苏公子说不饿,今天不用准备他的饭了。” “是。” 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心疼地瞅了眼那道单薄的身影,暗道也不知道对方哪里惹得城主不快了,这少年看起来这么瘦弱,刚才也没吃两口,一天不吃,别饿晕了! 苏倾予皱了下眉,头也不回的出了饭厅,丝毫没有跟凤宸珏据理力争的意思。 不准备她的饭就不准备了呗,她好手好脚的,饿了还不会自己出门去吃不成? 很显然,她低估了凤宸珏的小心眼。 过了晌午,她感觉饿了之后,准备出门觅食。 却被人拦在门口,说是城主下令,今天不许她出门。 “……” 不走门,那翻墙总行了吧! 刚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翻出来,身姿轻盈,落地连落叶都未惊起。 然而一转身,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面前的两个君家门生弟子后,她脸上不屑的笑瞬凝。 “你们……” “我等奉掌灵之命守在此处,担心苏公子会翻墙坠地发生意外。” “……” 在二人的监视下,她只能沉着脸从正门进府,直到回了东苑,那那两个跟背后灵似的君家人才消失。 这次不过是碰巧运气不好,对方肯定料定她会选择偏僻角落翻墙,那这次她就反其道而行。 “……”一转身,又看见两张微笑的脸后,语气毫无波动地道,“再见,打扰了。” 反正已经暴露了自己灵力恢复的事了,何必浪费力气去走正门,转身翻墙,动作愈加熟稔。 执拗劲上来,她又找了不同的几处试过,最终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被君家人堵了回来。 凤宸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能不能不要把她的心思摸得这么透啊! 不得已放弃后,她忍不住腹诽。 摸了摸饿得不行的肚子,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情绪几乎压不住。 东苑书房里,凤宸珏一脸愉悦的听着君家弟子的汇报。 “掌灵,我察君公子周身有灵力波动……” “没关系,恢复应该也没恢复很多,不然你们拦不住他的,随他折腾去吧。” “是。” “看好人,若让他跑出去了,你们就自己回族领罚吧。” “是。” 待人离开后,凤宸珏将桌面上的花盆搬到近前来,拨弄着那一丛绿叶调侃,“你家小七回来了,你也不去看看?” “不去,小七变了,我不喜欢她了。” 闷闷的稚嫩声音从花盆里传来,凤宸珏笑笑,拽了拽那丛绿油油的叶子,打趣:“那你倒是所说,他哪里变了呀?”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为人淡漠,只对极亲近的人好。” “你以前认识她?” “好像……认识,我总觉得我缺失了一块很重要的记忆,你以前一直问我,为什么叫她小七,虽然我记不清了,但潜意识了里,我好像一直都这么叫她。” “呵,不会他是你以前认识的什么人的转世吧。” 这句话自然只是凤宸珏一句无心的调侃而已,按照无心的话来看,也就只有这个说法比较符合了。 至于无心……呵,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精怪,记忆出问题很正常! 不过他倒也只是说说,若真有转世一说,那仙鬼妖魔,神庭地府岂不都是真实存在的了? 这也太荒诞不经了。 凤宸珏见无心没再说话,以为它懒得搭理他的玩笑话,却不知它却是很认真的在思考这番话。 “咚咚咚——” “进来。” 心情极好,正拨弄把玩着无心头顶叶子的凤宸珏听见敲门声,连是谁也不问,就直接让人进来。 “小九心情很好啊!” 凤宸珏听见车轱辘声,心神不由一紧,将面前的花盆推开了一些距离后,看向嘴角挂着熟悉微笑的青年,“三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还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弟弟了?” “三哥主要是为了苏倾予的事而来的吧?” “既然小九挑明了,那我也就只说了。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当初我同意你去把人接回来,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不动心,不动情,恪守本心。” “这就是你做的承诺?嗯?呵,我可是都听说了,你在朱梁竟跟苏倾予行拜堂礼了?若不是我横插中间,你是不是都要给他个妃位了?” “是。” “小九,你糊涂!”凤煜炎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直接肯定他的问话,被这个“是”字噎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怒火攻心的他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手肘抵在扶手上,揉了揉太阳穴疲乏道:“小九,苏倾予在朱梁国待了这么久,跟雪丰裴一度传出各种暧昧传闻,空穴不来风,你当真一点都不介意?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朱梁国那么胡闹,害得朱梁国颜面扫地,他们为何不追究,甚至放任你们离开?我记得,苏倾予之前还有一段日子跟朱梁三皇子、六皇子一度传出亲昵的传闻。 他根本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淫乱之人……” “够了,”凤宸珏喝道,“三哥,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于中伤他的言论。倾予为何去朱梁,我想此事三哥比我更清楚。” “小九,你给我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三哥心里清楚。至于我与倾予之间的事,我自己处理,就不劳三哥费心了。过去一切既往不咎,我知道三哥对倾予心存偏见,但也请三哥手下留情,别在里面挑拨是非了。” “小九,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罢了,你如今也翅膀硬了,三哥废人一个,也帮不上你什么了,往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三哥!” 凤宸珏皱眉,十分不喜凤煜炎这么自我贬低。 凤煜炎摆了摆手。 离开书房之后,碰巧碰见迎面走来的苏倾予。 二人狭路相逢,苏倾予点头致意,碍于凤宸珏的面子,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否则就凭对方碰了苏幸这一事,她也是要找对方拼命的。 第484章 第484章 擦肩而过的瞬间,凤煜炎伸手拉住她道:“聊聊吧。” “没空。” “关于苏灵溪的消息,没兴趣听听?” 抬脚正要离开,听到这个名字后,她不由收回了踏出去的脚,“去哪说?” 凤煜炎道,“去我房间吧。” 本来打算去找凤宸珏的苏倾予默默随其离开了东苑。 刚一进门,苏倾予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灵溪在哪?” 凤煜炎倒是很干脆地开口,“苍羽岛。” “位于天秦偏东南海部,夹在与崇香之间的那个苍羽岛?” “嗯。” 苏倾予有些疑惑,灵溪好端端的怎么出了海,还去了三岛之一的苍羽。 苍羽国除了沿海的一些小渔村,整座岛都掌控在柳姓家族手中,很是抵触外来人,他去那做什么? “你怎么得来的消息,我怎知你是不是在骗我?” “从神殿传出的消息,不信我的话,你也可以去找小九求证。” 苏倾予低头思考了片刻问,“殿下约我过来,应该不仅想说这些吧?” “没错,”凤煜炎倒也不遮掩,直接道:“我叫你,主要还是想跟你聊一聊,你和小九的事。” 说起这件事,苏倾予就觉得头疼。 “我听说,你跟小九在朱梁成婚了?” “……”消息传的还真快,“嗯。不过话说回来,那又算哪门子成婚,没有媒妁之言,没有婚聘文书,玩闹罢了,殿下怎还当真了。” 凤煜炎道,“苏倾予,你还记得之前跟我说过,你和小九之间,最多止于君臣吗?” “自然记得。” “很好,那就希望你能信守你之前说过的话,别食言了。而且,你要是对小九真没那种心思,趁早离开他吧,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都好。 我也不瞒你,我告诉你苏灵溪的下落,自然也有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够远离小九,去找你弟弟。” 苏倾予沉默了片刻,叹气道:“不是我不想走,殿下与其有时间劝我,不如去多开导开导九殿下,他若愿意放人,我片刻都不多待。” 此话倒是不假,身上的血咒已经被鹿灵施法封印了,她没必要留在凤宸珏身边。 她跟着回来,一是为了安抚凤宸珏,让他退兵,别一时情急攻打朱梁国,闹得两败俱伤,让别的国家捡了便宜。二是因为楚湘湘还在这里,她还需要她前往漳泽桃花源。 话说回来,眼下既然已经回了凉临,她完全可以带着楚湘湘离去,一边寻找苏倾城和苏灵溪,一边去九禁之地夺混沌灵果,争取早日复活娘亲。 至于助凤宸珏称帝一事,她只需要将此事交给手下人去做就可以了啊,并不一定要她留在这里的。 不过很显然,目前不是她想不想走的问题,是凤宸珏愿不愿意放人的问题。 何伯已经被凤宸珏强势驱赶走了,说白了,她目前就是个孤家寡人,除了祸心,身边围绕的全是凤宸珏的心腹。 许是她说的真诚,表情也甚是无奈,凤煜炎联想到刚才与凤宸珏的谈话,相信确实不是苏倾予不想走,而是凤宸珏根本不让。 “我可能有点明白了,为何婉妃宁愿自杀,也要陷你于不仁不义不忠不洁的地步。” 凤煜炎没来由的一句低喃,让苏倾予想到凤月寒,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三殿下若是没别的事,请容许我先告辞了。” 凤煜炎挥手,“罢了,去吧。你欠小九诸多,以后若注定纠缠不休,也还请你对他好些。” 苏倾予没有答话,他跟凤宸珏之间,哪里还会有以后。 回了东苑后她也懒得再去找凤宸珏了,直接回了卧房休息。 整整一天,肚子里就大清早喝的那两口粥,眼下已经饿得手腿发软,实在没力气去折腾了。 她刚回屋子在软塌上躺下,抱着薄被一脸郁闷,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谁啊?” “嘘,是我,我给你带吃的来了哦。” “进来吧。” 苏倾予起身走到外屋,正好见楚心推门而入。 “嘻嘻,我猜你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一定饿了,厨房不准我们进,我就偷偷跑出去给你买了些吃的,有美食斋的烤鸭,你尝尝,可好吃了。” 楚心一边给她布菜,一边笑嘻嘻地絮叨。 表现熟稔地差点让她误以为,她们真的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了。 “一起吃吧。” “好啊。” 楚心目露惊喜地应道,竟还真多拿出来一双筷子和一碗饭。 “……” 苏倾予嘴角微抽,她敢肯定,就算她不开口,对方也绝对会擅自做主,坐下跟她一起吃饭的。 一直趴在房梁的祸心一下子蹿下来跳进苏倾予的怀里,吓了楚心一跳。 苏倾予轻轻敲了一下猫头,“你也饿了?” “喵!” “我也饿,饿了一天了,我吃饱之前,你不许吃。” 她谢绝承认她这是有意迁怒,没办法,斗不过凤宸珏,总该从别的地方找些平衡感。 祸心耸拉下耳朵,十分委屈地窝在她怀里,它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给它饭吃。 一旁的楚心见它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心疼,问:“不如让它跟我们一起吃吧,反正多着呢,多它一个小奶猫也没关系。” “它不吃这些。”它要吃我的血。 淡淡地说了一句,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担心让楚心把祸心当成妖怪,宣扬出去怕是又该惹来麻烦了。 苏倾予刚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据楚心说是从美食斋买来的,特别好吃的烤鸭肉,房门嘎吱被人推开,惊得她筷子一松,肉片直接掉进了碗里。 暗骂了一声阴魂不散,脸色十分难看。 楚心左右看了看二人,不安感令她不由起身,对来人行礼喊了声“九殿下”,然后给苏倾予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就慌忙跑出了她的房间。 “……”苏倾予郁猝。 “呵,饿了?”凤宸珏挨着她身边坐下,扫了眼一桌的饭菜后调笑道,“这小灶开的很不错啊,美食佳肴,美人作陪,倾予还真会享受。” 苏倾予看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又是禁食,又是刁难,闲时又百般嘲讽,却也不像是讨厌她要赶走她,这跟耍猴一样,到底想干嘛? 不过直觉告诉她,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对她没好处,十分明智地转移话题道:“苏倾城在哪?” “陪我好好过了新年,我带你去找她。” “你先告诉我。” “年后我亲自带你去找她,现在就说了,你跑了怎么办?”凤宸珏抬手,指尖划过她的侧脸,抬起她的下巴道:“我可是知道我家倾予本事够大,血咒都能有法子封印了,没点筹码在手里,我可是半点都不放心啊。” 拂开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苏倾予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血咒契约,这么大的事,你以为能瞒得过去?” 说完,他叫人进来将满桌子的饭菜都撤了下去。 “别什么人送来的东西都敢吃,吃出毛病来怎么办,再说外面做的饭菜能干净吗?乖,别吃了。” “……” 苏倾予听着凤宸珏冠冕堂皇的话,默默地看着侍女收拾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心都在滴血,她真的好饿。 凤宸珏笑的很是和善,“饿吗?” 苏倾予咬牙,“不饿。” 凤宸珏挑眉,“有骨气,来人,吩咐下去,明日也不用准备苏公子的那份饭了。” “……” 苏倾予闻言瞬间看向凤宸珏那张笑眯眯的脸,十分俊美养眼的一张脸,怎么现在看来这么欠揍呢。 “叫声夫君听听,我立马让人送一桌子好吃好喝的过来。” “请滚,立刻,马上。” 第485章 瞧,猫咪可爱吗? 第485章 瞧,猫咪可爱吗? “我-不!” “算你狠,你不走我走。” “欸,”苏倾予刚站起来,就被凤宸珏顺手一拉,她脚下不稳,竟跌进对方怀里,“都拜过堂了,一起睡怎么了。” “你真的是凤宸珏吗?”苏倾予压抑着怒火,语气听起来十分冷静地问。 “当然了,如假包换。” “我怀疑你被鬼附身了,放手!” 凤宸珏将头搁在她后脖颈处低声道:“好累啊,让我休息会吧。” 苏倾予按住他企图乱动的手,低声问:“在殿下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倾予在说什么呢,拜过堂,当然是本殿的妃子啊。” 苏倾予抿了下唇,挣脱对方的束缚后,走到门口,垂眸道:“感情不是儿戏,而我永远不会做你的九王妃,殿下请回吧。” 凤宸珏脸上的愉悦调笑尽敛,阴沉沉地看了眼苏倾予,逗弄的心思一下子就没了,甩袖离去。 苏倾予关上门,背抵着房门,后知后觉自己饿过头竟也不觉得饿了。 祸心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蹭了蹭她的小腿,仰着头,讨好似的冲她叫了一声。 她蹲下身子,将手指递到它面前道:“饿坏了吧,吃吧。” 祸心张嘴含住她的手指,吮吸了两下,却一直没有咬下去,片刻后不舍地吐出手指,心疼地蹭了蹭她的手掌。 “傻猫,不吃怎么快点长大啊,我还指望你保护我呢。这两滴血我还是有的,没关系的。” 然而就算她这么说,祸心还是撇开了脑袋,一副要跟她同甘共苦到底的姿态。 拿它没辙,也就随它去了。 于是最终结果就是,苏倾予睡到半夜,总觉得手指一会麻一会痒,一睁眼迷迷糊糊就看见一只雪团子窝在手边,拿她手指磨牙。 又困又饿,懒得管它,也就随它去了。 其实她真的十分想对它说,饿了就吃点,一两滴血而已,犯不着因为她饿肚子,它也要跟着饿肚子。 之前她是为了逗弄祸心,眼下看这小家伙饿的都拿她手指磨牙了也不咬下去,她还是有些心疼的。 …… 次日一早,有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完了之后,两个侍女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苏倾予疑惑地问:“怎么了?” 两人相互推搡着,片刻后,左边的侍女被推得踉跄上前了一步,迫于无奈,只好道:“苏公子,城主大人让您起身后直接去书房,不必去前厅了……” 说白了就是,凤宸珏找她有事,早饭不用吃了,直接去书房等着。 小侍女说完后战战兢兢地垂着头站在那,像是苏倾予会一怒之下吃人似的。 “知道了,走吧。” 苏倾予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所以自然不会因为这事迁怒于侍女。 “喵!” 祸心一听苏倾予要走,顺着她的腿、胳膊爬上了她的肩膀坐下。 苏倾予将猫捞进怀里,“你真想去啊?那不许闹哦,外面的人都很凶,小心被打哦。” “喵。” 祸心白了她一眼,这种威胁它从小听到大,还不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苏倾予:“……” 一旁的两个侍女见祸心生的可爱,又见苏倾予像是对人说话一般,对着猫说话,一下子笑了出来。 没想到表面清冷,一身矜贵气质的苏大人,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稚气的一面。 苏倾予要是知道她们内心的想法,绝对会十分鄙视的白她们一眼。 二人在她看过来的瞬间,十分明智的止了笑声,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认真带路。 来到书房之后,二人将门打开,“苏公子,我们就不进去了,城主大人一会就来。” 点头,待她进去后,书房门自身后关上。 苏倾予一边给祸心顺毛,一边兀自找了个椅子坐着。 寂静的书房里,突然传出一阵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可也没感觉到哪里有风啊。 祸心冲着书桌的方向叫了一声,站起来弓起身子,柔软的毛都竖了起来,黑色的猫瞳隐隐有恢复蓝红二色的趋势。 苏倾予唤了一声,微微用力,压下它弓起的背,顺毛道:“乖,别闹。” 祸心十分听话的乖巧下来。 苏倾予看向书桌,也没见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是有盆绿植十分显眼。 几片绿叶还在动,显然刚才的沙沙声就是这盆绿植发出的。 将祸心放在椅子上,她好奇地上前,俯身认真地观察这盆植物。 抬起手刚想碰一碰,就见盆里的枝桠抖动的跟什么似的,接着在她愕然的目光下,自个儿连根从盆里拔了出来,一阵白光闪过,就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童。 “原来是无心啊。” “哼,你来做什么?” 无心抱臂,傲娇的一扭头,像是十分不待见苏倾予,眼珠却又不停地往她身上瞥。 “唉,我也不想过来啊,你主子一定要让我过来啊。不然我这就走,一会你跟你主子说一下,嗯?” “你……”无心扑扇着翅膀一下子就飞到她面前,皱巴着小脸一脸怒容,眼睛红红的,不知道的人见了铁定得以为她怎么欺负它了呢。 “乖乖别哭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小七,你就是个大坏蛋,你怎么可以欺负君君,怎么能够背叛君君跟别人成婚呢!哇呜——” 说着,无心小嘴一瞥,当即大声哭了起来。 嘤嘤稚嫩的哭声,顿时引起了房门外侍女的注意。 敲门声随之响起,侍女疑惑地问,“苏公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们怎么听见有小孩子的哭声?” “哦,没事,我带进来的猫肚子痛,猫叫呢。” 素有猫叫如婴孩的说法,虽然听起来好像并不像那么回事,但是二人想着书房里也没有孩子啊,于是便自动将苏倾予的说法当了真。 门外没了动静,苏倾予轻松了口气,见无心还是哭啼不休,忙抬手将祸心招来,抱起小猫咪递到无心面前道:“乖乖别哭了,瞧,猫咪可爱吗?” 没有哄孩子经验的苏倾予手忙脚乱,又有些语无伦次。 完全把无心当成了普通的人类小孩,却忘了他就只是一株千年灵参修炼成精化形的而已。 植物对动物能有什么好感? 第486章 内战前奏 第486章 内战前奏 无心和祸心两个互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苏倾予见无心消停下来,一口气还没顺平,一声猫的尖叫声,伴随着一声几乎掀了屋顶的孩哭声几乎要吓得她灵魂出窍。 “咚咚咚——” “苏公子,里面真的没事吗?” “没事。” 苏倾予冷冷地回了一声,转而又对屋子里的两个低斥道:“别吵,再吵掐死你们。” 无心嘴一撇,吸了吸鼻子,十分委屈地道:“小七怎么又跟它在一起,小七坏蛋,无心再也不要理小七了。” 话说完,小小的白胖子瞬间又变成了一株头顶枝叶的灵参。 “?”苏倾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伸手将扒在自己背上的小奶猫拽到面前问:“我问,你答,是点头,不是就摇头,听懂了?” 【点头】 苏倾予问:“你们认识?” 祸心看看躺在书桌上的那株灵参,犹豫了片刻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认不认识?” 【点头】 “那你刚才尖叫什么?” 【沉默】 “……” 苏倾予放弃了跟一只不会说人话的猫交流,太费力了,伸手戳了戳书桌上的无心本体,商量着道,“别装死,起来把话说清楚,你认识祸心?” 片刻后,死一般的安静…… 就在这时,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苏倾予正倚着书桌,一手抱着猫,一手戳着桌上没动静的无心。 闻声撇过头,正好跟凤宸珏四目相对。 苏倾予尴尬地撇过头,默默地收回手。 凤宸珏看清桌面上的景象后,脸色一变,进来关上门,快步走到桌前,推开苏倾予,小心地拿起那株根须还沾着泥土的灵参。 见并没有什么损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将无心本体重新栽进花盆后,又将桌面整理干净,这才转身看向苏倾予,“谁许你动这里面的东西了?” “我没动,殿下有时间训斥我,不如多花点时间好好管管自己的东西,让它们自己别乱跑出来。” 当苏倾予看见他的表情时就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可是这件事本就不怪她,是无心自己突然从花盆里钻出来的,而且还吓着自己的猫了。 她还没找他讨说法呢,他反倒先来质问她了? “本殿倒是才知道,苏公子原是这般牙尖嘴利。” “殿下过誉了,比不过殿下。” “呵,很好,还有力气跟我斗嘴,看来确实是不饿。” 凤宸珏像是突然又不气了,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嘴角的笑没来由的令苏倾予一颤。 “来,过来坐。”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苏倾予喉珠滚动了一下,感觉对方笑的像只不怀好意的恶魔,她并不想过去。 于是佯装镇定地摇头:“我坐一边就好,请问殿下有何吩咐,若没事,我就先回去,不在这里打扰殿下办公了。” “这些日子看这些公事文书看的我头晕眼花,你过来,念给我听,我说,你来动笔批阅。” “……”默默地看了眼书桌上积攒了五摞的文书,接着摇头:“我一个身份敏感的外人,并不适合协助殿下处理公事,殿下若是累了,不如叫三殿下过来帮忙吧。” “重要的,私密的事我都已经处理好了,这些文书你看也没关系。” “……”苏倾予表示这句话有些扎心了,所以对方根本就不是因为信任她,想找她分担,纯粹只是想折磨她吧,一定是的吧! “快点过来,省得你整日无事尽琢磨着怎么离开城主府。我数三声,你不过来,我可就过去了,那就不仅仅是念文书这么简单了。” “等等,我什么时候尽琢磨怎么离开城主府了?” “你敢说你昨日没有不停地翻墙出府?” “我翻墙出去为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为了什么?” 因为你不给我饭吃,我饿啊混蛋。苏倾予咬住下唇,这句话她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一。” “……” “二。” 苏倾予叹了口气,自暴自弃似的走了过去,坐在椅子的边沿,尽量与凤宸珏保持距离。 让她庆幸的是对方总算消停了些,没有故意贴近她。不然这么狭窄的位置紧贴着对方,她怕是会忍不住暴走。 凤宸珏只是满足的支着头看着她,听着她用清越的声音念着文书,偶尔给一两声回应。 越到后来,他只需要听就行了,因为苏倾予完全能够自己批阅这些文书。 “嗯?” “怎么了?” 见苏倾予面色不对,凤宸珏出声问。 苏倾予阖上文书,“殿下就没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什么?” “凤月寒发兵西北,即将跟凉临开战,这么大的事,殿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凤宸珏僵硬了一瞬,瞥了眼她手中的文书,扶额道:“还是被你知道了啊,玥执怎么这么不小心。” 接着拿下她手中的文书,十分随意地扔到一边,状似不屑道:“自取灭亡,正好借用这个机会,可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现在根本不是内乱的时候。你们有没想过,一旦两败俱伤怎么办?” “不会两败俱伤,凤月寒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看着凤宸珏的眼神,苏倾予就知道对方这铁定是不听劝的了。 “别停,接着念。” 苏倾予起身想走,却被凤宸珏紧紧扣住了手腕,见他沉着脸对自己笑,她默默地重新坐了下来,重新翻开一本文书,一边念一边做着批阅。 临近中午,她口渴的舔了舔唇,阖上手上的文书,看了看还剩两摞……她眼前一阵发黑。 哑着嗓音道,“殿下,我要喝水。” 正吃着侍女送来的点心的凤宸珏闻言,点头道,“可以啊,先叫声夫君听听,这碗银耳莲子汤就给你喝。” 苏倾予咬牙,“我不喝殿下的汤,只喝清水,是不是就不用叫了。” “倾予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想法?城主府里的一切不都是本殿的,想喝水就先叫夫君。” “那我去府外找水喝总行了吧。” “可是你出不去啊。” “……”苏倾予舔了舔发干的唇,无力地骂道:“无耻。” “过奖。” “……” 苏倾予清蹙起眉,书房里明明烧着银骨炭,可她还是觉得冷。 又渴又饿的身子像是一下子抵御不了西北的凉寒,丝丝缕缕的寒气沁到骨子里,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凤宸珏眼神微闪,狠下心命令道:“继续念。” 苏倾予撇开头,誓死不再妥协的模样。 凤宸珏抬手扭过她的头,直接吻上那张微抿的唇。 苏倾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伸手将人推开,愤恨道,“原来殿下不仅无耻,还下流。” “倾予哑着嗓子骂人真好听,就像……” 暧昧的话语没说完,只是含着深意的眼神一直在苏倾予身上流连。 “呵,倾予还是乖乖认真处理这些公务吧,若是不听话,可是要受罚的,比如……”他抬手竖起食指点在她殷红的唇上,“做些比刚才更过分的事。” 苏倾予满心悲愤,打不过,逃不了,躲不掉,怎么办?忍了呗,认栽呗,照做呗! 她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对方发生点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第487章 人家两口子斗气呢 第487章 人家两口子斗气呢 自打凤宸珏进来后就被忽略在一边的祸心这时跳在了她的腿上,仰起头看着她担心地叫了起来,猫瞳里满是心疼。 “乖,别闹,一会就要结束了。” 拍拍小猫的脑袋,正准备拿起一本文书继续念,一旁的凤宸珏倒是手快地提起祸心的后脖颈打趣道:“咦,妖?看来倾予这趟朱梁之行,收获颇丰啊。” 祸心原本正对着他龇牙咧嘴,四肢乱踢,瞥见凤宸珏的眼神后,它忽然变得十分乖巧,任由被人抓着后脖颈,僵硬地跟个木头猫似的。 苏倾予护短似的将猫夺了过来,“乖,先回去。” 然后就祸心放在地上,让它先走。 祸心一步三回头,又是担心她,又是害怕凤宸珏。 最后在苏倾予鼓励的眼神下,终于翻窗跑了出去。 凤宸珏没再作乱,只是倚在一旁小憩,苏倾予见他放松下来显露出的满脸疲惫,十分自觉地没再念出声,默默地批阅这些多的像是怎么都批不完的文书。 直到酉时三刻,才终于将最后一本文书批完。 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一天,又一整天没吃没喝,她现在已经浑身僵硬,两眼发黑了。 见凤宸珏还在睡,她尽量放轻动作,起身,正要离开,眼角余光正好瞥见他像是冷了似的缩了一下。 ‘冻死你算了,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腹诽了一步,可没走两步,还是忍不住折返回来,拿过挂在一旁的大氅,尽量轻柔地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这才离开。 却不知她前脚刚走,凤宸珏就醒了过来,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没睡,只是眯着眼睛在看着她。 他坐起身子,拉了拉身上的大氅,眉眼间一直蕴着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些许。 凤月寒发兵西北他是故意透露的,那番话他也是故意说给她听得,更是故意在她面前放松警惕装睡的…… 没错,他确实不敢再信任她了,他需要一点一点试探,重新建立对她的信任感。 对此全然不知的苏倾予回到卧房后,连续喝了三大杯水,又简单的洗漱过就一头栽到柔软的床上睡了过去,解决饥饿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 一夜无梦,她甚至生生比平时晚起了一个时辰。 “早上敲门,见公子一直没反应,想来公子应该还在睡,我们便没叫了。” “嗯。” “公子这是怎么了?” “有吃的吗?” “啊?哦,有……” 左边的侍女刚应道,就别右边的侍女用胳膊肘捅了一下。 前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脸尴尬地摇头道,“抱歉苏公子,现在太晚了,过了早膳的时候了,厨房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算了,不为难你们了。我有点不舒服,闭门谢客吧。” 苏倾予摆手示意她们可以出去了。 既然凤宸珏非得跟她死磕到底,执意想逼她喊出那两个字,她就不喊,看他能怎么着吧,有种就把她饿死。 对方的目的她不是看不出来,涉及到尊严的事,决不让步。 此事自然传到了凤宸珏的耳里。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对此事,他竟只是表示知道了后就没了后续。 凤舒冉、凤宁旭对此都看不下去想要求情,可却连凤宸珏的面都没见着,想偷偷给苏倾予送些吃的,却在中途被君家人给拦了下来。 凤宁旭鼓着腮帮子问一旁的凤舒冉,“八哥,你说,他们两个人在斗什么气啊,再这么下去,苏老大非得被饿死不可。” “算了,随他们去吧,真要给饿死了,你九哥肯定也会跟着心疼死掉的,谁也不亏,咱就不插手了。” 凤舒冉终归要年纪大些,凤宁旭没看懂的事,他根据眼下的情况认真琢磨了一番倒是看出了其中的道道来。 凤宁旭还想闹,却被凤舒冉拉走了。 楚心看不下去,也想来劝,只是楚湘湘根本就没给她来找凤宸珏的机会,随时随地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姐,苏倾予在被饿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笨,人家两口子斗气,你插进去,送上门给人家出气?” “姐,你说什么呢,什么两口子?他们两个都是男的!” 楚心气恼道。 就算她曾经打趣过苏倾予,但是她也是真心喜欢苏倾予的,若苏倾予真的喜欢男的,那叫她怎么办?性别不同,她连争得资格都没有! “这你都还看不出来?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他们两到底有没有确认关系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是很显然,凤九殿下这是想逼迫苏倾予服软……嗯,或许就是因为还没得手,所以欲求不满,恼怒之下才出此下策?” “姐,你在嘀咕什么呢?凤宸珏为什么要逼倾予服软啊?” “哎呀,你自己想去,总之我警告你啊,绝对绝对不可以插手他们两个的事,否则会要命的。还有,趁早死了你对苏倾予的那条心,跟凤九殿下抢人,你赔上自己这条命都抢不过人家。” “……” 楚心表示不服,苏倾予显然不喜欢凤宸珏,她怎么就抢不过他了? 就算真的抢不过,她也别的法子,可以让苏倾予独属于她一个人呢! 想起楚梦禾的话,她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笑。 对方喜不喜欢她不重要,能得到就行。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苏倾予房门口的两个侍女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窃窃私语。 “你有没有发现,苏公子今天除了早上清醒了片刻,洗漱完睡过去之后,就没醒来过了?” “嗯,怎么办,会不会出事啊,要不要去告诉城主大人啊?” “唉,我有点怕城主大人,城主大人这两天好可怕的。要去你去吧,我不想去。” “我也不想去……” “应该不会出事吧……你说城主大人到底是待见这位苏公子,还是不待见啊?” “嘁,谁知道呢,你是不知道,这位苏公子可有名了,我听说啊,他曾两次背叛过咱们城主,估计城主这样做是为了报复他吧!” “这样说起来,这位苏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啊,那咱们就别管了,或许城主大人就是想将他折磨死呢?” “……” 房间里,祸心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苏倾予,呜咽低鸣着。 它不懂回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一点都不好,肚子都吃不饱。 眼下都要饿死了也没个人过来看看。 轻轻咬着她的手指晃了晃,又抬起前爪轻柔地拍了拍她苍白瘦削的侧脸,毫无反应。 直觉告诉它,要是再这样下去,等终于有人想起他们,苏倾予就要被饿死了。 第488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488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于是它果断地从窗子跳了出去,循着记忆来到书房,只是让他失望的是,里面没有人。 不过它倒是在书桌上看到了那盆熟悉的绿植,它记得,这里面种着一颗妖。 跳上桌子,拨动着那丛枝叶,焦躁的甩动着尾巴,不停地叫着。 也不知是不耐烦还是被摸得发痒,枝叶簌簌抖动着,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反应了。 祸心暴脾气一上来,张大嘴就咬住了那丛枝叶,生生将无心的本体从花盆里拔了出去,衔着它就窜出了书房,跑回了苏倾予的卧房。 可怜无心被咬着不敢化形,不然在猫嘴里化成人形不仅丢人,还会一生留下心理阴影啊! 活了这么多年,它头一次体会到人类憋屈时是种怎样的心情。 当被扔到床上的瞬间,他就化作了人形,张口就骂,后知后觉这是谁的房间后,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转身看去,就见苏倾予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弱不可闻。 再转头看看祸心,那对猫瞳里盛满了忧虑和担心。 无心立刻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君君这次做的真的过分了。 “你等着,我去找君君来,很快就没事了。” “喵呜!” 祸心咬住他肚兜的一角,他条件反射的要炸毛。 “怎……怎么了?” 祸心抬起前爪指了指房门的方向。 “你让我从正门走?” 祸心摇头。 “那你让我过去……去干嘛?” 祸心咬着它的肚兜扯了扯,两小只来到房门口,将门外两侍女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无心气的小脸通红,拍了拍祸心的头恨恨道:“乖乖保护小七等我回来,虽然小七是坏蛋,但也轮不到她们来欺负,哼,我一定要跟君君说,看君君怎么治她们。” “喵!” …… 凤宸珏回到书房,发现书桌一片杂乱,本应待在花盆里的无心却消失不见。 从桌子上的痕迹看来,很显然不是无心自己出来的,是被人从花盆里拔出去的。 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跑来他的书房动他的东西? 他忽然看见散落在桌上的泥土印着一只猫脚印! 猫……苏倾予? 正想着,无心蓦地从地底下钻了出来,飞到凤宸珏面前满脸焦急道:“君君,你赶紧去看看小七,他……他快不行了!” “什么?!” 凤宸珏大惊失色,风一般的窜出了房门。 无心藏进他的广袖中,将自己听到的那两个侍女的谈话内容全都转述给他听。 “这两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凤宸珏暗骂了一声。 他这两天故意放松限制,没看的那么紧,就是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故意放水方便她们给苏倾予送吃的,偏偏没眼力劲儿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放任苏倾予死掉,真是该死。 “必须处理了。”无心在一旁煽风点火附和着,它是真的很生气。 守在苏倾予门口的两个侍女见到凤宸珏的瞬间都被吓了一跳,“城主大人!” 凤宸珏看也不看二人,直接推门而入。 他现在没闲心追究二人的责任,只担心苏倾予的身体。 发现后者的身体状况跟无心所说完全一致后,顿时悔恨不已。 让无心输了些灵参的本源之气给她续命,然后又派人去厨房赶紧做些米汤和温和的补药过来。 饿了这么多天,只能慢慢调养等胃适应了后,才能吃那些不太好消化的饭菜。 看着因为无心的本源之气而稍微恢复了点生机的苏倾予,他有些无奈。 “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服个软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拿命来跟我死磕到底?何苦呢?假如我也认死理,不来看你,你就真准备饿死自己不成?” 他低喃自语,扶额长叹,“罢了,真是栽你手上了。” “无心,去跟玥执说,将门外的那两个女人处理了,城主府里不需要这种喜欢在背后议论主子私事,不管主子死活的下人。” “是。” 一直到夜色降临,苏倾予才堪堪转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似乎看见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正坐在床沿盯着自己。 抿了下唇,暗道自己这莫不是饿出幻觉来了,他怎么会来看她? 重新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好像不像之前那么饿了。 “倾予,你醒了?” 刚才是眼睛出现了幻觉,莫非现在耳朵已经出现幻听了? 她微蹙了下眉。 “倾予,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耳边再次响起那道声音,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凤宸珏?” “你终于醒了!” 是她的错觉吗,对方这说话的语气,像是在为她庆幸?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不想去猜凤宸珏的心思了,自从朱梁国回来以后,这短短几天里,她已经受够了对方的喜怒无常,不想跟他瞎折腾了。 “是祸心去找你的?” 只是凤宸珏还没开口,一旁倒是传来祸心气呼呼的声音:“哼,不是那只死猫还能有谁,它可是生生把小爷从盆里拖出来的,疼死小爷我了。” 苏倾予循声看去,这才发现无心就躺在自己手边,枕臂晃荡着腿。明明还是个奶娃娃的模样,非得装成个潇洒浪荡子。 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它的头,“不是再也不想理我了吗。” “对啊,我……我才不想过来看见你呢,我一点都不担心你,都怪你那只猫非得把我拖过来。” 祸心从房梁上蹿下来,十分不满地叫了两声。 它承认一开始它确实是把这颗“草”衔了过来,但后来事情解决了,它又没强迫它留下来。 凭什么要甩锅给它。 然而悲催的是,就算它再怎么表达自己的冤屈,在场的也没有一个人听得懂。 无心给了它个挑衅的眼神,祸心当时就炸毛了,扑上去就要咬它。 还好它反应快飞着躲开了,不然指不定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 苏倾予见无心扑扇着翅膀逗弄着祸心逗得极欢,不由跟着笑了笑,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还真是对活宝了。 收回目光后直接闭上了眼睛,丝毫没有要跟凤宸珏交流的意思。 第489章 新年(上) 第489章 新年(上) 许是因为房间里的气氛太过诡异,以至于正在打闹的祸心和无心都因此而停了下来,十分默契地扭头看着二人。 “喂,猫猫,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无心在祸心耳边轻声问道。 后者摇头,一脸茫然。 许是因为氛围实在过于压抑,一猫妖一参妖只敢远远地观望着二人,不敢靠近半分。 祸心甚至因为担心闹腾出太大的动静,连无心坐在自己背上一事都没追究。 这种僵冷的氛围持续了片刻,最终以凤宸珏甩袖摔门而去告终。 无心左右看了看,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飞到苏倾予的身边,“小七,睡了吗?” “你想说什么。”苏倾予睁开眼睛,眼神十分清明。 无心拧着眉眼,十分艰难地开口问,“我就是想问问,你跟君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这样对君君,君君真的会很难过的。” “呵!” 苏倾予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无心却听出了讥讽的味道。 忙解释道:“你一定不知道,君君这几天因为这件事的缘故脾气特别暴躁。其实对你的看守也刻意放松了很多,只要你想吃饭,绝对不会有人再拦你的。君君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执拗,宁可饿死也不先低头。” “无心,草木无心,纵使化了形,你也还是不懂人心啊。乖,此事跟你没关系,回去吧。” 无心凑近她问道,“既然你说我不懂,那我就不多说了,但是小七,我得跟你求个答案,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君君,还会不会离开他?” 苏倾予眼神深沉,意味不明地道,“谁知道呢。” 无心表情瞬间就变了,苏倾予就没再给它开口的机会,“祸心,送客。” 祸心闻言立马奔了过来,冲无心叫了一声,虽不能人语,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无心飞到一边,眼睛红红的低喃,“小七,你不可以对君君这么残忍的,你知不知道君君为了你,受了多少罪。 君君为了保护你,调用君家弟子过来,却误杀了一百零八普通人,回族后不仅受到神殿的百般刁难和责罚,甚至被族中大长老施以最高刑罚,狠狠抽了十三鞭。 君家打神鞭乃是祖辈流传下来的灵器啊,鞭鞭见血,几乎要抽断君君的脊梁骨。可是神殿不依不饶,紧咬着君家不放,一直暗示君家长老会将你交给他们赎罪,否则便会请示神殿神女,对君家进行制裁。 君君誓死不同意,便与神殿约定,只要他进君家思过阁待满十日,此事就此揭过,他们不许再来找你麻烦。神殿不让他治疗背后的鞭伤,就直接关进了思过阁。” 说着,它不由吸了吸鼻子,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哑声道,“我们都看出来了,神殿这是打算要君君的命啊。君家思过阁里有着君家祖辈的残念,里面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外面一天,里面一年。 普通人进去了,不出一天就要被折磨的精神崩溃,可君君却在里面待了整整十日,相当于十年。 十年啊,日夜被老祖残念构建的心魔侵扰,抵御思过阁里的精神攻击。十日期满,他气息微弱的几乎随时都会断气,全凭一股执念,一个名字撑过来。” 想到当时所见的场景,它吸了下鼻子,终于克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它亲眼见证了凤宸珏回族后被神殿打压的所有遭遇,甚至亲眼看着凤宸珏一个人被关在思过阁里,每日全凭着在石壁上刻着“倾予”二字死撑着保持清醒的样子。 “他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就听说了你出事的消息,不顾族中长老们的阻拦,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凉临。君君对你不是喜欢,是刻骨而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爱啊,” 苏倾予没有说话,疲倦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或许,他们都错了吧。 用自以为是为对方好的方式,竭力帮助对方,保护对方,从来没有考虑过对方需不需要彼此这种方式的付出和保护。 凤宸珏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产生误会后,又彼此伤害,彼此消耗对方的感情…… 孽缘大概就是指他们这种吧! …… 自打这件事过后,凤宸珏虽然没在饮食这件事上苛待苏倾予,可是他们二人的关系像是一下子被冰封了似的,谁也没再主动搭理谁。 时隔三日,大年三十。 西北境况虽不繁华,甚至透着几分荒凉艰苦。 可年间该有的热闹却半点不少,甚至因为西北边境人民爽朗的性格,耍闹起来较之繁华长安也不逊色。 家家户户围在一起吃年夜饭,孩子们一手提着五颜六色的灯笼,一手拿着烟火棒追逐嬉闹。 城主府里自然也准备了年夜饭和饺子,只是等人都到齐后,却发现苏倾予没在。 楚心疑惑地问:“咦?怎么少一个?” 楚湘湘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多嘴。 凤宁旭刚想说话,就被凤舒冉给拉住了。 凤煜炎沉默地自己给自己斟酒。 凤宸珏沉默地坐在上位,不动,也不说话。 …… 而此时,苏倾予正抱膝坐在城主府的屋顶上看着街道上热闹的景象,紧紧环抱住自己,也不知是身冷还是心冷。 过年了,可是她却没了家…… 热闹都是别人的,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 祸心踱着优雅地步子来到她身边坐下,歪着头蹭了蹭她。 一人一猫静静地坐着,不多时,天空居然飘下星星点点雪花。 不大,细细碎碎的随寒风洒下,如柳絮一般,带着些不扰人的温柔。 苏倾予伸手去接,那洁白晶莹的雪落在她的掌心就化成了水珠。 “猫猫,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啊。” 远处传来无心的声音,祸心猫瞳里人性化的闪过一抹不耐烦。 见无心过来后,它一下子钻进苏倾予怀里,看来躲无心躲得紧。 无心飞过来,见苏倾予也在后,表情有些不自然,却还是道了一声“新年好”。 然后就伸手去拽祸心的尾巴,“猫猫,你给我出来,你躲我做什么。” 苏倾予抬手制止它粗/暴的动作问,“这是怎么了?” 第490章 新年(下) 第490章 新年(下) “哦,我跟祸心约好要一起过年的。城主府这不就咱两只妖嘛,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家人了,总该一起吃个团圆饭什么的是吧。可是它现在死活不跟我走,非得赖在你身边。” “……”好一个四舍五入,一个动物一个植物,就直接成一家人了! 虽然心里对这个说法深感荒诞,不过她还是将怀里的祸心给提了出来,“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乖乖履行承诺,别折腾了,去玩吧。” 祸心心里委屈,它什么时候答应过这只头上长绿草的妖要一起过年了,它自己怎么不知道啊? 可惜不能口吐人言,看样子自家主子也没有帮自己挡灾的意思,算了,认命吧! 送走两折腾的主,苏倾予轻松了口气。 却不知无心坐在祸心的背上离开时,暗中给凤宸珏传了信。 …… “嘭——哗——” 夜空中突然炸起五颜六色的烟花,霎时给泼墨夜色里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映照着飘零而下的雪花都晶晶亮亮的耀眼夺目。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回忆似被拉回到七年前,年后元宵佳节,同样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同样头顶烟火炸开一朵朵流星似的的花朵! 那时,家人俱全,苏倾城与苏灵溪陪伴左右,四哥还在,天子松,茯苓,青蒿都还在。 还记得苏灵溪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家糖葫芦铺子,买了一大把糖葫芦,欢天喜地地跑到他们面前一人塞了一根,让他们一定要尝尝。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的欢声笑语:“……这徐记家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甜而不腻,果子也是地道新鲜的很!” 还有苏倾城仿佛要买河灯才想起她,问她有没有带钱…… 想着,她不由笑了起来,眼眶却红了一圈。 后来他们一起去城西未央湖畔放河灯,天子松不信这个,嘀咕了两句倒是招来茯苓一顿收拾,两人一路掐架,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竟走到了一起,呵,命运还真是神奇。 她摇了摇头,天子樾自回去后至今也没传来消息,也不知天子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茯苓如今又是否安好? 还有青蒿……自打被她派去保护幸幸突遭意外后,就再没了消息,调查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扶额,吸了吸鼻子,眼前一片模糊。 她在想,那晚河畔,大家在放灯的时候都许了什么愿。 她记得问过,却没一个人告诉她。 寒气沁入骨子里,她蓦地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由于走神时间过长,一动不动的,身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将雪拂掉,只见远处竟升起几盏孔明灯来。 不多,只几盏,应该只是孩子们玩闹放的。 她曾听说过,大年三十虔诚许愿,将心愿写在孔明灯上,上寄苍天,神灵见了就能给他实现愿望。 做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真好,无忧无虑,遇到什么困难或有什么难以实现的愿望都可以寄托于用这种缥缈虚无的手段来解决。 嘈杂的闹声随着风飘进耳里,虽然微弱,但却也不可忽视。 苏倾予又想起七年前那场元宵灯会,繁华热闹犹在眼前,灯谜高台上与凤宸珏之间的博弈,最后被他带上百枝灯树共点天灯,俯瞰长安盛景…… 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她将头埋在腿间,越冷,越清醒,脑海里的记忆也愈加清晰! 身子忽然回暖,她诧异地抬起头,就见一个身影在自己身侧坐下,抬眸,就瞥见凤宸珏那张英挺精致的侧颜。 对方像是低低地叹了一声,可在烟火声和风声的掩盖下很是模糊,所以她也不确定,刚才那声叹息是不是她的幻听。 凤宸珏问,“年夜饭,为何不来?” 她收回目光,下巴搁在膝盖上,手团着瓦片上薄薄的一层雪,不说话。 凤宸珏无奈地道,“你非得跟我冷战到底吗?” 她撇过头,半晌后才闷闷地道,“不是殿下在跟我冷战吗?” 话落,她立马就反应过来不对劲,这话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委屈巴巴的埋怨? 心生尴尬,她立马将话题转移到之前的问题上,“有家才叫过年,亲人团聚吃饭才叫年夜饭。巧的是,两者我都没有,去做什么?” 两厢沉默了半晌后,凤宸珏突然道:“喝酒吗?暖暖身子。” 苏倾予闻言蹙眉拒绝:“还是算……” 她还没说完,凤宸珏已经将酒递到她面前来了。 凤宸珏道,“清酒,少喝点驱寒的,不碍事” 苏倾予在心底叹气,罢了,就喝一点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酒未入口,只闻酒香便不由觉出几分熟悉来,“梅花酿?” “嗯。” 苏倾予浅酌一口,熟悉的味道和口感,几乎与自己所酿造的一模一样。 她低头盯着杯中清酒怔怔出神,家变第七年,一样的酒,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这酒,你哪里来的?” “我酿的,偶然在后院发现了一株年岁很久的梅花树,想起儿时在苏家见你们喝过,一时兴起,试着酿了两小坛,早就打算送给你尝尝了,一直有事耽搁了。如何?” “好喝。”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种一笑泯恩仇之感。 二人扔了小酒杯,一人拎着一小坛酒对饮起来。 烟火下,雪花纷纷扬扬,二人只是静静地喝着酒,虽然没有一人说话,但彼此间却有种莫名的温馨。 与此同时,渊山恶魔岛上。 苏倾城折腾着要去山下玩,白忘尘劝阻道:“今天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在过年呢,乖,山下小镇不比大城,这个时候没人气的,不好玩。咱明天下山去玩。” “哼,白大哥一定是嫌麻烦所以不肯带我下山去玩。既然白大哥不带我去,那我去找遇大哥。” 由于苏倾城一度嫌弃喊庄大哥太难听,所以现在已经彻底改口为“遇大哥”了。 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庄遇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 不过白忘尘就不一定了。 见苏倾城与庄遇关系日渐亲近,而且自从竹林相遇,上善居一别后,苏倾尘更是时常跟在庄遇身后。 白忘尘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带你去还不行嘛。” “真的?那我们赶紧去吧。唔,我还是去叫一下遇大哥吧,他整天就知道闭关,多无聊啊,白大哥,你等一下我,我去去就回。” 苏倾城丝毫没注意到白忘尘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转身跑了出去,一路蹦蹦跳跳的哼着小曲儿,欢快地像只小白兔似的。 第491章 “就凭她曾经屠了一座城!” 第491章 “就凭她曾经屠了一座城!” 上善居,庄遇推掉了岛上其他人的邀请,坐在自己的小苑里的桃花树下,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倾城见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来了,偷笑了一下,然后偷偷绕到庄遇身后,突然出声。 “遇大哥!” 庄遇霎时被吓了一跳,瞳孔瞬间放大,一转头就看见苏倾城那张凑得极近的脸。 松了口气问,“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去玩?” “我想去山脚下的镇子逛逛,遇大哥,你去不去?” “今天大年三十,根据往年的惯性,这天镇子上应该没什么好逛的,明晚就很热闹了。” 苏倾城撇了撇嘴,“你怎么跟白大哥说一样的话,可是我就想今天下山去玩嘛。我跟岛上的大家又不熟,又没有家人,眼看着大家闹哄哄的吃着年夜饭,我心里难受,不想在岛上待着。” 庄遇想到苏倾城和苏倾予的关系,又想到白忘尘对苏倾城隐瞒了此事,心头一直缠着一股阴霾,叹道,“那好吧,正好,我也无亲无故,权当做个伴,一起下山散散心吧。” “嗯。” 苏倾城开心地笑了起来,用力地点头应道。 然后苏倾城领着庄遇跟白忘尘会和后,三人一起下了山。 确实如白忘尘和庄遇所说,山脚下的小镇上确实有些冷清,很多店铺也没有关门,只有寥寥几个小摊贩还在坚持摆卖着些小玩意儿。 苏倾城来到一家卖面具的小摊前,一边拿起一个白底绘红纹的妖狐面具,一边跟摊主搭话,“老板,三十晚上也不休息,还出来摆摊呀。” “哈哈,生活所迫啊,姑娘这不也三十晚上出来逛街了?” 苏倾城对摆摊的老爷爷笑了笑,将手中的妖狐面具覆在庄遇脸上,打量了好半天,最后直接踮起脚替庄遇将面具戴好后,退后了两步,笑道,“玉面狐妖,真好看。” 转头对摊老板问:“这个面具我要了,老板,多少钱?” “姑娘好眼光,嘿嘿,年间物价涨了些,这面具啊要一两银子。” 苏倾城对物价没什么概念,一旁的白忘尘沉着脸道,“老板不厚道啊,普通面具而已,顶多三文钱,你居然收一两银子?” 这摊主一听这话立马就收敛了笑容,摆手道,“爱买就买,不买放下面具赶紧走。大过年的物价都在上涨,公子年纪小不懂行情就别乱说。” “啊?”苏倾城疑惑的目光在白忘尘和摊主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她对白忘尘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对方根本不会在乎这几文钱的事,或许纯粹是因为看不过去这老摊主几乎算是讹钱的行径吧? 沉吟了片刻,又从摊子上挑了一个金色的蝶形面具给白忘尘戴上后,付了摊主一两银子,笑嘻嘻地道, “老板,新年快乐,您别生气呀,一两银子两个面具,你就当是为了开门红,便宜我们如何?小女祝您新的一年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苏倾城有模有样地给摊主做了个拜年的手势,摊主见她模样生的漂亮,嘴甜又待人有礼,脸色立马变好不说,居然还送了她一个面具,白猫面具,猫耳朵上还有红绳系的蝴蝶结和金铃铛。 随着她走动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清脆悦耳。 “哈哈哈,谢谢摊主爷爷!” 苏倾城眼里都是愉悦的光。 一行三人离开了面具摊前,继续闲逛。 庄遇瞥了眼白忘尘,好在有面具的遮掩,他的小动作也很难被对方发现。 只见白忘尘已经将脸上的面具给取了下来,攥在手心里,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庄遇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 苏倾城一个人蹦蹦跳跳的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他们二人快点。 有一次回头,见白忘尘已经取下脸上的面具后,不由问道:“白大哥怎么不戴着了,可是不喜欢?” “只是不习惯脸上戴着东西而已,不用在意。” 白忘尘淡淡地回了一句。 苏倾城点头,“哦”了一声也没在意。 庄遇则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看,低声问,“你不开心?” “我没有。” 白忘尘冷冷地丢下一句后,就快步走到苏倾城身边,庄遇直觉其有些奇怪,可是具体又说不清楚,于是只好算了,跟着快步追了上去。 不久后又见到有人再卖烟花棒,庄遇下意识地买了一些给苏倾城,见她一脸惊喜,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全程只有白忘尘一脸兴趣索然。 不久之后,由于镇子上确实没什么人气,加上白忘尘也没有逛下去的兴趣,三人便打道回府了。 苏倾城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好在因为庄遇的劝说,倒是乖乖的没闹腾。 …… 一个月后。 凤月寒派来的大军直抵西北边境。 凤宸珏和苏倾予关系自从年后就趋于缓和,这一变化倒是让城主府里压抑低沉的氛围逐渐缓和。 为了抵抗凤月寒,两个联起手来,表现的倒是空前的默契。 凤宸珏更是打出“伐无道,诛暴君”的旗号,大肆宣扬正义,自立凉临王。 苏倾予为了向全天下招揽有志之士的支持,发表的一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文章在文人墨客甚至山野匹夫之间大肆宣扬。 一时间不仅有天秦国人,甚至还有其他六国,身份卑贱之人前来投靠。 只是这些人来此也并非全都对此事表示信任,大都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 毕竟从古至今,大都宣扬的血脉文脉,所谓龙生龙,凤生凤,鸡窝出不了金凤凰。 眼下骤然有人提出,哪怕是山野匹夫,身份卑贱的商贾农民,只要有过人的本事,也能位及高官。 血脉传承制第一次被人打破,可想而知会带来怎样的狂潮。 城主府几乎天天人满未满,里里外外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来这里要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提出“英雄不问出处”论的苏倾予。 他们都为了亲耳听到苏倾予给他们一个准确的承诺,是不是真如她在文中所述,只要立功者,绝不压制,会给予奖励和功勋,立大功者,位及王侯将相都有可能。 苏倾予为此事,整日混迹在龙蛇混杂的人群里,连续三天都没睡个整觉。 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不仅对她影响不好,关键是对整个城主府里的人都影响不好。 于是十分头疼地吩咐下去,让底下人在凉临城里临时搭建个招贤台。 她每天在规定时间坐镇招贤台,专为所有投靠而来的有志之士解答疑惑,同时,想要追随西北军,必须通过一定的考核。 考核分文武两种,所以即使是有远大抱负的文人墨客,也不必担心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短短半月,西北军几乎扩充了一倍。 只是不等他们将人整合训练,凤月寒派来领军作战的首领叶飞就对他们喊话,除非交出苏倾予,否则便做好死战到底的准备。 众人几乎都猜到凤月寒此举是冲着苏倾予来的,对此都毫无意外。 凤宸珏当然不可能把人交出去。 交涉失败,甚至都没有二次交涉,叶飞当夜就派兵来了个奇袭。 尽量凤宸珏等人已经足够防范,却还是没想到对方突袭如此迅猛。 不过虽然被打的措手不及,但好在凤宸珏本身实战经验丰富,加上西北军本又足够悍勇。 所以叶飞这一战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 双方各有损伤,强弱竟不相上下。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叶飞才下令退兵。 凤宸珏没有派人追击。 彼此双方心里都清楚,这是一场持久战,眼下这才刚开始,不过就是摸个底。 心神紧绷了一整夜,将事情吩咐好之后,凤宸珏便在营帐里小憩。 苏倾予并未上前线,而是被凤宸珏留在了府里。 由于担心也是整夜未眠,眼下听闻前线传来消息,说只是轻微损失,死伤并不严重,主将帅都未受伤,心里不由轻松了口气。 凤煜炎由于腿脚不便的缘故,同样也被留在了府里。 苏倾予由于上回疏忽,被凤煜炎算计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对这个狐狸一样的男人时刻保持着警惕,几乎一直避免与其接触。 然而城主府也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她再怎么想躲,也避不开凤煜炎有心找她。 苏倾予刚从屋子里出门,就看见在苑中等她的凤煜炎。 抿唇不语,准备绕过他离开。 凤煜炎却道:“先别急着走。我有几句话要说,听完再走不迟。” 见苏倾予脚下不停,凤煜炎接着道:“关于苏倾城的,你不想知道了吗?” 苏倾予脚下一顿,苏倾城的事,凤宸珏年前许诺与她,等年后就亲自带她去找人。 可眼下年刚过完,安排好城中的事宜,凤月寒的兵马就攻打了过来,作战态势如此迅猛,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他们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找苏倾城的事也自然而然被搁置了…… 见她停下,凤煜炎这才接着说道,“据我所得消息,渊山脚下出现大规模不正常死亡现象,调查显示,有人说那里频繁有个红眼睛的少女出没,所以我想,会不会是苏倾城。” “你想说什么?” “我怀疑那些人,都是被苏倾城杀死的。” “……”苏倾予面露愠色,转身问道,“你凭什么这么怀疑?” “就凭她曾经屠了一座城!” “!!” 见凤煜炎表情严肃沉重,语气激烈,苏倾予当时被人当头棒喝,脑袋嗡鸣。 倾城曾经屠了一座城?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她会不知道。 第492章 第四百九十二章 第492章 第四百九十二章 凤煜炎道,“同样是七年前,云水城灭城惨案,你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能问出有关此事的一星半点。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追查苏倾城等人的下落,一定知道他们曾流落过云水城。 可是满城的人都死光了,鸡犬不留,独独你那两个弟弟妹妹活了下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殿下就凭这一点,就怀疑是倾城屠的城,是不是太武断了?”苏倾予不愿相信般的反驳。 她不信苏倾城会作出屠城这般灭绝人性,造孽深重的事情来。 凤煜炎笑道,“你若信不过我,大可去找小九,当然,此事或许纳兰公子也知道也不一定。毕竟当初小九去云水城查探时,纳兰公子正好从城中出来。还有,小九应该交给你了,那支步摇。” 苏倾予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支步摇是她曾经送给苏倾城的,凤宸珏捡到后还给了她。 “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件事,主要是担心渊山脚下的小镇,会变成第二个云水城,你若不想让苏倾城在错误的路上继续走下去,最好立刻前往渊山一探究竟。 这世上若还有谁能阻止她,或许,也就只有你了吧。骨家血脉魔化,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啊! 而且,你找到她也可以当面向她求证我所说是否为实。在你这个兄长面前,她应该不会对你说谎才是。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己考虑去还是不去。” 凤煜炎说完这番话竟真的直接离开了东苑,不带半点迟疑的。 他对她说这些,自然不是好心提醒苏倾予,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借机遣走苏倾予,中途会遇到什么事,完全就是未知数。 苏倾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这点伎俩,只是看出来又如何,苏倾城三个字就足以扰乱她的心绪了。 更何苦,若是他说的都是真的,苏倾城真的屠戮了整个云水城,眼下又在渊山大开杀戒,一定会引来神殿的注意。 神殿人多势众,且不说神殿门生弟子能力如何,坐镇于神殿的各家长老们也都不是好惹的啊。 神殿若真的派人去对付或者捉拿苏倾城,她能抵抗的了吗? 再三考虑之下,就算明知这很可能是一场针对她的陷阱,可她还是打算去一趟渊山。 七年了,总算有苏倾城的具体下落了,她怎么肯在在这个时候放弃。 斟酌了一番后,还是决定跟凤宸珏商议一番。 主要还是为了跟他确认情况,毕竟对方也曾说过知道苏倾城的下落。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消息刚传过去,凤宸珏居然就从前线赶回了城主府里。 “你……” “那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她见到凤宸珏,始一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问道。 “是三殿下。” 她直言不讳,关于这一点,她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又是三哥!” 凤宸珏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些情绪。 半晌后,一言不发地绕过苏倾予。 后者拉住他问,“不管你要去做什么,先告诉我,他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一定要找渊山?” “……”苏倾予沉默了片刻后道,“是。” 背对着她的凤宸珏沉默了片刻后,转过身一脸正色地盯着她问,“就不能再等等吗?” 苏倾予沉默,事关苏倾城,叫她怎能可能耐得下心等下去? “好吧,我知道了,但是很抱歉,”凤宸珏墨色的眼瞳转变成暗金色,“我不能让你去。” 苏倾予心头顿时浮现一抹不安的预感,“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感觉全身抽痛不已,由于痛苦来的过于迅猛,根本就不给她调解的时间,她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凤宸珏离开伸手扶住她软倒的身体,将其打横抱起,先将其送回了东苑的卧房后,直接找去了凤煜炎的住处。 就像是料定他会来一样,凤煜炎居然早就准备好了热茶,坐在桌前等他。 “回来了,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三哥,解释。” “解释什么?”凤煜炎讶异地挑眉,仿佛真的一无所知般茫然。 “你为什么要背着我跟倾予说那些,三哥,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让你插手我跟倾予之间的事。” “呵,小九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他说这些也是为了你们好啊。渊山一事想必你也收到一些消息了,理应明白我没有说谎。 我不过是把事实告诉苏倾予而已,有什么错?你有没有想过,假如苏倾城真的出了什么事,以后苏倾予知道你知道这些事,却没及时告诉他,这才给他造成了终身遗憾。 我敢肯定,就算你们眼下这样状似和谐默契的关系会瞬间破裂,甚至让你们二人彻底决裂,从此站在敌对面。”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即便是这样,我也绝不容许他独自一人去冒险。三哥,我并不想与你为敌,所以也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倾予。 接下来我会把倾予带去军营,三哥保重。” 凤煜炎看着他准备离开的背影,略带嘲讽道:“哦?现在倒是不防范他了,决定把人带在身边了?怎么,不怕他又临阵倒戈?” 尽管此时他们二人彼此之间已经生出了些许隔阂,但是在在此之前,他们曾是皇家中关系最好的兄弟。 就算凤宸珏表面对他不冷不热,他似乎也一直处于凤宸珏的打压下,但他们彼此都清楚,在冰冷无情的皇家,没人比他们彼此间更亲了。 同样的,他们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没有人会比凤煜炎更清楚,这回跟凤月寒之间的对战,凤宸珏没把苏倾予带上的原因。 表面上说是为了保护苏倾予,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不否认其中有一部这个原因,但是他敢肯定,凤宸珏是在防着他,故意不想让他接触军事核心,他也在害怕,害怕苏倾予会再次选择站到凤月寒的那一边,跟他作对。 凤宸珏自然也看见了凤煜炎眼底闪烁着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于胸的光,他脸色微沉,冷哼道,“不劳三哥费心。”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吩咐玥执准备马车, 带上昏迷的苏倾予,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城主府,赶往前线。 …… 第493章 第四百九十三章 第493章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一直到晚间,苏倾予才悠悠转醒,意识回笼的刹那,她就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已不在城主府了,看样在是来到军营里了。 坐起身子正准备下床,哪知腿刚动,就感觉脚腕似乎被什么拉扯了一下,掀开被子一看,左脚腕处有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链子连接着脚铐…… 凤宸珏他居然也给她戴上了脚镣!! 不知是耻辱还是愤怒,她内心一下子翻腾起无数复杂地情绪,面上却反倒愈发冷静下来。 她微垂着头,静静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在等,等凤宸珏来。 不知过了多久,营帐的门帘被人掀开。 她抬头一看,果然是凤宸珏。 她冷冷地看着他道,“凤九殿下能否给我个解释?” 然而面对她的质问,对方却佯装成一幅完全听不懂的样子,转移话题道,“醒了,饿不饿,我让人立刻准备饭菜送过来。” “凤宸珏,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拉开被子,指着脚腕上的银链子,语气愈发冰冷,“你这样做,跟凤月寒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她不由想起那段被囚禁在牢狱里的时光,眼底不仅有对凤宸珏的失望,还有一股子压抑不下去的恐惧。 凤宸珏表情也冷了下来,可随即又露出一分苦涩,“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去渊山。 那里是这个大陆最乱的灰色地带,不受大陆同盟规则限制,聚集了很多这个大陆上的毒瘤,那里的灵修都是作恶多端,手段狠辣之辈,每一个人的力量都很强大。 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抱歉,我说过会陪你去找苏倾城,就一定会做到,但绝对不是现在。” “若我一定要去呢?”苏倾予道。 “那我就只能这样一直锁着你了。”凤宸珏道。 看着他的眼神,苏倾予知道,他是认真的,绝对认真地打算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不给她擅自行动的余地。 见她沉默,凤宸珏补充道,“除非你答应我,不会自己去渊山,否则我是不会给你解开锁链的。顺带提醒你一句,这镣铐并非普通金属材质,是经过罗家锻造的灵器,以你眼下剩余不足三成的力量,想要靠自己挣脱根本不可能。还有,你藏于左臂的那只匕首,被我没收了。” “……”还真是断绝了她所有的后路啊! 苏倾予垂下眼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片营帐我安排了君家弟子守着,不会何伯及你的手下靠近,也不会让那只猫还有无心过来。你若是不饿,那就早些休息吧,你有的时间考虑。我有事,就不多留了。” 说完后,深深的看了眼垂眸不语的苏倾予,然后便打算离开。 继续留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与其在这里干耗着,导致两个人都不愉快,还不如彼此先冷静冷静,之后再交涉。 “凤宸珏,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你到底是想保护我,还是想完全的控制我?” 在凤宸珏的手搭上门帘的时候,身后毫无预兆地传来这样一句问话。 他怔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想到苏倾予会有这么一问。 “我若真想控制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样完好无损的跟我说话吗?”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离开了营帐,吩咐守在营帐门口的君家弟子看好里面的人后就走了。 他手上还没很多公务处理。 事实上他真的很忙,凤月寒这次派来的这名领兵元帅叶飞无论是用兵还是其他各方面,都出人意料的老练强悍。 若不认真对待,怕是极有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所以他倒是真没功夫跟苏倾予瞎磨蹭,他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是苏倾予执意不肯妥协,那他就把他锁到这场仗打完为止。 他不担心他会绝食,因为他知道,苏倾予不敢死,好不容易有了苏倾城和苏灵溪的消息了,她还要想方设法复活江芷婉,怎么可能意气用事。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告诉他,苏倾予要见他。 而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答应留下,等这场仗打完再和他一起去渊山找苏倾城。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倒是并不觉得有多惊讶,只是......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妥协。” “僵持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与其这样耗下去,不如好好合作,早日结束这场内乱,我也早日好抽身而退。” 说话时,她一直没有抬眼看凤宸珏。 以至于让后者完全没法窥探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过凤宸珏相信她不会说假话,倒是十分守信的给她解开了脚镣,并将没收的匕首还给了他。 苏倾予将匕首攥在手里,下一瞬就朝凤宸珏发起了攻击。 好在后者反应足够灵敏,瞬间就弯腰躲了过去。 “呵,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凤宸珏闪躲开间十分从容,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目前实力相差过于悬殊。 凤宸珏没有立刻出手打压苏倾予,也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心里憋了一肚子气,要是不纵容对方发泄出来,最后结果不是把自己憋出毛病,估计就是得惹出些什么事来。 “首先,我这是正大光明的攻击,还有,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我是女子。 默默地在心里补了后半句之后,她下手倒是愈发没了轻重,几乎是拼尽全力,完全拿凤宸珏当敌人看待了。 两人一直从营帐内打到营帐外,具体说来,应该是苏倾予一直在攻击,凤宸珏全程处于被动防御状态。 眼看惹来越来越多士兵将领的围观,甚至还有好事者在一旁议论纷纷。 不过大概是惧于凤宸珏的治军手段,倒是没有人敢做那些公然呐喊助威之类的事。 “倾予,够了,别再闹了。” 苏倾予不说话,咬着下唇,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近了凤宸珏的身,手腕一转,直接朝着他的脖子刺过去。 “你动真格的?!” 凤宸珏大惊失色,连忙一个下腰躲过去,然后一个侧身翻转绕到苏倾予身后,一手制住她拿匕首的手,另一只胳膊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脖子。 “够了,有话好好说,再打下去我就真动手了。” 苏倾予挣脱他的桎梏,她还从没跟凤宸珏打过,虽然眼下实力不济,但是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对方身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她这么认真,并非只是因为心里的不甘心,想要出一口恶气人,还有个原因,就是她想试试凤宸珏有多强。 大概估算,等此仗结束,血咒沉寂,她修为恢复全盛时期,若是与其为敌, 能有多少把握胜出。 像是为了成全她的想法一般,凤宸珏也没再放水,而是认真的跟她打了起来。 第494章 第四百九十四章 第494章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打掉了手里的匕首不说,对方更是直接扣住了她的腰,猛地将她拉近代入怀里,在她耳边调笑道, “我早就想说了,你这腰肢也太软太细了些,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要不是看你有喉结,我真要怀疑,倾予本质是女子了。” 她脸色瞬变,用力推开凤宸珏,抿了抿唇,环顾了一周,见围观的众人脸色各异,但眼神却出乎意料一致的暧昧诡异。 在这种眼神围观下,她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凤宸珏见状心下了然,冰冷的目光往人群中一扫,上到将领下到士兵,瞬间作鸟兽散。 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走进苏倾予,将其交到她手里,“解气了?” 苏倾予夺过匕首,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从始至终,苏倾予就没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 …… 一转眼,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天秦内乱扰的人心惶惶不说,周围列国也虎视眈眈。 凤宸珏不仅要派兵应对凤月寒的军队,还要分散兵力驻守边疆,以防赤夏国的攻击。 中间雪之涣曾传信过来问她需不需要派兵支援她。 只是被她拒绝了。 一旦让其他国家知道朱梁国已经跟天秦结盟,势必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和恐慌。 最坏的可能就是他们会暂时联手,对天秦和朱梁进行大规模的进攻。 朱梁暂且不说,天秦国眼下正是内乱的时候,若只是一个赤夏国那还好说,要是再来个几个国家,天秦绝对会湮灭在历史长河里。 不过要是各大守护家族插手此事,虽然最后鹿死谁手不一定,但是绝对会天下大乱,十年内能不能平息都是个未知数。 显然,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除此之外,雪之涣还告诉她了一个消息。 说是鹿灵突然向他请辞,说是要来找她,问她原因。 除了因为雪殊然,她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鹿灵惦记。 只是关于此事,她不打算跟雪之涣说。 毕竟既然鹿灵自己都没有跟雪之涣提起,那么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于是回信中敷衍了两句,就将这个话题绕了过去。 她猜到雪殊然会来找自己,却没想到她才收到信的第三天,好久未见的雪殊然居然就找了过来。 谢过之后,紧接着就是开口请辞, “为什么?”她问道。 “原因的话,苏公子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我不能再回朱梁国了,也不想再回那个狭窄灰暗的囚牢了。”雪殊然苦笑着解释。 “抱歉,我暂时不能放你走。天秦国正值内乱时期,你眼睛不便,我担心会出意外。” “虽然我这双眼睛看不见,”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蒙着白缎的眼睛,同时还道:“但是我有心眼啊。” “我能‘看见’任何有生命的物体,人也还,动物也好,我都能看见。” “原来如此!” 苏倾予低喃了一声。 难怪一开始的时候,他明明蒙着双眼,却能准确无误的识别出她所在的位置。 这就相当于灵修的感知力啊,不同的是,他这是天生的,感知更加敏锐。 可既然如此,干嘛要将眼睛蒙起来呢,不是对此一举吗? 若不蒙眼,以他的状态,加上雪儿的协助,完全能扮作没问题的正常人。 “或许让你亲身体验一下,感受会更加直观。” “什么?” 雪殊然没说话,只是面朝她抬手扯下了矇在眼前的缎带。 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暴露在苏倾予的目光中。 “蓝……” 她喃喃着这个字,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呆滞。 眼前的景色迅速扭曲变化,营帐不见了,雪殊然不见了,只剩下风雪和冰山,除了冷,还是冷。 看着打着寒颤,浑身开始结冰霜的苏倾予,雪殊然闭上眼睛?,重新用缎带将眼睛蒙好。 然后抬手搁在苏倾予肩上,默念了一句咒决。 只见苏倾予身上的冰霜迅速消失,人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苏倾予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底满是忌惮。 若是与这种人为敌,胜率是多少? 她仔细算计后,发现微乎其微。毕竟对方一个眼神就能将自己陷入幻境,或许还不是幻境…… 摩挲着双臂,那股冰寒感还没有完全褪尽,她还能感受到身上冰冰凉凉的。 “放松点,我只是解答你的疑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蒙着眼睛。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你们的。” 雪殊然对她安抚性的笑笑:“而且,我不能长时间使用,一旦使用过度,这双眼睛就会废掉,危及我的生命。” “天生的人形兵器……”她低喃着。 她猜雪丰裴一定不知道这件事,雪殊然是不是灵修她不确定。 但若是雪丰裴知道自己儿子天生就有这种,神力,那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修灵吧, 那作为普通人的雪殊然一旦领兵作战……几乎可以一人横扫全场! 那种场面,想想就可怕! “是啊,你这句话倒是跟鹿灵爷爷的话一样。所以虽然恨鹿灵爷爷对我做的事,但同时我也是感激他的。是他让我在母妃去世后,能远离那座冰冷的囚牢,安居一隅。虽然锁巫殿也是一座囚牢就是。” 雪殊然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相信以你的聪敏敏锐,应该能猜到,一旦我的能力被父皇察觉到,怕是大陆早就乱了,而我也可能早就死了。所以虽然鹿灵爷爷害了我,却也间接保全了我。 对他们无爱,亦无恨。” 难得雪殊然居然能掰扯的这么清楚。 苏倾予都不由觉得佩服。 “所以我向你请辞,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问题,因为我有自保能力。 赖在这里这么久,我也是时候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苏倾予想了想,问道:“有些事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鹿灵醒来,对你没影响吗?” “嗯,只要鹿灵不主动拘禁我,暂时就没关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也没有说下去必要了。 “我能问一句,你要去哪吗?” “抱歉,”雪殊然礼貌性的笑笑:“我知道你的打算,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若是鹿灵找来,你就让她回去,去哪里都好不要来找我就好。祸心以后就麻烦你了。” “好吧,一路平安。” 雪殊然颔首,然后就离开了。 第495章 第四百九十五章 第495章 第四百九十五章 如此又过了十多天,这天战火刚平息下来,苏倾予和凤宸珏等一众将帅正在商议军事,就接到手下传来消息,说有一个女子带着一只鹿求见她。 苏倾予闻言心下了然,便叫人领她进来。 一旁的凤宸珏有些吃味,“桃花真旺。” 苏倾予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随后不久就见一身着蓝裙的少女走了进来,身侧跟着一只毛色顺滑的小鹿。 “鹿灵。” “苏公子。” 二人颔首致意后,鹿灵神色倦怠,看了凤宸珏和其他人一眼后,低声道,“苏公子,能借一步说话吗?” 苏倾予大致猜到她要说雪殊然的事,于是点头道,“鹿姑娘这边请。” 凤宸珏脸色微沉,不过倒是没有立刻出手拦人。 毕竟公共场合,该给苏倾予留的面子还是要留的。 苏倾予将鹿灵带回自己的营帐后,后者这才开口道:“苏姑娘,殊然他是不是在你这?” “之前在,现在不在了。” 苏倾予摇头道,之后又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 鹿灵听后,脸色苍白地低喃,“我本就知道他想借我替你医治的机会逃出朱梁国,可还是出于心疼,纵容了他一回。 原本只当他是想出来走走,散散心,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一层心思在里面。” “什么心思?”苏倾予疑惑地问。 鹿灵摇头,苦笑道:“这些时日劳烦苏姑娘了,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得去阻止他,就不久留了,苏姑娘,后会有期。” 说完后就带着鹿转身离开,只见她身旁的小鹿再走出营帐的瞬间变成了如小马驹一般大的麋鹿。 苏倾予追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鹿灵斜坐在鹿背上,一跳一跃间就一人一鹿就已不见了踪迹。 离开天秦境内的鹿灵经过半月的长途跋涉,总算来到了位于朱梁东北方位的一座岛屿——玄阴岛。 说来,鹿灵为了上岛,中间还有一阵曲折。 由于此岛名声在民间极臭,都在传岛上存在着吃人的巨虫,还很有许许多多避无可避数不胜数的小虫子,专喜食活人血肉,再加上有曾有好奇探岛的人没有一个活着过来,所以一时关于此岛的流言都开都有增无减…… 因此几乎没有人愿意用船将她带过来。 没办法,由于不确定雪殊然是否已经上了岛,所以她决定上岛等人,只好花钱买了一艘船,动用灵力借用海浪的力量,这才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玄阴岛。 刚踏足岛上,一种诡异的不详感就传遍了全身。 脚下的沙土柔软的不可思议。 走到一半,她忍不住驻足,脚下用力碾了碾。 越用力就越觉得不对劲,她忍不住蹲下身子,然后这才发现其实并不是他的错觉的。 因为脚下的沙土下竟藏着一只白色的大虫子,非得比如的话,就像是放大一百倍的白色青虫吧,蠕动幅度不大,但是确实不断在动。 鹿灵微微眯了下眼睛,有些嫌弃的撇开目光,在尽量不惊动这种东西的情况下,带着鹿换了路线。 不过她发现,外围沙土下似乎都存在着巨虫,虽然安静蛰伏状态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但出于对危险本能的感应,驱使她尽快离开这里。 只是除了驱船离开,就只有深入到岛中去。 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密林,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在进去看看吧。 这片树林比她想象中还要阴森聚集,而且这些不知名的树,树根居然大部分隆起暴露在外。 相互交缠在一起,像恶魔的魔爪一般,在有限的光亮下,影影绰绰,十分吓人。 再加上遍布四处的毒蛇,不时攻击而来食人鸟...... 以虫术闻名的玄阴岛,果然是个十分讨厌的地方啊! 鹿灵费尽千辛万苦,总算于三天后穿过最外围的护岛林,来到一座小镇上。 镇上的人们穿着由兽皮制作的衣物,女子用颜色各异的鸟羽制成漂亮的首饰,相较于岛外的人们,这里的生活习惯乃至民俗都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满身狼狈的鹿灵可不是为了来玩的,找了好几个人打听雪殊然的下落都无果后,她不由怀疑起来后者是不是还没有过来。 “你是外来者吧?” “嗯?” 鹿灵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晃了晃,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但却并没有感到恶意。 她低头一看,就见一个小女孩正抬头看着自己。 “你想打听另一个外来者的消息吧?跟我来吧,对于外来者,岛上的原住民不会对你说实话的。” 小女孩松开她衣袖,示意她跟她走。 “首先,你必须先换一身装扮,这身衣服太显眼了。” 小女孩带她买了衣服,又跟她说了一些这镇上的基本情况后,最后对她岛,前不久,确实有一个奇怪的少年途径此镇。 那少年一身白衣,抱着一只白猫,双眼被一条长长的缎带蒙着。 真的只是途径而已,因为那少年没有停留的径直离开了。 不过毕竟是外来者,所以此事当时应该就被上报给了城主。 “你是谁?既然你们这么抵制外来者,为什么你还要帮我?” “因为我娘亲也是你们......唔称作大陆那个地方的人哦,娘亲去世前跟我说,如果遇到来自大陆又像是好人的人的话,能帮的话可以尽量帮一帮呢。作为报酬,可以请求你们带我离开这座岛。” 小女孩接着又笑道:“呐,若不想带我离开也是没关系的呢。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些大哥哥大姐姐,他们都嫌我麻烦所以利用完就扔掉了呢,我都习惯了哦,所以怎样都没关系的呢。” 鹿灵有些心疼起眼前的小女孩来,只是眼下她确实不能带着她一起离开。 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我答应你,带你离开这里,不过在此之前,姐姐需要去把之前途径这里的那个大哥哥找回来,然后咱们再一起离开,可以吗?” “好的,姐姐答应小莓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哦,小莓生气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呢。” 小女孩十分乖巧的微笑着,虽然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但笑起来的模样却十分甜美治愈。 鹿灵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午了,否则恐怕就追不上雪殊然了。 第496章 第四百九十六章 第496章 第四百九十六章 于是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一直戴在颈间的一条坠着银质鹿角,中间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吊坠的红绳取了下来,然后戴在小女孩的脖子上。 “姐姐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那位哥哥呢,等姐姐找到人,就立刻来带你走的哦,这个吊坠给你,能保你平安,乖乖等我回来哦。” 鹿灵想帮这个女孩,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出于互助这一个原因,主要是因为,她能看得出来这个叫做小莓的小女孩在这里生活的并不好。 还有对方眼底透着对大陆的向往和憧憬,帮人时发自心底的善良…… 这一切,都想让她帮她,不然若是一辈子只能生活在这样一座布满毒虫的岛上生活,实在有够恶心的吧。 自从鹿灵离开后,小莓就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其实她对鹿灵隐瞒了很多事,比如,她娘亲是一个灵修,途径此岛被人恶霸强取为妻; 比如,作为外来者生下的孩子,母亲又亡故后,她便被赶出了家门,在欺辱中苟活至今; 又比如,那些利用完她又打算扔掉她的外来者,全都被她的虫子吃掉了…… 小莓攥着脖子的挂坠喃喃道:“姐姐不可以骗我哦,姐姐这么漂亮,小莓不想杀掉姐姐呢……” …… 鹿灵一直根据小莓提供的信息,不眠不休,乘着鹿连穿三个小镇,又沿途跟人打探消息。 许是因为她的打扮跟岛上众人无异的缘故,再加上本身就有种莫名的亲和力,这一次倒是没再被岛上原住民排挤。 更因为她的问话,似乎将她误认为了什么大人物,毫无保留的告诉她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经过不懈努力,总算在距离主城不远的一座小镇上查到了有关于雪殊然的最近消息。 有人说在城郊曾看到一个陌生少年活动的踪迹,很像她正在找的外来者。 循着蛛丝马迹来到城郊,又是和刚进岛时穿越的那片诡异的树林一样,遍布奇怪的大树,毒虫异兽也很多。 一眼望不到头的林子,视线被最大限度的遮挡,想在这种地方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若是确定在这片林子的话…… 她抬起手放在树干上,淡绿色的光芒亮起,她闭着眼,就像在跟这些树木沟通什么似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找不到,还是找不到……殊然,到底在哪里……” 一边在心中不断低喃着这句话,一边咬牙坚持着。 所幸总算在她感知极限前,感知到了雪殊然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他基本已经能够确定人在哪里了。 另一边,雪殊然正坐在树上休息,准备休整好状态就进主城。 只是在这瞬间,他感觉像是被什么窥视了一般,那种四面八方都是眼睛的心悸感,似乎并不含什么恶意,但总觉得有些熟悉。 “莫非真是鹿灵追来了?不会吧,速度这么快?雪儿,你刚刚有感受到吗?” “喵!” “啧,果然是她啊!这么危险恶心的地方,你说她追来做什么,世上多少漂亮的风景她都没看过,追过来陪我送死吗?” 雪殊然摇头叹息,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知道既然已经被找到,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就坐在原地等鹿灵找回来,他觉得有必要跟对方好好谈谈。 果然没多久,鹿灵就骑着麋鹿,几个跳跃间就来到他所在的树下。 “殊然,总算找到你了啊!” 雪殊然从树上一跃而下,他怀里的雪儿看着面前的少女,裸露在兽皮衣外的白净肌肤沾染了些脏污,满身风尘仆仆,眼窝处一片青黑,整个人都透着萎靡憔悴之感,不难看出,她最近一直都没休息好,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疲惫。 猫瞳里盛满心疼:“喵——” “乖,我没事。”鹿灵对雪儿笑着安抚道。 雪殊然抱着雪儿手微微收紧,故作冷然地问,“你来做什么?” 鹿灵叹气道,“跟我回去。” “呵,你觉得可能吗?” “殊然,别闹了,跟我回去。你斗不过这些人的,莫非你还打算用自己的命给这些人陪葬不成?” “就算是死,我也要给母妃报仇,这些肮脏的操纵虫术的人,都该死!” 雪殊然接着对鹿灵劝诫,“你回去吧,这件事本就不应该将你牵扯进来,别管我了。 你以前不是常常说想去鹿灵殿外的世界看看吗,想去看看春夏秋冬是何景象。 以后没有我,你终于能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啊。” “雪殊然,”鹿灵听出他话里必死的决心,眼睛突然红了一圈,她想说,你就是我的春夏秋冬,没有你,再多繁华的景象都没有意义。 她哪里是想看景,她真正的愿望,是与他一起携手踏遍山川河流,心中所爱伴在身边,做这些才有意义啊! 可是这些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低声道:“跟我回家。” “鹿灵,你知道,唯独这件事不可能。我不会回去的,目的达成前,我不会回去。” 鹿灵右手在虚空处一握,一柄权杖就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我说,跟我回家。” 鹿灵眼底爬上了些红血丝,猛地朝雪殊然冲去,很显然,既然对方不打算跟她走,那她就要采取强硬手段,将人带离这个鬼地方。 雪殊然拔出随身的佩剑,竟毫无畏惧地迎战上去,“哪怕是鹿灵你,也绝对不可以阻挡我复仇!” 这一战自然以鹿灵完败而告终,她本就不是战斗类型的灵修,再加上这阵子以来劳累过度,而且刚刚为了确认雪殊然的位置使用了大量灵元,本就后力不足,能坚持到现在全凭着一股执拗和韧劲,根本抵抗不了雪殊然的攻击。 “殊然,别活在仇恨里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雪殊然收剑,伸手招了下雪儿,白猫跳上他的肩膀后,他便转身离开,“鹿灵,回去吧。我苟活至今,为的便是这一天。害我母妃的凶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 鹿灵沉默了片刻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旁的麋鹿主动上前,好让她有个依靠的支柱。 她一言不发地跟在雪殊然身后,前者一停下下来,她就会重复一句话“跟我回家”。 雪殊然原先听的不耐烦,动手撵了几次人,然而每次都收效甚微,他就也放弃了。 随便鹿灵这么说,他都不带搭理的。 本以为鹿灵坚持没几天就会放弃,哪知一直到他休整好最佳状态、进城后,对方依旧跟在身后。 又苦恼又疼头了几日,慢慢也就习惯了鹿灵跟在身后。 乔装打扮后,他并没有急着去报仇,而是先留在城里观察了一阵子,终于在半个月后的午夜里决定动手。 第497章 第四百九十七章 第497章 第四百九十七章 同日,天秦内战进行着最后的决战。 长达近四月之久的拉锯战总算在凤宸珏改守为攻的主动进击下渐渐落下了帷幕。 然而就在凤宸珏领兵一路东上攻上长安时,赤夏国居然攻其不备,赤夏太子亲自领兵三十万攻打凉临城。 本应跟随在凤宸珏身边的苏倾予主动提出折回凉临守城。 帅营内,苏倾予与凤宸珏再次陷入意见相歧的僵持中。 苏倾予:“驻守凉临城兵马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万,殿下,请你相信我。” 凤宸珏沉默,他不是不相信苏倾予的能力,可是他害怕此一别会发生什么意外,无论是苏倾予在战场上发生意外,还是苏倾予借此机会逃走…… “我知道殿下的顾虑啊,我保证,在你领兵回来支援之前,我绝对不逃,更不会让凉临失守,所以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用最短的时间,攻上长安,取代昏君为王,可好?” 凤宸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苏倾予在说最后两个字时,语气里竟带着低姿态的一种祈求? 苏倾予现在对赤夏国的憎恶已经超越了一切,天秦内的这场内战已经生生拖延了近四个月的时间,眼看再不用多久就可以攻上长安,只要凤宸珏取代凤月寒称王,烂摊子可以暂时交给凤煜炎处理。 然后她就能去渊山找苏倾城了啊! 可是…… 该死的,偏偏是这个时候,赤夏国非得来横插一脚。 问她为什么不手下去渊山替她查探? 呵,怎么可能不派人过去。 只是不知是何缘故,渊山现在已经处于完全封闭状态,任何人都进不去。 她派去的所有探查者全都铩羽而归! 因此,她心里才更加焦躁,可偏偏凤宸珏就是不愿意放她先走,非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同她一起去。 没办法,受制于人。 要说在场的有谁最希望这场战争尽快结束,那么非苏倾予莫属。 所以她现在说她会帮凤宸珏守住凉临城是认真的,她并不是想借这个机会自己逃走,是真的想帮凤宸珏,用最短的时间定国安邦。 最终,凤宸珏还是决定最后相信苏倾予一次,将大后方完全交给她,并且传令下去,驻守凉临的十万将士必须完全听从苏倾予的指令,若是有人敢在其中挑事,那么前任将军周建,吴甚和王沐恺三人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此三人不仅被凤宸珏打了两百大板,还直接以以下犯下污蔑上级的罪名剥夺了军籍,此生不得入伍。 鉴于郑辛和金贤两位将军只是被人煽动,在苏倾予被陷害事件中只是凑了个数,并没有实际作为,所以只是打了一白大半,然后扣奉降级。 至于军营中其他所有人,都因为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盲目追随上级,所以全都扣奉半年。 凤宸珏一向治军严明,出了这种事,他这种惩治手段都算是轻的了。 要不是涉事人太多,手下的几个大将大都卷入其中,这事怕是不见血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不过就算只是这样,也给军营里的人起到了震慑作用。 正因为这样奖罚分明,致使凤宸珏在军营的威望更高,少数跟在周建、吴甚、王沐恺三位将军兵由于寒心,闹过事。 不过全都被凤宸珏毫不手软的处理掉之后,军营里对他就只剩下推崇和敬畏这两种声音了。 好在这一次没有凤煜炎在其中捣鬼后,苏倾予接替城主之位,指挥十万将士作战倒是十分顺利。 或许也有一部分她之前以三千人手对抗朱梁士兵的戈壁之战而不落下风的原因在其中吧,总之不难看出,她率领的十万将士里,很多看向她的目光都含着尊敬。 再没有人说她是娈宠幸臣,以色侍君的奸细了! 赤夏太子南宫景焕来势汹汹,有勇有谋,一路势如破竹一般,短短半月不到,直接突破边境防线,直攻凉临城下。 苏倾予已经连续两日未曾合眼,精神紧绷到了极致,总觉得赤夏国有哪里不对劲。 不应该啊,就算她的计谋被对方全部识破并破解,也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攻破边境防线才是。 “报——” “说。” “赤夏再次发起进攻,准备用投石车进行火攻,苏公子,怎么办?” 苏倾予闻言脸色大变,这个南宫景焕,不仅想攻下凉临城,还准备屠了这整座城不成? 投石火攻,他还真能想的出来这么残暴的法子!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我回一趟城主府。” “是。” 没办法了,不知为何,这赤夏国的三十万将士强的异常,尽管她已经尽量采取以最少人数发挥最大输出的策略,可是对方多余己方三倍的人数,还是让己方损失惨重。 再加上对方那不要命的打算,短短半月,己方所剩人马不足六万,而对方少说还有二十万人马。 眼下对方又攻到了城门底下,如何做才能保全这剩余的五万多将士和满城无辜百姓? 除了那一个办法,苏倾予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方法了…… 然而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 燃烧着的巨石被投石车不断投入凉临城中,不断有房屋被毁坏,短短不足半柱香的时间,满城尖叫哀嚎,恐惧、绝望笼罩了整座城。 凉临城下,赤夏太子南宫景焕站在中后方的战车上指挥全局,同时讥讽十足地喊道:“天秦右相苏倾予呢,哈哈哈哈,怕不是被吓破胆缩到城主府里不敢露头了吧?真不愧是小鬼,居然有脸接替右相的位置,前任右相叫什么棠无香吧,那个男人还真是瞎了眼啊!” 苏倾予表情冰冷地踏上城楼,怀中抱着一用素布缠裹之物。 “不许你侮辱我师傅!” “哼,我就侮辱怎么了,废物徒弟就是废物徒弟,眼瞎师傅就是眼瞎师傅,事实还不准许旁人说了不成?哈哈哈哈!” 苏倾予脸色已经从冰冷转为阴沉,抽掉包裹怀中之物的素布刹那,露出令人惊艳的冰蓝色一角。 “虽然此战后,我可能面临极多的麻烦,不过还是先处理掉像你这样不懂敬畏生命的人渣比较重要啊!” “铮——” 一声琴鸣声响彻在这片天地间,在纷乱的战火与百姓们的痛苦哀嚎下,显得愈发清澈凛然。 ‘一曲缠魂,自相残杀。’ 以灵琴藏鲛奏出这支缠魂曲,即使她只剩下三成实力也没关系,因为不足的地方,灵琴藏鲛会自动补足。 只是相对的,对她心力的消耗也就更大。 不能打持久战,虽然缠魂曲是群攻技能,但以她现在极度疲乏状态操控二十万人还是太勉强了。 于是她一边尽量减小消耗,单单控制敌方那边的投石手,一边吩咐道:“立刻召集弓箭手准备,射杀赤夏太子南宫景焕。” “是!” 眼看着苏倾予一出手就镇住了全场,人心大定,将士们皆备受鼓舞。 弓箭手瞬间准备就绪,箭雨纷纷落下,局势瞬间颠倒。 第498章 是阿水啊! 第498章 是阿水啊! 凉临城居然以完全的劣势强硬扭转战局,不仅射杀南宫景焕,此次派来的三十万兵马更是几乎全军覆灭,而天秦凉临仅仅损失了不到五万的人马而已。 此战落幕后,顿时如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整座大陆,传遍七国。 只是伴随着荣誉而来的,还有无尽的麻烦。 两国交战,不危及国之根本,不得使用灵力,苏倾予再次挑战整个大陆的盟约。 神殿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再次派人前来请苏倾予去一趟神殿。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时候棠无香竟然出现了,公然护短,表示会护苏倾予到底,没有他的准许,若是神殿再敢派人来随便抓人,他就会带着思华坞全派弟子以及棠家所有门生子弟攻上混元神殿,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混元神殿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混元神殿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碍于棠无香的狠戾,最终还是不甘而退了。 苏倾予惊喜之余,正想找棠无香问一问有关于竹灵手镯的事,可哪知对方在处理完这件事后,甚至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就离开了。 让她比较在意的是,棠无香离开之前看向她的眼神,深沉又沉重,饱含着无数复杂的情感……与两年前看她完全不同的眼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很想追到思华坞追根究底问一问棠无香,可是眼下的情况实在糟糕,她就根本就无暇分身,只能先留下收拾全局,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重返思华坞问清楚这些事的。 重建半毁的凉临城,安抚人心,还有招兵买马,补充粮草…… 一大堆杂事使苏倾予忙的焦头烂额,而事情远远没完,战后由于死伤人数过多,得不到及时处理,又是春天多病的季节,很快凉临又爆发了一轮战后瘟疫,不足十天的功夫,城中感染人数就超过剩余人数的一半了,就连身强体壮的将士们都不可避免。 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都不足以说明眼下的窘境,一旦赤夏国因为南宫景焕之死而暴起,再次派兵攻城,眼下这座伤痕累累的城池还能坚持多久? 苏倾予深感事态的严峻性,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召集城中所有的大夫一起研究这种瘟疫,商议救治的方法。 她本身医术就远超一般大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身体力行行走在病人之间,为他们诊脉治病。 明明以她的身份,可以将这种事全权交给被人去做,以避免染上瘟疫的风险。 毕竟眼下正是危急存亡的关头,还需要她主持大局,就算她自私的躲起来保全自己也无可厚非,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是她却偏偏选择站出来与所有人共存亡,就这一点,就值得所有人敬重。 短短时间内,凉临城里,苏倾予成了除凤宸珏之外,拥护声最高之人。 虽然很快就研制除了治疗瘟疫的法子,可是城中储备的草药远远不足以救治这满城上千患者。 苏倾予立刻让何伯传令给季司,即刻派人押送所需草药过来,将手上所有的存货,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押送来。 这么大的事,想瞒天过海当然不可能,可快其他六国也都收到了消息。 雪之涣暗中传消息给苏倾予需不需要支援。 想当然,这种提议自然是被拒绝的。 眼下还远不到暴露天秦与朱梁联盟的时机,再加上除了威胁最大的赤夏和烈楚国以外,其他几国相隔甚远,短时间内远不足以构成威胁。 只要她上一战余威还在,只要赤夏、烈楚两国还对她心存忌惮,不进攻,那么只要等凤宸珏解决了长安之事后,凉临所有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赤夏国,望泽城皇宫内。 赤夏皇帝南宫宇文带着新宠逛御花园,就得到战报,说是太子在凉临一战中战败身亡。 南宫宇文惊怒交加,得知苏倾予乃是灵修,所以才让南宫景焕败的那么快那么惨之后,更是怒火中烧。 “孤的景焕啊……天秦简直欺人太甚,哼,既然大陆盟约都已失效,立刻给孤传令到罗家,着急罗家门生弟子百人,随孤征战凉临。” “是!” “哼,正好,凉临城不是爆发瘟疫了嘛,就趁他病要他命,孤不仅要车裂苏倾予,更要屠了整座凉临城给孤的皇儿陪葬。” 待人走后,南宫宇文突然回过神来,想起身边还有一人,忙收敛浑身的怒火和煞气,重新变成一副温和的模样。 只是就他那高大威猛的身形,还有大胡子的糙汉子形象,哪怕想温和,在旁人眼里依旧还是有几分凶神恶煞。 也就是长得这么一副模样的男子,此刻在站在他身旁的少女面前,却像一个被驯服的野狮子。 “阿水不怕,我不伤害你,啊。”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语气里满是宠溺的意味。 只是少女依旧面露惊慌,表情呆呆的,反应极为迟缓的样子。 好半天,她才终于像是从刚才的惶恐中回过神来,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移到男子身上,呐呐地问:“王,要去,打仗?” “嗯,是啊,所以阿水乖乖的,在宫里等我凯旋而归可好?” “王,”少女眼中蓄满泪水,拉着男子的胳膊道,“王刚才说凉临?王带上我可好,阿水乖乖的,一定不给王添乱。” 男子眼神加深,压低了嗓音问道:“我记得阿水本是天秦国人吧?” “啊?”少女眼中闪过迷茫,喃喃自语地问,“我是,天秦人?” 见少女痴痴傻傻的模样,男子又是心疼又是内疚的将人拥进怀里,“罢了罢了,看来是我多心了,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就带着你吧。” 这也算是南宫宇文对怀里的少女的一种补偿吧,虽然怀里的人很可能对他的这种行为都无法理解,但即使是这样也没关系啊! 六个月前,他出宫寻访民情,一时不察,在吃饭时被一个小贩偷了钱包,没钱买账。 正窘迫间,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女替他付了钱。 他至今都记得少女那时对他露出纯善清甜的笑容,也还记得那时的怦然心动。 随后的了解中,他得知少女是天秦人士,准备游历七国,正好途经望泽城,短暂停留几日就要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里,他天天出宫,隐瞒真实身份,作为一个向导带着少女游玩望泽城。 两人的关系倒是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但是少女还是打算按照计划,准备离开了。 他心慌下,将人强掳回宫。 哪知对方知道他的身份后抵死不从,以死相逼让他放她出宫,他拒绝,而这个面相柔软的少女性子竟出奇的烈,立刻就当着他的面以头撞墙,若不是医治的及时,怕是就命陨当场了。 可就算及时医治了,少女还是伤到了脑子,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痴傻。 御医说过,或许送她回到熟悉的环境,或者有熟悉的人陪她多聊聊天说说话,或许就能完全痊愈。 可是南宫宇文哪里愿意放手,既然事情是因他而起,那么他负责到底就好了啊。 哪怕痴傻了,只要是她的愿望,他都会尽量满足的啊! …… 第499章 异样 第499章 异样 凉临城内,苏倾予一直忙于各种大事小事之间,因为一直得不到休息的缘故,已经连续晕倒了两次,每次都得昏睡个两三天才醒。 眼看着整个人消瘦的脸颊凹陷,眼底发黑,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一看就是气血不足。 她这天正准备出门查探民情,毕竟根据所得情报,赤夏国已经准备二次进攻了,她必须最大限度了解己方情况才行。 只是刚走出房间,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今天好好休息,不准踏出房间一步。” 看着堵在房门口,坐在轮椅上,表情沉重冰冷的凤煜炎。 “三殿下,赤夏国……” “回去。” 她本想好好给凤煜炎分析一下眼下所面临的情况,很可惜对方根本就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刚一开口就被对方直接打断了。 她微垂下头,本就未显露几分的表情隐在零碎的头发落下,“三殿下总得给我个理由,眼下并不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大战在即,还请殿下让开。” “胡闹也该有个限制,身为医者,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过劳死?你这样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就能解决危机了?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了你感觉不到吗?大夫已经下达最后通牒了,你若再不注意,极可能会过劳身亡。”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凤煜炎的表情实在难看的紧,苏倾予甚至产生了一种他恨不得冲上来揍她的错觉! 被其这么一提醒,她倒是真的感觉到了身体各处都酸疼不已,而且偶有心律不齐,胸闷气短的感觉。 原先强压之下,她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问题,眼下被人强制性挑明,就是她想忽视也无法忽视了。 凤煜炎见她眉眼间担忧之色不减,虽然没再前进,但是停在原地的动作已经表示她不会轻易退回去,乖乖听话休息。 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啊,回去吧,今天我会帮你去城中查探情况的,有任何事都会派人第一时间来告诉你。放心,我不会耍手段,眼下我们都是为了守住小九的凉临城在作战啊,公私分明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那好吧!” 苏倾予认真权衡利弊后,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好好休息一下,于是退回房间,关门。 只是鉴于凤煜炎曾经所作所为,她还是心有怀疑,于是派出祸心暗中看着对方,一旦有任何异常之处,即刻汇报。 晚间,凤煜炎将白日里发生的事跟她说完后就走了。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对方是真的没有针对算计她。 然而瘟疫一事过去不足一月,凉临城远远还未恢复元气。 紧接着就迎来赤夏国的第二波攻击,赤夏皇帝南宫宇文御驾亲征,而这一次带来的兵马除了一百罗家门生灵修之外,还有五十万大军。 反观苏倾予这边,除了刚刚招收还未来及训练的两万新兵,加上原先的五万多将士,所有人马加起来都不足八万。 七万多将士对战敌方五十万人马,有胜算吗? 苏倾予扶额,就算是她也不由生出焦虑无力之感。 还有那一百灵修,炼器罗家主要以炼器出名,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显得恐怖啊。 这一百人小队,估计每个人出手都是灵器,这场仗还怎么打? 不可以再像上回那样,被他们直接攻到城下再进行绝地反攻了。 若是这回还是采取像上回那样的攻击方式,怕是绝对会败的很惨。 所以从边境防线就得设置的强不可破。 可七万多人马怎么安排,才能阻挡五十万大军铁骑? 眼看着赤夏国大军还有半月时间就要压境,这个时候就算请求援军也来不及了……或,或者说请来援军也没用要更合适一些。 她可以也能够缠魂曲将那五十万大军搅得自相残杀,军心不稳。 可一旦有灵修插手此事,加上结合上一场对战经验,对方此次绝对会有备而来。 正思考着这场仗到底应该怎么打才有胜算的可能,忽然心神恍惚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一黑,冥冥之中,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深处被抽离了一般,虽然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手抵在桌子上,深深地疲乏感席卷了全身。 眼神忽然瞥见一边,原本正蜷缩在一边睡觉的祸心此时已经退到了墙角,弓起背尾巴竖得老高,浑身白毛炸起,面朝她龇牙咧嘴。 祸心已经好久没有朝着她露出这种模样了。 “怎么了?” 她开口问,祸心抬起前爪指着她……的手腕。 她一低头,就看见手腕上带着的竹灵正发着幽幽绿光,里面的白色丝状物竟然全都消失了,又恢复成了以前碧玉通透的样子。 “这是……” 她直觉只并不是个好现象,联想到刚才身体的不适感,一个不好的想法渐渐从心头浮现。 棠无香会害她吗? 可是……怎么可能,没有理由啊! 她不断地假设又不断地否定。 思绪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 “进。” 见是凤煜炎,她只好收起脑海里纷杂的想法,全心面对对面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你打算怎么办?’凤煜炎开门见山直接道,“赤夏国这次的目的很简单,除了企图趁天秦内乱想来分一杯羹之外,还有就是为南宫景焕报仇,那一百罗家弟子主要是为了针对你而来。你上一战打破了盟约,此战你一旦再次动用灵力,那么赤夏国方面就有理由动用罗家力量抵制你,神殿绝对会袖手旁观。” “嗯,我知道。” 他说的这些,她心里都清楚啊,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烦躁了。 虽然她可以让叶漱待月之暗阁的人过来支援,可是灵修之间的战斗绝非普通人所想那般,到时候鹿死谁手不说,死伤绝对是非一般的惨烈。 她真的很讨厌战争,很讨厌天地间都弥漫着血腥气的味道…… 她抬眸看向凤煜炎问:“不知殿下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剩下的半个月的时间,尽可能多的储备粮草,保证在接下来的守城战里,不会出现粮草短缺的问题。既然赤夏国大半兵力都用来攻打凉临,那么城内一定空虚,邻国朱梁正好可以借机攻打赤夏。只要朱梁国能在凉临失守之前拿下赤夏国,那我们就赢了。” 凤煜炎从凤宸珏那里得知朱梁国是己方盟友,结合眼下的情况,这是他想出的唯一能够解决困境的方法了。 这种方法苏倾予不是没想过,可是她有些顾虑。 虽然她与雪之涣之间确实有过约定,可是这种约定是建立在天秦强大于朱梁的基础上。 她只是利用了雪之涣为人民着想的心,利用了对方不愿意造成太多人员伤亡的心,才能与对方达成这样的约定而已。 而一旦朱梁国夺取赤夏,与之合并,国力鼎盛甚至远超于天秦之上,那么……雪之涣还会愿意遵守他们二人之间的约定吗? 到时候会不会被欲/望冲昏头脑,接着领两国兵力,反咬天秦一口? 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毕竟他们之间的盟约才刚刚开始,大局未定之前,这盟友关系在绝对利益面前牢不牢靠……她不敢赌。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只是眼前除了这一条路,我们根本就没别的方法了。只能赌一把了。” “抱歉,我再想想。” 苏倾予用手抵着头,大半张脸就被遮在阴影下看不真切。 她很明白,人心经不起试探。 凤宸珏那边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所以绝对不能出岔子。 外面突然响起滴滴答答的水声,二人一同抬头看向窗外。 只见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经遍布乌云,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幕落下。 …… 第500章 两军交战 第500章 两军交战 三天后,苏倾予还是选择否决了凤煜炎的决议,传令给季司准备大批粮草,还有叶漱和童三带人来凉临城支援。 既然敌方出动了灵修,她们这边却全都是普通人的话,根本就毫无胜算的。 好在叶漱的能力已经恢复一半,虽然一次性带这么多人进行长距离的传送,不仅压力大,而且很可能会再次失去空间传送能力。 不过时间紧迫,除了联合朱梁国对付赤夏国之外,只有只一个有效方法可行了。 当天夜里,苏倾予收到一封神秘来信,不管是来信人还是来信内容,都令她大为震惊! 半个月的时间晃眼就过去了,苏倾予带领将士在边境布置防线,尽可能避免同上一场战争那样,落入完全被动,只能固守城池的地步。 之后不久,南宫宇文就代表朱梁对凉临城发出单方面的讨伐和宣战。 那一百罗家子弟虽然没有打前锋的意思,但是就他们站在大军中后方所形成的气势就已是极为迫人。 毕竟是灵修,即使不出手,那也是普通人仰望般的存在。 而且从每个人手中的武器所散发的波动来看,都至少是普通灵器级别的法宝,若他们真上场,以一挑千都是小意思。 苏倾予并没有让叶漱立即带领月之暗阁的人露面,摸不清对方底细之前,留些底牌趁对方掉以轻心,或许还有出奇制胜的机会。 或许是南宫宇文觉得无论人数还是实力,对苏倾予一众都存在着压倒性优势。 所以他像是采取了猫捉老鼠一般缓慢攻击的方式,似乎打算以绝对强硬的姿态慢慢虐杀苏倾予,让凉临城众人在绝望中消亡。 而也正因如此,反倒是更苏倾予留下了喘息的余地。 双方交战不足一月,苏倾予就再次折损了一万人马,至于赤夏国则有些惨,折损至少有三万人手。 南宫宇文被激怒,似乎不打算再这样不愠不火地打下去,战争彻底爆发。 许是因为被苏倾予耍的团团转,南宫宇文居然调用罗家人用灵修的手段进行攻击,企图突破防线。 对方率先破坏规则这一点出乎苏倾予意料,同时立刻带领月之暗阁的众人进行抵挡,并让普通将士退回营地,免受波及。 虽然罗家百人,人人都手持灵器,但苏倾予这边的灵修足有千人之多,罗家依旧并没讨到什么好处。 许是南宫宇文听闻了前线被苏倾予领人牵制住了的原因,竟然领兵亲征,倾巢出动,看样子是打算趁乱强攻,不给苏倾予防守的余地了。 直到午夜降临,这场惨烈大战才堪堪停下。 上天像是也看不过去这场人间惨剧,倾盆大雨而下,仿佛在洗刷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苏倾予在这场大战上不可避免负了伤,不仅是她,大部分人都伤痕累累,进过一个多月的僵战,无论是她还是下面的将士,每个人都精疲力尽了。 而叶漱能力暂时失控,无法进行空间转移,她被苏倾予下令强制留在军营,与季司一起守在后方,不得上战场。 得知苏倾予受伤的消息,她立刻来到主帅营帐里,本以为会见到对方虚弱的躺在床上休息的景象,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虚弱是真的,可是对方却并没有休息,而是披着外袍站在沙盘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公子,我听手下人说你受伤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叶漱担心地道。 苏倾予摇了摇头,问:“你手下具体伤亡如何?”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牺牲……过半。”她十分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苏倾予深呼吸一口凉气,虽然这算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可是真真切切地听到这个数据时,她还是忍不住心颤了一下。 “抱歉!” 毕竟都是叶漱带出来的人,一下子死了这么多,对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公子不用道歉啊,有公子,我们才有今天,为公子而死是我们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啊。而且面对眼下这种境况,我们都明白公子才是那个最难过的人啊。”叶漱表情复杂的看着她道。 苏倾予抬手捂住脸,低哑着嗓音似乎又道了声歉,叶漱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感觉这声歉意并不是对着她的。 随即又听见苏倾予道:“叶漱,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准备点东西。” “啊?”叶漱迷茫地看着她,十分不解。 …… 次日,赤夏军营。 南宫宇文正在一个身着红裙的少女的伺候下穿衣洗漱,少女脸色略有些憔悴苍白。 南宫宇文看的一阵心疼,捧着少女的脸问:“阿水,是不是这些日子来都没休息好,要不要孤王派人先送你回望泽城去?瞧瞧都瘦了好多!” “王上。”阿水拉下他的手,紧紧握着,一向空洞的眼眸居然罕见的清明,“王上,我还没见过两军交战是何景象,王上能不能把我一起带去。” 见南宫宇文不语,阿水半垂下头,补充道,“阿水绝不添乱,只是想远远地见证王上的英姿……” 见阿水一副委屈又不敢表露的模样,南宫宇文最终还是妥协了,决定带上她。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这一时的心软,成了自己战败的元凶。 …… 苏倾予一反常态,今日不仅没穿那身素白衣袍,反而穿了一身红袍,衬的那张本就缺少血色的脸愈发苍白。 没错,这就是昨晚要求叶漱帮忙准备的东西。 阴沉的天空下,在一片身着铠甲的军队中,显得尤为突兀。 两军对垒,苏倾予远远地就看见了一名红裙少女依偎在坐于战车之上的南宫宇文怀里。 熟悉的眉眼,温柔似水的姿态,总显得有几分怯弱的模样…… ‘阿水!’ 她喃喃着这两个字。 早在跟赤夏国对战之前,她就收到了来自阿水的密信。 心中简单说明了她跟南宫宇文的事后,表示若战场失利,她可以帮她杀了南宫宇文,前提是她得换上红衣,然后…… 偎在南宫宇文怀里的阿水远自然也看见了身着红袍的苏倾予,一如既往精致的容貌,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模糊器瞧见几分憔悴疲乏。 两军交战。 阿水抓着南宫宇文胸前衣襟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怎么了,阿水?” “王!” 阿水埋首在南宫宇文怀里,哽咽起来。 第501章 请求合葬 第501章 请求合葬 后者连忙轻轻拍打其后背安慰道:“看,这是不是吓着了,所以我才不愿意带你过来啊。傻丫头,打仗是件很残酷的事啊,你说你非得跟过来做什么。” 阿水只是摇头,什么话也没说,揪着南宫宇文衣襟的手却更加不由自主地收紧。 她以前的痴傻是真的,可是当她恢复正常后,发现南宫宇文对痴傻状态下她反倒小心呵护,不会强迫她做什么她不喜欢的事后,她就假装痴傻起来。 直到听到南宫宇文说要屠了凉临城,虐杀苏倾予的消息,她没办法再装下去,因为她要说服南宫宇文带她一起。 过程意料之中的顺利。 南宫宇文对她的真心,她不是毫无感觉,在赤夏皇宫里的那段时日,南宫宇文对她百般讨好,甚至因为担心她吃不惯北方的粗粮,特地招来天秦的厨子,专为她一人烹饪美食。 可以说从来没有人比南宫宇文对她还要好。 “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啊,放心吧,有人会保护你的,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等我回来。” 这样一个魁梧壮汉作出这样轻柔的动作,语气这么温柔,着实让身边一众士兵大跌眼镜。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王上这么柔情的一面。 阿水缩回身子,南宫宇文凝视着前方的战场,正要起身,忽感胸口一阵剧痛。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就看见他捧在心尖上宠爱的人握着匕首,插进了他的心口。 “为什么?” 他扬起手,最终还是没忍心打下去,只是失望之极地盯着阿水质问。 “对不起,因为我爱他啊,真的很对不起——” 阿水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手中的匕首是淬了剧毒的,而此毒是苏倾予给她的,南宫宇文必死无疑。 南宫宇文怎会猜不出她话里的那个“他”是谁,苦笑道:“你为你爱的人干成了一件大事啊,你还在哭什么,你应该笑才对,傻丫头!”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掉了眼角的泪,“如果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如果……一开始我能换个方式待你……咳咳……” “王!” 南宫宇文笑道:“你在担心我吗,阿水?可是……为什么呢……” 周围的人似乎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呆在了原地,直到南宫宇文倒下的瞬间,众人才惊叫起来。 “王上!此女是刺客,杀!” 阿水放下南宫宇文的尸体,缓慢地站起身子,对着苏倾予的方向遥遥一拜,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落下。 而苏倾予在赤夏军大乱的瞬间就翻身下马,看见阿水的动作后也俯身瑶瑶一拜。 见此一幕的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撇开一切不谈,阿水和苏倾予此时的动作,像极了在拜天地…… 本就阴沉的天空,突然又下起了小雨。 寒风虽然不大,但像是能吹进骨头缝里一般,刺得人浑身发疼。 紧接着,苏倾予瞳孔骤缩,眼里一切场景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般,骤然放慢。 隐约间,她看见阿水泪流满面地对她勾起了唇角,嘴唇开合了几下,似乎在说“谢谢”还有“对不起”,然后将从南宫宇文心口拔出的匕首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心窝。 接着,四周的士兵将手中的长戟同时刺向阿水即将软倒的身体,瞬间喷涌的鲜血将一身喜庆的红裙染成了血腥的暗红色。 “阿水——” 苏倾予轻颤着低唤,尾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 南宫宇文一死,赤夏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虽说罗家人有心挽救,可奈何人数太少,当即就选择撤退,之后的事,打算回族后从长计议。 苏倾予红着眼睛下令发起进攻,尽管赤夏人多,但是陷入一盘散沙的军队远远不是凉临军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灵修从中辅佐,使得本就强大的凉临军如虎添翼。 苏倾予骑马来到阿水身边,看着本单薄柔软的娇/躯被八九根长戟刺穿,咬牙忍住心中的悲恸。 下马,上战车。 明明已经触手可及了,可是她却不敢碰阿水半分。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雷电的轰鸣声,更显得整个战场肃杀而惨烈。 “是公子吗……” 细若蚊吟般的轻喃声稍稍唤醒了些苏倾予的理智。 “阿水!” 她蹲下身子,看着满脸是血,却还挂着微笑的少女,心里很不是滋味。 “啊,身体……真的很痛呢!王,刚刚,也这么痛吧!”阿水轻轻絮叨着,轻咳了两声,然后强撑着将紧握的左手朝苏倾予伸来,“呐,这个,给你。” 苏倾予虽然疑惑,但还是伸出手去,阿水松手后,一块晶莹的赤红龙佩掉落在她的掌心里。 “呵呵,公子……请您将我与王,合葬可好?” 苏倾予闻言,瞳孔因惊讶而放大。 “阿水?” 疑惑地轻唤了一声,对方却毫无反应,仔细看去,就发现阿水眼睛虽还睁着,只是却毫无焦距,空洞的眼神昭示着她已经殁了。 苏倾予抬手阖上阿水的眼睛,同时低声道了声“好”。 …… 又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多亏了阿水,这场仗赢得十分漂亮,即使有罗家人掺和其中,伤亡人数也比意料之中少了太多。 苏倾予妥善处理了阿水和南宫宇文的后事后,趁机拿下赤夏国。 当然,以目前剩余的兵力,她自然不可能领兵去强占赤夏王城,而且虽说赤夏皇帝和太子都战死沙场,但是南宫宇文又不止太子南宫景焕一个儿子。 所以她优先选择了同收服朱梁一般的方法,打算故技重施。 而且,她确实看中了一个十分适合皇位的合格继承人。 皇宫里那个并不受南宫宇文待见的皇子,由于其母妃只是一介小小的宫女,所以在皇宫里受尽欺凌——南宫殇。 因为南宫殇跟南宫宇文的关系,所以她倒是不担心对方会因此仇恨她之类的。 只是这位性子比较奇怪,可能因为小时候受了太多欺负的缘故。 所以能有多少成功率,她也不敢保证。 不过就算对方答应了她的条件,她也不会像之前信任雪之涣那样,完全不采取任何措施,单一口头约定就算完事了! 她孤身前往望泽城,将凉临城的事暂时全都交给了凤煜炎来处理。 毕竟这种敏感时刻,人数过多反倒会引起对方警惕反扑。 谈判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连她给的专门为了防止背叛的毒药都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不管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总之达成目的就万事大吉了。 转眼又到了初夏时节。 凤宸珏意料之中的已经攻上长安城。 天气明朗,一切似乎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凤月寒没有见着她似乎十分生气,同时也十分失望,战败后,带着对她的悔意服毒自杀了。 凤宸珏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君临”。 第502章 渊山相见 第502章 渊山相见 并且向全天下证明了苏倾予的清白,表示她从未背叛过天秦,前往朱梁是她的一出计谋。 然后发文宣布,鉴于苏倾予收复朱梁及赤夏有功,不仅守住了西北凉临关,更在战后瘟疫中救治了很多平民百姓的性命,生有仁义之心,功大于过,特此恢复苏倾予右相身份。 赤夏被收服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就连朱梁也和天秦达成盟约关系到底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苏倾予之所以同意凤宸珏将此事公之于众,是因为前不久她刚收到来自红莲的消息,说是谢庭樱即将即位成为崇香国新一任女帝。 经他劝说,谢庭樱表示愿意向天秦俯首称臣,奉凤宸珏为帝君,只是有一个条件,崇香国内部的事,天秦也不可以说插手就插手。 苏倾予本来就想的是一国多制。 就算合并了七国,但是大家依旧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不过是要按时朝奉,不可起逆反的心思,将龙佩全部封存在天秦。 这是能最大限度避免伤亡的手段。 所以当红莲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之后,她惊喜不已,答应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拒绝。 七国,转眼就只剩下三国还没合并了。 就在她协助凤宸珏处理天秦内部事宜时,朱梁国的雪之涣再次传来一封信。 这封信有些长,不过信的内容,却是关于雪殊然和鹿灵的。 雪殊然终于找到自己母妃的娘家,准备为母妃报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使用瞳术过度,鹿灵为了救他受了致命伤,临死之前为了彻底放他自由,将鹿灵珠融入了雪殊然的体内,彻底解除了他体内的诅咒。 而鹿灵也因此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尸骨无存。 信中的末尾写到,因为觉得她和鹿灵及雪殊然之间大概是朋友,所以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跟她说一下,而且也希望,如果她有时间,可以来朱梁国一趟,安慰安危雪殊然…… 回到事发的几个月前。 雪殊然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来屠杀自家母妃娘家人,可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一族的虫术。 即使拼尽全力,也打不过任家老祖,被追杀的四下逃窜。 可是这玄阴岛上最多的就是虫子,对于虫术一族来说,这片天地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鹿灵劝雪殊然跟她离开无果,想到同样可以使用虫术的小莓,于是想到了一个主意,他们先去找小莓,然后一起打败任家老祖,最后一起离开。 然而想象很美好,最终结果最不尽如人意。 虽然任家老祖被雪殊然、鹿灵二人合力杀死了,但是鹿灵也受了致命伤。 雪殊然抱着鹿灵,带着小莓来到临海的岛边。 上了船之后,一边用灵力驱使着船朝大陆而去,一边抱着鹿灵懊悔的哽咽低喃:“我跟你回去,对不起,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去找苏倾予,她能治好你的,求求你,鹿灵……坚持住啊,我们还要一起去看遍世间景色呢!” “咳,爷爷欠你的,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并未将仇恨加诸在我身上。”鹿灵抬手触摸他流着血泪的双眼苦笑道:“虽然,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一起执手白头啊,可是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鹿灵叹了口气,摊开掌心,一颗眼珠大小,散发着浅绿色微光的灵珠缓缓浮现,然后被她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强行融进了雪殊然的体内。 “有了鹿灵一族传承之宝鹿灵珠,你体内的诅咒就解开了。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再不会有什么能限制你的自由了。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我答应带小莓前往大陆,可惜没办法好好照顾她长大了,殊然,一定要替我履行承诺啊。” 她至死都在担心雪殊然会因为她死亡这件事而想不开,所以想借小莓,给雪殊然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由头。 雪殊然哭着点头应下,在感受到怀中越来越轻,甚至逐渐感受不到鹿灵的气息后,他表情一阵慌乱。 “鹿灵,鹿灵?” 当怀中彻底变得空荡荡的瞬间,他不由崩溃大哭起来。 虽然雪殊然十分想随鹿灵而去,可是年纪鹿灵临死之前的嘱托,还是带着小莓回了镜月城皇宫。 整日浑浑噩噩的,甚至一度想自杀。 雪之涣虽然对这个弟弟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雪羽臣好像十分在意他,并觉得是他们雪家对不起这个孩子,这才有了雪之涣给苏倾予传信一事。 苏倾予深呼吸一口凉气,分别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她还记得鹿灵骑鹿而来找她询问雪殊然下落时的场景,转眼间,竟湮灭在天地间…… 雪殊然一定也才意识到自己对鹿灵的感情吧,没想到两人才互相坦白对彼此的感情,转眼间就天人永隔,还真是……造化弄人! …… 一个月后,在苏倾予的再三催促下,凤宸珏将国师暂时全权交给凤煜炎打理,与苏倾予一起前往渊山。 中途绕路去了一趟朱梁,看过雪殊然。 苏倾予明白雪之涣是想让她开导一下后者,让他走出心理阴影,可是这种事除非当事人自己想通,否则其他人劝死也是没用的。 不过她还是跟他聊了约莫有一个时辰,说是聊,其实不顾是她在说,对方沉默地听着而已。 看在鹿灵曾帮过她的份上,她也是有义务劝道一下的,至于有没有用就另说了。 …… 跟凤宸珏一起来到渊山之后,整座山连同山脚下的小镇都被阵法封住了。 外人根本就进不去。 苏倾予对于阵法一道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也不差,跟凤宸珏联手破阵之后,发现山脚下的小镇死一般的寂静。 奇怪的是,街道两旁的摊子都完好无损,房屋也没有坍塌,只是地上、墙面,到处都有暗沉的鲜血,一看就是过去了很长时间的,明明没有任何实体,可走了很久也没见一个活人。 除了诡异,还有一股令人从心底生出的森然恐怖之感。 苏倾予突然想起凤煜炎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心跟着颤抖起来。 她轻声问身侧的凤宸珏道:“云水城被屠一事,你一直都没正面回答我,是不是真的跟倾城有关?” 凤宸珏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犹豫了片刻后叹声道,“是。” “!!” 苏倾予脚下一顿,脸色变了几变。 突然一阵女子的哭声从前方传来,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连忙循声掠去。 苏倾予心里还未压下的情感,在看见跪在地上啜泣的少女时,瞬间崩溃。 “小苏?”她身形顿住,低喃了一声。 明明相隔还有一段距离,对方却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似的,竟缓缓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瞬间,表情有瞬间的空洞,“兄长?” “小苏!” 就在苏倾予想冲过去的瞬间,凤宸珏连忙拉住她道,“先别过去,她不对劲。” 经凤宸珏这一提醒,她这才发现,苏倾城脸上的表情时而悲伤惶然,时而杀意横生,瞳色也时而墨黑时而鲜红,像是体内存在两个人在抢夺身体的主控权一般。 第503章 三人和解 第503章 三人和解 最终,苏倾城的表情变得冷冰冰的,眼瞳如血琉璃似的,艳丽中带着致命的危险。 她缓缓站起身子,手中逐渐幻化出一柄长剑,缓步朝苏倾予走来。 若是后者眼下足够冷静,细心观察则会发现,苏倾城手中的剑和她从棠无香那里得到的九凰剑如出一辙。 “兄长?呵,那个废物居然还念着你。也不想想,当初她快要被人当做妖物烧死的时候,你这个兄长在哪里,后来被人囚禁生生放血六年,你这个兄长又在哪里。 苏倾予,我恨你啊!我恨所有人,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杀了我?啊?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人啊,可是人人都要杀我……” “小苏……” 苏倾予痛苦地叫了一声,这些年里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最近又经历了什么,她全都一无所知啊! 她这么多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他们啊,可是不管花费多大的努力和财力,她都找不到人啊!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凤宸珏听到苏倾城说“快要被人当做药物烧死的时候”这句话,他就联想到在云水城中看到的那座高台,原来……是云水城中的百姓,先对苏倾城起了杀心,出于求生本能,苏倾城一时失控,所以屠杀了整座城吗? “六姐!” “倾城!你在哪?” 就在这时,苏倾予和凤宸珏都听到了两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苏倾予有些不敢相信,那是……灵溪的声音吗! 凤宸珏想的则是,为什么庄遇会出现在这,跟苏倾城是什么关系。 不过这里还有其他活人那就好,至少先问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苏倾城脸色又沉了几分,暗骂了一声,提剑就朝苏倾予冲了过来,速度快的吓人,几个瞬间的功夫就要冲到苏倾予面前来了。 “小心!”凤宸珏吓得脸色都变了。 苏倾予往旁边一闪,避开了苏倾城这一击。 她死也没想到,跟苏倾城重逢的第一面会是这样的开场! “哼,胆小鬼,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拜了在整个大陆都是首屈一指的强者为师嘛,动手啊,躲什么?” “小苏,你冷静一点,你说的那些事我都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说。” “又想找借口吗?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那个废物的机会了!” 苏倾予通过对方之前的话语,推断出苏倾城口中的“那个废物”应该就是黑眼珠状态下的苏倾城。 求生本能催生出的双重人格吗? 循着打斗声赶来的苏灵溪和庄遇一见这个场面就知道大事不妙。 苏灵溪见到苏倾予的瞬间惊愣和惊喜一齐涌上心头,不过他还是暂时压下了心中情绪,冲上前企图制止苏倾城。 “六姐,你先住手,别打了啊!” “滚开,小鬼,小心我连你一起收拾。” “六姐!” 苏灵溪上前帮苏倾予一起对抗苏倾城,凤宸珏见情势依旧不妙,便上前帮忙,即便三人联手,也费了好大的劲才制住暴走的苏倾城。 庄遇忙上前一手刀劈晕了苏倾城,总算暂时消停了些。 他将苏倾城打横抱起后,对苏倾予等人道,“先跟我们走吧,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先离开这里再说。” 一路走,庄遇一路将苏倾城的情况简要说了一番,苏灵溪不时在一旁补充。 苏倾予这才知道,这七年来,苏倾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至于渊山一事,其实不怪苏倾城,她手上根本就没沾任何无辜百姓的鲜血,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镇上的百姓虽有伤亡,但好在发现及时,幸存下来的人很多,都被庄遇派人送去了。 这件事详细说来就有些复杂了,庄遇尽量简明扼要,先是说明了一下白忘尘的身份,表示就是白忘尘将苏倾城从神殿救出来的。 又道,白忘尘救苏倾城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用苏倾城的血、骨培育出永生花,炼制出可以复活死人的丹药。 为此,他甚至在整个镇上布下了逆天阵法,打算借用禁术血祭整个镇上的人,用他们的血气加速骨生花。 可是他忽略了倾城觉醒后的战斗力,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遭遇背叛后苏倾城性情大变,瞳色大部分时候都是红的,从温软一下子变得攻击力十足。 也就在面对庄遇时会稍稍好点。 不过每天总有个一两个时辰,她的眼珠会恢复成黑色状态,这个时候的苏倾城比较好沟通,性格十分活泼讨喜。 偶尔会跑到镇上来,一个人跪在街道上大哭,就像是在忏悔什么似的。 据庄遇说,这是因为苏倾城觉得这些百姓的死都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都是因为她,这些人才死的,所以十分愧疚,这才总是会来这里跪着哭。 可是这一切明明很她毫无关系啊,而且,她本身还是受害者。 苏倾予心疼不已。 一行人回到恶魔岛后,发现整座岛都空了,跟传说中相差甚远。 除了她跟凤宸珏之外,就只有庄遇,苏灵溪和苏倾城三人了。 “其他人早在之前就被我遣散了,因为是秘密独自离开的,所以你们没收到有关于此事的任何消息都是正常的。 我主要担心倾城会伤害他们,毕竟她觉醒后实在太强大了,基本没人能打得过她。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未觉醒之前,我和她关系还算融洽的缘故,所以她对我倒是一度手下留情,于是我也就自觉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虽然之前因为凤月寒的缘故,导致苏倾予对庄遇十分厌烦,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对方好像又不是那么招人厌烦了。 像是看透了苏倾予的心思似的,庄遇主动解释道。 苏倾城醒来后眼珠又变成了黑色。 自从经历了白忘尘一事的伤害后,苏倾城就接纳了体内的另一个自己,所以记忆都已经恢复了。 看见苏倾予的那一刻,心中爱恨交织, 不过好在瞳色正常的状态下,苏倾城对苏倾予的爱意显然高过恨意。 二人在庄遇的调和下,决定坐下来和谈。 加上苏灵溪,三人一起。 三人都仔细说了这些年来各自的经历,通过苏倾予的述说,他们这才了解到,原来他们从始至终都误会了,云水城灭城惨案,其实神殿的手笔,掳走苏倾城并嫁祸给她的而已。 最终姐弟三人和解。 第504章 反派boss是他? 第504章 反派boss是他? 只是凤宸珏和庄遇之间,因为凤煜炎的事,显然已经是死敌。 庄遇却在这时候表示,他有办法治好凤煜炎。 于是一行五人即刻启程回了天秦国。 凤煜炎见到庄遇的瞬间,若不是腿不能动,他立刻就冲上去杀人了。 庄遇让凤宸珏给他一个死囚,治疗过程中最好打晕凤煜炎。 这些条件凤宸珏自然都应下了,不过他有一个条件,治疗过程中他必须在场,对于庄遇,他还是有些不信任。 对此庄遇只有两个字“随便”。 通过将凤煜炎身体内的活毒转移到死囚体内,用以命换命的方式保全了凤煜炎,虽然方法有些不人道,不过他庄遇本就不是好人,况且又是死囚,谁还管得上这些。 那死囚沾上活毒后不久,就因为受不了折磨而死了。 只是自从凤煜炎恢复后,跟庄遇之间的掐架从来就没停止过。 有时候打得狠了,庄遇自然是斗不过凤煜炎的。 苏倾城见庄遇被欺负愤怒之下甚至会唤醒另一个自己,然后二人联手对付凤煜炎,直打的凤煜炎没了脾气才罢手。 好在苏倾城的红瞳状态并不会保持很长时间,所以像跟苏倾予初见那样发疯想要杀掉苏倾予的情况也没再出现。 就在苏倾予打算前往东南海底城时,一个老熟人再次出现了。 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余欢,众人都有些疑惑。 毕竟这个时候干的也太巧了,之前战乱的时候倒是看不见人。 余欢对此倒是没有太多解释,只是对苏倾予说海底城门开了,果子熟了,此次来是特地邀请她一起前往海底城的。 苏倾予考虑后,答应了下来。 本来她就打算自己一人跟余欢前往,不过凤宸珏强烈表示,若是她不带他,他就不会放她离开。 迫于无奈,苏倾予最好带着他一起。 至于吵闹着要一起跟来时苏倾城和苏灵溪则被无情地拒绝了。 禁地有多危险?!她并不想让失而复得的亲人再次陷入困境。 一行三人来到东南沿海。 途中苏倾予有问过余欢之前都去哪儿了,只是后者每次都转移话题。 在沿海城镇休整过后,来到海边,等夜里人少的时候,余欢拿出一枚珠子。 苏倾予认得,那颗避水珠! “之前顺手从皇宫宝库拿的,陛下,别介意啊!” 只见余欢拍头一笑,表情讪讪。 这种时候凤宸珏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什么,只是暗暗考虑着回去一定要清点一下宝库,看看还丢失过什么东西没有,还有守卫宝库的人也全都要撤掉...... 而余欢已经手持避水珠率先进入海中,苏倾予和凤宸珏紧随其后。 因为宝珠的缘故,海水早在他们下海时就自动往两边退开了。 经过余欢的引路,他们很快就来到一座巨大的海底宫殿,宫殿大门大敞,能清楚的看见里面少说也有几千个,人数甚至还有不断扩张的趋势。 显然,这些都是为了争夺混沌灵果而来的。 其间过程就不作过多赘述,好在结局在夺下灵果后,以余欢负伤为代价送他们出了东南海底城, 虽然历经坎坷,但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不过因为苏倾予出海时溺水的缘故,虽然被凤宸珏所救,但也因此暴露了女子的身份。 凤宸珏震惊之余,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则是惊喜。 心里所有的疑虑顾虑全都没有了,于是更加巴着苏倾予不放了。 看着跟牛皮糖似的跟在自己身边的凤宸珏一直在对自己讨要补偿,苏倾予表示十分无奈。 其间发生的各种尴尬囧事暂不多说。 他们二人一直在海边守了三天,但是依旧没等到余欢出来。 再加上因为整个海域都像是被下了什么禁制一般,普通人倒是能乘船出海,但是他们这些灵修却连踏足海域都不行。 再在这里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些人也从那场混乱中逃了出来。 继续逗留下去,一旦被发现,少不了一场恶战。 于是二人商议后,决定先回凉临城。 然后带上楚湘湘一起去漳泽桃花源。 ...... 两年后,九禁最后一处-活死人城。 苏倾城与苏灵溪强烈要求通往,不愿意让苏倾予一人承担复活娘亲的危险,苏倾予虽然极力反对,但碍于拗不过二人,无奈只好同意。 只是令苏倾予没想到的是,来到活死人城之后,想象中的妖邪鬼物什么都没有,在一座阴暗的城堡里,更是见着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城堡里蓝色鬼火森然,苏倾城不知何时,瞳色已经变成了红色,跟在苏倾予和凤宸珏身后下意识对苏灵溪作出保护的姿态。 在火光的映衬下,偌大的宫殿大部分地方都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有正前方的王座上,那抹白色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苏倾予惊愕地注视着那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喊出那两个字,可是惊愣了半晌,依旧什么话都吐不出来。 “呵,乖徒儿,怎么见着师傅,连话也不会说了不成?” “师-傅!” 苏倾予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这个时候,在这里见着棠无香意味着什么? “还认我这个师傅的话,就把你之前所夺的混沌灵果都交给我吧。”棠无香抬眸,极为好听的嗓音略显低沉,带着蛊惑的味道,只是在眼下这种情景下,反倒透着森森鬼气之感。 “为什么……”苏倾予脸色晦暗不明地问。 因为每得到一颗混沌灵果,灵果就会给出指示,下一颗灵果的方位,成熟时间。 所以这两年来,苏倾予疲于在整个大陆间奔波,回思华坞一事一时被她暂时搁置了。 她一直想问棠无香的问题,也一直没有答案。 “因为为师也有想要复活的人啊!” 棠无香叹息一般的话语让她蓦然想起,月光海棠树林里的对话,是了,棠无香有一个爱人,只是那个爱人似乎因为意外亡故了。 棠无香利用她……那么余欢竟是跟他一伙的! 所以这一切都是棠无香的阴谋?! “抱歉啊,小七!”棠无香轻轻地说完这句话,轻轻一抬手,苏倾予顿感不妙。 就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苏倾予已经晕了过去。 凤宸珏大惊失色,连忙抱住苏倾予软倒的身体,只是那具软绵绵的身体已经逐渐失了温度,他颤抖着抬手去试她的鼻息,发现竟连呼吸都停止了! 死了?苏倾予死了?! 这么突兀,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棠无香看着掌心里九团颜色各异的光,九枚混沌灵果全部收齐,还有…… 他收起灵果,看着掌心的碧玉镯子,神色复杂,眉眼间再次浮现犹豫之色。 真的要这么做吗? 第505章 因果 第505章 因果 就在他思虑间,凤宸珏猛地提剑朝他攻来。 “你把倾予还给我,混蛋!” 看着发疯似的凤宸珏,棠无香露出一抹邪佞地笑来,“啊,君墨,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呢,既然这么爱小七,那你就牺牲自己去复活她啊,没空陪你们玩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起来,然后彻底消失在这座阴暗的城堡里。 苏倾城和苏灵溪彻底愣在了原地。 才刚一个照面而已,苏倾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在场的另外三人,没一个人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苏倾城睁大红红的眼睛,眼眶里蓄满泪水问凤宸珏,“阿姐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 凤宸珏抱起苏倾予往外面走去,“先离开这里。” 状似冷静的表面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有多慌乱,还有棠无香喊苏倾予小七,喊他君墨,无心也喊苏倾予小七……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棠无香带着竹灵镯子还有九枚混沌灵果来到极北冰寒之地,地底深处一个极大的深渊洞穴里正中央放置着一座冰棺,细细看去,就能看见冰棺里躺着一个睡美人。 之所以说是睡美人而不是死人,是因为美人神色安详,皮肤也是光滑紧致,而且红润有光泽,与死人青黑的脸色完全不同。 “璃蕊!” 棠无香轻唤了一声,眉眼间有几分迷茫。 拿出那枚本来戴在苏倾予手上的碧玉镯子,然后戴在冰棺睡美人的手腕上,镯子里白丝逐渐渗透进睡美人的体内。 一道虚幻的人影在虚空若隐若现。 苏倾予恢复神智的时候有片刻的愣神,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处在一个冰窟里,暗道这里是哪。 一低头就看见棠无香,还有他身旁的那座冰棺,里面竟躺着一个跟她有七分相似的女子。 她飘到棠无香面前,十分冷静地问道,“这里是哪,她是谁?就算你要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啊。” “呵,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猜到了一些才对。”棠无香微垂下头,银色长发半掩住他的表情,“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话音落,他抬手,一道白光射进苏倾予的眉心。 接着,苏倾予感觉像是走马灯一般,眼前放映着一幕幕景象,她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无心和棠无香口中的那个“小七”。 第一世,她作为神界霜华上神骨七,颜倾六界,镇守九州,本体乃是诞于无妄圣境的一株仙竹。 虽然生来就人情清冷,但在六界九州仍有不少只有,其中以棠晔上神与无量祖神为最。 而凤宸珏就是当初诞于混沌之境,生来就是混血的君墨。 神族的清灵与魔族的妖媚混合在一起,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以至于骨七与棠晔途经混沌之境时,巧遇君墨踏碎虚空而出,一见倾心而不自知。 百年晃眼而过,那份微妙的情感却随着时间的酝酿愈发甘醇。 边境,骨七与君墨再次巧遇,两人顿时一见如故,随着接触次数越多,两人关系就越好。 都道草木无心,仙竹无情,她却初识情动的滋味。 画面一转,她看见棠晔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晋小仙璃蕊成了婚。 骨七不喜璃蕊,说不清原因,总觉得璃蕊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功利和欲望,她不知道棠晔到底喜欢璃蕊什么。 但既然是最好朋友的爱人,她也不方便多挑剔什么,只是在婚礼当天送上了嘱咐,和至宝竹泪石。 竹泪石有聚魂养魂的功效,平时佩戴在身上也有养护神魂,增长功力的奇效。 棠晔自是用不着,但是那璃蕊功力太浅,她主要是送给她用的。 婚礼过后,她偶然听见有人仙子仙童在暗地里八卦,似说璃蕊和她有七分相似,棠晔上神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娶了那初入天界就主动勾搭他的小仙璃蕊。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璃蕊本体也是一株翠竹,不过只是一株生长在凡界灵气较盛之地的凡竹而已。 不过当时的骨七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在眼下苏倾予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出谋划已久的计谋。 画面一转,骨七与君墨相知相恋千年后决定成婚。 只是君墨入主魔界成为了魔君,仙神若要嫁入魔界,则必须独自走完天界这一程,由新郎在天界边境准备接亲。 君墨本是不愿,他诞于混沌,本性不羁,这些礼节于他而言本就如同虚设,当初他就是觉得天界繁文缛节太多,才选择入主魔界的,但骨七却觉得这样挺有意思,君墨便只好依她,满心焦虑地等在天界边缘。 他们大婚当日,红霞为锦,桃花漫天,十里红妆连接两界,这场风风火火的婚事传遍六界,无数道友前来观看祝福这场旷世婚礼。 然而就在这时,棠晔持剑堵在这条路上,剑指骨七,要取其生魂救璃蕊。 一身大红嫁衣的骨七这时才知道,原来璃蕊在棠晔出行时,因贪玩去了混沌之境,既为混沌,里面气息极为复杂,不小心被混沌之气伤了命魂,危在旦夕,好在有她曾作为新婚贺礼送上的竹泪石护体,这才堪堪保住了璃蕊神魂不灭。 骨七纵使情感凉薄,但被昔日挚友持剑相向,扬言要取她生魂去救另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会心痛的。 取她生魂和要她性命没什么区别。 她不语,然后竟看见一向丰神俊逸,无论何时都冷静温柔的棠晔落泪了,那是一种哀到极致,痛到极致后面无表情,无声的哭泣。 然后她就听见棠晔沙哑着嗓音求她救璃蕊,六界九州,唯有她们二人本体为竹,证道飞升,命魂一致,所以只有她的生魂,才能弥补璃蕊魂体的创伤。 她活了千万年,第一次知道何为讽刺,凉薄一笑。 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两大上神之间的战斗,几乎是瞬间便风云变色。 骨七一手持九凰剑,一手持九凰令,九道魂兽守护在其周身,棠晔手持梵天剑,一手掐诀,周围所有来自六界的道友,修为不济的一时竟皆如他手中的牵线木偶一般,听由他的命令。 当然也有修为高深,和骨七是良朋知己的道友护在骨七身边。 这场战斗来得快,结束的也极为迅猛。 第506章 因果(二) 第506章 因果(二) 只是棠晔还未来及夺取骨七生魂,君墨便闻声赶来了。 君墨看见死伤满地的尸体,心下一凉,他刚刚还满心欢喜,一心等待嫁与他为妻的人,此时静静地躺在地上,九凰剑和九凰令黯淡无光散在其周身。 他颤抖着走近,便看见骨七满身是血,惨白的脸了无生气,他怔愣的将骨七逐渐冰冷的身体搂进怀里,不住地轻唤着骨七的小名。 骨七挣扎着睁开眼睛,露出一抹独独对君墨展开的温柔浅笑,一句对不起还未说完还没了气息。 棠晔见状便要来夺取生魂,君墨大怒,一怒天地色变,只是他现在没心思去找棠晔算账,他要复活骨七。 时间紧张,君墨一招打退棠晔便抱着骨七离开了天界,可是骨七神魂破碎,生魂受损,无计可施之下,君墨不惜耗尽修为,强行将骨七的碎魂魄糅合在一起,然后护她入轮回。 君墨身为,本身就为天道不容,如今他更是不识好歹,逆天而行,天道便降下天罚,势要抹除他。 也好在他本身逆天,不在六界五行之内,虽被天罚重伤,但仍活了下来,但也不得不入轮回。 无量祖神算到骨七这是情劫到了,草木无心,理应没有情劫一说,所以一旦历情劫,来势就极为凶猛,无人能阻。 虽然无法阻止,但是他也不愿意骨七就此消亡,于是暗中插手,将本应转生到星曜的骨七,转生去了现代,同时还将她的本命法宝九凰令和九凰剑一起丢了过去。 但是却封印了九凰令里九只守护魂兽的记忆,它们虽认骨七为主,但是却不记得前世之事。 本以为等骨七这一世顺其自然生老病死,便算是熬过了情劫,届时就能重归神位,熟料本就心悦骨七的寒月星君居然跟着一起转生了过去,骨七仍是未能逃过情劫。 本来按照计划,若是骨七一直生活在那深山老林里的隐世家族里,虽然会遭受欺压,但却不会致命,但这一出山,命运的轨迹就会重归正轨,骨七免不了情之一劫,最后果然在与寒月星君转生的月寒一起执行任务时,被本家暗杀了! 后来他算到骨七最终会转生到星曜大陆,也知道这是棠晔在其中作梗,但是没办法,他不可以直接插手,于是只好暗中送给九禁之地九颗混沌果,以混沌果溢出的混元之力封锁了星曜大陆的“天门”,星曜内部封印不解除,“门”便永远打不开,无论,都进不去。 那九颗“混沌果”溢出的混元之力对九禁之地里的存在修炼大有裨益,毕竟在这无论是资源还是灵气都相当匮乏的星曜,混沌果对他们来说简直如甘泉一般。 九禁为他守门,他送九禁混沌果,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九禁自然欣然接受了。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再发生寒月星君这类事故,当然也是为了提防棠晔,他想给骨七制造一个纯粹的渡劫环境。 可是他没料到,很多曾与骨七有恩怨情仇的六界九州之人纷纷转生星曜,包括寒月星君,虽然转生后,他们便没了法力和记忆,但是他们的天赋仍导致本来很平凡的星曜一下子躁动起来。 最令他意外的是棠晔,他执念深到居然愿意拼尽一切进入了星曜,而且他还不是转生的,而是强行穿透了祖神布下的守护结界,也因此失去了所有法力。 无量祖神很无奈,但很明白这既是棠晔的劫,也是骨七的劫,也不好插手。 …… 看到最后,苏倾予总算明白来了前因后果,棠无香是棠晔,凤月寒是寒月星君,而凤宸珏就是君墨……连她来到星曜大陆都是因为棠无香摆下的星魂阵! 魂魄状态下的苏倾予睁开眼睛,看向棠无香,这个男人,最终还是为了那个心机深重的女人背叛了挚友,也辜负了这一世她的信任。 “摆阵布局,棠无香,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呵,收徒,授学,不惜与神殿为敌也要护我周全……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 棠无香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最终还是神色颓唐的闭了嘴。 “玉镯魂丝……我一直都疑惑,明明身为棠家家主的你,为何还要开宗立派,而且收的还全是女弟子,”苏倾予扫了眼冰棺里的人,冷笑道:“原来如此,每个女弟子手腕上带着的信物桌子,都是为了方便你抽魂丝温养这个恶毒女人的残魂。” 棠无香微抿着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哪有什么棠家,你就是初代棠家家主,所谓棠姓门生弟子不过都是你的傀儡吧?”苏倾予接着喃喃自语,身形越发淡化起来。 躺在冰棺里的璃蕊眼睫颤了颤,似乎随时都有醒来的可能。 苏倾予十分怜悯的看着棠无香又道,“棠晔,我不恨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很可悲,你连自己到底爱的人是谁都分不清楚,真是枉你活了这几万年的时光!” 话音未落,苏倾予的魂魄就彻底消失了,只有语音还在空旷的冰窟里环绕。 反之,原本一直睡在冰棺里的睡美人竟坐起了身子,跟苏倾予一般无二的清亮眸子先是茫然的打量了一圈四周,在看到棠无香时,依赖十足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亲昵地唤道:“晔,我们终于能够厮守终生了,这回我再也不乱跑,再也不离开你了!” 棠无香还是没有从苏倾予刚才那句话里回过神来,什么叫他不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谁,他怎么会不知道啊,他爱的人一直都是璃蕊啊! 他表情略显木讷,转头看向那张好看精致的脸,较之苏倾予的清冷,这张脸要显得更加柔和。 可是一想到眼前的人是用苏倾予的命换来的,他突然觉得这张脸变得阴森恐怖起来,无论眼神,还是表情,都充满了令人胆寒的血腥算计。 明明如愿复活了心尖儿上的人,不是应该开心吗?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觉得欢喜?抬手捂着心口,他总觉得这里好像缺失了一块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他慢慢拿开璃蕊的手,“抱歉,我……想静一静。” 哑声说完后,他便动作迟缓的转过身子,艰难地挪动脚步朝山洞外走去。 璃蕊脸上娇羞可人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她沉睡的这几千年时光,棠晔已经不爱她了吗? 不,怎么可能不爱,毕竟他可是愿意为了她,抽取自己最爱之人的生魂也要复活自己的啊! 璃蕊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森森的笑意,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和不搭。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声地狞笑。 第507章 不,boss是她! 第507章 不,boss是她! 不过很快她又露出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跳出冰棺后,冲上前抱住棠无香的腰哽咽道:“晔,不要走,我们好不容易才终于又能在一起了,你就要丢下我不管我了吗?” 棠无香沉默了片刻,叹气道,“璃蕊,你当初,为何要去混沌之境?” “啊?”璃蕊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对方会旧事重提? “仗着有竹泪石护体,就算重伤,神魂受损,陷入沉睡,也不会死亡吗?失去意识前状似无意地提醒我,只有霜华与你命魂一致,暗示我重新复活你的方法……” “啊?晔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璃蕊绕到棠无香面前,泪眼婆娑,一脸无辜地说道。 “没关系,你不用懂。松手吧。” 棠无香语气十分平静,也十分寡淡。 璃蕊被他身上的凉薄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瞳孔骤缩,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下唇,叹道:“已经察觉到了啊,呵,晔,你还真是令我失望啊!不过那又能怎样呢,等我彻底融合了那个女人的生魂,我就能直接飞升上神,凭你们,又奈我何?” 棠无香并没有转身,哑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呵呵哈哈哈哈,是了,你们这些天生的仙神,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些资质不足,为证道苦修的小妖心里的苦楚。 上苍凭什么这般不公平,你们生来就神通广大,神力超群,可是我们呢?我们苦修千年万年,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达到你们的高度。 凭什么啊,我们才是最努力的啊,我们拼命都得不到的东西,而你们生来就有了,你们永远都无法体会我们心里的不甘啊。” 璃蕊表情狰狞地大笑完,捂着脸哽咽起来,“我拿命布局,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她得道之前,就开始谋划,她想尽一切办法,才拥有了和骨七七分相似的脸,如愿得到棠晔的青昧,哄其欢心,但是却也明白,棠晔真正爱的还是骨七。 于是她不等棠晔反应过来自己真实的心意,制造了一场意外事故。 她确实是喜欢棠晔的,可是她更喜欢自己。她知道以自己的资质,修炼一辈子也无法达到上仙的水准,同根同源,命魂一致的骨七就成为了她渴求的对象。 她赌上一切,有五分把握棠晔会为了她跟骨七反目成仇,而她赌赢了! 棠无香看见暴露自己真实性情的璃蕊后,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他从未爱过眼前这个女人,他只是喜欢上了与骨七有七分相似的皮囊而已。 原来,他爱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霜华上神,骨七,也是苏倾予。 他转身后退了两步,看着璃蕊,面无表情,沙哑的嗓音里充满了嫌恶和冰冷,“你真令人恶心。” 璃蕊依旧用手捂着脸,闻言更是不敢睁开眼睛去看棠无香眼神。 只是古怪地笑道,“为了我这么个恶心的人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呢,感觉如何?” “璃蕊!” 棠无香抬手虚空一握,一柄长戟就出现在了手中,浑身杀意暴涨,朝着璃蕊刺去。 “哈哈哈哈哈,杀不掉我的,十日后,你们就没人是我的对手了!棠晔,你往后余生就在懊悔自责里渡过吧!” 璃蕊飞快地后退,身影瞬间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 另一边凤宸珏为了给苏倾予报仇,举君家之力攻上思华坞,可是等他到时,才发现思华坞里只剩下满地干尸,一个活物都没有。 那番场景,着实骇人。 再去棠家查探,同样什么人都没有,在一间密室里,更是发现了棠无香的秘密,原来历代棠家家主都是棠无香一人。 凤宸珏怒发悬赏令,但凡提供棠无香行踪者,金银财宝,天材地宝,只有他能拿得出的,绝不吝啬。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心想灭杀的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在他动手前,棠无香抬手阻止道:“我有办法复活苏倾予。” 简简单单一句话,立刻就制止了凤宸珏的所有动作。 “凭什么相信你。” “为了救苏倾予,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 二人去了御书房,期间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说吧。” “解除你身上的轮回印,恢复前世的修为和法力,然后去杀了璃蕊,取回倾予生魂即可。但是你只有十日时间,今日不算,还剩九日。一旦璃蕊彻底融合了倾予的生魂,就回天乏术了。” 凤宸珏一脸怀疑的看着他问:“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取倾予性命的是你,现在要来救人的也是你?” “我不是好心……我只是想为以前的愚蠢赎罪而已。” 棠无香不欲在这个话题上作过多的纠缠,接着又道:“在杀璃蕊之前,可以活捉她,逼出她体内的九颗混沌灵果,可以复活倾予娘亲。” 说完,他张开掌心,一团纯白色的光团从渐渐浮现。 “我的上神本源,可以助你突破轮回印。还有,对不起。” 棠无香模样虽然还未变,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尤为沧桑起来。 那白色光团甚至不给凤宸珏反应时间,一下子就冲进了凤宸珏的眉心。 棠无香抬手给御书房设下禁制,防止有人突然进来打扰,然后静静的坐在一边替凤宸珏护法。 一天,两天……五天过去了。 棠无香眉眼间也染上了焦躁之色。 距离璃蕊吞噬苏倾予生魂已经第六天了,若是凤宸珏再不醒,届时就算恢复了前世的修为,那也于事无补了。 满怀焦虑之下,当天夜里,天雷突然在外炸响。 棠无香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凤宸珏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浑身气质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冷冷地扫了眼棠无香,满含杀意道,“若是小七有任何意外,我绝对会亲手杀了你。” 棠无香不语。 凤宸珏挥手间就破了棠无香设下的禁制,踏出御书房的书剑,一道劫雷顺势劈下。 “滚!” 他满含戾气的抬手一挥,那道劫雷瞬间就化作点点雷光消散了。 他本诞于混沌之境,冥冥之中对诞于天地间的灵物都一种特殊的感应。 循着对混沌灵果的感应,横跨了半个大陆,总算在蓬莱仙岛找到了正在炼化苏倾予生魂的璃蕊。 第508章 大结局 第508章 大结局 “魔君大人?”璃蕊脸色一变,“晔怎么样了?” “蠢女人,把小七还给我。” 凤宸珏携着戾气和杀意,瞬间就朝璃蕊冲了过去。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 璃蕊自知自己目前还不是凤宸珏的对手,所以使了个障眼法后,毫不犹豫地遁逃。 只要撑到十日期满,即便是魔君,她也有一战之力。 可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凤宸珏执拗劲,对方一直缠着她,阴魂不散似的。 两人大战了三天,璃蕊终是不敌,于是准备自毁神魂,虽然这样做的代价是连她自己也会湮灭在天地间。 可是她不在乎,毕竟若是落在凤宸珏手里,下场绝对不比自毁神魂要好。 不如带着苏倾予的生魂一起彻底消散,这样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反倒是胜过凤宸珏一筹。 可是关键时刻,却被凤宸珏用阵法禁锢住了。 “蠢女人,居然敢意图拉着小七给你陪葬?你也配?” 凤宸珏抬手施法抽出她体内的九枚混沌灵果,又从她的神魂里剥离苏倾予的生魂。 魂魄被撕裂的感觉令璃蕊忍不住惨叫起来,偏偏无论神魂还是身体,都被牢牢地束缚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 做完这一切后,凤宸珏幻化出一把匕首,对着璃蕊那张与苏倾予七分相似的脸就划了下去。 “肮脏丑陋的灵魂怎配拥有一张与她相似的脸,哼。” “不——啊——” 璃蕊痛苦地尖叫起来,可是以她的修为,哪里是觉醒前世修为,还融合了棠无香上神本源的凤宸珏的对手。 最终璃蕊在被毁容后,在神魂被生生掐碎的痛苦中惨叫声里,湮灭在这片天地间。 …… 星曜大陆天下大统,统称为君临帝国。 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史无前例的空前盛世。 三年后,又是一年暖春,位于大陆中央的天秦皇宫,翻修过后,一扫往昔的阴霾抑郁,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不过有一点,十分令人不解。 宫里原先的御花园不知为何成为了禁地,新帝在相反的地方,另划出一块地方,重修一处新的御花园。 每当有人路过成为禁地的原御花园时,都会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两眼。 经常有人说能在里面看见霞光氤氲,还有人说看见有草化成了小男童的样子云云。 众说纷纭,传说最广的,可信度最高的莫过于这个说法,说是里面住了一个竹仙,仙子要静修,特地借了这处皇家园林,据说是因为这里有龙气等等,给这处禁地染上了一种极为神秘的色彩, 为什么可信度最高? 因为这是从宫里唯一两个皇子嘴里说出来的啊,还说是当今圣上亲口说的。 这两个小皇子明明才两岁不到,却又能跑又能跳,虽然偶尔也脚步不稳摔跟头,但很快就会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打闹。 这不,这天天气极好。 两个粉嫩漂亮的小奶娃娃就你追我赶着在皇宫里上蹿下跳,惹得后面一众宫人奶妈一边气喘吁吁的追赶,一边喊着二人,叫他们慢些跑,别摔着了。 两个奶娃娃一路径直跑到御书房里,领头的那孩子一脚踢开御书房房门喊道:“父皇,父皇,我要去看美人婶婶!” “璇儿也要去看美人婶婶!”跟在其后的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跟着喊道。 御书房里正在跟一众大臣商议公事的男子有些无奈,面上却还是露出笑意地对屋子里的大臣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然后接过两个飞奔过来的奶娃娃,问道:“柯儿,璇儿,你们娘亲呢?” 名叫柯儿的孩子鼓着嘴气呼呼地道,“听说娘亲一早就去找没人婶婶玩了,哼,都不叫我们,生气。” 另一个孩子也有模有样地学舌道:“璇儿也生气,哼。” 男子似拿二人没办法,放下二人,一手牵着一个,安抚道:“好吧,那我们去看看美人皇婶,不过你们要注意一点哦,惹得皇叔吃醋,他会揍你们的。” 两个奶娃娃闻言脸色瞬间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然后慎重得点点头。 一大两小随后来到作为禁地的御花园。 种满了奇树仙葩的花园里确实霞光氤氲着,花香扑鼻,各种奇珍异兽,令人目不暇接。 两个小娃娃一进来就化身野孩子了,刚刚男子的教导瞬间被他们抛诸脑后。 一同朝着角落的一株碧翠如玉般的绿竹扑过去:“美人婶婶,我们来看你们……”了! 两孩子还没踏足那块草地,就感觉凭空撞上了一块大石头上一样,疼的二人眼睛发红,满脸怨气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男人。 异口同声地喊道:“皇叔,你好过分啊!” “柯儿,璇儿,你们怎么来了?” 坐在男人对面的一个女子对两个孩子笑着张开手臂,俩娃娃一下子扑进女子怀里哭诉起来:“娘亲坏蛋,过来看美人婶婶也不叫上我们。” “娘亲,皇叔欺负璇儿!” 女子轻轻拍了下俩娃娃的脑袋,笑道:“你们总是这样天天跑来打扰美人婶婶修炼,美人婶婶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修成人身啊,你们害得皇叔叔没法跟美人婶婶独处,你们皇叔叔这下手算是轻的了。” “锦香!” “煜炎,果然你也来啦!”女子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见踱步过来的凤煜炎。 凤煜炎扶额笑道:“柯儿璇儿闹着要过来看弟妹,这两小鬼跑的太快,我都追不上啊!” 随后又抬头看向正前方的一处角落,那里茵茵青草长势极为喜人,白色小花开了一地,正中央却只有一株碧翠如玉般的绿竹,莹莹微光微闪,虽然显得有几分空旷,却也透着遗世独立之感。 “皇兄!” 听到唤声,他收回目光,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兀自倒了杯茶道:“小九,你倒是狠心把烂摊子都甩给了我,自己个儿清净了。” “自家兄弟,互帮互助。” 凤煜炎闻言白了他一眼,互帮互助?怕不是互坑吧! 摇摇头,想到过去的日子,不由笑了笑。 自打三年前,凤宸珏夺回苏倾予的生魂后,生魂归位,苏倾予确实复活了,而且还帮着凤宸珏强势清除神殿毒瘤,替苏倾城报了仇,二人携手合并七国,一同天下之后。 苏倾予修为再次提高后,历经天劫,却化作了灵竹本体。 凤宸珏经无量祖神点化,将其植于御花园,借龙气修炼,重修人身即可复原。 凤宸珏为了守护苏倾予,决定半步不离的守在其身边。 于是就将刚打下来的江山全部交给了凤煜炎。 凤煜炎本想接手,毕竟正与同门师妹锦香相恋,做皇帝这么麻烦的事,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沾染。 不过想到自己曾做的对不起凤宸珏和苏倾予的事,最终还是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然后与锦香成婚,封后。 并向全天下宣布,此生不再纳任何后妃。 成婚当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就是凤柯和凤璇。 柯儿和璇儿一见自家父皇母后都,顿时哭闹不休起来,非得看美人婶婶。 坐在对面的凤宸珏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二人哭喊声更大了。 据他们的经验来看,只要他们哭的大声,哭的时间长,美人婶婶肯定会现身的。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不久就见角落里的那株碧翠如玉般的绿竹在一阵白光之后,化作了一个身着白裙的绝色女子。 “哇,美人婶婶!” 俩娃娃一见到女子立刻扑向其怀里,一扫刚才哭啼啼的样子,挂着鼻涕眼泪,笑的好不滑稽。 “倾予,说好的修炼呢,你总是这样宠着他们打断修炼修炼,还浪费灵力维持人形,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修成人身,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啊!” 听着凤宸珏不满地抱怨,苏倾予脸色微红,瞪了眼他,“谁要跟你生孩子。” 凤宸珏闻言脸色一黑,不敢瞪苏倾予,就暗地里瞪了眼俩娃娃,吓得俩娃娃顿时大叫着躲到苏倾予身后。 因此又惹得苏倾予警告性的一记眼刀,十分委屈的凤宸珏只好收回目光,默默地喝茶。 经此一事,凤宸珏决定今后施法封锁这处园子,再也不让那俩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的孩子进来了,不仅打扰亲亲娘子修炼,还总是跟他争宠,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