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太妃传》
1、第一部
北方的初春,干冷干冷的,天空明净,可是真的是很冷,连脚下的地都仿佛硬邦邦的冷。
朱紫正拿着竹枝做的大扫帚打扫篱笆围成的院子。她抬头看看天,用力跺跺冻得麻木的脚――脚上还穿着娘亲做的厚棉鞋呢――又用力搓了搓手,手也已经冻肿了,看起来红通通的。
这天真是冷得贼死!
朱紫已经忘记有暖气是什么感受了,记忆里只是觉得不冷。
这是一个她熟知的历史上从来没提过的朝代――金朝,国都是金京,朱紫所在的地方叫独县,是一个偏远的北方小县城。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四年了,早就习惯了。
也就是到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前世是多么的幸福――小康之家的独生女,也是爹妈捧在手心里哄大的……
唉,往事不要再提,活下去再说吧!
妹妹朱碧叠好了晒干的衣服,从房里走了出来:“姐,院子扫完没有?扫完的话咱俩一块绣花吧!”
朱紫用力快扫起来:“再等一会儿就好!”
“那我先进去整理绷子和彩线。”
“好!”
朱家家贫,没有田地,只靠爹爹在外挣的那点子钱,要养活家人,还要孝顺爷爷奶奶,根本是不够的,所以朱紫和朱碧都要随着母亲做些绣活补贴家用。
扫完院子,朱紫洗了洗手,这才进了堂屋。
朱大嫂和朱碧已经摆出了针线笸箩和绷子,看到朱紫进来,招招手道:“紫妞儿,快过来!”
朱紫搬了个小木墩,在娘亲脚边坐了下来。她绣得很认真。
朱紫前世是一个老实姑娘,胆子小,也学不会偷奸耍滑。正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智商不低,但是确实老实,所以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是认真得不得了。朱紫上学的时候学习好,人又不错,老师同学都处得不错;参加工作后,朱紫很清楚到什么环境就得适应什么样的环境,要当工作需要的人,所以认真钻研业务,再加上人又勤快,在单位也算上业务骨干。年底单位评先,朱紫评上了市先进,得了一笔奖金,很开心,请同事一起出去喝酒。大家散了之后,晕晕乎乎的朱紫出了酒店门,刚走几步就被车撞了。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小小女童。
正在拈着绣花针的朱紫叹了口气:不知道老爸老妈发现自己放在床柜里的银行存折和钻石项链没有?不知道单位有没有给爸妈抚恤金?不知道自己买的泰康人寿的保险爸妈知不知道……
“紫妞儿!碧妞儿!”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是奶奶!”朱碧笑着看娘亲。
“给奶奶开门去。”朱大嫂对朱紫说。
朱紫笑着撒娇:“娘,外面太冷了!再说,咱家的门又没闩,一推就开,哪里用专门去开!”
“你啊!”朱大嫂伸出指头在朱紫头上捺了一下。
母女正在笑谑,朱紫奶奶已经进来了。朱紫母女三人赶快站起身迎接。
朱紫奶奶虽然还不到五十岁,可是因为已经做了祖母,村里人当面尊称她一声“朱老太”,背后叫她“朱婆子”或叫她的外号“朱大炮”。她身材小巧,身上收拾得干净利落,即使是跟儿媳孙女说话,也是一脸的笑:“都坐下都坐下!”
看着大儿媳妇,脸上的表情是关怀备至的:“身子快五个月了吧?预计得明年春上生?最近吃饭咋样?多吃点白面……”
非常了解自己婆婆为人的朱大嫂只是嘴上答应着,根本没提自己家粮缸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点麦子。
朱老太看着两个孙女朱紫朱碧,脸上的表情是慈祥和蔼的:“身上穿的挺厚的,脚上的棉靴也挺好,看你们这样,奶奶我也放心了!”
朱紫朱碧一齐乖巧地笑。
朱老太没话找话地寒暄着。
朱紫母女三人没怎么说话,都笑眯眯看着朱老太。她们都很清楚朱老太是无利不起早五十不登门那种人,不会只是来嘘寒问暖的。
可是,朱老太说了半日,最后只是交待:“紫妞儿碧妞儿天黑去我那院去,城里舅爷给我送的好点心,都给你们姐俩留着呢!”
朱老太离开之后,朱大嫂和朱紫都有些疑惑,只有碧妞儿开心地说:“奶奶说有好点心呢!姐,我都快忘记点心是什么东西了!”
朱紫看看朱大嫂,朱大嫂看看朱紫,都觉得朱老太这趟来得好不尴尬,恐怕没这么简单。
晚上,在地主章老三家做家具的朱大郎回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野菜粥吃高粱面饼的时候,朱大郎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面馍,一分两半,一个女儿半个。
朱紫朱碧都笑了。
朱紫把自己那个塞给了娘亲,坚持说自己不喜欢吃。娘亲怀着身子,得补点营养。
吃完饭,朱大嫂收拾厨房,朱紫朱碧跟着朱大郎摸黑去了住在村东的奶奶家。
朱三郎开的门。
朱紫朱碧刚进大门就听到了奶奶那全村都能听到的高嗓门:“呀!紫妞儿碧妞儿来了!快来吃城里送来的好点心!好吃着呢!”
朱紫朱碧进了堂屋,看到小姑朱四美正坐在椅子上玩交绳,就在朱四美旁边坐了下来。
朱老太珍而重之地打开堂屋靠南墙的柜子,取出一串钥匙,叮叮当当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一个。她打开柜子里面的锁,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双手捧着拿了过来,慈爱地说:“来,吃点心!”
朱紫笑着没动。
朱碧很盼望地围了过去,想看看自己想了快一天的“城里送来的好点心”。朱碧看了又看,觉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用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再看了一看,最后疑惑地说:“奶奶,这是好点心?”
朱老太依旧是春风满面:“是啊!快吃吧!”
朱碧还是有点发愣。
朱紫也有点好奇,起身过来看了看,也很疑惑:这就是“城里送来的上好点心”?
匣子里是一张油纸,油纸里珍重地包着“点心”。准确的说,是点心的“皮肤碎屑”――点心碎皮碎渣。
朱老太很热情:“快吃吧!快吃吧!这是我特地给你们姐俩留的!”
朱碧虽然馋,但也没打算伸手。最后却不过奶奶的热情,朱碧很不情愿地接过了油纸包。
朱紫招呼朱四美:“小姑也来吃好点心!”
十二岁的朱四美笑眯眯:“我吃过了,这是给你们留的,你们吃吧!”她才不稀罕自己吃剩下的点心渣子呢!
看着孙女们接过了点心,朱老太去和大儿子谈心了。母子两个说起了城里发生的新鲜事。
朱老太告诉朱大郎:“人牙子刘婆子那里最近有一桩大生意呢!说是高知县高太爷京中的亲戚派人来咱这边采买女孩子,只要生得好看的,家世清白的,价钱不论,十两二十两都愿意出!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和刘婆子攀上交情的呢!”
朱紫装作和朱四美翻交绳,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奶奶和爹爹那边的动静。
她们所在的独县位于唐河河畔,历来是个出产美人的地方,京中以及各府各县采买女孩子,南方是到苏州,北方都是到独县来采买女孩子的。
朱老太只是说了这些,别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夜已经深了,朱大郎就叫朱紫带着朱碧先回家去了。
小村的夜静极了,偶尔传来一声犬吠,很快就沉寂下来。
朱紫蜷曲着身子缩在被窝里。这被子又大又沉,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可是是老花套子,一点都不暖和。朱紫在床上躺了半天,腿和脚还是冰凉。
旁边的朱碧背对着姐姐早就睡着了,她火力大,身上暖烘烘的。朱紫悄悄把手贴在了朱碧的背上,朱碧没有动弹,兀自睡得香甜。朱紫悄悄笑了笑,把腿脚也都贴在了妹妹身上。
床头亮着一盏油灯,为了省灯油,灯捻挑的小小的,只有绿豆粒大的一点灯光。
朱大嫂正在灯下缝补女儿的衣服,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模样生得甚美,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再加上两颊时隐时现的两个酒涡,看得出早些年的美貌。朱紫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常常暗自感叹这个当娘的真是范冰冰的长相农妇的命,忒可惜了。
朱紫在朱碧那里把手暖热了,伸出手在娘亲的肚子上摸了摸,刚要缩回去,胖乎乎的手就被朱大嫂给攥住了。
“淘气鬼!”朱大嫂把大女儿的手松开,接着叹了口气:“今年手又冻了?明天采点麦苗泡点水试试!”
朱紫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端详着自己因为生了冻疮又红又肿的手,叹了口气:“大油什么的都用过,有什么用啊!”
手一冻,稍微热一点就痒得难受,只想把它挠破,可是挠破之后又流水,更难受。
朱大嫂也跟着叹了口气,实在是没办法。朱紫和朱碧都不到十岁,可是在家里做饭洗衣养鸡喂猪,在菜地里薅草松土挑水铲粪,每年冬天俩丫头的手就肿的红通通的,看着可怜。朱大嫂自己的手今年倒没有冻着,只是一道道的裂口,也是疼得钻心。
朱紫把身子都贴在朱碧身上,背对着朱大嫂,嘴里却没有停下来:“娘,你为什么嫁给我爹?”
朱大嫂把针在鬓角抿了抿:“你外婆收了你奶奶四两银子呗!”
想到往事,朱大嫂笑了:“我嫁过来没多久,你外婆巴结了个人牙子,托人家把你三姨卖给了城里的韩老爷家当丫头,得了十两银子,想着我模样不比你三姨差,才卖了四两,后悔死了!”
朱紫也笑了,住在邻村的外婆啥都好,就是太重男轻女,可偏偏只生了一个儿子,女儿倒是生了四个。她老人家把儿子看得如珠如宝,女儿都只当是一个能卖钱的物件,四个女儿生得都美,一个比一个卖的价高,四闺女脱手之后,就扒了破草房,给儿子起了一处青砖瓦房的院子。
“娘,弟弟啥时候出生?”朱紫也盼着弟弟呢,娘前两个孩子朱紫和朱碧都是女儿,受了奶奶无数的白眼,这第三个再不是男娃,奶奶不知道还要怎么欺负娘呢!
朱大嫂开玩笑道:“你外婆生了四个妞才生了你舅舅,我也仿她呢,再给你生两个妹妹!”
朱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娘,你老了我养活你!”
朱大嫂笑了,没说话,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凄惶,又是盼望,心里复杂极了。
“我爹还在那院?”
“那院”在朱紫家是个专用词汇,指的是朱紫爷爷奶奶住的院子,在村子东头。
“是啊,不是每晚都去的么!”
朱紫的小眉头蹙了起来。奶奶老欺负娘,朱紫很讨厌自己的奶奶,可是偏偏爹又孝顺得没边没沿,啥都听爷爷奶奶的。
朱大嫂有点累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取下手指上套的顶针,伸了个懒腰:“等不着了,咱们先睡吧!”她一手拿着放着针线的笸箩,一手端着油灯,起身离开了。
屋子里陷入黑暗。
外面凛冽的风呼呼刮着,窗户上贴的纸被风吹着,发出沉闷的“哗哗”声。
朱紫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朱紫和朱碧被叫起来的时候,朱大嫂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盖在锅里呢。
姐俩穿好衣服出来,朱紫走在前面,朱碧端着木盆子走在她后面。进了灶屋,朱紫掀开最里面的锅盖,拿瓢把锅里面温着的水舀了出来,倒进了朱碧端着的木盆子里。
姐妹两个把盆子放到灶屋门口的洗脸架上,开始撩着水洗脸。
朱大郎正好从堂屋走了出来,看到两个女儿刚用擦脸布擦过脸,看上去眉眼都像画出来的,好看得不得了,心里也是得意:我的俩妞儿多好看,真是会长,把爹娘的优点全集中了!
十二岁的朱紫和十岁的朱碧,既有娘的秀眉杏眼尖下巴和小酒涡,又继承了爹的挺直鼻子和白肤色,都是一等一的小美人,只不过朱紫更像爹爹一点,嘴唇厚了一点,朱碧更像娘亲,嘴巴小小的,堪称樱桃小口。
朱碧收拾桌子,朱紫去灶屋端早饭――妹妹年纪还小,她怕妹妹被热汤烫着,一向都是她端饭妹妹擦桌子。
摆好饭,一家人围坐着小桌子开始吃早饭。
朱家的早饭很简单,玉米面窝窝,香油拌萝卜丝,外加稀得不见几粒米的大米汤。
朱紫和朱碧吃得很香,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别说这饭食还可以,就算是再粗陋一点她们也喜欢。
家里四口人,朱大嫂就熘了四个玉米面窝窝,正好一人一个。朱大郎手里拿着窝窝,却没有吃,只是夹了点萝卜丝吃了,然后就开始慢慢喝汤。结果朱紫和朱碧的窝窝吃完了,他手里的窝窝还有大半拉。看到两个女儿吃完了窝窝,朱大郎把自己剩下的窝窝一掰两半,一个女儿一半,递了过去。
朱紫不要,朱老大笑了:“我吃完饭去章老三家做家具,晌午饭管饱!”
朱紫知道章老三家是地主,家里有白面馒头,中午饿不着爹爹,这才接了过来,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开始吃;朱碧也照姐姐的做法,用窝窝夹了萝卜丝来吃。
朱大郎吃过早饭就背着工具箱去章老三家了。朱大嫂拿出做活的笸箩开始做活。
朱紫拿着丝瓜瓤刷了锅和碗,然后用刷锅水泡了些麸子,搅拌均匀之后端着去了猪圈,倒在猪槽里。三头猪围了上来,你挤我挨地吃得很香。
朱紫喂完猪,又拿着簸箕到灶屋隔壁捧了几捧玉米,端到了鸡圈喂鸡。她隔着篱笆把玉米抓了一把撒了过去,一群鸡马上围了过来。那边朱碧眼疾手快地打开篱笆门,拿着笤帚跑进去开始打扫猪圈。
朱紫正忙着,抬头就看见爷爷拿着个锄头在外面走过。她知道爷爷是去地里做活,但爷爷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她就装作没看到。
朱紫的爷爷家自己有五六亩地,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朱老爹生了三子一女。
朱大郎成亲一年后,被爹娘逼着分家,他靠做木匠活盖了三间草房,带着妻女和娶亲时欠的五两银子债务分了出去。
朱二郎长得俊俏,脑子又活道,在城里料货铺当伙计,眉来眼去勾上了东家的闺女,不费一钱银子就娶了个老婆,老丈人还在城里南关陪送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唯一的不满意是他老婆长得真是有点丑。
朱三郎长得也俊俏,就是木讷,今年十五岁了,被老爹拘在田里不分早晚牛一样的做活,想必成亲后也会两口子净人一对分出去。
朱紫的爷爷奶奶看到大郎家的两个孙女就不高兴,重男轻女得很;可是他们对自己才十二岁的老生闺女朱四美,一下子就变成了赤-裸裸的重女轻男,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置买给闺女。
2、第二章 狠祖母黑心暗生
忙完家务,朱紫朱碧提着个筐子到麦田里薅草挖野菜。初春的麦田里,不管是灰灰菜还是荠菜,长得都很嫩,挖回家可以搭配着当菜吃;还有一种沙拉秧,薅回家喂鸡能省不少的玉米。
姐妹两个边薅草边聊天,估计该到中午了,朱紫看看日头,白色的日头怯生生地散发着清冷的光,挂在天上,真的该回家了。
朱大嫂在家里已经做好了午饭,玉米粥熬灰灰菜,里面点了几粒粗盐。
饭食很粗糙,可是朱紫朱碧一人端一个碗,坐在窗子下边晒暖边喝,喝得还挺香。她俩家里没田,就大门口对面开辟了一小块菜地,平时靠爹爹做木匠活挣的那点钱维持生活,家里现今只剩下一点点麦子,一直舍不得吃,预备着娘生下弟弟坐月子的时候磨了做鸡蛋面汤。
吃完饭,姐妹两个又是分工合作刷锅喂猪喂鸡。
喂猪的时候,朱紫看着吃得很欢的猪,心里很开心。这几头猪可是一家的希望,到了过年前,要卖了猪攒一点银钱呢!
朱碧在那边边喂鸡边对姐姐说:“姐,天一冷鸡怎么不下蛋了?”
“还是下的,就是少得多,”朱紫看着正挤在一起抢玉米的鸡说,“把从地里薅的野菜剁碎给鸡吃,老喂玉米多浪费啊!”
朱碧答应了一声,就去剁野菜了。
朱紫赶紧交待一声:“灰灰菜和荠菜留下,把沙拉秧剁了!”
朱碧清清脆脆地答应了一声。
姐妹两个拎着筐正准备去地里,朱大嫂赶忙交待:“早点回来,去你爹做活那地儿拉点刨花!”
朱紫连忙答应了一声。
在独县这个地方,木匠到人家家里做活,按规矩刨出的刨花和废柴都是木匠的,拉回家就可以烧火用。
傍晚的时候,朱紫和朱碧合力拉出了架子车,朱紫拉车,朱碧在车旁推车,一起去村南章老三家。
章老三家的房子和村里绝大部分人家都不一样,整整齐齐一个大四合院,全都是青砖黑瓦,连院子里的走道也铺着青砖。
朱紫在大门口喊了一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出来,引着姐俩拉着车进了门。
章老三一家正在堂屋吃饭,院子里静悄悄的。
在偏房吃饭的朱大郎走了出来,招呼两个女儿装刨花。
朱紫提着盛刨花的筐经过堂屋门的时候,一股带着八角茴香味道的肉香钻进了她的鼻子,朱紫忙用力吸了一口:真香啊!
朱紫穿过来以前一直是半素食主义者,闻到肉味就讨厌,没想到现在真的无肉可吃了,反倒闻到就喜欢,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堂屋里坐的是章老三的儿子章琪和女儿章梅。章琪抬起头,看到木匠朱大郎家的两个女儿朱紫朱碧,头上双丫髻梳得纹丝不乱,小脸白皙大眼乌黑,都是美人胚子,可惜这么大了连条裙子都没穿,都是洗得发白的旧袄和棉裤。他想了想,觉得这姐俩怪可怜的,拿了两个馒头,掰开夹了几块条子肉进去。
章琪刚出了堂屋门,就看到朱紫拎着一筐子刨花走了过来,他也没多话,直接把两个馒头递给朱紫。
朱紫抬起头看看他。
清秀的章琪眼睛里满是恳切。
朱紫笑了笑,接过馒头,脆生生道:“谢谢您啦!”
章琪才多大?不会超过十五岁,朱紫才不会想太多呢,给了就吃!
朱老大看到了,忙大声说:“紫妞儿,谢谢大少爷!”
“谢过了,爹!”朱紫笑眯眯走过去,把两个夹肉的馒头递给了朱碧。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各家各户开始喊自己孩子回家,空气中弥漫着米汤烙饼炒萝卜的味道。朱大郎拉着架子车,朱紫和朱碧躺在刨花,姊妹俩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着一个馒头。每咬一口姐妹俩都要嚼半天才舍得咽下去。
“姐,肉真香啊!”朱碧咬了一口,赶紧推给了姐姐。
朱紫咬了一口,故意只咬馒头没有吃到肉。
回到家里,朱紫刚把留给娘的那个肉夹馒头拿出来,朱大郎也从袖子里掏出了个馒头,只不过夹的是咸菜。一家四口不由都笑了。
晚上朱大嫂留在家里继续纳鞋底子,朱大郎带着朱紫和朱碧去爷爷家。
从朱紫家到爷爷家是一条小路,小路的北边是一个很大的池塘,南边是一大片杨树林。朱大郎一手拉一个女儿,边走边说话。地面硬邦邦的,踩在上面“崩崩”直响。朱紫和朱碧故意用力跺着脚走路,听着这响声哈哈大笑。
朱紫爷爷家虽然是三间青砖大瓦房,可是院子却是土坯墙,大门也是朱大郎用边角料拼成的。朱紫还没来得及敲门,院子里的狗就叫了起来。院子里传来朱紫奶奶的声音:“谁?”
“我!”朱紫大声道。
“就来!”奶奶说了声。
来开门的却是朱紫的小叔朱三郎。
朱紫一进堂屋门就看到了地下放的大簸箩和簸箩里放的玉米棒子,她觉得自己明白了。朱紫奶奶总是想法设法榨取朱紫和朱碧的剩余价值,朱紫朱碧一到她家,不是让抠棉花就是剥玉米,要不就是烧锅洗菜扫院子,总之不会让朱紫朱碧闲着呆在自己家里。
堂屋点着油灯。朱老爹很会过日子,灯捻很小,只有一点点的光,室内依旧昏暗。
朱老爹和朱大郎分坐在高高的方桌两边,父子俩眼前都摆着一碗大叶茶。
朱紫和朱碧坐着小木墩坐在大簸箕边剥玉米。剥玉米就是把玉米粒从玉米棒上抠下来,只余下玉米笋。朱紫边抠玉米粒边对奶奶说:“奶,你家柴火多,俺家柴不够烧,等一下抠下来的这些玉米笋让我拿回家烧锅吧!”
朱紫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用的是肯定语气。
朱老太想着自己家也真用不着,房前的棉花柴垛和玉米杆垛还高着呢,再说看朱紫的样子,如果不给她的话她真会带着朱碧撂挑子不干,所以朱老太虽然不是太乐意,还是答应了一声。
朱紫和朱碧相视一笑,朱碧忙起身拿过来一个大筐子放在旁边,剥干净的玉米笋就放进去。
朱老太在旁边纳鞋底子,娇滴滴的朱四美傍着她坐着缠线。剥玉米最磨手了,朱老太舍不得女儿受这苦。
“大郎,告诉你个好消息!”
听到奶奶说话,朱紫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
“你妹妹说给了城西十二里河的陶家!”
“陶家?”大郎一听忙问,“是不是开磨房的陶家?”
“可不是!他家不光有磨坊,还有四十亩地呢!我还不容易才托人说成的!”
朱大郎微一沉吟,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道:“陪送恐怕要多一点吧?”
“那是!”年轻的朱老太笑了,“我答应陪十亩地过去,再陪整套妆奁!”
朱大郎沉默了,他觉得母亲来意不善。
果然,朱老太笑得很和气:“我和你爹商量了,你你出二十两银子,老二出三十两,我们再凑凑也就差不多了!”她怕大儿子不乐意,忙加了一句:“老二已经答应了!”
朱大郎一阵沉默。
朱紫忙道:“奶,我家分家时分到的五两债务利滚利,我爹娘省吃俭用拼命做活到了如今刚还完,还没喘口气呢,哪里能出得起二十两银子?!”
朱老太起身走过来,手往朱紫脸上“啪”的一甩。厉声道:“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又回头对大儿子道:“这俩妞儿,淘气得很,还不如卖了让人家调理调理!”
朱紫脸上一疼,本来想推朱老太一下,可是双手刚伸出来,就被爹爹瞪了回去。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朱紫朱碧被爹爹从奶奶家赶了出来。
朱紫牵着妹妹的手:“她要二十两银子,咱爹恁孝顺一定会答应,可惜的是咱家里攒的钱不会超过一吊,还是娘预备着将来给接生婆张玉梅的钱!”
她嘴里这样说,手拉着妹妹往自己家里走去。
朱大嫂听了朱紫的讲述,沉吟片刻道:“咱家里边别说二十两银子,就是二两也凑不起!”
说到这里,朱紫灵机一动,想起奶奶说的话,脱口而出:“娘,咱家有啥值钱的?”
朱大嫂一片茫然:“没有地,只有这三间草房,哪里有值钱的?”
朱紫心跳得快了起来,看看妹子,再看看娘亲,心里咯噔一声,眼睛带了些惊慌看着娘亲。
朱大嫂看到女儿的神情,也开始慌了:“不会吧?你奶奶怎么会这样狠心,到底是嫡亲的孙女?不会的!”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可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安慰朱紫朱碧。
朱紫想想奶奶朱老太的为人,她老人家偏心到了极点,恨不得把小姑姑朱四美嫁到皇帝家去,牺牲一向不怎么亲的孙女是必然的,而自己的爹爹又是个有名的孝子,什么都听奶奶的。
她赶紧对母亲说:“娘,你得把住关,别让奶奶把我们姐俩卖到窑子里去!”
朱大嫂身子一凛,顾不得斥责女儿说出“窑子”这样不干不净的话,忙道:“不会的!哪儿有这样的奶奶!她要起了这样的心思,我就,我就和她拼了这条命!”
母女三人都是惴惴不安坐立不宁的,偏偏朱大郎一直没回家。
朱大嫂看着灯下的朱紫朱碧,心里一阵抽痛,苦不堪言:一向自傲自己生了这么好看的俩妞儿,没想到就被狠心恶毒的婆婆惦上了!
朱紫冷静一想,忙对娘亲说:“娘,如果事情挽回不了的话,你一定要坚持住,宁肯少卖一点银子把我们卖给人家做丫鬟,也不要把我们姐俩卖到窑子里去!”
朱大嫂心慌意乱,抱住俩女儿连声答应着。
朱碧不知道“窑子”是什么意思,可也朦朦胧胧知道不会是好地方,泪水早流了一脸。
朱紫搂住妹子,依偎在娘亲怀里,眼泪也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3、第三章 离爹娘卖身为奴
母女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朱紫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知道爹爹一向愚孝,奶奶一定能得逞的,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尽力把事情往稍好一点的方向引导了。奶奶既然做好了卖她姐俩的打算,一定会一鼓作气坚持到底的,恐怕一会儿还会过来。
朱紫心中正在忐忑,猛地听到爹爹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吱吱嘎嘎推开院门发出的声音,刚要迎上去,就听到了奶奶的大嗓门:“你先别说话,我和你媳妇说,看她敢不听!”
朱紫朱碧忙跑回了屋里,站在了娘亲身边小声道:“奶奶来了!”
朱老太诨名唤作“朱大炮”,声音自是大得很,朱大嫂早就听见了。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起身迎接婆婆。
朱老太很有心计,进屋坐定后张口就问媳妇:“天快暖和了,给紫妞儿碧妞儿撕布做新衣服没有?”
朱大嫂回道:“外面欠的帐还没还完呢,今年就不做了!”
朱老太又问:“今儿给紫妞儿碧妞儿吃的啥饭?”
朱大嫂有点迷惑了,老老实实答道:“玉米面馒头野菜粥……”
朱老太再接再厉:“想不想让俩妞儿过好点的日子?”
朱大嫂张口结实说不出话来。
朱老太鼻子嗤了一声:“谁不想让孩子过好日子?都是我的亲孙女!你这当娘的不亲,我当奶奶的亲,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让我的孙女去过好日子!”
朱大嫂说不过婆婆,忙用求救的眼神看朱大郎。可朱大郎最是孝顺,不敢违逆自己的娘亲,他蹲在那里低着头只是不说话。
朱紫刚要说话,朱老太已经道:“城里最有名的两个人经纪是艾四虎家的和刘婆子……”她故意不往下说了。
因为家在县城西郊,所以朱大郎和朱大嫂对城里的事情多多少少总是知道一点。
人经纪艾四虎家做的生意是专往各地卖孩子做窑姐儿当戏子的,刘婆子是往户家卖丫鬟卖小老婆的。因此他们夫妻俩一听提到了艾四虎家的,心里俱是一惊,马上道:“那就找刘婆子家的好了!”
朱老太目的达成,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心里很得意,脸上却是一脸疼惜的表情:“我也是这样想的,到了大户人家当丫鬟,吃的穿的比咱庄上章老三家姑娘还好,我是为我这两个孙女考虑呢!”
她又道:“紫妞儿碧妞儿长得都齐整,最少要二十两银子。”
朱老太乘胜追击,把方方面面都说到了,这才得意地离开了。
朱紫一家四口同在房内,可是谁也没有开口,屋子里很静,只有灯花偶尔“啪”地响一下。
朱紫想了又想,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年了,她一家一直这样挣扎在赤贫边缘,每年累死累活,可是除了还账、交人丁税和交公粮之后,所剩无几。她和朱碧从来没有吃饱过,更不用说吃点肉了。每年到了年底把猪卖了之后,爹爹才买点稍微过得好一点的人家都不要的猪下水自己卤卤,一家人才算尝点荤腥。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像他家一样,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女孩子被典被卖更是常事。等她和朱碧再大个几岁,也会因为几两银子的彩礼被嫁入一个和自家差不多贫困的农家,生孩子,做活计,继续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样的日子,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
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朱紫豁出去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点。
朱紫想了又想,最后开口道:“爹,真的要把我卖了的话,那就不要卖妹妹,以后也不要卖。我到人家家里做活,应该还有工钱,我让人捎回来,咱家会越来越好的。妹妹也不要轻易许人,到时候我想办法。”
她看着爹娘:“再说了,妹妹明年还能帮着娘亲看弟弟,还能帮着做活。”
朱大郎叹了口气:“我明日和你奶奶商量一下。”
朱紫看着朱大郎:“爹,我娘春上就生了!”
朱紫的潜台词是――我们也是一家人,不能什么都听奶奶的,不能只愚孝,老被奶奶欺凌。
朱大郎又叹了口气:“知道了,你们睡去吧!”
朱紫看着娘亲:“娘――”
朱大嫂又快哭了。她一向没有主意,什么都听婆婆的丈夫的,这时候为了女儿也鼓起勇气对丈夫说:“她爹,这次你得把住主意啊!”
朱大郎没说话,起身把朱紫朱碧推了出去:“睡吧!睡吧!”
被窝冰冷。朱紫朱碧先带着衣服坐进了被窝里,姊妹两个依偎在一起。
朱紫交待朱碧:“我要不在家的话,你要照顾好娘,将来好好带弟弟,多劝劝咱爹,不要啥都听奶奶的。”
朱碧哽咽着点点头。
从小她都是什么都听姐姐的主意,从没想到姐姐有一天要离开自己。对于没有姐姐的未来,她感觉到恐惧。
“我将来站稳脚跟,再来想办法把你也带出去,”朱紫交待朱碧,“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一大清早朱大郎就去了“那院”。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对朱大嫂说:“把紫妞儿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吧,等一下三郎赶着牛车进城。”
朱大嫂流着眼泪帮朱紫收拾衣服。
倒是朱紫很是镇定,她把娘亲放进包袱里的袄和棉裤都拿了出来:“娘,我拿两套中衣就行,外衣就身上的就行,到那里人家肯定会给做衣服的。我不拿的衣服都留给妹妹,也给家里省几个钱。”
朱碧和朱大嫂站在旁边,都是泪眼朦胧。朱大郎也阴沉着脸不说话。
朱紫想着让大家开心点,笑着说:“娘,多亏你了!”
朱大嫂擦擦眼泪:“怎么多亏娘了?”
朱紫歪着头用指头指指自己的脸颊:“多亏娘把我生的这样好看,一定能卖够二十两银子的!”
这个玩笑有点不合时宜,朱大嫂一下子泪如泉涌。
朱紫心底也是凄凉。
朱大郎没让朱大嫂和朱碧去送,自己带着朱紫到了“那院”。
朱三郎已经套好了牛车,正在大门口等着呢。看到朱紫父女,忙叫了一声:“娘,紫妞儿到了!”
“好嘞!”朱老太不愧对“大炮”之名,声如洪钟走了出来。她梳着利落的圆髻,插着根银簪子,身上穿着月白袄酱色裙,看上去伶俐整齐。
她看到朱大郎也在,就笑着说:“大郎,你先回吧,别耽误了章老三家的活,三郎跟上就行!”
朱紫忙道:“爹,你也去,我害怕!”
朱大郎低着头走到车辕边:“三郎,你回去吧,我来赶车!”
朱三郎就顺势下了车。
朱老太没奈何,瞪了朱三郎一眼,转脸就是一脸的笑,拉着朱紫看了又看,觉得朱紫乌黑的头发梳成的两个小圆髻纹丝不乱,雪白的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被风刮得红扑扑的,眉眼精致秀丽,看上去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打心眼里开心,眼睛都笑得弯弯的,指着自己早就让三郎铺好的棉垫柔声道:“紫妞儿啊,上车吧!和奶奶坐在一起!”
朱紫觉得奶奶笑得很像狼外婆,肉麻得她身上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也假兮兮的笑着让奶奶先上车。祖孙两个极为客气地让了又让,朱紫最终取得了胜利,用自己的小身板架着奶奶上了车坐下,然后自己才上车在奶奶身前坐了下来。棉垫太小,被朱老太的尊臀完全占领了,朱紫并没有能够坐上去分一杯羹。只好坐在了硬邦邦的车板上。
待她们坐稳,朱大郎一甩鞭子,吆喝了一声“驾”,牛车缓缓启动了。
牛车走得很慢。
乡村的土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的,坐在牛车上身子随之扭来扭去,真的不是特别舒服。
一路上遇到乡邻,朱老太都要高声打招呼。她既想炫耀自己有门路卖孙女,又怕乡邻妒忌自己的门路。乡邻问她:“老太,进城去?”
“是啊!”
“做什么去呀?”
“去城里看看亲家!”
乡邻满是艳羡:“呀,你家的四美找的婆家真不错!你真有本事!”
朱老太得意极了:“都是缘分啊缘分!”
……
朱老太春风得意,朱大郎和朱紫都是哑口无声心里难受。
章家庄位于凹地里,往城里走的路是一路向东一直从低处往高处走
朱紫看着土路两侧的池塘、白杨和高高低低的茅草房,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她抬起头,看到光秃秃的白杨树上有着一个又一个鸟巢,她一直没弄清楚到底是麻雀窝还是燕子巢。
如果是燕子巢的话,小燕子天一暖和就回来了,可是朱紫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那一天。
朱紫因为有一个卖女成癖的外婆,所以对人口买卖的行情有一些了解,知道能花二十两银子买丫鬟的人,一定不是小门小户。
对于自己的未来,她做了最坏的打算。
前世看《金-瓶-梅》,朱紫还记得潘金莲幼时的遭遇。
潘金莲不就是被亲人给卖了,最后一步步那样走下去了么?
自己生的美,将来总会有个脑满肠肥老态龙钟的张大户出现的。
想到这里,朱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4、第四章 别家园前途茫茫
牛车终于出了村。
朱紫抬头看看明净的蓝天,眼睛看向前方的地平线。
初春的寒风呼啸而过,朱紫有些瑟缩地抱住了肩膀。身边的两个人都是她的亲人,可是在这苍茫的人世间,她只能靠自己,也只有靠自己了。
她终于要走向新的不可知的人生了。
出了村子一路向东,牛车一直在缓慢地爬坡。土路的两边都是章老三家的地,因为是岗地,有点缺水,所以收成不太好,章老三索性全让人种上了果树,一片桃林一片梨树林一片苹果林的,到了暖和时候看上去也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的,可惜现在是初春,到处光秃秃的,只剩下些枝枝杈杈的枝桠,看上去说不出的萧条冷落。
朱紫正在想事情,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答答答答”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人一马迅疾而来,到得眼前才看出是章老三的儿子章琪。
朱老太也看到了,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打算起来行个礼――朱老太对比她老人家有钱的人都很敬重。
那章琪也早勒住了马,速度缓了下来。
他在马上向朱老太还了个礼,从马上下来,他一身浅蓝袍子,俊秀的脸上带着微笑,向朱大郎打了个招呼。
朱老太马上人来疯起来,让朱大郎也停了下来。
一行人寒暄起来,当然,主要说话的是朱老太,朱大郎沉默不语,章琪含笑点头。
朱紫也跟着奶奶下了车,按照奶奶的规矩,她一直低着头在旁不说话,不过老是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关注,一抬头就看到了章琪清冷的双眸。
她愣了愣,脸有点红,移开了眼睛。
看到她白皙的脸变成粉红色,章琪的心也砰砰直跳。他抑制住内心的悸动,勉强笑着和朱老太说话。
朱家没有人知道,在那次见到朱紫之后,章琪就悄悄请求爹爹,想向朱家提亲,被章老三骂了个狗血喷头:“我章家的长子,那是要做大事业的,和那猪狗不如的朱老太攀什么亲!”
章琪只得自己想办法,想着再等两年,自己能自立了再去娶朱紫。
他看着朱老太旁边小白杨一样俏生生立着的朱紫,心里顿时炽热起来,深深看了朱紫一眼,按捺住自己,抱拳说了声再会,然后就上了马。
即将打马而去的瞬间,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再次和朱紫黑幽幽的双眸对上,他用力看了看,然后对着朱大郎和朱老太笑了笑,策马离去。
章琪一身蓝袍,打马窜得很快,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小点子,很快就不见了。
没过多久,后面又追来了跟着章琪的小厮,正气急败坏地赶着驴子追章琪呢!
朱紫暗暗好笑,章琪的马瞧着那样神骏,这区区叫驴如何追的上?
想到章琪,她的脸就有点红。
少女的心千回百折,对来自同龄异性的关注最为敏感,她能感觉到章琪对自己有点特别。她对章琪也有好感,没办法,作为一个标准的颜控,再加上荷尔蒙分泌的因素,朱紫自己也控制不了。
朱老太看着章琪过去,满脸的艳羡:“章老三这些年在外面卖玉器,听说各地都有分店,银子真是赚足了,就养了这么一个儿子,不知道将来便宜了谁去,偌大的家私啊!”
朱紫知道奶奶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小姑朱四美,就道:“奶奶,四美小姑姑生得那样好,和章琪又年龄相当,何不去找人说说?”
朱老太一脸蒙娜丽莎的微笑,却不说话。
朱紫看她这表情,就猜到她老人家一定是做过尝试了,就又加了一把柴火:“听说有钱人都是娶姨娘的,生了孩子将来也能分家产呢!”
朱老太心一动,看了朱紫一眼。她一直的打算是让朱四美找一户殷实人家好好过日子,倒没想到这么多。那陶家虽然殷实,其实也只是不缺吃穿而已,和章老三家一比,连个小指头都比不上。
看到奶奶沉思,朱紫笑了笑,不再说话了,专心想自己的心事。她的目标并不高远,将来什么都靠不住,自己好好攒点银子是正道。她有了银子,就把妹妹嫁个好人家,再把爹娘接过来,离爷奶远一点,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开始下坡的时候,朱紫探起身子往前看,看到了连成一片的蓝灰色的瓦顶白墙,就知道独县县城到了。
朱大郎并不知道刘婆子家在哪里,朱老太坐在指挥着大儿子:“一直往东,到了河街口往南拐,刘婆子住在李相公庄。”
朱紫坐在车上打量这个城市。
很繁华的一个城市。
她们现在经过的这个街道并不宽,街道上铺着青石,已经被磨得滑溜溜能反光了,道路两旁种着高高的梧桐树,现在也是光秃秃的一个叶子都没有。街道上的行人来去匆匆,有的是身穿绸缎插金戴银,有的是布衣褴衫满是补丁。看来,这个大金朝和朱紫的前世一样,也是贫富严重分化的。
街道两旁是各式店铺,什么绸缎铺成衣店点心店看得朱紫眼花缭乱。
可是看也是白看,朱紫手里一文钱都没有。
牛车进了一个小巷之后,在朱老太的指挥下停在了一个红漆大门前。下了车,朱老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头发,然后又弯腰抻了抻朱紫的衣服,把朱紫的刘海整了整,这才敲门。
院子里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谁呀?”
朱老太声若洪钟:“章庄老朱家的!”
一阵脚步声之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十岁的漂亮小姑娘站在门后,行了个礼,然后请朱老太和朱紫进去。她看了看在后面赶车的朱大郎,招呼道:“把牛车赶紧来吧,我让人给牛添点草料。”
朱老太和朱紫跟着小姑娘进了正房。
一进门,朱紫就看到正中间的炕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的,皮肤黑黑的,细眉细眼小嘴,五官俏丽中带着精明,她打扮得很是晃眼,头上插着几根金簪子,手腕上也是黄澄澄的几个金镯子,上身绣金色云纹的褐色缎子袄,下身穿的也都是黑色的缎子四幅,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明晃晃的。
看见朱紫三人进来,她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大模大样地说:“朱老太,请坐!”
朱老太满脸是笑寒暄道:“刘大奶奶近来可好?”
然后才和朱大郎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朱紫就在朱老太站着。她这才知道这黑里俏的女人就是有名的人牙子刘婆子。
那刘婆子倚在炕桌上,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外面马上进来了两个十一二岁的丫头,一个端着茶盘,一个拿着点心,都摆在了朱老太椅子旁的小几上。
朱老太客气了几句,然后推了推朱紫,笑着说:“就是这个,今年十二岁了,八月十五过的生日!”
那黑里俏刘婆子招手示意朱紫过去。
朱紫走过去,立在炕边。
那刘婆子仿佛传说中的恶少一般,身子往前移了一点,左手抬起朱紫的下巴,眼睛眯着,细细看了。过了一会儿,又说:“走几步我看看!”
朱紫回身走了几步。
刘婆子这才道:“好了!”又喊那端茶的丫头:“含香,带朱紫到东屋吃点点心!”
含香走过来,牵了朱紫的手就出去了。
含香人长得秀气,动作举止也文雅得很,走路袅袅婷婷地很好看,看得朱紫暗暗羡慕。
朱紫随着含香来到东边的偏房,含香拿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些绿豆饼,她拿了一个递给朱紫吃,然后和朱紫慢条斯理地聊起天来。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朱紫了解到含香姓李,今年十一岁,刚过来十来天。另外那个在客厅里伺候的叫马金凤,今年十三岁了;在院子里候门的叫尹小霞,今年十一岁,也是刚被卖进来的。
朱紫看看李含香,发现她身材纤细,五官纤巧,弯眉细眼薄唇,算得上一个清秀小佳人。她记得那个马金凤身材挺高,发育很好,浓眉大眼高鼻薄唇的,美得带着些刻薄;而那个尹小霞身材娇小,小圆脸上一双凤眼明眸善睐很是好看。
“紫妞儿!”
外面传来爹爹的声音。
朱紫赶紧从炕上跳了下来,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朱老太和朱大郎正站在院子里。
朱老太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气,右手缩在袖子里,摸着那包银子心里美滋滋的,心里盘算着等一下顺路去找二郎,催催二郎的银子,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摸了一会儿银子,心里感叹着朱紫这么值钱,心眼一转,马上想到了朱碧身上。于是,朱老太又开始做长远打算了。
朱大郎看着朱紫,声音有些哽咽了:“紫妞儿,以后靠你自己了!”
朱紫不想哭,可是鼻子发酸。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微微仰首看着爹爹:“爹,千万不要卖妹妹,我会挣钱捎回来的!求你了!”
她的话让朱大郎心如刀割,他扭头就走。
朱老太捏紧银包跟了出去。
朱紫靠着门框站着,看着爹爹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今后,她要靠自己了!
5、第五章 进王府认真工作
朱紫就在刘婆子这里住了下来。
她和马金凤、尹小霞还有李含香住在一起。四个人平时除了睡觉就是帮刘婆子做家事,像做饭洗衣服扫院子之类的。
朱紫在家里做惯了,倒也不觉得累,只是高兴刘婆子这里饭菜里有肉,吃起来很香。她正是长个子的时候,饭量很大,在刘婆子这里住了半个月,她的个子又长了一厘米。
她们四个人中,朱紫的年龄不算最大,但是个子最高,腿又长,挺胸收腹的看上去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根本不像是十二岁的样子。
朱老太以前真的托人去章老三家说过媒了,被章老三的老婆给婉言谢绝了。
朱老太听了朱紫的撺掇,明知道不合适,可是利欲熏心,忍不住亲自出马,又到章老三家跑了一趟,这次还降低了标准,以让朱四美当上章琪的小老婆为目标。
谁知道章老三媳妇当场大怒,喝令小厮把朱老太赶了出去,嘴里还高声喝骂:“不要脸的老虔婆!还想让你家那小垫窝(垫窝,指家里最小的孩子,含侮辱意)来害我家章琪,屁的小老婆,我家看不上……”
朱老太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被乡邻指指点点的,饶是脸皮比城墙还厚实,也只得灰溜溜离开了。
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半个月之后,她们四个就被送到了高太爷府中。
高太爷长得肥肥白白的,四五十岁的样子,对她们四个只是仔细看了看,问了问家庭出身,摆摆手就让人带下去了。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朱紫发现马金凤她们几个都很有心计,平时嘴风很紧。要搁前世现在这个年龄,朱紫是斗不过这样有心计的女孩子的,但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朱紫凭空有了种“这些小丫头不过如此”的感觉。她很快把马金凤她们的底子给掏摸了出来,大大的满足了自己的极其旺盛的好奇心。
身材高大性子强势的马金凤,家里一点产业都没有,却有七个弟弟妹妹,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正好碰上高太爷买丫头,爹娘这才把她卖了。
身材娇小五官俊秀的尹小霞则是娘死了爹再娶,有后娘就有后爹,被后娘做主给卖了过来。
身材袅娜眉眼清秀的李含香则是父母早亡,被自己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姐夫给卖了进来。
得知底细之后的朱紫,心里也蛮凄惶的,深深感觉到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一个比一个惨,包括自己在内,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高太爷出手很大方,四个小姑娘都是从里到外两套衣物,一人两根银簪子。银簪子很简单,可是朱紫依然很小心地收了起来――再简单也是银子打造的啊!
没过多久,高太爷就派了位管家夫妻两个和两个差役带着这四个小姑娘坐车往京城金京而去。
一路风餐露宿,到京城已经是仲春时节。
独县在京城的东北边,他们出发时独县寒冷依旧,到京城已经是杨柳如烟满皇都了。
因为赶时间,马车行得很快,跟来的管家又看得严,进金京之后,四个小姑娘连车帘也不敢掀开看看,所以一直到进了京城高尚书府下了车,朱紫还是不知道传说中的大金京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接下来的日子,朱紫四人在高尚书府开始一边学习仪礼,一边学习才艺。
她们被安排住进了一个小偏院,一直被看得很紧,连院子都出不了,饭菜什么的都是有专人送进来的。
刚开始四个人学的内容和衣服穿戴都一样,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了分别。
分配给朱紫的往往是淡紫色的衣裙,让她学的是箫。朱紫觉得“吹-箫”这个词实在不雅,可是又不能说出来,真有点苦不堪言的感觉。
不过,她心思活道,自己安慰自己,权当是学一门才艺好了。
分给马金凤的全都是红色的衣裙,让她学的是跳舞。只不过马金凤跳剑舞啦飞天之类的还算不错,看起来矫健婀娜,可是采莲曲之类柔美向的舞曲真不适合她,看上去怪怪的,不是特别和谐。
尹小霞的衣裙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让她学的是琵琶。她为人要强,虽然乐感不强,可是肯下功夫,最后练得也似模像样的。
李含香的衣裙是朱紫私下里最喜欢的――粉红、水红、淡红、浅粉,看起来特别好看,她学的是唱曲,自己也有天赋,没多久就能唱一些简单曲子给朱紫她们听了。
四个人性格各异,但学的都很刻苦。
朱紫知道,这有可能是自己以后的吃饭家伙,所以学的异常认真,白天不停地练习,晚上躺到了床上还在想着谱子。
一年时间很快过去了。
高府提供给她们的饭菜虽然不能说好,但是有肉有菜,每顿管饱,这一年朱紫的个子又高了不少,大概有一米六八了,比也算高大的马金凤还高半头。
以前的她瘦得很,距离皮包骨也算不远了,虽然秀丽,可是看上去干巴巴的。现在十三岁的她皮肤白皙莹洁,双目盈盈含水,带着点婴儿肥,很是好看。
夏天到来的时候,高府请了专门的妈妈来教导朱紫四人房中侍候人的技巧。
这些进行完之后,高府还特地让府里的清客给马金凤她们改了名字。
马金凤改成了赤凤,尹小霞改成了绿霞,李含香改成了粉蕊。轮到朱紫了,清客看了又看,又问了原名,最后沉吟不语。他也看出这四个丫头就属眼前这个最出挑,送出去的话这个是最可能被选上的,那么名字就要慎重了。
他正在沉思,朱紫悄声道:“先生,奴婢的名字朱紫,谐音是‘竹子’,取紫竹清冷坚贞之义。”
清客没想到朱紫这个名字还有这么一番含义,沉吟片刻,就点了点头:“那就还叫朱紫吧!”
改完名字,他又看了朱紫一眼,问道:“你可识字?”
朱紫行了个礼,低声道:“跟着邻家姐姐,些须认识几个字。”
清客点了点头,自去回高家负责之人不提。
马金凤她们本来都不识字,名字改了也就无所谓,还私下里庆幸,觉得雅了不少。
朱紫自己悄悄地在庆幸,“朱紫”两个字虽然普通,可是还算差强人意吧,因为赤凤、绿霞、粉蕊什么的,听起来太像堂子里姑娘的名字了!
又过了一年时间,高府派了两辆马车,载着朱紫四个人出了高尚书府,一路向南。
坐了半天马车之后,她们又跟着管家、婆子和护院在运河码头登上了船,继续向南。
坐在船上,虽然生活上不太方便,可是对于在高府过了两年牢狱般日子的朱紫来说,真的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清晨初生的红日,令她看到人生的希望;傍晚落日的余晖,令她内心平静;泊船时的水村山郭酒旗,令她浮想联翩;行船时遇到的暴风骤雨,令她有了新的感悟;停靠码头时看到的英俊彪悍男子,令她看了又看……
下船时的朱紫,成了一个新的朱紫。
她知道了,原来,活着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只要活着,就能欣赏到生活中那么多美好的景致那么多好看的人。
朱紫决定好好活下去。
她们在船上一直呆了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南疆的首府润阳下了船。
登船的时候,正是杨柳如烟的暮春时节;下船之时,道旁的杨树枝繁叶茂,夏天已经来到了。
下船之后,两辆马车早已等在码头了。
朱紫等人跟着来接的两个婆子上了车,继续前行。
车停下来的时候,朱紫从帘缝里窥了一眼,发现前面是一个巍峨高大的牌坊式的正门,正门上书“南安王府”四个大字,正门两侧两排甲胄齐整的侍卫雁翅排开,看起来很是庄严肃穆。
她们的车子从角门驶了进去。
晚上四个人被安排住进了南安王府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子。
直到这时,四人才知道自己被高尚书府赠送给了南安王爷。她们以前生长在独县那个小地方,到了金京,又被高府圈在那个小院子里,哪里又什么见识?
就算是知道自己是被送给了南安王爷,可是南安王爷是什么人物谁也不知道。
晚上四个人凑在院子里,边乘凉边开小会。
在一起两年了,她们四人看起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心里各有各的打算,所以表面看起来很亲热,其实距离很远。不过四个人还是隐隐分了两派――赤凤恃强,把娇俏婀娜却内心要强的粉蕊牢牢抓在手中;绿霞坚强精明厉害口才超好,这都是朱紫所缺少的,她和绿霞成了好朋友。
她是真的想和绿霞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赤凤和粉蕊呆在一起,绿霞则和朱紫坐在一起,四人不知道谁打头,开始猜测南安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最后大家都同意了朱紫的观点――“能当上王爷一定是德高望重威风八面运筹帷幄滴”,朱紫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是老态龙钟尸位素餐老奸巨猾,可是她说出来赤凤她们都很赞成,纷纷拍手称好。
赤凤还羞答答地说:“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喜欢咱们……”
粉蕊低头不语,拿着根棍子在地下划来划去。
绿霞抬头远眺,秀丽的眉眼带着一分坚毅。
朱紫含笑:“你生得这么美,王爷一定会宠爱你的!”
赤凤害羞低头,真的脸都红了。
朱紫脸上带着笑,心里却觉得很凉,就仿佛深秋天被风吹透了衣衫一般。
这两年来,她们和坐监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没过多久,朱紫四人都被分派了活计。
绿霞和赤凤被分到了正院,粉蕊被分到了小厨房,朱紫被分到了延禧居。
绿霞非常稳重,即使被分到了正院也没看出有什么得意的,还是很平常的样子。可是赤凤就不同了,得意之情洋溢在眼梢眉角,走路都带风。
她到了延禧居才知道,自己是延禧居里等级最低的丫鬟――三等丫鬟,延禧居里多的是一等丫鬟。
这件事令她有点困惑――一个偏院需要这么多一等丫鬟吗?
没过几天,朱紫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
原来,延禧居才是王爷家常住的地方呢!
朱紫的直属领导人称陶妈妈,长得很是慈祥,不太爱说话,不过脸上总带着笑,负责整个延禧居的日常起居。朱紫见过她之后,就被分配了个浇花除草的活。这个活因为不能在王爷面前露脸,所以丫鬟们都不乐意去干。朱紫倒不在意这些,她知道自己太老实了,与其傻乎乎的不安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把活给干好。
她原本就踏实,如今更是勤快。她认真地请教园丁,哪些花是天天浇水,哪些花是三天浇一次,哪些花是七天浇一次,哪些花是半月浇一次,很快就把浇花这个活做得很好了。至于扫花园的地,轮到她当班,除了原先的清晨洒扫之外,她常常在中午额外打扫一次。
偶尔闲下来,她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传说中的南安王爷到底在哪里呢?
6、第六章 受欺负努力生存
绿霞聪明机灵,又最会说话,早就把内-幕给打听出来了,不过她一向有些城府,心里能藏得住事,等朱紫来问了,才闲闲地答道:“西戎发生了叛乱,王爷率军平定西戎叛乱去了!”
朱紫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就不再追问了。
赤凤她们三个经常和朱紫交流,朱紫逐渐对南安王府有了些了解。
偌大的南安王府,奴婢男男女女共有一二百,主子却只有一位――南安王赵贞。
这位南安王五月十三生的,刚满17岁,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生身母亲是青云殿高贵妃,母家就是把朱紫四人送过来的高尚书府。
南安王爷喜武不喜文,打小就爱舞枪弄棍的,读书也只是爱读些兵书,开府建牙之后,招的清客大部分也是懂军事的,平常谈的也是行军布阵之事。
府里盛传王爷十二岁那年的豪言壮语:“我此生要当个大将军王,为皇上江山永固保驾护航!”
朱紫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觉得怪怪的,就是觉得这位尚未谋面的南安王爷怪能的,还知道韬光养晦。
虽然王爷不在府里,可是赤凤依旧涂脂抹粉很爱打扮,得的那点子月钱全花在这上面了。她肤色比象牙白稍深一点,看起来很细致,只不过上面点缀着几粒斑,朱紫觉得看起来挺俏皮,她自己却挺讨厌,日日涂一层粉掩饰。
朱紫很少用这些脂粉。
她浓眉长睫的,五官很立体,再加上皮肤白皙晶莹,嘴唇嫣红润泽,根本不需要什么化妆品,再加上不管是高尚书府还是王府,都给丫鬟配发衣服,她的月钱就都存了下来,成了四人中的小富婆。
其实朱紫也很着急,她这两年下来,已经攒了有二十两四钱银子了,可是南疆距离家乡有万里之遥,哪里有什么办法把银子捎回家?
银子捎不回去,朱紫就很担心妹妹也会像自己一样被卖掉,想起来心里就很难受。和她相比,朱碧的性格更软,将来被卖做奴为婢,一定会被欺负的。
朱紫知道,即使没有主子欺负,奴婢间也不是完全和气的,也都充满了勾心斗角。前几天就发生了一件事。
朱紫她们进府之后,稍加观察就发现了,王府里面没有稍微齐整一点的奴婢。不管是男仆还是女仆,只要年纪轻一点和王爷年纪相近的,容貌通通都是中人及中人以下,包括王爷房里侍候的静怡等四个大丫鬟。
所以,朱紫赤凤四个一进王府,马上就像鸡群里闯进来四只花孔雀,目标非常的明显。再加上朱紫她们是王爷的外家高尚书府选送过来的,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为王爷预备通房丫头呢。
朱紫赤凤她们四个中,综合起来,最美丽的就属朱紫了,所以得到的关注尤其多。绿霞一向心高气傲,再加上和朱紫亲厚,她倒是没什么,只是朱紫和赤凤、粉蕊的关系就有点微妙了。
朱紫一大早起来,睡眼惺忪地拿着木盆毛巾出了房门,准备到厨房要点热水洗漱,谁知道不知道脚下绊着了什么东西,她一下子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木盆也被撂了出去,里面的毛巾香胰子全都掉在了地上。
朱紫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动也动不了,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过来,她正要挣扎着自己起来,大丫头静穆从里面跑出来,把她搀扶了起来。朱紫忍着疼往后一看,发现自己房门前不知道被谁放了一根手臂粗的干树枝子。
她明白这是有人在给自己下绊子了,心里有了数,倒也没说什么。
回到房里撩起裙子卷起裤子一看,膝盖蹭破了一层皮,钻心地疼。
朱紫也知道自己因为长相出众,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自然也不肯求告别人。她一瘸一拐地摆出女铁拐李的造型,向大丫头静怡请了个假,然后又离开延禧居找到陶妈妈请了个假,这才放心地去找府里的大夫。
朱紫回来的时候,发现延禧居里挺热闹的,原来赤凤粉蕊一起过来找她玩呢。
已经是冬天了,王爷依旧没有回府。主子不在,奴婢轻松,再加上正是休息时间,大伙儿都聚在延禧居里喝茶说笑,连陶妈妈也参与了进来,被几个大丫鬟奉承着,笑得挺开心。
看到朱紫,赤凤热情地迎了出来:“哎呀呀,我的大美人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她一阵风地上去搀扶着朱紫进了房里,对着陶妈妈静怡她们笑着说:“我这妹妹啊,人金贵着呢,可不敢有个什么闪失!”
朱紫正要反驳,赤凤已经笑着大声说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今天轮休,可是呀,上午来找你好几回,都没找到你!”
她把重音放在了“好几回”和“没”上,边说边眼波流转看了看陶妈妈和静怡。
朱紫听得额角直跳,这赤凤安的什么心?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是向陶妈妈和静怡告状呢!
她笑了笑,没说话。
延禧居里众人都知道她受了伤,所以都不说话了。
赤凤眼珠子一转,马上亲热地捏着朱紫地脸:“咦,你脸上抹了什么香粉,怎么白里透红的怪好看?”
朱紫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笑着说:“我又不会化妆,哪像你!”
赤凤有点得意,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朱紫开始防范着赤凤和粉蕊。
南疆在大金朝比较靠南,已经比独县、比金京暖和多了,可是冬天也还是冷,北风依旧冷飕飕的,刮得人心里直发冷。
朱紫在延禧居里被孤立了。
这种孤立令人郁闷。
比如说,该去领午饭了,朱紫笑嘻嘻地说:“我要去领午饭,有没有人和我同去?”
没人理她。
静穆静肃说笑着一起去了厨房。
再比如,女孩子们洗头总是两两结合,这样的话一个洗一个拿着水瓢往头发上浇水,正好配合好。
可是,朱紫洗头的时候想找个搭伴的,问了半天却没有人洗头发,她只好自己一个人艰难地边舀水边洗头。
她刚洗完头发,就听见静恒对静肃说:“静肃,我要洗头发,你帮我舀水吧!”
这不明显地孤立她并要她知道吗?
前世上高一刚入学的时候,朱紫也被班里的女生孤立过,长达半学期的时间里,班里的女生也是像静怡她们这样做的,甚至更夸张,没有一个人和朱紫说话。
刚开始的时候,朱紫老是偷偷地哭。后来,她也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当时她采取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同盟军,死缠烂打也罢,厚着脸皮也罢,一定要找一个同盟军,找到一个好朋友。
那时候朱紫终于抓住了一个朋友,一个同盟军,她不孤独了。后来,同学之间熟悉了,发现朱紫只是外表长得像狐狸精,内心其实很单纯很老实,所以后来朋友越来越多。
朱紫这次决定还是用老办法。
她找的同盟军就是延禧居的管事陶妈妈。
朱紫本来和陶妈妈关系就不错,现在更是黏上了陶妈妈。
陶妈妈从小跟着宫里的贵妃娘娘,后来被放出宫成了亲。谁知道命苦,刚生下孩子男人就病死了。她打年轻时就开始守寡,身边就一个儿子赵贵还跟着王爷去了战场,所以也喜欢朱紫的亲近。两人用心来换心,彼此真心对待,感情越来越好。朱紫就非缠着认陶妈妈当了干娘,陶妈妈也欣然答应。
朱紫是真的喜欢陶妈妈。
陶妈妈是她离家之后,除了绿霞之外,第二个对她好的人。
年底的一天,绿霞过来叫朱紫,说听说王爷要回来一趟,上殿会见封地上的官员。
她带着朱紫躲在正院门外的冬青树后,想看看王爷长得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惜她们不敢往前,只是远远看到一个一身戎装的少年,被侍卫簇拥着离开了。
朱紫和绿霞只看到了一个清瘦高挑的背影。
朱紫和绿霞拉着手慢慢往回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快走到住处的时候,朱紫感叹了一句:“王爷个子真高啊!”她一向是有些制服控的,心里想的是玉树临风四个字,只不过觉得这个词文绉绉的似乎不该出自自己口中,所以临时换了更通俗一点的“个子真高”。
绿霞撇了撇嘴:“又没看到脸,谁知道长得什么样子呢!说不定一副猪不吃南瓜的模样!”
朱紫知道她心高气傲,心里是有想法的,只是嘴硬,因此只是摇了摇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没有说话。
绿霞看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道:“我不信高家把我送到王府里来,就是为了让我当一个洗衣丫头!”
她的头抬得高高的,美丽的杏眼熠熠闪光,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自信。
朱紫看呆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笑着说:“你这样美貌,又这样聪明能干,老天爷不会白白地把你生得这样美、这样聪明能干的!”
她是真心这样说的。她也喜欢这样的绿霞。
朱紫一直以为,男人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美丽、精明、能干,又不乏善良,就像绿霞。
她其实很自卑,一直认为自己是胸大无脑的杰出代表,男人只会玩玩,却不会爱上。她只会被当做玩物,不会被当做-爱-人。
朱紫想了想,认真地对绿霞说:“你想要一个男人爱你,就做一个对他有用、让他离不了的女人吧!”
绿霞侧脸看她,美眸流转,最后也笑了。
南安王赵贞在府里只呆了一个时辰,向官员们布置好年底、春节的安排以及军粮的供应之后,就又率兵离去了。
腊月二十二那天,张妈妈通知所有的丫鬟小厮到她的院子里听候训话。
朱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7、第七章 初相遇神魂俱失
朱紫她们赶到的时候,张妈妈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丫鬟婆子。
婆子站在左边,丫鬟们站在右边。
丫鬟是按等级站的。第一排站是一等大丫鬟,第二排站是二等丫鬟。第三排第四第五排人数最多,大概有三四十个。朱紫看到静怡静穆在第一排站着,就拉着绿霞站进了第三排。
管家张妈妈站在廊下,在四位管事妈妈的簇拥下,一句话不说,冷眼看着这些丫鬟。
王府里规矩很严,丫鬟们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南安王赵贞十二岁就开府建牙搬离皇宫。
高贵妃在永无止境的宫斗战斗成长,最终进化,成为宫斗高手。她对既美貌又智慧的女性充满了不信任,生怕自己的儿子被那些狐媚女人给祸害了,所以在赵贞身边安排的丫鬟的长相虽不能说是很丑,可是绝对没好到哪里去。就这样高贵妃还是不放心,一直交代心腹张妈妈好生看着。张妈妈也算尽责,王爷已经满十七岁了,还是童子身呢!
眼下王爷即将凯旋而归,高贵妃派亲信给张妈妈送来书信一封。张妈妈阅后就召开了这次大会,来传达贵妃娘娘的指示。
张妈妈看着这些丫鬟,想起了宫里娘娘的嘱咐――“找一个生的好看又老实稳重家世又清白的”。
她细细看去,第三排有几个小丫头生得还算不错,尤其是最高的那一个,身材高挑,肤白如雪,秀眉大眼尖下巴,形状美好的嘴唇抿起来,一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看起来很是美丽。
她又看了看,紧挨着这个高个子丫头的那个娇小丫头的眼睛生得甚美,皮肤白皙细嫩,也很不错。
张妈妈扫视一圈之后,开始讲话。
张妈妈先肯定成绩,再指出不足,然后强调纪律,最后宣布贵妃娘娘和南安王爷有赏。
大会结束之后,朱紫带着赏赐下来的二两银子正要和绿霞一起离开,就听到陶妈妈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朱紫、赤凤、绿霞、粉蕊留下!”
张妈妈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喝了一口,目光沉静如水从她们四个脸上缓缓扫了一圈,这才开口问道:“你们四个,谁的癸水来了?”
癸水?问这个做什么?
朱紫悄悄看了看绿霞她们,她知道绿霞她们癸水都没来。
张妈妈的话一问出来,赤凤她们的眼睛就看向了朱紫。
朱紫看到她们都在看自己,忙道:“奴婢癸水来了。”
张妈妈早就知道了,她把茶杯放下:“几岁来的?”
“十二岁。”
“现在多大了?”
“十四岁零四个月。”
“虚岁十六了?”
“呃,是的。”这也虚的太大了吧!
张妈妈摆摆手,让朱紫她们退下,她要和陶妈妈再商量商量。
神秘的“癸水问话”之后,赤凤她们都好奇极了,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个不停,到最后也没猜出个结果来。她们聊了半天,这才发现原本好奇心超强八卦灵魂燃烧的朱紫居然悄无声息。
其实,朱紫已经猜到为什么了,可是她宁愿自己不知道。
那天晚上陶妈妈回来之后,把朱紫叫了过去,也没透露什么,只是让朱紫上炕和她坐在一起说悄悄话。
她一边摆出了一大盘剥好的核桃仁让朱紫吃,一边谆谆教导朱紫:“以后是大姑娘了,该稳重一点了,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还有,平常多吃点饭,把身体养好一点。还有啊,王爷年纪小,脾气倔,性子冷,你要顺着他,他不高兴的话,咱大家都别想高兴……”
朱紫炕上,胳膊支在炕桌上想心事。干妈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她,朱紫,被选中了,要当南安王爷的通房丫头了。
朱紫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心里乱糟糟的,五味陈在。
干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朱紫只听到一个重点――“王爷没经验,你要多体贴”!
朱紫差点蹦起来,原来,她真正的使命是南安王爷赵贞的处男之身终结者!
干妈最后喜滋滋地说:“幸亏你癸水来得早!”
原来都是癸水惹的祸啊!
南安王春节并没有回来,南安王府过了个没有主子的没滋没味的年。
朱紫进南安王府快两年了,却一直没见到传说中的南安王爷赵贞。
南安王奉旨征西,已经一年多没回金京了。
延禧居在大丫头静怡的主持下,维持了一种表面上的平和。
一等大丫头除了静怡以外,还有静穆、静肃和静恒。
朱紫初到延禧居,知道这四个大丫头的名字后,心里暗笑:怎么这么像尼姑的名字呢?!
后来听说都是王爷起的,就猜想这位还不曾谋面的小王爷一定极为爱静,不然起不出这“四静”。
“四静”大概都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都生得甚是普通,其中最好看的静穆也不过是中人之姿。
朱紫拿着包袱跟着陶妈妈进来那天,延禧居所有的丫鬟都是眼前一亮――真的是个很美丽的小丫头。
好看的丫头必定不安分,再加上又是张妈妈特地挑选进来的,听说还是王爷的母家高府送过来的,这些丫头心里都有了心理准备,并且想好了对策。
谁知道接触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朱紫沉默寡言老实肯干,最是温柔可亲的,再加上朱紫认了延禧居的管事妈妈陶妈妈做了干妈,不管出自什么原因,朱紫渐渐也就交了一些朋友。
朱紫来到延禧居之后,悄悄观察,发现四个大丫头隐隐以静怡为主,王爷的内务都是静怡在负责。她发现四个大丫头很是抱团,形成了一个小团伙,很是排斥外人,所以也不刻意巴结,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是了。
王爷虽然不在府里,可是王爷的规矩看来很大。平常王爷的内院及卧室都是四静负责打扫,打扫完就锁门出来,连四静都没资格在里面呆。
和朱紫交好的二等丫鬟小芝告诉朱紫:“王爷在府里的时候,一旦回房,静怡她们也不敢进去,只能在外室侍候呢!”
朱紫还是进不了庆僖堂的内院,连端茶送水的资格都没有,只负责延禧居的浇花洒扫。这个活不算重,只是需要早上早起,朱紫倒是做得很习惯。
刚进入四月,朱紫就发现延禧居似乎有了些不同。
四静带着小丫鬟们把延禧居收拾得一尘不染,陶妈妈又带着几个小厮进来拔去了那些开过花的牡丹,让花匠过来种了不少绿竹翠柏,延禧居一下子变得肃静阳刚起来。
四个大丫头似乎特别地讲究了起来,不但开始穿一些鲜亮的服色,带一些出巧的首饰,还日日涂脂抹粉,打扮得格外体态妖娆。连朱紫也被指挥着采了不少梅花花瓣,听说是静怡他们用来制作抹身的香脂的。
朱紫隐隐猜到恐怕是王爷快要回来了,四个大丫头估计是提前接到了消息。她悄悄问了陶妈妈一声。陶妈妈眉开眼笑,让她“淘澄点香花泡泡澡”,弄得朱紫饶是脸皮再厚也有点红了。
朱紫把王爷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绿霞。
绿霞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看着朱紫,认真地说:“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
朱紫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也很认真地说:“咱俩不要因为别的事情生分了,不管咱俩谁出了头,都要带挈对方,好不好?”
绿霞点了点头。
到了五月初十那天,张妈妈终于宣布了王爷率军击退西戎八百里班师回朝的消息,南安王府开始沸反盈天,准备迎接王驾。
延禧居里四个大丫头忙得不亦乐乎,倒是朱紫反倒没什么忙的,还是像平常一样清晨起来浇花扫院子而已。
晚饭之后,张妈妈来到延禧居,叫来庆僖堂所有的丫鬟,宣布朱紫被安排进了王爷内院贴身侍候。
庆僖堂四个大丫头直挺挺站在张妈妈面前,个个面无表情。朱紫还是看到了静怡和静穆红了的眼角,她知道这下子仇结大了。
延禧居的大小丫鬟一下子都呆住了。
她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没想到这一天就这样来到了。
当晚陶妈妈就看着朱紫搬到了王爷的内院。
朱紫的东西都放在内院里一个小偏房,她平常就在王爷卧室里陪侍。
陶妈妈看着朱紫收拾好了东西,这才说起注意事项。
朱紫知道了,以后她得睡在王爷床帐的脚踏上,夜里要警醒着,预备王爷要茶要水。
陶妈妈还一再交代:“王爷从小都是独宿,房里不曾安插过人,你可要小心了,无论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不要触怒了王爷!”
陶妈妈千叮嘱万嘱咐,还是觉得不放心。最后离开的时候,想了想,又走了回来,悄悄交代朱紫:“同房之后要喝避子汤,切记切记。贵妃娘娘交代过,世子一定是要将来的王妃来生的!”
这个晚上自从张妈妈宣布之后,朱紫的心一直跳得很快,心里很慌乱,有些茫然,又有些伤感,更多的是对宿命的无奈。
她想起了赤凤对她的评价――“小姐身,丫鬟命”。
是的,这一生,在这等级及其森严的金朝,她恐怕永远都被钉在了“通房丫头”这个位置上了。
对未来所有的美梦,所有的幻想,都成了幻梦和泡影。
她永远只是一个男人的性-发泄工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而且作为连妾都不算的通房丫头,她还有着被主子随意赠送的危险。
所以,听了陶妈妈的话,朱紫只是点了点头。
五月十四傍晚,南安王府有头脸的奴才们倾府而出,把南安王爷给迎了进来。朱紫只是远远地看见众人簇拥中一个穿着甲胄的高挑身影。
南安王爷去了外书房,朱紫根本就没看清他的长相。
朱紫心里苦笑:有什么可好奇的,不就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惨绿少年嘛!
即使身在王府最深处的庆僖堂,朱紫还是听到了外面源源不断传来的鞭炮声。
已经很晚了,王爷还没有回房。
朱紫站在内室的廊下,闻着空气中飘来的淡淡的烟火气息,默默想着心事。正在发呆,忽然听到外院传来齐齐的见礼声:“见过王爷――”
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蹲身行礼,看到在自己身前大步走过一双黑色官靴。
朱紫正在发愣,王爷已经大步走进卧室去了。
在内院门外侍候的王爷亲随赵勇斥了一声:“还不跟进去侍候!”
朱紫一激灵,赶紧跟了进去。
王爷已经立在室内,正在自己解披风。
朱紫小碎步跑上前,想着帮王爷解披风,可是王爷的个子太高,她只好踮起脚跟。她太紧张了,有些手忙脚乱,没抓着衣带却抓住了一双冰冷的手。
朱紫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长睫毛掩映下波光流转的凤眼。
她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心跳加速脸红耳热,脑海里回响着一句话――倾国倾城貌玉树临风姿!
此时朱紫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五百年冤家相遇”这七个字,可是又不知道这七个字出自何处。
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
朱紫正在发呆,“啪”的一声脆响唤回了她的神智,接下来她感受到了火烧般的疼痛,再看自己被打落的爪子上的一抹红痕,朱紫的泪水夺眶而出。
施暴后的美男好像没看到她的眼泪似的,背过身去快步走开,边走边把解下来的披风扔在了朱紫头上。
被披风蒙头盖脸的朱紫闻着披风中淡淡的男性气息,脑子里面空空的,只是觉得心跳快得不正常,好像有一只手在紧紧捏着她的心脏似的。
朱紫平生第一次庆幸自己的通房身份。
后来的几十年,朱紫都把她人生的第一次转折归功于她癸水来得早!
对此,南安王爷赵贞很是鄙视,不过不想多说,免得朱紫更加得意。
无论朱紫内心如何波澜起伏,可在赵贞眼中,她只是娴静地、面带微笑地侍立在旁,展示着她最美丽的少女风情。
赵贞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个美貌丫头,他母妃生怕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被那些妖娆有心计的女人给祸害了,所以从他记事起就防贼一样看得很严,没想到这此从西疆归来,母妃居然想开了,让舅舅选了个美貌丫头送了进来。
可是,赵贞觉得这个丫头美则美矣,可惜太呆,毫无灵魂。作为一个刚满十七岁的百分百纯情童男,他的梦中情人可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灵仙子,根本看不上这种呆丫头,还是胖丫头!
赵贞嫌弃地扫了一眼朱紫的小胖手,再也不愿看第二眼。
夜深了。
赵贞洗完澡,拿着一本书靠在床头看。
朱紫紧张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怕惊扰了静静看书的美男子王爷。
赵贞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把书扔在一边就躺了下去。
朱紫忙上前侍候。
刚才赵贞洗完澡出来,身上只穿着白绢中衣,她偷偷看了好几十眼,最后得出结论――赵贞真的是倾国倾城貌却配了个颀长精壮身。他因为长期习武,身材高挑颀长,宽肩细腰长腿,很是精壮。
虽然赵贞穿着中衣,可是朱紫的脸还是红了。她红着脸帮赵贞把书拿走摆好,又帮他整理好被子,放下帐子,这才把自己的铺盖拿了过来,铺在了脚踏上。
把窗帘放下之后,朱紫轻声问道:“王爷,熄灯吗?”
赵贞没有答话,朱紫猜想他睡着了,于是熄了灯,然后回到脚踏上也躺了下来。
朱紫很累,腰酸背痛的,可是大脑很兴奋,她一直在想初见赵贞是她脑海里跳出的那句话“五百年冤家相遇”到底出自何处。
最后,她终于想起来了,在《金-瓶梅》里面,陈经济初见潘金莲,书里是这样写的――“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正是:五百年冤家相遇,三十年恩爱一旦遭逢”。
朱紫的注意力一下子又集中到了紧闭的床帐之内。
赵贞好像已经睡熟了,一点声息都没有。
8、第八章 见伤势怜心顿生
第二天,张妈妈和陶妈妈叫去朱紫,稍稍问了一下,然后就给朱紫派来一位妈妈,花了一天时间,给朱紫开了一个课程,课程的名字可以叫做“如何同一个童男度过初夜并使他快活似神仙”。
课程还没进行完,朱紫就明白了,绝世美男南安王爷赵贞他、他原来是一个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大号童男子!
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夜晚,朱紫无耻地充满了期待,这种期待类似买了清倌初夜的有钱的大爷对梳拢之夜的期待。
赵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他刚要去洗澡,朱紫忙问了一句:“王爷,吃宵夜没有?”
赵贞回头看着她。
宵夜?他像从没吃过宵夜,于是皱着眉头道:“没吃。”
“嗯,奴婢知道了。”
赵贞洗完澡出来,一出浴室的门,朱紫马上拿着毛巾迎了上去。赵贞的头发很长,上面还带着水滴,长长的披散了下来,一直垂到了腰间。
朱紫凑上前去帮他擦头发。她先擦发梢,稍后往上擦。擦着擦着,她的脚跟就踮了起来,越踮越高。
赵贞从来没被女性这样亲近过,他只觉得头发像过电一样,从发梢酥麻到了发根,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拔腿就逃。
谁知道朱紫正在努力踮着脚跟擦他的头发呢,这下子被头发一带,一下子趴在了他的背上。
赵贞一下子呆住了,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半日,他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轰的一下,赵贞的耳朵一下子变红了。
朱紫努力扶着赵贞的腰站直了身体,她很不好意思,忙承认错误:“对不起,王爷,奴婢太不小心了!”
赵贞没有说话,迈腿就要去卧室。
朱紫忙道:“王爷,宵夜!”
赵贞又走了回来。
宵夜是朱紫特地交代小厨房做的,她看着赵贞瘦削,想着战场上辛苦,得炖鸡汤补补。
赵贞喝鸡汤的时候,朱紫看到他指甲有点长了,就去拿了把剪刀和锉指甲的矬子。
赵贞喝完鸡汤,接过朱紫递过来的香茶,漱了漱口。
朱紫把碗筷都递给了外院守夜的静穆,然后回来侍候赵贞。
她安顿赵贞在床上躺下,然后低声道:“王爷,剪剪指甲吧!”
赵贞闭着眼睛,但是把右手伸了出来。
朱紫小心地修剪着指甲,剪完还用矬子小心翼翼地磨平整,磨完又用软布一个个擦了擦,然后才把赵贞的右手放到了床上。
她修剪指甲的空隙,偷偷看了看赵贞,发现他已经睡熟了,烛光下他密而长的眼睫毛在眼睑上打下羽毛似的阴影,为他平添了几分稚气。
他的唇唇形很好看,上唇稍薄,下唇厚了一点点,嘴唇是粉红色的,只是有点干。朱紫想着明天该让人给他炖点清热润肺的汤,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
正在乱想,赵贞的手动了一下,朱紫怕他发现,忙移开了眼睛。
早上朱紫帮赵贞穿骑马的紫衫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赵贞的背,赵贞猛地缩了一下。朱紫想起来昨夜擦头发的时候碰到赵贞的背部他也是这反应,有点奇怪,对赵贞说:“王爷,让奴婢看看你的背吧!”
赵贞一听,马上拢紧了紫衫的衣襟,脸上一脸戒备的表情。
看他这严守贞操如临大敌的样子,朱紫觉得有点好笑:“奴婢真的只是看看你的背!”
赵贞斜了她一眼,倒是乖乖地在绣墩上坐了下来。
朱紫脱去紫衫,又解开了他的中衣,掀起衣领往里面一看,一眼就看到一条自肩胛到腰部的刀口,虽然已经发白没有血了,可是就那样裂着口看着也很可怕。
朱紫大惊,忙轻手轻脚脱去赵贞的中衣。
她这次看清楚了,赵贞的前身后背有大大小小很多伤口,有的已经结疤了,有的还没全好,但就属背上这条最严重。
朱紫的鼻子有点酸。
她看着赵贞。
据她所知,这只是一个昨天才满十八岁的少年啊!
“这么多伤口还要洗澡,你不怕感染啊!”朱紫的的声音有点低哑,“你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赵贞双肩挺直,端坐在那里,倒是没有说话。
不过在他心里却在倔头倔脑地反驳:好男儿战场杀敌,谁不落点伤?这点小伤算什么!
朱紫不会读心术,只知道心疼这个还是个少年的王爷。她摁住赵贞的双肩,看着赵贞的眼睛:“王爷,你先不要动,奴婢去拿点药!”
没多久,朱紫就拿着药膏和棉纱过来了。
她给赵贞的伤口涂上药膏,又用纱布松松地裹了一下。
帮赵贞穿好衣服之后,她又交代了一句:“这几天不能喝酒,不能吃辣的、上火的东西!”
赵贞已经跨过内院的大门了,闻言又回头看着她,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满意。
朱紫笑眯眯看着他,觉得他挺秀的眉毛皱起来挺可爱。
赵贞瞪了她一眼,大步向前而去,候在门外的亲随赵英赵勇忙跟了上去。
静怡四人一字排开莺声燕语恭送王爷。
朱紫忙也屈膝行礼。
上午朱紫去看陶妈妈。
陶妈妈仔细打量朱紫,发现她眉毛贴服,眉心不散,心里有些忧愁,道:“王爷还没召你侍候?”
朱紫一愣,忙低下头去。
陶妈妈以为她害羞了,忙安慰她:“不用着急。”
赵贞今天回来得很早,申时就回来了。
朱紫看了看他的伤口,重新涂了药包扎好。
朱紫包扎的时候,赵贞心里有点迷茫。
他觉得朱紫的身上散发着很好闻的香气,身上软软的,手指也是软软的。初见朱紫的时候,他还觉得她的小胖手很难看,现在才发现,这样软嫩的手轻柔地触摸自己,虽然是伤口,也挺舒服的。
赵贞想向朱紫那边靠一靠,可是他还是管住了自己,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
夜里刮起了风,没多久又下起了雨。檐下的铁马被风吹着一片声响,再夹着风吹树叶的声音,雨滴芭蕉的声音,这个雨夜顿时有点凄清。
赵贞还没有睡着。他听着外面的声音,想着不久前战场上呼呼的风声,幽幽的胡琴声,又想起在西疆战场上战死的将士,心里颇不宁静。
朱紫也没睡着,正在倾听外面的风声雨声铁马声,忽听床上传来赵贞的声音:“胖丫,吹箫吧!”
吹箫?吹箫!饱读淫-书的朱紫风中凌乱了,良久无语。
赵贞闷闷地说:“房里博物架上不是有一个紫箫,难道不是你的?”
朱紫想起了自己放在博物架紫箫,知道自己想多了,真的是想多了。她的心脏这才回归了原位。
她爬起来拿了箫,在脚踏上坐了下来,开始吹奏。
她吹奏的是《苏武牧羊》。
箫声中,赵贞仿佛又回到了大漠,看到了大漠夜空高悬的明月;仿佛又回到了草原,看到了草原碧蓝天空中一朵朵的白云;仿佛又回到了大雪山下,听到了悠扬的牧歌……
他冷冷道:“上来!”
朱紫愣了一下,把箫放下,掀开连珠帐,在床边坐了下来。
“躺下来。”赵贞淡淡地说。
朱紫缓缓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赵贞的侧过身,伸出胳膊把她搂在了怀中。
他没有说话,朱紫也不敢说话。
房间里静极了。
外面的风雨声越来越大。
赵贞的脸贴着朱紫的脸,身子贴着朱紫的身子。
这具温暖柔软的身体,实实在在的,在这风雨之夜,带给孤独的他一点温暖和慰藉。
9、第九章 受杖刑爱中生怕
赵贞很晚才起床。
他平时白天都不在延禧居呆着的,今天不知道为了什么,默不作声地呆在房里,刚开始是独自喝茶,后来让朱紫准备了笔墨纸砚,他开始画画。
朱紫悄悄看了一眼,发现画的是月下草原,一轮圆月孤零零挂在天际,下面是被风吹低的草原。
朱紫不懂水墨画,就是单纯的觉得王爷画的很有意境,她好像进入了画中,身处在那月下草原,心里痒痒的。
朱紫在正堂里,看到静肃在内院门口招手,忙走了过去。
她过去才知道,原来是赤凤和粉蕊来找她玩。
朱紫想着赵贞在画画,一时半会儿不会叫她,就站在院子里的凌霄花下陪赤凤和粉蕊说话,一边还能听着王爷的声音。
赤凤今天打扮得分外不同,白色纱衫,银红抹胸,银红褙子,印花罗百褶裙,看起来很是出彩。
旁边的粉蕊倒是低调,身上穿的是王府配发的三等丫鬟的衣裙,不过头上插着一支白玉莲花簪,脸上也刻意装饰了,越发显得眼如秋水唇似涂丹。
朱紫也不点破,陪着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没过多久,赤凤突然道:“哎呀,肚子有点疼,朱紫,你带我去找个地方净手吧!”
这时静穆她们早就回房了,朱紫只好带着赤凤去小花园了。粉蕊不需要,就留下来等她们。
赵贞画完画,正要吩咐朱紫把画晾起来,晾好了找人装裱,转眼一看,却没找到朱紫。
他随意走了出来,在院子里闲走了几步。
赵贞正在考虑着班师回朝的事情。
这次平定西戎,一部分军队是南疆的当地戍兵,另外一部分是京城的禁军,他一定要回去一趟的,起码得把军队交接的事情做好,要不然父皇……
父皇年纪大了,疑心也越发重了。
赵贞叹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院门外有一角浅紫色的纱裙。他知道朱紫上午穿的是浅紫色的纱裙,所以就叫了一声:“还不进来!”
他在白日及人前总是很严厉的,这一声就有点威吓的意思在里面。
门外站着的人慢慢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蹲身行礼:“奴婢粉蕊见过王爷。”说着还抬起头来看赵贞,小脸微微收拢,越发显出秋水般好看的眼睛。
是浅紫色的纱裙没错,可不是朱紫,而是一个陌生的小丫头。
赵贞最讨厌奴婢在自己内院探头探脑了,他叫了声赵勇,守在外面的赵勇闪身进来,看到王爷身前的粉蕊,他也吓了一跳,忙请罪道:“奴才失察,王爷赎罪!”
赵贞摆了摆手,冷着脸进去了。
赵勇在心里叹了口气,拎着在旁边发抖的粉蕊出去了。
粉蕊被打了二十杖,送到了城外的庄子里配人了。
赤凤被打了二十杖,发到浣衣房洗衣服去了。
朱紫也没能逃过去,被打了十杖。
挨完刑,朱紫依旧被送回了延禧居内院。
大概行刑的人有心放过,朱紫的屁股和大腿只是疼,没有像赤凤和粉蕊那样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她知道自己还要跪下向王爷谢恩。
看着跪在地下的朱紫,赵贞垂着眼帘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朱紫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此时,在她心中,再也没有赵贞,只有王爷。
夜晚的时候,赵贞洗完澡出来,径直脱下了中衣,在绣墩上坐了下来。
朱紫微愕,可是赵贞脸微微仰着,没有说话,可那一双潋滟的凤眼波光流转间仿佛带着无限的风情,就那样扫了朱紫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这一眼的风情,令朱紫浑身酥麻心跳加速,她乖乖地拿着毛巾上去帮王爷擦头发。
把头发擦得差不多之后,她把头发到前边,弯腰观察赵贞背上的伤口。
刚洗过澡的伤口有些发白,不过比刚开始好多了。
朱紫拿过药膏,轻轻地开始涂抹。最后,又裹上了纱布。
她还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这是一种她自己根本没法控制的情感。
可是她已经知道,在王爷的心里,她是奴婢,只是奴婢而已。
侍候赵贞睡下后,朱紫刚把铺盖抱过来铺好,就听到赵贞的声音:“到上面睡吧!”
朱紫的屁股大腿依旧疼痛,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没有说话,但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帐子里虽暗,但帐子外的灯还没有熄灭,赵贞在帐子清楚地看到了朱紫的表情。他轻叱一声:“滚上来!”
朱紫乖乖地滚了上去。
“趴下!”
朱紫乖乖地在他身旁屁股朝上趴了下来。
朱紫正在忐忑,忽然觉得自己的裙子被掀了起来,刚要挣扎就被赵贞摁了下去:“不要动!”
朱紫想着上午挨的那十杖,刚硬起的背脊顿时软了下去。
很快她的亵裤被扒了下去,朱紫顿时感到凉飕飕的。她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忽然,赵贞的手指蘸着什么药膏抹了上去,一阵火辣辣的凉。
朱紫僵着身子趴在那里。
她的心却一下子软了下来,轻飘飘好似荡秋千荡到高空的感觉,荡悠悠没着落。
赵贞忙活完,想起白日的事情,觉得朱紫那么容易就被人利用,猪一样笨,顺手在朱紫小屁屁上拍了一下。
朱紫疼得闷哼一声,瞬间从白云之上跌了下来。
赵贞也不说话,拿方丝巾擦了擦手,取来一条纱被搭在了朱紫身上,自己挨着朱紫躺了下来。
这头小猪有一个好处就是虽然是夏日,肌肤却触之凉阴阴的。
药膏里面大概有薄荷,味道很好闻,帐子里面满是薄荷清凉的芬芳。
赵贞和朱紫很快都睡着了。
朱紫这段时间一直躲着绿霞。
她不敢见绿霞。
本来她还信誓旦旦“咱俩不要因为别的事情生分了,不管咱俩谁出了头,都要带挈对方”,可她对王爷是这样的感情,怎么能兑现自己说过的话?
再加上这个王爷太强大,朱紫很害怕。
就那么一件小事,赤凤和粉蕊就这样完了。
朱紫很惭愧,也很惴惴不安。
她这段时间都是看着赵贞的眼色行事的,赵贞不用说话,一个眼色朱紫就明白了,颠颠地跑去做。
朱紫觉得自己很像王爷的一条狗,一条哈巴狗。
而王爷确实是用驯狗的方法来驯她的:听话了,给一个包子;违逆自己了,一顿大棒。
绿霞主动来找朱紫了。
她也知道赤凤和粉蕊的事情,倒是误会了,悄悄搂着朱紫笑着说:“自损八十,伤敌一百。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明了?不过赤凤她们也活该,王爷以后就是姐姐你的了,妹妹我不会出手的;但是,你得帮我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让我嫁给王爷麾下的哪个年轻将军做大老婆!”
“王爷变成我的?”朱紫一听,惨笑道, “这我可不敢奢望。”
她看着绿霞的眼睛:“我和你,都是奴婢。”
绿霞想起她挨的那顿打,也心有戚戚焉。
此时两人的心都有些沉重,朱紫索性换了个话题:“你手里攒多少银子了?”
绿霞笑:“我凑够了二十两,全拜托我们院的大丫头静研给放出去了。”
朱紫知道王府有头脸的妈妈和大丫头攒了银子往往交给专人放债收利钱,没想到绿霞也在放。
朱紫有点心动,不过她马上想到了王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不禁一抖,到嘴边的话没敢说出来。
10、第十章 被围观小王害羞
流言是很可怕的。
朱紫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拜赵贞所赐,现在王府里所有人都认为赵贞很宠爱朱紫,而且大家都认为赤凤和粉蕊是被朱紫排挤的,纷纷感叹朱紫看着老实巴交的,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宅斗高手啊!真真高手在民间!
朱紫听到这个流言之后,欲哭无泪――姐是战斗力那么强的强人么?姐看着战斗力有那么强么?没见到姐也挨打了挨打了挨打了!!!
不过,就连她最亲近的绿霞都是这么认为的,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朱紫的“威望”一下子高了起来,大小丫鬟见了她都面带微笑打招呼,连那些掌权的妈妈见了她也很客气,小厮们见了她也含笑行礼直叫朱紫姐姐。
朱紫在王府里成了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特殊人物。
朱紫有苦难说很郁闷,也不想出去被人围观,只好天天守在延禧居的内院里,基本很少出门。
天气也越来越热,朱紫平时根本连门都不愿意出,可是作为镇守南疆的王爷,赵贞还是天天早出晚归的。
他已经得到旨意,让他先在南疆整顿军队,接到圣旨再班师回朝。
赵贞年轻力壮,没有嗜好,精力就特别充沛了。没有仗打了,他老人家为自己找了个新爱好。操练军队之余,他对率队打猎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兴趣,而且命令禁军和南疆戍兵有品的将领必须参加,美其名曰“备战演习”。
可惜正是骄阳似火挥汗如雨的盛夏,他兴致很高,下面随从的将领们却只是表面热烈,心里暗暗叫苦:宫里贵妃娘娘把王爷看得那样紧,连在战场上都不放松,难道王爷不在沉默中变坏,这是要在压抑中变态了么?
这日烈日高悬,赵贞率领手下一干将领又在城西的猎场呼啸奔腾。
前面白影一闪,好像是一只狐狸。赵贞一马当先追了上去,后面的人迟了一步,没跟上去,几位将领相视一笑,心有灵犀,统统勒住了马缰绳,趁机在树荫下多呆了一会儿。
正在这时,前面突然出来“嗤嗤嗤嗤嗤”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大伙儿一听这声音,头皮一麻,拔刀张弓一拥而上。
偷袭的弓箭手当即自杀。
南安王爷反应够快,在箭射出的那瞬间翻下马去,倒是没被□□射中,只是左臂折了。
军医赶到的时候,赵贞正右手支额,摆出思考者的造型,面无表情想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到底是哪位兄弟要置他于死地?他有十几个同爹不同妈的兄弟呐!
这个事实真让人忧郁。
朱紫守在延禧居足不出户,可是祸事依旧从天而降――王爷玉树临风出去,吊着左臂回来!
看到王爷的样子,朱紫迎了上去,还没说话,眼圈已经红了。
赵贞挥挥手打发走了赵英赵勇,斜睨了朱紫一眼,径直进了房。
赵贞真正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朱紫把他当成婴儿一样照顾。
早上一醒来,朱紫就会帮他穿衣服,帮他梳理长发,用手巾擦脸,帮他洗漱。
每顿饭都是朱紫亲自去小厨房布置,然后亲自端了过来,用银针验毒,然后一口一口喂他。
饭后半个时辰,朱紫把西瓜、桃子什么的切成一片一片的,用银叉子叉着喂赵贞。
赵贞虽生为皇子,可从小被养在皇嗣居,好不容易长到了十二岁,又开府建牙搬出皇宫来到南疆,身旁的奴婢对他都是又敬又怕,他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觉得既新奇又有趣,很是得意,也就没有打算提醒朱紫自己只是左臂折了,又不是全身瘫痪。
不过,以上都不算什么,洗澡才是真正尴尬的时候。
虽然从一尾活龙变身残障人士,可是赵贞依旧保持着他的洁癖,非要、一定要、坚持要洗澡。
朱紫不敢违逆,只好吩咐人在净房准备好洗澡水。自己过来侍候着赵贞脱衣服。
赵贞站在那里,等着朱紫来脱衣服。
虽然左臂吊着,上衣还算好脱,屋里有冰,朱紫还是热出了一身汗,不过在她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成功解下了王爷的罗衫。
她从上往下看,首先看到的是小麦色的结实胸膛、劲瘦修长的腰身和真实的六块腹肌,再往下就是白色的亵裤了。
同时,赵贞光洁的肩膀和带着道道伤口的脊背也暴露在朱紫眼前。
朱紫停了下来,有点傻眼。
赵贞理直气壮地站在那里,五官秀美,肩膀宽阔,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就这样站在那里等着朱紫。
她低下头,认为这是赤-裸裸的男-色=诱惑。
她忙里偷闲认真研究着赵贞的纤腰。
赵贞的腰很细,没有多大过渡就是窄窄的胯部,白色的裤子就那样松松吊在胯部。
裤子是白色细绢,有点透明。
朱紫低着头,一咬牙,解开了赵贞的腰带。
赵贞的裤子一下子掉了下去,露出了修长劲瘦的双腿。
赵贞一言不发,扭开了脸,等着朱紫帮他脱去裤子。
朱紫蹲下身来,正要叫赵贞抬起左脚,眼睛却不由自主往赵贞那儿瞄了一眼。
她本来只打算偷瞄一眼的,谁知道,瞄了一眼之后,她的眼睛瞬间瞪圆,盯着眼前的物件。
朱紫瞪圆双眼红唇微张,半天才吐出一句:“这――也――太――大――了――吧――”
话未说完,赵贞抬起脚踢去裤子,长腿一伸,对准朱紫一脚踹下。
朱紫被踹倒在地,下半句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朱紫双手支地,只来得及目送赵贞赤-裸裸的修长背影“傲然”离去,同时观赏到了王爷那对变成粉红色的“美丽”耳朵。
原来,王爷傲娇了!
朱紫揉着被摔疼的尾椎骨想。
夜晚降临。
屋里还是有点热。
朱紫找出琉璃灯罩罩在烛台上,然后拿出扇子对着赵贞扇动起来。
赵贞已经睡着了。
烛光下赵贞的长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了一片阴影,雕像般完美的五官在烛光下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畔。
虽然有睡前那惊悚一幕,朱紫还是觉得王爷生的好看。
朱紫看了一会儿,悄悄熄灭了帐子里的灯,从玉挂钩上取下纱帐放了下来。
她轻手轻脚拿了自己的铺盖铺在王爷床下的脚踏上,舒舒服服钻进了被窝,想想起码自己还能近看美男,偶尔还有看到美男裸体这种福利,倒也释然。
她很快也睡着了。
11、第十一章 明月夜有事发生
盛夏很快过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凉爽。
夜已经深了。
朱紫在灯下看了半天的书,一本词集都快翻完了,王爷还没有回来。
王爷最近回来得都比较早,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朱紫有点着急。她起身往窗外看了看,院子里月明星稀路径清晰。她又坐卧不安了一会儿,最后整了整衣衫,没打灯笼就走了出来。
内院的值事房里,轮班的静肃和静穆已经睡熟了,朱紫就没吵醒她们,直接出了内院门。
到了延禧居的外院门口,她向正在抹骨牌的几位值夜妈妈交代了一声,就自己出了延禧居的大门。
出门之后,她按照平日里的记忆,一直朝前走,走到了正院前面的大路就拐弯,然后沿着正院门前的大路向南走去。
南安王镇守一方,王府自然不小,但是因为王府只有一个未成亲的少年王爷,府里人口自然就有限,这样就显得王府实在是太大了,空荡荡的。再加上已经是深夜,朱紫走了很久,没碰到一个人,一路上只听到草虫鸣叫的声音,连点人声都没有。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刮得湖边的柳条不断飘拂,朱紫也感觉到些凉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由拢紧了褙子。
感觉走了很久,前面角门内门房的灯光隐约能够看到了,朱紫忙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她刚到门口,远远就看到了一连串的灯笼游龙一般蜿蜒而来,知道是王爷回来了,心里一喜,忙快步迎上前去。
赵贞的脸有点红,眼睛看着发亮。朱紫知道这是他喝过酒之后的样子。赵英赵勇一人提一个琉璃灯紧跟着他,后面还跟着一串挑着灯笼的侍卫。
朱紫忙上前行了个礼。
赵贞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吩咐跟着的赵英赵勇:“你们下去歇着吧,我自己回去!”
赵英赵勇和众侍卫齐声道了声“是”,行礼后对朱紫使了个眼色,把手里的琉璃灯往高处举了举。
他们这个小动作却被赵贞看到了,他一边转身一边摆了摆手:“月亮好,用不着!”
赵贞大踏步向前走去。
赵英赵勇只好带着一干侍卫离开了。
赵贞自顾自朝前走,他身高腿长的,步子迈得很大,大步流星的走得很快。朱紫忙小跑跟了上去。
朱紫跟在赵贞的身后,隐隐闻到了些酒香,知道赵贞有酒,她怕他乱发酒疯,默不作声亦步亦趋跟紧了。
赵贞步伐很轻快,走得虽然快,大概因为穿的是软底快靴,走路的时候一点足音都没有,只有他分花拂柳发出的些微声音。
这时候朱紫已经发现赵贞走的是小路了,她不敢叫住王爷,只能连跑带追拼命跟着。虽然夜凉如水,可是她还是追出了一身薄汗。
正在这时,前面赵贞突然停了下来,朱紫没提防,一头就撞了上去,她正要叫出声,赵贞迅疾捂住了她的嘴,长臂一伸,把她揽在了自己怀中。
朱紫下意识想挣扎,可是头上一股酒气扑了下来,她马上不敢动了――赵贞不醉的时候都是活阎王,醉了她更不敢招惹了。
朱紫静了下来,刚要挣扎着去看,赵贞的大手上移,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低声道:“别看!”
可是朱紫已经看到了。
她看到湖边的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两个人影压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在静夜里特别明显。
朱紫拨开赵贞的手,她不敢公然再看,于是睨了赵贞一眼。
她看赵贞,赵贞直直地看着前方。
朱紫知道因为宫里的贵妃娘娘让人对王爷围追堵截严防死守,看得实在是严,已满十八岁的赵贞还是童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荡漾。
她伸手轻轻拉了拉赵贞的手,低声道:“王爷,先回去吧!”
赵贞眼睛直直地看着,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赵贞一直揽着朱紫,太紧了有点难受,朱紫忙动了动,谁知道她一动,就感到身后的变化。朱紫这下子明白了,再也不敢乱动。
那边的男女已经结束了,男的把女的抱在怀里坐在大石头上,两人低声调笑着。
朱紫隐约听到女的说了一句什么,没听清楚;那个男的却高声笑道:“王爷年纪虽小,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假正经,你且看吧,他现在端着,早晚会.....朱紫那骚狐狸精,等他明白了女人的好处,你不就有机会了?现在急什么?王爷爱骑马,等我瞅个机会,让你在马房偶遇王爷一次,最好当场成就了好事!”
他在女的身上掏摸了一下,贱笑着说:“到时候我和王爷算不算兄弟?哈哈!”
那女的娇嗔一声,不知道呢喃了句什么。
朱紫一下子变得很紧张,一动也不敢动,可是她还是听出来了,那个女的是赤凤,男的是马房的管事赵全!
她忍着内心的悸动,低声提醒道:
“王爷,咱回去吧!”
赵贞好似如梦方醒,推开朱紫向前走去。
朱紫忙小步跟了上去。
朱紫安顿好赵贞睡下,正要离开,却听到赵贞叫了声“朱紫”,忙又走了过去。
床帐里的烛台还没有熄,照在躺在床上的赵贞脸上,朱紫觉得他的脸似乎还有一点红。刚才不是喝过解酒汤了么,怎么还是红?
她低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有点热,正要说话,却看到赵贞明亮得异乎寻常的眼睛。
赵贞盯着朱紫。
他浑身憋满了火气,烧得他浑身难受骨头发痒心里发烧。他素来嫌弃朱紫是个胖丫头,不是自己理想中的清秀佳人。可是现在在烛光下看去,只觉得朱紫又美又娇又软又嫩,只想抱在怀里。
至于抱在怀里做什么,他却笼统的没有概念。
朱紫的心开始狂跳,脸也开始发烧,火辣辣的。
她悄悄移开眼睛。
朱紫知道自己是被当做通房安排在赵贞房中的,可是赵贞一派不晓事的无知少年模样,一向只知道参详兵书舞刀弄枪,除了偶尔讽刺她几句踹她两脚之外,对她根本没什么兴趣。
没想到今晚会碰到那样的事情。
赵贞伸出长臂用力一拉,朱紫就不由自主倒在了他身上。
朱紫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赵贞抱着她一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赵贞年纪虽小却又高又壮,压得朱紫喘不过气来。她忙道:“王爷,那种事不是这样的,先下来再说!”
赵贞将信将疑地翻身下来,却很快地捞起朱紫抱在了怀中。
他的双臂钢铁一般,紧紧地箍住了她。
朱紫依旧喘不过来气,只好柔声道:
“王爷,奴婢教你,你先放开奴婢。”
赵贞放开了她,可是一双精致凤眼依旧亮晶晶地盯着她。
12、第十二章 反采摘流血漂橹
朱紫被他炽热的眼神看着,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快。
她很想姿态优美地淡定地缓缓地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和裙子,可是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发抖,最后勉强扯下了自己外面的衣服。
她鼓足勇气,看着烛光下俊美无俦的赵贞。
这个少年王爷是那样的俊美,那样的强壮,她怎能抗拒他的吸引?
可是,他注定不是她的。
自己对他的单恋是何等的可笑可怜。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朱紫看向赵贞的眼睛逐渐炽热起来,她想多看他一眼。
赵贞觉得朱紫是在发呆。
在这个时候发呆,实在是让赵贞很郁闷。
他看了看盯着自己却似乎在魂游天外的朱紫,眉头皱了皱,他有些急不可耐,飞快脱去了自己的衣服,把她抓了过来,摁在身下。
......
毕竟是第一次,赵贞心气再高、战斗力再强也很快偃旗息鼓了,他这才发现朱紫已经疼晕了过去。
赵贞略略检查了一下,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很快就发现朱紫只是晕过去而已,所以他很放松地把朱紫拨拉到了床里面,自己放松地躺在外边,只觉得浑身清凉爽快,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在张开呼吸,舒服极了。
过了一会儿,赵贞开始摆弄身边的朱紫――他对她实在是有些好奇的。
朱紫醒来的时候,赵贞早已不见影踪。
床帐紧闭,唯有床头散落的衣物和火烧般灼疼的身体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朱紫试着动了动,可是浑身像被重物碾压过,骨节一截截断裂,连动一下都是疼。
褥子上一滩血,湿湿的,挨着身子很难受。
朱紫身子往外移了点,拉高被子盖住自己。
虽然极力压抑,可是她的泪水依旧流了下来。
外院伺候的几个丫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昨夜王爷房里的动静简直是地动山摇,即使身在外院她们也感同身受啊!
鬼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们静静守在外面,没有人敢进来。
朱紫没有耍娇气的理由,忍着疼起了身。
早有三个小丫鬟端着盥洗用具侯在外面,另有一个妈妈端着一碗已经放凉的药汤走了进来。
看着这碗药汤,朱紫愣住了。
尽管醒来之后有失望,她还是把赵贞想得好一点,想着有了昨夜的之事,她和赵贞有了肌肤之亲,赵贞会对她有那么一丝怜惜。
谁知道,赵贞留给她的就是避子汤。
她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早就知道,皇家的血脉怎么会让一个下贱的丫头延续,可是知道归知道,理智归理智,她就是伤心赵贞的反应。
每次,他都是给她欢喜,然后再冷酷地掐灭。
这个妈妈觉得朱紫有些迟疑,以为她不愿意喝,忙端着碗走上去,一边麻利地把碗递给朱紫,一边低声道:“今天早上王爷亲自吩咐陶妈妈让熬的,朱姑娘别让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为难呐!”
朱紫一愣,没有说话,接过碗一饮而尽。
梳洗的时候,朱紫不由苦中作乐――看,献身之后待遇果然不同了,都有人侍候了。
傍晚的时候,天气凉快了下来,绿霞来找朱紫玩,两个人就去了花园散心。
王府规矩虽然严,但是消息传得还是很快。
路上碰到丫鬟婆子,小丫鬟们看着都很巴结的样子,婆子们也满脸是笑。
几个大丫鬟却都面无表情。
逛到凌霄亭的时候,朱紫和绿霞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绿霞看出了朱紫心情不好,靠近朱紫,小声问道:“朱紫,你没事吧?”
朱紫终于听到了一句抚慰,却是从绿霞这个女朋友这里听到的,顿时百感交集,几乎要落泪。
绿霞继续压低声音道:“你别觉得不好意思,管家张妈妈把你送进延禧居不就是为了这个?再说了,王爷房里就摆着你一个人,不就是想让你先做通房将来开脸当姨娘――”
朱紫又悔又疼,忙打断道:“哪里是做姨娘,还不是摆在房里的通房……”
朱紫的眼睛从昨天到今天彻底变成了水龙头,眼泪又流了出来,可是又不能说出为什么哭。她倒不在乎通房姨娘什么的,她是哭赵贞的无情和冷淡。
路是自己选的,会发生什么也早就知道,赵贞是个无情的人也不是不明白,可是,心里就是疼,就像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捏住了心脏,疼得老想哭。
绿霞搂着她,想给她力量:“你放心,有我呢!我帮你!”
两人正在说话,绿霞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仔细一听,是赤凤的声音,忙推了推朱紫。
她们俩站了起来,轻轻往赤凤所在之处走了几步。
原来赤凤正在骂一个小丫鬟呢:“贱不死的小蹄子,作死呢!以为自己爬上了主子的床就当了王妃成了娘娘?还不是依旧是个下贱胚子……”
听着赤凤指桑骂槐的话,朱紫气急却说不出话来。
绿霞忍耐不住,走出来大声道:“贱蹄子你是什么意思……”
绿霞伶牙俐齿反应又快,赤凤虽是厉害,可是依旧败下阵来。
吃过晚饭,赵贞这才回来。
昨夜在朱紫身上发泄几次之后,他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浑身都是精气,两眼亮的快要发光,于是,他在军营操练大伙一天。
傍晚回到别院,赵贞就听说留守在王府的赵雄说了白天花园里的吵骂。
赵贞本来昨夜就打算杀鸡给猴看整顿整顿府里了,正好有人巴巴送了上来。
夜晚的正院灯火通明,赵贞坐在正中,亲随侍卫雁翅排在两侧。
王府的丫鬟婆子和小厮管家们都被叫了出来,大气不敢出一声,静静站立着。
朱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地和绿霞站在一起。
赵贞一摆手,四个如狼似虎的侍卫走过去,把丫鬟婆子堆里的赤凤和小厮管家堆里的赵全拖了出来,摁在了地下。
赤凤和赵全正要求饶,早有人上前用胡桃塞住了嘴。
赵贞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沉声道:
“打!”
朱紫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冲出去,却因为全身战栗不敢动弹。她真的害怕。
她眼睁睁看到活人在自己眼前被活生生打死。
她想去求情,可是她不敢。
朱紫一直很胆小。
此时的她,手紧紧握成拳头,却不敢动弹。
赤凤和赵全,刚开始还挣扎,后来就不会动弹了。
让亲兵确定赤凤和赵全已经被打死之后,赵贞挺直身子坐在那里,缓缓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南安王府有南安王府的规矩。不该做的不要做,不该说的不要说,今日,赵全和赤凤这两个奴才就是例子!”
所有人哗啦一声都跪倒在地。
以前的朱紫很大胆,四下无人的时候甚至敢和赵贞开几句玩笑。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她本来觉得赵贞和自己最是亲近,可是赤凤和赵全的死,让她一下子恐惧起来。
她明白了,赵贞不光是赵贞,还是堂堂皇子,南安王爷。
13、第十三章 顺郎意再受风雨
遣散众人之后,赵贞没让人跟着,独自回了内院。
院子里只有朱紫在,静悄悄的,朱紫一直在屋里呆着,坐卧不宁的。看到赵贞回来,忙快步出去,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赵贞瞥了她一眼径自进了卧室。
朱紫早就熟不拘礼了,平时哪会对他如此恭敬?看来也给吓着了。
想到这里,赵贞又回头看了朱紫一眼,发现朱紫平素白里透红的脸有点发白,看来真是吓着了,心里有一种怪扭曲的满足感,声音却是冷冷的:“朱紫――”
朱紫正在紧张,听到王爷的声音,身子一抖,忙定了定神,看王爷站在那里,忙上前帮王爷脱衣服。
朱紫心中本来是带着恐惧的,可是帮赵贞脱去外面衣服的时候,因为距离太近,赵贞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她只觉得心跳加速浑身发软。她本来已经把帮赵贞脱衣服的活做的很熟练了,可是这次脱了半天,还是没有脱下来。
慌乱间朱紫抬起头,发现赵贞眼睛看着前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睫毛浓密纤长,衬得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眼深幽难测,嘴唇抿得紧紧的,他生得过于美貌,就是这心事重重满脸算计的样子,看上去却像个正赌气的孩子,令人不由自主的怜惜。
朱紫一向身处内室,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但也知道当今圣上龙马精神子嗣颇多,生为三子的赵贞,不上不下的,日子怕也不好过,比如那次猎场行刺事件,以前和往后这样的事件不知道还有多少。
想到这里,朱紫的心里不由得怜惜起来,微微踮起脚跟,伸手去揉赵贞的眉毛。
她轻轻揉了好几下,等到确定赵贞的眉毛舒展开了,又变成了原先好看的弯月形状,这才罢休。
赵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原本正在想着下个月回京的事情,被朱紫这么一骚扰,身体就脱离大脑,自作主张有了反应。
没见朱紫的时候,赵贞自有大事要考虑,自然不会想起朱紫。可是,一见到朱紫,闻到朱紫身上淡淡的气息,他马上就有了反应,快得令他自己都诧异。
他心里还是觉得自己不欣赏这种丰满高挑型的女人,可是身体却每每背叛了他,一见到朱紫就有反应。
他有些不耐烦,把朱紫的手拉了下来,却抱起朱紫就往床边走。
赵贞把朱紫扔在了床上,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立在床前想了片刻。
过了片刻,赵贞知道朱紫这个样子是确实不能再承受自己了。他压抑着自己,在朱紫身旁躺了下来,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朱紫一动也不敢动。
赵贞就在她旁边躺着,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朱紫看赵贞一动不动的,以为他睡着了,就悄悄伸手拉过薄被,想帮他盖一盖。
正在这时,赵贞突然掀开被子,起身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朱紫勉强坐了起来,拉条被子盖住了自己。
她看着赵贞的离开卧室,心里忽然明白过来,赵贞这是要找别的女人了。
是啊,自己不行,有大把的女人在等着呢!
朱紫心里作疼,鼻子发酸,眼泪又要出来了,她索性面朝里躺下了。
赵贞拿着一个小巧的木匣子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拉开了盖在朱紫身上的被子。
他打开匣子的盖子,就着烛光打量着匣子内的东西。
朱紫听到卧室的珠帘被掀起那一瞬间,心脏就开始剧跳,这时也坐了起来,好奇地看着赵贞:“里面是什么?”
“给你找的药!”赵贞言简意赅。
“什么药啊?”朱紫从床里爬了过来,凑近观看。
赵贞眼波流转,扫了她一眼,嘴角微翘垂下眼帘:“治红伤的药膏。”
朱紫快要晕了,谁那个地方受了伤会抹治红伤的药膏?
她用力并拢双腿:“这个不行!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了?!”赵贞跪在床边,攥住朱紫的两个细巧的脚踝把朱紫往自己这边拉。
朱紫都带了哭腔,一边抗拒一边恳求:“王爷,这个是治刀伤的,真的不能往那里涂抹!”
赵贞猫逗鼠似地逗朱紫,作势非要给朱紫涂治红伤的药膏,害得朱紫最后都哭了起来:“王爷,真的不行,会疼的!真的不行!”
赵贞俊俏的脸一本正经,嘴里却道:“会疼?有多疼?”
朱紫怕极了,偏偏两个脚踝被赵贞攥着分开了。
赵贞逗弄了半天,终于玩够了,这才放开了朱紫。他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玉盒子,打开盖子,盯着她,:“这个药呢?”
朱紫远远一看,玉盒子里装着浅绿的半透明膏体,闻起来有一股中药味道,她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拉过被子裹住自己,伸手来要药膏。
赵贞一把拉过她:“我来帮你涂!”
两个人又拉扯了一会儿,最后朱紫斗不过赵贞,只好乖乖听话。
赵贞这会儿却老实了下来,起身拿香胰子仔细清洁了手指,这才过来帮朱紫上药。
14、第二部
这个月的月钱该发了,朱紫主动向静怡提出自己去领整个延禧居的月钱。每个月发月钱的时候,朱紫总是很勤快。
领了月钱回来,朱紫很高兴。
朱紫自从被张妈妈宣布进王爷内院侍候之后,月银都是按通房的月例给的,朱紫这大半年来每个月的月银都是五两银子,在延禧居除了陶妈妈,可是属她的月钱最高。
每个月领月银的时候都是朱紫最开心的时候。
回到延禧居她自己的那个小偏房,朱紫关上房门把以前积攒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放在炕上,细细赏鉴把玩了一回,心里美滋滋的。
高尚书府发的月钱都是一两一个的小银锞子,很精致很玲珑;南安王府发的月钱是五两一个的小元宝,看上去很耀眼。
把玩着银子,朱紫想起了前世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大概意思是“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朱紫现在没有爱,可是有银子,有健康,这也不错!
前世对于朱紫来说,好像已经成了一场梦,她能记住的东西真的不多,除了一些印象特别深刻的。
美过之后,朱紫开始动脑筋,她准备把这些银子全都捎回家去,可是又没有合适的办法,也没有合适的人。
南安王府的规矩太大,除非主子同意,她们这些卖死契的丫鬟们根本出不去。男仆不当班的话倒是可以出去,可是没人敢来招惹王爷的通房,所以王府里朱紫只和一个男子熟悉。
偏偏这个男子又是南安王爷赵,借给朱紫十个胆她也不敢向赵贞提出“王爷,我有点银子,你帮我万里迢迢捎回去吧”,除非她不想活了。
朱紫从来不敢忘了配了庄客在庄子里做活的粉蕊和被活活打死的赤凤赵全,从来不敢忘了赵贞的规矩。
南安王爷一向认为,主就是主,奴就是奴,规矩就是规矩。人人都守规矩,都守本分,方是天下太平。
想到这里,朱紫有些黯然:古代是那么好混的么?风生水起自由自在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么?
她只是个普通平凡的老实丫头啊!
捎银子的办法虽然没想出来,未免令人不愉快,可是想到自己手里已经攒够了五十两银子,朱紫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王爷要回京的消息朱紫是从陶干妈那里知道的。
朱紫空闲了下来,就去陶妈妈那里去玩。
她一进去,就看见陶妈妈正坐在炕上缝制衣物。
朱紫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陶妈妈一见她过来也很高兴,拿出一挂棉线说:“朱紫,来帮我缠线!”
朱紫笑着答应了,她把屁股移了移,面对着陶妈妈坐了下来,伸出双手,用双手撑起棉线圈。
她转动双手,陶妈妈开始缠线团。
朱紫边忙边问:“干妈,现在刚入秋你就要缝制棉衣了?”
陶妈妈麻利地缠着线:“是给贵哥儿做的新棉衣,他不是要随着王爷去金京么!”陶妈妈的独生子赵贵一直在王爷外书房侍候,专门负责收发王府的来往信件。
“王爷要去金京?我怎么不知道啊?”
“府里大概都还不知道呢,是贵哥儿上次回来说的,还说要到明年春天才回来呢!金京那边冬天太冷,我给他新制两套棉衣。”
朱紫低着头,双腕机械地摆动着,没有说话。
“你也得预先制几件棉衣了,说不定王爷会带着你过去的,”陶妈妈看了看朱紫身上洗得颜色都有些暗淡的王府配发的丫鬟衣裙,“你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旧了,该做几件新的了!”
朱紫笑笑,没吭声。
她正好凑够五十两银子预备捎回家去,余下的那几钱银子根本不够做一件好一点的衣裙,再说了,那几钱银子还得留着预备突发事件呢!
因为要攒银子往家里捎,所以她很少自己花银子增添衣裙什么的。
在高尚书府的时候,尚书府里里外外给她做了好几身四季衣裙,虽然都是她不是特别喜欢的浅紫色的,不过料子都还不错,有的式样过时了她稍微一改,都还能穿,虽然洗得有些旧了。
到了王府之后,又开始给她配发三等丫鬟的统一衣裙,也是四季衣服都有的;后来做了通房,又开始给她配发一等丫鬟的衣裙,虽然只发了春装、夏装和秋装三套,但是料子好多了,式样也挺新。
朱紫正想着心事,忽然灵机一现,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她忙问陶妈妈:“干妈,能不能请贵哥儿帮我个忙?”
陶妈妈缠好了线团,放在一边:“什么忙啊?”
“我这几年把月钱都攒了下来,想让贵哥帮我捎给我爹娘!”朱紫越说越兴奋,“我老家独县在金京北边大概八百多里的地方,骑马的话几天就赶到了!贵哥跟着王爷到了金京,到时候派个人去就行!”
朱紫兴奋地看着陶妈妈,因为好不容易有了一线希望,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出,我出五两银子的盘缠!”
陶妈妈怔了怔,看朱紫这样激动,伸手在她身上轻拍了一下:“你这丫头,你有多少银子呐,敢说出五两银子的盘缠!”
朱紫一脸骄傲的笑:“我总共攒了五十两银子,扣下五两做盘缠,还能给家里捎去四十五两!”
在这个时代,四两银子都能买个小丫鬟了,朱紫自己生的美也才被奶奶卖了二十两银子,四十五两银子对朱紫家来说,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陶妈妈算了算,一方面觉得如果光凭月钱的话,朱紫还真算挺能攒的;可是如果加上朱紫王爷通房这个身份,这几年才攒五十两可真不算多!
算完帐,陶妈妈方问道:“你家里是不是急着用钱?”
朱紫用力点了点头:“嗯。很急,太急了!”
朱紫这段时间盘算来盘算去,小姑姑朱四美和她年龄差不多,只比她小一点,已经满十五岁了,该到出嫁的时候了,再不把银子送过去,怕是妹妹朱碧要被黑心的奶奶给卖了!
陶妈妈不爱说话,但是心里还是很有主意的,她想了想,替朱紫出个主意道:“要捎银子何必要等到了金京再去送,再加上你家那么急着用银子?你既然愿意出五两盘缠,那现在就可以让贵哥儿找个稳妥的人把银子直接送到独县去!”
朱紫一听大喜,忙问道:“怎样才能找到贵哥儿?”
“我捎信让他今天傍黑去外院门口等着你吧!”
朱紫乐得直点头。
她没想到烦恼自己这么长时间的事情这么快就要解决了,开心极了,扒拉着陶妈妈的胳膊直蹭:“我再写一封信捎回去!”想了想又说:“我给我娘我爹做了几双鞋也捎过去好了!”
陶妈妈看着她欢喜得语无伦次的样子,也觉得怜惜怜爱,想了想道:“我家里有两匹白绸和一幅大红缎子,颜色都太鲜亮了,我不能穿,一直白放着。明日你见贵哥儿的时候我让他带给你。快中秋了,天气也来越冷,白绸你做件夹衣,再做件薄袄,剩下的料子还够做一套中衣;红缎子做条裙子穿吧!”
朱紫一听,怔住了。
陶妈妈爱怜地把她脸畔垂下来的头发夹回耳后,然后才道:“这俩料子颜色真是太鲜亮,我如今老了也不能穿,给你正好!你呢,以后开脸做了姨娘,就不能穿大红了,趁现在还能穿,做个大红的四幅裙,裙角绣上蝴蝶扑花,一定好看!”
朱紫看着她,眼睛有些酸涩。自从离开爹娘之后,从来没有人主动关心过她,主动替她考虑,她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不过如此,利益相关方虚以委蛇,都带着一副面具。每当夜深时分,想到自己独自一人在这冰冷的世间挣扎着活下去,她常常会偷着流泪。
没想到陶妈妈对她这样好。
她胡乱揉了揉眼睛,把头埋进了陶妈妈怀里。
陶妈妈摸着朱紫乌黑油亮的头发,心里也是发愁。
朱紫过几天就是虚岁十六岁整生日了,可还梳着小丫头梳的双丫髻,头上连根像样的钗子也没有。王爷也不知道选个时间给她开脸。
看看朱紫身上洗得有些褪色的衣裙,陶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堂堂南安王爷的通房穿着这样旧的衣服,到别处都成了笑话。她也在京里呆过,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就不用说了,就连通房丫头也是日日家常一套衣服见人一套衣服的,头上更是珠翠满头。
王爷刚买的一匹乌云踏雪马都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偏偏对自己的房里人一文钱也不肯花。
王爷年纪小,又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为人又严峻,没人敢在他面前乱说话。自己虽然知道不妥,可也只敢暗地里着急。
看来,朱紫根本都没被王爷放在眼里。
唉,朱紫也是太老实了。
朱紫满怀心事往回走。
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她是在王爷房里,王爷的房间随便找个笔都很值钱,可是无论什么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有专门的妈妈一个月来盘查一次,少了个什么都要闹得鸡飞狗跳。朱紫生怕丢个什么东西自己得拿命去填,哪里敢动东动西?
朱紫正是花朵般的时候,如何不爱打扮?看见人家穿漂亮出彩的衣裙,戴金银佩宝石她也羡慕,可是,她能只为自己活着吗?她还有家人呢,亲爱的爹娘,可爱的妹妹,还有不知道是小弟还是小妹的小宝宝。
再说了,她能开口问王爷要银子要衣服要首饰么?
难道陪王爷睡一觉之后,张口就要“王爷,赏给奴婢点银子花花吧”?
她也有自尊!
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王爷是她的主子,不是她的汉子。
想到这里,朱紫甩了甩头,不再乱想了。
15、第十六章 装酣醉王爷取经
圣旨已经下了,命赵贞率领十万禁军开拔回京,班师回朝;剩下的十万南疆戍兵原地休整,戍卫南疆,时刻待命。这十几日赵贞都在整顿军队,为大军开拔做准备,同时安顿好他的嫡系军队南疆戍兵。
整整忙乱了十几日,事情终于停当了,赵贞表面上冷静自持,实际上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不打算听从母妃和外家高尚书府的安排去争抢皇位,但是自保的本钱一定要有,这十万南疆戍兵就是他自保的资本,所以一定得经心。
赵贞早命人包了润阳城里最大的酒楼福满园,军事会议开完之后,大伙儿甲胄未换就驰马而去。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战场上野惯了的将领们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王爷举杯祝酒,将领们整齐起立举杯感谢;王爷勉励大家“大伙儿辛苦了”,将领们齐声高呼“为朝廷效力为王爷尽心”。
赵贞看气氛有点板滞,就向宣武都尉周琅使了个眼色。
周琅年仅三十做到从四品宣武都尉,除了家世好之外,当然本人也是个人精了。接收到王爷的信号之后,他马上端着杯酒站立了起来,巴拉巴拉巴拉,先称颂陛下伟绩,再赞美王爷军功,最后夸耀同袍勇猛杀敌,这才开口敬酒:“王爷,末将敬你一杯!”
周琅敬酒之后,将领们这才如梦方醒,也开始活动起来。刚开始还是陆陆续续敬酒说吉祥话奉承话,后来就一窝蜂上来,给王爷敬酒,还互相敬酒。
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酒至酣畅,将军们大部分已经喝得晕晕乎乎。赵贞表面上被敬了不少酒,其实从头到尾只端着那一个酒杯,喝得不算多,只能算是微醺。
将军们开始随性起来,有的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被赵贞命随从送回去了;有的互相表明心迹,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有的沉默不言,捏着酒杯默默无语;有的几个凑在一起聊女人比床-技,夸耀自己多受美女欢迎……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赵贞坐在主桌主位,旁边一左一右坐的两个年轻将领,两人这时不顾桌子上杯盘狼藉,趴在长桌之上近距离指手画脚亲密交流。
南安王爷赵贞假装喝醉,右手支头装睡,饶有兴致地倾听(偷听)着。
这两个将军有一个共同特征――家里女人特别多。所以此时交流的话题离不了女人。
赵贞左边这个叫冯瑜,已经做到了从五品飞骑尉。他二十多岁年纪,只是长相和名字严重不符,生得五大三粗,家里有一妻四妾七个通房。
右边的这位同样高大健壮,名字很直白,就叫韩大富,正七品的忠勇校尉。职位不高,可是京城家中一妻两妾五通房,在润阳还置办了两处外室。
刚开始,冯瑜和韩大富扳着指头在比谁的女人更多。
这两个人都是赵贞难以理解望尘莫及的――这么多女人,夜夜换着来弄,居然不嫌不卫生,居然不烦女人间的争斗,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所以他很佩服。
赵贞从小生在宫廷,知道女人多未必是好事,想想他父皇,有名在册的皇子有三十几个,活下来的只有十几个,还不算那些胎死腹中的。他能顺利长大离开皇宫,这得归功于他母妃超强的战斗力。
此时,冯瑜和韩大富正在交流一个话题――如何让女人离不了自己。
冯瑜喝得晕乎,一口咬定:“床上技术很重要!”
韩大富高声发表意见:“男人要解风情!”
两人居然争辩起来。
冯瑜说男人床技好女人才喜欢,平时多研究研究淫-书春-宫图,提高床上技术水平。技术高明了女人自会哭着喊着扑过来;技术不高,女人越多,绿帽子越会一顶又一顶免费赠送。
韩大富则说男人要解风情,时不时买点礼物,譬如丝绸啦,首饰啦,胭脂水粉啦,甚至直接送上银票,给女人制造个惊喜,女人保准乖乖投怀送抱主动送上门。
作为主帅,南安王爷赵贞一向善于学习,善于总结,善于吸取下面将领们思想中的精华。最后,对冯瑜和韩大富的观点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之后,他居然有点小小的惭愧,因为他既没有好好学过床上技术,也没有想起来给过朱紫银子,更不用说特地去买丝绸首饰胭脂水粉了。
赵贞惭愧之余,把赵英赵勇叫了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最后酒席散了之后,赵贞前呼后拥骑马在前,赵英赵勇压车在后――车里放着一摞摞的丝绸细绢薄纱,大大小小的首饰盒子,还有几本冯瑜冯飞骑尉推荐的春-宫图册。
朱紫回房写好了书信,又整理好要捎的银子和衣服之后,就去找正院找绿霞了。
她把能捎银子回独县老家的事情告诉了绿霞,问绿霞要不要一起捎过去。
谁知道绿霞对此嗤之以鼻:“什么亲爹?有后爹就有后娘!当初卖我的时候就已经恩断义绝两不相干了,我才不给他们捎银子呢,有银子我自己吃了穿了戴了,便宜我自己!”
绿霞干脆去找正院的大丫头告了假,带着朱紫到她房里聊天。
她端出来一盘水果,里面有苹果、梨和石榴:“知道你在王爷房里,啥稀罕东西都见过,不过这是我的心意,你一定得吃!”
朱紫笑着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两人歪在炕上聊闲天。说了一会儿八卦之后,绿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跳起来取了自己的梳妆匣过来让朱紫看:“静心姐姐上月请到了一天假回家探亲,替我捎了这两个玩意儿,你看看吧!”
绿霞说的那两件首饰,一个是白玉凤形簪,一个是镶宝凤蝶鎏金银簪。朱紫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简直是爱不释手。绿霞看她喜欢,就道:“我帮你插到头发上看看!”
朱紫坐在凳子上,绿霞解了她的丫髻,先帮她梳通长发,然后挽了一个螺髻,把那根白玉凤形簪插了进去固定住,这才把镜子递给朱紫。
朱紫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觉得螺髻又简便又爽利,看着也好看,心里挺喜欢。
她这几年没买过首饰,手里那几件银簪银钗还是在高尚书府的时候配发的。
绿霞一向大方,看她确实喜欢,就说:“那我借给你戴几天吧,我戴那根镶宝银簪!”
俩人又开始研究那根镶宝凤蝶鎏金银簪上的宝石是不是真的宝石。俩人都不懂,最后也说不出真宝石和假宝石的区别。朱紫想了想才说:“我摸过王爷冠上的真宝石,好像是凉阴阴的!”
绿霞忙去摸簪子上镶的那一小块宝石,最后也没摸出什么。不过两人心里都明白,五两银子大概是买不到真正的宝石的,只不过闹着玩罢了。
回到内院,朱紫用布把那四十五两银子又包又裹弄了好几层,把余下的五两银子拿在手里,天一擦黑朱紫就拿着银包书信等在了外院门口。
天已经黑了,可是赵贵还是没有过来。朱紫想着已经和陶妈妈约好了,也不敢离开,怕错过赵贵,只好站在那里死等。
看守院门的婆子看她着急,让小厮给她搬了一个椅子先坐下了。
点灯之后,朱紫才看到赵贵夹着一个包袱急冲冲来了。
赵贵名字虽俗,其实也才十七岁,生的很是清俊。正因为生得俊,在王爷面前不如赵英赵勇和赵雄那样有脸,不过也是得用的小厮。
朱紫一看他过来,忙跳了起来,寒暄一下之后就拿出银包和包袱递给赵贵:“贵哥儿,这是四十五两银子,这是给我爹娘做的几双鞋!”
赵贵早从母亲那里知道实情了,也不废话,接过了银包和包袱。
朱紫又拿出封好的书信,指着信封说道:“地址都在信封上写着呢!”
朱紫把那五两碎银子递给赵贵:“这是五两碎银子,给捎银子的人做盘缠吧!”
赵贵忙说不要,朱紫非要给,两人正在推让,朱紫忽然觉得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她慢慢回头。
外院门正对着的甬路上,一身甲胄的赵贞正背着手站在那里,深幽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这边。
朱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和赵贵的手及被他们推让的银子。
朱紫脸色骤变,心脏剧跳。她知道王爷恐怕是误会她和赵贵了,当务之急是向王爷解释,解开误会,别让赵贵受了牵连。
这时外门门口值班的婆子和小厮纷纷向王爷行礼,朱紫忙随着众人一起给王爷行礼:“见过王爷!”
赵贞不再看她,径直走进了外院大门。
后面跟着的赵英赵勇给赵贵使了个眼色。他俩一个捧着一摞摞衣料,一个提着一串首饰盒子脂粉匣子也跟着进去了。
赵贵刚要安慰朱紫,朱紫就把银包、包袱和碎银子全都交到了他手中,道:“贵哥儿,没事,你先帮我把东西捎到独县,其它我来处理!你放心!”
她安慰了赵贵一下,就大步往内院走去。
16、第十七章 生嫌疑二静趁隙
延禧居外院满植松柏,院中间甬道的两侧早已升起了灯笼,看上去灯火通明,可是只有甬路是清晰的,其它地方都掩映在松柏的阴影里,就像此刻朱紫的心情。
朱紫输人不输场子,虽然心里忧心似焚,可是仍然竭力保持着大金朝淑女的生莲小步――头抬得高高的,胸脯挺起来,眼睛平视前方,脚步跨得不大不小――她在高尚书府受了两年贵族礼仪训练,没想到此时用了出来。
朱紫外面虚张声势,心中却是苦不堪言。
她一方面有点自己都觉得怪异的甜蜜感――嘿嘿,王爷因为我吃醋了――这是感性的一面,另一方面她不由自主浑身发抖――她想起赤凤和赵全的下场,心里涌起恐惧,害怕会因为自己,连累陶妈妈赵贵母子――这是理性的一面。
朱紫就在这样的天人交战中走进了内院。
进内院门的时候,朱紫碰到了空手出来的赵英赵勇。
赵英赵勇从小贴身服侍南安王爷,自然熟悉王爷的性格。碍于王爷超强无敌的醋意,他们没事从来不敢和朱紫多说话,没想到赵贵这家伙倒是胆大。
在经过朱紫时,赵勇用只有朱紫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说:“王爷在正堂正怄气呢!”
朱紫低声道:“谢谢!”
内院里一片寂静。
只有正堂里透出光亮。
朱紫进了正堂。
正堂里只有一根点着的烛台,正放在堂屋正中的紫檀雕螭案上,案旁的楠木椅上坐着一个人,烛光随风摇曳,在他俊美的脸上打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凭空有一种阴森寒冷的感觉。
朱紫深深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怎么看怎么好看。不过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她马上跪了下来行了一个跪礼,然后直起身子,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赵贞:“王爷,奴婢担心独县的家里,把月钱攒了下来,通过陶妈妈托赵贵找了个人,往奴婢老家捎银子和书信。”
赵贞压抑住内心的怒火,身子前倾,凤眼微眯,长长的睫毛铺撒下来,使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托他捎找人捎银子捎信?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朱紫抬起头看着他,向前膝行几步,哀求道:“王爷误会了,陶妈妈是奴婢干妈,我――”
赵贞看着她,又想起了冯瑜和韩大富的话,自己技术不好,又不解风情,对朱紫又不体贴,自然是要被奉送绿帽子一顶的,想到朱紫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血管就开始发涨。
赵贞盯着朱紫,从小时的克己训练,没令他成为洵洵君子,却使他变成伪君子――他怒火愈炽,声音却愈是平缓――此时他已经在暴走边缘了,声音却愈发温柔和气:“朱紫,赵贵还没有媳妇,我把你赏给他好了!”
朱紫闻言,身子一软,马上瘫了下去。她知道赵贞越生气声音就越平静,他平时又是说一不二的,这句话怕是要当真!
她抬起头,努力看着他。
她想说话,想申辩,想哭诉,可是,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捏住了,她挺直脊背跪在那里,大眼睛里漾满水雾,努力盯着掩映在烛光下的赵贞的眼睛:
你是我前世今生第一个男人,唯一的一个男人。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只敢在心里把你当做我的男人,只敢在心里偷偷喜欢你。可是,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奴婢,一个可以随意赏人的玩意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紫的眼睛模糊了,看不到眼前的赵贞。可她依旧努力睁着眼睛挺直脊背看着他:“奴婢,谢王爷恩典!”
她的话掷地有声,可她的泪同时夺眶而出。
朱紫磕下头去。
看到朱紫夺眶而出的眼泪,赵贞一阵烦躁,起身就往外走,在走过朱紫身边时,他停下来看着她:“明天本王就让赵贵过来把你领走!”
说完,他自己气得半死,惯性地抬起脚打算踹朱紫一下,又硬生生停了下来――朱紫怎能经得起他盛怒下的一脚?
赵贞心念一转,一脚踹到了朱紫左边的紫檀小几上,顿时“咣当”一声,小几翻倒在地,上面的一摞摞丝绸夹杂着几个首饰盒子落在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赵贞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临出门还大力摔上了门。
朱紫终于放松了脊背,身子软瘫了下来,她扑进满地的丝绸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流言在什么时候都是速度最快的。
全延禧居的丫鬟婆子都知道朱紫和王爷书房的小厮赵贵拉拉扯扯,被王爷撞见了。
这个消息令有些人拍手称快――她们早就看不惯朱紫霸占着王爷不放了;也有一些人的反应要复杂一点,这里就不再一一赘述了。
大家统一的观点就是――朱紫要倒霉了。
延禧居外院的几个丫头,以静怡为主,都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她们在外院忙忙碌碌,隔一会儿就借故经过内院门,状似无意地窥探一下。可是内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多久,朱紫就起来了,还是像往常一样出来要水洗漱。
该班的静怡静穆忙打量了一下,发现朱紫发髻一丝不乱衣裙也很整洁,就是红肿的眼皮和暗淡的嘴唇出卖了她,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静怡一边指挥着小丫头们准备王爷的盥洗用具,一边笑着问朱紫:“朱姑娘,王爷是在卧室梳洗,还是在正堂梳洗?”
朱紫一脸平静:“王爷在内书房呢,到内书房梳洗罢!”
“让静穆带着人去内书房吧,”她回头对静怡说,“让小厨房还是准备绿豆粥和素包子就行了!”
说完,朱紫自顾自离开了。
静怡和静穆相视一眼。
静穆发现静怡发髻上插了一朵簪珠花,脸上刻意装扮过了,粉雕玉琢似的,身上穿着簇新没上过身的浅粉色绣水红山茶花的夹衣,白色百褶裙,看上去比平时多了不少风韵。
静怡发现静穆发上香喷喷的,新抹了不少很贵的茉莉油,白生生的小脸上抹了一层细粉,小小的嘴唇上涂了胭脂,比平日里要艳丽几分。
她们的眼神一撞,倏忽闪开。
都知道朱紫和王爷有了嫌隙,今日可是难得的机会,不好好利用才是傻瓜呢!
静穆用手理了理刘海,转身吩咐几个捧着盥洗用具的小丫鬟:“跟着我到内书房去!”
“王爷,该梳洗了。”站在内书房门外,静穆柔声道。
“进来吧!”王爷的声音似乎有点暗哑,不像平时。
静穆向后面的小丫鬟打了个手势,让小丫鬟去推门。
内书房的门一推就开,小丫鬟看了看,见没什么事情,弯腰退了下去。
静穆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
王爷正双手枕头躺在书案旁边的长榻上,眼睛看着上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甲胄也未解去,只有金色的兜鍪被放在了书案上。
“王爷,”静穆娉娉袅袅上前,福了一福,“现在梳洗么?”
赵贞双手一撑,从榻上坐了起来。
静穆迅疾扫了一眼,发现王爷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倒也没别的异样。
侍候赵贞盥洗之后,静穆忙问:“王爷,要不要奴婢侍候您更衣?”
赵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甲胄,漠然道:“好。”
回到正堂,赵贞看了看地上,发现昨晚被自己踢倒在地的丝绸首饰匣什么的都归回了原位,整整齐齐摆放在紫檀小几上。
他回到卧室,发现一切都和平时一样,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只是联珠帐高高挂起,床上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上面放着一叠衣服。赵贞上前一看,原来是自己今天要穿的衣物,朱紫按照从中衣亵裤一直到常服的顺序从上到下摆放着,旁边摆着自己家常戴的玉冠。
他愣了愣神,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静穆看王爷站在那里不说话,忙道:“王爷,现在更衣吧!”
赵贞挥了挥手:“你且出去,我自己换!”
静穆悄无声息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在院子里,她碰到了静怡,发现一会儿工夫静怡已经换了一身色彩鲜亮的衣裙,还在发髻旁簪了一串小米粒般的桂花,闻来香气袭人。
17、第十八章 整行李朱紫留情
看着静穆出来,静怡心里一喜,容光焕发地指挥着小丫鬟摆桌子端早餐。
小丫鬟们把早餐端了上来,摆在了正堂的桌子上。
静怡看一切停当,挥手让小丫鬟们都出去了,她自己走到卧室门外,恭声道:“王爷,要不要奴婢帮忙?”
“不用了!”
话音刚落,赵贞已经走了出来。
静怡窥了一眼,发现王爷神色平静,面无表情,头上换了家常戴的玉冠,身上也穿了一套家常穿的半新不旧的白色常服,看上去很舒适放松的样子,忙上前行了个礼,引着王爷往餐桌边走去。
赵贞坐在餐桌前,看了看,没有一点食欲,又闻到旁边布菜的静怡身上传来的浓郁桂花香气,心情更加不好,顿了顿,才道:“我自己吃,你先出去吧!”
静怡看了王爷一眼,垂眸躬身道:“是。”慢慢退了下去。
赵贞到底没吃早饭。
他今日还要见很重要的客人,容不得再耽搁了,在房里看着饭菜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起身去了外书房。
他要见的重要客人就是北静王府的长史孙少海。
这位长史官昨天就派人递了帖子,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正等在候见室里。
他向窗外望去,远远的就看到南安王爷带着两个随从过来了,身上没有穿亲王礼服,而是穿了一件很家常的白袍,虽然俊美的脸上没什么笑意,可是看着就觉得很是亲切。
赵贞一路不急不缓地走来,心里在考虑着怎么措辞。
北静王赵正是德妃韩氏所出,在圣上存活下来的皇子中排行第二,也是十二岁封王,被封为静王,因封地在北疆,所以被称为北静王。不过他一向深受父皇宠爱,虽然有了封地,可是被皇上特许仍旧住在金京,是横亘在太子心中的一根常常刺心的大刺。
怎样处理和他的关系,是赵贞常常考虑的一件事――既不能太近,近了不光太子不满,父皇也会生疑;又不能太远,太远了万一将来发生变故,彼此不好相见。
他的这位二皇兄赵正,全天下都知道他野心勃勃,倒也不用掩饰。
赵正一直致力于拉拢手握兵权的赵贞,意图对抗他们的大哥,也就是当朝皇太子赵毓。北静王府的长史官这次过来,不但带来了赵正的书信,还送来了大批礼物和四位苏州绝色美人。
赵贞只是接过书信看了看,其它事物礼单什么的都交给外管家赵清去处理了。赵清正是内管家张妈妈的丈夫,夫妻两人一商量,把礼物造册入库,四位苏州美人儿连带着各自的侍女就送到了王爷的内院好了。
看完书信,他让赵贵宣了北静王府的长史官进来。
长史官一进来,先沉声请安:“见过王爷!”
赵贞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迟疑地叫了一声“二哥”。
装扮成长史官的赵正行完礼站起身,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和赵贞有些相似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三弟,二哥来看你了!”
朱紫躺在炕上哭了半夜,想了一夜。
她原本还挺乐天知命地想着,即使将来年老珠黄了也还跟着王爷,不受宠了也无所谓,只要能够离他近一点能够看到他就好。
谁知道结束竟然来得这么快。
她还不满十六岁,幸福就已经结束了。
也许将来会遇见好的人,可是她怎能忘记赵贞?这是她第一个男人,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啊!
思来想去,她对陶妈妈和赵贵也很内疚。陶妈妈对自己那样好,可自己真的是要坑害了他们母子了。娶了主子收用过的女人,赵贵怎么会还受到重用?
思来想去,实在睡不着,她点起蜡烛开始收拾行李。她的东西实在不多,一个包袱就装完了。收拾完行李,熄灭了蜡烛,她坐在炕边,看着窗外挂在绿竹梢头的一弯月牙,眼泪又流了出来――再过八天就是她十六岁生日了!
朱紫还是睡不着,她想着王爷不在正堂和卧室,自己就收拾正堂和卧室去。
收拾完正堂的满屋狼藉,朱紫又到了赵贞的卧室。
赵贞的卧室是相当男性化的,屋子很大,没有什么华丽繁复的摆设,只在墙上挂了一把宝剑,书案上简单的笔墨纸砚。唯一显得华丽的地方就是床上的联珠帐,这还是朱紫在内院库房里看到的,觉得这么好看却在库房里白放着,就用联珠帐换下了原来的白色帷帐。
朱紫把卧室打扫收拾了一通,又开始整理王爷的衣服。
赵贞的外服分为三类,一类是亲王礼服,一类是见客常服,一类是在在内院穿的家常袍衫。
衣服本来收得整整齐齐的,朱紫又整理了一遍。
整理完衣服,她又把赵贞要换的衣服找齐,按顺序叠好放在了床上。
叠好衣服之后,朱紫呆呆坐在床边,拿起那叠衣服最上面的赵贞的中衣和亵裤,抱在了怀里。过了半日,方怔怔地放了下来。她本来想拿走赵贞的一套中衣留个念想,转念一想,万一出门时张妈妈要搜身,被当众搜出来的话那岂不是要丢脸?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这时候外面天色微明,远远传来一声鸡叫,紧接着远处的鸡鸣声开始此起彼伏。不知道是第几次鸡叫了。
凌晨的空气分外清冷,朱紫没穿褙子,觉得浑身都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低着头,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小偏房。
朱紫独自呆在小偏房里,伤心了半日,早已无泪可流,默默地想着法子。突然,一阵喧哗打破了静谧,朱紫定了定神,欲待不出去,却听到了张妈妈叫自己的声音。
朱紫想着张妈妈是来带自己出去的,从炕上坐了起来,平静了一下心绪,起身拿了一件夹衣穿上,又整理了一下,这才迎了出去。到了外面,只见张妈妈昂首阔步走在最前边,后面还跟着几个妈妈和小丫鬟。进院子之后,张妈妈脚步不停,带着这群人把整个院子看了一遍,这才对朱紫说:“北静王府送给王爷几个女孩子,下午就到,我先来看看房子!”
原来不是带自己出去的,大概是王爷还没告诉张妈妈罢。朱紫心里先是庆幸了一下,接着想到静怡说过的那四位苏州美人儿,心里还是恸了一下,忙垂下眼帘做洗耳恭听状。
张妈妈早就把房子看仔细了,这时候就站在院子东边的树荫下开始指点江山分派任务:“两间东厢房收拾出来,再把两间西厢房收拾出来,四间足够了。她们带来的小丫头平常跟着她们住好了,王爷进谁的房,就让谁的丫头和朱紫睡一个屋!”
那些妈妈丫鬟忙答应了一声,很快散开收拾屋子去了。
张妈妈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朱紫似的,脸上带着笑看了她一眼,温言道:“朱紫啊,以后内院王爷的人会越来越多,你住在王爷房间侍候就不太方便了,这样吧――”
她蹙眉想了一下,指着东北角放杂物的小房间说:“你住那间屋子吧,挨着王爷的卧室,将来别人进去伺候王爷,你守在那里也方便进去收拾!”
朱紫一听这话,感到万分屈辱,不过还是垂首行礼:“谢谢妈妈关照!不过,奴婢已经搬到了东南角的小偏房……”
张妈妈抬头看了看东南角的小偏房,距离王爷房间似乎更远,她也就不说话了。
宫里娘娘本来是让选一个好看又老实的姑娘给王爷当通房的,没想到这个朱紫好看倒是怪好看,平时做什么都很低调,衣饰打扮也很朴素,就是心地不好,一点都不老实,撺掇王爷把同来的三个女孩子一个打一顿撵到了庄子里,一个乱杖打死,剩下的那个还晾在正院里。昨日又被王爷撞见同赵贵拉拉扯扯……想到这里,张妈妈看看朱紫,发现她虽然发髻整齐衣裙整洁,可是眼皮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想必是在王爷面前哭鼻子撕闹了,心里更是不喜。
人多力量大,再说又是张妈妈亲自吩咐下来的,还没到中午,四个房间就收拾好了。
外面人都散去了,整个内院只剩下朱紫,她依旧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这个房间很小,只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箱笼就没什么空间了。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那丛青竹,朱紫又开始发呆。
下午的时候,张妈妈带着四位美人和她们各自的小丫头搬了进来。
四位美人分别叫明月、寒星、玉莲、秋桐。
朱紫已经平静了下来,含笑迎了进来,倒不多话。
她看着这四位美人,心里暗暗评点着。
四位美人真的都是绝色,而且各有擅场。明月肤白如玉,寒星眼若寒星,玉莲身材娉婷,秋桐端庄大方――看来,北静王府这次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无论王爷喜欢什么类型的美人,总会在这四位中找到一个!就连那四个小丫鬟,也都是一等一的小美人。
张妈妈安顿好四位美人就离开了。
四位美人好像也没打算大肆联络感情,各自和朱紫道了寒暄之后,就带着小丫头各回各房了。
朱紫又回自己的小屋子里躺了下来,她昨夜一夜未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饶是满腹心事,但身子疲累极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她是被赵贞从来没爆发过的大嗓门给叫醒的。
18、第十九章 风雨夜苦练技术
赵贞在外面书房里陪着二皇兄喝了一晚的酒,喝得醉醺醺回来了。
赵英和赵勇不放心,扶着他进了内院。
内院里看上去灯火通明的,似乎每个房间都透出灯光,除了赵贞自己的房间。
赵贞是真醉了,而且是熟醉。他踉踉跄跄跨进内院门,站在院子中央,一把推开试图搀扶他的赵英赵勇:“放开,本王还能站!”
他晃了晃,又晃了晃,在眩晕中努力,最后终于找到了平衡点。
赵贞把双手背到后面,摆出玉树临风的姿势,凤眼一瞪,大声喝道:“人都死光了吗,怎么没人出来迎接本王爷!”
接着赵贞便化身小孩子,跺脚大喊:“朱紫,你给我滚出来!”
四位新来的美人站在窗前,担忧地看着外面正撒酒疯的南安王爷,觉得王爷虽然醉醺醺的语言粗鲁声震屋宇,可是凤眼朱唇白袍乌靴,身材高挑颀长,倒真是位罕见的俊美少年,和原来的主子北静王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有心出去迎接,可这位美男嘴里嚷嚷的是“朱紫”,于是都不敢出去触这位王爷的霉头。
朱紫正睡得熟,忽听见王爷在高喊自己的名字,一下子醒了,来不及整理头发衣服就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窗户后面的四位美人儿看朱紫出去了,知道有挡箭牌了,忙意意思思带着小丫头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袅袅婷婷立在朱紫后面,预备着和朱紫一起给王爷行礼。
赵贞被朱紫冷落了一天一夜,积了满肚子的气,又和二哥喝得醉醺醺的,脑子轰隆隆乱成一团,本来还有那么一点意思想着索性借酒装疯找台阶下台,结果就看到朱紫蜗牛爬似的从小偏房走了出来。
他眯着眼睛一看,发现朱紫云鬓蓬松一脸春=意,粉红微肿的眼皮下一双大眼睛水意盈盈;再往下看,朱紫没有穿褙子,只穿着白色窄袖长衣,因为是丝质的,灯光之下颇为透明,红色的抹胸有些松,丰满高耸的胸部似乎亟欲挣脱束缚呼之欲出……
赵贞先是觉得身子一紧,不过很快想到了自己身边还有别的男人,他狐疑地看了看身旁的赵英赵勇,发现他们正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呢,心下大怒,知道自己所猜一定不错,朱紫的确穿的太暴露都被别的男人看到了,他一时酒意上涌怒发冲冠,冲上去抱起朱紫大步回了自己卧室,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赵英赵勇伺候王爷快十年了,从来不知道王爷酒风这样不好酒后如此无德,一时四目相对,却也相对无言。赵勇最是机智,摸了摸鼻子,心里就有了主意。他向着四位美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四位美人各回各屋各找各床,自己拉着赵英哪凉快呆哪儿去了。
把朱紫扔在床上之后,赵贞就压了上去撕扯朱紫的衣服。
赵贞实在是太粗鲁了,朱紫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再加上闻到他身上扑鼻而来的酒气,有点害怕,就挣扎起来。
挣扎的时候,她的指甲一不小心在赵贞的脸上挠了一下,赵贞白皙细致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道血痕,一滴血珠子沁了出来。
看着赵贞细致平滑的脸上多出的那道血痕,朱紫傻眼了,她一阵心虚,再也不敢乱动了,乖乖躺平,任君采撷。
赵贞脑子晕乎乎的,朱紫一停止挣扎,他就凭着本能动作着。
朱紫正要从了赵贞,等了一会儿发现赵贞没动作,这时才发现赵贞趴在她身上睡着了,还打着舒适的小呼噜呢!
朱紫很郁闷。
过了一会儿,朱紫起身帮赵贞把衣服给脱了,然后拉开被子,盖住了赵贞和自己。
凌晨的时候,朱紫先醒了过来。她凑到依旧熟睡的赵贞脸畔,仔细看了看,发现赵贞脸上那道血痕从眼角划到了嘴角,血迹虽然干涸了,但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没法见人。
朱紫知道这下子事情闹大发了,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偷偷溜回了自己房间。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她又闩上了门,掩耳盗铃地裹进了被窝里。
王爷这下绝对不会放过她了!
赵贞醒来之后,发现卧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
赵贞是喝醉了,当时确实头脑发昏,可是发生过的事情他怎么会忘记。赵贞只觉得自己的脸一阵发烧,自己昨晚当着外人的面大发酒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下了床,赵贞习惯地往床旁的镜架看了一眼,一下子呆住了――脸上多了一条横亘半边脸的带血指痕。
他努力想啊想,只记得自己压住朱紫亲,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两道?
赵贞开始在屋子里踱步,思索一个重要的问题:二哥还在正殿精舍里住着呢,可他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见或是不见,这真是一个问题。
他轻手轻脚打开门,正要招手叫暗卫赵雄,一抬头就看到四个陌生面孔的女的站在他面前,后面还跟着四个手里端着盥洗用具的小丫头。
俊美的南安王爷赵贞带着脸上那道血痕,一下子很难淡定,感觉丢脸,有些傻眼,最后决定跳脚。
四位苏州美人儿和她们的小丫头昨天见识了发酒疯的南安王爷,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男人范儿吧!
她们在苏州受的是专门侍候王公贵族的训练,一大早听到声响,就一起过来等在了门外,预备着伺候王爷梳洗。乍一看到王爷,几位美人皆做羞涩状低头娇柔一下。
半天没听见王爷吩咐,抬起头偷看了一眼,她们却看到王爷脸上一条从眼角划到嘴角的血痕,一下子呆住了,盯着那里,正不知说些什么,王爷就开口了,语声低沉冷厉:“谁安排你们进来的?马上给我搬出去!”
四位美人儿一愣,还没来及开口,赵贞气急败坏大喝道:“还不快滚!”
四个倒霉蛋美人儿带着小丫头屁滚尿流滚了出去。
她们离开之后,赵贞回屋站在镜子前细看了一回,很快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时候赵雄已经拿了一个帷帽过来,赵贞戴上帷帽遮住脸颊去了外书房。
外面张妈妈要重新安顿四位苏州美人儿,一时忙乱着。
不过,张妈妈确实很负责任,在这样的忙乱中,还是悄悄问了四位苏州美人儿,看需不需要避子汤。得知不需要之后,张妈妈很失望很惆怅呐。
赵贞这一天称病,一个人也不见,连二哥也被拒绝了。他躲在外书房里躲了半日清净,倒是把赵英赵勇买回来的那几本春gong图册认真钻研了一番,最后颇有心得。
到了晚上,被赵贞坐在床上,看着被叫过来跪在地下低眉顺眼的朱紫,冷冷地说:“你知错吗?”
朱紫心怀鬼胎不敢抬头,低声嗫嚅着:“奴婢知错!”
赵贞看着朱紫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眼跪在那里,心里很是窃喜,修长的手指在床沿轻敲着,努力压抑着正在欢呼雀跃的心脏:“那你觉得该怎样补偿本王?”
朱紫不敢看他,低声道:“王爷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贞声音高了一点:“真的?”
朱紫抬起头,看着赵贞清冷的眼俊美的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
赵贞状似随意地说:“那你过来吧!”
朱紫爬起来怯生生走了过去,在床边停了下来。
赵贞一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两手一伸,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握住了朱紫。
朱紫愣住了,眼神移动,看看王爷清冷淡定冷静自持的的俊脸,再看看王爷用力抓住自己的一双狼爪,心中万马奔腾呼啸而过,不过眼睛又看到了王爷脸色那道醒目的血痕,再次屈服了,坐进了赵贞的怀里,方便赵贞的动作。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了雨。雨势很急,雨滴打在紧闭的窗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朱紫这才放任自己,发出似哭非哭的嘤嘤声和娇泣声,
朱紫睡着了,赵贞抚着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睡颜,想着白日里研究的春-宫图,想着歇歇再试试新姿势。
夜里雨一直在“哗哗”下着。
朱紫只记得自己睡着了又被王爷摆弄醒,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早上赵贞先醒来的。
他一醒来就发现朱紫被自己裹在怀里,忙移了移身子松开她。用不着仔细检查,他也知道自己昨晚有点过了,朱紫眼皮粉红微肿,嘴唇也被咬肿了,身上也是青一块红一块的。往下看,腰肢两边还有一重一轻两个青手印子。
赵贞又亲了朱紫几下,这才冷静下来:朱紫本来都不理他了,这下满身的伤痕,不知道要怎样收场呢!
朱紫醒来之后,赵贞已经不见了。
他临走的时候倒是记得吩咐人给朱紫准备热汤,让她好好泡澡。
避子汤还是如期而至,被张妈妈亲自带人送了过来。
朱紫面无表情喝避子汤的时候,张妈妈也在思索:新来的四位绝色美人,刚来就被王爷赶了出去,原来这位朱紫姑娘能量这么大啊!
下面是为了凑够为了和谐而删去的字数加的番外,是赵贞和朱紫儿女们的故事~
小花卷是朱紫和赵贞的小女儿,柳狸是未来的女婿,这是一个养成类故事哟~
小花卷吃饱之后,好像有点瞌睡了,她既不哭也不闹,玩着玩着趴在罗汉床上就睡着了。
柳狸过来一看,发现胖乎乎的小花卷白白嫩嫩的,眼睫毛很长,红红的小嘴巴嘟着,睡得正香。
柳狸把小花卷放在了卧室床上,又盖上被子,然后自己坐在旁边开始读书。
小花卷这一觉睡了很久,一直睡到了夕阳西下时候。
她一醒就双手摁着床一骨碌坐了起来,大眼睛呆呆的,似乎没有焦距。
柳狸走了过去,笑眯眯看着小花卷。
小花卷颇有二哥小馒头之风范,本来呆呆的双眼,在看到小美男之后马上变得亮晶晶,小胖手伸向柳狸,嘴里“依依呀呀”地叫。
柳狸弯腰笑着看着她:“小花卷,小郡主,想不想吃这个啊?”
他的手伸向小花卷,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酥饼。
小花卷的大眼睛更亮了,挪动着胖屁屁就往这边移动。
柳狸甜蜜地笑着,一边诱惑小花卷,一边飞快地拿出了自己练功用的绸带,绑着了小花卷。
天黑之后,柳莲才带着小花卷的二哥小馒头赵杉和三哥小汤圆赵杨回了竹园。
柳莲有急事,很快又出去了。
小馒头和小汤圆快步走向正堂去找妹妹。
他俩一进正堂,就看到柳狸一手拽着绑在小花卷身上的绸带,一手举着一个小酥饼,正在诱惑小花卷学走路呢。
“小郡主,向前走啊,走到这里就给你吃!”
小花卷可爱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前面的小酥饼,两条小胖腿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小馒头和小汤圆先是大笑:“原来可以这样让妹妹学走路啊!”
小馒头小汤圆接着就从柳狸手里把妹妹小花卷解救了出来,把小花卷放在椅子上。
小汤圆心疼地揉着妹妹肥肥的肩膀和肉肉的背部,一脸的怜惜。
小馒头也是心疼极了的模样,嘴里念叨着:“我的小美人受累了,累着没有啊?”
柳狸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小花卷到了一岁还不会走路,纯粹是被这几个妹控哥哥给宠的。
19、第二十章 遭嘲笑王爷镇定
朱紫一上午都懒懒的,最后索性躲在自己屋子里睡了半日,一直到午饭过后才起床。她知道自己满身的痕迹不能见人,就贴身穿了一件高领中衣,在外面穿了一件对襟衫,下面是一件掩住脚面的细褶裙。这样一穿,自己也觉得从脖子到脚,都封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心。
她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眼睛和嘴唇已经消肿了,这才敢出去见人。
见她出来,外院当值的静肃告诉她说上午的时候陶妈妈派人来找过她。
朱紫忖度了一下,先去找陶妈妈了。
陶妈妈一见朱紫过来,也不多说,直接让进了屋里。
两人这也算是共过患难的人了,自然没有那么多废话。不用朱紫开口,陶妈妈也知道朱紫是来问什么的,一在屋里炕上坐下,就道:“我知道你要问的事情。你且放宽心,事情都解决了!”
朱紫这才放下了心,笑嘻嘻地看着陶妈妈直拍胸脯。
陶妈妈笑了,轻叱她:“拍那里做什么?不怕疼么?”又起身拿了一个大匣子过来,打开盖子就放在了炕桌上。
朱紫凑近一看,原来是一盒比小孩子巴掌还小的月饼。
陶妈妈指着月饼道:“估计你好没吃午饭,先吃点吧!再过两天王爷的大军就要开拔了,中秋节和生日你估计不能在王府过了,干妈先给你弄点月饼吃!”
朱紫最喜欢吃什么莲蓉啦、豆沙啦、枣泥啦这些子甜食,见了月饼更是要流口水,她也不客气,拿起月饼咬了一大口,发现是豆沙馅的,很开心,又咬了一大口。
陶妈妈看她喜欢,又拣了一个莲蓉馅的给她。然后命外面的小丫头沏了两杯茶端了进来。
朱紫吃着月饼,听陶妈妈说话。
“捎银子那件事,王爷命赵雄问过贵哥儿之后,就指派了身边得力的管事赵福去办这件事,贵哥儿连银子带信和包袱都交给了赵福。你且放心吧,赵福是个办事老成的,在王府这些个管事里面是拔尖的,就这,王爷还不放心,还让赵福带着两个府兵随行呢!”
朱紫含着一口月饼,缓缓地咀嚼着,心里又是酸又是甜。
赵贞平常太理智了,很少有动感情的时候,说出的话做出的事经常让她伤心。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他偶尔也会想起来对朱紫好一点,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好往往使朱紫感动,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正因为这些幸福的时候是那样的少,那样的短暂,显得那样的凄凉与难得。过了很多年之后,朱紫把赵贞对她的不好统统忘记,只记得这些短暂罕见的好,一直记很多年。
所以,她一直幸福了一生。
下午回到延禧居内院,朱紫的心情很放松。她本来想去看看绿霞的,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几天的事情估计绿霞也会知道,可是绿霞连来问候自己一声都没有,想来觉得有点气馁,所谓的友谊不过如此。
朱紫心里有点难过,不过,她一向心胸宽阔善于开解,又想,对朋友一定要宽容,不然怎么做朋友呢?绿霞有点自私自我,自己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想归想,她倒是按捺住了,没去找绿霞。
此时雨过天晴,空气清新极了,因为已是仲秋,阳光也没那么猛烈了。赵贞不在内院,整个内院只有她一个人。朱紫搬张躺椅放在了一株梧桐树下,躺在上面吹着小风很快就睡着了。
正做着美梦,她忽然觉得怪怪的,嘴唇痒痒的,好像被虫子咬了一下,有点疼有点痒,她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赵贞正弯着腰看她呢!
赵贞因为脸上那道伤没法见人,想着养两天就好了,所以一直躲在书房里,有什么事情就吩咐赵英赵勇出去传达。
他终于肯见赵正了。
赵正饶是这两日等得生出了满腹怒火,一看见他白皙如玉的脸上那道暗红指痕的时候也熄灭了,指着赵贞的脸哈哈大笑,半天都没止住。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正笑得前合后仰,“究竟是哪位姑娘,这么有创意……居然能在你脸上留下这么一道……你逼-奸民女了么……你说你用得着么……哈哈哈哈……”
赵贞面无表情地等着这位少见多怪的二皇兄笑完。
他就是知道会有这种效果才不肯见客呢!
王府里只有他一个主子,自然没人敢当面取笑他,可是外客就不一定了,尤其是赵正这样的人。
赵正终于平静下来了,接过赵贞递过来的帕子直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不是他爱笑,主要是这位三弟从小面瘫,高尚书府又是道学世家,让他打小受的是“城府”“慎独”教育,赵贞被他母妃和外家像修剪小树一样,用鞭子和惩罚修剪成一个标准的“君子”形象,而且是一个忠君爱国爱民的“君子”。
谁知道这个“君子”居然被女人在脸上挠了一道呢!
这事要是出到他赵正身上怎么看怎么合适,可是出在赵贞身上怎么看怎么可乐!
想到这里,赵正一边细细鉴赏赵贞脸上指痕的形状、颜色和大小,一边又想大笑。不过,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的赵贞,他终于忍了下来。
赵贞看他平静下来了,这才开始解释。
“内子……内人……”赵贞一开口就知道说错了,马上改口,谁知道还不对,最后终于找到了能给朱紫正确定位的词了,“我的房里人不小心划上了……”他扒拉不下去了,于是沉默。
赵正已经被娱乐过了,见他如此窘迫,就适当转移了话题:“大军后天开拔,你有什么打算?”
一谈到正事,赵贞的大脑也不再抽筋,恢复了正常运作:“兄长怎么看?”
赵正索性开门见山:“禁军的兵符一旦交回兵部,这兵权就――”
兄弟两个相视一看,彼此都是了然。
赵贞和赵正很快谈好了,心事一解决,赵贞就决定早些回去看看朱紫。
他看到躺在躺椅上的朱紫穿得这样严密,心里就略略愧疚了那么一点点,对朱紫也不再冷冰冰不说话。
朱紫这边呢,看到素来重视形象甚于一切的王爷脸上多了一道显眼的指痕,心中很是惭愧,对王爷就更加体贴更加温柔了。
晚饭时小厨房端上了蒸好的大螃蟹。
朱紫看到摆饭的丫头摆上了一套复杂的银制吃螃蟹器具,很是惊奇,哎呦了一声,拿起来细看。
赵贞看她那样高兴,就含笑坐在那里,等朱紫剥来他吃。谁知道朱紫赏玩了一会儿之后,又把那套器具都放了回去,伸手拿起一个螃蟹,准备剥了给赵贞吃。
赵贞一看她大大咧咧地剥螃蟹,心里微微一动,忙道:“你不要沾手了,我来就行!”
朱紫含笑看他一眼,真的坐在那里等着他来剥。
20、第二十一章 告秘密俪影双双
赵贞熟练地拿着那套器具,把蟹黄以及蟹钳里的肉都剔得干干净净喂给了朱紫。
朱紫窃喜,一边品尝美味享受王爷的服侍,一边举起大拇指连声称赞:“王爷,你真厉害!这么复杂的工具也能使得这么娴熟!”
赵贞被奉承的浑身轻飘飘的,得意地说:“这种工具算什么复杂,你还没见过我做的刀剑和□□呢!”
“王爷,你真的会做刀剑□□?”朱紫是真的震惊了。
看着朱紫因为惊讶瞪得圆溜溜的眼睛,赵贞心里满足极了,一边喂朱紫吃蟹黄,一边道:“吃完晚饭我带你到我的外书房去看!”
朱紫嘴里被他喂了一小调羹蟹黄,来不及说话,就含在嘴里用力点了点头。转念一想,怕赵贞反悔,慌忙起身道:“王爷,我吃饱了,咱们去看吧!”
“再吃一点再说!”赵贞示意她坐下,接着给她剥螃蟹。
赵贞今天破天荒的和蔼可亲,朱紫怕他一下子再变了脸,忙老老实实坐下,只管张大口模仿等着老鸟来喂的小鸟,满足王爷难得的投食欲。
吃过晚饭净过手,赵贞让朱紫找了一个玻璃绣球灯,提在手里带着朱紫去了他的外书房。
从内院到外书房,距离其实颇远。因为已经很晚了,王府里除了各个门口值夜的人,没有人无事乱走动。提着灯笼走了很久,赵贞和朱紫都没有遇到行人。
赵贞也不着急,带着朱紫慢悠悠走着。
王府实在是太大了,又遍植花木,到处都有很有特色的景致。
此时将近中秋,天上捧出明晃晃一轮圆月,照的整个王府如同白昼。
赵贞几乎天天走这一段路,很是熟悉,一路上不停地向朱紫介绍着。
“这是一大丛牡丹,牡丹春天开花,这时候没有花,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了!”
“这个小花园叫凌霄苑,因为里面有一条被凌霄花爬满的走廊而出名。”
“别看这里月下看去阴森森的,其实这松林里有座小楼,小楼外面爬满了爬山虎,夏天住在里面最是凉爽,你要想住的话明年夏天咱们住进去!”
“这个是碧杉榭,建在水边,一边是面积很大的杉树林,一边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在上面很凉爽,又方便谈事情。”
“往前面走是松林,穿过松林间的小路,就是我的外书房了。”
“……”
两个人走到了外书房的后面,赵贞认真地对朱紫说:“下面我要做的事情,你都要记住!”
朱紫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是抱着“凡是王爷说的都是对的,凡是王爷做的都是正确的”的两个“凡是”盲从精神,用力点了点头。
赵贞觉得她傻乎乎的样子可爱极了,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提高玻璃绣球灯,在爬满蔷薇的墙上照了照,弯腰在靠墙的一块青石上掰了一下,墙缓缓地裂开了,出现了一个暗门。
进了暗门之后,朱紫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大大的工具室。
赵贞的工具室很大,左手边靠墙是工具架和材料架,中间靠墙摆着赵贞做好的成品,右边的墙角放着几个煤炭篓,右边靠墙就是一整套锻化炉了。
朱紫一进门就惊呆了,直奔最中间的成品架。
成品架上分门别类摆满了刀、剑、匕首、□□、羽箭之类的武器,还有一些是朱紫根本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比如一个武器,尖端忽然分叉,结果中间依旧锋利尖直,可分开的叉却变成了一个钩子。
赵贞看朱紫注意这件武器,拿起来对朱紫介绍起它的制作方法、工艺和用途来。
朱紫这时候已经对赵贞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睁大眼睛看着赵贞,不知道说什么话好――这厮做什么勾心斗角的王爷啊,简直是天才的武器设计制造专家嘛!
赵贞看她瞠目结舌的样子,觉得非常可爱,俯下身飞快地在她微启的丰唇上亲了一下:“整个王府都是我设计的呢!带你去看看我的设计室吧!”
朱紫被他吻了一下,一下子飘飘然起来――这可是她和赵贞的初吻啊!
赵贞一看朱紫做梦一样的表情,在朱紫手上捏了一下,提醒朱紫注意看自己的动作,然后在左手边材料架下找到一个很不显眼的灰点,摁了一下,左手边的材料架后出现了一个暗门。
赵贞拉着朱紫的手就往里进。
晕头胀脑的就被赵贞拉到了设计室里面。
赵贞一进去,先让朱紫看着,然后在墙底摁了一下,墙上就出现了一个窗子。
赵贞一手拉着朱紫,一手提着灯笼照着让朱紫看。
朱紫一看,原来窗外是一丛绿油油的茂菊,上面点缀着无数未开的花骨朵。
“窗外就是我外书房的院子!”
赵贞关上窗子之后,认真地对朱紫说:“你再做一遍吧!”
朱紫把这几间暗室关闭打开都做得很熟练之后,赵贞才带着她去参观设计室。
设计室不是特别大,靠窗这边是一个书案,上面摆放着尺子、刀子和笔墨纸砚等物,靠墙是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一卷卷的图纸。
玻璃绣球灯里的蜡烛快要燃完了,朱紫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赵贞的设计室。两人熄灭了灯,拉着手慢慢散着步往回走。朱紫这下子算见了市面了,出来的时候看赵贞都是星星眼了。
她不知道赵贞这样做有何用意,可是她知道,赵贞从来不做无用功,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雨过天晴之后的夜空特别明净,空中高悬一轮明月,只有在天边才闪着几颗星星。朱紫的手被赵贞牵着,就这样慢慢地走着。
她隔一会儿就看看赵贞,心里还满是佩服――赵贞真是一位天才。对于赵贞的用心,她也猜到了一点点,这使她的心里酥酥麻麻的,升起了一股甜蜜的幸福感――这个男人也是爱我的啊,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在这微微吹拂的夜风中,朱紫希望这样的美好能永远延续下去,不,只要有过这样美好的回忆,人生已经很幸福很完满了。
赵贞洗完澡出来,看到朱紫正站在窗前挽发髻,就有心吓她一下。他悄悄走过去,一下子抱住了朱紫。
朱紫正在专心插簪子,吓了一跳,手里的白玉凤形簪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房间地上铺的是琉璃砖,几声脆响之后,白玉凤形簪断成了好几截。朱紫也顾不得王爷了,推开王爷就蹲下身去看簪子的尸体。
捡起了已经断成几节的白玉凤形簪,朱紫沮丧极了。
被冷落的赵贞靠在书案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了下来,懒洋洋地问:“不就是一支簪子么!”
都怪你!朱紫瞪了他一眼:“这是我从绿霞那里借来戴的!这下子怎么办呢?”
赵贞不知道绿霞是谁,随口道:“你那么多簪子赔她一支不就行了!”
“我哪里有!”朱紫是真的有点生气,对王爷也有些出言不逊了。
赵贞“咦”了一声:“正堂里放着那么多,不都是你的么?”
朱紫还记得赵贞那天踢倒的紫檀小几上摆着的那些丝绸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顿时惊喜莫名,站在那里看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贞靠着的书案上放着几个烛台,烛光掩映着给他半侧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边,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的他看上去美如神o。
朱紫对着他笑了一下,掀开珠帘出去了。
赵贞看着朱紫出去,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松弛舒适:男人就该让自己的女人开心快活。
朱紫把那些首饰匣子全都拿了出来,一个个打开取出来戴给王爷看。
赵贞微笑着看着,朱紫这么容易就被哄着了,真是小孩子!不过,看到她这样开心,自己也感到开心!
朱紫站在镜台前,正拿着一支黄金累丝点珠钗在头发上比划,赵贞走了过来,轻轻夺过珠钗放在了镜架前。他顺手把朱紫的发髻解开,使她的长发披散了下来。
模糊的镜中,朱紫和赵贞相依相偎,都是最美好的岁月里花一样的容颜。
看着镜子里自己和赵贞,朱紫怎么看也看不够。
赵贞把脸贴着朱紫,低声道:“今晚换个样式吧!”
朱紫闻言,心里一悸,身子一软,依偎进了赵贞怀里。
赵贞从后面搂着她亲吻着,双手却伸到前边……
朱紫感觉到颈后赵贞喷过来的热气,浑身已经发软了,如何能抵挡他前面肆虐的双手?很快就软如春=水任君采撷了……
春风一度之后,赵贞把朱紫从镜台上抱了下来,放回了床上,自己也躺在了她旁边。
两个人的长发都散开在枕边,纠缠在一起。赵贞侧身吻了闭着眼犹在享受余韵的朱紫一下:“明日你收拾一下行李,咱俩的分开放,我带着军队走陆路,你走水路,后日一早就出发!”
浑身犹自震颤的朱紫只是“唔”了一声,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了。
赵贞也有些疲累,捞起朱紫,手脚并用抱进了怀里,这才拉起被子。
书案上的烛台已经熄灭了,月光透过开着的窗子照了进来。
赵贞搂着朱紫睡得正香。
一室寂然。
21、第二十二章 诉别离依依不舍
南安王爷这次奉旨率领大军班师回京,因为路程太远,王府里的人随行的不算多。
王爷的几位得用谋士,王爷的亲随赵英、赵勇、赵雄跟着王爷随大军走陆路;女眷只有王爷房里的通房朱紫和管外书房的胡妈妈,以及一位大家不太熟悉的京城过来的郑妈妈。几位女眷不方便跟着大军行止,就安排了南安王府的两艘船让她们三人乘坐。
这个安排很快在王府里就不是秘密了。
吃过午饭,朱紫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特别是王爷的行李,一定不能出一点纰漏。
她拿着单子一点一点对照,刚对照完,绿霞就过来看她了。
朱紫看绿霞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她有话要说。朱紫不敢把人往内院里带,在外院又觉得不方便,就让绿霞先在外院的值事房等着,她小跑回去,从房里拿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匣子放进袖袋里,然后和绿霞携手出了外院。
她们俩沿着湖边走了好长一段路,登上了碧杉榭,在靠近湖面的栏杆边坐了下来。
碧杉榭因为建立在湖边水面上,一边是一望无际的王府内湖,一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杉树林,所以被命名为碧杉榭,一向少有人来,最是幽静,适合谈一些不想让人听到的话。
绿霞是知道朱紫性格的,想着与其迂回曲折不如开门见山,她直接对朱紫说:“朱紫,我想跟你一起回京!”
朱紫想了想,才问:“你回金京做什么啊?”
绿霞秀丽的眼睛带着坚持:“离开金京两年了,我想金京了,想回去看看!”
朱紫知道她没说实话,就笑着看着她,等她说实话。
她们在金京的时候,一直被关在高尚书府那个小院子里面,和坐监差不多,绿霞会对金京有屁感情啊!
绿霞实在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这才道:“听说王爷这一次回京要在金京呆一段时间,再回来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我不想留在这个监牢一样的王府白白浪费生命,回金京的话或许有别的境遇!”
她直白地说了,想来朱紫会帮忙的。
朱紫看着绿霞,她想起了两人从十二岁到现在这些年的交情,也微微动容。
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朋友是在对方需要自己的时候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的!换地处之,她知道绿霞也会帮助自己,虽然绿霞比自己自私。
朱紫认真地说:“你也知道王爷自有主见,谁也改变不了。不过,我可以试一试,晚间如果能见到王爷,我就帮你问一问!明早出发前一定给你消息!”
绿霞看到了一线希望,满怀期冀地看着朱紫,握住了朱紫的手,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朱紫,谢谢你!”
朱紫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自家姐妹,说什么谢谢呢!再说了,我不一定能帮上你的忙呢!”
可是绿霞接下来又道:“朱紫,你放心,我不会勾引王爷的!”
一听到她后面的话,朱紫就又好气又好笑:“你后面这句话留给未来的王妃去说吧,和我一个小通房说这个!”
绿霞笑着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朱紫也不再笑了,她推了推绿霞,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绿霞的条件真的挺好,生得美,为人精明又能干,上进心强,更重要的是,她眼界宽,又志向高远,假以时日,真的不会是池中之物。
朱紫在心里只恨自己人微言轻,不能帮到绿霞更多。如果她对王爷有影响力的话,求王爷给绿霞配一个合适的将军做妻子,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可惜,她也不过是王爷的通房丫头。
此时一阵秋风吹过,碧空之上白云缓缓移动,湖面上波光粼粼,碧杉榭下面的芦苇随风摇荡着,真是大好秋景美不胜收。可是朱紫和绿霞各有心事,竟都没有心思欣赏。
这时候,朱紫想起自己袖子里揣的东西,忙掏了出来。
绿霞看她掏出来一个小小的长匣子,就好奇地看着她打开。
朱紫打开匣子,取出了一支异常精致的白玉梨花簪递给绿霞,这才解释道:“我不小心把你那支白玉凤形簪给摔碎了,就想法子给你又寻了这支白玉梨花簪。”
绿霞本来正在欣赏这支白玉梨花簪呢,一听,笑着道:“我那支才要几个钱呐,哪有你这支金贵?你的这支,只看玉质就很值钱,我不能要你的!”
朱紫忙道:“把你的簪子打碎是我的错,你要是原谅我就得收下!”
两人又推让了一会儿。
绿霞看朱紫实在是苦让,显见是诚心诚意要赔自己的,她知道朱紫是个大方人,自己也挺喜欢这支白玉梨花簪,虽然知道自己是占了便宜,最后还是收下了。
看她答应收下,朱紫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得了那些首饰之后,有点穷人乍富的感觉,倒是有心送绿霞几件镶宝石的首饰,可是她现今首饰虽多,但都是王爷赏给她的,她不敢轻易送人,只有这个是预先告知过王爷的,倒是不怕。
晚上洗过澡之后,赵贞拿了本书倚在床上看。朱紫知道他倚在床上看书的时候,是最放松的时候,忙乘机说了绿霞思念京城,想一同回去看看的事情。
赵贞自顾自看着书,似乎没听到她说话。
这样的小事,他哪会亲自去管,都是交给身边得用的小厮负责的。他身边的那几个小厮,赵英赵勇平素跟着他,赵雄赵壮是暗卫,赵福负责府里杂事,赵贵负责书房书信,都是各司其责的。
像这次安排女眷随着回京,因为牵涉到一些府内秘事,所以一向都是赵雄负责的。
这些事情朱紫都知道,其实可以直接去找赵雄的。
朱紫看他不搭理自己,也不觉气馁。
反正绝大部分时候王爷去对自己都是这样的,打击着打击着就习惯了。
她也不敢再纠缠王爷,就起身到正堂去找东西去了。
虽然赵贞只有上床的时候热情点,平常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可是这阻碍不了朱紫自行脑补。
她这两天想着要和王爷分开一个月了,心里很是不舍,对赵贞柔情蜜意的,老是想对赵贞再好一点。帮赵贞洗完头发擦干长发之后,朱紫又帮赵贞修剪了手指甲和脚趾。把这些都做完之后,她就打算趁还没和赵贞分开,给赵贞描画个鞋样,到了船上,镇日无事正好给王爷做几双家常鞋子。
赵贞又看了一会儿书,有些想睡觉。
他等了一会儿,朱紫还是没有过来,回头一想,猜想是不是刚才不搭理朱紫,朱紫在怄气。想到这里,赵贞心想:朱紫这丫头胆子肥了,居然敢和我怄气了!
赵贞下了床,在正堂里找到了正在扒针线簸箩的朱紫:“做什么呢?”
不容分说把朱紫拎了回来,放在了床里面,自己在她身边舒舒服服躺了下来,这才开了尊口问道:“说说那个什么霞!”
朱紫一听有戏,一骨碌爬了起来,趴到赵贞身上:“绿霞和我是同乡,她一到王府就分到了正院里。呶,就是那个爱穿绿衣服,杏眼小嘴很俏丽的女孩子。我们先是一起被卖到了县里高太爷府,又一起被送到了高尚书府,最后一起到了王府……”
朱紫讲的口干舌燥,最后问赵贞:“王爷,到底行不行呐?”
赵贞闭上眼睛,答了一声“好”。
朱紫得到肯定的回答,开心极了,凑到赵贞脸上极快地亲了一口,然后连翻带滚,蹦到了床下,跑了出去。
赵贞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朱紫很快拿着一把剪刀过来了,又到书案那里拿了纸,再到镜架前拿了画眉的炭笔,笑嘻嘻凑到赵贞脚边,拿着纸贴在赵贞脚底,拿着炭笔描画着。
赵贞的脚让她弄得有点痒,想缩回来却被朱紫的小爪子给牢牢抓住了。
朱紫睨了他一眼,俯身在他脚趾上轻吻了一下,然后道:“乖,别动啊!”
赵贞被她亲了那一下,似乎一股电流从脚趾刷的一下传到了脊椎,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种感觉太奇怪,他不敢乱动,皱着眉头看着朱紫的动作。
朱紫没看到他皱眉头,只看到烛光下赵贞凤眼潋滟若有所思,真的很美感。
她心情愉快,很快就绞好了鞋样,又过来拿着赵贞的脚翻来覆去地看,还用一个小尺子量了又量,量完就在鞋样上记了下来。
赵贞知道朱紫是要给自己做鞋,有点期待,但是也没说出来。
他没有回应没关系,他只要躺在那里随便朱紫欣赏美男摆弄美男就行了。朱紫含笑道:“只想让我做鞋么?不想让我给你做几件衣服?”
赵贞:“……”索性闭上了眼睛。
朱紫呵呵笑着上前去拉他:“你站起身我给你量量!”
赵贞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朱紫从床上拉了起来,只穿着白色中衣站在那里。
他本来想说自己穿衣的尺寸王府针线上有,可是想了想,觉得说出前因后果怪麻烦,也不忍心扫朱紫的兴致,于是就默不作声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让朱紫摆弄。
好不容易待朱紫量完,赵贞的耐性也即将使用殆尽,一把抱起朱紫就往床边走:“睡觉!”
一时事毕,赵贞侧身搂着朱紫,手还在朱紫胸前摩挲着。
朱紫道:“王爷,咱俩真是各取所需啊!”
赵贞:“……”
朱紫:“我爱你的美貌,你爱我的肉体――你爱我来我爱你!”
赵贞:“……”
凌晨时分,赵贞和朱紫就起来了。
按照行程,朱紫先坐车去登船先出发,赵贞直接骑马去军营午时开拔。
两人都收拾停当,赵贞抬腿就要出去,眼尾一扫,看到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眼里满是离情别绪的朱紫,脚步滞了滞。
他觉得时间很紧,得马上离开,可是双脚仿佛闹了独立,硬是不肯迈步。
赵贞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把默默无语两眼泪的朱紫搂进了怀里。抱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方道:“你要乖,要听话,再大一点我给你开脸!”
朱紫本来还是满怀离别伤感的,听了赵贞的话,满怀的明媚忧伤变成了脑门上的一条条黑线,推开赵贞:“王爷,你老高寿?满十八岁了?怎么这么老气横秋啊!”
说完,她又投进了赵贞怀里,紧紧抱住赵贞。
她知道,对于自己来说,可以不在乎什么开脸做姨娘之类的;可是,对于赵贞来说,这是轻易不肯许诺的赵贞对她的承诺,这是他能做出的做好的安排。
他对她是好的。
赵贞看着朱紫,想多看一眼。
他老是觉得朱紫幼稚朱紫娇嫩朱紫痴傻,不由自主把朱紫当成了小孩子,其实他也就是比朱紫大两岁而已。
赵贞拿出一个锦袋递给朱紫:“里面有些碎银子,给你拿着赏人吧!”
他从来没有需要自己付钱的时候,所以身上从来没有带过银子,这还是赵勇和赵英在聊天被他听到了,这才知道女人平常是需要银子开销的,所以特地吩咐赵勇准备了些银子。
朱紫接过锦袋,当着赵贞的面就打开了,发现里面有不少碎银子,还有一叠纸票,像是银票的样子。
她把锦袋收了起来,觉得鼻子有点酸涩,嗓子好像被堵住了,索性不说话。
赵贞低头看着朱紫。
他突然觉得舍不得她,很想她一直在自己身边。
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低声道:“在船上不要多和那个郑妈妈多接触,多和一个叫银铃的丫头在一起!”
朱紫不明所以,不过依旧用力点了点头。
22、第二十三章 离润阳乍闻噩耗
赵贞在前,朱紫紧跟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外院门口。赵英赵勇牵着赵贞的乌云踏雪立在门外,另有小厮驾着车子也在外面等着。
赵贞不想当着奴才的面表演依依不舍,于是冷静自持地站在门前,预备目送朱紫离去。
小厮摆好脚蹬,朱紫知道要登车了,可她还牵挂着绿霞,于是就故意磨蹭着,一共三级的脚蹬恨不得花上一个时辰来登。
赵贞看她这蜗牛爬的速度,还以为她留恋自己,心里一阵感动,扬起秀眉,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抬眸一看,那边甬道上一个丫鬟正一手一个包袱狂奔而来。
他看向朱紫。
果然,朱紫看到那个女孩子,一下子就跳下上了一半的脚蹬,笑着向那个女孩子招手。
绿霞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见王爷也在车旁站着,忙给王爷见礼,然后才笑着对朱紫说:“幸好通知得及时啊,好在赶上了!”
朱紫看绿霞的脸因为奔跑红扑扑的,额角还有些汗迹,忙拿出帕子帮她擦拭了一下。她先把绿霞扶上车,这才准备也进去。
赵贞站在门前,看着朱紫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好像被什么东西一揪一揪的,他叫了一声:“朱紫――”
朱紫已经一脚踩在了脚蹬上,听到赵贞的声音,忙回头看着他。
赵贞看她双目盈盈如水望着自己,顿了顿,才道:“路上不要淘气!”
朱紫点了点头,也望着他,半日方道:“你也要小心。”
赵贞看着她已经湿润的眼睛,快步走上前,俯下-身来低声道:“到了京城码头我去接你!”
朱紫“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赵贞后退几步,又恢复了清冷自持的模样。
赵英赵勇立在一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家王爷表演“院门”送别,感觉真是怪异,不过是个通房罢了,搁得住这么依依不舍么!
朱紫的车消失在甬路尽头,赵贞也出发去了军营。
车子驶出了王府,绿霞才小声道:“王爷对你是真的好啊!”
朱紫心里正难受呢,闻言也只是苦笑了一下,并不多说。
车子到了码头,早有王府船上的管事过来接应。朱紫和绿霞携手下了车,走上浮桥。
码头边停着两艘船,不算华丽,船身上都画着南安王府标记。管事领着朱紫和绿霞上了前面那艘船。
到了船上,一个面目慈祥的妈妈和一个清秀的十六七岁的丫头已经候在甲板上了――原来这就是王爷说的胡妈妈和银铃啊!胡妈妈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大眼睛瘦长脸,瘦瘦高高的,一脸的笑。银铃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甚是普通,就是力气极大,从管事手里接过朱紫的行李,一把就提进了舱房。
朱紫牢记赵贞的叮嘱,和胡妈妈银铃寒暄之后,拉着绿霞一直呆在舱房里睡觉,一直到开船都没有出来。
她们是清晨出发的,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银铃把饭菜送到了舱房里,朱紫和绿霞在舱房里把午饭解决了。
傍晚的时候,朱紫和绿霞实在是有些闷了,就到甲板上去玩。此时夕阳西下,宽阔的河面被映成了金色,望向远处,只觉得水天一色,令人心胸开阔一涤浊气。
朱紫正在看远方的隐隐青山,绿霞轻轻捅了她一下,朱紫顺着她的眼睛看去,不由得呆住了。
和她们并排的那艘船的甲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华衣绣服的美人,正在指点着水面谈笑,声音柔美悦耳,就是听不懂说的是什么――这不是那四位苏州美人儿么!
因为心里隐隐约约的妒忌,朱紫对这四位美人儿印象深刻之极,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们分别叫明月、寒星、玉莲和秋桐。
此时朱紫所在的那艘船同明月她们所在的那艘船是并驾齐驱的状态,彼此之间距离很近。
朱紫没有说话,心里乱糟糟的。
她没想到原来不光自己要随着王爷入京,原来这四位大美人也要跟着王爷入京。
朱紫得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是酸溜溜的,只是一种无力感:男人,真的是感官动物啊!
她勉强笑了笑,扬起手晃了晃,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四位美人仿佛没看到朱紫似的,没有一点回应。
朱紫讪讪地放下了手,去看绿霞,这才发现绿霞没看那几位美人儿。她有些好奇,顺着绿霞的眼睛看过去。
朱紫看到了一位很年轻的妈妈打扮的高大女的,正远远站在四美身后的甲板上,眼睛似乎没往这边看。
她再看看绿霞,发现绿霞身子前倾,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盯着那个妈妈。
“绿霞,怎么了?”朱紫悄悄问绿霞。
“啊?”绿霞瞬间恢复了原状,“没什么!”
她拉着朱紫往舱里进:“外面风挺大的,进去吧!”
直觉告诉朱紫,不会这么简单,她回头去看那个妈妈,发现她已经不见了,甲板上只剩下秋桐寒星她们带着小丫头站在那里。
回到舱房绿霞就开始发呆。
看到秋桐她们之后,朱紫的心里也很乱。
她知道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很多,自己为这个难受的话,将来不是要郁闷死了?
为了平静心绪,朱紫从行李里面找出针线等物,开始做鞋子。
太阳落山了,最后一丝夕照也消失在西方的天际。船舱里也暗了下来。
绿霞回过神来,发现朱紫在做一看就是男人要穿的大鞋鞋帮,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艘船上的那几位美人,她心里也为朱紫难受,迟疑了一下,方道:“朱紫,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情啊?”朱紫把针插在鞋帮上,笑盈盈看着绿霞。
绿霞看着她纯净如水的眸子,心里很是后悔对她提起这个话题,可是不说的话又担心朱紫:“舱里不方便,咱俩到外面去吧!”
朱紫忙和胡妈妈银铃说了一声,然后和绿霞一起出了舱房,再次来到了甲板上。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时分,除了船行驶时发出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
绿霞搂着朱紫,压低声音道:“我们正院的大丫鬟静心,你认识的。她家里是宫里贵妃娘娘的陪房,她四姑姑嫁给了高尚书府的管书房的高大林,这些话都是从她姑姑姑父那里听来的!”
听到这里,朱紫已经猜到了一点,心跳开始加速,太阳穴也有些震动。她镇定了一下,维持着脸上的笑:“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说!”
绿霞伸手握住她的手,这才接着道:“静心说,高尚书府里都传着这次进京,贵妃娘娘是要给咱们王爷说亲的!”
朱紫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会来,逃不过的还是逃不过。她把脸移开,眼睛望着被暮光笼罩的碧波粼粼的水面,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早就猜到了,毕竟,毕竟王爷都满十八岁了!”
绿霞看着她,发现她的脊背微微颤抖,心里也是难过,伸出双臂抱住了她,喃喃道:“我们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人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秋风吹干了朱紫眼睛里的泪水。她笑着对绿霞说:“现在府里只有王爷,我就对王爷尽心;将来王妃进了府,我就对王妃尽忠――总能活下去的!”
绿霞想到那个招惹了自己却想一走了之的人,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她素来坚强,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23、第二十四章 露宏愿绿霞脱身
八月八月十五一过,天气一下子变得异常凉爽。白天不算热,晚上很凉爽,睡觉很舒服,朱紫把这次行程当成了一次旅行,非常的享受。
她白天看看风景做做针线,和绿霞银铃胡妈妈聊聊天;晚上早早睡下和周公夜话,大睡特睡美容觉;早上一般起得很早,看日出观风景荡涤内心。
等他们的船走到雁回岭的时候,连胡妈妈都称赞她容颜娇艳面色红润。
胡妈妈不爱说话,但是心思很细,做饭很好吃,天天给朱紫绿霞她们在船上开小灶。
银铃不爱说话,老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可是很有眼色,一旦有什么活就先做了。
没过多久,朱紫就觉得自己和绿霞似乎被当成主子照顾起来了。她怕人说自己恃宠生骄,找了个机会含蓄地对胡妈妈和银铃表明并强调了自己和绿霞的丫头身份。
银铃没有说话,低着头淡淡微笑。胡妈妈则笑着说:“姑娘且放宽心,我和银铃都是做自己该做的!”
朱紫也就不再说话了,不过有什么事情尽量自己先做了。她宁愿自己麻烦,也不愿张口麻烦别人。
绿霞是那种很会享受的人,胡妈妈和银铃的伺候她都是坦然受之,而且如果胡妈妈和银铃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她就很自然地指出来。当然胡妈妈和银铃也是很听话地尽量做到她满意。
私下里朱紫劝了劝绿霞:“大家都是奴婢,何苦使唤人家呢!”
绿霞反倒嘲笑她目光短浅见识短,给她讲了一番道理出来:“你虽然现在只是王爷的通房,可凭借王爷对你的宠爱,只要你不犯大错,抓紧王爷,你早晚有一天会当上姨娘的,如果再搏一次的话,说不定命好能当上侧妃,哼,就连那个位置也未必不可为!”
“王爷在圣上的皇子中排行第三,手掌兵权,生母品级仅次于皇后皇贵妃,外家位高权重,假若有朝一日王爷……以你的容貌形容,你难道混不上一个宫妃的位置?”
“‘昔日贫家女,一朝人上人’,谁说这不可能?难道会投胎生到了贵人的肚子里就非得还是贵人?难道因为我们出身卑微就要一直受人奴役欺压?”
“我不信这个命!”
绿霞的话掷地有声。
朱紫本来是和绿霞并排站在甲板上看日出的,听了绿霞的慷慨陈词,她伸出右臂搂住了绿霞的腰。半晌,方低声道:“要破坏这个世界的既得利益者制定的游戏规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绿霞没有听太懂,不过也猜到了意思,美丽的杏眼闪闪发光:“我偏不认命,我就是要搏一搏!搏出来了,自是荣耀;搏不出来,死了活该!”
朱紫心里一阵激荡。
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想着怎么活下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胸襟抱负。她知道,以自己的性格,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胸襟抱负,可这不代表她不佩服不向往。
朱紫也豪情满怀:“如果你失败了,就过来找我,我当你最后的保障;如果你成功了,成了人上之人,有朝一日我风尘沦落,就拉我一把!”
说完这些话,朱紫亲热地搂紧绿霞,把脸在绿霞脸上贴了一下。
朱紫身材高挑,比绿霞高半头,她这样子紧紧搂着绿霞又贴脸的,让绿霞又好气又好笑:“滚你的吧,把你这一套子狐媚术用到你那个王爷身上去吧,不要骚扰我!”
朱紫搂着她哈哈大笑。
这一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南安王府的船都是夜间才停泊下来补充物资的。
这天晚上,她们的船为了中途补给,在范阳码头停了下来。
朱紫出来一看,发现王府的两艘船是并排停泊的,两个灯笼高高挂在桅杆上,那艘船上的人也都从舱房里走了出来,其中就有明月寒星她们。
这段时间以来,朱紫倒是经常在甲板上看到明月寒星玉莲秋桐四位,可是每次明月寒星她们都不搭理她,看见她要么好像看见空气,要么扭头就走。朱紫觉得好笑,从此被激发出童心童趣,每次见到她们,就故意笑嘻嘻地招手“嗨”一声打个招呼,好气死她们。
这下子朱紫又看到了明月寒星秋桐玉莲,就万分热情地带着笑打了个招呼。
明月寒星她们小脸一板,扭头就带着小丫头进了舱房,那艘船的甲板上只剩下了那位人高马大的郑妈妈。
郑妈妈倚在舱门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紫忽然发现绿霞一直盯着那位郑妈妈。而那位郑妈妈看到绿霞的时候,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站直了身体看着这边。
绿霞突然拉住朱紫,低声道:“朱紫,你先进去一下!”
朱紫也看出了绿霞和那个郑妈妈之间的眼神交流有些怪异,在绿霞手上轻拍了一下就进了船舱。
绿霞直到半夜还没回来。
朱紫有点心焦,坐卧不安的,早就想去外面找她了。银铃却道:“姑娘你应该熟悉绿霞姑娘,她做什么都是心中有数的,不必去找了!”
因为赵贞交代过要亲近银铃,所以朱紫一直很听银铃的话,听她这样笃定的说,朱紫只好自己先睡了。
绿霞到了凌晨才回来。虽然脸上有些疲倦之色,可是眼睛明亮一脸喜意。朱紫虽有好奇心,但因为银铃交代过了,强忍住没问绿霞。
舞阳是到京城之前最后一个码头,也是她们这趟行程的最后一个补给站。
船到达舞阳已经深夜了。朱紫正睡得迷迷糊糊,船猛地碰撞了一下,一下子把她给弄醒了。
朱紫一睁开眼睛,发现和自己睡一个舱房的绿霞已经穿好衣服起来了,拿着行李正要出去。
“绿霞――”
绿霞看到朱紫醒了,把包袱放下,凑过来道:“朱紫,我要走了!”
朱紫微一沉吟:“等一下!”
她从枕头旁边的荷包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银票递给了绿霞:“身上得带一点银子防身!”
绿霞接过银子,没有多说,抱了朱紫一下。
朱紫送了出来。
这时正是半夜时分,只见岸边黑压压的全是牵着马的人,可是却纪律齐整,一点声音也没有。
另一艘船上也出来一个人,大踏步走上甲板,跳到了朱紫所在的船上。这边绿霞早扑了上去,那人挟着绿霞就跳下了船。
朱紫站在甲板上看着那些人迅速上马离去。
送走绿霞,朱紫一转身,却发现银铃站在她身后,刚开始吓了一跳,吁了一口气道:“银铃,你快吓死我了!”
“姑娘,回去接着睡一会儿吧,明日中午就到京城了!”
24、第二十五章 过长亭朱紫泼醋
躺在床上,朱紫想起绿霞,心中依然满是佩服。
朱紫没有才能,也没有野心去做绿霞所做的事情。她只想着自己好好活下去,家人也好好活下去。
现在还是这样想。
眼看着快要到金京了,朱紫有些紧张。
这一个月来,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可是她也算收获挺大,除了给赵贞做的两双软底靴两双粉底快靴外,还为赵贞做了一套白色纹绫中衣、一套单丝罗中衣和一件骑马穿的紫衫。
朱紫抚摸着做好的衣服,想着赵贞贴身穿着自己一针一线亲手做的衣服,心里甜蜜极了,有种“这个男人是我的”的感觉。
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意-淫一下。
对于赵贞,朱紫自是日思夜想,可是却不敢流露出来。或许是身体逐渐发育的缘故吧,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赵贞,她的体内就会有一种骚动,好像有一只小猫在体内用爪子轻轻抓挠着,没着没落的。
她更想赵贞了。
她们的船午时才到码头。
这个码头距离金京有一段距离,下船之后还需要骑马或者坐车沿着一条官道回京,所以码头上停了很多来接人或者送人的车,码头边还设有一长排拴马的马桩。
码头上有送人的,有接人的,也有装卸货物的,一时忙乱无比。
胡妈妈和银铃陪着朱紫下了船,船上的管事要派人帮着运送朱紫的行李,哪知道银铃一声不吭,轻轻松松提起朱紫的一个箱子和两个包袱打先就走。
朱紫知道她是位女大力士,所以谢了管事,忙和胡妈妈跟了上去。
朱紫一直记着临分别赵贞那句“到了京城码头我去接你”,想起来就脸红心跳得。
一下船,她就开始四处寻找着,想找到赵贞,可是找了半天,一点影踪都没有。正在沮丧,却听到胡妈妈说道:“朱姑娘,那不是赵英么!”
朱紫心里一喜,往胡妈妈所指的方向看去,却看到赵英站在一辆华丽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前,正向她们招手呢!
朱紫犹自张望,寻找赵贞的身影,可是依旧没有找到。
那边赵英已经指挥着车夫把车赶了过来。
他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笑着道:“朱紫姑娘、胡妈妈、银铃你们终于来了,我等老半天了!”
朱紫看他只带过来一辆车,想起后面的秋桐玉莲她们,怕是不够坐,便扭头去往回看。只见秋桐玉莲寒星明月她们个个华衣丽服满头珠翠,颤颤巍巍地被小丫头搀扶着走了下来,早有几个妈妈模样的人迎了上去,引导着她们分别上了四辆朱轮华盖车。
赵英仿佛看出来朱紫的疑问,笑眯眯道:“朱紫姑娘,不用管那几位了,王爷已经把她们赠给了禁军马统领,自有马府的车接她们回去!”
朱紫一听,方才明白为什么一路上明月她们看见自己就像看见仇敌一样转身就走不理不睬。
她曾听赵雄提起过王爷麾下有一位四十多岁的马耀南马统领。据说这位马统领生得人如其名,好长一张马脸,脸上除了一个酒糟鼻之外,还有不少糟疙瘩。他生得甚是丑陋,打仗却是一把好手,冲锋陷阵浑不怕死的,王爷最是赏识,认为他是一个内秀之人,比那些子绣花枕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胡妈妈和银铃待朱紫上了车,才随后坐了进去。
坐在车上,朱紫依旧在想着心事。
得知四美被王爷赠给马统领,她没有开心对手少了四个,而是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现在因为马耀南统领对王爷有用,所以为了笼络他,王爷就能把这四个比自己还美不少的绝色佳人随手赠送,那么有朝一日如果有必要的话,王爷也会这样对她。
想到这里,朱紫又有些惆怅,又有些茫然。
她和王爷从来就没有平等过。
心里有些闷闷的,很是难过,朱紫马上强迫自己想别的事情。
她没看到王爷来接自己,本来是非常失望的,可是想到
绿霞偷跑的事情,又有些担心,不知道王爷会不会迁怒于己。
朱紫一直想着心事,等醒过神来,发现马车已经离开码头有一段距离了。
现在这段路程,她是似曾相识的――两年前的春天,她和绿霞赤凤粉蕊四个人就是坐着车经过这里去码头的。
这条官道连接着京城和码头,道路两旁种植着杨柳,枝干粗壮,已经有些年头了。
朱紫还记得官道附近有一座亭子,正是有名的金京郊外十里长亭,无数文人骚客在这里和友人折柳送别题咏过诗词歌赋,无数多情女子在这里和情人之手相望洒过几滴相思红泪。
想到这里,朱紫随手掀开了车帘往外看,谁知道前方正好是十里长亭。看着十里长亭越来越近,朱紫按捺不住兴奋,把帘子掀得高高的,想看清楚一点。
此时已过午时,十里长亭不像平时那样人来人往,远远望去,似乎亭子里只有两对主仆,亭子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亭子的栏杆上拴着两匹骏马。照服饰打扮看去,应该是一对送别的青年男女和他们的丫鬟小厮,以及他们的香车宝马。
朱紫想着这大金朝难得看见贵族青年男女约会,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时好奇心大起,不顾胡妈妈的脸色,急急地吩咐马夫和赵英把车赶得慢一些。
赵英隔着帘子大声道:“朱紫姑娘,我们原该慢下来的!”
马车距离长亭越来越近,速度也慢了下来,缓缓地向前行进着。
那四个人的样子也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那位少年公子头上戴着净白银冠,穿着白软罗绣银云纹长袍,腰身纤细,系着碧玉带,虽然只是背影,但是乌发如云长身玉立――不知怎么回事,朱紫觉得这背影很是熟悉。
这位公子对面那位女子,发髻首饰衣饰朱紫全没看清楚没有注意,因为她只注意到一张难描难画妙不可言的俏脸,脑海里马上出现了八个字――“面若春花,目似晨星”!至于这位小姐身上的衣饰发上的珠翠全都似没有看到。
不知道那位公子说了句什么,他对面这位美人微微一笑,也说了句什么,这位公子身子一动,就要转过身来。
朱紫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前面就是万丈深渊似的,她只知道要赶紧逃走才是。朱紫刚要开口要车夫赶车离去,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只见赵英跳下车来,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躬身请安。
25、第二十六章 拒亲近赵贞泛酸
赵英朗声道:“禀报王爷,奴才接回了朱紫姑娘!”
赵贞转过身来,平静如水的凤眸扫了一眼正掀着车窗帘子的朱紫,眼神中暗带警告,然后又转过身去倾听美女说话。
在听到赵英禀报的那一瞬间,朱紫看到了那张自己朝思暮想了一个月的脸,而且被那双清凌凌的凤眼扫了一眼。接收到赵贞没有出声的警告,朱紫的屁股反射性一疼,她的手哆嗦了一下,忙放下了帘子。
就凭刚才看到的那一眼,她觉得赵贞又瘦了一点,而且黑了一点――看来,将近一个月的急行军不是好受的啊!
要搁以前,朱紫一定会先心疼的,可是此时见到美女醋意正浓的朱紫想到的只是――哼,脸都晒黑了还不在家里捂着,跑出来卖弄风骚勾搭美人儿(她忘了赵贞是出来到码头接她回去的)!
朱紫正在沉思,觉得手被轻轻拍了一下,一抬头,就看见胡妈妈含笑的眼。朱紫也勉强笑了一下,知道是应该下车给王爷请安的。
胡妈妈下去之后,她和银铃也下了车。
朱紫这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跟着胡妈妈规规矩矩给赵贞行了礼请了安。
赵贞垂眸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朱紫,见过王小姐。”
朱紫于是又跟着胡妈妈银铃见过了王小姐。
这位王小姐倒是清冷不爱说话的性子,只说了一声“赏”,丫鬟马上拿递过来几个荷包。
朱紫接过荷包,又跟着胡妈妈银铃一起谢了赏。这才直起身子,不过仍旧垂眉敛目不声不语,静静地站在那里。
到了眼前,她才发现这位王小姐真的是很美,细条身材弱柳一般,巴掌大的小脸清丽若仙,衣饰是低调的奢华――金步摇上垂下的那粒白日看着暗淡无华的珠子其实是粒夜明珠,朱紫在赵贞博物架上见过几颗,只有一颗比王小姐发髻上的这颗大,其它都小了一点。
朱紫觉得,这位王小姐是那种很清冷的美,用什么来形容呢?朱紫默默想着,最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大雪纷飞中的怒放的梅花,清冷月光下乍放的昙花――那么美,那么冷,那么可远观不可亵玩。
王小姐清丽无双的眸子望着着南安王爷,内含无限言语,却是不说。两人默默相对,也是半日无语,她良久方道:“贞哥,自从那日端午一别,六年没有见了……”
赵贞颔首。
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最后确定已经午时二刻了,于是沉声道:“时辰不早,不如一起回去?”
听到他这样说,王小姐的眼睛亮了一下,旋即低头道:“惜珍遵命。”
王小姐的丫鬟走上前来,搀扶着王小姐登车。
朱紫还在沉思:刚才可是看到了“执手相望泪眼、竟无语凝噎”么?真是有情人默默相望,一切都在不言中,不说话抵过千言万语……
朱紫醋了。
赵贞也走出了亭子,站在路边看着王小姐登车。
王小姐的车开始移动了,赵贞凤眼一扫,发现朱紫还痴痴地看着王惜珍的车子呢,于是哼了一声,冷冷道:“还不上车,不饿么”
这时,赵雄已经机灵地把王爷他老人家的坐骑乌云盖雪牵了过来。赵贞翻身上马,策马而行,不再管朱紫死活。
朱紫看着他骑在马上的颀长背影,想跺脚,又不敢,终于还是和胡妈妈银铃一起上了车。
王小姐的马车在前,赵贞紧跟在王小姐马车之后,落后一步就是赵雄的马,最后才是朱紫乘坐的马车。
进了城门之后,刚开始王小姐的马车还是和他们一起的,到了福佑坊路口,朱紫从帘缝里看到赵贞驱马上前,和王小姐隔着窗子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调转马头向南而去。
赵英和车夫马上赶着马车跟了上去。
因为胡妈妈和银铃也在,朱紫没敢撩起帘子去看,于是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赵雄却是说个不停:“圣上原本不允许开府亲王在京城有宅邸的,这次格外开恩,允许王爷在校场东侧买了一座宅子,这样距离校场近,王爷来往视察也方便!宅子挺大,就是没怎么收拾,我们都盼着朱紫姑娘,呃,胡妈妈赶紧过来呢!”
胡妈妈笑了一下,打趣道:“我老妈子来了做什么呢?没的讨你的嫌!”
赵雄笑道:“蒙王爷青眼,京城宅子的外管家就是区区不才赵雄我,内管家就是胡妈妈您老人家了,你瞧着吧,咱们王爷虽然到京城不到三天,可是里里外外积了不少事,正等着您老人家来忙乎呢!”
朱紫听胡妈妈和赵雄说着话,感觉没过多久,马车的速度就缓了下来,很快就停了下来。
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整齐划一的“见过王爷”的请安声,知道是到了京城新王府的大门了。
很快,马车又继续向前,大概一盏茶工夫,才停了下来。
朱紫下车一看,王爷早就不见了。
赵英指挥着几个小厮帮她们把行李送进了住处。
她们住的这个院落叫“松涛苑”。
这个松涛苑和南安王府的延禧居规制很相像,大小也差不多,都是外院套内院的结构。
胡妈妈和银铃被安排进了内院门外的值事房,赵英直接带着朱紫进了内院,把朱紫的行李放进了内院正房的卧室。
赵英离去之后,朱紫简单看了一下,发现这应该是赵贞的卧室,房间很大,可是很空旷,除了床就是书案,衣柜镜台博物架之类的一概没有。
朱紫觉得赵雄说的没错,真的是刚买了个宅子就搬了进来。
朱紫正在收拾行李,就听见窗外传来赵雄的声音:“朱紫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卧房之后的净房!”
朱紫一听,马上就觉得浑身有点难受,收拾了换洗的衣物就去了净房。
洗完澡出来,朱紫边擦长发边往外走,刚走出净房,就看到赵贞正站在卧室床前换衣服呢!
赵贞已经听到了朱紫的脚步声,他一边解开碧玉带,脱掉银云纹白色软罗袍,一边头也不回道:“午饭已经摆好了!”
朱紫恭恭敬敬答了一声“是”。
朱紫居然这样恭敬?赵贞一时有些惊讶,转身看朱紫。
他发现朱紫刚洗过澡出来,一头长发还有些湿,带着些微卷曲,她低着头,长长的乌发就逶迤垂了下来,几近脚踝。
朱紫感觉到了赵贞的凝视,抬起头来。
赵贞看着她晶莹幽黑的大眼睛,嫣红欲滴的丰唇,顿时有些情动,不言声走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大步走向床帐。
一月未见,赵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把朱紫放到床上,自己压上去,找准朱紫的丰唇吻了下去。
赵贞有些凉的唇吻上朱紫,朱紫却用力挣扎着不让他靠近。
赵贞一时诧异,手臂松了一点,朱紫挣脱开,背对着他躺在床里。
赵贞看着朱紫的背,很是奇怪。
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朱紫怎么变得对他这样冷淡?
往常就算是夏天,只要是在卧室里,不管多热朱紫都是能抱就抱能亲就亲,拼命往他身上蹭的,现在却不要他亲近,拒绝他的亲热,还背对着他。
难道……难道她看上了……看上了自己那位不靠谱的二皇兄……
赵贞自行脑补之后,觉得非常的受不了,非常的难以忍受,他长臂一伸,从后面掐着朱紫的腰肢,把朱紫往自己怀里拉。
26、第二十七章 吐衷言认清现实
赵贞把朱紫拖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朱紫感受到赵贞已经有了反应,赵贞的身子也有些烫,可是朱紫依旧挺直身子一动不动,不打算让赵贞得逞。
过了一会儿,赵贞的身子平复了下来,他这才坐了起来,把朱紫抱在怀里,然后道:“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朱紫扭着脸,眼睛里有些湿润。
她想说你不是说要来码头接我吗,为什么没等到你?想说那个王小姐那么美,和她聊天很开心么?想说……
最赵贞等了半天,没等到朱紫的回应,左手使力把朱紫的脸扳了过来,觑眼一看,发现朱紫正在默默流泪呢!
赵贞满腔欲念早已不见影踪,想了想,问道:“为什么哭?”
朱紫下巴往他怀里一钻,把眼泪什么的都蹭到了赵贞的中衣衣襟上,然后埋着头不动了。
朱紫的头发还没有干,赵贞叹口气,伸臂从床头拿了一块毛巾过来,开始擦她长发。
擦完头发,赵贞再看朱紫,发现朱紫已经平静下来了,只不过眼睛还有点红,鼻头有点红,像个小兔子似的。
赵贞一哂,双臂用力紧紧搂住朱紫。
朱紫抽噎了一下,挪了挪屁股,很不满意地说:“你的腿太硌人了!”
赵贞深吸了一口气,把朱紫往外挪了一点,然后又问:“哭什么?说!”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朱紫低声道:“你说话不算话!”
赵贞双眉一扬,没说话。
“你亲口说要到码头接我的!”朱紫继续控诉。
赵贞:“我是去了啊!”
朱紫:“哪有!你是去和那个大美人王小姐约会了!”
赵贞:“你是说惜珍啊!”
朱紫抬起头,大眼睛瞪着他满是控诉。
赵贞有点想笑,眼帘微垂,不言不语。
朱紫等着他解释的,等了半日,没等到,就在赵贞腿上扭动起来。
赵贞呻-吟一声,朱紫抬头一看,赵贞脸色微红,眼睛亮晶晶的,她一下明白了,哼了一声,不敢再动了。
赵贞平静了一下,才道:“惜珍是王丞相家的四小姐,王丞相长女就是宫里的淑妃娘娘,我十七弟的生母。”
朱紫虽然不懂这些王公贵族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可是一听也很快明白了。
赵贞和王惜珍辈分在那放着,他们绝对是不行滴,除非赵贞想和他父皇做连襟。另外,赵贞的话似乎还有一层信息,朱紫想了一下,也猜到了,怕是高尚书府和王丞相府是政敌,不说别的,单是高尚书府的贵妃娘娘生有皇三子,王丞相府的淑妃娘娘生有皇十七子,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和谐得了的。
朱紫顿时欢乐起来,双手揪住赵贞的衣襟就要说话,可是赵贞却接着说道:“纵使不是她,将来也总会有王妃进门。”
“你乖一点,听话一点,在房里怎么着都行,出了这个屋子,要守规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
“这里不是南疆,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若一味宠着你,那不是爱你,是在害你。”
“王妃进门之后,就给你开脸;有了孩子,再让你做侧妃。”
“朱紫,我是不会负你的。”
“……”
赵贞的声音很低,他年轻俊美的脸上一片柔和,凤眼中带着怜惜,可朱紫的心依旧一寸寸冷了下来。
深秋的天气,白天还不算太冷,可是她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即使赵贞紧紧抱着她,温暖着她,她还是觉得冷。她缩进赵贞怀中,想寻找一点暖意。
她越缩越小,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赵贞感受到了她的瑟缩,把她搂得更紧了。可是,有些话他必须得说:“朱紫,我母妃想见你一下,过几日我大舅母过来,带你进宫觐见。”
他的手在她的背上摩挲着:“朱紫,少说少错,多说多错。我母妃不喜欢太有心计的人,你只需像你自己就行了!”
“胡妈妈和银铃是我的人,你尽可以信任;赵英赵勇赵雄赵壮赵福也是,不过男女有别,要有分寸。”
朱紫把脸靠在他胸前,半日方闷闷道:“知道了。”
赵贞抬起她的脸,细看了一下才道:“书案上那个匣子里有银票,下午带着赵雄银铃一起逛逛去,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朱紫“嗯”了一声,伸出胳膊搂着他的腰,又贴了上去。
赵贞不是爱说话的人,可此时却有很多话要想和朱紫说。
这一个月未见,行军之余,只要一躺下他就开始想朱紫。刚开始只是想抱朱紫,后来就开始担心朱紫,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了省事让朱紫和二皇兄一起出发了,这个二皇兄别的还行,就是专爱沾花惹草。
然后,他又开始操心朱紫以后怎么办。
从小生活在宫廷,对于心机深沉的女人,他已经深恶痛绝,可是,朱紫这样天真老实,他却又担心。大军接近金京的时候,赵贞已经有了把朱紫彻底护起来不接触一点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想法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等以后一切稳定之后,带着朱紫常驻南疆,倒是不难做到。
赵贞开始考虑正事了。
赵贞和朱紫一起吃的午饭。
经过赵贞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朱紫倒也受教。起身吩咐外院的值事丫鬟把午饭摆上来之后,她一直等到丫鬟们都退下这才坐了下来。
一下床,赵贞就又变得沉默寡言了。
匆匆吃过这迟来的午饭,赵贞就带着赵勇出门去了。
银铃进来帮她整理了行李,又收拾了房间。然后才建议道:“房里什么都缺少,要不要到外面去定一些新家具?”
朱紫想起赵贞要她下午好好逛逛的,就答应了一声道:“好,我去拿点银子!”
银铃笑了:“王爷吩咐过了,让赵雄跟着的,自有他付银子!”
银铃不太爱说话,但是既然她这样说,一定是赵贞吩咐过的。
朱紫点了点头,也笑着说:“我都忘了是要帮王爷布置屋子的!”
银铃出去叫赵雄准备车子了,朱紫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出了院门。
到了门外她才发现赵雄已经准备好马车,正和银铃站在门口候着呢。
朱紫暗叹真是比在南疆王府还自由,却也没有多说,向赵雄道了声谢就和银铃相扶着上了车。
车子辚辚而行,朱紫发现这辆车看着普通,可是坐着很舒服,一点都没有颠簸的感觉。
赵雄坐着车夫旁边,这时笑着说:“朱紫姑娘,这辆车是不是坐着很舒服?”
“是不错呀!”朱紫边回答边看这车里的布置。
“这是王爷昨天花了一晚上改装成的,朱紫姑娘是第一个坐的呢!”
朱紫没说话。她原知道赵贞是个发明家改造狂,佩服倒是有,才不会特地去感激他呢!
银铃悄悄看了她一眼,发现朱紫正掀开坐垫研究坐垫下面的装置呢!她不由心里暗道:怪不得王爷宠爱朱紫姑娘,把朱紫看做眼珠子一般,朱紫姑娘原就懂得王爷,刚坐上车就看出了门道。
赵雄吩咐车夫把车赶到状元坊,然后对车厢里的朱紫解释道:“听银铃说姑娘想买王爷房里的摆设,这状元坊就是专卖各种高档货物的地方,不但有不少家具店,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玉器古玩绫罗绸缎也是应有尽有!”
下车之后,朱紫先是逛了几个家具店,选了一个沉香木山水笔筒、一个沉香木雕丛竹屏风,又买了一个沉香木镜架,最后,又选了两个花梨木的高柜和一个花梨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
不管朱紫怎么选,选的家具怎么贵,赵雄都面不改色的,很爽快地付定银,然后告诉店里伙计送货地址。
花了赵贞大把银票之后,朱紫的心情好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拉着银铃去逛玉器店了。
朱紫不懂玉器,只是看个热闹。她和银铃接连逛了两个玉器店,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想着干脆去买点胭脂水粉好了。
刚离开这家玉器店,忽听后面有人叫“朱紫――”,声音似乎带着试探。
朱紫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衣公子,生得很是清俊,看着朱紫一脸惊喜的样子。
朱紫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想起了当年那个清秀少年,试探着问道:“你是……章琪?”
“我是章琪啊!”章琪热情地走上前,“你一直在京城么?”
“我刚从润阳过来,”看到老乡,朱紫也是很高兴,“正好能向你打听一下我家里人!”
她话音刚落,章琪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朱紫,说来话长,我们到对面的茶楼坐下说吧!”
他又招呼赵雄和银铃:“两位一起来吧!”
想到要知道家里的情况了,朱紫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她和银铃赵雄随着章琪进了对面的茶楼。
章琪要了一个单间,招呼朱紫他们坐下之后,他先是点了茶和点心,接着才道:“朱紫,你家里情况不太好!”
27、第二十八章 知真相恨意填胸
赵雄和银铃相视一看,知道这位章公子怕是要和朱紫谈一些朱紫的家事。赵雄起身道:“朱紫姑娘,我和银铃在外面候着吧?”
银铃也站了起来。
朱紫此时心乱如麻,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多说。
赵雄和银铃出了包房,带上门在门外的走廊里候着。
朱紫虽然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能出什么事情呢,不会有事的,可是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这时茶博士已经把茶摆上了。
朱紫双手端起眼前的茶杯,想喝一口茶平静一下。
章琪看到她端起的水杯里碧绿的茶水微微荡漾,他伸出手去,把朱紫手里的杯子取在手里,放在了桌面上:“茶水还热着呢!”
他凝视着朱紫,缓缓道:“你离开独县之后,我也到了京城,好几年没回去。去年回家过年,才听说你家的事情。你走之后第二年夏天,你爹爹就患了绞肠痧,当夜就去了。你娘亲带着你妹妹和弟弟朱青度日,因为日子难捱,由你奶奶做主,把你妹妹朱碧给卖了。后来,你奶奶做主,让你娘亲改嫁,听说嫁到了外乡,再也没有音讯。”
章琪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嘴唇,也有些不忍心。他停了停,没有说下去。
听到章琪的话的那一瞬间,朱紫脑子就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坐在章琪对面,可是却没有看他。朱紫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
章琪看着朱紫绞缠在一起的双手,心里一阵难过,想伸手拍拍她,安慰她,可是却又不愿趁人之危。他把朱紫的杯子双手端起,递给朱紫:“喝点水暖暖吧!”
朱紫机械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一股热流顺着喉咙下去,刺激得她的胃都疼了,她的心脏也在一抽一抽地疼:“我的小弟……他叫……朱青?”
章琪点了点头,温柔的眸子带着忧虑望着朱紫。
“朱青现在在哪里?”朱紫的嘴角微扯,带出了一丝冷笑,“我奶奶不会白白养着他吧?!”
章琪叹了一口气:“我家小厮说,你娘是连夜改嫁的,悄没声息人就没了,你那小弟还不到两岁,因为无人看携,被你三叔带着到外乡讨生活去了――”
他看到朱紫红了的眼圈和夺眶而出的眼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朱紫低头擦拭了眼泪,然后道:“不知我那爷爷奶奶和小姑子现今如何?”
章琪的脸色甚是凝重:“你小姑姑现今做了我爹爹的外室,居住在县里西大街的一座宅子里,你爷爷奶奶也跟着住了过去!”
朱紫一听,心里一定,拿出帕子低头擦干眼泪,然后才道:“你有没有听说我妹妹我娘她们被卖到了哪里?”
章琪道:“我向人打听过的,你妹妹是被一个关外行商买走的,那人好像是姓武;你母亲据说是嫁到了北疆。”
“我三叔和我弟弟呢?有没有一点消息?”朱紫已经镇定了下来,想多从章琪这里打探一点消息。
“你三叔带着你弟弟去了北疆,据说是找你娘亲去了!”
章琪看着朱紫,四年没见,朱紫从一个娇丽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娇艳美丽的大姑娘了,衣饰虽然简单,却很是清雅。
这样一个女孩子却命运坎坷以致家破人亡。
章琪想起了四年前那个冬日上午,他特地打马经过朱紫一行时的少年情怀,只是命运捉弄,原来朱紫不是像朱老太声称的那样带着“到城里看亲家”,而是被亲人卖到了外乡。
他苦笑一下,如果他知道实情的话,区区二十两银子,对他章琪来说又算什么,大不了他买下朱紫,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的发生,也许朱紫就不会家破人亡!
想到这里,章琪道:“我近日要回独县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可以帮你再详细打听一下情况!”
朱紫闻言,起身敛衣,端端正正给章琪行了一个大礼:“章公子,朱紫这厢拜谢了!”
说罢,盈盈拜倒。
章琪慌忙从桌子那头绕了过来,扶起了朱紫:“不必如此!”
他看着朱紫已经平静下来的眸子,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朱紫回到府里的时候,发现购买的那些家居摆设什么的已经送过来了,胡妈妈已经带着小厮摆设好了,正等着她验收呢!
朱紫心里有事,赔笑道:“胡妈妈看着摆的,自然是极好的!”一味的称赞,却不肯发表意见。
胡妈妈拗不过她,只好道:“暂且这样摆放吧,等王爷回来瞧瞧如何!”
晚饭时分,王爷没回来,朱紫也没有食欲,就没有命人摆饭。她正在枯坐,银铃就进来说赵福回来了。
赵福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面容敦厚,很是稳重。
他所说的情况和章琪说的差不多。
朱紫道谢之后,他又道:“朱紫姑娘你让捎的那些东西……”
朱紫心里有事,随口道:“银子给你吧,其它东西帮我拿过来!”
赵福又行了个礼:“其中有王爷赏的两千两银票。”
朱紫现在已经算得上小富婆了,对这两千两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再加上她听赵福谈吐,是个利落能办事的人,也想收买人心,于是就笑着道:“给你你就收下吧,王爷那边我来说!”
赵福鞠了一躬,这才告辞离去。
他离开之后,朱紫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无踪,独自坐在那里,品尝着心急如焚恨意填胸的滋味。
她平生第一次有了恨不得把一个人凌迟而死的愿望,而且这个人是她的祖母。
虽然满怀恨意,可她的理智告诉她,要想找回亲人并报仇雪恨,只知道着急怨恨是没有用的。
朱紫坐在房里思考着、谋划着。
赵贞很晚才回来,他刚下马就看到了在外书房门外提着灯笼等候的赵雄。
夜已经深了。
朱紫没有点燃烛台,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她已经策划好了,剩下的只是开始实施的决心和勇气。
赵贞一进内院门,朱紫就听到了。她该去迎接的,可她依旧一动不动坐在黑暗里。
赵贞让胡妈妈银铃她们退下,自己走进了卧室。
随着一声划火石声,朱紫看到了站在烛台之旁一身甲胄的赵贞。
赵贞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可是幽黑的凤眼却似乎会说话,告诉朱紫他在那里。他的手臂微张,等着朱紫投入怀抱。
朱紫转向赵贞,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奴婢求王爷恩典!”
赵贞向前几步,把她拥进怀中。
被他搂入怀中的那一瞬间,朱紫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她只是反复地说着:“王爷,我要报仇!我要向那个老妖妇报仇!”
赵贞感受着她那颤抖的身躯,修长的手在她背上缓缓摩挲着。
赵贞待她平静下来,这才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他不愿意朱紫劳心劳力,想什么都帮她处理好,让她开开心心就行了。
朱紫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寻访我娘亲和妹妹弟弟的事情,得借助王爷的力量;至于其它的事情,我想自己来!”
赵贞本来想派人去处理这件事的,可从朱紫眼中看出了坚持,他就没说话。他知道中午所说的话虽然是实话,却令朱紫心冷,只想着能够多补偿她一点。
看到赵贞,朱紫的心情虽然没有平复了下来,可表面的镇静起码有了,她这才看到赵贞身上甲胄未解,忙开口询问。
赵贞沉声道:“西北兰州府发生叛乱,圣上命我明日寅时誓师出发,带领大军剿匪。”
朱紫闻言,沉思了一下,她知道大军开拔是不许女眷随行的,于是道:“那我就回独县处理我家的事情吧!”
赵贞颔首道:“你要出远门的话,带上赵雄赵福,让银铃也跟着!”
他轻轻在朱紫额头吻了一下,然后柔声道:“银票带足,让赵雄带上我的拜帖!”
朱紫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抱在一起。
良久,朱紫似乎感受到赵贞胃部在震动,饶是满腹心事也不由自主笑了:“王爷晚上用膳没有?”
赵贞这才觉得自己真有些饿了。
他下午陪着朱紫随意用了点东西就被召进宫面圣,之后又到御书房商讨战事,然后召集麾下的将军至军营开军事会议――整整四个时辰水米未进。
本来一直忙着也不觉得饿,可是朱紫一提,他就觉得又饿又累,疲倦极了。
朱紫看着他满脸的倦意,很是心疼,忙道:“你先歇一歇,我去小厨房让给你下碗面!”
“要他们下两碗面!”赵贞低头摁压着太阳穴,补充了一句,“你也没吃吧?!”
朱紫刚出去,赵贞就把赵英叫了进来:“去叫幽兰院的古木和张山君,让他们两刻之后到内书房!”
朱紫和赵贞一起吃完面之后,拿着托盘把碗筷送出院门的时候,碰到了带着两位中年文士过来的赵英。
朱紫刚回到内院,就被赵英叫到了内书房。
原来这两位是有名的丹青圣手。
赵贞吩咐了一句:“朱紫,把你母亲、妹妹和三叔的相貌详细告诉古先生和张先生。”
然后就躺在屏风后的躺椅上,闭目假寐。
现在已经是亥时将尽了,而他两个时辰之后就要去校场点验军队誓师剿匪了!
他心里想着站在校场点将台上要讲的话,眼睛很快有些朦胧起来。
朱紫仔细端详两位画家画出的几幅肖像,发现很是神似,这才点了点头,并向古先生和张先生行礼道谢。
正在这时,屏风内传来赵贞尚带睡意的声音:“把画交给赵英,拓印之后快马送到各州各府,命他们戮力排查,高额悬赏!”
书房里很快只剩下朱紫和躺椅上的赵贞。
“王爷,到卧室睡一会儿吧!”
赵贞起身的时候,身上甲胄的铁片有了一些碰撞,发出“噼啪”的声音。朱紫上前搀扶他,不知怎么的,鼻子竟有些酸涩,她吸了一下鼻子才道:“连甲胄都没来得及脱,明日还要起那么早,皇上这是把你当救火队啊!”
赵贞似乎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只是搂住朱紫,把身体的重量移了一部分到朱紫身上,然后低笑道:“不是有你帮我分担么!”
“不是有你帮我分担么”――朱紫咀嚼着这句话,最后,脸上有了今日以来的第一抹真心笑容,带点撒娇意味地说:“我能帮你什么?帮你花银子么?”
赵贞看着她有些娇痴的笑,想起屋子里新摆放的那些物件,脸上不由自主微笑――花银子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唉,朱紫的品味真心不敢恭维啊!
朱紫看到赵贞的微笑,脸上也有点微红:“我不懂嘛!就想着沉香木和花梨木闻着都是香香的……”
“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咱有的是银子!”
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赵贞松开了朱紫,走了进去,站在朱紫新买的花梨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前,在雕花窗上轻拍了一下,真心实意地赞美,“床买对了!”
朱紫抬头扫了他一眼,脸上刚下去的红晕又回来了。
28、第二十九章 小离别胜似新婚
朱紫红着脸走了过来,也来鉴赏自己买的新床。
这张床就像一个小屋子一样,而且是有着香气的小屋子。床上已经被铺上了大红锦缎的铺盖。
床里面的小几上摆着一对烛台,早已燃起了红烛,卧室的窗子是开着的,一阵小风从窗子吹入,烛焰顿时摇曳起来。
赵贞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床门。
没有风透进来,烛焰自然也平静了下来,映在坐在床边的朱紫身上,朱紫一进卧室就脱去了褙子,现在身上只余下白色的罗衫、大红色的抹胸和大红的细褶裙。
赵贞眼睛最终落到了朱紫被抹胸遮挡住的丰满白皙之上,再也移不开眼睛。
朱紫被他这样看着,也有些意动。
得知坏消息之后,她的心彻底乱了,恨意填满胸臆,怒火熊熊燃烧。面对这样的她,赵贞没有多说什么,却用实际行动支持了她。对他来说,朱紫只需计划好,然后一件件再去做而已。
赵贞没有担心她会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也没有纠结朱紫的计划是否符合这个时代的孝道,更没有把她关在府里等着他归来宠幸……
而是真正的支持她。他和往常一样没有多说,可是,朱紫知道,他的意思是――去做你想做的,我的一切你都可以用!
如果说最初她对赵贞的迷恋是因为赵贞俊美的容貌的话,那么现在早已经转化为一种可以叫做“爱”的东西――虽然她可能永远没有资格说出来。
朱紫看着赵贞,看着他微眯着凤眼盯着自己,她很高兴,赵贞是需要她的。
朱紫看着赵贞,轻轻脱去了白色罗衫,然后一弯腰,褪去了亵裤。
她身上只余下大红的抹胸和同色的细褶裙,裙子下面什么都没有穿。
朱紫走上前,走到赵贞面前,开始解赵贞的甲胄。
赵贞也开始解甲胄――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快速地脱过甲胄。
最后,一身白色中衣的赵贞站在朱紫面前,他抱住朱紫,看着朱紫湿润的大眼睛,俯首吻了一下,朱紫身子轻颤了一下,一下子浑身发软。她攀着赵贞,凑上去吻住赵贞的唇,觉得湿湿的凉凉的,她吮吸了几下,轻轻一咬……
赵贞那里经过这种缠绵?刚开始有些反应不过来,很快就反客为主,搂着朱紫反吻了回去。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赵贞上身的衣服已经变得松松垮垮的。
朱紫的眼睛不敢再看,焦点上移,看着赵贞那双黑幽幽的丹凤眼。
赵贞的睫毛密而长,小扇子似的扑撒开来,衬得这双漂亮的丹凤眼幽深如静潭一般――她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狂跳,朱紫第n次沉痛认识到自己是不折不扣的颜控!
赵贞就这样专注地看着她。
她知道这夜一定会有这么一次了,毕竟身体强壮的赵贞旷了一个月。
既然一定要有,可自己一定承受不了赵贞那套能杀人的器具。要想自己不受伤,就得调-教赵贞,让他提高技术。
一念及此,朱紫马上行动。
……
一时事毕。
赵贞满足地睡着了,朱紫却瞪大眼睛看着床顶雕刻的花纹,满怀幽怨――他奶奶的,谁说的小别胜新婚意思是两情相洽夫妻和谐?明明是重演新婚夜的血腥与暴力嘛!
身体再疼,可是这种疼痛也战胜不了朱紫对睡眠的渴望,哀怨一通之后,她逐渐朦朦胧胧进入睡眠状态,
……
春风二度之后。
等赵贞睡熟,朱紫悄悄把赵贞从自己身上移了下来。
她拾起自己的衣服,熄灭红烛,关上拔步床的门。
朱紫穿好衣服之后,到外面吩咐值事的丫鬟小厮在净房准备好充分的热水。
她先是简单洗了个澡,然后开始给赵贞收拾行李。
朱紫把自己给赵贞做的衣服和鞋袜都放了进去。
收拾完,看看更漏,已经是丑时四刻了,她忙打开床门,揪着赵贞的耳朵开始叫醒服务:“起床了!起床了!小狗起床了!”
赵贞迷迷糊糊中一把搂住她……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眼睛闭着,还微微发出鼻息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坐了起来,顺手把朱紫也拉了起来。
洗完澡的赵贞站在床边,任凭朱紫帮自己穿衣带甲。
朱紫想到在床上他对自己的迷恋,一边帮他把中衣的腰带系紧,一边取笑他:“你老这么腻歪,皇上怎么敢派你去打仗啊!”
赵贞看向窗外,“嗯”了一声。
朱紫开始帮他穿戴甲胄,眼睛里带着点调皮:“到了战场上,可别胡思乱想搞七捻八哦!”
赵贞若有所思,依旧“嗯”了一声。
没想到他这么乖,朱紫正在系甲胄绑带的手停了下来:“不用记挂我,我会保护我自己!”
赵贞还是“嗯”了一声。
他从小做事就很专注,长大后开始上战场也是如此。每一次作战,他都会做好前期各项工作,该合围该突袭该埋伏都要成胸在竹然后才动手。
和别的大金朝将军不同,他的军营里有一个层层选拔的精锐队伍――骁骑,专门负责战场勘察和情况探访,这次进京,他把骁骑的一半带了过来。
就像这次,他在朝中得知父皇的心意之后,从大殿中出来,还没去御书房,城外驻扎的骁骑已经接到乔装改扮的命令,飞马前往兰州府进行侦查探访了。
赵贞任凭朱紫系着甲胄,嘴里只是“嗯”,心里依旧盘算着。
经过这次平叛,南疆戍军十万,禁军十万,再加上西北大营十五万,自己手里的兵力至少会有三十五万,到时候选拔精锐,再训练一支配备最新设计制造的武器的新军……
赵贞心里满是算计,可是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平静得几乎称得上无欲无求浑似老僧入定,虽然他距离加冠还有两年,绝对称不上一个“老”字。
下面是为了凑删去内容而加的赵贞朱紫子女的番外:
小馒头一把抱起了小花卷,先是“啧啧啧”在小花卷脸上亲了好几下,然后对着小花卷撅起了嘴巴:“小亲亲,来亲亲二哥!”
小花卷被哥哥们这样亲惯了,形成了条件反射,马上也撅起了嘴巴对准哥哥的嘴唇用力亲了一下。
小汤圆不乐意了,忙也挤了过来,拿起丝巾细细蘸了温水,细细地擦了小花卷的嘴唇,这才也对着小花卷撅起了嘴巴。
小花卷从来不厚此薄彼,也对着三哥“啵”了一下。
小汤圆收到妹妹湿淋淋的香吻之后,又用丝巾细细擦了妹妹的唇,生怕谁通过妹妹和自己间接接吻――没办法,小花卷实在是太受欢迎了,小汤圆不得不防啊!
柳狸微笑着站在旁边。
小花卷亲完二哥和三哥后,看到旁边的柳狸,觉得好像把他给漏下了,从二哥怀里身子往柳狸这边蹭,凑过来在柳狸的唇上“啵”了一下。
柳狸本来是有功夫的可以躲开的,可是冷不防的被小花卷这么凑过来,一下子惊呆了,于是被小花卷结结实实夺走了他那美少年的初吻。
他只觉得小花卷的唇软软的湿湿的,似乎是把口水印在了自己唇上,下意识地就要用袖子擦去。
小馒头瞪起凤眼:“咦,柳狸你嫌弃我的美人小花卷?”
柳狸被迫放下了衣袖,一脸苦笑:“在下不敢!”
转眼趁小馒头和小汤圆不注意,柳狸飞快地擦了擦嘴。
小汤圆吩咐小厮准备了温开水,用雕花银碗盛了,然后拿着小银匙一匙一匙地喂小花卷。
小花卷跟了柳狸一下午,柳狸都没喂她喝水,所以一直把这碗水喝完这才作罢,把小汤圆和小馒头心疼得要死。
小汤圆赵杨还不怎么爱说话,可是小馒头赵杉却是唠叨个没完:“我说师弟啊,你可是虐待我家小花卷了,这样可不行,若再这样,小心我揍你……”
柳狸倒是很受教,一边去解小花卷身上绑的绸带,一边笑着道:“哎呀,师兄教训的对!”
小花卷正被二哥小馒头抱在怀里摸头摸脚,看看有没有受到其它虐待,大哥南安王世子赵梓就过来看妹子了。
赵梓小名小包子,是吃货三兄弟的老大,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身材细挑,长相俊美,小馒头赵杉和小汤圆赵杨都很像他,三兄弟那标志性的微微上挑的凤眼是从爹爹南安王赵贞那里继承来的,非常的好看。
赵梓已经开始帮着爹爹南安王处理政务了,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脱身来看妹妹小花卷,身后好浩浩荡荡跟了一帮子随从。
他让随从在外面候着,自己进了屋子。
赵梓一进来,来不及脱去外面的黑缎披风和身上的世子礼服,抱起小花卷嘴对着嘴亲了好几下。
小花卷被三个哥哥亲惯了,待哥哥亲完自己,开心地又在大哥额头上脸蛋上下巴上补亲了好几下。
29、第三部
送赵贞离开府邸之后,朱紫果断又去睡了一会儿。
睡足之后,朱紫先是喝了一杯浓茶,然后把赵福叫了过来,直接问道:“金京城里哪个勾栏的姑娘最风流最有手腕?”
赵福黑脸一红,哑口无言。
朱紫笑,拿出银票交给赵福:“好好挑挑,找个风流妩媚的。”她顿了顿又道:“最好是身世可怜的,找个可靠的自由人,用他的名义为她赎了身,带往宛州城,找个地方先住下。”
赵福领命而去。
朱紫现在还在奴籍,卖身契还在赵贞那里呢,根本没有资格买人,而赵福银铃也都是奴籍,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赵福离开之后,朱紫又把赵雄叫了过来。
朱紫让赵雄这两日用来准备马车和路上所需,等她见过宫里娘娘之后就上路。预定行程是先到宛州州府宛州城,和赵福会和之后再同去独县。
高尚书府两日后果然派了一名婆子坐车过来接朱紫。
南安王府同高尚书府唇齿相依,自是亲近,这位妈妈由胡妈妈出面接待,引着进了松涛苑,在内院值事房里坐下。
胡妈妈一边命小丫鬟沏茶,一边吩咐银铃:“请朱紫姑娘过来!”
听到胡妈妈口称“朱紫姑娘”,高府派来的尹妈妈嘴角微微翘了翘,眼里带了点不屑的样子。
没多久,就见一位穿着清雅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缓步走来,一进来就嫣然一笑,向尹妈妈福了一福,又向胡妈妈福了一福。
胡妈妈笑着上前拉起这个女孩子,亲热地拉到尹妈妈面前:“姐姐,这就是我们府里的朱紫姑娘!”
尹妈妈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只见这位朱紫姑娘浓睫大眼肤白如雪,身材高挑窈窕,神情坦然自若落落大方,她脑子里只想起戏文里唱的“玉貌妖娆芳容窈窕”八个字。
想到府里的四小姐,尹妈妈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了笑道:“没想到几年不见,朱紫居然出落得这样好了!”
朱紫其实没见过她,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尹妈妈这样说就是故意拿大,想以旧主自居了。
胡妈妈和朱紫都没接腔。胡妈妈拉着朱紫坐下,徐徐道:“朱紫姑娘,这位尹妈妈是尚书府大房太太的陪房,在尚书府可是最有面子不过的一个人!”
朱紫没有接话,只是微笑不语。她心下明白胡妈妈这是在提醒自己,尹妈妈是尚书府大房太太的亲信。
尹妈妈却是自负地笑了笑。
尹妈妈带着朱紫正要到外院门外乘车,银铃却赶了上来,福身向尹妈妈胡妈妈道了安好。
胡妈妈笑着道:“这是银铃,和朱紫一向在一起执役,焦不离孟的,让她陪着朱紫到尚书府见见世面,免得偏了朱紫一个人的好!”
尹妈妈看了银铃一眼,觉得她生得很是普通,没有太在意:“那就跟上来吧!”
尹妈妈的车子漆着高府的徽章,外面看着簇新,但是坐在里面颠簸得厉害,并不舒服,应该是给府里有脸得用的妈妈们用的。
到了高尚书府,车子从小角门进入,一直行到正房大门外才停了下来。朱紫和银铃候着尹妈妈下了车,这才互相搀扶着下来。自有尚书府的小厮上前赶走了马车。
尹妈妈引领朱紫和银铃进了正房院子,沿着南北走向的植花走廊一直走到了正房门前。
正房门前整整齐齐站了四个衣裙相同的小丫头,另有好几个候见的管事妈妈。人虽然不少,可是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敢咳嗽一声。
朱紫和银铃在门外等候,尹妈妈掀帘子进去禀报大太太。
过了一会儿,尹妈妈出来,低声道:“朱紫姑娘,大太太正在按品大妆,一时半会儿得不了空!”
朱紫笑了笑:“多谢尹妈妈,朱紫等着就是。”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一个小丫头掀帘子走了出来:“哪个是朱紫?”
朱紫徐步上前。
那小丫头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从上到下扫了朱紫一眼,这才道:“跟我去见大太太吧!”
朱紫进去的时候,大太太已经穿好了诰命衣裙,脸上也是搽得粉白脂浓的,正在戴金冠。
朱紫福身请安。
过了一会儿,大太太依旧一言未发,朱紫就只好继续蹲身等待。
等大丫头终于把金冠戴好了,大太太才道:“起来吧!”
朱紫这才起身。她这才发现房里窗前的锦榻上还坐着一位妙龄少女,细眉细眼小脸,肤色白皙,只可惜瘦得吓人,从罗衫里伸出的腕子细得芦柴棒似的。
她不知道这是谁,只觉得和大太太有些相似,忙默不作声福了一福。
大太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细眉细眼,中人之姿,看来养尊处优的,有些发福。自从朱紫进来,她正眼都没看一眼。在她心中,这些子房里人出身微贱,不过仗着几分姿色勾引男主子,自己看一眼都觉得肮脏。要不是宫里娘娘懿旨要见这位南安王的房里人,她才懒得搭理呢!
往宫里去的路上,朱紫和银铃以及另外两名高尚书府的大丫头一个车。一出高府,银铃就凑近朱紫小声说话。
经银铃科普,朱紫知道了当今皇宫分为两大部分――外朝和内廷。其中内廷又分为四部分――皇帝居住的大正殿、皇后居住的玉坤宫、太子的东宫和嫔妃居住的西六宫。赵贞的母妃贵妃娘娘就居住在西宫最巍峨壮丽的青云殿。
朱紫和银铃跟在大太太的丫头婆子后面进了宫。
刚开始看见巍峨的宫门的时候,朱紫还有些紧张,进了崇安门,她发现这个皇宫的氛围和宫斗剧的场景有些相似的之后,就放松了下来。
青云殿除了大殿青云殿之外,其实是个院子套院子的大四合院,贵妃娘娘就住在正院的青云殿里。
朱紫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位年过四十端庄矜持的贵妃娘娘,谁知道抬头一看,一个和赵贞很神似看起来三十许人的美人正在端详自己。
她不由觉得这位贵妃长得太亲切了。
可是又想到这就是王爷的母妃,她心里一紧,又开始紧张起来。
贵妃娘娘也是一双潋滟凤眼,只不过线条更柔美,看起来清艳高贵,和赵贞一样面无表情,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
朱紫心里忖度:若是《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当了贵妃,怕就是这么一幅模样吧!
高贵妃看着朱紫,发现她身材高挑却不显细弱,身姿婀娜神情沉静,心里先是暗暗点头。又问了几句,发现条理清晰言语简练,而且确实很熟悉贞儿的生活习惯,看见平日是体贴的,就又是满意了几分。
放在赵贞身边的赵清德家的(张妈妈)和赵树德家的(陶妈妈)都有线报。
赵清德家的说王爷专宠朱紫一人,为了朱紫,寻了由子把别的好看一点的女人都赶出王府;赵树德家的说这个朱紫为人老实实在,对王爷一心一意,衣食住行照顾的很是贴心。
对于赵清德家的说的专宠,高贵妃倒觉得没什么。赵氏皇族的男子都是精力极其充沛,大部分甚是好色。先皇三十八岁夜御五女死于马上-风,当今圣上刚过四十,正是精壮之时,可因为贪淫好色后宫三万,已经被榨得面色青灰形销骨立。有这些前车之鉴,她根本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独子赵贞,也随了他的祖辈父辈和兄弟们,天天在女人甚至男子身上寻欢作乐。朱紫有本事专宠,这样最好。将来王妃进门,她若是规规矩矩就开脸给贞儿做姨娘;若是心比天高,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话,一根白绫送她上路,奴婢而已,算不得什么。
对于赵树德说的老实实在,高贵妃觉得如果是真的的话,倒也不错。她自进宫开始,就和皇后颜明珠斗,和恬妃丁如玉斗,和襄妃韩秋水斗,和金嫔金满盈斗……最近几年又和王家那贱人王锦霞斗,入宫至今,整整二十年,斗了整整二十年,她早就厌了那些带着面具装贤惠心机深沉的女人。将来若是当了太后,就把这些女人一个个远远放在皇陵,落个清静;将来即使运气差,也能随着贞儿到南疆就国,当个皇太妃。何必让贞儿身边也都是那种女人呢!
高贵妃思绪如电,可是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又问了几句赵贞临行前的情形和准备的行李,这才略略放下了一半心。又想到赵清德家的和赵树德家的都被留在南疆王府了,京里新王府没有主事的人,就打铃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大宫女大雁:“大雁,本宫把你赐给我的贞儿。胡婆子主持内院,你就掌管外务吧!你先和姐妹们告个别,明日再送你去贞儿府里。”
大雁蹲身行礼。
高贵妃觑了朱紫一眼,发现她正好奇地看着大雁,觉得她很是简单,心里又是一松。
接见过程中,朱紫老老实实的,问什么就答什么,贵妃娘娘提到赵贞的时候,脸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眼中带着慈爱,可见也是一位慈母。
她以前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贵妃娘娘的八卦,有的说她近二十年横扫六宫独霸圣宠,有的说她心狠手辣心如蛇蝎,有的说她装仙女装清高其实最是龌龊……
可是,如今见了面,真的觉得这位贵妃娘娘如果再年轻个十岁的话,真的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明知道她已经年近四十,可是就是觉得她如云端之上的美人清绝丽绝。
看来,赵贞的好相貌是遗传自其母啊!
朱紫想起赵贞常年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样子,再偷偷看看贵妃娘娘同样面无表情的脸,觉得遗传真奇妙啊真奇妙!
30、第三十一章 三回首商人心动
和赵贞一样,贵妃娘娘赏起人来眼都不眨,一样是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可是朱紫跪在那里听着太监的宣读,心都有些颤了。
贵妃娘娘真的是厚赏。
高大太太得的古董、玉器和成批成批的各色绫罗绸缎。
给朱紫的都是些宝石头面、金玉首饰和各种白色浅色的软罗、锦缎和缭绫。
朱紫心里明白,前面那些宝石头面金玉首饰是真的给自己的,后面那些软罗、锦缎和缭绫大概是想让自己给赵贞做衣物的。
赏赐过后,高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进后殿更衣,朱紫就陪着高大太太在正殿候着。高大太太根本不屑于搭理她,她也不会主动说话,正殿里一时很是安静。
朱紫百无聊赖,又不敢乱动,只好眼睛旅行,往庭院里看。青云殿的庭院里没有各种花花草草,只有苍翠的古松。古松的树干极粗,不知道在这宫苑里活了多少年,见到了多少悲欢离合。
松树下的地面铺着大块青砖,没人经过的地方,青苔点点。想到幼时的赵贞曾经在这里奔跑玩耍,朱紫的心里有一种极细微的欢喜――这是他小时候玩耍过的地方啊!
正在这时,一个大宫女过来宣朱紫进去。
朱紫随着她走进了后殿。
贵妃娘娘清冷地坐在锦榻之上,和赵贞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眼盯着朱紫看了一会儿,这才道:“听说贞儿对你颇为宠爱,既然如此,你也要尽心,替本宫好好照顾他。”
她顿了顿,才接着语速缓慢几乎一字一顿地说:“记住了,切莫狐媚邀宠,不要引他去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待他顺利大婚,本宫自会给你该给的东西,否则……”
她的手轻轻一动,手里的一个白玉雕花手炉滑到了地下,发出“叮铃铃”的脆响,碎成了一片片。
朱紫忙跪了下来:“奴婢誓死忠于娘娘王爷。”
出宫之后,高大太太连个照面都没和朱紫打,直接吩咐跟来的尹妈妈坐车送朱紫和银铃回去。
第二日,大雁坐着车来到了府里,跟着车一起来的是好几箱行李。
她是尚书府的家生子,从十四岁就被送进宫里侍候高贵妃,因为得用,所以一直被高贵妃留在身边,二十多岁了依旧小姑独处,高贵妃放她出来,一是要在赵贞身边再派一个人,另外就是想给她找个归宿了。
大雁这个人沉默寡言的,不过做什么都心里有数,而且对高贵妃对赵贞忠心耿耿,赵贞出征在外,这样一个人放在府里是最合适的。
当朱紫告禀大雁自己要回乡探亲的事情时,大雁只是问了三句话――“王爷知道么?”“谁跟着?”“要走多久?”
朱紫回答之后,她就挥了挥手,仿佛现在就要和朱紫告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就这么简单?朱紫诧异极了,踩着棉花般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最终谜底被银铃揭晓了。
当天上午,朱紫就出发了。
赵雄在前面赶着车,朱紫和银铃呆在车里闲话八卦。
这两位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彼此志趣相同情投意合――都是隐藏很深的大金朝八卦的爱好者。
通过银铃,朱紫得知了很多秘辛,比如金京名旦李青莲的漫长情史,大金朝第一武将的传奇经历,当今皇上皇后的凄美爱情……诸如此类的轶事秘闻,银铃简直是如数家珍。
所以,当朱紫表示出对大雁姑姑这么轻易就准许自己出来的诧异时,银铃奸笑三声,得意洋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神情就仿佛再说:“问我吧!问我吧!问我吧!”
朱紫从善如流问了。
银铃神秘地说:“两个字――赵福!”
朱紫不再说话,开始放纵想象力浮想联翩,最后幻化出一个完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情史:
第一部,青梅竹马被迫分离;
第二部,小情侣泪洒宫门;
第三部,宫内宫外情比金坚;
第四部,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五部,奉旨成婚大团圆;
……
最后一部是:从此赵福和大雁过着幸福的生活。
有人陪着,时间就过得很快,路也好走很多。虽然已是深秋,越往北越冷,可是朱紫让赵雄准备得很是充分,她们也没受什么罪。
半个月之后,朱紫一行就赶到了宛州城,而且在宛州城最豪华的客栈同福楼见到了赵福。
简单寒暄几句之后,赵福很快从隔壁房间请出了一位美娇娘――乌黑的浓发,雪白的肌肤,远山眉下一双水汪汪的秋水眼,挺翘琼鼻下嫣红欲滴的樱桃小口――真的是一位佳人啊!
朱紫很满意,把赵福很夸奖了一番,拿到了赎身文书之后,就让赵福离开了。
十天之后,独县县城,城中心至善坊,大金有名的玉器行章福记。
章福记老板章老三挺着肚子从章福记慢慢悠悠晃了出来,小厮阿欣跟在后面。
章老三这几年很少离开独县,外面的生意都是独子章琪打理,生意越做越大,章老三的肚子也随之鼓了起来,原来瘦瘦的脸上也变得油光水滑。
他如今生意兴隆,家道兴旺,儿女孝顺,桃花灿烂,除了家里有一个醋葫芦黄脸婆未免有些令人不快之外,简直是完美的人生啊!
章老三虽然好色无比,但是从来疼爱孩子,把儿子章琪和女儿章梅看得比眼珠子还主贵,看在儿子章琪和女儿章梅的份上,对发妻莫氏很是容忍。
去年他得了一个美貌小妾也不敢接到家里,在西大街买了一处宅子安置着;又因为自己日日得回家报到,怕她年少守不住,又禁不起她的哭哭啼啼,所以即使是很讨厌她那个老虔婆娘朱老太,还是把她娘接了过来,与她同住。
如今已经嫁到宛州城富商林家的章梅传来喜讯,莫氏到宛州城去看望章梅,他正好到西大街外室朱四美那儿逍遥几日。
章老三正美滋滋呢,忽然一阵香风,一个软软的身子撞了上来,他忙出手,把这温香软玉扶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极美貌妖娆的小娘子,此时正羞红脸低头福了一福:“这位哥哥,奴家莽撞了!”
章老三身子已是酥了半边――这把年纪还有人叫我哥哥,这说明我依旧玉树临风风采照人引人迷乱啊!
他此时只顾呆看着这位美貌小娘子,半日方回过神来还了个礼道:“不妨事不妨事!”
那小娘子衣袖遮住巴掌大的小脸,转身欲走,却又回头睨了章老三一眼,嘴里轻叱刚跟上来的粗笨丫:“紫竹,你怎么不好好看路,害我撞上了这位哥哥!”
章老三眉毛眼睛胡子全在笑:“不妨不妨!”
那位小美人用衣袖遮着脸向对面走去,快到楼梯口的时候,那小娇娘又回首看了一眼,和章老三视线对上,她含羞低头,提着裙裾上了楼,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
31、第三十二章 为银钱母女厚颜
小美人含羞带怯地溜了,可跟在后面的粗笨丫头却被章老三拉着夹袄领子给捉住了。
章老三揪过这丫头一看,个子挺高,脸盘挺黑,一双眼睛倒是大大的亮亮的,很有神采,勉强称得上黑里俏。
“黑丫头,给个方便”,他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这黑里俏丫头手里,“你家小娘子现住何处啊?”
朱紫扮成的黑丫头还不知道在章老三心里,自己被起了个“黑里俏”的绰号,摸着碎银子美滋滋地指了指前面二楼,然后又蹦又跳地冲上楼去了。
章老三定睛一看,原来这个美貌小娘子住在他家玉器行斜对面的二楼上。
章老三对着小厮阿欣努了努嘴,阿欣左右看了几眼,转身进了旁边的甜水铺。
章老三一步三摇地背着手走了,嘴里还哼着小曲:“见一位二八女亚赛天仙,我这里迈步儿抽身回转……”。
朱紫躲在二楼的窗子后面看着章老三摇摇摆摆洋洋得意地离去。四年没见,这章老三看来是发了大财,看起来真不一样了,以前也就是个土老财,现在一身绸缎金光闪闪堪称贵气逼人啊。
晃到了西大街宅子,章老三在红漆大门上拍了几下,大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插金戴银穿着酱色团花锦缎褙子年约五十的女人带着一个婆子迎了出来,一见章老三,马上堆出满脸的笑:“三爷好忙的人儿,这么久不上门,四美思念不已,哭了几日,正在楼上绣花呢,知道您来,不知道高兴成啥样子呢!”
章老三不置可否地一笑,快步穿过庭院向楼梯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子,从袖袋里掏出一大块银子,扔给后面跟着的朱老太,交待道:“让鸿盛斋整顿一桌精致席面,半个时辰之后再送上去,剩下的给你了!”
朱老太满脸堆笑,似一朵盛开的菊花:“知道了,您先去哄哄四美吧!”
章老三自上楼不提。
朱老太看着手里的大块银子,心里很是开心。
她平生就这点毛病:本来脸上最爱端着,冷眼看人,可看见有钱人就不由自主地想笑;本来外号叫朱大炮,说起话来声音自是惊人,可一见到有钱人,声音也会变得柔和起来。
朱老太端详了一会儿,回屋里拿钳子剪下来三分之一,拿小秤称了一下,发现正好是一两银子。
她从屋里出来,把这块银子递给李婆子:“去鸿盛斋整顿一桌一两银子的席面,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再送过来!”
李婆子拿着银子去了。
朱老太用银盘装了一盘子盐炒南瓜子,一边守在楼下一边嗑瓜子。
嗑了一会儿瓜子,嘴里有点咸,她又高声叫道:“小四儿,浓浓的点杯竹叶青笋茶来!”
小丫头小四儿清脆地应了一声,自去厨房做茶。
朱老太觉得自己真是享了女儿的晚福,到老了还能够呼奴使婢,真的得意的紧啊!美中不足的是这李婆子和小四儿,一个太老,六十一了,比自己还老;一个又太小,才十二岁,混沌未开指望不上。
李婆子也回来了,小四儿把茶端了上来。三个人坐在楼下堂屋里,一起嗑瓜子吃茶,倒也清闲。
这木质楼隔音效果不太好,坐在下面吃瓜子的三个人不但得忍受着楼上大床晃动摩擦地板发出的刺耳响声,还得欣赏隐约传来的朱四美哼哼唧唧的声音和章老三骂骂咧咧的声音。
虽然旁听了无数次,李婆子还是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哎呀呀,三爷真是能干啊!”
朱老太没接声。
她正在盘算着自己的家产呢!
四美跟章老三以前,她家已经买了六十多亩田地了;四美跟了章老三,母女俩人丁税不用交了,又省了一大笔;章老三真不愧是独县首富,出手一向大方,这一年多四美手里再加上她手里的银子,怕是有二三百两了。
朱老太忖度着,让四美再跟章老三几年,多从章老三那里挣一点银子,等章老三老了,就让四美跟他撕掳开,然后坐地招亲,招赘一个青壮汉子做上门女婿,那日子岂不快活?
还没到半个时辰,楼上床脚摩擦地板的声音愈加急促刺耳起来,章老三气喘吁吁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旋即一切平静了下来。
朱老太面不改色坐在那里吩咐小四儿:“打盆温水给三爷和四娘子送上去!”
又吩咐李婆子:“到门口看看鸿盛斋的席面送来没有!”
等小四儿端着用过的盆子下来,朱老太又指挥着李婆子和小四儿往楼上端席面。
席面摆好,她陪着刚出过大力气的章老三和粉残脂褪的朱四美吃了两杯,就告辞下了楼,让章老三和朱四美两口自在吃酒。
章老三在朱四美那里快快活活度了一下午,傍晚回到了章福记,悄悄问阿欣:“打听到什么没有?”
阿欣最善于做此勾当,当下笑眯眯道:“奴才在甜水铺要了碗甜水,又点了些点心,耽搁了半日,全打听清楚了!”
他凑近章老三耳朵,低声道:“那小娘子姓秦,闺名唤作稳娘,原是金京人氏,父母双亡,变卖家产带着两个粗笨丫头和一个小厮来咱们独县寻亲,谁知亲戚早已搬走,没奈何就在咱铺子对面二楼上租了三四间房住了下来。听甜水铺的孙婆子说,她们盘缠快使尽了呢……”
章老三心里有了主张,他出来的时候在朱四美那里换了身华彩衣物,此时便站在章福记前面,做出悠闲的样子,眼睛却隔一会儿望一眼斜对面二楼的窗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夕阳西下之后,那紧闭的窗子终于有了点动静,悄悄开了一条缝,很快就全部打开了,只见那美貌小娘子一张俏脸在那里一晃,和章老三视线交汇,她似乎很是害羞,红着脸对着章老三腼腆一笑,然后又关上了窗子。
章老三开心极了,简直是乐开了花,他早就知道自己一身富贵之气,统体气派之象,妇人看见他都会爱上他的!
32、第三十三章 定计策财主上钩
章老三开始疯狂追逐那位三笑佳人秦稳娘,对稳娘的两个丫鬟银铃和紫竹,更是大方,常常三两五两的塞银子,以求能在俩丫鬟的安排下一亲芳泽。
可是,朱紫坚持要稳娘端着点,远着点,吊着点,不要轻易答应。
银铃很疑惑,临睡前悄悄问朱紫为什么。
朱紫这半个月来演戏演得过瘾极了,刚开始还会紧张,后来便自如起来,堪称行云流水。现在一听银铃询问,心里暗藏的那股表现欲马上蓬勃而发,趁机给银铃开了一课:“这就叫欲拒还迎!”
银铃:“?”
朱紫很得意:“俗话说就是越难得到便越珍贵!”
这时候两人已经坐在床上了,朱紫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又道:“你瞧着吧,也就这几天,如果章老三够诚意的话,咱就让稳娘答应!”
“什么诚意啊,不就是银子么!”银铃也躺了下来。
朱紫正要起身熄灯,银铃手指一弹,油灯“嗤”的一声灭了。
“朱紫,你真有本事,这个什么‘欲拒还迎’的法子真不错!”银铃的八卦之神战胜了理智,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你对王爷也这样么?”
问完,银铃就在黑暗中捂住了自己的嘴,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怪只怪平时朱紫的嘴巴太严了,关于王爷的话从来都不提,害得她总是很好奇。
“从来没有过,”朱紫的声音打破了这岑寂,“我那时候很傻。”
银铃不敢说话了。
屋子里很静,朱紫却睡不着了。
她想,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她还会不会先喜欢上赵贞。
最后,她觉得自己依旧是先动感情的那个。
这和贱不贱无关,和自爱不自爱无关。这就是她的劫数,无法控制,难以躲避。
朱紫,在这北方小城的寒冷冬夜,开始思念远在西北的赵贞了。
五天过后,那位极美貌的秦稳娘便带着两个粗笨丫头紫竹银铃外加一个敦厚小厮小熊,住进了章老三在王府山买的带花园的高贵宅子。
秦稳娘年少妖娆,床第之间风情万种,和章老三一拍即合,如胶似漆,金银珠宝绸缎不要钱似的往宅子里送。
章老三天天守在秦稳娘这边,朱四美那边便绝了踪迹。
朱老太觉得不对,和朱四美一合计,派了小四儿到外面去打听。一打听,很快便知道章老三在王府山那边买了座大宅子,养了一个小娘子。
朱四美没有主见,只知道躲在楼上哭泣。朱老太可不是好欺负的,她让小四儿留下照顾四美,自己带着李婆子在章福记门口堵住了章老三。
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就开始争吵起来。
章老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什么老虔婆小淫-妇,朱老太外号朱大炮,当年曾经骂遍整个村子的,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她冲上去抓着章老三就要挠。
章老三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忙叫铺子里的伙计:“还不快出来帮忙!”
几个伙计冲了出来,朱老太一看,忙作势跑了,边跑边喊:“你给我等着,你那个小淫-妇也给我等着!”
李婆子全程围观了一场“岳母”与“女婿”的战争,此时看朱老太落荒而逃,忙追了上去。
章老三回铺子里收拾了头脸,越想越不对。他近来迷上了秦稳娘,把秦稳娘看得眼珠子一般,怎忍心她受伤?
略略思忖之后,章老三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护院去了王府山宅子。
来开门的是秦稳娘那个叫银铃的丫鬟。
她不爱说话,生得也很普通,章老三看都没多看她一眼。进门便问:“小娘子呢?”
银铃跟在后面道:“紫竹陪着娘子在裁剪衣物呢!”
秦稳娘的小厮小熊带着章老三带来的两个护院去厨下喝酒去了,银铃跟着章老三进了正房。
章老三进门一看,秦稳娘和紫竹正坐在炕上裁剪绸缎。他一见秦稳娘就眉花眼笑,凑上前去,腻腻歪歪地说:“稳娘,小心肝儿,想你三哥我没有哇!”
黑丫头紫竹一看,忙飞快从炕上滑了下来,笑道:“我去屋里配点绣线!”拉着还想再看的银铃关上门出去了。
在丫鬟住的小偏房里,朱紫和银铃坐着聊天。
朱紫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抠了点棕黑色的膏脂开始搽自己的双手,边搽边道:“我记得这章老三以前看着不爱说话一本正经的,怎么私下里这么猥琐?活脱脱一个淫棍!”
又道:“他那个儿子章琪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如果是的话,白生那么清秀了!”
“你皮子那么嫩,轻点搓!”银铃看着她搓手过于用力,忙提醒她。
“我没那么娇嫩,只是看着皮肤白嫩罢了!”朱紫苦笑一下,道,“我刚进尚书府的时候,手心手指都是粗粗一层茧子,教习姑姑让我每晚用醋水搽手,弄了一年多才嫩了起来。那时候身上老是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银铃倒是没这感受。她从小就生得朴素,在这方面倒也没人对她寄予厚望。
此时的正房卧房里,一时事毕,稳娘正在和章老三依偎在一起说悄悄话:“听紫竹说,这几日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妈妈老在门口打转,也不知是为什么,怪吓人的!”
说着,稳娘一幅惊吓过度的娇弱模样,靠近章老三:“三哥哥,稳娘很怕!”
章老三料到是朱老太,心里有了算计。他抚着稳娘的柔荑,柔声安慰道:“外面都有你三哥哥我呢,你只管享福就是了!”
又从袖袋里抽出一张银票:“随便去买点喜欢的。记得带上我那两个护院,还有那两个丫头,莫要大意!”
朱老太骂骂咧咧回到家里,看到一脸泪痕的四美,忙压下怒气,安慰爱女:“别哭了,将养将养身体才是整理。就算他章老三有了新女人,咱也不怕,卷了细软回咱庄上去,咱三口有房有地,再给你招赘个上门女婿,那日子过得……”
章老三十来天没过来,四美本来伤心得快要活不成了,好像天塌下来一样,现在听母亲这么一说,觉得有些道理,就止了泪,听母亲慢慢谋划劝解。
第二天,朱四美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朱老太想起四美可以在一些绸缎庄赊账,然后让绸缎庄找章老三结账。她怕以后撕破脸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就撺掇着四美赶紧去逛绸缎庄。
于是,吃过早饭,朱四美朱老太就留李婆子在家看门,带着小四儿出了门。
她们刚出门,斜对面大柳树下一个闲站着的青衣小厮就跟了上去。
33、第三十四章 发誓言朱紫快意
带着满腔的仇恨和复仇的快意,只逛了荣庆祥一家,四美和朱老太已经选购了一大堆绸缎了,命店里的伙计送货上门,她们娘俩接着逛。
刚进隔壁的徐氏绸缎庄,朱四美正在扯开一幅麒麟送子的被面细看,忽听得外面传来很是娇媚的声音:“三哥哥让奴家自己来选,可奴家怎么知道他的喜好呢!”
另一个低沉些的声音道:“章三爷是独县首富,大方着呢,小娘子你就听章三爷的,想要什么就挑什么,反正店里伙计自会找章三爷去结账!”
后面这个低沉些的声音在说到“章三爷”的时候,那个“章”字说得简直是绕梁三日余音袅袅,不由得朱四美和朱老太不注意。
她们娘俩一起回头,发现两个丫鬟搀着一个娇弱的美貌娘子进了店里。
小四儿忙凑到朱老太耳边道:“这就是章三爷新养的那个!”
朱老太和朱四美都明白了过来,看那小娘子一幅弱不禁风的矫揉造作样子,头上金光闪闪,耳下垂着珍珠,腕上套着金刚镯,浑身绫罗裹就,心里一股妒气就直往上升,一起扑了上去,要去撕抓那小娘子,嘴里还叫骂着:“打死你这不要脸的粉头娼妇!”
稳娘伶俐地往后一闪,旁边朱紫和银铃装出惊恐的样子大叫一声,候在外面的那两个护院马上冲了进来,拎小鸡一般拎着朱老太和朱四美出了绸缎庄。
章老三喜新厌旧,早就交代两个护院:“小娘子的安全最是紧要,有人若是欺负她,不管男女,打了再说,打完了老子大大的赏!”
所以,这两个护院把自己认识的章三爷的外室朱四美拨拉到一边,毫不留情地开始捶打朱老太。
朱紫搀扶着稳娘,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
四年前送她到人牙子刘婆子家的时候,朱老太头上插的是一个老银簪,身上穿的是半新的青衣袄裙;四年后再次相见,朱老太似乎战胜了时光,变年轻了一些,白了,也胖了,头上插着金凤叼花簪,耳朵上是老粗的金环,身上穿的是酱色大花缎袄和白绸八幅裙。
这变化是怎么开始的呢?
卖自己的两个亲孙女,卖自己的儿媳妇,不管不问自己的亲孙子!
朱紫记得很久以前,她刚穿过来,仿佛五六岁的样子,朱老太以为站在一边玩耍的朱紫听不懂,对自己娘家妹子说:“儿子娶了媳妇就变成外人了,还是自己嫡亲的闺女疼自己,将来我们两口子可是要跟着闺女儿四美过的!”
她和四美的幸福生活就建立在朱紫一家的家破人亡之上!
看着那两个护院的拳头一下下捶在朱老太身上,朱紫觉得快意异常,徐徐呼出了一口气。
不,这些还不够!
朱紫握紧了拳头,我要你――长命百岁,不得善终!
朱四美看母亲挨打,忙上前拉扯,可她自幼娇惯,这一年来又唤奴使婢的,动动针线都是大型体力劳动,当下被护院随手一推,就踉踉跄跄差点倒了下去。她好容易站稳,环顾四周,只见那位章老三的新欢同她那两个丫鬟看戏看得正欢,忙扑过去,哭诉着:“小娘子救救我母亲,让他们停下来吧!”
章老三赶到的时候,两位护院正在欢乐地踢打朱老太,而旁边朱四美正在纠缠稳娘,只见稳娘惊慌失措眉尖若蹙梨花带雨,冲着他喊道:“三……三哥哥……救命啊……”
章老三大为心疼,冲上去一把揪住朱四美的发髻,骂道:“小贱人,如何不讲理欺负我的稳娘!”
朱四美被拉开之后,眼泪汪汪瞧着章老三:“三爷,你,你误会奴家了!”
章老三此刻正心爱着稳娘,把稳娘看成了不可或缺的眼珠子,看朱四美如同看到了一块大便,而且是讨厌的堆在路中间挡了他道的大便。他推开扑上来的朱四美,搂着稳娘百般安慰:“稳娘,你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紧?”伸手要用衣袖帮稳娘拭泪。
一时想到了跟着出来的紫竹和银铃,回身骂道:“你们俩是死人么,看着主子挨打?”
紫竹和银铃忙上前低头认错。
他正要再吵,稳娘痛楚地呻-吟了一声,章老三马上道:“紫竹去请大夫,银铃陪着稳娘回去!”
说罢,搀扶着稳娘就扬长而去。
那两个护院也怕把朱老太打死了落上官司,最后都是虚张声势又打又踢的。这时候见主家章老三已经走了,在朱老太身上轻踢了一下,也尾随而去。
小四儿这时才从藏身的大槐树后面跑了出来,装模作样哭天抢地地扶起朱四美,又和朱四美一起搀起了抱着头装死的朱老太。三人挣扎着回到了家里。
回去之后,朱老太不顾脸上身上的伤,让李婆子去城西朱家庄叫老头子过来,又让小四儿去方家料货铺寻朱二郎――朱二郎娘子嫌朱四美给人当外室丢人,不让二郎和她们来往。
一直到天黑,李婆子才走了回来。
朱老太见李婆子进来,就往她后面看了又看,却没发现自家老头的影子,忙问道:“我家四美她爹呢?”
李婆子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朱老太急了,拿起不求人就往李婆子身上砸,李婆子嚷嚷道:“老太爷在家里收留了个婆娘……”
她看着朱老太瞬间青紫的脸,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朱四美忙安慰朱老太:“娘,你别生气,或许是李妈妈误会了!”
李婆子在旁咕嘟着嘴道:“什么误会呀!我都问庄里人了,都说孤男寡女在一起住半个多月了!”
朱老太一口气缓过来,怒目圆睁:“怪不得这老东西这段时间推三阻四不肯进城享福呢,原先跑得比谁都快!”
她从来刚强,现在挨了一顿臭打,又被老杏出墙的老头子气了个半死,倒也没从此倒下去,而是问四美:“小四儿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小四儿就回来了,也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二郎娘子说,说,”小四儿学嘴道,“‘我只怕过去的话,婆婆把我和咱两个孩子给卖了,二郎你也不能去,既能卖孙女儿媳妇,就未必不能卖孙子儿子’。”
朱老太怒极,伸手在小四儿脸上抽了一下:“乱学什么呢!”
小四儿嘟囔了一句:“我们是章三爷买来的,又不是您老人家的人,打什么打!”
朱老太起身就要追打,可那小四儿身子灵活,哧溜一下就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
朱老太放声大哭,边哭边捶腿大骂自己不要脸的老伴、早早死去不活着孝顺自己的大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二儿子、带着侄子逃之夭夭的三儿子,总之,这个世界都背叛了她。
朱四美过来劝她,被她连带着骂了:“都怪你,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生生被人给抢走了!”
说得朱四美掩面而哭,也跑上楼去了。
李婆子趁屋子里热闹,悄悄踅摸出去,进了厨房,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看了又看,擦了又擦,又用嘴咬了一下,确定是真正白银了,这才拿出一块帕子把银子包了起来,塞进怀里,还是不放心,又掏出来放进了荷包里。
小四儿这会儿也在美滋滋地欣赏自己刚得的那块银子。
下午的时候,她走没多远就被一个黑丫头给拦住了,把她叫过去,拿了块银子出来,要求倒很简单:“气朱老太,只要能让朱老太生气,怎么做都行!”
看在银子的份上,小四儿也会按她的交代说的。
独县位置靠北,虽是初冬,可是温度已经相当低了。
章老三给稳娘买的这个宅子,号称独县数得着的豪宅,位于城中心的王府山上,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地理位置高虽然可以俯瞰全城,但是冬天就会更冷。
宅子里只有章老三和稳娘的卧室里才有暖炉,朱紫和银铃睡着楼下的厢房里,冷得只打冷战。
晚上朱紫和银铃睡在一张床上,两人一人一个被窝,最上面又压了一个大被子,还是有点冷。
朱紫建议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这样上面就能压两床被子,一定会暖和一点。
银铃坚决拒绝了。
她撇着嘴:“王爷醋劲太大,万一将来知道咱俩同床共枕肌肤相接了,不知道会把我怎么样了呢!”
“同床共枕肌肤相接?”朱紫默默吐槽,“姑娘你能不能更恶心一点!”
她不再推行民主,直接把自己的被窝抖开,压在了最上面,然后钻进了银铃的被窝。
银铃立刻化身被非礼的黄花大姑娘:“你,不要过来!你别挨着我!啊――”
朱紫从她背后搂住她:“睡觉!”
银铃委委屈屈陪着朱紫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到时候你可得向王爷承认,我可不是自愿的,我是被强的被强的啊!”
“啪――”
世界清静了。
银铃将睡未睡之际,听到朱紫很清醒的声音:“银铃,你明天坐车再去一趟朱家庄,再给杨嫂十两银子,交代她务必要笼络住朱老头,看着他别让他到城里来!”
银铃答应了一声。
这天,一大早起来,银铃服侍着稳娘和章老三起床梳洗。结束之后,按照原计划,赵雄出门去了,稳娘带着朱紫、银铃开始收拾细软。
34、第三十五章 得消息正妻杀到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担心有人特意费心跑来打负分,所以就正妻发卖小妾一节给大家找了点材料,是《金瓶-梅》中月娘发卖潘金莲那一处:
――月娘便道:"老王,无事不请你来。"悉把潘金莲如此这般,上项说了一遍:"今来是是非人,去是非者。一客不烦二王,还起动你领他出去,或聘嫁,或打发,叫他吃自在饭去罢。我男子汉已是没了,招揽不过这些人来。说不的当初死鬼为他丢了许多钱底那话了,就打他恁个人儿也有。如今随你聘嫁,多少儿交得来,我替他爹念个经儿,也是一场勾当。"王婆道:"你老人家,是稀罕这钱的?只要把祸害离了门就是了。我知道,我也不肯差了。"又道:"今日好日,就出去罢。又一件,他当初有个箱笼儿,有顶轿儿来,也少不的与他顶轿儿坐了去。"月娘道:"箱子与他一个,轿子不容他坐。"小玉道:"俺奶奶气头上便是这等说,到临岐,少不的雇顶轿儿。不然街坊人家看着,抛头露面的,不吃人笑话?"月娘不言语了,一面使丫鬟绣春,前边叫金莲来。
――金莲可不是西门庆买回来的哦,却被月娘这样子给卖了。
35、第三十六章 回京城贵女驾临
章老三老婆大闹西大街外宅的时候,朱紫一行人早有准备,卷了珠宝细软提前溜了。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闹剧中,朱紫进行了非常成功异常老练的演出,大大地过了一回戏瘾。不过,到了闹剧的最高-潮,她却很怕章老三夫妻醒悟过来捉住自己,一大早就带着银铃和原名秦诗诗的稳娘,坐上赵雄赶的车逃之夭夭了。
看到独县县城消失在地平线上,朱紫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着:老天,让我们赶紧跑出宛州府吧!让章老三夫妻俩变成浮云吧!
当他们的车子越过宛州城的时候,朱紫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在心里感谢赵贞――科技发明+机械改造爱好者赵贞是多么英明神武啊,居然改造出跑得这么快而且具备减震功能的车子!
到了傍晚,在大道小路上一路领先,堪称“一直被追赶,从未被超越”的赵贞牌改良车的车速终于慢了下来,最后在一个山间小镇停了下来。
赵雄先下车拉了好几个人打听,然后才回来对朱紫介绍道:“这个镇子叫荆紫镇,真正是个好地方,宛州府、荆州府和陕州府三府交界,属于三不管地带,不过从宛州到金京经过这里的话,要绕一点路。”
她们在荆紫镇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
为了安全,朱紫、银铃和秦诗诗住一个房间,赵雄住在隔壁的房间。
吃过晚饭之后,朱紫想出去逛逛,秦诗诗体弱嫌冷,早就钻进被窝里了。
银铃就陪着朱紫出去了。
紫荆镇因为在山中,山里的晚风呼啦啦而来,寒气逼人。
青石小街上静悄悄的,没有行人经过,只有旁边的店铺偶尔透出一点点灯光。
已经是腊月十四了,天气虽寒,可是天上依旧挂着一轮将圆的冷月。
仰首看着月亮,朱紫忽然觉得孤独。
大仇得报,心里积压的那股仇恨愤懑随之消解,原该欢欣鼓舞的,可是她却很难过,难过得想哭。
宛州府是她这一世的家乡,这一次离开,她永远不再回来,也回不来了。
项羽曾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可她,为了这次报仇,令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乡。
她再一次成了无根的浮萍,随着命运的洪流四处飘荡。
妹妹朱碧、弟弟朱青也是同样的命运。
银铃远远看着朱紫,清冷月光下她看到了朱紫脸上大大的泪滴。
虽然紧赶慢赶,朱紫她们到达金京城外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六了。
进了金京之后,秦诗诗就要同朱紫她们分手了。
在城外的长亭里,朱紫把卖身契还给了她,又递给她一张面值二百两的银票。
从章老三那里拐骗来的珠宝钱财,除了这张银票,其它朱紫是预备全还给章琪的。章琪那么仗义,自己要是贪这些东西的话就太不仗义了,没脸见章琪。
虽然早就同赵福和朱紫约定好的,但是看到卖身契,秦诗诗素来如同带了一层假面具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动容。
她拿着卖身契,看了又看,然后仔细地叠了起来,放进了贴身的衣服里。
秦诗诗的头仰得高高的,可是眼睛是湿润的;嘴角想要翘起,却有些颤抖。
朱紫也有些不舍,她决定还是解释一下:“我、银铃和赵雄都是奴籍,所以――”
“我很高兴!”秦诗诗打断了朱紫的话,“我是被亲爹亲娘卖的,为了多卖几两银子,把我卖进了金京大大有名的玉枕楼!”
“玉枕楼,一双玉臂千人枕,哼!”她转身指着远远的一个村庄,“看,我原先的家就在那里!”
秦诗诗向朱紫她们行了一个利落的礼,转身向前走去,她的方向不是她的村庄,而是金京城门方向。
秦诗诗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朱紫、银铃和赵雄依旧在长亭中站着。
朱紫笑了笑:“我是被亲奶奶给卖的,你们呢?”
银铃赵雄齐齐白了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眼角似乎都带着些泪――我们或许曾经可怜过悲惨过,但我们也要尽力活下去,而且要把余下来的人生过好!
回到京城王府之后,朱紫发现自己错了。
她本来以为王爷不在家,府里应该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谁知道一进王府,就发现到处披红挂绿,崭新一片,倒也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新春景象。
她和银铃相视一看,一致决定先去见大雁姑姑销假。
大雁依旧寡言,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拿出一个簿子,用笔在上面画了几下,然后递给朱紫,让朱紫画押。
朱紫一看,原来是出府的日期、人员名字和回府的日期。她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有错,不过为了保险,还是复查了一遍,这才签字画押。
把这些忙完之后,大雁才道:“你们离开了两个月,府里也有了一些变化。”
她顿了顿,才道:“因为王妃尚未进门,过年府里多有不便,承蒙尚书府二小姐和四小姐盛情,过府来帮王爷照料家务。”
大雁的话很简练,但朱紫觉得自己似乎从中明白了些什么,于是马上决定依旧像以前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回到松涛苑,换好衣服洗过澡之后,她就带着礼物去见内院门口见胡妈妈。大雁姑姑不熟悉,轻易不敢送礼,但是胡妈妈还是很宽厚的一个人的,总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的。
胡妈妈见到礼物,刚开始直呼过于贵重,再三推辞不肯收,后来见朱紫苦让,这才勉为其难收了下来。
两人坐下来叙话。
胡妈妈别的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朱紫说:“既然换过衣服了,那就去见见二表小姐和四表小姐吧!”
从胡妈妈那里出来,朱紫认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上身是一件半新不旧的沉香色水纬罗对襟袄,下面是白绢挑线裙儿,看起来挺符合丫头身份。
八卦高手银铃探听消息完毕,正向朱紫走了过来。
她拉过朱紫,小声道:“二表小姐叫高琰,是尚书府二房的嫡女,嫁到了威远侯家,女婿死得早,常年在娘家居住;四表小姐叫高b,是尚书府大房嫡女,年方十六,尚未许人。”
朱紫接收到了她的三条信息,第一条是二表小姐“女婿死得早,常年在娘家居住”,第二是四表小姐“年方十六,尚未许人”,第三是都是“嫡女”。
她心有所感,正在整理思绪,银铃道:“两位表小姐一起住在府里正房,咱们过去吧!”
正房?朱紫一愣,却没说什么。
住在正房,虽然有很浓的身份认同意味,但,那正房能住人吗?
朱紫带着疑问,和银铃一起去给两位表小姐请安去了!
36、第三十七章 凯旋归无所适从
京城王府和南疆王府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大!
都是出奇的大。
其它完全没有相同之处。
南疆王府是南安王赵贞亲自设计监造的,小到一草一木一亭一榭,大到一阁一殿一馆一院,都花了不少心思,各有各的好。
京城王府赵贞仿佛不打算常住,只用心拾掇了自己住的松涛苑内院,连他见客的外书房都只是略略收拾了一下。另外,除了比如说管家婆子丫鬟小厮们的住房不得不整理出来之外,其它的房子根本就没管,基本上都是毛坯房。
所以朱紫才会觉得奇怪。
走了很远的路,终于走到了正房的大门之前。
大门前的值事房里坐着两个妈妈两个小丫头。
这两个妈妈一胖一瘦,穿锦着缎的,看起来都很体面。两个小丫头有点小,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朱紫和银铃忙上前向这两位妈妈说明了来意。
一胖一瘦两个妈妈一听到“朱紫”这个名字,神情都稍变了变,瘦妈妈道:“姑娘容我等先去回一下!”
朱紫忙谦逊:“妈妈太客气了,叫我朱紫就行了!”
两个妈妈如同黄鹤一般,一去不复返。
朱紫和银铃等了又等,终于把胖妈给出来了。胖妈妈脸上挤出笑:“我们家二小姐和四小姐正在用午膳呢,姑娘且等一等吧!”
朱紫含笑点头,和银铃继续等待。
又等了好久,才见到瘦妈妈小跑跑了出来:“好了,小姐们已经用完膳了,两位姑娘可以进去了!”
朱紫和银铃都觉得这两位高小姐的架子都挺大,也不作声,随着瘦妈妈走了进去。
到了正房门口,朱紫往里看了一眼,发现房子已经收拾得相当好了,外面窗子上糊着很名贵的浅绿色茜罗纱,里面琉璃砖铺地,家具也都是红木的,墙上挂着名家字画――估计这次装修要花不少银子。
进去之后,朱紫微微抬头,发现正堂之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小姐。
左边这个二十二三岁的样子,杏眼修眉,肌肤微丰,身穿玄色鸾凤穿花罗袍,白绫织金裙。
右边那个好小的脸,细眉细眼的,瘦得吓人,因为太瘦,年龄倒认不真切了,不会超过十六岁――可不正是在高大太太房里见过的那位小姐。她今日穿的是大红遍地锦袄,宽拖遍地金裙,只是又瘦又小,似乎架不起这样气派鲜艳的衣裙。
朱紫端端正正福下-身去,行了一个很到位的礼:“奴婢朱紫见过二表小姐、四表小姐!”
银铃也在后面行了礼。
两位表小姐一人端了一杯茶,揭了盖子慢慢喝着,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让朱紫和银铃起来。
朱紫没有抬头,就那样半蹲在那里。
这种姿势很难受,可朱紫觉得不算什么,这种待遇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高二小姐看看堂妹,发现她还在认真品茶,无意让朱紫起来,便笑了笑道:“起来吧!”
朱紫银铃这才起身。
高二小姐高琰是第一次看见贞表弟这个通房丫头。过去常听人提起,说是自己府里出来的,丫头仆妇们见过的也都说是极美丽的,如今一见,不过如此,夸大其词罢了!
她只觉得这个朱紫个子太高,失了女子娇小之美;五官轮廓过于明显,失了女子柔婉之美;衣裙首饰过于朴素,失了女子华丽之美――总之,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说她美。
她想,大概是因为贞表弟不好女色,房里只有这一个通房的缘故吧,物以稀为贵罢了。
高四小姐高b,尚书府长房嫡女,母家是太平侯府,出身极为高贵,母亲又宠得很,养成了她目中无人的性子。她因为常年病弱,所以自诩为冰美人,最厌恶那些看起来活蹦乱跳生机勃勃的雌性生物;她幼承高大太太家教,所以很重视尊卑之分主仆之别,对于惑乱主子的通房小妾看都不愿意看到。
如今再次看到朱紫,她依旧是无比厌恶,心里很是诧异贞哥哥的审美,最后臆测为全是这丫头上赶着勾引贞哥哥的。
朱紫不会读心术,老老实实地请了安,就不再多话了。她原本想着两位表小姐会问点什么的,到时候自己该答什么就答什么好了,谁知道这两尊大神一个笑眯眯审视自己,一个眼角朝天鄙视自己,却都没有说话。
于是,她低眉垂目也扮演泥雕木塑。
最后,高二小姐含笑叫自己的丫头:“美莲,拿两个荷包赏给这两个丫头!”
高二小姐一开口,一向和她打擂台的高四小姐也开了腔:“清歌,把那两副镯子拿过来,赏了!”
朱紫出了正房大门好一阵子之后,腰还有点僵,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出来风一吹,有点凉。她和银铃俩人都是很恭敬地把两位表小姐赏的器物捧在手里,规规矩矩一前一后走着回松涛苑去了。
朱紫想着自己又不是赵贞正式的姬妾,所以也不用天天去向两位表小姐请安了,就天天窝在松涛苑里,踏踏实实做针线。
她也开始考虑了,两位表小姐还没当上赵贞的正妻呢,就这样拿架子,将来若是其中有一个当了王妃,自己的日子可不好过。
未来的王妃要是把自己当做阿猫阿狗,看都不看一眼,这说不定还要好一点呢!
她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二月十五,南安王赵贞歼灭叛贼凯旋而归。
他先是到宫里见了圣上,又奉圣上旨意去看了贵妃娘娘,最后回自己的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京城王府倾巢而出迎接胜利归来的王爷之时,骑在马上的赵贞,看到打头领着府里众人跪拜的两位表姐表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眉头皱了皱。
不过他一向面无表情,再加上迎接他的人几乎都低着头,所以没有人看到。
朱紫五个多月没见他了,自是思念得紧,可是考虑到自己身份,平时不敢露出分毫。她从来不主动提到王爷,连在银铃面前也不提,生怕被有心人听到。
现在王爷回来了,朱紫跪在人群的后面,心里又苦又甜又喜又涩,总之,五味陈杂。
行完礼,大家都起身的时候,她偷偷看了赵贞一眼,发现赵贞好像又长大了一点,脸部的轮廓成熟了一点。
她正在偷看,冷不防赵贞也看向她,两人眼神撞在了一起。朱紫的心跳开始加速,果断地移开了眼神。
赵贞下了马,清冷的眼神均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站在人群最后的朱紫身上。
朱紫白绫袄泥金裙,衣服有些旧,和两位表姐表妹的貂鼠皮袄相比,穿的有些单薄,此时正低眉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贞一直在看她,最后觉得这样怕是惹眼了,刚要移开眼睛,就见朱紫微微侧脸,悄悄觑他。
两人目光一对,朱紫马上又低下头去。
赵贞没有废话,直接说让大伙儿先散了,自己回松涛苑洗澡换衣物,明日再同众人厮见。
说完,他径直往松涛苑而去。
朱紫知道自己该跟上去,可是又觉得这样的话目标过于明显,正在左右为难,胡妈妈排众而出,随着王爷往松涛苑而去。这时银铃也走了出来,经过朱紫时,她用肩膀撞了朱紫一下。朱紫忙跟了上去。
将近五个月未见,朱紫觉得赵贞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赵贞。
赵贞站在卧室里脱衣服,朱紫忙着给赵贞找从内到外的干净衣物。
赵贞要去净房洗澡,朱紫忙递上找好的衣物,然后退了下去。
赵贞洗完澡出来,站在朱紫面前等着朱紫帮自己擦干长发,朱紫却递上毛巾,然后退出去催小丫头上点心。
赵贞自己擦干了头发,特意在镜台上找到朱紫的梳子,递给朱紫,示意朱紫给自己梳发戴冠,朱紫却把梳子放了回去,把赵贞的玉梳拿了出来。
……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晚上,赵贞脱了衣服倚在床上,拿着本书在看,他是在等朱紫主动投怀送抱,可一本书哗啦啦都要翻完了,再看朱紫,正站在外面一本正经地垂手而立等待主子吩咐呢!
于是,从中午到夜里一直被冷落的赵贞出离愤怒了。
37、第三十八章
3142作为行动的巨人兼语言的矮子,赵贞下了床,大步流星走过去,伸手握住朱紫的手,却发现触手冰凉。他有些诧异,就又用力握了握,发现朱紫的手真的是冰凉的。赵贞一把拉着朱紫,在床边坐了下来,又去摸朱紫的手腕,发现她的手腕也是凉的。
赵贞看着朱紫有些单薄的小袄,心里微微一疼,默不作声地把朱紫搂进怀里,脸贴着朱紫的脸。
朱紫的脸冰凉,赵贞的脸火热,一冷一热,一冰一火,就这样紧密贴合着。
过了半晌,赵贞把朱紫放在床上,伸手脱去了她的鞋子,又脱去她的外衣,然后推倒朱紫,拉开被子把朱紫盖好,这才问道:“房里为什么不生地龙?”
朱紫大眼睛眨了眨,却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是她从小受冻受惯了,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另外就是两位表小姐住在府里当家,自己能跑去说“表小姐,我房里没有生地龙”吗?自找没趣!
朱紫看了看赵贞的脸色,怕他多疑,忙道:“我一直是这样子的啊,到了冬天就浑身是凉的,有时候睡到早上脚还是冰凉的呢!”
赵贞不再说话,把手伸到被子下面,握住朱紫的脚,发现真的和手一样,也是冰凉的。
朱紫的脚乍然被赵贞温热的手给握着,就有些痒痒的,忙轻轻蹬了一下:“别摸了,痒!”
赵贞却摸得更起劲了,手指头在她脚底轻轻挖搔着。
朱紫觉得一股麻痒从脚底往上升,一直升到了脊椎,不由又笑又蹬地挣扎起来。
赵贞抬头看着朱紫,发现她面色微红,一双眼睛水汪汪地黑白分明,嫣红的丰唇微启,微微喘息着。
朱紫看他静了下来,也凝视着他,觉得他的潋滟凤眼清澈得如同两汪秋水,有些微波纹荡漾其中,令人不由自主想溺毙其中。
“你也进来吧!”朱紫松开手,从头到脚钻进了被子里。
赵贞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一把把朱紫卷在了身下。
朱紫被他双手双脚缠得紧紧的,就挣扎起来。
……
一时事毕,赵贞抱着朱紫,觉得每次自己都弄进去那么多,要不是避子汤,说不定儿子都快会跑了!
想到儿子,赵贞又想到了近在眼前的选妃事宜,不由头疼烦闷起来,最后决定不再想了,抱着朱紫睡觉才是正理。
朱紫醒来的时候,发现赵贞双手双脚一齐上阵,把自己包裹在怀里。作为一位合格的武将,赵贞的身体虽然瘦削,却是非常健壮的,被他这样紧紧搂抱着,朱紫觉得既温暖又安全,也不打算挣脱,只是动了动,想调整一下身体,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赵贞在战场上呆的时间太长了,朱紫一动,他就反射性地清醒了。
他紧贴着朱紫柔嫩的肌肤,摩擦之间舒适异常,不由心中一动。
赵贞真的是行动派。
他马上起身……
天色已经大亮,晨曦透过窗上糊着的绿绡射了进来。
卧室里似乎很静,只是巨大的拔步床微不可见地摇荡着,似乎有着自己的节奏。
赵贞这一上午都没有出门,下午才匆匆换上朝服出去了。
朱紫洗过澡,正端着胡妈妈送来的避子汤慢慢地喝,银铃进来道:“二表小姐的丫鬟美莲过来了,说是两位表小姐请你过去商量事情。”
朱紫被赵贞折腾得浑身酸痛,本来打算喝过避子汤还回去补眠的,现在听银铃这么一说,忍着难受,换好衣服,央银铃帮她梳头――她的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了。
在赵贞这府里住了一个多月,两位表小姐都有点精疲力竭。这个府里被赵贞用军法治理得铁桶一般,令人无处下口。
几个大小管家都是赵贞的亲信,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可是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动不动就是我们王爷如何如何。
小厮们根本是赵贞从军队里挑选过来的,穿上甲胄就是兵,脱下甲胄就是仆,更是油盐不进。
上年纪的妈妈只有胡妈妈一个,却是无事端坐着,有事装糊涂,让人恨不得掐她一下。
管外院的大雁是宫里贵妃娘娘的亲信,跟个玉佛似的坐在那里,谁也指使不动。
赵贞所住的松涛苑内院只有两个丫鬟――朱紫和银铃。
银铃看着迷迷糊糊的,生得也普通,可是两位小姐都亲眼看到过银铃的一件壮举――她单手帮园丁把一株两手合围的野生槐树给拔了出来。
谁敢招惹女大力士呢?
柿子也该减软的捏,那就只剩下赵贞的那个通房丫头朱紫了。
偏偏这个朱紫竟是低调得紧,虽然受宠,可却一点也不跋扈,身上的衣服都很普通,很少佩戴值钱首饰,平时无言少语的,给她个绊子也只是领受了,连反抗都没有。赵贞不在府里,她就龟缩在松涛苑里,谁也不能蹿进去把她给拉出来。
两位表小姐是被作为宅斗高手培养出来的,可在这王府,空有无数治理内宅收拾丫鬟妾室的手段,却无处施展,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这日终于被她们抓住了机会。
表弟王爷昨天中午回的王府,却被朱紫这贱婢笼络进了松涛苑,一直呆了一天一夜,中午吃过饭才进宫去了。
两位表小姐在王府找不到可用属下,只好派自己的丫鬟窥探了。得知赵贞离开王府之后,她们见缝插针,把朱紫给叫了过去。
朱紫站在正房的堂屋正中,二表小姐和四表小姐的目光像一把刮刀,从头到脚狠狠刮过她的全身。
最后,她们俩都觉得朱紫今天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朱紫虽然衣饰整齐面目洁净,可是细细一看,就会发现她眼皮有点肿,嘴唇也有点肿,脸色也是苍白的。
四表小姐未出阁的姑娘不懂这些,可嫁过人的二表小姐却看出来了,就觉得朱紫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奇异气息――一看就是被男人用过了,而且绝对是过度使用!
这令她的脸开始莫名地红了起来。
下面还是为了补上和谐掉的内容而加的朱紫和赵贞儿女的番外:
状元坊的夜市很繁华,这里是朝廷专门规划而成的,虽是夜晚,可是卖吃食的摊位上基本都挂着气死风灯,照得街道上明晃晃的。
街道两边的酒楼、店铺也都都开着门做生意。
夜市上人太多,赵桐不敢把小花卷放下来,就一直抱在怀里。
他怕人认出自己,即使是逛街,斗篷上的帽子并没有放下来。
因为冬日严寒,所以小花卷好几次要扯下斗篷的帽子都被他阻止了。
夜市上各种食肆及摊位极多,人声鼎沸,叫卖声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小花卷中午的时候被饺子哥哥喂着吃了好多东西,又睡了一下午,其实是不算饿的。可是闻到这些香气,她不由得也有点想吃。
她还没有吭声,赵桐就笑着问道:“小花卷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
小花卷在夜市上吃了一串糖葫芦,又吃了一块芝麻薄饼和一份羊肉炕馍,然后再赵桐的极力推荐下,又和饺子哥哥分喝了一碗杏仁茶。如今暖暖和和地呆在饺子哥哥的怀里,被风帽半遮半掩的大眼睛熠熠闪光,小脸红扑扑的。
赵桐也是兴致勃勃,把小花卷抱在怀里,边玩边逛。
小花卷是个小小胖丫头,年龄虽小体重却着实不轻,抱得久了赵桐的胳膊也有些酸,可他又不愿意让跟着的侍卫梁鸢抱着小花卷,想了想,就举起小花卷,让小花卷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赵桐这几年开始长个子了,细柳般的身条又瘦又高,小花卷这下子坐在他的脖子上,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不由得抱着饺子哥哥的头,兴高采烈地左顾右盼。
柳狸和赵杉两个青涩少年不顾明眸善睐的歌女的柔情挽留,硬是从美人居走了出来。两人都有些酒意了,有些晕乎。此时街道上摩肩接踵的都是人,他们只好牵着马往前走着。
街道边的大树上挂着一个气死风灯,灯下是一个面摊。在灯光的映照下,柳狸看到对面骑在一个黑衣人脖子上的小姑娘娇憨可爱的笑脸,酒一下子醒了,马上挤了过去。
赵杉也忙跟了上去。
赵桐看看有些惊讶的柳狸,再看看笑容满面的赵杉,隐藏在斗篷帽子里的俊脸一脸平静,很淡定地打招呼:“饺子狐狸,两位好!”
骑在他脖子上的小花卷看到好久没见的馒头哥哥,忙挣扎着要赵杉抱。赵桐伸臂把小花卷从身上挪了下来,抱在了怀中。
赵杉伸手接过了妹妹,兄妹俩先是互相贴了贴脸,然后嘴对嘴“啵”了一下,这才齐齐看向赵桐和柳狸。
赵桐和柳狸的眉毛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感觉各种的违和,心里皆在默默地筹划着如何让小花卷不再随便和人贴脸亲嘴,脸上却都放松起来。
这时候赵杉掂了掂小花卷,皱着眉头道:“花卷,你又肥了,太肥了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小花卷有点不高兴,嘟着嘴不说话。
赵杉忙赔笑,正要安慰,那边赵桐已经接道:“花卷才不肥呢!花卷现在是正好,不肥不瘦的!”
赵杉实在不愿意昧着良心说谎话,就伸手在花卷脸上掐了掐,道:“花卷虽然很肥,不过也不用担心,将来嫁不出去,二哥养着你!”
柳狸看着这两个坑爹哥哥,不愿意搭理他们。心里暗暗决定,等妹控哥哥们退散之后,他来帮小花卷减肥。
38、第三十九章 生怨怒推倒王爷
这位二表小姐高琰,素来是很清正端方的,她端起滚烫的清茶喝了一口,压住了满脸呼之欲出的绯红,这才开始说话。
“宫里的贵妃娘娘,”她顿了顿,温婉一笑,接着道:“姑姑把我们请到表弟这王府里来,是想着王府无人主持中馈,怕贞表弟各方面不方便,所以让我们姐妹俩帮着表弟管管这府里的事情。”
她停了停,眼睛扫了朱紫一眼,发现朱紫正低眉敛目静静倾听,态度很是恭谨,就接着道:“二月二十五是四妹妹的生日,姑姑的意思是,要在王府给妹妹办一场寿筵,广发群芳帖,请这金京城的名门闺秀们来聚聚!”
高琰的语速很慢,仿佛是边想边说的。
朱紫一边倾听,一边思索,听到“群芳帖”,她不由看了四表小姐高b一眼,发现高b拿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高琰看到朱紫的眼神,知道贞表弟这位通房听明白了。她又带着点恶意看了一眼高b,发现高b的小脸更苍白了。上午接到宫里贵妃娘娘懿旨的时候,自己这位四妹妹当时就踉跄了一下,单薄的小身子摇摇欲坠。
大伯伯想让四妹妹当王妃,把她送过来和贞表弟多相处;又怕她过于娇弱,无法驭下,让自己过来跟着管家。可是贵妃姑姑却疼儿子,想着让贞表弟把金京这些名门闺秀们齐齐看一遍,挑选个合心合意的,起码几个侧妃要合贞表弟的心意。
想她高琰,青年寡居,又没有子嗣,当然是谁想利用就能利用了,不过,她可不是谁想利用就能利用的,想白白利用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高琰淡淡看了朱紫一眼,接着问道:“你可识字?”
朱紫回道:“奴婢认识几个字。”
“会写么?”
“简单一点的字会写。”
“我和四妹妹正要拟一个群芳筵的客人名单呢――”高琰欲言又止,等着朱紫接上来。
朱紫却像个傻瓜一样低着头站在那里,并不接腔。
高琰等了又等,没等到回应,这个朱紫,不知道天生是个木头人呢还是太奸诈太狡猾,简直是滑不溜手无隙可抓。高琰只好接着道:“你过来帮我和四妹妹拟名单吧!”
高琰和高b低声细语商量着名单,朱紫站在她们俩中间的红木案前,按她俩商量的结果,把要邀请的贵女的名字、贵女父亲的名字及其职位一一写下来。活倒是不累,只是朱紫被赵贞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加半天,浑身酸痛,胳膊都抬不起来,这时候站在这里用毛笔写字就有些辛苦了,偏偏两位表小姐不紧不慢地商量着,京城里每一个和赵贞身份年龄相当的大家闺秀的名字都要讨论一番。
“兵部胡尚书家的嫡出三小姐,胡双梅,”高琰思索着说出名字,然后询问高b,“她家庶出的还有两位小姐,都满十四岁了,要不要一并请来?”
高b很不耐烦:“庶女而已,请她做什么,来恶心人么?!”
高琰笑了笑,这大金朝嫡出和庶出的差别大了去了,她们高府现在府里的未婚的适龄小姐可是不少,可嫡出的只有高b一个,要不然按人品相貌心机什么的,怎么挑也轮不上高b。
朱紫听到那句“庶女而已,请她做什么,来恶心人么”的时候身子僵了一下――她将来若是生了孩子不就是庶出么!
原来在这大金朝的上层社会,庶出子女地位这么低下。她一直知道不高,却没想到居然低到了这种地步。
高琰笑了笑,接着说道:“兵部宋侍郎家嫡出大小姐,宋t。”
“宋一?”朱紫不知道是哪个字,忙请教高琰。
高琰就移了移身子,站在朱紫身旁,把朱紫手里的毛笔接了过来:“我帮你写!”
高琰的字很漂亮,一手的簪花小楷,比朱紫的隶书好看多了。
高琰写字的时候距离朱紫很近,就从朱紫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很是熟悉。她想了又想,这才想起来原来是避子汤的味道,只不过和高琰熟悉的避子汤味道相比,好像有一点不同。不过每个大夫开的药方都不一样,避子汤也不一定全是相同的药物。
高琰短命的前夫威远侯世子还没死的时候,她天天需要准备避子汤。其中一个侍妾和两个通房因为连喝了多年避子汤,结果极度宫寒,丧失了生育能力。
威远侯世子去世之后,因为一群妻妾皆无所出,他的同母弟弟就继了世子之位,前世子夫人高琰也被婆婆和弟妹排挤,只好离了威远侯府,回到娘家居住。
想起前事,高琰不是不后悔的,当年要是不那么狠,没做那么绝,让一个忠心又拿捏得住的通房丫头生一个儿子,抱养在自己房里,也不会因为绝嗣而便宜了老二两口子了。
不过,贞表弟对这个叫朱紫的通房也够狠的。
统共只有这一个通房侍寝,贞表弟年青力壮的,那方面的需要一定很强烈,看朱紫现在这个饱受□□的样子就知道了。
这样一算,朱紫喝的避子汤怕是多了去了。
看来,贞表弟还真是治家有方,比女人还厉害,要不是他没有子宫生不出世子,王妃都不用要了!
想到这里,高琰觉得自己都有些恶意揣测了,大概是因为贞表弟位高权重俊美强壮,实在是完美,却又让人无隙可钻的缘故吧!
她把笔还给朱紫,坐回原来的位置,说出了下一个名字:“吏部徐侍郎家嫡出三小姐,徐婀娜。”
高b一听,随口道:“这个徐婀娜请她做什么!”
朱紫拿着笔,眼睛看向高琰,等她示下。
高琰却很有解说的兴致:“这个徐婀娜,说起来才可笑呢!她那个娘是徐侍郎年轻时的通房出身,先主母死了妾室扶正的,谁知道先前被先主母灌了太多避子汤,结果没了生育能力。她娘为了求子,四处求医,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结果好不容易生下了徐婀娜,却先天不足,到现在十五岁了,个子才到这儿呢!”
高琰伸手比了个高度,只到朱紫肩膀那里。
朱紫的心一颤,浑身开始发冷――她喝了一年的避子汤了!
高b不爱听这个话,她自己也是发育不好,截断堂姐的话:“不用写徐婀娜的名字了!”
她的眼睛针一样刺向朱紫。
朱紫忙低低地答了一声“是”。
高琰把朱紫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心里却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表弟太厉害了,身为亲王皇子,封疆在外,又军功不断功在社稷,治军有一套,治家却也有一套,整个王府水泼不入,连自己宠爱的通房也被管束得规规矩矩的,还被灌着避子汤那虎狼之药――该主母做的事他自己先做了。
高琰看看冷冷淡淡坐在一边的四堂妹,心里不是不同情的: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枕边人,你管得住么?你承受得了么?你不害怕么?
好不容易拟完名单,高琰看朱紫的两腿都在微微打颤,知道不能做的过了,那样的话大家都不好看,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就和颜悦色地说:“朱紫,今儿个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朱紫弯了弯僵直的双腿,勉力行了个标准的礼。
“美莲,赏!”
美莲这次直接拿个银锞子递给了朱紫。
朱紫忙谢恩告退。
朱紫坚持着走出了正院门。
刚出大门,就看到了正在门口等着自己的银铃。她向银铃伸出手去:“银铃,扶我!”
银铃忙过来搀扶着她。
朱紫身体的重量都倚在银铃身上,缓缓地走着。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讲究着姿势。在旁人看来,只是她和银铃一起亲亲热热地把臂而行。
朱紫走在回松涛苑的路上,又想起了避子汤,心脏像被泡在了黄连水里一般,苦不可言。
她努力转移自己注意力,苦中作乐般想:若是在宅斗文里边,自己是男主的黑心小妾的话,是不是应该在正房当场晕倒,来陷害两位表小姐呢?
台词应该是什么呢?
“王爷,不是表小姐的错,是妾身太,太不当心了,咱们的孩子没了嘤嘤嘤嘤……”
在心里苦笑两声之后,她又想:在宅斗文里面,都是主母压制通房小妾之流,逼着喝避子汤什么的,可是到了自己的真实生活,这些该厉害主母做的事情,王爷自己预先都做了。
若是以正妻为女主的宅斗文,王爷就是完美男主;若是以小妾为女主的宅斗文,王爷就是实打实的渣男了!
如此看来,自己虽然挺凄惨,未来的王妃却很幸福啊!
朱紫苦中作乐地想着,心却像在黄连水中慢慢沉了下去,又闷又疼又憋气。
赵贞是晚上才回到王府的。
他这几年南征北战,立了不少功勋,这次又平定了西北叛乱。他本来就是亲王,又军权在握,皇上已经无勋可赏了,总不能把皇位让给他做吧?
所以,对他提出要训练一支新军的事情就满口答应了。
只不过,太子似乎不太高兴。
赵贞默默思索着。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皇位,而是能够主宰自己命运和左右别人命运的能力!
太子算什么?不行就换一个来做!
二皇兄的提议倒是可以考虑的。
他心里想的很狂傲,可是面上依旧沉静如水。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进行着计划谋算,所以赵贞回到松涛苑内院,一直到洗了澡出来,默默无语,一句话都没有说。反正朱紫已经习惯侍候他,不用他说话也能把一切办得妥妥当当。
朱紫闷闷地侍候着赵贞。
在她看来,赵贞一露出这样若有所思的表情,一准是在想着什么阴谋诡计,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朱紫下午回来后,发现屋子里变得很暖和,床上也换了又软又厚的铺盖。
花梨木拔步床在这暖气中散发出幽香,朱紫就有些发困,原本想着躺在床上稍稍歇一会儿的,谁知道一睡就睡了两三个时辰。
等她醒来,发现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赵贞回房的时候,朱紫又想起了避子汤,心里带着怨怒,她侍候赵贞的时候用力很大。
可赵贞一幅毫无所觉的样子,把手里的一个锦缎小包裹扔在床上之后,就默默站在房里等着朱紫侍候自己。
朱紫大力帮赵贞擦干长发之后,又狠狠地拿玉梳去梳理赵贞的长发,没想到他连头发都又黑又亮又顺滑,朱紫没梳几下就梳理通顺了,黑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带着怨气去看赵贞,发现他依旧若有所思,侧面看去,长长的睫毛披撒下来,下巴微微抬起,脸部的线条美得像一幅画――朱紫的心一猛地跳了一下。
她恨自己贪爱美色,于是很不温柔地帮他拢起衣襟系上中衣衣带,把他拉到拔步床边,然后用力推倒。
39、第四十章 胆包天朱紫撒泼
赵贞被朱紫推倒在床上,脑子一时没转换频道,凤眼微眯,有点迷蒙地看着朱紫。
朱紫撩起裙子,坐到他身上,笑吟吟看着他。
赵贞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里一乱。
朱紫俯身,嘟着嘴吻向赵贞。
一时事毕,朱紫从赵贞身上滚下来,窝进了赵贞怀里。
朱紫歇了一会儿,觉得此时应该是赵贞的警惕性最放松的时候,就努力装作依人小鸟,侧着身子枕着赵贞胳膊,“温柔”地邀功:“我今天厉害吧?”
赵贞刚从九重天落下,身子正困倦,眼睛都眯起来了,似睡非睡的:“嗯。”
“以后还想不想让我这样?”
“想。”
“我还有新花样呢愿不愿意尝试?”
“愿意。”
上钩了!朱紫大喜,声音愈发媚得快要滴出水来:“我的卖身契在哪里放着呢?”
“不告诉你!”赵贞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清醒。
朱紫被吓得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他。
烛光之下,赵贞黑色的眼睛里仿佛有揉碎的星光在里面,晶莹闪烁,嘴角微翘,双臂舒舒服服枕在脑袋下面,歪着头望着朱紫。
朱紫诡计被拆穿,老羞成怒,一把拉过被子,钻了进去团成了一团,留下赵贞独自欢乐。
赵贞微笑了一会儿,觉得朱紫实在是太会令人开心了,就坐起来,用力把朱紫从被子里挖了出来,问道:“你真的还有好多新花样?”
朱紫正裹在被子里默默哀悼自己失败的计划,努力克服轻易被赵贞拆穿的羞恼,一下子被拽了出来,很不乐意,扭啊扭啊扭,最后终于扭到把后脑勺和背部留给赵贞的位置。
赵贞忍不住还是想笑,他很愉快地抚摸着朱紫的背部,貌似很温柔地重复问道:“你真的还有新花样?”
咦?朱紫好像听明白了什么,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速度很快地在赵贞腿上完成了乾坤大挪移,星星眼看着赵贞:“有啊有啊!”
赵贞用一种很带诱惑性的眼神看着她,声线低沉:“那你想不想要你的卖身契啊?”
“想啊想啊!”赵贞觉得朱紫有尾巴的话,此时一定在摇来摇去。
“那你……”赵贞嘴唇靠近朱紫耳朵,轻轻说了几句。
朱紫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幽怨地望着他。天人交战之下,她咬咬牙:“那你得说话算话!”
赵贞含笑看着她,不说话。
朱紫悻悻:“那你再去洗个澡!”
赵贞欣然从命,只披了见中衣下了床,光着两条长腿施施然往净房去了。
朱紫在后面追加一句:“那个地方一定要洗得白白净净一尘不染!”
“嗯。”净房里传来赵贞的闷笑声。
一切结束之后,赵贞很愉快,浑身轻飘飘的恨不得高歌一曲;朱紫心情很不愉快很是郁闷。
朱紫死性不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闷声问道:“我的卖身契呢?”
赵贞脸上似笑非笑,实际上心里笑得肚子都疼了,觉得朱紫真是可疼可爱,老想把她卷在身下狠狠□□一番。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匆匆起身下床,推开床门,在外面翻了一会儿,很快就拿着一个帖子过来,递给翘首期盼的朱紫。
朱紫打开之后,扫了一眼,不敢相信,又细看了一遍,这才确信自己手里这张不起眼的帖子真的是一份户帖,户帖登记的居住地是润阳,而户主就是朱紫自己。
朱紫拿着户帖的手微微发抖,乌溜溜的大眼睛很快湿润了。
原来,她早就不在奴籍了;原来,她早就拥有自由身了!
朱紫掀起锦褥,小心翼翼地把户帖放了进去,又把锦褥盖上,盖上之后不放心,又用力压了几下。
赵贞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就“哼”了一声。
朱紫斜了他一眼,觉得很不放心他的人品,就又把户帖取了出来,披着衣服下了床,把床门关好,这才放心地把户帖藏了起来。
回到床上,朱紫没有说话。
把烛台熄灭之后,她脱了中衣,光溜溜钻进了赵贞怀里,双手双脚缠住赵贞,思来想去,过了很久才朦胧入睡。
到了夜里,朱紫被热醒了,往赵贞身上一摸,发现湿漉漉的都是汗,她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热?”
赵贞被她一摸就醒了:“你嫌太热了?”
“嗯,身上都出汗了!”
赵贞起身,到外面拉了拉金铃,然后对窗外值夜的赵勇说:“把夹墙里的炭盆去掉四盆,留下一个就行!”
赵勇应了一声。
赵贞一向喜冷怕热,为了朱紫,这才在上午外出前,特地吩咐人在屋子夹层里放了几个炭盆,没想到自己居然热出了一身汗。先前还忍着,谁知道朱紫居然也嫌太热,那就去掉好了!
没多久,屋子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朱紫窝进赵贞怀里,很快又睡着了。
上午的时候,赵贞还没走,赵福就过来隔着窗子向朱紫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接到消息,朱紫的三叔朱三郎曾经在京城出现过,身边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他在状元坊的一家木器店做了几个月工,攒够路费就又离开了,据说是去北疆寻找亲人。
第二件事是布置在状元坊章福记的小厮来报,说章福记的大老板章琪从老家回来了!
听完这两个消息,朱紫沉思了一下才对赵福说:“我叔叔和弟弟的消息请继续帮我打探。”
赵福离开之后,朱紫看看站在书案前拿着笔不知道在画什么东西的赵贞,道:“我们这次骗了章老三一大笔金银细软,虽然章老三这人好色无度很讨厌,可是他毕竟是章琪的爹,章琪又那么仗义……”
“直说!”赵贞头都没抬,两个字拦截住了朱紫的滔滔不绝。
“那个,那个,”朱紫双手背后站在赵贞旁边,“我想把那些骗来的赃物都还给他!”
赵贞直起身,放下手里的笔,扫了她一眼:“去吧!”
朱紫很开心:“真的?”
“当然是真的!”赵贞看着她,“我陪你去!”
“那,好吧!”朱紫点头答应了。
看着朱紫那勉为其难的样子,赵贞伸手在她头上用力敲了一下。
朱紫被敲得一愣,过了一会儿,悄悄对赵贞说:“王爷,我好像越来越不怕你了!”
赵贞正在穿外衣,听她这么一说,也只是一哂,倒是没说话。
要自己的枕边人那么怕自己做什么?最亲近的人要是见了自己噤若寒蝉,人生还有什么趣味?
此时的赵贞忘了,他曾当着朱紫的面,让人把赤凤和赵全活活打死――在他的王府里,刑罚只分两种,一是打二十杖,没死的话做苦工;二是直接杖毙,没有退路。
赵贞穿好衣服,发现朱紫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薄袄,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大步向床走去,在床尾摸出了一个锦缎小包裹,递给朱紫。
朱紫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件素罗斜襟袄和同色同料子的棉裤,看起来稍稍有点厚,除了轻一点,也没什么出奇的。
“你摸一下!”赵贞在一旁说道。
朱紫摸了一下,发现这不是普通的袄裤。又细细查探了一番,才问道:“狐皮的?”
“嗯,”赵贞脸上一本正经,“这样子封起来,谁也看不出是狐皮的!”
朱紫抚摸着手里的素罗斜襟袄,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就好像吃了芥末那种感觉。
她低头没说话。
正在这时,胡妈妈在外面问道:“王爷,避子汤来了。”
“端进来吧!”
胡妈妈带着一个小丫头把一碗避子汤端了进来,然后一齐退了出去。
朱紫看着热气腾腾的避子汤,手里拿着赵贞给自己弄来的狐皮袄裤,心里矛盾极了。
赵贞看她不动弹,以为她怕热,把药碗端起来尝了一口,觉得温凉适中,就道:“赶紧喝了吧!”
朱紫就是不动,嘴里嘟囔着:“我身体本来就寒,这避子汤……”
赵贞张嘴,刚要解释,可是觉得麻烦死了,最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喝!”
朱紫的泪水很快涌了出来,她胡乱擦了擦,口不择言地开始声讨赵贞:“你每次都让我喝避子汤,你自己怎么不喝?你一定是知道避子汤大寒,对身体不好,才故意的,对不对?等将来我落了病根,你才高兴,对不对?你……”
对于朱紫的大胆和蛮不讲理,赵贞刚开始是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朱紫撒泼;接着张张嘴,想要解释,可又觉得说来话长,无从说起,于是就又闭上了嘴;最后,他想一耳光打得朱紫不能说话,手掌都扬了起来,看看朱紫气得通红的脸,想到她皮肤细嫩,用力捏一下都会留下淤痕,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赵贞很被动,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不想看见你了!”
“我还不想看见你呢!”朱紫这次是豁出去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能更坏么,“你给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赵贞拂袖而去。
气哼哼走出院门之后,被冷风一吹,赵贞热辣辣的脑袋冷静了下来:明明是我的屋子,为什么被赶出来的人是我?
下面是为了补足被和谐掉的部分而加的番外,依旧是赵贞朱紫儿女的故事:
披着碧色羽缎披风带着风帽的小花卷刚从轿子里出来,就被赵杉抱在了怀里。
赵杉皱着眉头抱着妹妹,对柳狸说:“狐狸,几天不见,花卷又肥了!”
柳狸一看,发现小花卷的小苹果脸肉肉的,眼睛大大的,并没有变肥啊,就摇摇头道:“没有吧!”
赵杉很不客气地把手伸进了妹妹的绣花袄里,在小花卷的肥腰上轻轻捏了一下,道:“真的肥了!”
小花卷仰着脸一幅不稀罕搭理他的高傲模样。
赵杉犯贱的手又在小花卷的胖屁屁上捏了一下。
这下,好脾气的小花卷也被激怒了,挣扎着从赵杉怀里滑了下来,气哼哼地伸出小手,隔着赵杉的白色锦袍,在赵杉的屁屁上狠狠拧了一把。
40、第四十一章 月信来王爷悲催
赵贞摆出玉树临风的姿态站在内院里,北方二月里犹带着寒意的风浩浩而来,吹醒了他被朱紫气晕的大脑。
赵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被一个房里人弄得手忙脚乱,他是个天生的思考者,于是就站在这寒风中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唯小人与女人为难养也!
女人真难伺候啊,幸亏他只有一个。赵贞很同情他的父皇和两位兄长,尤其同情莺莺燕燕满王府的二皇兄。
赵贞这会儿也想起来他今天上午的行程安排。他原本想着分开了五个多月,得好好陪陪朱紫的,所以推掉了很多事情。这会儿头脑冷静了下来,赵贞正好去忙他的大事了。
叫过赵福和银铃,赵贞交代了几句,刚要离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赵福道:“往屋子夹层里再放两个炭盆!”
说完,赵贞抬腿就走,心里鄙视自己的婆婆妈妈――都快把我气死了,老子还管你冷不冷!切――
朱紫热血沸腾大胆包天把赵贞赶出去之后,刚开始的感觉是解气,后面就开始恐惧了。
她静静地坐在房里,等待着赵贞的发落。
要打、要关、要卖,她都等着。
朱紫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
她明明都知道的不是吗?
王妃进门之前赵贞不会要她怀孕的,避子汤不喝怎么办?那么多人都喝过了,就自己喝不得?
虽然嘴上说得好听,虽然也在心里自己骗自己,可是,朱紫知道,她的灵魂还是现代人的灵魂,她不能容忍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这大概是根源所在吧!
可对于一个女奴来说,再不能容忍也只能咬着牙容忍,而且想要活下去,只能去和别人争、和别人斗,只能活成一个个怨妇。
朱紫一直都清楚自己终有一天要陷进那个泥潭中去。
可是,现在赵贞给了她户帖,这就像朱紫身处一个密闭的大屋子里,看不到希望,不能呼吸,即将死掉,可是,赵贞给她开了一扇窗,新鲜的空气带着日光涌了进来――她有了希望。
所以,朱紫在极度欢愉之余,带着点歇斯底里了。
等了半天之后,朱紫没等到该来的惩罚,很是诧异。问问赵福银铃,却得知赵贞去了城外驻扎的东大营。
朱紫用半日的时间来思考,终于得出了一个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赵贞喜欢她,起码是心里有她!
这个结论实际上她心里早就似明白非明白了,可是不敢相信,一直跃跃欲试地想验证一番,今天终于冒着生命危险验证了一番,而且,成功了!
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
朱紫欢喜得想要大喊大叫,想要蹦蹦跳跳以示庆祝。
最后,她的庆祝方式是把那碗避子汤“咣当”一声,摔碎在院子里――当然是内院。
赵贞的内院绝对是水泼不入无隙可乘的,朱紫即使在这里闹翻了天,也只有赵贞会知道。
胡妈妈、银铃、赵福都听到了那声“咣当”,也看到了药碗的残骸,但是,不约而同地都保持了沉默。
赵贞花了小半日时间,在东大营里进行新军的初选。
东大营有驻军五万,最后只选出了六百多人。
赵贞想要这支新军成为战场上一支制胜的奇兵,所以选择的标准定得很高,身体是否强壮,反应是否迅速,头脑是否冷静,这是第一关初选要考察的内容。
初选结束之后,赵贞把选出来的这些人集中在一起,进行了一场动员训话。
他话很少,但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归结要点就是“富贵险中求,马上才能封侯”。
结束了东大营的初选,他带着一群亲信及侍卫飞马至城北的禁军驻地,用两个时辰完成了初选。
等他回到王府的时候,早已夜幕降临了。
赵贞站在外书房大门口,脑子里天人交战,到底是看朱紫呢看朱紫呢还是看朱紫呢。
最后,赵贞决定冷朱紫几天,让她知道自己的宠爱有多重要!
他抬腿进了外书房。
胡乱吃了点东西之后,赵贞叫过来最亲信的两个谋士胡非同和蒋德恒,三人一起规划新军事宜。
三人边喝茶边谈论,气氛很是热烈,突然赵贞听到外面有点吵闹,他挺秀的眉毛马上皱了起来。
胡非同和蒋德恒一看王爷脸色不善,知道他的脾气,都不敢出声。
这时候赵英赵勇扯着一个身穿黄衣的俏丽丫头进来了。
“什么事?”
“禀报王爷,这个丫头在书房外窥探王爷。”
“先打二十杖,打完再问!”赵贞揉了揉眉头,淡淡道。
那个黄衣丫鬟一听,挣扎了起来:“王爷,奴家是尚书府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美莲,是二小姐――”
赵贞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赵英赵勇捂住这个美莲的嘴巴,把她拉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赵英又进来了:“禀报王爷,确实是二表小姐的丫鬟,说是来请您去商量群芳筵的事情。”
“知道了。”
可怜的美莲,想着富贵险中求,打扮得妖妖娆娆来见王爷,谁知道以被打得屁股大腿开了花告终。
第二天,赵贞拨冗见了自己的二表姐和四表妹。
高琰和高b很珍惜这次用美莲的卧床不起――哦不,是趴床不起――换来的机会,很简明扼要地说了群芳筵的事情。
赵贞倒是不在意:“你们看着办吧,只管去账房支取银子。那天我有事不在府里,让我房里的朱紫去帮我看看就行!”
说完,赵贞就离开了。他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管这些女人的玩意儿。想到群芳筵举办那天满王府的莺莺燕燕姹紫嫣红莺声沥语,赵贞打了个冷战――一个女人就那样可怕,何况聚了一院!
让朱紫见识见识女人的厉害去吧,还敢对本王上头上脸!
那碗避子汤朱紫摔了之后,赵贞倒也没再安排人再送进去。他已经决定听天由命了:把这事交给老天安排好了,我可不想再吵架了!
朱紫不知道他的想法,刚开始痛快几天之后,就开始担心起来,万一怀孕怎么办啊!
她还不满十七岁呢!
再说了,王爷怎么会让她生孩子。
……
朱紫在恐惧中度过了五天。
这五天,赵贞奔波于自己麾下的各大军营,倒是一直没在王府。
第六天,朱紫看到褥子上那抹红痕时,眼泪都激动得快要流出来了――月信来了,没有怀孕呐!感谢苍天,感谢大地,感谢王爷那发没射准的炮弹,感谢坑爹的作者漠漠……
第七天,王爷忙完初选,觉得朱紫一定后悔了,说不定怎么思念自己后悔不已呢,所以,他老人家大摇大摆地回了王府,径直进了内院。
一直到了洗完澡坐到了床上,赵贞还是觉得朱紫看到他那一瞬间,眼睛里不是惊喜,而是幸灾乐祸。
睡觉的时候,他终于明白朱紫那幸灾乐祸的小眼神的来由了!
夜深了,房里很暖和,朱紫早就睡着了。
赵贞搂着朱紫,悲催地失眠了――能看能摸不能吃,有这么悲催的么!
41、第四十二章 群芳筵正侧初定
赵贞翻来覆去地在床上辗转,终于把朱紫给吵醒了。朱紫睡眼惺忪地问赵贞:“怎么还不睡呢?”
赵贞没说话,拿着朱紫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
朱紫迷迷糊糊地捏了一下,赵贞“嘶”了一声,吸了一口凉气。
朱紫的手随意摸了几下之后,又晕沉沉地闭上眼睛,很快又睡着了。
赵贞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卧不安,
他看着朱紫,眼睛里满是哀求。
朱紫看着他,烛光下的赵贞眼睛湿漉漉黑幽幽的,雪白的牙齿紧咬着嫣红的嘴唇,看起来就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狗,朱紫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赵贞像得了新鲜玩具的小孩,不停地缠着朱紫,让朱紫试验她先前说的那些花样。
朱紫很不愿意,赵贞就像小孩子一样缠着朱紫,最后总能得逞。
这时候,朱紫又旧话重提,要求见章琪一面。
赵贞最近正在和二皇子在折腾着什么,忙得分-身乏术的,没空陪她,就让赵福和银铃陪着朱紫过去。
章琪接到赵福送来的请帖,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朱紫约定的茶楼。
他刚推开雅间的门,就看到朱紫正站在里面,笑吟吟看着自己。
今日朱紫穿着素罗斜襟袄和沙绿绸裙,如云乌发上只簪了一朵金玫瑰,看起来不感俗艳,只觉清丽绝伦,难描难画。
章琪心一动,正要说话,朱紫已经对着他深深地福下身来:“章大哥,朱紫向你请罪了!”
章琪也笑了,伸手虚扶了扶,道:“莫要客气,先坐下再说吧!”
章琪自是聪明人,他回到家里之后,从母亲和仆人那里知道了事情始末,稍微一想,就猜到是朱紫捣的鬼。
他一向疏朗,倒也不在乎这些,在朱紫对面坐了下来,含笑道:“我倒是该重重地谢你。因你之故,家父如今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家母很是开心!”
他这么一说,朱紫更感觉不好意思了,又郑重地向章琪道了歉,最后提出来把骗来的那些东西还给章琪。
章琪如今做了章福记的大老板,店铺遍布大金,如何在乎这点子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要。
最后,看朱紫实在恳切,他只好收了下来。
临离开,章琪趁着赵福和银铃下去准备马车,悄悄问朱紫:“你现在可有户帖?”
朱紫不知道他的意思,茫然地点了点头。
章琪清秀的脸上很是严肃,颔首道:“那就好!”
他蘸着茶水开始在桌子上写字:“我把这些换成银子,作为你入股我将要在龙州开的分店的银子。”
朱紫一愣,章琪用手轻轻一抹,桌子上只余下些水渍。
“回头我找机会和你详谈!”
二表小姐和四表小姐的办事效率很高,朱紫回到王府之后,发现王府已经姹紫嫣红一片花海了。
她和银铃一边走,一边欣赏着突然多出的粉红桃花、各色牡丹以及诸多奇花异草。
朱紫不懂这些,就请教银铃:“不是还没到季节么,怎么就有了这些东西?”
银铃常在京城,自是明白这些高门里的弯弯绕绕,笑着道:“这些不是花,全是银子!”
原来这金京城里,有专门的花匠种植反季节的花卉,只不过价钱高的离谱,高门大户和权贵富商需要妆点门面的时候,才会去买。
现在虽然已是二月末了,可是金京的寒风依然凛冽,这些娇花嫩蕊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朱紫就有些感叹。
银铃很不以为然地说:“王爷倒也不怕表小姐们这样花!”
朱紫求科普:“?”
银铃郑重解惑:“咱们王爷有亲王俸禄,有封地税收,有润阳城的各项税金,他南征北战,圣上的赏赐很是丰厚,他的职衔又多,又都有银子可拿……总之,银子不会少了。
朱紫这才知道原来赵贞还是个颇有一些银两的小财主呢!
“咱王爷除了你,又没有别的女人,也没有子嗣,宫里娘娘也只有给他的,没有要他的,他自己又没时间出去花银子,换做谁也会攒个金山银山的!”银铃接着道,“将来的世子有个这样的父亲,可是有福了!换一个天天花天酒地妻妾成群的男子试试,金山银山也能花光!”
朱紫默默听着。
赵贞纵有金山银山,也是他和他未来的王妃以及未来的世子的,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朱紫又想起章琪临行前问她的那句“你现在可有户帖”,心里有了些计较,却是闷在心里,依旧听银铃说话。
银铃知道自己和赵福已经被王爷派给朱紫了,将来怕是一辈子跟着朱紫,所以朱紫有问,只要是可以说的,她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堪称朱紫的最佳情报员。
晚上很晚的时候,赵贞才回了松涛苑。
朱紫的月信这天已经结束了,赵贞趁机大大地狂欢了一场,最后自己困得不得了,把朱紫也弄得筋疲力尽。
临睡前,他才想起来明日的群芳筵,就交代朱紫:“明日的群芳筵,你帮我看一看哪家的闺秀能做王妃,唔,还有侧妃,最好问二表姐要份来咱府里的闺秀的名单。”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把她们父兄的姓名职位写在前面。”
朱紫低低地应了一声。
赵贞搂着朱紫,很快睡着了。
虽然身体困倦,朱紫的大脑却清醒起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把赵贞的胳膊拿起来放在一边,然后披衣而起。
她打开窗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坐了下来。
外面没有月亮,黑qq的,夜风带着寒气直灌进来。
选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一直到了这一天,朱紫才清醒地认识到,明日就是赵贞选择王妃和侧妃的日子了。
朱紫拿出自己存银子的小匣子,在这冷寂的黑暗中摸了又摸。
这才是属于她的财产啊,别的,她什么也没有,只有她自己。
一大早,朱紫就被叫到正房去见两位表小姐。
进了正房,行了礼之后,朱紫就静立在那里,等两位表小姐先开口。
高琰这次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玉莲,还不给朱紫姑娘上座?”
朱紫受宠若惊,忙道“不敢”。
高琰自恃身份,也不多让,直接道:“贞表弟有什么交代?”
朱紫低头道:“禀表小姐,王爷交代,要份来王府赴宴的各位贵女的名单,要把她们父兄的姓名职位写在前面。”
“哦。”高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早就备下了,今日派人对照实际情况,核对之后就交给贞表弟。”
旁边的高b一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不高兴。
高琰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哼了一声。
自从那次见面,贞表弟说了“我有事不在府里,让我房里的朱紫去帮我看看就行”这句话,回到这边院子里之后,这位四妹妹就有点不正常。有时偷偷微笑,有时又暗自横眉竖目。
这么开心,怕是以为贞表弟不重视其她贵女,以为要选她当王妃了;至于不开心,怕是因为贞表弟过于宠爱朱紫,心中不满罢了。
这边高琰不说话了,高b却问道:“朱紫,你准备怎么帮王爷看呐?”
她很少说话,声音很低,蚊子哼哼一般,朱紫竖起耳朵才勉强听清楚她的话。
思索了一下之后,朱紫答道:“禀表小姐,奴婢正要请教。”
高b扫了她一眼,冷冷道:“让一个贱婢来挑选贵女,贞表哥还真是――”
“四妹妹!”高琰打断了她,“客人该陆续到了,咱们该去前边迎接了!”
高b气哼哼站了起来,她的几个贴身丫鬟马上围上去服侍,有整理衣饰的,有帮她围上貂帽披上披风的,有上前搀扶她的,有拿手炉的,有整理妆容的,看似混乱,实则有序。
高琰知道自己这位四妹妹派头大,打前拉起朱紫道:“朱紫,咱俩先走!”
朱紫忙谦让一步,谦恭低头,等两位表小姐先走。
高琰和高b在丫鬟仆妇们簇拥着迈步之后,她才跟了上去。
在跨出正房门槛那一瞬间,朱紫悲哀地想:我已经能够做到唾面自干了,真是好厉害啊!
朱紫一被叫走,赵贞就出去了。他和赵正谋划的那件事已经初见成效了。
赵贞一向喜欢什么事情都预先想好,考虑好各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然后做好计划,一步步实施。
像这次,他和赵正就是先逐步渗透,然后逐步瓦解,再里应外合,最后才要擒贼擒王,一举事成!
现在,他们已经进行到了逐步瓦解这一步了,事情重大,决不能掉以轻心。
这日来参加群芳筵的无不是京城名门贵女,打扮得更是争奇斗艳,朱紫默默跟在高琰和高b后面,大大地见识了一番。她可不相信赵贞真的把选妃这件事让她来决定,所以只是欣赏观看罢了。
卞之琳曾在一首短诗《断章》中写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朱紫在看那些赴宴的名门贵女,那些消息灵通的贵女也在悄悄观察她。
她们早就知道,站在高二小姐和高四小姐后面的那位丫头打扮的女孩子,正是南安王赵贞最为宠爱的通房丫头,名唤朱紫。
这些贵女也对她有着浓烈的好奇心。
结果不出朱紫所料,晚上赵贞回到松涛苑,拿起那份名单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对朱紫说:“准备笔和朱砂。”
朱紫准备好笔墨,赵贞拿起笔,蘸了点朱砂,在第一行“王丞相府大房嫡出孙小姐”前注了两个字――“王妃”,又在第五行“吏部侍郎岳连冠嫡出五小姐”前注了两个字――“侧妃”。
注完这些,赵贞睨了朱紫一眼:“朱紫,还想让谁做侧妃?”
朱紫此时心如刀割,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是默默无语。
赵贞笑道:“那我自己选了哦!”
他提笔又在第十六行“正议大夫毛顺涛嫡出大小姐”前注了两个字――“侧妃”,然后把笔递给朱紫:“累死老子了!”
朱紫接过笔,出去洗笔去了。
下面是为了补足被和谐掉的内容而加的赵贞和朱紫儿女的故事:
柳狸正在房内看书,听小厮回报说明珠郡主到了,忙起身迎接。
小花卷穿着浅红绣花锦缎袍子,披着大红披风带着风帽,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站在外院门口的灯笼之下等着柳狸。
看到柳狸,她忙迎可上去,娇声道:“狐狸哥哥!”
柳狸脸上带着微笑,温声道:“花卷,有什么事情?”
小花卷看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的柳狸,心里却有一种直觉,觉得他好像没真的在笑一样。这令她的心有一点难过。她仰首看着柳狸,认真地说:“狐狸哥哥,今天李凤来说得不对!”
柳狸柳眉微挑看着她。
小花卷仰着脸看着柳狸,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很严肃很认真地解释道:“她说错了,狐狸哥哥很年青很漂亮很好看很有本领,根本是哥哥,不是大叔!”
柳狸:“……”
42、第四十三章 暗争斗兄友弟恭
洗干净狼毫笔上的朱砂之后,朱紫没有回屋子里,而是站着发愣。
二表小姐高琰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做得很漂亮。
松涛苑的内院里也摆了不少花树。松涛苑本来以松树为主,取其松涛阵阵之意。高琰在松林靠近甬道的位置增添了几株桃花,粉红的桃花开在晚风中,在寒气中瑟瑟发抖,估计到了明日就要被冻蔫了。
朱紫早已习惯北方的寒冷了。
可是,这早开的桃花一直生活在温室中,如何能在这早春二月的寒风中活下去?
赵贞想要洗澡,等着朱紫给自己找换洗的衣物,等了半日,不见朱紫进来,就出来寻朱紫。
他走到正堂门口就看到朱紫了。
朱紫站在院子里一处桃花之前,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赵贞觉得朱紫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孤单,那么落寞,却又那么坚强。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朱紫距离自己很远很远,难以亲近,不可企及。
赵贞突然觉得很压抑,很难受,他大步走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朱紫。
“怎么了?”朱紫侧脸微笑。
“回去吧!”
“嗯。”
赵贞一把攥住朱紫的手,往屋内走去。
回屋之后,赵贞看朱紫情绪似乎有点低落,就没有麻烦她,自己去找洗完澡要换的中衣亵裤之类的衣物。
他哪里自己管过这些东西,平时都是朱紫弄的,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柜子随意拽出来几件,拿了就走。
朱紫忙道:“让我看看再去!”
赵贞就把那几件衣服塞给朱紫。
朱紫凑到灯下一看,发现这几件中衣亵裤都是自己在船上给赵贞做的那几件。赵贞去西北的时候,朱紫把这几件衣服也收拾到了行李里面。赵贞在西北穿了五个月,他的衣服都是身边的亲兵洗的,男人手粗,再加上丝绸不结实,这些衣服已经变得很薄了,有些地方烛光之下都透亮了。
朱紫拿着这几件衣服,不由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贞有点不耐烦,扯过衣服就走:“有什么好看的?我一直穿着呢,能有什么事情!”
朱紫追了过去:“这几件都快破了,换新的吧!”
“那你赶紧给我做!”赵贞边走边说。
朱紫看着他高挑劲瘦的背影,没有说话。
这一夜,赵贞觉得朱紫好像柔顺了很多,平常需要三催四请才肯做的,现在随口一说,朱紫就随他了。
赵贞觉得很幸福啊很幸福,事毕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朱紫等他睡稳了,这才起身点着烛台,静静看着烛光之下的赵贞。刚从西北回来的时候,赵贞的脸黑了点,糙了点,看着好像变成熟了,可是没过几天,又恢复了不少,皮肤又细致了一些,也白了一些,脸上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看起来又有些稚气了。
他似乎在梦里面和谁置气,眉毛紧紧拧着,似乎正在发狠。
赵贞睡觉一直很乖,从不打鼾,即使是累极了,或者是姿势不对,也只是呼吸粗重一点。
他从来不说梦话,睡着了嘴巴也像醒着时候一样,闭得紧紧的,一点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赵贞刚睡的时候总是紧紧巴着朱紫,手脚都要缠上去,可是一旦睡熟,就会长手长脚摊在床上,无比的坦荡无私,和他平时的为人一点也不一样。
朱紫坐在那里,看了又看,看了再看,一直看到了远处传来几声鸡鸣,这才熄灭烛台,钻进了被窝。
上午的时候,朱紫预先写了一张纸条,叠好塞进了袖袋里,然后带着银铃和赵福去状元坊逛街。
随意逛到了章福记,朱紫知道章琪这段时间在京里,应该居住在章福记后面的小花园里,就直接点名要见老板。
章琪正好也在,很快走了出来。一见是朱紫,很是开心,把朱紫和赵福银铃让进了店铺后面他的住所。
喝了一会儿茶之后,章琪请朱紫三人去花园里看看他养的一只千年老龟。
章琪引着朱紫走到前边,赵福和银铃跟着后面。
花园小径走到尽头就要向右拐弯了,章琪和朱紫在前先走。朱紫看赵福和银铃还没跟上来,在衣袖的掩护下把那张纸片塞给了章琪。
章琪微微一愣,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一边含笑介绍花园的景致,一边回想着刚才那一瞬触到的温润细腻柔荑,不禁有些心荡神摇。
朱紫告辞之后,章琪拿出那张纸片,展开看完,马上撕碎扔进了纸篓里。
三月一日是二皇子北静王赵正的生日,在京的三位成年皇子――太子、北静王和南安王齐聚北静王府,在花园的妙华轩饮酒听曲。
弟兄三人不管暗地里多少动作,但看上去却兄友弟恭和气万分。
太子赵直是颜皇后所出,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为人亲和,对弟弟们最是爱护,很有兄长风范。
二皇子北静王赵正乃韩德妃所出,被封在北疆,因圣上最为宠爱,在京城赐了府邸,因此一直居住在金京,没有就藩。他年轻英俊多金多情,又解风情,又大方,遇到喜欢的女人就想尽办法弄回家里收藏起来,府里北地胭脂南方佳丽莺莺燕燕不计其数,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女人。
三皇子南安王赵贞乃高贵妃所出,封地在南疆,去年刚被圣上召回京城。在场的兄弟三人中,他最沉默寡言,性子极为倔强,犯起脾气来连他们的父皇都得让三分,更不用说太子和北静王了。不过,这几年他在外领兵作战,性子仿佛是磋磨下去很多,虽然依旧不爱说话,深沉得很,但是却愿意和人好好交往了。
醇酒美人,最是醉人,再加上妙音奇乐,兄弟三人交杯换盏酒至酣处。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北静王府的丫鬟跌跌撞撞奔了过来,匍匐在赵正面前,哭喊道:“禀报王爷,尹姨娘小产了!”
赵正马上站了起来,匆匆道了声“我去去就来”就向后宅而去。
他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时辰,把太子和南安王晾在了那里。太子还好,一向宽厚,不但没有生气,还替北静王开脱:“你二哥是性情中人啊,一向怜香惜玉,子嗣上又甚是单薄,三弟你莫要生气啊!”
南安王赵贞的涵养却是不够,白白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无法忍耐了,板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北静王终于出来了,很诚恳地道了歉,然后兄弟三人重整杯盘,继续欢饮。
深夜回到自己府里,赵贞在外书房见了赵雄:“发生了什么事?”
赵雄低头禀道:“北静王爷府里一个姓尹的小妾,有了身子,被宋侧妃的婢女推倒,流了产。”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尹姨娘就是先前咱们府里的绿霞,宋侧妃的那个婢女,表面上是许侧妃放在宋侧妃那里的钉子,实际上是北静王妃的人。”
赵贞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他本来还以为今天赵正是故意在太子面前做戏,谁知道竟是真的内宅混乱。
“北静王府的内宅里现在谁最受宠?”他停下来问道。
赵雄想了想答到:“前段时间是绿霞,现在北静王最宠爱一个叫碧娘的小歌女。”
赵贞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下去吧!”
赵雄离开之后,赵贞吩咐人上一杯浓茶,要温一点的。
茶端来之后,赵贞先是反反复复地漱口,然后又把茶叶放到嘴里嚼了嚼,最后自觉没什么酒气了,这才往松涛苑而去。
赵贞最近总是觉得朱紫似乎在默默凝视他,可是他一旦注意到,朱紫马上转开了眼睛。而且,朱紫对他一下子柔顺起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床第之间也是柔媚万分,令赵贞屡次享受到如登极乐的极度快-感。
赵贞把这些都归结为自己作为男人,魅力大到光芒万丈的地步,再就是朱紫长大了懂事了,有良心了,知道回报他了。
他决定要对朱紫再好一点。
回到松涛苑,刚到内院门口,赵贞就看到里面的窗子透出光亮。他记得已经快到寅时了,朱紫怎么还没有睡?
赵贞让赵英赵勇退下了,自己进了内院。
一进卧室,他就看到烛光下坐在贵妃榻上缝制衣服的朱紫,心里一下子变得柔软万分,放轻步子走过去,在朱紫身旁蹲了下来:“怎么还不睡?”
朱紫抬头温柔地看着他:“我想把这一套中衣缝完。”
赵贞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套白色缭绫制成的男子中衣,朱紫正在衣领后绣一丛青竹呢!
他拿起亵裤一看,裤腰处也绣着一丛青竹。
赵贞看着那丛竹子,再看看朱紫,心里莫名的甜蜜,觉得朱紫真是爱自己到了极点,连内衣上也绣上竹子,想让自己时时刻刻都记住她。
他的声音一下子也变得更加温柔起来:“咱俩天天守在一起,用得着这样吗?”
赵贞想着京里事毕,他就带着朱紫回南疆,那可不就是天天相守了。
朱紫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右边脸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我想着多给你做几套嘛,以前给你做的你老是一直穿,都快不能穿了。”
赵贞一时觉得温馨无限,脑子晕乎乎的,仿佛飘在半空中,他索性挨着朱紫在贵妃榻上躺了下来:“朱紫,我在这儿睡着等你。”
朱紫忙道:“我去给你拿个盖的东西!”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到床上拿了个薄被走了过来,这才发现赵贞已经睡着了。
朱紫把被子给赵贞盖好,在赵贞身侧坐了下来,继续绣那丛竹子。
赵贞已经把王妃和两位侧妃的名字报给了宗人府,赐婚的圣旨不日就要下来了。
朱紫能用的日子不多了,她想再多做几件。
下面是为了补上删掉文字而加的番外,依旧是朱紫赵贞儿女的故事:
小花卷说完,有点害羞,也不管柳狸的反应,转身就跑了。
立春忙跟了上去。
柳狸站在原地,看着圆滚滚的小花卷小跑离开,垂下了眼帘。
原来,五岁的小花卷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就禁不住往上翘,小丫头开始长大了呢!
43、第四十四章 忙乱后伊人不在
农历三月二十这天,即使是地理位置靠北的金京城,也已经繁花似锦了。金京内外到处都是盛开的浅黄迎春花,丁香、柳树也都吐出了新芽,白杨树上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穗子――城里城外一片春光。
对老百姓来说,金京城里今日最大的新闻就是皇上为南安王赐婚。
南安王未来的正妃是王丞相嫡长子的嫡女,也就是王丞相的嫡孙女,名唤王冰玉。这王冰玉听说年方十五,端正和平,最是有大家气派的一位贵女。
未来的侧妃有两位。一位是吏部侍郎岳连冠夫人所出的五小姐,名唤岳敏珊;一位是正议大夫毛顺涛嫡妻唯一的女儿,名唤毛云岚。这两位都是年方二八如花似玉,算得上是金京城里数得着的贵女。
南安王府在二表小姐高琰的主持下热闹非凡,南安王爷赵贞接旨之后就进宫谢恩去了。
几乎和他同时进宫谢恩的就是他那未来的王妃和两位侧妃。只不过南安王是去大正殿谢当今的皇上他的父皇,而他未来的妻妾随着各自母亲谢的是居住在玉坤宫的颜皇后。谢完皇后赐婚,这三位贵女又跟着母亲去了西宫的青云殿,去拜见青云殿的高贵妃。
当天晚上,宫里赐宴,赵贞在宴会上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妻妾。
他随意看了一眼,对未来的王妃和侧妃有了大致的印象。
赵贞觉得这个王冰玉眼珠子生得太小,不如她的小姑姑王惜珍;而那个岳敏珊长得太严肃,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活似别人欠她十两银子;至于毛云岚,赵贞觉得她眼睛太轻浮了,看就看吧,眨什么眼睛,眼抽筋了?
总之,这三位都不合他的意。
这天晚上宫里欢宴夤夜,经皇上、皇后特许,赵贞宿在了高贵妃的青云殿,当然,青云殿偏院居住的那些低等嫔妃都避了出去,只留贵妃娘娘和南安王爷母子相聚。
不知道南安王爷和贵妃娘娘谈了什么,第二日南安王爷带着一群未成年的弟弟往北郊猎取求婚用的大雁,而贵妃娘娘派自己的亲信宫女小燕去了高尚书府。
高尚书府很快派了两位妈妈,来向在南安王府做客的二小姐高琰和四小姐高b问安。
这一天,赵贞带着一群弟弟倒是玩了半日,傍晚回来的时候却是空着手回来的,别说大雁了,连一只小麻雀都没猎到。
也许是求婚礼物没弄到吧,本来就挺臭的南安王的脸如今更臭了,板着脸把那群弟弟送回皇嗣居,然后面无表情地回了王府,直奔松涛苑。
朱紫依旧很是柔顺的样子,虽然没说什么嘘寒问暖的话,但是对赵贞还是很温柔体贴的。
赵贞觉得有点奇怪,朱紫醋劲那么大,这次怎么这么平静呢?
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朱紫是真的很平静,情绪上没有什么波动。
赵贞想:难道我的魅力那么大?大到朱紫因为太爱我结果爱屋及乌连带着我未来的王妃和侧妃都爱上了。
当然,这个解释他自己都觉得太假太不可能。
所以,赵贞就决定明日交代银铃,一定要保护好朱紫。
正式订婚前一天,高尚书府就派来了几十个丫鬟小厮和六位管事妈妈过来,帮高二小姐打理南安王的订婚事宜。
正式订婚这天,南安王府客似云来贵客盈门,高二小姐长袖善舞把那些贵妇贵女们招待得密不透风。
赵贞骑着他那匹乌云盖雪,在麾下几位年轻将军的簇拥下,拿着一只木雕大雁去了王丞相府求婚。
中午刚吃完午饭,住在正房的四表小姐高b就闹了起来,在房里摔东西打丫鬟,闹得鸡飞狗跳。
高琰接到禀报后匆匆过来,发现高b已经发展到乱蹦乱跳乱撕乱扯了。
她试着劝了几句,可是高b多年来一直盼望的南安王妃之位落了空,一直以为的如意郎君如今要成别人的丈夫了,精神崩溃大喊大闹,侍候她的几个丫鬟都压制不住,也不敢压制――这位四小姐的脾气可是够烈。
结果胡妈妈实在无奈,就把松涛苑的也银铃叫了过来――银铃力气可是最大的,制服一个发狂的四表小姐自然不在话下。
银铃在内院门前瞄了瞄,看到朱紫正在静悄悄地坐在窗前绣花,就随着胡妈妈过去了。
她一看高b的样子,就知道是怒火攻心发了狂,也不想费事,走到手舞足蹈乱踢乱骂的高b身后,伸手在她颈上用力一点,高b立刻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丫鬟仆妇们忙围上去扶起晕过去的四小姐。
高琰觉得很是丢人,就吩咐小厮抬进一顶软轿,命令丫鬟仆妇把高b塞了进去,又胡乱指了几个丫鬟妈妈跟着。
看着软轿被抬了起来,在一群丫鬟妈妈的簇拥下向王府后门那边走去,她这才放心地到前院招呼客人去了。
银铃帮完这个忙,一边走,一边把玩着高琰赏的金元宝,觉得这个金元宝赚得实在是太容易了,得对朱紫说说。
她回到松涛苑,往内院看了看,发现王爷卧室的窗子已经关上了,房门也紧闭着。
银铃本来想去看看,转念一想,就没有过去,一个人呆在值事房里等胡妈妈回来。
朱紫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老是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爱说话,眼睛下面都有些发青了,大概是忙着准备王爷的婚事,太累了。
银铃想着朱紫是睡觉去了,也不愿意打扰她,影响她休息。
行完定亲礼,赵贞和麾下的那群将军们回到王府前院欢饮达旦,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结束了酒宴,醉醺醺回了松涛苑。
他推开房门,没见朱紫――朱紫大概还没睡醒呢!
他打开床门,床上整整齐齐的,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朱紫难道起床了?
赵贞晕沉沉的大脑在一瞬间清醒――朱紫跑了?
他大步流星从卧室找到正堂,没找到朱紫。
他跑着去了外书房,依旧没有朱紫。
两个偏房里没有,净房里没有。
他跑到松树林里,没有找到朱紫。
从松林里出来的时候,赵贞看到那株提前开放如今枯死的桃花,用力踢了一脚,桃树无声无息,只落下几片早就蔫了的花瓣。
他还是不放弃,于是又回到卧室。
满室萧然,伊人不在。
44、第四十五章 巨震生朱紫悠闲
银铃胡妈妈赵雄赵英赵勇赵福这些亲信很快过来了。
赵贞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怕将来对朱紫不利。
内院门紧闭,赵贞的亲兵在外把守着。
赵贞在内书房的摇椅上躺着。
银铃他们站在他面前,等着他的命令。
王爷似乎疲惫极了,眼皮发肿,往日的潋滟凤眼如今没有了神采,脸色透着股苍白,嘴唇也有些发白发干,色泽暗淡。
赵贞觉得太阳穴好像有重鼓在敲,痛不可忍。他闭上眼睛,声音嘶哑低沉:“这件事不要走漏一点风声,不然……”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狠意。
银铃他们躬身答了一声“是”。王爷的手段他们比谁都清楚。
“胡妈妈带几个信任的人搜索全府,不要有一点遗漏。”
“赵雄带人去调查高府离开的那帮人。”
“银铃带人去调查那个章琪。”
“赵英回南疆。”
“赵福带着骁骑从京城到宛州府沿路搜寻,一点线索都不要放过。”
“赵勇在京城寻找。”
觉得算无遗漏了,赵贞才道:“你们退下吧,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
众人退下,内书房的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赵贞睁开了眼睛。
他身子很累,大脑却病态的兴奋,太阳穴一涨一涨的。
他想睡,睡着了就能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噩梦,可是,他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前段时间朱紫的柔媚、体贴和关怀――他真傻,他居然以为那是朱紫深爱自己的表现。
你把我带到天堂,让我尝到幸福的滋味;然后,再把我狠狠踹下去,跌落尘埃!
赵贞梦游般又回到了卧室。
卧室里到处是朱紫留下的痕迹。
书案上摆着朱紫买回来的沉香木山水笔筒,笔筒旁放着一叠书,是几本朱紫爱看的话本和曲集。
书案旁边靠墙放着朱紫买回来的两个花梨木高柜,一边放着朱紫的衣物,一边放着赵贞自己的衣物。
赵贞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
属于他的那一边最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三摞衣物,分别是内衣,春衫和袍子――都是朱紫这段时间做的。
属于朱紫那一边衣物也都还在,叠得很整齐的放在那里,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少。赵贞非常熟悉朱紫,他看了一下,就知道朱紫把最喜欢的那几件内衣都带走了。
赵贞顿了顿,放下手中的朱紫那件粉红色抹胸――这也是她不喜欢的,和自己一样!
床前那个沉香木镜架,也是朱紫买回来的。
赵贞走到镜架前,看到朱紫的妆匣和首饰匣还在那里。他的手微微颤抖,摁开妆匣。
妆匣里从来没有这样整齐过:三把梳子桃木梳、玉梳和金梳并排放在一起,胭脂和香粉放在一起,几块画眉的黛石分别被小心地装在了几个小盒子内。
赵贞觉得自己的心被锤子一下一下捶打着,渐渐麻木。
他仿若行尸走肉般,伸手在朱紫的首饰匣上摁了一下,首饰匣“啪”的一声弹开了。
里面塞得很满,朱紫的首饰太多了,很小部分是她自己的,绝大部分都是这一年来赵贞陆陆续续给她的――他在外面看到新奇的好看的珍贵的好玩的首饰,都要想办法给朱紫弄回来。
只不过,朱紫都是只在房里戴给他看,很少戴到人前去,生怕招祸。
赵贞已经麻木的心恸了一下:原来朱紫的处境竟是这么糟糕,他却从来没有意识到!
站在这昔日充满温馨如今一室凄凉的屋子里,赵贞终于确定:朱紫没了!朱紫跑了!
在确定的那一瞬间,他身体完好,可是精神休眠。
时光滔滔流逝,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开始下雨。雨丝从大开着的窗子飘了进来,落在赵贞身上。
赵贞觉得累极了,他走向朱紫卖的花梨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打开床门,走了进去。
他在床上坐了下来。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朱紫和他一直是同床共枕,连被子都没分开过。
他在床上躺了下来,拉开被子盖住自己,连头蒙住。
枕头被子上有朱紫的气息,那是一种极好闻极清淡的味道。
赵贞在这气息的包围中,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朱紫没走,她只是出去玩了,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
外面的雨不停的下着,越来越大,逐渐成瓢泼之势。
赵贞在朱紫气息的包围中,慢慢睡着了,满是尘嚣的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南安王府对于朱紫的搜素始终处在一种机密的状态下。时间逐渐流失,可是搜寻却越来越难。
胡妈妈借口为了迎接新王妃侧妃,整顿王府,用篦子梳头发般细细地把整个王府蓖了一遍,最后探知高四小姐在正房大闹的时候,似乎有人看到一个背影像是朱紫的丫头挤进了周围的人群里。
赵雄带人暗地里查访高尚书府那两日内出入王府的人,最后,终于找到了有用的线索――抬轿的小厮说跟着轿子出去的一个丫鬟好像有点面生。可是,等赵雄细细去问的时候,他却又不敢肯定了,也说不出那个丫鬟生的样子,只觉得身材不算低,和自己差不多高。
银铃跟了章琪一段时间,发现章琪一直很正常:他白天要么出去谈生意,要么就在店里;晚上偶尔出去喝喝酒,一般都在章福记后面的小花园里住着。
其他人一点线索也没有。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赵贞深居简出,除了去郊外校场训练新军外,也就是有圣旨才进宫一次。
在赵贞的深居简出中,大金朝廷发生巨震。
巨震的开端其实很普通。
皇上的宠妃王淑妃病了。
皇上素来宠爱王淑妃,于是在一个春意盎然的午后,在皇后和高贵妃的陪同下,打算去王淑妃居住的轻霞宫探望告病的王淑妃。临行前,颜皇后提议给王淑妃一个惊喜,皇上觉得很有意思,就欣然同意了。
因为地处北方,所以虽然三月将尽,金京城依旧春光烂漫,皇宫里也不例外,到处杨花飘拂,花香四溢,热烈的浪漫的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轻霞宫外的杏花已开到荼蘼,粉红的花瓣星星点点落了满地。此时正是午睡时间,后宫里静悄悄的。
皇上在妻妾的簇拥下来到轻霞宫门外,挥手止住了抬腿就要进去报信的小太监,一行人特意轻手轻脚进了轻霞宫,想o王淑妃制造一个大大的惊喜。
刚进轻霞宫,就看到一个宫女站在窗前,正要把一个花盆摔下来。侍卫眼疾手快,飞身制止。
众人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明白了。
他们涌进轻霞宫正殿,给正在玉床上和宫廷侍卫颠鸾倒凤的王淑妃制造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谁也不知道,这个桃色事件引发了大金王朝熹宗执政期间的一次政坛巨震。
这个事件发生的时候,朱紫正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拿着一把捣衣杵在砧子上捶打衣服呢。她现在的衣物全都是布衣,浆过的布衣硬邦邦的,非得捶软才能穿。
这个院子位于金京西城的皮匠胡同,户帖上属于一个叫梁大才的男子。梁大才是章福记的伙计,今年三月份被调到北疆龙阳府新开的章福记分店去了。
他临走前,给母亲在皮匠胡同买了一套一明两暗三间瓦房,还带个小院子的宅子,让母亲带着妹妹搬了过去住在那里。
实际上,梁大才的妹妹梁秋菊去年冬天就和人私奔了,现在家里这个妹妹早就换成了朱紫。
45、第四十六章 政局变赵贞得利
宫里很快传出王淑妃暴病薨逝的消息。
王丞相府不愧为百年望族,这么大的消息传来,也只是引起微震,除了丞相府的老夫人是真正悲痛之外,其他人都是脸上强装出些悲痛欲绝的神气,私下里一切如常。
王淑妃十四岁就被家族送入皇宫,到如今已整整十六年,府里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她,就算是品级高到能进宫觐见了,也已经炼成百毒不侵之体了,哪里还留有多少正常人的感情。
王淑妃最小的妹妹王惜珍,虽是庶出,但因为貌美才高,被老父王丞相当做可居的奇货养在家中,一直未曾许人。
王淑妃薨逝的噩耗传来,王丞相强自镇定,让长子王惜朝想法子进入皇嗣居,探望一下王淑妃所出的皇十七子赵挺。
王惜朝费尽心机,用尽各种关系,最终也没能进入皇嗣居。
王丞相又命次子王惜暮去见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虎大伴,想托虎大伴帮忙,把自己的小女儿王惜珍送入宫中陪伴皇上。
虎大伴原名虎刚强,是皇上潜邸时就侍候在身边的老人,深受皇上宠信,宫里宫外都尊称他一声“虎大伴。”
虎大伴见到王惜暮,刚开始还端着,一幅三贞九烈的样子。王惜暮赔笑塞过来一摞银票,虎大伴瞄了一眼,眼下的肌肉一跳,满脸的紧绷这才松懈下来,附到王惜暮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王惜暮一听,脸色大变,马上道:“谢谢大伴!谢谢大伴!”
他失魂落魄地辞别了虎大伴,向自家府邸飞奔而去。
第二日上朝,王丞相的门生御史中丞陈素志正要出列,却被旁边的刑部侍郎焦楠抢先了。
焦楠参奏丞相王乃平伙同其党羽结党营私、把持朝政、祸乱刑制。
焦楠奏完退下,兵部侍郎金焕然出列参奏丞相王乃平及其党羽私通外敌、克扣军需。
礼部尚书何元朝出列,参奏丞相王乃平有辱斯文,纵容家人欺男霸女、鱼肉乡里。
……
墙倒众人推,当了十二年太平宰相的王乃平就此倾颓,风光不再。
皇上难得的雷厉风行,王氏全族流配西疆,王乃平党羽工部尚书马全江、工部侍郎韩俊毅、吏部侍郎岳连冠、国子监祭酒江晓泽、御史中丞陈素志、御史大夫丁宝川、正议大夫毛顺涛皆被全家流配。
眼看你建高楼,眼看你宴宾客,眼看你楼塌了。
金京权贵在一个月内完成了大洗牌。
有人昏惨惨黄泉路近,也有人威赫赫爵位高登。
高尚书府挂了二十年的“尚书府”牌子终于摘了下来,换成了一块金灿灿的“丞相府”匾额。
市井传言,在这次政坛巨震中,最丢脸的人不是王乃平及其同党,而是当今皇上的三皇子,战功赫赫兵权在握的南安王爷。
南安王赵贞的太上丈人、丈人和两位副丈人都在这次事件中轰然倒台。
金京城的老百姓,多年来生活在天子脚下,对政治有着天生的敏感,人们茶余饭后谈天说地的时候,私下里纷纷嘲笑这位南安王真真一个倒霉蛋,这下子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全泡汤了。
人人都认为南安王赵贞羞于见人闭门谢客的时候,赵贞正在金京城北的少陵原训练新军。
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军的训练之中,和士兵一起摸爬滚打,同吃同住,不到二十天的工夫,变得又黑又瘦。
高尚书变成高丞相之后,赵贞回到了京城,进宫去见他的父皇。
皇帝一见赵贞,起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又黑又瘦麻杆似的黑小子,难道就是自己那以俊美出名的三皇子赵贞?
因为女人身体孱弱的皇帝很痛心疾首:“女人就像窗户纸,破了再糊新的,为什么做出这种如丧考妣的样子?我和你娘都没死呢!”
赵贞漠然加默然。
皇帝素来知道这个儿子脾气倔强,性子高傲,这下子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全都没了,心里自是难受。
看着赵贞倔强沉默的脸,皇帝作为父亲的细胞苏醒了一点点,放下身段柔声安慰他:“将来你的亲事你自己做主,想娶谁就娶谁,谁也别想干涉!”
赵贞默默不语听完,跪下给皇帝行了一个大大的礼:“父皇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皇帝扶起赵贞,柔声道,“去见见你母妃吧!”
“是。”
到了青云殿,拜了高贵妃之后,赵贞屏退众人,劈头就说:“父皇说了,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谁也不能干涉!”
高贵妃瞠目结舌,最后叹了口气道:“这次你姥爷能一偿夙愿,当上宰相,多亏你了!”
想了想,又道:“你不想娶你四表妹,不想娶就不娶。听说定亲那天高b在你府里闹了一场?”
赵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高贵妃没想到自己娘家侄女这么不做脸,脸上也有些不愉。她转念一想,又对赵贞说:“你和赵正联合归联合,该小心还是得小心,莫要吃了大亏!”
赵贞点了点头。
“对了,你那个通房丫头朱紫呢,一年大似一年,服侍你又尽心尽力,该给她开脸了!”
赵贞眼神一黯,低下头去:“她母亲病重,捎信来叫她回去,回老家探望她母亲去了。”
“哦。”高贵妃不再提朱紫了,她细细端详赵贞:“贞儿,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还这样黑?”
赵贞没说话,向前也在榻上坐了下来,身子依靠着高贵妃,把头放在了高贵妃的肩上,半晌无言。
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十二岁的男孩子,即将往南疆开府建牙,独当一面。他也是这样挨着母妃坐着,依靠在母妃身上。
高贵妃以为赵贞是因为这次事件太丢脸心里难受,很是心疼,伸手赵贞背上轻轻抚着:“母妃也顺着你,你的亲事母妃也不插手,随你的意!”
赵贞把头枕在母妃身上,轻轻“嗯”了一声。
母子两个都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锦榻上。
大殿里面很是阴凉,大殿外虽有松树遮阴,可依旧遮不住强烈的阳光――夏天,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人间。
金京西城皮匠胡同最里面的那处小院子里,朱紫和梁妈妈正搬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择菜。
梁妈妈女儿随人跑了,儿子又不在身边,对朱紫很是亲切。母女两个感情越来越好。
她们家距离西城门不远,母女两个常常一大清早就出城到城外的河边去采野菜,这个时候笤帚苗和野苋菜都很嫩,采了过来可以下面条,可以蒸蒸菜。
她们现在择的就是早上采的野苋菜。
择完菜,朱紫拿起簸箩就要去井边洗菜――梁家这个新宅子的院子里正好有一口老井――却被梁妈妈拉住了:“妞,你身上正是小日子,井水太凉,可不敢沾水,将来会落下病根子的!”
朱紫本不相信这个的,可是梁妈妈实在坚持,她就不再去了,从灶屋门口拿了把笤帚,开始扫院子。
现在的朱紫,一把黑发挽在脑后,用一把铜簪子固定住,脸色微黑,两颊上星罗棋布地分布着不少麻点,身上穿的是洗得半新不旧的青布衣裙,无论怎么看,都不能算是个好看姑娘。走在街上,估计也没人会多看一眼。
月信还没来的时候,朱紫的心情很微妙。
一方面从感情上说,她希望自己能够怀有身孕,将来生个小宝宝,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长得都要像赵贞,一定非常好看,想赵贞的时候,也可以看看这个孩子。
有了这个孩子,就有人在这个孤独的异世陪着她,度过将来无尽的漫长岁月,也能够证明她在这个世界里曾经存在过。
另一方面,从理智上说,她明白没有怀孕,是最好的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躲了几年之后,等赵贞娶妻生子妻妾满府的时候,自然不会再找她了,她尽可以带着银子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有孩子的话,孩子只能是她的拖累。
后来,朱紫的月信还是如约而至。当时的朱紫,极度的失望一下子弥漫全身――她再也没有机会生一个有着赵贞血脉生得像赵贞的孩子了!
夏天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五月十三日这天,朱紫和梁妈妈上街的时候,发现御街被封了,一问才知道南安王爷要回南疆封地,皇帝老爷正在御街给他践行呢!
回家的时候,朱紫买了不少果品。看到卖花的小姑娘举着一把莲花叫卖,朱紫掏出两个铜钱买了两朵。
梁妈妈嗔怪她破费,朱紫却笑道:“今日是关老爷生日,自是该庆祝一下的!”
夜深了,母女两个铺张席子坐在院子里纳凉。
梁妈妈摇着蒲扇,向朱紫诉说自己对不懂事的女儿秋菊的思念。
朱紫在席子上躺了下来,看天上那轮将圆不圆的明月,把玩着手里的莲花。
原来赵贞就要回封地去了,今天是他十九岁生日呢。
她想起了高中时候背过的一首诗――“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所思在远道……长路漫浩浩……忧伤以终老……”朱紫低声吟诵着,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
“妞,你念啥呢?”梁妈妈在一旁问她。
“没什么,”朱紫用衣袖擦去眼泪,“我想我娘了!”
“唉――”梁妈妈叹了一口气。
46、第四十七章 因书信行踪暴露
想到赵贞走了,离开了金京,将会距离自己万里之外,朱紫的心脏就克制不住地抽痛,就好像有一个大手,握住她的心脏,恶意地揉捏――这个大手大概就是命运大神吧!
朱紫在异常难过之余,倒是苦中作乐地努力找出了赵贞离开金京的一个大大好处:赵贞一走,他下面的那些人不都得跟着他回南疆?那自己岂不是距离自由很近了?
这样一想,似乎赵贞的离开真的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处。
即使这样安慰了自己,朱紫的心里还是隐隐作痛,做起事来就有些心不在焉。
她就去做一些机械一些的活,比如洗衣服、扫地、择菜之类的活。
这天,朱紫正在院子里扫地,新认识的邻居家一个□□英的姑娘拿着针线簸箩过来串门。
朱紫把她迎了过来,两人坐在院子的梧桐树下一起做针线。春英看了看四周,从针线簸箩里拿出了一封书信塞给了朱紫。
朱紫不由看了春英一眼。她真没想到原来这个春英还是章琪的信使呢!
找个借口回了房里,朱紫把信打开来看。
原来南安王的离开意味着安全这件事,不只朱紫这么想,章琪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五月十三南安王离开金京,五月十四章琪就嘱咐自己的亲信伙计种春林,让种春林把一封信带回家,交给妹妹种春英,然后由种春英借着串门的机会,把信捎给朱紫。
在这封信里,他说自己要去北疆视察新店,邀请朱紫和他一起去北疆龙州府的府城龙阳城。
朱紫看完信,回了一封信让种春英捎了回去。
章琪收到信的时候,心里不由隐隐有些欢喜,带了些期待;打开信封看了书信之后,心里却是特别的失望。
他本来以为只要南安王离开了京城,朱紫就会逐渐和自己亲近起来,谁知道朱紫依旧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在这封信里,朱紫先是以无功不受禄为由,拒绝了入股章福记龙阳城分店的提议;然后很诚恳地感谢他帮自己脱离南安王府,郑重说明自己愿意尽力回报;在信的最后,朱紫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现在最迫切的愿望是找到自己的母亲、妹妹和弟弟,对人世间的其他事情无暇顾及。
最后,朱紫叮嘱章琪,这封信看完一定要毁掉。
章琪觉得自己对朱紫这次潜逃的帮助并不是很大,主要还是靠朱紫自己。
朱紫让他帮着寻找的脱身之处,他的心腹伙计梁大才家是最合适的――家里本来有母亲和妹妹,可是妹妹却随人私奔了;梁大才和母亲因为嫌丢人,也没声张出去让人知道。
于是章琪给了梁大才一笔银子,让梁大才在西城皮匠胡同买了一套不显眼的小宅子,宅子的隔壁住的是他的亲信伙计种春林,然后把梁大才派到了龙阳城分店――让梁大才守着朱紫,他才不放心呐!
做完这一切,对于朱紫能够离开南安王府,章琪还是觉得有点不抱希望。
南安王府规矩极大。
因为朱紫,他不是没试过收买南安王府的下人,谁知道南安王府居然铜墙铁壁似的,花了不少银子都没打开缺口。后来,他才听说南安王赵贞一直是用军法治府的。对手底下的人,有功的话,赏的极为丰厚;可是犯错的话,动不动就是活活打死。
因此没有人敢轻易违了王府的规矩。
知道南安王爷的性子这么暴虐之后,章琪对于帮助朱紫还是有过犹豫的,可是,最后他决定还是帮助朱紫,使她逃出生天,离开那个暴虐成性权倾一时的南安王爷。
章琪拿起信纸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按照朱紫的叮嘱,他刚要把信纸撕碎,可是看到信纸上那圆润稚嫩的隶体墨书,就想到朱紫清丽绝伦的身姿,不由有些沉醉。
他又想起第一眼见到十二岁的朱紫时的情景。
岁月荏苒,不知不觉他们都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人生。
章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小花园的葳蕤花木,心里低叹一声。
母亲已经让人写信过来,说准备阖家搬到金京城里来居住,然后给他说定亲事,让他也成家立业,为章家传宗接代。
以后,他和朱紫的距离大概会越来越远吧!
怀着一种微妙的惆怅心理,章琪把那封信收好,妥善地夹在书架上一份账册里面。
五月十三那日,皇帝给赵贞庆祝生日连带饯行之后,就目送他骑着战马沿御街离开了京城。
实际上,赵贞这次离开,是要带着他训练的两万新军一起离开的,哪能这么轻易就出发?
他带着亲兵和将领们在城外的驿站住了两夜。
五月十五日傍晚,赵贞带着将领和亲兵在十里长亭停了下来,预备等士兵全部在码头登船之后,也登船离去。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咸鸭蛋黄似的落日在西边的天际逐渐隐没,晚霞黯淡,天边一抹灰蓝,朦胧夜色逐渐降临。身着黑色披风白色海龙亲王袍服的赵贞,默默无语站在长亭向西边远眺,亭外静悄悄静候着身着甲胄的亲兵和将领们。
赵贞看着这逐渐淡漠的夕照,想起了去年九月的时候,自己正是在这里等待朱紫下船来京。
那时候,他本来答应了朱紫要到码头去接朱紫的,可是快到码头了,却觉得自己堂堂皇子亲王,巴巴地到码头去接一个房里人,被人知道了恐怕要成为笑柄一枚,所以就在长亭停了下来,派赵英带着车夫去码头接朱紫。
他刚在长亭呆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镌刻着王丞相府徽章的马车辚辚而来,在长亭旁停了下来。
下车的是王惜珍。
他和王惜珍小时候虽然相识,可是自从他十二岁去了南疆,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两人站在长亭里寒暄几句就无话可说了,气氛颇为尴尬。
正在这时,朱紫的马车驶了过来。
朱紫从车里下来之后,赵贞眼前一亮,朱紫大大的眼睛晶莹幽黑,丰唇嫣红欲滴,白纱压泥金边的裙子束得高高的,更显得胸前高高鼓起,纤腰堪堪一束,他的心脏不由跳了一下。一眼之后,他就移开了眼睛,继续和王惜珍说话。
回去之后,他才知道朱紫原来吃醋了。
想到那时候朱紫悄悄吃醋,又不敢说出来,睡在床上嘟起嘴巴只给自己一个背时的样子,赵贞心里甜丝丝的,可是很快那丝甜蜜就无影无踪――到了如今,朱紫还是没有找到。
如果找到朱紫的话,那就先……先打朱紫一顿吧!
赵贞沉默地站在那里,默默幻想着找到了朱紫之后,如何惩罚才能让朱紫从此之后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再也不敢离家出走。
赵雄飞马而来,在长亭外用力勒住了马。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赵贞回过头,面无表情看着赵雄。
赵雄行过礼后大步走进长亭,低声道:“属下已经找到了朱紫姑娘的藏身之处。”
“真的?”赵贞努力压抑住内心的雀跃,沉声道,“在哪里?”
47、第四十八章 飞马至朱紫被逮
赵雄说完,赵贞沉着地问了地点,也没多话,一挥手,赵英马上把马牵了过来,站在长亭前面。
赵贞一边交代手下的将领,一边大步流星向马走去。
翻身上马之后,他一挥马鞭,飞驰而去。
赵雄赵英带着亲兵也紧跟在后翻身上马,打马追赶疾驰而去的王爷。
他们的速度很快,城门管卫正要关闭城门,忽见一列飞骑逶迤而来,转眼间已近在眼前,很快冲进城门。
城门管卫正要追赶,落在最后的军士勒马停了下来,拿出了南安王府的通关帖子。
赵贞一马当先,冲进了西城,在狭窄的胡同中钻来钻去,其他人紧紧跟在后边。幸亏晚上的没啥人出来走动,要不然准闹个人仰马翻不可。
赵贞一路飞马而来,距离西城越来越近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变得空空的,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除了抓住朱紫。
到了皮匠胡同的入口,赵雄自动自发地打马超过了赵贞,抢先进入皮匠胡同。
夏天晚上天黑得晚,朱紫和梁妈妈吃过晚饭,收拾了一下,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就想着洗个澡。
朱紫先给梁妈妈烧水。
梁妈妈在厢房里洗澡,朱紫在灶屋烧水。烧了一锅开水,她就把开水和凉水搀和起来,给梁妈妈提进去。
灶屋里热气腾腾的,朱紫烧了一锅开水搀好提给梁妈妈之后,怕热水不够,就又往锅里添了水,准备再烧一锅。
梁妈妈的儿子梁大才挺能挣银子的,所以梁妈妈家里烧的不是一般穷人买的玉米棒子之类的,而是樵夫挑着担卖的劈柴。这种柴火的好处是只要点着了,人其实可以不用一直守着,而去忙别的事情。
朱紫把灶膛里的柴火点着之后,想起自己要换的干净内衣还没准备,就起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因为勉强能够看到些东西,朱紫也就没有点着油灯,而是摸黑进了卧室。
反正在这屋子里住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东西在哪里放着都很熟悉。朱紫直接走到床边,把枕边早准备好的内衣拿了过来。
她刚把内衣拿出来,似乎听到一阵“得得得得”的马蹄声,就侧耳倾听,还没听出些什么,忽然外面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朱紫顿时被吓住了,觉得仿佛是撞门声。她还没醒过神来,只听“咣当”一声,大门似乎被撞开了。
朱紫马上想到还在厢房里洗澡的梁妈妈,拎着衣服就冲了出去。
她还是出去得晚了。
只见几个身着甲胄的人已经闯了进来,当先那个高个子踢开门冲进了厢房。
朱紫第一反应是捂上眼睛――老天,亲爱的梁妈妈要被看光光了!
亲兵撞开梁家的大门之后,赵贞翻身下马,大踏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只有两处亮着灯――厢房和灶屋。
灶屋里热气腾腾正烧着水,却没有人。
赵贞略一思索,一脚踢去,撞开了厢房房门。
他马上发现里面的人正在洗澡,手一挥,后面跟过来的亲兵马上退后几步。
赵贞定睛一看,昏暗的油灯光亮之下,一个光溜溜的大妈正在木盆里瑟瑟发抖。
赵贞捂住眼睛,默默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赵贞站在厢房门前向左边往去,他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站在堂屋门前――他一眼就能确定这就是朱紫!
赵贞也不多言,几步走了过去,右臂一伸,夹着朱紫就向大门走去。
朱紫想要挣扎,可是已经吓得浑身发软,身不由己。
赵贞把朱紫横在马上,然后翻身上了马。
唿哨一声,一行人疾驰而去。
朱紫被这样横在马上,颠簸得快要吐了。这个时候她倒是清醒了过来,忍着难受,思考如何解决问题――这倒是她从赵贞那儿学来的,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不要逃避。
可是,思来想去,一直到赵贞的马在城门那儿停了下来,朱紫还没想出法子来。
最后,她决定认命。
自己学艺不精脱逃未成,怨不得别人,只希望不要拖累章琪和梁妈妈。
朱紫在这个时候,只希望死的时候能死得快一点,不要像赤凤那样,一杖一杖地打,一直打到了五十多杖才死透。
她想,不知道能不能跪下哀求王爷,念在自己服侍一场的份上,让人打的时候打自己的要害部位,一杖打死自己,省得零零碎碎地受尽苦楚。
城门打开了,赵贞打先一马冲出,向码头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马骑得太快,朱紫的胃被马鞍翘起来的地方硌住了,又疼又晕。在这样的难受中,她决定等一会儿为了早死早托生,让她舔赵贞的脚底板都可以!
到了码头,赵贞抱着朱紫下了马,把马扔给亲兵,径直向自己的大船走去。
主舱房内灯火通明,可是只有两个人――赵贞和朱紫。
赵贞撩起海龙白袍,大马金刀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俯视着被扔在地下的黑丫头,哦不,是\ 麻脸丫头。
这个\麻脸丫头不光脸黑,连脖子、耳后、手腕都是黑的,脸上那些麻子点分布得还很均匀――左边二十五个,右边也是二十五个。
头上梳着道姑髻,身上穿着粗布青衣,裙子下露出一双黑粗布鞋。
这是朱紫吗?
娇嫩可人的朱紫会是这个样子?
头上梳着道姑髻,身上穿着粗布青衣,裙子下露出一双黑布鞋。
这是朱紫吗?
娇嫩可人的朱紫会是这个样子?
他盯着\麻脸丫头,看了又看,看了再看,左看右看,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朱紫被赵贞一把扔在了地上,屁股先挨地,一下摔得疼不可忍,又不敢出声,就那样委委屈屈窝在地上。
她等赵贞大发雷霆呢,可是等了半日,赵贞却没有一点动静。
朱紫低着头,不知道赵贞在做什么。
终于,赵贞动了一下,俯身凑近,伸手在朱紫脸上用力蹭了一下。
朱紫冷不防被他这一蹭,顿时委顿在地。
赵贞皱着眉头看着指头上蹭来的一层黑色膏脂,观察了一会儿,没弄清是什么东西,就干脆抓住朱紫的肩膀,在朱紫胸前又蹭了一下,发现依旧涂了一层这种黑色膏脂。
他拿过一个丝巾把手指头蹭干净,然后继续盯着朱紫看。
朱紫被他这样看着,觉得自己就像猫爪子下瑟缩的小老鼠,动又不敢动,跑也不敢跑,只有等待猫咪最后玩够了,“喵呜”一声把她吞下肚去。
赵贞解开了朱紫变黑之谜,又开始研究朱紫两个脸颊上平衡分配的麻子点。
他一手捏着朱紫下巴,一手对准一粒麻点,在朱紫脸上揩了一下,麻点还在。他加大了力气又揩了一下,这下子麻点没了!
哦,原来是把劣质铅粉用水和了,然后点上去的。
赵贞解开了这两个疑惑,又把眼睛移向了\丫头那比原先平坦了很多的胸部,好奇心依旧旺盛――怎么会低了这么多,都没什么丘壑了!
他干脆走过去,俯身伸手扯开了这位黑姑娘封得紧紧的青色夏衫的衣襟,露出了里面红色的抹胸。
赵贞盯着红色软缎抹胸上绣着的那只扑花彩蝶――这个抹胸倒是很熟悉,可是为什么一个月没见,这里就缩水至此?
抱着有惑解惑的求知精神,赵贞很认真地扯开了朱紫的抹胸。
在看到里面紧紧缠着的白色细绢,赵贞的疑问得到了解决――原来如此!
可是,这么勒着不疼吗?
赵贞记得以前朱紫的抹胸稍微紧了一点,晚上就会疼得不得了,根本不让连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的。
他看着那几圈绷得紧紧的细绢,心里就替朱紫害疼。
赵贞盯着看了几秒钟,手越过大脑擅自行动,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两手已经把朱紫身子扶正,然后从朱紫被扯开的衣襟伸了进去,解开了绑在胳肢窝下面的结子。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提溜着朱紫站起身来,走到净房门口,打开房门把朱紫扔了进去。
“给你两刻钟,把自己洗干净!”
说完,赵贞摔上房门离开了。
朱紫看着净房里已经准备好的浴桶,把已经被赵贞扯开的上衣脱去,又把被扯得乱七八糟的抹胸脱掉,然后解开裙子,脱去亵裤,这才跨进了浴桶里面。
赵贞关上净房门之后,朱紫不在眼前,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出了大丑,没有做出捉住逃妻的男子汉应该有的样子!
他在舱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绞尽脑汁咬牙切齿坐卧不宁,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既恶毒又残忍还能够让朱紫长记性的好办法。
朱紫怕赵贞等得不耐烦,飞快地洗了个战斗澡,看身上已经用香胰子擦洗干净了,这才跨出了浴桶。
她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本来就带着汗味,又被赵贞一路放在马背上弄了过来,衣裙上满是尘土。
朱紫扫了一圈,发现旁边的架子上放在一摞赵贞的内衣――白色细绢的中衣和亵裤都是朱紫做的。
净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赵贞斜睨了一眼,发现朱紫已经洗好了,长长的黑发湿淋淋披散了下来,衬得大眼睛亮晶晶似带着一层水光,白嫩的肌肤好像能掐出水来,粉嫩的嘴唇微微开启,身上穿的是自己的中衣,宽宽大大的却说不出的诱人。
赵贞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气息开始不稳。
下面是为了补足被和谐掉的内容而加的番外,依旧是赵贞和朱紫的儿女们的故事:
这日,下朝之后,赵桐换上便服,准备带着小花卷去他新赐的明珠郡主府。
临出门前,赵桐又细细看了看小花卷,觉得她虽然带着风帽,可是鼻子嘴巴依旧露在外面,等一下骑在马上怕是有些冷。
赵桐命宫女拿了一条明珠郡主素来用的大丝巾过来。
他把丝巾围在小花卷脸上,围住了小花卷的鼻子和嘴巴,细心地只留了两个大眼睛露在外面。
48、第四十九章 施征伐赵贞用计
4016赵贞心跳加快,可大脑还存有几分清醒,凤眼一眯,厉喝一声:“还不过来!”
赵贞素来面无表情言语平静,很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贵族风范,这下子乍一厉害,倒真的把朱紫给吓了一大跳。她把净房房门的缝隙开得大了一点,低着头磨磨蹭蹭走了过来。
赵贞嫌她磨蹭,站起身来低声叱道:“快点!”
朱紫怕极了,忙迈步往赵贞这边跑。谁知道她穿的是赵贞的中衣和亵裤,尺码都大了不少,尤其是裤子,软软的丝绢垂了下来,都拖在脚下,她一跑,没提防就踩着了裤脚,身子立刻向前摔了出去,直接摔到了赵贞面前。
她的胸腹一下子贴到了地上,虽然舱房内自然是木地板,可也摔得够呛。朱紫觉得胸腹处疼不可忍,想哭可又不敢哭,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站在了赵贞面前。
赵贞把刚才忍不住伸出来的手悄悄缩进了袖子里――幸亏身上还是那件白色海龙亲王袍服,袖子够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跪下!”
他突然加大音量的声音在这静夜里,竟然像凭空响了一个炸雷。朱紫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膝盖猛地着地真的很疼,但是朱紫不敢呼疼,低着头跪在赵贞面前。
赵贞从旁边的小几上拿了一根马鞭,在左手手掌上轻轻地磕着,声音低沉缓慢却带着一股狠意:“说吧,为什么要跑?”
朱紫跪在地下,胸腹依旧震痛,膝盖也疼,她努力组织语言,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看着她默默无语跪在那里,赵贞想到那个帮她的章琪,一股怒火冲天而起,握着马鞭的右手青筋暴起,恨不得一脚踢死朱紫,半日方咬牙切齿道:“你不会是为了那个章琪吧?”
“怎么会!”朱紫心脏颤了一下,忙抬起头出言解释,她不怕死,可是怕赵贞对章琪施以辣手,那就太对不起朋友了,“是我骗了章琪……我告诉他……告诉他王爷虐待我,求章琪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帮我一把救我一命……”
为了替章琪开脱,朱紫的谎话越说越顺。
“我虐待你?”赵贞又惊又怒又气,差点站了起来,“我何时虐待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觉得朱紫的这句话非常可笑,简直不可理喻,几乎要冷笑两声以示愤怒了。
朱紫低下头,大脑快速思索着,想着怎么把这个谎给圆了。可是,她实在是从来都没有过如簧之舌,当然此时也不会突然增加了这个功能。
赵贞看着她,用手里的马鞭子指着她:“你倒是说啊!哼!”他从鼻子里往外冒气,冷哼了一声。
“你故意在我面前杀了赤凤和赵全,想要吓我!”朱紫脱口而出。
赵贞一愣:我命人杖死那两个贱人,是为了吓你么?
看着赵贞变得面无表情,朱紫心中更怕,可是转念一想,既然说开了,那就索性说个痛快吧,反正都是一死:“你还让人天天看着我,哪有人像我一样,离开院子一步都有人看着?我是坐牢的犯人吗?”
赵贞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朱紫说得兴起,直起身子,眼睛盯着赵贞嘴里继续控诉:“你天天逼着我和那个劳什子避子汤,害我毁了身子,没法生孩子!”
朱紫想到自己闹脾气停了一个多月没喝避子汤,还几乎日日和赵贞在一起,却也没能怀上孩子,早就担忧自己身体被赵贞用避子汤给毁了,以后再也不会生孩子了,情绪也激动起来:“都是因为你,我到现在还没怀孕!”
赵贞身子和表情一起有些放松了,坐回了椅子上,沉声道:“还有?”
“当然还有!”朱紫情绪更加激动,“你说娶正妃就娶正妃,说娶侧妃就娶侧妃,还要我帮你选,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赵贞挺秀的眉毛挑了起来:“不错,接着说!”
“你――”朱紫有些词穷了,张了好几回嘴,却最终没能吐出什么,索性耍赖,“反正你的罪行就是罄竹难书啦!”
赵贞不由笑了。
看着他那灿若春花的笑容,朱紫凭着一股余勇生出的气势不由再而衰三而竭了,身子一软,低下头不说了。
赵贞拿着马鞭站起来,用马鞭的把手在朱紫头上点了点:“说完了?”
“说完了。”朱紫唯唯诺诺低声哼了一声。
“说完就认罚吧!”赵贞下了结论。
“是!”
“把裤子脱了,”赵贞用马鞭顶着朱紫的背,声音很轻,可是不容置疑,“扶着床柱站着!”
朱紫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到床边,弯腰把赵贞那条碍事的亵裤脱了下来,背对着赵贞站在那里。
赵贞站在她后面。
朱紫穿的是他的中衣,实在是太宽大了……
狂欢过后,赵贞抱着朱紫,瘫倒在床上,感觉心满意足神清气爽。朱紫则是昏昏沉沉的,瘫软在他怀中。
两人身上都是湿淋淋的,可谁也没有力气去洗澡。赵贞身子疲累极了,却是异常舒适,觉得这一夜真的是这一个月来最舒服的一夜。
他抱着朱紫躺在罗汉床上,舱房随着水波缓缓荡漾,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直行进的大船就像一个大型的摇篮,摇得朱紫像个婴儿一样睡个不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睡梦里闻到食物的味道,饿醒了。
她随着粥香睁开了眼睛,看到穿着简单白色夏服的赵贞,坐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面对着自己,手里端着一碗鱼肉粥。
经过半夜剧烈运动的朱紫的饿得发昏,肠胃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赵贞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一手端着鱼肉粥,一手拿着小勺子在粥里搅了搅,好看的丹凤眼闪着狡猾的光:“朱紫,想吃不想啊?”
“想!”朱紫眼巴巴看着鱼肉粥,很老实地回答。
“那你以后乖不乖啊?”赵贞的表情带着些诱惑。
“嗯。”眼巴巴看着碗里的粥,朱紫点了点头。
赵贞淡然一笑:“那以后还敢不敢再跑了?”
朱紫低下头,没回答:难道赵贞娶妻生子嫌弃自己了也不跑么?
赵贞见状,也不多说,干脆利落地起身端着鱼肉粥走了。
朱紫眼看着美味的鱼肉粥越走越远,心里难过极了,恨不得槌床便大怒。
围着被子下了床,朱紫在舱房里净房里都找了一圈,想要穿衣服出去找点东西填饱自己,可是眼睛找遍全舱房,一件衣服也没见。别说她昨天那些脏衣服了,连赵贞的衣服也都不见了。
朱紫感到极为悲催,围着被子回到床上,欲哭无泪。
赵贞如同一飞而去的黄鹤,整个下午杳无音讯踪迹全无。
朱紫差点没饿晕过去,眼睛看到窗子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知道晚上快要来到了。她从心到胃,从大脑到脚趾头,全身心地盼着赵贞的到来。
可是,窗外都黑透了,赵贞还是没有来。
下面是为了补足被和谐掉的字数而加的番外,是赵贞朱紫儿女们的故事哟!
小花卷也若有所思看看他,然后跑进寝殿,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丝巾过来,跑到赵桐身前:“哥哥,花卷给你围上!”
小花卷很普通的一句话,可是却令赵桐的鼻子有些酸涩:我的小花卷会关心哥哥了!
他蹲了下来,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小花卷,等待着小花卷给自己围上丝巾。
小花卷模仿赵桐刚才帮自己围丝巾的方法,用丝巾围住了赵桐的嘴巴鼻子,缠绕一圈之后绑了起来,她还特别绑了立春前段时间刚教自己绑的蝴蝶结――只是她学艺不精,蝴蝶结一边翅膀大,一边翅膀小,还支楞着翘在那里,怎么看怎么怪异。
于是,十五岁的天昊帝赵桐,穿着黑色的质料高贵的连帽斗篷,脸上却围着一方石榴红的丝巾,带着一身大红斗篷的妹妹,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宫廷侍卫的簇拥下,往宫门不远处的明珠郡主府而去。
明珠郡主府邸真的距离皇宫不远。
出了宫门在御街上没行多远,赵桐就勒住了马,指着御街右边的红漆金钉大门让小花卷看:“这就是哥哥给你准备的郡主府邸!”
冬天很快过去了。春天终于来到人间。
金京逐渐有了烟柳满皇都之势。
天气的暖和使小花卷的交际活动也多了起来。
在高老太妃的刻意安排下,小花卷也有了几位好朋友,最初和她要好的是明远候府嫡孙小姐李凤来和李凤来庶出的妹妹李沁,后来又添了胡非同的嫡出四小姐胡蔓。
这四个女孩子中,就属胡蔓大一点,不过也才九岁。
小花卷最喜欢的就是胡蔓了,还没玩过两次,就开始一天到晚胡蔓姐姐长胡曼姐姐短。
胡蔓成了小花卷最喜欢的姐姐。
在太后姨母那里,在祖母那里,在赵桐那里,在赵杉那里,在柳狸那里,小花卷都是时不时地提胡蔓姐姐,在她的描述里,胡蔓长相美丽,气质娴雅,性格稳重,温柔贤淑,愿意带着小花卷玩,是个最好的姐姐。
赵桐很不服气:“你那个胡蔓姐姐比饺子哥哥还好么?”
小花卷就很认真地告诉他:“饺子哥哥,胡蔓姐姐和你一样好看呢!”
赵桐:“……”
小花卷的描述令没见过胡蔓的赵桐和朱太后对她口中大金最完美贵女胡蔓充满了期待。
朱太后宠爱外甥女小花卷,就特地在宫里办了一次聚会,邀请了所有和小花卷年龄差不多的金京贵女们和贵公子们入宫游玩,还特地让小花卷写了帖子给胡蔓胡四小姐。
聚会那天,赵桐特地过来了,准备看看备受妹妹推崇的胡蔓姐姐是何模样。
他来之前,刻意让太监打听侦查过了。所以,赵桐正好就在路上碰到了小花卷。
小花卷正和胡蔓、李凤来、李沁等一群女孩子坐在草地上斗草,老远看见饺子哥哥来了,忙起身迎了过去。
其她女孩子也起身给皇帝见礼。
赵桐含笑扫了这些女孩子一眼,弯下腰悄声问小花卷:“哪个是你最喜欢的胡蔓姐姐?”
小花卷把嘴巴凑到他耳边说道:“饺子哥哥,胡蔓姐姐就是那个穿鹅黄春衫素纨裙的漂亮姐姐!”
赵桐直起身子,道:“都起身吧!”
几个女孩子都低着头站在那里。
“抬起头来!”赵桐沉声道。
女孩子们虽然抬起了头,但都不敢直视皇帝,皆垂眉敛目很是拘束。
赵桐看了眼站在中间那个鹅黄春衫素纨裙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大概感觉到皇帝在看自己了,下意识地微微一笑。
这是很标准的金京贵女露出四颗牙齿的笑,可是天昊帝赵桐只看到小姑娘胡蔓微启的红唇中一个大大的黑洞,却没看到牙齿!
原来所谓的“和他一样好看的胡蔓姐姐”是一个正在换牙的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赵桐幽怨地瞟了小花卷一眼,前呼后拥离去了。
到了晚上,临睡前,赵桐问小花卷:“那个没有门牙的姐姐就是你所谓的胡蔓姐姐?和哥哥我一样好看的胡蔓姐姐?”
小花卷狡黠地掩口而笑。
赵桐这才知道自己上这小丫头的当了,不由得也是莞尔,在小花卷肉乎乎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北方春天很短,当刺玫花开始绽放的时候,夏天已经来到了。
赵杉的店铺早已聘好了掌柜,步入了正轨,只等着樊维斌从东枢回来就一起回润阳了。
七月的时候,樊维斌终于到了金京。
赵杉要带着小花卷赵檀回润阳,柳狸作为小花卷的贴身侍卫,自然也是要一起回去的。
赵桐今年十六岁了,后年就要亲政了,他决定今年再去润阳一次。胡非同多次劝说无果之后,就带着女儿胡蔓也跟了上去。
樊青和梁鸢带着赵桐的那些宫廷侍卫自然也是随同护卫的,而大正殿总管太监秦玉衣也要带着赵桐的那些亲信太监一起随扈。
庞大的船队逶迤行驶在运河之上,两岸有甲胄鲜明的禁卫军奔驰护卫,每到一个码头,都有当地军政官员前来觐见……
49、第五十章 巧谈判目的达成
大概是一直长身体的缘故吧,朱紫的食欲一直很旺盛,即使是粗茶淡饭也能吃得很香。在南疆王府刚进延禧居内院侍候的时候,给赵贞预备的宵夜一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赵雄自从跟了朱紫,很多时候出去都是为了给朱紫买好吃的。赵贞曾经有几次碰到赵雄带着小厮提着食盒从外面回来,一问,才知道是给朱紫买回来的有名酒楼的招牌菜。
朱紫还很心安理得:这是我自己出的银子啊!所以,她大吃大喝从来没有心理负担,只不过晚上的话,会吃得稍微少一点。
赵贞看着朱紫这样小孩子似的吃吃喝喝,心里觉得朱紫真是馋嘴,下意识地就用吃来要挟她。
此时赵贞正在大船的第二层的敞轩里,和那两个善书画的门客古木张山君,以及骁骑的头领和哨探正在商量着绘制北疆地图。
赵贞已经派他的骁骑去北疆详细探查过地形了。骁骑画了一幅粗略的地图过来,赵贞看了很不满意,于是找了古木和张山君来细致化精确化。
这几年与北疆相邻的乌吐国穷兵黩武,一直对大金的北疆虎视眈眈,赵贞认为既然早晚会有一战,不如早作准备。
因为赵贞的态度,几位骁骑将领哨探以及古木他们也都很认真,正在商讨的时候,赵雄上来了,悄悄问赵贞:“王爷,朱紫姑娘一天都没――”
赵贞打断他的话:“你先下去准备一下吧!”
赵雄退了下去。
绘制地图的事情基本上安排好了,赵贞这才命赵英出面招待古木等人喝酒,自己先下去了。
到了他这个地位,其实很多事情不必事必躬亲,可是赵贞天生就喜欢研究这些新奇东西,所以才会把他们都召过来亲自过问。
从二层上往下一层下的时候,赵贞随意往四周看了一眼,大河两岸黑qq的,显见夜已经深了,朱紫应该饿得够呛了。
到了下面,赵贞洗好手,赵雄忙把准备好的食物放在托盘里递给他。
赵贞接过托盘一看,发现托盘里是两盘小菜一碗碧梗粥,小菜一个是凉拌嫩蕨菜,一个是素烧茄子,都是朱紫爱吃的菜,碧梗粥也是朱紫的素来爱吃的。看完之后,他心里挺满意,端着托盘就往自己所住的舱房走。
朱紫饿得发昏,而且不光是饿,心里还装着别的事情,以致纵使饿得不得了,还是忍不住起来走动,妄想找到一个能让她逃出去的道路。
舱房门是从外面锁着的。
面向水面的窗子倒是开着的,朱紫觉得凭借自己的游泳技术,跳下去怕是能游到河边逃生,不过看了看自己裹在薄被下面的光身子之后,她果断放弃了这一想法。
正当朱紫一筹莫展饿得发昏急得要死的时候,赵贞托着托盘,仿佛化身世界上最淡定的小厮,手拿托盘走了进来。
他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摆出一个轻轻松松的姿态来。
朱紫见状,忙把围在身上的被子紧了紧,这才转向赵贞,不顾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我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呢!”
赵贞把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你是想问你衣领内缝的那些银票吧?!”
朱紫看着他,简直无话可说。
“在我那里。”赵贞很干脆地说。
“那是我滴……”朱紫自己都不好意思这样说了。
赵贞不客气地打断她:“连你都是我的。”
朱紫无话可说,只好把注意力放到了食物上。
赵贞这次好像通了人性:“吃吧!”
朱紫拢紧身上的被子,一步一蹭蹭到了桌前,在赵贞对面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她毕竟在高尚书府,哦不,如今是高丞相府,受了两年的贵族礼仪教育,此时虽然恨不得把饭菜一下子全吞到肚子里去,可是表现出来姿势的还是很优雅的。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赵贞才道:“已经有了你妹妹朱碧的消息。”
朱紫一愣,差点被呛住,忙把嘴里的一口粥用力咽了下去,这才问道:“朱碧在哪里?”
赵贞没说话,眼带深意地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眼。
朱紫看着他,认真地说:“那件事我们容后再说。”
赵贞慢条斯理道:“她被人送进了北静王,也就是我二皇兄府里。”
朱紫深吸了一口气,眼巴巴看着赵贞:“她,没被收用吧?”
“二皇兄目前很宠爱她,”赵贞很快又接了一句,“不过,二皇兄府里女人太多,具体数目不可考。”
朱紫有些茫然地看着赵贞。
她如何不知道宅子里女人间那些弯弯绕绕。
稚嫩柔弱的朱碧如何去应对?
想到这里,朱紫看向赵贞,眼神里带着茫然失措和无助。
赵贞心里一动,却垂下眼帘不肯说话。
朱紫沉思了一下。
她的身份太低,在内帏之内还可以仗着赵贞的宠爱放肆一番,可是到了外面,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朱紫是谁?是她的亲妹妹,是和她一起手拉手走在夜晚寒风中的妹妹,是那么多年和她一起分享半个窝窝一碗玉米粗粥的妹妹,是在乡下的寒夜里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妹妹,是……朱紫的泪水流了出来。
她走到赵贞面前,在赵贞膝前跪了下来。
朱紫的脸埋进赵贞的白色绫纹夏袍里,泪水流下来,浸入赵贞夏袍的衣摆内。
“王爷,求你帮帮我妹妹!”
看她流泪,赵贞原本自以为铁石般的心也有了一丝松动,他伸手抚摸着朱紫随意挽起的发髻:“我会命人保全她的性命,她的子嗣。”
他的声音低沉,语速缓慢,可是朱紫知道他是认真的。
而她也能猜到,赵贞这样做,势必要使用他安插在北静王府的暗探,给他自己造成一定程度的困扰。
“以后,王爷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朱紫的脸抬了起来,下巴放在赵贞的膝盖上,可是不肯看他,“但是,王妃侧妃如果进府的话,请让我离开。”
“好。”赵贞状似随意地答应了一声。
朱紫看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以为他没听清,便又强调道:“我说的是,不管你是有了王妃还是侧妃,我都要离开!”
赵贞的手已经转向她□□的肩了,语气很不耐烦:“我知道!”
朱紫不再说话。
她又想起朱碧,抬头看着赵贞:“王爷,我妹妹现在好不好?”
赵贞烦恼地看着她:“我如何知道?你问赵雄去吧!”
朱紫心里一喜,“哦”了一声。有了赵贞的这句话,她尽可以把赵雄知道的情况都敲出来。
赵贞看她一脸喜色,就把赵雄汇报这件事时自己记住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听说和你生得很像,只不过五官都要小一点。”
他又补充一句:“没你好看!”
朱紫却笑着说:“妹妹生得很柔美,大眼睛小嘴巴尖下巴,真真比我好看,还很善良,她……”
她有了朱碧的消息,心里欢喜极了,却无人分享,只有和赵贞分享了,所以滔滔不绝地说着。
赵贞一边倾听朱紫的絮叨,一边缓缓抚摸朱紫。
此时已经过了亥时了,大船之上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流水哗哗流过,一时间静谧无比。
朱紫软软的声音在这静夜里缓缓流淌着。
赵贞觉得这样的夜晚真是无限温馨,甜美无比。
51、第五十二章 回润阳王府变天
朱紫把信和银票收好,就去找赵雄了。
她找到赵雄的时候,赵雄正站在甲板上和新军统领昭武校尉孙此祷啊v熳弦唤姓孕郏孕酆退雌肫胱砝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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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雄忙对孙此担骸八镄n荆胰トゾ屠矗
说罢,就和朱紫一起下了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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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距离了,朱紫才问赵雄:“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新军里面的昭武校尉,姓孙。”
赵雄没有细说,朱紫也没打算问,话题就此结束。
赵贞是从赵雄那里知道了朱紫捎给朱碧的银票的面额的。他一听,当时就扶额――这家伙,可是把自己给她的那些银票全捎过去了,自己一点都没留!
这天晚上,两人坐在一起下棋――遵照医嘱,赵贞这几日老老实实的,眼观鼻鼻观心地和朱紫坐在一起纯下棋了,再也不敢起什么绮念。
当然,凭着他们两个的实力,朱紫是一直的输,输得她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朱紫思考的时间有点长,赵贞等的久了,显得有点无所事事,就问朱紫:“你把银票全给你妹妹捎去了,你花什么?”
朱紫觉得他问得很可笑,抿嘴一笑,望着赵贞,眼睛熠熠闪光:“我不是有你么!”
赵贞看着她,张口结舌,然后郁闷――我就那么像冤大头;接着往深处一想――朱紫这是相信我依恋我啊;最后,赵贞傲娇了,垂着眼帘训斥朱紫:“整天就知道乱花银子,整个一败家娘们!”
说完,叫来赵雄:“把我放俸禄的那个匣子拿过来!”
匣子很快被送来了。
“给吧,”赵贞把匣子递给朱紫,“花的时候悠着点,不要把我给花破产了!”
朱紫抱着匣子,眉开眼笑:“王爷,如果我真的花完了,那可怎么办?”
“凉拌!”赵贞有些郁闷,“俸禄每月发一部分,剩下的年底总发……到底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你问赵雄好了!”
他觉得麻烦死了,洗洗睡了得了,拔腿就往净房走去。
朱紫知道他一定会叫自己的,就拿了干净中衣站在净房门外等着他。
果不其然,净房里面很快传来赵贞的声音:“朱紫,给我找要换的衣服――”
船队快要到达润阳城了,朱紫开始有些着急了:“我还没给陶妈妈准备礼物呢,陶妈妈对我那么好,怎么办?”
赵贞不在意地说:“不用准备。”
“?”朱紫正准备拉住他细问,赵贞已经起身迈开长腿离开了。
到了润阳城,船队一靠岸,早有两个妈妈等在码头上,上了船接了朱紫下去,悄悄乘坐马车回了南安王府。
进了王府,朱紫直接就被送回了延禧居。
她这才发现,延禧居里等着她的人居然是大雁姑姑、胡妈妈和银铃。
朱紫不知道赵贞的安排,就管住自己的嘴,也不多问,只是笑着说来的时候,自己一直呆在舱房里,都没有出去逛过,白瞎这一趟了。
朱紫请赵雄帮忙在润阳城新开的一家豪华酒楼秋兴楼订了一桌丰盛酒席。酒席送到王府之后,摆在延禧居外院的值事房里,朱紫把大雁姑姑、胡妈妈和银铃都请了过来,只说想和大家聚一聚。席间,她没说道歉的话,但是胡妈妈和银铃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在贵妃娘娘的亲信大雁姑姑面前提起。
一坛杏花春饮完,四个人都有些酒意了,说话随意了一点。
朱紫这才知道,张妈妈和陶妈妈都被王爷发放了卖身契,回京城荣养去了。如今这南安王府,外管家是赵雄,内管家是大雁姑姑,胡妈妈管着延禧居,赵福、赵英、赵勇以及朱紫没有见过的赵壮则跟着王爷军中行走。
得知这些消息后,朱紫也说不清心里的感受,默默饮了一杯酒,又起身为她们三位一人倒了一杯,三人碰了杯,皆一饮而尽。
六月很快过去了。
七月大概是南疆一年之中最热的一个月,赵贞也有点苦夏,又瘦了一些。
七月底天气开始变得凉爽了起来,朱紫开始天天操心着帮赵贞补身子。赵贞因为太忙,只有晚上才会回到延禧居,所以朱紫常常吩咐小厨房帮他准备各种有营养的宵夜。
今天是人参鸡汤,明天就准备清粥小菜,后天就会是鱼汤之类的。
吃完宵夜,朱紫还会端出餐后水果。
这样的用心当然是有效的,还没到八月十五,赵贞的身子已经恢复了旧观,被烈日晒得黑黝黝的皮肤也逐渐变白变嫩,看起来气色好极了。
朱紫越看他越觉得好看,而且打心眼里觉得宫里贵妃娘娘的品味真的很好,赐给自己的那些绸缎缭绫都是素色的,做成衣服穿在赵贞身上真是说不出的俊美潇洒玉树临风。
为了朱紫的身体,赵贞近来常常压抑自己的需要,好几天才来一次,还不敢放纵,总是斯斯文文的,只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这天晚上,赵贞拿着一本书倚在床头看。
这时候朱紫洗完澡从净房走了出来,赵贞不在意地瞟了她一眼。
朱紫这阵子一直跟着赵贞吃宵夜,结果也把生病期间的亏欠给补了回来,面孔白里透红,眼睛盈盈含情,身子丰润有致――只这一眼,赵贞的眼睛就移不开了,他觉得自己心头火起,血脉贲张,呼吸似火,骨头作痒。
最后,赵贞用尽意志力,强迫自己的眼睛回到手里拿的书上。
偏偏朱紫近来也有心试验赵贞一下,看赵贞到底是怎么了。她端着一盘子葡萄走到赵贞身边,挨着赵贞:“吃粒葡萄吧!”
赵贞把嘴张开。
朱紫用两根细嫩的手指头拈起一粒葡萄,伸到了赵贞的嘴边。
赵贞张嘴含住了葡萄和她的手指,不肯放开。
朱紫脸一下子红了,大眼睛湿漉漉的,身子靠近赵贞……
一时事毕,两人也不管身上的汗,依偎在一起,亲热地蹭来蹭去。
“朱紫,明天穿漂亮点!”
“做什么?”
“……”
“究竟做什么呀?”
“……”
赵贞闭上眼睛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被烛光在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嘴唇抿得紧紧的。
朱紫起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熄灭了烛台,依偎进他臂弯里,很快也睡着了。
下面是为了补上被和谐掉的内容而加的番外,赵贞和朱紫儿女们的故事哟~
船队到达润阳之后,南安王赵梓率领南疆官员在码头迎接天昊帝御驾,码头上一派声势浩大庄严肃穆的景象。
赵杉、柳狸和小花卷乘坐的大船早在到达润阳之前就特意落到了船队的最后,这时候就移到小舟上靠了岸。
柳莲早派了手下的精卫赶了辆马车在约定的地点等着他们了。装好行李之后,赵杉柳狸就带着小花卷先回王府去了。
坐在马车上,赵杉还在庆幸:“幸亏祖母没让咱们把小花卷那小山般的行李都带回来,要不然那可怎么办呀!”
小花卷在船上快到润阳时太兴奋了,一大早就起来了,结果坐上马车没走多远就开始打瞌睡。
看着坐在自己和柳狸中间的小花卷脑袋往前一栽一栽,赵杉正要把她抱过来,柳狸却已经伸出手臂把小花卷揽入怀中,放在了腿上。
小花卷被他横着抱在怀里,脑袋在柳狸怀里钻啊钻,终于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手臂放在了柳狸的腰上,捏了捏,很快睡熟了。
马车停在了南安王府的后门,接应的精卫拿着行李,柳狸抱着睡醒的小花卷,赵杉紧跟其后,从后门进了王府,直奔延禧居。
52、第五十三章 封夫人赵贞立威
朱紫是被赵贞骚扰醒的。
她努力睁开眼睛,觉得帐子里光线还是有点暗,就又闭上了眼睛。
赵贞也不管她,坐在床上,自顾自地把被子掀开,研究朱紫的肚子。
他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只觉得朱紫的肚子好像比以前肥了一点。由于不敢肯定究竟是肥了还是别的,他伸出手去轻轻在朱紫肚子上摁了一下,还不敢用力摁。
摁了两下,好像也没摁出什么来,赵贞就把耳朵贴在朱紫的肚皮上听。
他听到了一串咕咕声。
朱紫已经被他折腾醒了,不知道赵贞在做什么,所以决定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谁知道肚子不听她的命令闹了独立,自己叫了起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赵贞,朱紫讪讪地解释:“我饿了。”
说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遂决定恶人先告状:“谁让你昨晚不让我喝那个甲鱼汤的!”
赵贞直起身子,扫了她一眼:“甲鱼汤你不能喝!”
说着,自顾自撩开帐子出去了。
朱紫起床之后,正在洗漱,银铃突然进来禀报说王爷命府里的大夫许文举过来给她诊脉。
许文举以前曾经帮朱紫包扎过膝盖,虽然很年轻,但人很细心,医术也很高明,朱紫膝盖上的伤很快就好了,还没有留疤。
所以朱紫对他印象很好,忙让银铃把许大夫带到厢房等着。
她匆匆忙忙洗漱完,也赶了过去。
许大夫刚刚端起银铃准备的清茶,朱紫就进来了。
寒暄过后,朱紫在许大夫旁边坐了下来,把手腕伸出来,放在许大夫准备好的锦垫上。
许大夫先是看了看朱紫的气色,这才开始诊脉。
诊完脉,许大夫收拾东西就要离开。朱紫忙问道:“许大夫,王爷……”
许大夫含笑道:“王爷年富力强,朱紫姑娘身体康健,这子嗣之事么,实在是无碍的!”
朱紫听明白了,一抹粉红从耳根后升起,逐渐扩大。
许大夫只觉得朱紫面色绯红艳若桃李,不敢再看,低下头告辞了。
朱紫在京城逃走的那件事发生之后,赵贞并没有惩罚银铃赵雄他们。银铃赵雄等人都是从小就跟着王爷的,知道王爷的脾气秉性,所以心里都明白,若不是朱紫,他们的命怕也没了。
因此,朱紫随着王爷回来之后,银铃等人对朱紫愈发的周到起来。
许大夫离开之后,银铃看到朱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愣,就安慰道:“朱紫姑娘你还年轻,王爷又独宠,且放宽心,将来总会有的!”
朱紫正在想昨晚赵贞让她打扮漂亮的事情,冷不防被银铃这么一安慰,不由莞尔,回身搂着银铃,在银铃脸上“啵”了一口:“亲爱的,不用为我担心!”
她揽着银铃的腰往前走:“说说你吧,看中谁了,只管和我说,我去做媒!”
银铃武功虽高,可是个子却比朱紫矮了半头,此时被朱紫这样揽着,便觉别扭的紧,一边挣脱一边道:“朱紫姑娘,你快点用早饭吧,用完早饭还有好多事情呢!”
“什么事情?”朱紫放开了她,大眼睛闪啊闪,满含求知的热情。
“先吃饭再说吧!”银铃面无表情地去吩咐人上早膳了。
吃过早饭,朱紫刚用香茶漱过口,银铃就带着两个梳头娘子进来了。
银铃放下手里端着的盒子,打开让朱紫看:“这是王爷吩咐准备的首饰衣裙!”
朱紫心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天自己要升职了。
她抖开衣饰看了看,发现虽然华丽昂贵,但并不是礼服式样,就知道自己是要从通房丫头升级为妾了,而且怕是贵妾。
一时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欢欢喜喜接受,还是该高傲地弃之若敝履。
最终,心思百转千回,她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任凭银铃和两个梳头娘子摆弄自己。
她只有成了赵贞正式的妾,才能公明正气地和身在北静王府的朱碧联系,甚至见面。
半个时辰之后,梳头娘子终于大功告成,其中一个端着一个大大的水晶镜让朱紫验收。
朱紫看着镜中那个满头珠翠通身华丽的自己,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欢呼自己终于结束了这场“酷刑”
看到朱紫满意,两个梳头娘子这才收拾东西告辞。
朱紫这才想起还没赏赐呢,忙道:“银铃,取两个金锞子过来!”
两个梳头娘子忙行礼谢赏。
梳头娘子离开之后,朱紫只觉得浑身累赘,只好端坐在绣墩上,捧着一杯清茶慢慢啜饮。
正在这时候,大雁姑姑和胡妈妈忽然走了进来,在朱紫面前站定。银铃也走了过去,和她们并排。
朱紫正在诧异,三人蹲身行礼,齐声道:“奴婢见过朱夫人!”
朱紫瞬间有些发愣:“朱夫人”?
她首先想起的是夏天抱在怀中纳凉的竹夫人,接着又想起了《红楼梦》里薛宝钗所出的谜语――“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山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 ”。
朱紫心里无端地升起了一股悲凉。
她的愣神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上前把大雁她们三个搀扶了起来,嘴里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然后又诚挚地道歉道:“真是对不住,刚才有些走神。”
朱紫知道这三位都是赵贞给自己准备的心腹,倒也不吝啬,拿出一叠银票,均匀分开,亲手交给了大雁她们,含笑道:“且不要和我推让,以后有不到之处,请务必指出!”
大雁姑姑、胡妈妈和银铃齐齐蹲身道:“谢朱夫人!”
朱紫望天,还是觉得“朱夫人”这个称呼甚是雷人。
巳时刚至,银铃就引着一群小丫鬟进了延禧居外院,站成两排候在那里,然后进来请朱紫过去。
朱紫这才知道原来是要她挑选丫鬟。
银铃悄声对朱紫说:“这都是王爷在别庄命专人训出来的。王爷吩咐了,姑娘但凡看中,卖身契就交给姑娘!”
朱紫低声问:“王爷让选几个?”
银铃也悄声回道:“王爷说了,夫人想选几个就选几个!”
又道:“奴婢以为,至少也不能低于八个!”
朱紫点了点头,在银铃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缓缓扫过这些丫鬟。
全部看完之后,她心里感叹一声,觉得外面的一个传言是很对滴!
朱紫以前听过市井传言,传言说在整个南疆,南安王府占了几个“之最”――丫鬟相貌是最丑的,王爷模样是最俊的;大夫医术是最高的,厨子手艺是最差的;侍卫武功是最高的,小厮长相是最保险的!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朱紫看了一会儿,虽然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是还是有点失望,她把这件事交给银铃:“银铃,你帮我选吧!”
银铃欣然领命:“是,夫人。”
距离午时还有一刻的时候,大雁姑姑、胡妈妈和银铃领着刚选出来的四个大丫鬟,把朱紫请了出来,簇拥着往大殿而去。
午时一到,银铃和大雁陪着朱紫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赵贞眼睛看着朱紫,走了过去。
他牵着朱紫,走到大殿正中,面向殿下的文臣武将,缓缓道:“今日,是赵某大喜的日子!”
他的潋滟凤眼如冰底寒水般扫过众人:“从今往后,南安王府在外,自有赵某;在内,就交给赵某的这位朱姓小妾了!”
下面的官员武将心思各异,但摄于赵贞长期以来形成的土皇帝淫威,都不敢多说,由王府长史李豫打首,齐声道:“恭喜王爷,恭喜朱夫人!”
53、第五十四章 吐衷言花烛之夜
下午朱紫回到延禧居,却发现银铃已经命人给赵贞和自己准备了另一套行头――红衣礼服、玉冠和凤冠。
朱紫默默看着床上摆着的这套喜气洋洋的物件,腹诽不已:明明只是纳妾而已,非要cosplay洞房花烛夜么?
虽然心里这样想,可是朱紫并没有多说什么。
表面上看,以后的南安王府她主内了,可是内管家是宫里贵妃娘娘的亲信大雁姑姑,延禧居的管家妈妈是王爷的奶妈胡妈妈,延禧居唯一的大丫鬟是王爷的亲信银铃,所以朱紫也根本不用管什么,什么都被安排好了,她只用做她的朱夫人侍候好王爷就行了。
朱紫在心里小小地发泄了一下自己的郁闷,然后很快就释然了:赵贞对她还不够好么?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对她比赵贞还好?
肯定不会了。
所以,朱紫告诉自己要惜福。
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已经很难得了,不如珍惜彼此相守在一起的缘分。
朱紫先不急着换衣服,才下午呢,谁知道赵贞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先把银铃选的十二个丫鬟一个个叫进来看了看。
先进来的是四个一等丫鬟,因为是以后要贴身伺候自己的,所以朱紫细细地看了,又问了几句话。
银铃选的很用心,四个丫鬟个头差不多,并排站在一起等她问话。
朱紫细细打量,只见并排的四个人,从左到右看,一个稍胖一年,一个稍瘦一点,一个肤色较深,一个眼睛有点小,生得虽都是中人之姿,没有出众之处,但都是一副稳重模样。
朱紫问了问名字,这才知道名字都是银铃给取的,她也就没有再改动。稍胖一点的叫清波,稍瘦一点的叫清水,肤色较深的叫清珠,眼睛有点小的那个叫清泉。
这四个女孩子态度都很大方端庄,有问有答,并不多言。
朱紫觉得挺满意。
清波四人出去之后,银铃才道:“清波她们四个身上都是有些功夫的,王爷说这样才能保护好夫人。”
朱紫斜睨银铃一眼。她当然听明白了银铃话里的意思,可是她才不在意呢!
自从银铃来到朱紫身边,她们一起经历了很多。
朱紫从润阳乘船去金京,银铃保护朱紫,提点朱紫;朱紫去高府见大太太,银铃紧跟朱紫;朱紫得知父亲病死妹妹母亲被卖,伤心欲绝,银铃悄悄安慰朱紫;朱紫回独县设计章老三,报复奶奶,银铃一直帮她陪着她;朱紫趁赵贞定亲混乱悄悄逃走,银铃差点受了连累却依旧没有疏远朱紫……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朱紫已经把银铃看做妹妹一般。
朱紫不接银铃的话,而是转移话题道:“银铃,你说大雁姑姑喜欢赵福,那你喜欢谁呢?”
银铃黑脸一红,低头不言。
看到银铃也有害羞的这一天,朱紫大乐,低声笑道:“银铃,我可是能为你做主的哦!”
朱紫看银铃脸红红的仍有些羞意,就认真地说:“有互相喜欢的人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人活一辈子,一定要快活!”
银铃这才抬起头,看着朱紫,又点了点头。
她知道朱紫是认真的。
四个二等丫鬟和四个三等丫鬟进来之后,朱紫只是问了问名字就放出去了。
忙完这件事,朱紫接过银铃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才问:“延禧居以前那四静呢?”
“静肃她们么?”银铃一边摆放点心,一边道,“她们到了年纪,该成亲了,王爷都赏银放出去了!”
“哦。”朱紫点了点头。
她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
茶味苦涩,回味却甘甜。
对于四静的离去,她心里有些乱糟糟的,脑海里浮现“大河滔滔,物是人非”字。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什么又会是永久存在的?
希望她和赵贞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赵贞今天心情很好,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但眼睛隐隐溢出欢喜。那些官员和将军们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如何会看不出来,纷纷举杯敬酒。
对于这些人的敬酒赵贞是来者不拒,一律一饮而尽,杯杯见底。
等到了该回去洞房的时辰,赵贞已经喝得醉醺醺了,满身都是酒气。
赵英和赵勇陪着他回了延禧居。
进了内院,赵贞搂着来接他的朱紫,摇摇晃晃进了卧室。一进卧室,他狐疑地环顾四周,然后脸色一沉,一脸的不高兴:“红烛呢?合卺酒呢?”
又看看身旁的朱紫,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没换衣服?”
朱紫早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了,知道他这次是喝得够呛,不愿意和喝醉酒的人计较,就随口答应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让人准备!”
朱紫这边就去叫来银铃和四清,吩咐把延禧居内院所有的烛台都换成龙凤红烛,又吩咐快去准备合卺酒。
等她交待完回了卧室,发现赵贞正站在床前,往身上套那件红色的礼服呢!
他本来喝醉了就有些动作不协调,于是折腾了半天才把衣服穿好,可是红瑙腰带却系不好了,翻来覆去地折腾着。
朱紫站在卧室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烛光掩映下,赵贞的脸被镀上了一层光晕,看起来很是稚气,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执拗地和腰带斗争着。
朱紫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她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赵贞。
赵贞的腰很细,她完全能够环抱住。
这个身材削瘦性格幼稚的男人,那么疼她,对她那么好,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啊!
“赵贞,”她把脸伏在他的背上,温热的嘴唇隔着红色绸缎吻着他的背,“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赵贞已经系好了腰带,扭脸一看,朱紫的身上还穿着一套家常浅色衣裙呢,他皱着眉头推开朱紫,拿起床边放的红色礼服往朱紫身上披,嘴里嘟囔着:“赶快给老子换上,再磨蹭有你好看!”
朱紫满腔的柔情蜜意一下子不翼而飞,一把推开非要帮她换衣服的赵贞:“你别捣乱,我自己会穿!”
一阵忙乱之后,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卧室里燃起了红烛,床上挂起了红帐铺上了大红的铺盖,窗前的书案上摆上了合卺酒――整个延禧居内涵都变成了洞房花烛之夜该有的样子。
银铃带着清波她们退了出去,整个延禧居内院只余下赵贞和朱紫。
赵贞穿着大红礼服,歪带着玉冠,走路还有点踉跄,看上去说不出的可笑。他拉着朱紫走到窗前,拿起书案上的合卺酒,递给朱紫一杯,自己拿了一杯。
“朱紫,喝合卺酒!”
朱紫看着他,什么都听他的。
两人手臂交缠,气息相闻,都是举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朱紫扶着赵贞,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
这日是八月十二,天上早已捧出一轮将圆的明月,整个南安王府笼罩在白色的月光之中。
南安王府被人为的分成了两部分。前半部分歌舞升平酒酣人醉,那是正在宴客的前院;后半部分清冷寂静鸦雀无声,这是正在洞房花烛的后院。
延禧居内院里也被挂上了不少红灯笼,映得整个院子红彤彤的,如同笼罩了一层红艳艳的轻纱,虽然寂静,却带着无限的喜气与旖旎。
在这带着无限喜气的静寂中,赵贞伸出长臂把朱紫揽入怀中,低声道:“朱紫,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吧!”
朱紫仰首看着他,美丽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光:“好!”
赵贞用力搂住了朱紫。
54、第五十五章
赵贞搂着朱紫站了一会儿,他就有些坚持不住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腾云驾雾一般感觉什么都在晃。
朱紫知道他真的是喝多了,就难得温柔地说:“咱们睡去吧!”
赵贞“嗯”了一声,揽着朱紫的腰肢,向床走去。
到了床边,朱紫拉着赵贞,让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开始帮他脱衣服。赵贞乖乖地坐在床边,朱紫让抬左胳膊就抬左胳膊,朱紫让抬右胳膊就抬右胳膊,乖得不得了。
把他外面的红礼服和里面的中衣脱下来之后,朱紫没有立即去解赵贞的腰带,而是仰首看着赵贞。赵贞也在垂眸看她,秀眉微微皱起,潋滟凤眼被浓长的睫毛遮挡住了,有些迷离又有些不解。
朱紫看着他微微一笑,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然后低头解开了赵贞的腰带。
腰带一解开,白色软绫质地的裤子立刻滑溜溜地溜了下去,堆到了赵贞的脚踝上。
朱紫仰首看看眼光迷蒙呆站着的赵贞那俊美的脸,心里像钻入了一只小虫子,麻麻痒痒的,手指头也痒痒的。她的心里还没想好该不该做,手指头却已经贱兮兮地自动伸了出去。
赵贞似乎感觉到了,但是只是垂了下眼帘,然后又看向别处,在此过程中,浓密而长的眼睫毛像小扇子一般扇了一扇。
赵贞再也忍耐不住,翻身过来一把把她抱在怀中,低声解释道“咱们府里的大夫,就是白天给你诊过脉的那个许文举,他对我说喝过酒行房的话,很容易生出傻瓜孩子。”
这个时候,赵贞是真的完全清醒了:“要是南安王府的世子是个傻子,那他的弟弟妹妹该依靠谁去啊!”
赵贞想到那副场景心里就怕得不得了。以前他一直天不怕地不怕,混世魔王一般,可许文举闲谈时随意说的那句话却吓着了他。
他觉得就算是老天非要赐给他和朱紫一个不聪明的孩子,这也没什么;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是他的长子。他的长子是要做世子要陪他上战场要当南疆未来的王的,若是个傻子那可怎么办?
他把朱紫揽在怀里,耐心地对她说道:“我的王位是我出生入死挣来的世袭罔替,咱俩生孩子可得小心啊!”
朱紫早就听得呆住了。
她这才明白这次回到润阳后赵贞为什么几天才来一次,而且自己不喝酒也不许自己喝酒。
原来如此。
一直到天蒙蒙亮,朱紫才朦胧入睡。
赵贞很早就起来了。临走前,他叫醒朱紫,絮絮叨叨地交待着:“我要去润阳东南的云泽湿地,八月十五你的生日怕是不能回来了,我会命润阳的贵妇们陪你的......”
朱紫半梦半醒听着他说话,她想说自己并不需要那些贵妇陪,可是眼皮沉重的好像要粘在一起,似乎随时都能堕入深重睡眠,根本说不出话来。
赵贞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才起身离开了。
朱紫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了过来。
她开始思考赵贞所说的子嗣问题。
思考良久之后,她心里逐渐有了模模糊糊的喜悦。可是转念一想:男人在床上而且是喝醉酒之后说的话能是真的吗?
这是一个值得慎重思考的问题。
与此同时,骑在马上奔赴云泽湿地的南安王爷赵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上虽然平静,可心里美滋滋的:难道朱紫已经开始思念我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贞就出去了。他要带着新军和骁骑到南疆东南方的云泽湿地演练,以使新军和骁骑能够在北疆和乌吐国之间长达千里的阚泽湿地作战。
如果新军和骁骑能够适应湿地作战的话,赵贞预备把他麾下的近四十万军队统统调过来进行适应训练,同时开始制定未来对乌吐国的作战策略。
这天早晨赵贞起床离开之后,朱紫不好意思再睡了,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清水和清珠侍候朱紫洗漱完毕,清波和清泉开始帮朱紫梳头发。
这时候胡妈妈和银铃也过来了。
当看到朱紫眼下那抹若有似无的青痕的时候,胡妈妈和银铃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
朱紫认为她们笑得很猥琐。
她很想解释说姐不是纵欲过度姐是失眠了,可是嘴张了又张,最后又咽了下去。
胡妈妈是来指挥清波和清泉给朱紫梳头的。
清波把朱紫的长发梳理通顺指挥,胡妈妈看了看,然后道:“给朱夫人梳个盘桓髻吧!”
清波答应了一声,将头发分成一股股,接过清泉递过来的丝线将将头发拢结系起,然后开始盘叠。盘好之后,胡妈妈递过来一支碧玉金步摇,清波小心地插戴上了。
梳好发髻,那边银铃已经带着清水清珠把要穿的外衣找好了,朱紫一看,上面是一件浅紫绣折枝花卉的窄袖衣,下面是白色的千褶裙,也就没说什么。
打扮好之后,朱紫在清水清珠捧着的水晶镜中照了照,自觉清淡素雅,很是满意。
这时银铃方道:“润阳孙知府夫人田氏、金总兵夫人姚氏候见。”
朱紫这才明白为什么银铃这么早把自己给弄起来了,心里颇不好意思:“我起来太晚了吧,让人家久等多不好!”
胡妈妈笑道:“夫人且放宽心,只能是她们看您脸色,可没您看她们眼色的道理!”又怕朱紫着急,解释道:“大雁陪着她们坐着呢!”
话是这样说,朱紫还是感到很不安。
这时候,小丫头已经把饭摆好了,是朱紫昨天就吩咐过的酸辣汤配小笼包。
一闻到酸辣汤的味道,朱紫的肚子立刻咕咕叫起来。
朱紫在食欲和礼貌之间苦苦挣扎,最后食欲完胜!
她自我安慰地吩咐银铃:“让人给大雁捎个信,对这两位夫人热情一点!”
朱紫喝了一大口酸辣汤,再一口吞下个小笼包,觉得幸福极了。
银铃在一旁为等一会儿的接见做功课:“润阳孙知府的夫人田氏,闺名唤作桂琴,出身南疆世家田家,不过是旁支。田氏为人严肃端方,颇重礼节,讲究嫡庶之分。”
银铃看了一眼正在吃小笼包的朱紫,觉得夫人真是厉害,这么着大吃大喝的,居然看起来很优雅。
她又补充了一句:“田氏如果不识趣,夫人大可晾着她!”
朱紫点了点头,继续喝汤。
银铃接着科普:“金总兵的夫人姚氏,闺名唤作瑞霞,美姿容,善修饰,其父姚木林官居二品,为人高傲但――”她沉思了一下,接着道:“表里不一!”
朱紫吃完了早饭,也听完了科普,可是对见这两个人却真是一点兴趣都没了。
嗯,下面还是番外,赵贞和朱紫儿女们的故事:
朱太妃的大丫鬟寒露正带着几个小丫鬟从内院出来,一眼看到了赵杉三人,顿时大惊,带着小丫鬟们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二公子、小郡主和柳侍卫!”
小花卷已经醒了,却还有些朦胧的睡意,仍然赖在柳狸身上不肯下来,她也不嫌热,把脑袋搁在柳狸的肩上,脸颊贴着柳狸的脖子,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问寒露:“我爹我娘和我的莲舅舅呢?”
寒露蹙眉道:“禀郡主,老王爷和太妃还没从终南山回来呢,说是要隐居在那里了。柳统领在竹园候着您呢!”
小花卷原本听她说自己爹娘还没有回府里,心中很是失望,扭着身子抱着柳狸的脖子,把脸贴在了柳狸的颈部闹情绪;谁知道再往下一听,原来莲舅舅回来了,马上转悲为喜,顺着柳狸滑溜的黑绸夏袍就溜了下来,拔腿就往竹园跑去。
她刚绕过竹园的影壁,就看到一身白衣的莲舅舅笔直立于堂屋外的台阶上,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小花卷叫了一声“莲舅舅”,飞奔了过去。
柳莲一把抱起了她,在小花卷的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看向紧跟着小花卷走进来的赵杉和柳狸,微微一笑:“你们都回来了!”
赵杉看到师父,心中自是欢喜无限,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却依旧贱兮兮的:“师父啊师父,这么长时间没见您,您怎么越来越年轻了?您是真的驻颜有术还是善于采补――”
他的话再也没机会说完了,柳莲左臂抱着小花卷,右手手指对准赵杉轻轻弹了一下,赵杉一下子失音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好挥舞着手臂表达着内心的焦急。
柳狸看着柳莲,真情流露,和柳莲极为相似的桃花眼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师父,你好么?”
柳莲看着柳狸,有欢喜,也有怪异――这孩子怎么越长越像自己?原本樊维斌白子春他们就怀疑这是自己的私生子,这下子更要乱讲了!
他看着柳狸,疑惑一闪即没,桃花眼微眯道:“我很好。欢迎回家,柳狸!”
柳狸看着师父,眨了眨眼睛,试图掩藏那越来越重的湿雾――师父说,欢迎回家,柳狸!师父说的是欢迎回家!
他桃花眼学着师父的样子微微一眯,笑道:“嗯,师父,我回来了!”
随着赵梓成为新的南安王,老二赵杉就主动搬出了松柏院。
因为接驾,整个南安王府陷入空前的忙乱,只有竹园仿佛成了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在这片盛世繁华中独自幽静着。
竹园竹林前的竹亭里摆了几样简单小菜,柳莲、赵杉、柳狸围坐喝酒聊天。
月色迷离,繁华歌吹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传到竹园的时候,已经变得云雾般飘渺了。
小花卷下午的时候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如今精神起来,坐在柳莲旁边,让柳莲喂她。
柳莲含笑看着小花卷,拿起小花卷的手摸了摸,发现她手心很热,便道:“花卷,你少吃点吧,容易食积!”
小花卷不知道什么是食积,但是她素来听莲舅舅的话,所以坐在竹凳上连连点头。
柳莲吩咐小厮给小花卷盛了一碗绿豆大米粥,喂了她喝了之后就不让她再吃别的东西了。
小花卷乖乖地看着莲舅舅、二哥和狐狸哥哥喝酒,她站在竹桌边,看谁的杯子里酒喝完了,就端着酒壶过去倒酒。
55、第五十六章 怀身孕再遇旧识
延禧居外院的花厅里,润阳孙知府的夫人田氏和润阳金总兵的夫人姚氏正呆坐着,南安王府的内管家大雁姑姑陪着她们坐着。
孙夫人和金夫人分别是润阳城文臣之首和武将之首的夫人,南安王开府建牙七年来,王府不但没有正妃,连个侧妃都没有,所以在这润阳城的贵妇圈子里,就属她们两个身份尊贵,气度不凡,圈子里谁不来奉承?
偏偏昨夜丈夫醉醺醺回到府里,也不像往常一样直奔小妾房里了,而是强忍酒意反复交代:“明日切记求见王府的朱夫人!”
两位夫人等了良久,一边疑惑自己是不是来早了,一边心里恨恨:什么夫人,不过是一个贱婢出身的贵妾罢了!敢骑在她们这些真正的夫人头上作威作福,不就是睡的那个男人位高权重么?有什么好得意的!暴发户!
两位夫人一边淡定地喝着南安王府的香茶,一边在心里大肆骂着不要脸摆架子把她们晾在小花厅的那个劳什子朱夫人!呸!猪夫人才对吧!
将近巳时,两人正不耐烦,只听一阵珠帘被掀起发出的叮铃声响起,就有人道:“朱夫人到――”
孙夫人和金夫人忙起身行礼。
田桂琴和姚瑞霞看了这位朱夫人一眼,发现她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衣饰简单,样貌美丽,嘴角含着傻乎乎的笑,看着倒不难接近的样子。
她们俩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看,彼此都觉得这位朱夫人实在是徒有美貌毫无灵魂,堪称胸大无脑的典范,怕是只会傻笑。
宾主坐下之后,双方都做出一幅高雅的样子――上身挺直,下巴微翘,不慌不忙说着不咸不淡的废话。
一个时辰过去了,孙夫人和金夫人发现这位朱夫人年纪虽小,可是说话滴水不漏――或者说,她只是听,间或“嗯”“是吗”“真的呀”,引导着两位把话题继续下去。
知府夫人和总兵夫人对这位王爷宠妾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说丈夫吧,彼此丈夫地位差得实在太远;聊家常吧,自己是正妻,朱夫人是小妾,没啥可比性;谈娘家吧,自己一直以出身名门为傲,对方听说是无地贫户出身,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谈孩子吧,自己嫡子庶子一群,而对方的肚子还没见丝毫动静……
高傲的孙夫人和多智的金夫人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反正丈夫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胜利大撤退好了!
她们起身告辞。
朱紫含笑起身送她们。
孙夫人和金夫人看这位王爷宠妾居然亲自相送,满心的不满这才缓解了那么一点点。
她们想着这位朱夫人出身微贱,对她们这些名门贵女出身的正室夫人应该这么敬重的,而且要把她们送到王府大门方能显出诚意。
谁知道,朱夫人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走了三五步,把她们送到了延禧居外院门口,就吩咐一个大丫鬟道:“银铃,帮我送送两位夫人!”
“是!”一个黑丫头走上前来,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孙夫人,金夫人,请!”
走了一段路之后,趁拐弯的时候,金夫人往延禧居大门瞄了一眼,发现朱夫人还痴痴地站在那里,目送她们离去呢!
看着孙夫人和金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树影花丛之中,朱紫这才松懈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正准备回去,她觉得自己肚子又饿了,老想吃点酸酸辣辣的东西。
坚持着走回了延禧居内院,朱紫让胡妈妈大雁姑姑都休息去,只把清波她们四个留了下来。
“清波,去小厨房,让他们准备一碗酸辣米线送过来!”
把一大碗米线吃完,朱紫捧着肚子又打起了瞌睡,她索性吩咐延禧居内院不要留人,然后自己上了床开始高卧。
傍晚的时候,朱紫醒了过来。
在床上发了半天呆之后,她想起了昨天就预备要做的事情。
朱紫让人把大雁姑姑请了过来,说了想换一个高明厨子的事情。
大雁姑姑当然答应了。
朱紫意犹未尽地补充道:“要会做辣辣的菜,还会做各式甜点,嗯,还得会做包子,还有……”
大雁姑姑冷静地听着,频频点头。内心却在诧异不已:朱紫姑娘怎么一当上夫人就变成了彻底的吃货?往日那个乖顺懂事无欲无求的朱紫姑娘哪里去了?
大雁姑姑雷厉风行,工作效率很高,三天之后,新请来的大厨们就走马上任了,做出了一系列好看好吃的点心饭菜之类的美食。
朱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老是馋,老是饿,老想着吃。半个多月之后,她看着自己微凸起来的小腹,再看看银铃帮她准备的窄腰鱼尾裙,欲哭无泪。
胡妈妈毕竟是生过孩子的过来人,也觉得朱紫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忙找来府里的许文举大夫给朱夫人诊脉。
许大夫认真探看气色,细细诊脉,最后道:“恭喜朱夫人!”
朱紫一下子傻住了――这身孕说来就来,也太快了吧!
在场的众人神情各异,不知道该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呢,还是不高兴的样子好。最后,统一的都是一幅莫测高深的样子。
晚上,朱紫让四清看守着延禧居内院的门户,不得进内院,也不放任何人进来,然后,拉着银铃讨主意。
银铃也早就想交代她各项需要注意的事情了。
“我已经派人给王爷报喜信去了!”她想了想,又认真地交待朱紫,“大雁姑姑是宫里贵妃娘娘的人,不敢过于信任,怕就怕宫里娘娘不想让你生下王爷的子嗣;胡妈妈是王爷的奶妈,从皇嗣居开始就照顾王爷,虽不言不语的,对王爷最是忠心,咱们大可放心;四清都是王爷心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更不用多说了,你知道的!”
两人商量的结果就是府里大厨房倒也罢了,延禧居的小厨房一定要自己人看着。
银铃离开之后,朱紫躺在床上算预产期,可是无论怎么回忆,她都想不起究竟是哪一回怀上的,而且因为上次生病,月信的日子也全乱了,所以,预产期真是无从查起啊!
朱紫觉得,自己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孩子一定是赵贞的!
九月一日这天,朱紫收到了一封请帖,是金总兵夫人姚氏派人送来的,朱紫看了半天,看倒是看明白了,却不知道这金夫人姚瑞霞是何用意。
请帖是这样写滴――
朱夫人芳鉴:
今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时漏已三转,犹徘徊于花园之内,探得素菊重阳盛放。瑞霞思结二三同志盘桓于泉石之间,或可醉飞吟盏。若光临寒舍,瑞霞则扫花以待。此谨奉。
朱紫看了又看,本来猜想这位金夫人是不是想通过自己巴结南安王,可是觉得金夫人不大会看得上自己,怕自己自作多情了。于是求助于银铃,银铃一看,也是懵懂。她倒是识字,只是这文绉绉的文字她看着都头疼!
两人于是齐去寻找南安王府内院公认的文化人大雁姑姑。
大雁姑姑扫了一眼道:“金夫人说家里菊花即将盛放,为了赏菊,办了一场菊花花会,遍请润阳城各位贵妇,邀请夫人也去参加。”
朱紫这几日正无聊呢,就道:“我带你们几个都去逛逛吧!”
九月九重阳节这天,朱紫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胡妈妈银铃和四清来到了金总兵府,大雁姑姑被留在府里看家了!
总兵府的花园虽然和南安王府没法子比,但是也花木葳蕤房舍修洁,颇有富贵之气。
那些贵妇们蹲身向朱紫行礼的时候,朱紫淡淡地给了回应。
和这些贵妇她没什么话可说的,就在金夫人姚瑞霞的陪同下参观金府的花园。
宾主一行人走到凌霄花廊的时候,迎面一个白衣美人带着青衣小鬟分花拂柳走了过来。
朱紫一见这位美人就觉得十分面熟,很快就想起来是谁了。
白衣美人对着朱紫娉娉袅袅福了一福:“惜珍见过朱夫人!”
原来是原王丞相的幼女王惜珍!
朱紫看见她,心里就开始泛酸,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把眼睛扫向姚瑞霞。
姚瑞霞忙屏退丫鬟,然后解释道:“禀报夫人,惜珍小姐原是王爷安排在我们府里的!”
56、第五十七章 遇情敌银铃拔柳
听了姚瑞霞的话,朱紫看了王惜珍一眼。
王惜珍低着头,一幅谦卑的样子,可那通身的气派不是谁想有就有的,更不用说她那春花般灿烂的容貌和仙子般清新的气质了。
朱紫知道自己是不能生气的,也不用生气。赵贞对她的心她早就明白了,何用跟不相干的女人生气?
可是看到王惜珍,她就想起那个十里长亭的午后,王惜珍对着赵贞微微一笑时的样子。一直到了现在,朱紫还是觉得所谓的倾国倾城之美,就是王惜珍在阳光之下微笑的那一瞬间。
跟她比,自己说得好听点叫美丽健康,说得难听点,就是粗俗艳丽了!
另外,直觉告诉她,这个王惜珍肯定也很喜欢赵贞!
有这样一个强敌环伺在侧虎视眈眈,真是令朱紫郁闷啊!
朱紫心情很是低落,可还是努力装出笑容来,对王惜珍说:“那王小姐您就在金府好好住着吧!”
她对着王惜珍微笑了一下,然后向左一拐,从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出了凌霄花廊,走了好远才在一个精致小亭边停了下来,细细欣赏小亭底座边的一丛墨菊。
银铃紧紧跟着她,这时候看四周无人,悄声取笑道:“朱夫人呐,您刚才笑得可是比哭还难看呀!”
朱紫没有说话,揪住一朵墨菊,闷闷地叹了口气。
银铃一笑,手指轻轻一动,把那朵墨菊掐了下来,不知道手指怎么一揉搓,那朵墨菊变成了一片片的黑绿色的碎屑纷纷落地。
朱紫轻轻跺了一下脚,把墨菊的碎屑踏在脚下,道:“银铃,这样太恶毒了,我只不过妒忌她比我美丽,所以心里难受!”
说完,她依旧勉力微笑。
银铃知道她心里难受,心里有了计较,却不再多言。
出身金京高门的姚瑞霞的确胸中有一份丘壑,手下有几分本事,把这不算很大的花园布置得颇具匠心,朱紫带着银铃慢慢逛着――她虽然自诩身强力壮,可怀了身孕,却也不敢大意。
沿着一条旁植雏菊的小路往前走,一直走到几棵垂杨柳之下,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荷塘。荷塘里荷花早已不见影踪,就连那些荷叶,也有了几分惨败之象。
银铃小声嘀咕道:“这金府是怎么回事啊,荷叶早就该拔了也不拔,看着难看死了!”
朱紫微微一笑,正要卖弄几句诸如“留得残荷听雨声”之类的话,可转念一想,这样的话对赵贞说还是对牛弹琴,更何况银铃,于是一笑,并不说话。她想起上次从金京坐船回来,那时候她的病刚刚痊愈,晚上缠着赵贞陪她到甲板上去看月亮。当时明月半空,清风徐来,朱紫忍不住剽窃拽文道:“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取之无禁,用之不竭,而我与你却能共同享受,这是何等的快意!”
朱紫说“山间明月”的时候,赵贞把披风解下来,披在了朱紫身上,硬邦邦道:“清风么?你不冷吗?”
朱紫:“……”
当时只觉得赵贞不解风情,可现在想来,却颇有几分甜蜜窝心。
朱紫正在遐想,那边却有人接道:“表姐这个人,虽然因为主一府中馈,天天做的都是些家计之事,但为人却甚是风雅。她特地嘱咐下人们不要把这些枯荷拔去,说什么生平最喜李义山的‘留得残荷听雨声’。”
朱紫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装逼,心里一哂,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分毫。
白衣素裙的王惜珍在青衣小鬟的搀扶下步步生莲缓缓而来。
她的脚步虽然轻微,可银铃早就听到了,所以微不可见地往朱紫身旁移了一步。
王惜珍站在朱紫面前,微微福了一福。直起身来,寒星般的眼睛缓缓扫过朱紫,她看着眼前这个愈来愈明媚滋润的女子,心里不由得更是苦涩。
去年她也是这个时候见的朱紫,不过那时候她是丞相府的小姐,朱紫却只是贞哥哥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当时她根本没有正眼看朱紫一眼,只是一声“赏”,朱紫就得乖乖地接赏谢恩。
一年过去了,朱紫成了南安王的贵妾,人人敬称一声“朱夫人”,而自己却飘零天涯寄人篱下,还不得不向这个小小的妾室施礼。
这整个大金朝,都知道自己父亲一党是被太子和二皇子联合扳倒的,唯有这南安王爷,年纪轻轻却手握兵权,又洁身自好,从不参与朝中争斗,好好结交的话,倒是可以成为父亲起复的一大助力。以前自己那些对赵贞的小儿女的心态都随风去吧!
她咬了咬牙,暗自下了决心。
王惜珍此时距离朱紫很近,面若春花色若春晓,端的是一个惹人怜惜的大美人。
她的眼睛中带出些卑微,怯生生地看着朱紫:“朱夫人,世事变幻,惜珍全家流配,惜珍一介弱女,一路之上苦不堪言,蒙王爷青眼,念着幼时情分,拔惜珍于苦海之中,把惜珍送到润阳,安置在惜珍表姐府中,惜珍对王爷唯有感恩不尽……”
朱紫看着她,心里仍在郁闷。
这个王惜珍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虽然朱紫知道她接近自己不安好心,可是仍然不好意思对她说出难听的话来。自己尚且“我见犹怜”,更不用说赵贞了。真是烦恼死了!
王惜珍说了半日,不见朱紫接话,悄悄望去,只见朱紫揪着一朵贡菊正在蹂躏呢!
银铃却看不得已经怀孕的朱紫如此纠结,她解决问题的方法一向简单而有效。
银铃卷起衣袖,走到一株杨柳之前,皱着眉头大声道:“这株柳树生得位置很不合适,碍了我们夫人的眼!”
说着话,她腰一弯,两手握住柳树的树干,微一使力,竟把这株杨柳给连根拔了起来。
拔出杨柳之后,银铃拖着这棵杨柳往莲花池边一扔,拍拍手,不怀好意地扫了王惜珍一眼,道:“银铃是个粗人,只会这些简单的伎俩!”
她看向朱紫,笑着说:“夫人,这下没有碍眼的了吧!”
看着银铃和这棵倒霉的杨柳,朱紫哭笑不得,可还是应景地接了句:“银铃,你的一身功夫怎么能用在这种地方呢!”
王惜珍看呆了,一直到全家流配之前,她多年娇养深闺,接触的都是面带微笑暗里下绊的宅斗,哪里见过这样赤-裸裸的人身威胁。
俊美无俦冷峭如玉的贞哥哥房里怎么是这样的浅薄女子!她怎么配得起贞哥哥!贞哥哥该有的是如花美眷,共度似水流年!
可是,饶是这样想着,王惜珍还是悄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步,对于朱紫和银铃这样的粗人,她真的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银铃扶着朱紫的胳膊,道:“夫人,那边花池里种的是白菊,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朱紫正要点头答应,忽然远处传来喧哗声,朦胧听着好像是“南安王爷到,诸女眷回避”。
她忙仰首望去。
王惜珍也呆住了,金府后花园进行的是女眷集会,远在云泽的贞哥哥怎忙会赶回来而且闯了进来?
心中带着疑问,她看向园门方向。只见小路的尽头,一身白袍玄色披风的贞哥哥带着几个亲兵大步流星向这边而来。
王惜珍的心一颤,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加快。
如今她虽然已不再是丞相府小姐,没了往日荣光,可是因祸得福,原来横亘在她和贞哥哥之间的家族鸿沟却也没有了,她只求能够呆在贞哥哥身边,即使是做一个小妾也无所谓――她有自信贞哥哥一定会独宠她的,朱紫之类的贱婢根本斗不过她!
赵贞接到银铃派人送来的喜信之后,连夜骑马赶了回来。刚回到王府,他就听说朱紫去了金总兵府赴菊花花会,不由大怒,连衣服都没换就骑马来了金府,不顾后花园是女眷集会,直接闯了进来寻找朱紫。
他很快走到朱紫面前,俊脸上罩了一层严霜:“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好好在府里养着,你是傻瓜么?有没有脑子……”
看他这样严厉,朱紫眼巴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赵贞吵了几句,看她这样乖顺地低头不语,胸腑中那股怒气渐渐消散,上前握住朱紫的手,刚要安慰几句,却发现朱紫的胖手冰凉。
他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朱紫,看到她外面没穿大衣服,只穿着一件水红褙子,确实有点单薄,心里又有些恼怒,正要再斥,却见朱紫抬起头看着他,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幅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朱紫身上,又怕太长绊着朱紫,从自己腰间解了根绦子,拦腰系在了朱紫腰上。
赵贞牵着朱紫的手正要离开,忽听旁边传来一声怯生生的“贞哥哥”,他这才注意到王惜珍在旁边站着。
“哦,是惜珍啊!”赵贞一边牵着朱紫走,一边道,“好好在金府住着,有什么需要可通过金总兵告知本王!”
赵贞注意力都在朱紫身上,随口一说,牵着朱紫就往前走。
王惜珍早就准备好的长长的一席话根本来不及说,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牵着朱紫走远了。
57、第五十八章 细算账王爷吃瘪
赵贞面沉如水,牵着朱紫快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步子迈得太大,朱紫有点儿跟不上了,这才逐渐放缓了脚步,让朱紫和自己并排而行。
银铃和赵贞的亲兵不敢紧跟,远远落后约十步跟在后面。
金府后花园里的那些来参加菊花花会的大家小姐和贵族夫人们,好不容易有机会这么近的距离瞻仰参观以俊美闻名的南安王,除了寥寥几个真正经的,比如孙知府的夫人田氏及其嫡出的大小姐,其她人都没有依礼回避,而是在花丛之前亭子之内道路之旁悄悄窥看。
赵贞却是走得目不斜视一派自然。
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直闯到人家的内宅已是很不合适,再去看人家的妇人更是违礼。
他一介君子可不屑于做这等登徒子才会做的事情!
快要走到后花园门口的时候,看到身旁已经没有人了,赵贞用力攥了一下朱紫的手,低声道:“回府再算账!”
朱紫一凛,正要辩驳,此时已经出了后花园的月亮门,就见前面一群身着甲胄的将军们涌上前来,纷纷躬身见礼:“见过王爷,见过朱夫人!”
朱紫忙敛容还礼,可是右手却被赵贞握住了,没法行礼。她用力挣了挣,赵贞用饱含警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向着这群将军吩咐道:“各回各府,明日辰时在本王外书房集合!”
说完,他昂首挺胸牵着朱紫就往外走。
这时,一个青年将领出列道:“王爷,标下的事――”
“明早再说!”赵贞一边走,一边招呼后面的赵壮,“还不去准备轿子!”
跟在后面的亲兵里跨出一个黑黑壮壮的少年,抱拳答了一声“是”,迅疾离去了。
朱紫认出方才出列的那个青年将领是赵贞颇为重视的新军的昭武校尉孙础k嬉饪戳艘谎郏廊春退吹氖酉叨陨稀v熳厦纪芬恢澹瓶酉撸醯谜馑茨抗庾谱疲诜潘痢
到了金府的前院里,只见一顶彩锦璎珞轿子已经停在了院正中间。
赵贞走过去,先掀开帘子看了看,又用手按了按,觉得这轿子朱紫坐着一定不舒服。
可是转念一想,朱紫怀着身孕,坐车会有颠簸,更是不行。车和轿一比较,反倒是这个轿子更合适一点。或许这个轿子还可以再改装一下。
他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一手掀着轿帘,一手放在了轿顶,怕朱紫莽莽撞撞碰着了脑袋。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朱紫往轿子里进的时候,饶是弯着腰,脑袋还是撞上了赵贞的手心。
朱紫进了轿子坐了下来,发现这轿子里面甚是宽敞,就看着赵贞,谄笑着撒娇:“王爷,进来陪陪我嘛!”
赵贞看她笑得真是太假,本来正要斥责,可是看到朱紫大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满是祈求,一下子想起自己和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心一软,低声道:“好!”
他也坐了进去。
后面那群将领们眼睁睁看着一向英明神武冷静自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南安王爷施施然钻进了小妾的轿子里,皆是目瞪口呆。
昭武校尉孙醋旖俏9洌一ㄑ壑猩磷殴钰艿墓狻w魑鹁┯忻幕u樱墒俏奘古蟾镜拇汗朊卫锶耍恢栏嗌偈兰夜庸笞謇弦蚺11蛄闶鄯钏凸堂弊右欢ァ
王爷这么看重他这个小妾,对孙蠢此稻透刑粽叫粤耍
孙慈挠行酥碌乜醋沤畏蚱鸾巍
乘坐着王爷的彩锦璎珞轿子离开之后,那些将领们这才敢放松下来,孙葱蕹さ乃闹彩嬲箍矗胪堑餍ψ拧=烀窃谠圃笫匦量嗔私桓鲈拢貌蝗菀捉柰跻c墓庖哺排芰嘶乩矗餍妇渲螅呛芸煲沧髂袷奚17恕
坐在轿子里的朱紫并不老实,轿子一开始走,她就把赵贞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解开他的护腕,把手伸到赵贞剑袖里面,从赵贞的手腕开始往上摸,边摸边发表意见:“王爷,你更硬了!”
赵贞本来在酝酿斥责朱紫的话,闻言不由一愣:“更硬?”
他是真的想歪了。
朱紫笑得眼睛闪闪发光。
赵贞酝酿良久的斥责早已被扔到了爪哇国,被这二十多天不断操练晒黑的俊脸微微透出红来,压抑着声音道:“你又淘气了!”
朱紫淘气一笑。
赵贞低声道:“回家再收拾你!”
听赵贞的口角由“回府再算账”变成了“回家再收拾你”,朱紫不由大乐,把身子都倚在了赵贞身上,扭头斜睨着他:回去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回到延禧居外院,四清等人围了上来,正要搀扶朱紫,却被赵贞斥道:“不要跟上来!”
他拉着朱紫就往延禧居的内院走。
进了卧室,赵贞小心翼翼把朱紫抱了起来,走到床边放到了床上,又拉开被子盖上。想了想,自己也拖了靴子上了床。
朱紫坐在床上,拉了一个大枕头放在身后,舒舒服服倚了过去,正要说话,却闻到一种很是奇妙的味道,她皱起鼻子闻了闻,发觉这味道当真是臭不可闻。
朱紫顺着臭气追寻来源,掀开被子,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赵贞的臭脚!
朱紫一手捂鼻子,一手推赵贞:“哎呀,臭死了,快去洗澡!”
一直有洁癖的赵贞却一动不动,懒洋洋地挤到朱紫背后的大枕头上靠着。他骑马跑了几个时辰,累得骨头都是酸的,一沾床就不愿再动了。虽然知道自己脚臭,却不想去洗。
朱紫推不动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把嘴巴凑到赵贞耳边,娇声道:“我的王爷呀,你……”
赵贞听明白了,想起那销魂滋味,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开始沿着脊椎往上升,浑身的寒毛仿佛过电一般都竖了起来,他马上道:“想!”
朱紫笑着说:“你先去洗个澡!”
赵贞也不多言,马上掀开被子下了床,连靴子也不穿,直接就去了净房。
……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朱紫一愣,想了一下,才明白赵贞的意思。她笑了一下才道:“我反应是有点慢哎!”又道:“我也算不清,反正像是在船上的时候有的!”
赵贞嗯了一声,把手伸进被子里,在朱紫微凸的腹部轻轻抚摸着。
在接到喜信的那一刻,赵贞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是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此时,赵贞的感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他已经十九岁了,早就该有子嗣了,而他也早就盼着朱紫怀孕了。所以,知道朱紫有了身孕,他实是欢喜无限的。
另一方面,想到朱紫那淘气丫头的肚子里居然有了他们两个的结晶,心中就觉得奇妙无比。骑马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哪一次一射中的射中了目标的呢?
还有,他也在想如何同母妃和外家高府把这件事摊开来说,如果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那他赵贞就枉为男人了!
赵贞的心里波涛汹涌不断翻滚,但是到了嘴边只有一句话:“朱紫,要当母亲了,你不要再淘气了!”
朱紫这几日睡够了觉,此时虽然累,但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听了赵贞的话,张嘴就要反驳。
赵贞却接着道:“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切要小心!”
“呃――”朱紫满腔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大眼圆睁看着赵贞,“你还要去哪儿?”
赵贞心里乱糟糟的。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可是如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酝酿了半日,他张口解释道:“现在是九月了,到了十一月份,大金和乌吐国之间的阚泽湿地就要冻成平地,天险就要变成通途。据骁骑回报,乌吐国正厉兵秣马,准备南侵。”
他把朱紫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我,又要出征了!”
下面依旧是番外哟~
这一场酒喝得很是欢畅,柳莲三人都很尽兴。
这时候已经夜阑人静,前面也逐渐静了下来。
该去睡觉了,柳莲笑问小花卷:“花卷,今晚自己睡?”
小花卷马上反驳道:“我当然是跟莲舅舅睡!”
赵杉和柳狸都是一笑。
赵杉装出一幅幽怨的样子:“小花卷,你在船上的时候,不是说回到家要和哥哥我一起睡的么?”
小花卷笑眯眯地跑到了柳莲身边,依偎着柳莲道:“哥哥不够漂亮,我要莲舅舅陪着我睡!”
大伙儿纷纷笑了起来。
立春带着丫鬟和小厮把行李早就送了过来。
睡觉前给小花卷洗澡的时候,柳莲发现小花卷脖子、腋下和腿窝因为太肥,都有点腌了,心疼极了,派人去王府的大夫侯林生和许文举那里,要了一瓶薄荷精油过来,滴到了水里,让小花卷在水里面泡着。
58、第五十九章 去金京大军集结
朱紫一愣,马上从赵贞怀里挣了出来,眼睁睁看着他:“要去多久?”
赵贞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圈也早就红了。他心里就有些堵得难受,张口斥责道:“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心乱如麻,掀开被子下了床,胡乱穿上衣服就往外走。在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他听到卧室里传出朱紫撕心裂肺放声大哭的声音。
他的身子只是顿了顿,很快就迈步出去了。
他本来就是武将,朱紫一直知道的,两人也一直聚少离多,有什么好哭的?再说了,这次他和父皇做了充分的战前准备,定下的最终目标就是一举完胜乌吐军队,为大金百姓换来十年的休养生息。
他边走边想,很快把朱紫抛到了脑后。
下午的时候,赵贞和北静王派来的亲信丁庆军在书房里谈了半个时辰。赵贞这次还是准备和二皇兄联合,他负责前线作战,赵正负责后勤,兄弟联手,把这不得不打的一仗给打好打漂亮!
正事说完,宾主双方因为彼此达成了协议,都非常满意。
赵贞心里轻松了不少,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本王小妾朱氏的妹妹在二哥府里,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呐?”
丁庆军堆出满脸的笑,欠身道:“禀报王爷,收到您的书信后,我们王爷很是重视,小朱氏现在已经抬为贵妾做了夫人,被王爷亲自安排进了茜香居!”
赵贞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傍晚的时候,赵贞终于抽出了点时间,想着去看看朱紫。
回到延禧居,他先不急着进内院,而是把银铃和四清叫了过来,交待了几句,这才背着手踱进了内院。
朱紫还在蒙头睡觉。
赵贞走了过去,轻轻地揭开了被子,在床边坐了下来。他也不叫朱紫,自顾自地说:“你妹妹叫朱碧吧?她在北静王府的名字叫碧娘,听说已经成了朱夫人。”
朱紫表面上看着是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睡觉,实际上一听到赵贞进来的声响,她的耳朵就竖了起来。
赵贞又要去打仗,她自然是不乐意的。战场上刀枪无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朱紫还记得自己刚进赵贞房中时在赵贞身上看到的那些伤口。
赵贞生气离开之后,她先是嚎啕大哭,哭累了就开始理智思考。最后,虽然心里明白赵贞自是非得去不可的,可是心里就是伤心,就是难过,更多的是对赵贞的心疼和担忧。
她早就想去找赵贞和解了。
赵贞既然这样和她说,就预示着两人又要分开了,那她应该珍惜和赵贞在一起的时光,好好陪着她。
现在却是赵贞先来和解了,她怎么还会拿着架子不下台?
朱紫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床上,一把抱住了赵贞。
赵贞看她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肿的跟个桃子似的,脸上也哭得黄黄的,心里很是怜惜,一边帮她拢着头发,一边低声斥责道:“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一点不知道保养?我这样离开的话,怎么能放心?难道要我一边打仗一边担心你?”
朱紫不说话,只是抱住他,泪水又一次像小河一样流了出来。
“你放心,你和儿子,我都会好好准备的!父皇和母妃那里,外公和舅舅那里,二哥那里,我都会交待的!”
朱紫哭得鼻子塞得厉害,嗓子也哑了,她抽抽噎噎地说:“我才不是为这个!”
赵贞在她背上轻抚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抱紧朱紫,鼻子也有些酸涩,却努力忍住:他一向自诩为英雄的,怎能这样儿女情长?
“我率领南疆戍兵、新军和骁骑去金京;禁军和金京戍兵已在金京集结,就等着我过去了;北疆戍兵也在集结。算算都超过五十万人了,有这么多人我还打不了一个小小的乌吐?”
“九月十五我们就出发,你也跟着我,到了金京,你就跟着母妃住在宫里。”
“……”
赵贞絮絮地交待着。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儿女情长的男人。
“我饿了!”朱紫擦干眼泪,努力笑着对赵贞说,“我想吃火锅!”
赵贞瞪了朱紫一眼:“怀着身子怎么能吃辣的!”
“我就要!”朱紫难得的蛮不讲理,“就要吃!”
赵贞才不惯着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晚上,朱紫终于吃到了肖想已久的火锅――只不过里面连一粒辣椒都没有,简直是要淡出个鸟来!
吃饭的时候,朱紫良心发现,对赵贞说:“朱碧的事情,谢谢你啦!”
赵贞一幅高傲的样子,理都没理她,默默吃饭。
晚上的时候,赵贞带着朱紫去了他的设计室。
赵英赵勇等助手早已等在那里了。
原来是要给朱紫改装车子。
赵贞的目标就是把车子和轿子结合在一起,适合孕妇乘坐。
看着赵贞一边画图一边指挥着赵英他们忙来忙去,朱紫刚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赵贞就吩咐银铃带着她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夜没睡的赵贞连延禧居都没回,直接在外书房洗漱了,辰时又召集麾下将领召开军事会议,安排军队从润阳到金京一路行军的具体事项。
军事会议一直开到了日中才散。
散会之后,赵贞揉揉酸涩的眼睛,向延禧居走去。
朱紫已经从赵雄那儿知道王爷一夜没睡,又忙了一上午,连早饭都没吃的事情了。一见赵贞过来,她忙吩咐人摆上早就准备好的赵贞爱吃的饭菜汤水。
伺候着赵贞吃完,她又催着赵贞赶快去睡觉:“我要睡午觉,你得陪着我!”
赵贞无奈地答应了,其实他心里还操心着没改装好的轿车呢。
躺到床上之后,朱紫背对着赵贞往赵贞怀里一缩,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九月十五那天,赵贞在润阳城外的校场检阅军队准备出发的时候,朱紫已经那个登上了赵贞的大船。
和她一起坐船进京的,除了大雁姑姑、胡妈妈、银铃和四清之外,就是赵贞改装好的拥有“独家专利”的赵贞牌改装“轿车”――因其虽是车子,可又具备轿子的特点所以如此命名。
此时秋高气爽,船只行在大河之上,正是“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之时,风景美不胜收,可朱紫一想到要和宫里的贵妃娘娘住在一起,心里就慌得很。
59、第六十章 入皇宫盛情难报
朱紫乘坐的大船在大河上行驶了十日,一直驶到江州府的码头时才泊了下来。
朱紫已经十天没见赵贞了,心里很是思念,她大胆猜想赵贞也在思念自己,一定会过来。
她计算了一下行程,觉得她们坐船还是慢一点的,赵贞一定先到了江州。
大船停下来之后,朱紫就站在舱房的窗前,盯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胡妈妈四清她们都明白朱紫的心思,怕她不好意思,都故作不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怕朱紫尴尬。只有银铃,看到朱紫趴在那里,眼睛嘴巴都快要贴到窗子上去了,忍不住开玩笑道:“王爷军务繁忙,一定不会来的,你不用看了!”
朱紫却不相信她的话,虽然不好意思再贴在那里看了,可是隔三差五仍要偷偷瞄一眼。
银铃看她穿得单薄,就去拿了一件月白色绣紫色竹叶的复襦过来,帮朱紫穿了上去。
穿好衣服之后,银铃好奇心大起,想看看朱紫肚子里的宝贝在做什么。她蹲下-身子把耳朵贴在朱紫已经明显凸起的小腹上,静静听了一会儿之后,站了起来,很严肃地说:“朱夫人,您饿了!”
朱紫大乐:“我都快两个时辰没吃东西了,难道还不许我饿么?”
因为朱紫最近孕吐刚刚结束,不太吃想荤腥,银铃就去吩咐厨子做了一碗素面。
素面刚端上来,朱紫拿着筷子还没来得及吃,赵贞就推开舱门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是王府里的许文举大夫和侯大夫,赵福和赵壮跟在最后面。
赵贞一进来,眼睛一扫,看到朱紫要吃的面,发现是一碗清水煮面,只零星点缀着几粒葱花,心里就有几分不满:“你现在是一个人么?这么吃会有什么营养?就不能懂事一点?”
朱紫乍一见他,满心都是欢喜,大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了,谁知道他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大段训斥,又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反驳他,于是就十分委屈,眼圈马上红了。
许文举大夫笑道:“王爷,这孕妇到了三四个月的时候,是吃不得荤腥之物的,能强着吃点素面已经很不错了!”
赵贞这才知道自己训错了,他瞟了朱紫一眼,发现她正垂着眼帘不看自己。赵贞知道朱紫也生气了,想着要安慰几句,可当着满舱房的人他也说不出什么来,沉吟一下,看向朱紫:“你还不吃?!”
朱紫瞪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刚吃了几口,朱紫抬起头就看见了赵福,心里一动,笑着对大雁说:“大雁姑姑,你带赵福去底舱看看我那辆轿车的榫子都稳固不稳固?”
大雁闻言,面上虽然依旧平静,可看向朱紫的眼睛却带了几分喜意。赵福一直跟着赵贞,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
赵贞垂下眼帘,端着茶盏正要喝的手顿了顿,瞟了朱紫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亲手改装的轿车是没有问题的,看来朱紫是想给赵福和大雁创造机会。这丫头,还是这么淘气!
朱紫吃完面,漱完口,这才坐定,许文举大夫开始给她诊脉。
一切情况都很稳定,许大夫只是叮嘱朱紫待孕吐症状不明显之后注意饮食营养。
朱紫听说一切稳定,心里很高兴,可是想到自己以前喝了那么久的避子汤,又有些担心,看了看四周,知道都是赵贞的亲信,这才开口问道:“我以前喝了一年的避子汤,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许大夫和旁边一直端坐着喝茶的侯大夫不由相视一笑,道:“朱夫人不用担心,完全无碍的!”
侯大夫接着道:“全大金怕是也找不出咱们王府这样的避子汤了!”
许大夫含笑道:“夫人服用的避子汤是王爷命我和侯大夫共同调配的,不光有避子之效,对身体也有一定的功效!夫人属于宫寒体质,喝了还有一定补益的!”
朱紫和侯大夫许大夫说话的时候,赵贞垂眸喝茶,并不说话。
看到朱紫看向自己的那饱含歉疚的眼神,他依然很淡定地放下茶盏,扫了朱紫一眼,然后道:“好了,你们退下去吧!”
舱房里很快只剩下朱紫和赵贞两个人。
赵贞放下茶盏,冷冷道:“还不过来!”
朱紫正处于满心的歉疚之中,一听他发话,马上颠颠地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在赵贞腿上坐了下来。
“谁让你坐这里了?”赵贞俊俏面目板得极为严肃,“给我起来,趴在桌子上!”
朱紫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腿上起来,背对着赵贞趴在桌子上。
赵贞伸手在朱紫屁股上用力打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
朱紫害疼,可也知道自己错了,倒也不开口求饶。
赵贞又抬手打了两下,这才把朱紫抱到自己腿上坐下,沉声问道:“以后还信不信我?”
“信。”朱紫低低答道。
赵贞把朱紫抱在怀中,两人重归于好,无限绸缪自不必言。
朱紫坐船从润阳到金京,每到一个大码头总要停一停,因为赵贞都会来看她。就这样走走停停,到金京城外的码头时,已经是十月下旬了。
她上船时穿的是薄薄的夹衣、复襦和薄绸裙,下船时披上了披风,换上了厚锦裙和厚夹裤了。
赵贞比她先到的京城,安顿下军队之后就来到码头等她一起进宫。
朱紫独家拥有的赵贞牌轿车也随着朱紫下了船。
赵贞把自己的乌云盖雪爱马交给亲信小厮,自己也随着朱紫坐进了轿车里。
朱紫坐在车里,惊奇地发现这个新车确实和以前的车不一样,没有了颠簸的感觉,就像是坐在轿子里,但是又比轿子稳。
她忙问赵贞这是什么原理,赵贞很有耐性地开始解释,可是说了没几句,朱紫因为听不懂什么平衡啦摇摆啦这些东西,就不愿意再听了,弄得赵贞很是郁闷――他难得有这样乐于解惑的时候的。
他们一直往皇宫而去。
一路上,赵贞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给了朱紫一包银票,并且告诉她:“赏人什么的,自有银铃,你不用管!”
怕朱紫担心,他又交待道:“住在宫里不用担心,父皇和母妃都会护着你的!我的人也会护着你的!”
赵贞没有和朱紫细说,他的父皇之所以会护住朱紫,是因为赵贞带着五十万大军出征在外,朱紫和腹中的孩子是最好的抵押品;他的母妃一定会护住孩子,是因为如果他一去不回,朱紫腹中的孩子就会是赵贞惟一的血脉。
看着孩子般稚嫩的朱紫,赵贞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担心乌吐国会派人过来挟持朱紫和孩子,虽然银铃和四清的功夫都是很不错的,但是哪有比住在宫里面更安全的地方呢?
只有这样安排了。
朱紫和孩子得到了保护,父皇得到了保证,母妃得到了安慰,自己也得到了安心。
朱紫没想到皇上和贵妃娘娘会一起站在青云殿大门外迎接自己,不由惶恐不已,眼睛看向赵贞。
赵贞却很是镇定,拉着朱紫一起跪了下来。
“参见父皇、母妃。”
朱紫不敢喊“父皇”“母妃”,只是低声跟着说“皇上”“娘娘”。
皇帝和贵妃含笑上前,搀扶起赵贞和朱紫。
一行人往正殿而去。
赵贞和皇帝贵妃一起进了正殿,自有正事要商议。
贵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黄莺姑姑在前引着,大雁姑姑带着银铃等人搀扶着朱紫去了后面的小花园。
几个太监跟在后面拿着朱紫等人的行李。
已是初冬季节了,花园里有些萧瑟,只有些光秃秃的枝条和发黄干枯的草。
朱紫的住处早就安排好了,在青云殿后花园深处,名唤“青竹小楼”。
青竹小楼是一座三层木楼,外表看着有些旧,看来有些年头了。可是朱紫一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室内暖融融的,布置得既清雅又舒适,里面的物件,随便拿起一个都是很珍贵的。
黄莺姑姑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一二的年纪,却很是沉稳。朱紫发现贵妃娘娘和赵贞在用人上品味一致,都喜用沉稳一点的人。
黄莺笑着道:“一收到王爷的书信,娘娘就开始紧张,天天催着选地方。本来想让夫人和她一起住在前殿的,可是又怕……”
黄莺姑姑点到为止,接着道:“好不容易选定了这里,娘娘又嫌太旧,想要重新油漆外面,又怕新漆有毒,对夫人您不利,所以就没敢重新油漆。”
“然后就是铺地龙、收拾房内。娘娘生怕来不及,一直日日督促着,每件东西都要细细过目,生怕有一分不妥!”
朱紫一进这小楼,就已经感受到了贵妃娘娘的用心,不由很是惶恐――如此盛情,如何回报?
60、第六十一章 聚寒夜校场誓师
皇上、贵妃和南安王三人坐在正殿里闲话家常联络感情。三人从来没有聚在一起有过这样的温馨时刻,都有些唏嘘。正在这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虎大伴走了进来,禀报道:“皇上,玉嫔娘娘身子不爽,派人来请皇上呢!”
玉嫔娘娘是皇上新近宠爱的一位妃嫔,今年才十五岁,年纪幼小,生得甚是娇嫩可爱,更兼貌美如花。皇上待之如珠如宝如玉,赐名号曰玉嫔,现在正宠冠后宫红极一时。要不然虎大伴这样势利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禀报皇上。
皇上的脸顿时就有些尴尬,想去吧,看着身材高挑早已成人的儿子坐在眼前;不去吧,那玉嫔最是娇惯,夜间又要哭闹,到时候就不好哄了。
赵贞凤眼之中精光一闪,板着脸道:“父皇还是去安慰安慰玉嫔去吧!”
皇上得了这个台阶,客气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一离开,高贵妃和赵贞母子俱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高贵妃才说了句:“真恶心!”
赵贞不说话,他从来不觉得像父皇这样五十岁的男人,天天上演“一树梨花压海棠”有多么风雅,只觉得恶心和变态。
“是二哥送进来的。”他淡淡道。
母子相视一看,都不再多言了。
赵贞明日就要誓师开拔了,也想和母妃说点知心话,想了一会儿方道:“母亲不要想太多,好好将养身体,将来跟儿子到南疆去,自自在在过活。”
母子两人都知道这个“将来”预示着什么,所以都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
最后,赵贞交待高贵妃道:“母妃,朱紫身怀有孕,她的饮食一定要注意!”
高贵妃凤眼一瞪:“我若是不知道这些,如何把你养下来?还养这么大?”
赵贞撞了南墙还不回头,又道:“朱紫嘴馋,让小厨房平日里多给她准备点新奇点心。”
“知道啦!”
“也别让她吃太多,大夫说吃太多将来不好生。”
“你走吧!”贵妃彻底怒了,起身打算拂袖而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赵贞。
赵贞也站了起来,看着她。
当年多么美丽的母亲,看着美貌依旧,可是眼中却透出无限的沧桑和疲惫。她在皇宫这苦海里熬了这么多年,唯一的依靠和指望就是自己了。
“母亲,你一定要保重!”他看着母亲,跪了下来,眼中有些湿润,“儿子也会保重!”
高贵妃快步走了过来,抱住赵贞的头。
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住在皇嗣居,自己只有逢双日才能去探望;十二岁还是小孩子,就离开自己,独自去了南疆开府建牙;十四岁就开始上战场,一直到现在,她如何不知道他身上有着累累的伤口……
这是一个多么可人疼的孩子啊!
他要去生死难卜的战场,临行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照顾好他喜欢的人和他未来的血脉,自己怎么会拒绝?
“贞儿,你放心!”高贵妃的声音很平静。
赵贞没有说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怕母亲发现自己的眼泪。
过了良久。高贵妃帮赵贞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道:“我已经禀报了皇上,让青云殿偏院那起子低等嫔妃都搬了出去。你今晚就住在青竹小楼吧!”
后花园的青竹小楼里,朱紫看行李什么的都搬进来了,给银铃使了个眼色,银铃拿出些银锞子出去赏了小宫女和几个太监。
朱紫就把黄莺姑姑请到了楼下的正堂里,含笑拿出一张大面额银票,亲手交给了黄莺姑姑:“今日辛苦姑姑了!”
黄莺知道南安王爷有的是银子,而且自己收了的话,这位朱夫人才会在青云殿里住得更加安心,也就坦然收下了。
在黄莺姑姑和大雁姑姑的安排下,朱紫一行人很快就安顿了下来。因为怕爬高上低的不安全,朱紫就在一楼的主卧住了下来,胡妈妈和银铃住在她的隔壁方便照看;大雁姑姑带着四清,在楼外的偏房住了下来;黄莺姑姑带着两个心腹小宫女白天过来,晚上再回前面去住。
黄莺姑姑看这边安排好了,就带着小宫女回去向贵妃娘娘复命了。
没过多久,赵贞就独自一人沿着花园小径走了过来。
他头戴亲王玉冠,身穿白色绣四爪海龙亲王礼服,面色凝重,俊俏的脸上似乎凝着一层寒霜。
赵贞一进来,胡妈妈和大雁姑姑立刻带着人退了下去。
正堂里只剩下赵贞和朱紫。
朱紫看到他的表情,有点担心,忙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赵贞在花梨木雕螭罗汉床上坐了下来,用手抹了一把脸,半晌没说话。
朱紫直起身子跪在床上,帮他按摩头顶。
过了一会儿,赵贞才道:“朱紫,一切都安排好了!”
朱紫“嗯”了一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臂,想抱住对方,结果就是搂在一起,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天刚擦黑,黄莺姑姑带着小宫女提着食盒把晚饭送了过来。
银铃和四清把饭菜摆好也就下去了。
赵贞和朱紫清清静静吃了一顿晚饭。
夜里的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狂风摇撼着青竹小楼前的竹林,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给人寒气逼人的感觉。青竹小楼内的地龙发挥着作用,朱紫房间内暖融融的。
床上盖的是一条厚被子,朱紫犹可,赵贞却被热出了一身汗。朱紫索性起身把厚被子收了起来,抱了薄被展开,盖在赵贞身上。
两个人亲亲热热并排躺在床上。
赵贞不大说话,朱紫絮絮叨叨说着些孩子气的话,比如生下来如果是女孩子该怎么办啦如果是男孩子该怎么办啦之类的。
赵贞静静地听着,伸手在朱紫凸起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这是他的女人,这里面是他的孩子。
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第二日寅时,赵贞就起身离开了。
送赵贞离开之后,朱紫又回去睡了一觉。
朱紫起床的时候,胡妈妈走了进来,叫银铃她们先出去,然后才对朱紫说:“夫人,论理老婆子不该说,可是忍不住想说啊,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这怀着孕行房可是对胎儿不利啊!”
朱紫被她闹了个大红脸。
她知道胡妈妈是真的对赵贞忠心,也是为自己考虑,所以只得红着脸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妈妈。”
反正赵贞这一走怕是得一两年,等他回来宝宝早就生出来并且满地跑了。
胡妈妈就是想听她这句保证,于是就很满意地离开了。当然,后来她发现朱紫的这个保证简直就是放屁。这是后话不提。
朱紫在青竹小楼里向胡妈妈承认错误的时候,赵贞正站在大校场的点将台上,富于煽动性地向士兵讲话,他的声音经特殊的放大装置传送了出去,响彻整个大校场:“……二十年前,乌吐国趁大金内乱,悍然入侵,占领了我大金北疆的广大疆域,造成了我大金生灵涂炭,国家被侵略,土地被掠夺,女人被抢走,无数姓氏断嗣消失。”
赵贞一身戎装,金色的兜鍪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暗青色的盔甲闪着凛凛寒气,凤目如同一个俊美无俦战无不胜的战神:“现在,乌吐国再一次大兵压境,我们大金国再一次危在旦夕。你们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被侵略吗?你们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土地被夺去吗?你们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抢走吗?你们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后代改名换姓祭祀断绝吗?”
士兵的斗志被激发起来,握拳齐呼:“我们不愿意!”
赵贞再接再厉,语气比一次慷慨激昂:“你们想做将军吗?你们想马上封侯吗?你们想封地千里么?”
“想!”
“那就勇敢作战,把乌吐打回他们的老窝去吧!”
“打败乌吐国!打败乌吐国!打败乌吐国!”
巨大的大校场内,四十万士兵的高呼如同山呼海啸席卷一切。
站在点将台上的赵贞也是用力握拳。
这一战,他一定要胜利!
下面依旧是番外哟,赵贞朱紫儿女们的故事~
小花卷最爱莲舅舅,边撩着水玩,边和莲舅舅聊天,说起了京里遇到的好玩的事情,认识的那些好朋友。
柳莲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坐在浴桶边,一边看着小花卷洗澡听着小花卷唠叨,一边拿着一瓶玉梨春酒隔一会儿抿一口。
小花卷洗了一会儿,忽然安静了下来,柳莲喝得桃花眼微炀,笑问道:“小花卷,怎么了?”
小花卷坐在水里,黑幽幽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柳莲,满是担忧:“莲舅舅,你心情不好么?”
柳莲看向她,弯起嘴角笑了。
小花卷从水里站起来,夺过柳莲手里的白玉瓶子就扔了出去,白玉瓶子碎成一片片的,发出好听的“叮铃铃”声,里面余下的酒液撒了一地,醇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柳莲没生气,他这才意识到小花卷已经不是一个小婴儿了,开始有小脾气了,也知道关心自己了。柳莲心中百感交集,温柔地看着小花卷,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杉和柳狸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他俩都是刚洗过澡的样子,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衣,乌油油的微湿长发披散了下来,一个凤眼修眉,一个柳叶眉桃花眼,端得是两位美少年。
赵杉看到屋子的情形,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笑道:“师父也被人欺负了?师父有怕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开心极了。
61、第六十二章 思赵贞婆媳同心
朱紫早就问过了大雁姑姑和黄莺姑姑贵妃娘娘的作息时间,估计贵妃娘娘快要从皇后的玉坤宫回来了,这才带着银铃随着黄莺姑姑和大雁姑姑去了青云殿前院。
到了前院,她们一行没有直接进大殿,而是站在大殿的廊下等待着贵妃娘娘。
青云殿前遍植松树,虽是冬季,但松树长青,只显肃穆,不见枯败,和金京王府的松涛苑很像。朱紫站在廊下,静静看着松树苍绿的树冠,计算着赵贞的行程。
高贵妃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朱紫端庄肃立在廊下,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紫向贵妃娘娘跪拜的时候,高贵妃淡淡道:“起来吧!”说罢,她美丽的凤眼看向黄莺。黄莺马上过来把朱紫搀扶了起来。
高贵妃坐在最中间的锦椅上,朱紫在阶下侍立。
朱紫的嘴本来就笨,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那样低着头静静站立着。
高贵妃审视着朱紫,她还没这么仔细地打量过朱紫。朱紫是那种浓眉长睫大眼丰唇的女孩子,皮肤雪白,嘴唇嫣红,看上去白里透红气色很好,很健康的样子。她的个子挺高,站在那里,脊背挺直,小腹微收,姿势端庄,很有教养。
眼睛看向朱紫的小腹,高贵妃脸上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下来:朱紫的肚子里可是她儿子的孩子,她未来的孙子。她开口吩咐宫女:“喜鹊,搬个软榻来,让朱夫人坐下!”
小宫女立刻搬了个软榻,放在朱紫身旁。
朱紫告了罪,这才坐下。
高贵妃又问朱紫道:“三五天前吧,我在德妃那里见过你的妹妹小朱夫人,本来觉得和你生得甚是相像,但现在一见你,又觉得不像了。”
朱紫忙起身应了一声“是”。
高贵妃道:“不用起来回话,坐着就行!”
朱紫这才又坐了下来,回道:“奴婢姐妹小时候本来生得很像,不过长大之后,奴婢生得更像父亲,妹妹生得更像母亲。”
“哦,原来如此,”高贵妃点头道,“你父母倒是会生!”
朱紫没法接话,只好低头倾听。
实际上,朱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长越大,她的长相和前世越像。
早膳摆好之后,高贵妃带着朱紫去了餐室。
早餐很简单,不过是象眼馒头、碧梗粥和几个小菜。
坐下之后,朱紫一看小菜居然有自己爱吃的素炒萝卜丝和香油拌榨菜,心里很欢喜,不自主地看着贵妃娘娘道:“娘娘,谢谢你!”
高贵妃一愣,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心里暖融融的:这丫头倒是知道我想着她呢!
她素来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你喜欢就好!”
朱紫忙不迭地点头:“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这顿早餐,朱紫吃了四个象眼馒头,喝了两碗碧梗粥,又解决了两盘小菜――素炒萝卜丝和香油拌榨菜。
高贵妃看她吃得香,心里也很高兴,道:“午饭想吃什么啊?贞儿说你喜欢吃面,那咱们做臊子面好不好?”
朱紫吃得很饱,可是想到臊子面,还是觉得很向往,连连点头。
高贵妃觉得很有成就感。赵贞在吃上简直没什么嗜好,给什么吃什么,让人提不起兴趣,获得不了成就感。这个朱紫倒是好养,小猪似的。
用过早膳,高贵妃准备带朱紫去后花园里散步。
临行前,高贵妃让黄莺从内室取出一双鞋子给了朱紫:“是你的尺码,换上吧!”
朱紫接过鞋子一看,发现鞋面鞋帮华贵精致,只是鞋底用很粗的麻绳纳的,呈很规律的凸起。
她一想,就明白了。
银铃侍候她换上了新鞋。大小正合适,一点也不夹脚。
朱紫没想到贵妃娘娘对自己这么细心,心里感激得不得了,大眼睛瞄啊瞄的,老是偷看贵妃娘娘。
两人没带侍候的人,一前一后,在花园里慢慢踱着。走到后花园的小花厅的时候,贵妃娘娘率先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朱紫才发现里面生着火,一点都不冷。里面的家具都是用原木制成,桌子上摆着精致的茶壶茶盏,椅子上放着棉垫。
两人坐下来之后,贵妃娘娘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老看我啊!”
朱紫还没开口,她就笑着说:“是不是因为我和贞儿长得像?”
朱紫含羞点了点头。
赵贞长得很像贵妃娘娘,她之所以爱看,一部分也是移情作用。
贵妃娘娘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朱紫也笑:“真的很像啊,您很好看!”
“赵贞生得俊俏吧?!”贵妃娘娘作为母亲的骄傲之心大起,心里很快活,“他从小时候开始,生得就像我!”
朱紫笑眯眯看着贵妃娘娘,心里想着赵贞,本来很紧张的心放松不少。
用过午膳之后,贵妃娘娘让朱紫回去睡午觉,已经不说朱夫人了,只唤“朱紫”:“朱紫,午觉也不能睡太长时间,半个时辰即可,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又交代大雁和胡妈妈:“仔细看着点,够半个时辰就叫醒!”
大雁和胡妈妈行礼道“是”。
躺在床上之后,朱紫拉起被子蒙住头,鼻子胡乱嗅着,想闻闻赵贞的味道。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睡着之后,胡妈妈和银铃进来看了看,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让朱紫的脸露了出来。
清波又端了一盆清水放在房里,然后这几人才退了出去。
她们都是赵贞的心腹,对朱紫自是比别人更尽心尽力。
下午的时候,朱紫是被胡妈妈和银铃硬给摇醒的。清波端来一杯冰糖炖梨让她喝了一口,她这才清醒过来。
朱紫虽然头脑清醒了,可是人还是懒洋洋的,坐在正堂的罗汉床上倚着靠枕发呆。
黄莺姑姑突然带着小宫女过来了:“禀报朱夫人,北静王妃过来向贵妃娘娘问安了!”
朱紫本来没听明白,可是银铃却心里有数,低声提醒:“有可能是小朱夫人来了!”
朱紫一听大喜,马上从罗汉床上跳了起来,又被胡妈妈唠叨了几句。
朱紫忙让清珠把大衣服拿过来穿上,准备去前殿看看,黄莺姑姑却道:“北静王府的小朱夫人和尹夫人已经过来了!”
朱紫忙到外面迎接。
她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行人逶迤而来。打先的两个就是朱碧和绿霞。
三人相见,各自唏嘘。来不及多说,朱紫引着朱碧和绿霞进了内室。
银铃等人和北静王府跟来的那些丫鬟都留在外面。
朱紫先抱住朱碧看了又看,然后才打量了绿霞一番,接着又去看朱碧。
朱碧已经长开了。
朱碧和朱紫没站在一起的时候别人都觉得她姐俩像,可是一旦在一块了,就觉得只是轮廓有点相似。
朱碧也是细条个子,骨架比朱紫小一点,明媚的杏眼,小小的樱唇,尖尖的下巴,生得非常美丽,非常古典,实在是个绝色美人。
她刚见朱紫时有点拘束,这下子只剩下三个人了,细细看了姐姐,发现她气色甚好,这才叫了一声“姐”,扑进了朱紫怀里,放声大哭。
朱紫不停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她:“都活着不是吗?只要都活着,将来总有希望的!”
朱碧这几年受尽苦楚,却从不敢流泪,如今见了姐姐,就开始哭了个没完没了。
朱紫知道她性子软弱,只是搂着她安慰着。
旁边的绿霞就看不惯了,开口道:“哭什么哭?没完没了了?没看到你姐姐有了身子?也不怕揉搓了她?”
朱碧一听,乖乖地松开朱紫,接过绿霞递给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嘟囔道:“我都好几年没见姐姐了!”
绿霞如今个子也长高不少,虽然没有朱紫朱碧姐妹俩高,倒也算中等偏高了。
她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很有气势,看来朱碧很依赖她。
三人坐下来,重新说话。
朱紫这才知道绿霞是被赵贞派到北静王府去的。接到了照顾朱碧的命令之后,就开始接近朱碧,现在二人都被北静王封了夫人,同住在茜香居。
知道朱紫怀孕,朱碧很开心:“呀,我要当姨妈了!”然后又开始担心:“不知道将来的南安王妃让不让――”
“高高兴兴的提这些做什么?”绿霞又一次打断朱碧。朱碧撩了她一眼,乖乖地不再说话了。
三人又谈了一会儿,朱紫重点询问她们俩银子够不够花,朱碧和绿霞都说够用了,不用再给了。
屋子里很暖和,银铃送了瓜子、松子等干果和一些细巧点心进来,三人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坐在床上聊天,很是开心。
朱碧在朱紫腹部摸了又摸,开心极了,都不知道怎么表达了,最后黯然道:“绿霞姐姐以后不会有孩子了!”
朱紫忙问绿霞怎么回事。
绿霞瞪了朱碧一眼:“你会生不就得了!”
又道:“以前那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
她看着朱紫,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朱碧的,谁敢欺负她,我就咬死谁!”
因为担心北静王妃要回去,朱碧和绿霞又呆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了。
送走她们之后,朱紫倚在靠枕上,老觉得朱碧和绿霞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62、第六十三章 偏护短贵妃出手
朱碧和绿霞匆匆离开之后,朱紫想了又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想得太多了。她想:大概是因为朱碧性格软弱,易听别人指挥;而绿霞性格强悍,爱指挥别人;再加上北静王府女人太多,彼此之间争斗过于激烈,所有这两人才会结成联盟这么亲近吧!
这样想之后,她心里舒服了一点。可是,又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虚伪。
朱碧离开之后,朱紫又想起母亲和没见过面的弟弟朱青,不由黯然。
一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金京的冬天很快来到了。金京的冬天,以狂风和暴雪为特色,暴雪还没有来,狂风就打了前站,一天到晚刮个不停,把青云殿后花园树梢残留的几片叶子刮了个无影无踪。
这段时间,因为晚上老刮起大风,贵妃娘娘就没让朱紫去她那里吃晚饭,而是每晚派黄莺姑姑用食盒把晚餐送了过来。
每次吃过晚饭,朱紫先在楼里面慢悠悠晃悠半个时辰,然后找齐上好的缎子、细绢、素绫、棉花和剪刀针线之类的针线家伙,端坐在正堂的罗汉床上,开始给赵贞裁剪布料,缝制衣物。
她先是预备为赵贞缝制一个玄色的缎袄,衣摆处绣上泥金的云纹。
男要俏,一身皂。她觉得赵贞穿上一定很好看。
朱紫说做就做,也能坚持,每天有空就做,很快就把这件玄色缎袄做好了。做好缎袄之后,她又开始为赵贞裁剪料子缝制几件冬天穿的中衣。
这天晚上,外面狂风呼号,室内温暖如春。朱紫正在灯下锁边,忽听楼外有人敲门,银铃去把楼门打开,才发现黄莺姑姑带着几位宫女站在外面,忙迎了进来。
走在最后的两位宫女搀扶着一个身着貂帽和羽毛披风的女子,进来之后,掀开貂帽,才发现是贵妃娘娘。
外面风太激烈,高贵妃晚上睡不着觉,想着朱紫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所以临时起意过来看看。她一进来,就看到了朱紫正在做的活计。
高贵妃不让朱紫起身,她脱去了外面的披风,只剩下里面的家常衣服,也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拿起朱紫已经做好的中衣细细看了看。
因为是冬日的中衣,所以是里外两层的,外面是一层织得很细密的白缎,摸上去非常滑溜;里面是一层特别软的白绢,触身非常舒服。
高贵妃用手摸了摸,忽然发现中衣的衣襟处有些硌手,捏了捏,发现里面是一个又硬又圆的物件,从手感和大小上看,像是嵌着一枚大金钱。她带着疑问看向朱紫。
朱紫忙解释道:“我听说赵雄要随着兵部的军需官去北疆,我想着为王爷做几件衣服送过去!”
朱紫看了看贵妃娘娘的脸色,发现她垂下眼帘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奴婢想着战场上刀箭无眼的,若是用一枚大金钱――就是宫里赏人的那种大金钱――嵌在胸前靠左的要害位置,说不定……”
越往下说,朱紫的头垂得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她明知道赵贞一定会穿自己捎过去的衣服,也明知道这样子在中衣里嵌枚大钱一定咯得慌,可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还是这样做了。
朱紫很怕贵妃娘娘生气,声音小到几乎是在嗫嚅的地步了。
贵妃娘娘还是面无表情,手里又拿起那件玄色缎袄抚摸着,问道:“为什么不把大金钱嵌在缎袄里面?”
朱紫窥了贵妃娘娘一眼,才道:“缎袄宽大,怕防护不好。”
高贵妃挺直身子,目光炯炯看着朱紫。
她第一次发现朱紫真的很美丽,是那种让她打心眼里觉得可爱的那种美丽。
高贵妃没说什么。
和赵贞一样,她一向是做的多,说的少。
所以,她只是端了一杯参茶,陪着朱紫坐在罗汉床上,看着朱紫做针线。
春节快要来到了,虽然南安王率领的大军同入侵的乌吐国军队正在北疆边境鏖战,大后方的金京却依然像往年一样,开始做过新年的准备。
宫里更是如此。
这日,除了告病的德妃,其他有头脸的妃子们都齐齐聚在皇后那里,七嘴八舌地提些过年的新奇主意。
高贵妃自从赵贞成人之后,对于宫里这些争奇斗艳的事情是一概不参与,只是人在那里充个场面罢了。
今年最得宠的玉嫔已经晋位为妃了,皇帝赐名号为――玉妃,住在距离皇帝住处大正殿最近的玩月阁。玩月阁一切都好,就是有那么一点的小,所以玉妃很不满意。
当今皇帝后宫实在是过于庞大,把每座宫苑都塞得满满的,就这样还是不够。玉妃娘娘一双美目看遍整个后宫,觉得皇后的玉坤宫只住了颜皇后一个人,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凭什么面积和玉坤宫差不多的青云殿只住着高贵妃一个人呢?而且,高贵妃儿子南安王的小妾也胆敢住在宫里,而且占据了整个青云殿后花园!
玉妃娘娘很是不忿。
她觉得事情挺小,没和自己的后台――宫外的二皇子北静王联络,就自作主张准备敲打一敲打这久未承宠的高贵妃。
于是,高踞在皇后下首的玉妃甜蜜地笑着说:“皇后,妾身倒是有一个主意!”
皇后身子微倾,笑眯眯看着她:“玉妃请讲。”
玉妃一副可爱的样子,好看的梨涡时隐时现,笑着道:“贵妃的青云殿后花园占地宽广,又一直闲置着,不如让太监在那里搭个大戏台子,除夕夜请外面的班子进来唱场大戏,然后再放放烟火,咱们这些宫里的女人们就在那里聚一聚,也自在地乐一乐!”
皇后微笑,端起茶盏喝水,并不接腔。
其他妃嫔谁不知道高贵妃不言不语,虽不主动进攻,可手段却最是厉害,都不敢接腔。
玉妃更得意了,笑嘻嘻一拍手:“皇后您不发话,那妾身去请示皇上了!”她歪着头看着皇后,用娇娇的声音撒娇道:“皇后――”
皇后放下茶盏,眼睛看向高贵妃:“高妹妹,你看……”
高贵妃稳如泰山坐在椅子上,沉声道:“彩雀,乳燕!”
她的两个贴身女官带着四个大宫女应声而进。
“给我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的脸!”
两个大宫女进来摁住拼命挣扎的玉妃,彩雀和乳燕站在了玉妃面前。
玉妃鬓乱钗断,衣裙不整,被两个大力宫女狠狠摁着,一边挣扎一边嘶喊:“高琳,你敢――你胆敢――”
高贵妃站起身来,踱到她身前,脸上没有表情,可凤眼凛冽:“玉妃娘娘,我高琳可是很护短的人,青云殿的后花园里住着我未来孙子的娘,我不会让人去骚扰她的!”
她冷笑一声:“给我掌嘴四十!”
在彩雀和乳燕的噼里啪啦耳光声和玉妃娘娘的哭喊声中,高贵妃躬身向皇后请罪:“皇后,臣妾僭越了!”
皇后叹了口气,道:“妹妹,你太性急了!”
高贵妃垂眸道:“臣妾只有一子,而这唯一的儿子还在北疆战场之上为大金奋勇厮杀,他唯一的血脉,谁想伤害,那,”她停了停,美丽的凤眼熠熠闪光:“那就从臣妾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皇上看着自己被打成猪头哀哀哭泣的宠妃,叹了口气,埋怨道:“你去招惹她做什么!你没见她从不主动招惹别人,可也没人敢惹她么!”
63、第六十四章 凯旋归举国欢腾
除夕之夜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来到人间。
和除夕之夜一起来到的是纷飞的雪花。
雪越下越大,青云殿的后花园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听到隐隐约约从宫外传来的鞭炮声,只闻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没多大工夫,花园的一切都被罩上了一层白绒绒的雪罩。
晚饭时候,贵妃娘娘冒雪过来,和朱紫一起吃了晚饭。
贵妃娘娘和朱紫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在饭桌上就更沉默,只是默默用饭。
朱紫的房里很暖和。
自从被赵贞送到宫里之后,她一直宅居在青云殿的后花园里。为了朱紫的安全,贵妃娘娘不让朱紫随意出青云殿,也不放人进青云殿,所以朱紫家常就穿着宽大的锦袄和厚厚的棉裤,反正她呆在青竹小楼和青云殿后花园里,也不怕遇到生人指责她衣履不整。
吃过晚饭,朱紫和高贵妃坐在罗汉床上闲聊。聊了一会儿,朱紫孩子气大起,起身跪在床上,把罗汉床上方的那扇窗户打开,想看看外面飘飞的雪花。
这时候和傍晚的时候相比,雪下的已经没那么快了,可是雪花却变大了,一朵朵鹅毛似的,从苍穹之中缓缓飘落。
看着大朵的雪花,朱紫心里在想赵贞。
她记得去年春节赵贞是在西北平叛,一直到了二月十五才回了金京的王府。
朱紫还记得那天阖府出动去迎接赵贞,起身的时候,她偷偷看了赵贞一眼,却发现赵贞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撞,朱紫的心跳就开始加速。
到了现在,朱紫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她猜想,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赵贞心里就有点喜欢自己了吧!
她还记得接下来的那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
当时朱紫觉得累得要死,还和赵贞因为避子汤的事情怄气。可是现在想起来,那却是朱紫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赵贞缠着她,疼着她,不许她出松涛苑内院一步。
为什么人都是到了失去之后,才知道拥有的宝贵?
朱紫的眼泪缓缓流了出来。
她怕贵妃娘娘看了伤心,所以悄悄用袄袖拭去了。
贵妃娘娘也在看外面的雪花。
现在金京下起这么大的雪,北疆更不知道要下多大的雪呢!赵贞麾下士兵虽然一大半是久在北地的金京禁军、北疆戍兵、骁骑和新军,可是毕竟有四分之一是来自南疆的南疆戍兵,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北方的严寒。
这样的天气,真不知道对贞儿的战事有什么影响。
贞儿呢,他应该收到了朱紫捎过去的棉衣等物吧,不知道穿到身上没有,不知道会不会冻着。
想到朱紫,贵妃的眼睛不禁扫向朱紫,见她对着窗户,正凝视着外面,忙道:“朱紫,外面雪大,仔细冻住了!”
朱紫忙关上了窗户,回头对着贵妃一笑:“娘娘,我觉得房里有点热,想透透气!”
“热的话过来喝点水!”
高贵妃命黄莺端上冰糖炖梨水,亲自看着朱紫喝了,这才放心。
夜逐渐深了,朱紫和贵妃娘娘也没什么事情,就倚在罗汉床上,靠着大靠枕闲聊。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朱紫肚子里小宝宝的名字。
对于这个话题,朱紫很感兴趣,她笑嘻嘻地说:“娘娘您给宝宝起个名字吧,王爷一定欢喜的!”
高贵妃想了良久,才说:“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就叫赵熙,或者赵梓,或者赵珏……”
她索性吩咐黄莺去准备笔墨纸砚,想着在纸上写写看看。
黄莺还没把笔墨纸砚送过来,高贵妃就又开始想女孩子的名字:“若是女孩子的话,就叫赵珠?我和贞儿一定会待她如珠如宝的!”
又道:“或者叫赵芷?‘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多好的意头!”
“嗯,赵菡也不错,‘菡萏其花,闻之盈盈’,赵菡也可以!”
朱紫笑眯眯听着贵妃给宝宝起名字,觉得很好玩。
黄莺和乳燕把笔墨纸砚在炕桌上铺排开,高贵妃在纸上把所有想起来的名字都写了下来,招呼朱紫和自己一起选。
最后,高贵妃暂时选定了几个名字记了下来。
如果是男孩子,就叫赵熙或者赵梓;如果是女孩子,就叫赵珠或者赵菡。
高贵妃提笔把这几个名字写了下来,预备等赵贞回来让赵贞挑选。
两人又说起了宝宝的小名。
贵妃对朱紫说:“孩子的小名当然是你这当娘的来起最好了!”
朱紫想了想道:“娘娘,叫小包子如何?”
“噗――”贵妃娘娘刚喝进口中的冰糖梨水全喷了出来,“你这个小吃货!”
高贵妃大笑起来。
这边黄莺等人上前收拾不迭。
朱紫大眼睛眨啊眨,很无辜地看着她:“娘娘,宝宝又软又小还香喷喷的,叫小包子、小饺子、小团子之类的不是很可爱么?”
高贵妃已经笑得掌不住了,连道:“好好好!等你家王爷回来你自己去说吧!哈哈!”
这个除夕之夜高贵妃和朱紫还是没能熬完,最后高贵妃也在朱紫这里歇了下来。
除夕之夜,北疆毗邻乌吐国的阚泽湿地之前,赵贞正骑着马带着一队亲兵视察各大军营。
赵贞率军一到北疆,就把大营设在这里,然后开始开始迁徙百姓,坚壁清野。
等乌吐大军开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大金国铜墙铁壁般的防御体系,无论如何一块都啃不下来。乌吐大军接连进攻,却接连无功而返。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该大金国一举进攻了。
乌吐国长期以来深受大金影响,他们也要过春节的。几番强攻下来,士兵人困马乏。探子来报,说大金营地正在欢庆除夕,大摆酒宴。乌吐大军也就松懈了下来,
于是纷纷开始喝酒吃肉欢度除夕,准备积蓄力量明日再战。
赵贞用了半夜的时间,视察了全部的军营,最后确定从士兵到将领,全都准备好了,这才满意而归。
大金军队采用的是迷惑战术。表面上看,赵贞每到一处,都与兵同乐,喝酒吃肉。实际上,肉是真的吃了,酒却都是白水。
此时还不到寅时,但是因为纷飞的大雪,周围看起来雪白一片。连成一片的大金军营,看上去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似乎都沉睡了。
寅时一到,大金军队开始冲锋!
除夕一役,乌吐军队猝不及防,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下子撤退到了阚泽湿地以北二百里处。
大金军队趁势大举进攻,正月初六再次大败乌吐军队,直捣黄龙,攻向乌吐国都城正京。正月十八,赵贞率领大金军队围困正京。
夜郎自大的乌吐小国这下着了慌,匆忙间派使节到金京向大金求和。
大金朝中分为两股势力,一股是以太子为主,力主攻下乌吐国,把乌吐国变为大金的藩国;另一股是以二皇子北静王为主,力主议和,认为以这一战换来大金二十年的和平足矣。
皇帝难以决断,于是等着赵贞的意见。
赵贞的奏章很快送到。
他认为亡乌吐国不足取。
乌吐国民性黩武、好斗而不驯,与其占领乌吐,被其不断反抗,不如大创之,令乌吐向大金赔付巨额战争赔款,并逐年向大金进贡,使其二十年内无力再战。
皇帝准奏。
在赵贞的主持下,乌吐国和大金订立盟约:
一,乌吐国给大金国战争赔偿白银四亿两,分四十年付清;
二,阚泽湿地以北二百里内属于大金国,大金国派重兵驻扎;
三,乌吐国向向大金赔礼道歉,惩罚主战官员。
高贵妃和朱紫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十六了。赵贞正率领大金军队逐步退出乌吐国。
赵贞把北疆戍兵留在了阚泽湿地北边驻扎,由他的爱将丁森林和他最信任的谋士蒋德恒节制。
同时,赵贞制订了换防制度――北疆的驻扎,由北疆戍兵和新军三年一轮替。
把这些都进行完之后,赵贞准备彻底退出乌吐国,大军班师回朝。
即将进入大金境内,大军逶迤而行,赵贞骑在他心爱的乌云盖雪之上,心里很是舒展。
赵贞在想:等他到达金京,朱紫这小猪该生小小猪了吧!
虽然他和朱紫一样,都算不出小宝宝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怀上的,但是他们两个都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去年六月在船上的时候怀上的。
这样算的话,那么等三月份他到达金京,朱紫正该临产了。说不定,自己还能看着宝宝出生呢!
赵贞心里美滋滋的,感觉到这几个月来从未曾有过的轻松。
此时,整个大金国举国欢腾,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皇宫内的贵妃娘娘和朱紫也欢喜无限,盼着赵贞班师回朝。
赵贞做事一向周全,他布置好了一切,考虑到了所有,因此面上沉静如水,内心踌躇满志。
他却忘了,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造化是不可知的,“人定胜天”这句话,很多时候纯粹一句狗屁。
64、第六十五章 变故生朱紫离京
赵贞带着一队亲兵,骑着马站在阚泽湿地前,看着这片渺无人烟的湿地。
如今还是二月底,阚泽湿地还未解冻,大军还能在上面顺利通过,那么到了三月中旬、下旬的时候阚泽湿地解冻了呢?那时候驻扎在阚泽湿地以北二百里新国境的十万北疆戍兵不就孤悬在外?
阚泽湿地虽然气候条件恶劣,可里面除了数不胜数的各种珍贵药材之外,还蕴藏着数量和价值都不可估量的黑油――赵贞虽然不知道这个黑油有什么作用,但下意识总觉得在不久的将来,这种黑油一定会大有作为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合约中力主把疆界向乌吐国内推进,以达到完全占有阚泽湿地的目的。
赵贞骑着马,沿着阙泽湿地旁的乌苏江缓缓地行进着。
如何改造阚泽湿地,使阚泽湿地化不利为有利,是他这一个月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赵贞回到驻地之后,开始召集将领和当地的一些耆宿商量对策。
商量的结果是修造一架横跨阚泽湿地的巨大浮桥,这样的话就能联通北疆和阚泽以北的戍兵,最终使阚泽湿地完全成为大金领土。
赵贞一边把这件事上报朝廷,一边开始组织工匠和士兵修筑阚泽大浮桥。
一个月后,阚泽大浮桥修筑成功。
看着天堑变通途,赵贞面上虽沉静,心里却不禁有些激动,他也参加了工匠、士兵和当地百姓组织的一次庆祝活动。
赵贞预备这次活动结束之后,他就把这片土地还给地方,自己率领大军班师回朝。
天已经黑了,可是百姓们意犹未尽,燃起了篝火,继续载歌载舞,喝酒划拳,庆祝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典。
赵贞也被让了几杯酒。
没等盛典结束,他就骑着马带着亲兵准备回到驻地。
这时候已经是三月底了,料峭春风吹拂着他有些火热的脸,令赵贞喝过烈酒后有些热辣辣的脸逐渐冷了下来。
因为怕热,他早早地脱下了朱紫给他捎过来的玄色缎袄,只是在朱紫做的双层中衣外面穿了一件骑马的紫衫。因为是参加民间活动,亲兵重重围护,所以他连兜鍪都没有戴,铠甲也没有穿。
前面出现了一条大河,就是乌苏江,四里多宽的江面上是一条新修的浮桥,浮桥之下是新解冻的湍急的流水。乌苏江一路往东,汹涌澎湃经大金个乌吐国边境的云蒙山流入乌吐国东部入海口入海。
这座浮桥也是赵贞命人修建的,为当地百姓解决了很大难题,起码过河不需要再很麻烦地搭渡船了。
看着修建得很结实的浮桥,赵贞心情很好,率先骑马上了浮桥。
于此同时,金京皇宫青云殿后花园青竹小楼内,朱紫正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赵贞提前预备在金京王府内的稳婆已经提前进宫,此刻正围在床前,不停地忙碌着。
朱碧一直坐在床头,握着朱紫的手,陪着她。
银铃留在房里,看护着朱紫。
也跟着朱碧一起进来的绿霞站在窗外,也很紧张。
最紧张的还是贵妃娘娘。
她的手死死抓住楼外的柱子,一动不动,似在沉思,其实是紧张极了。绿霞看到她白皙的手上的青筋根根绽起。
三月二十深夜子时,随着“呱呱”的一声儿啼响起,朱紫顺利产下一子,重七斤八两。
于此同时,催马上桥的赵贞,忽然似乎听到一阵破风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胸前被猛地撞击了一下,赵贞的坐骑乌云盖雪也被箭射中,猛地跃起,赵贞连人带马落入江中,他在乌黑一片的滔滔江水中载浮载沉,很快消失了踪迹。
在赵贞中箭的同时,他的亲兵立时做出反应,一部分追击放暗箭的人,一部分飞马沿河往下游追去。
朱紫抱着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宝宝,心里似酸非酸似甜非甜,可是眼睛却早就湿润了――宝宝是丹凤眼,生得像赵贞,此时正闭着眼睛,嘴巴一吸一吸的。
高贵妃眼睛也湿润了,她把小宝宝接了过去,笑着和小宝宝说话:“宝贝,你的小脸蛋鼓鼓的,听你娘的,就叫小包子吧!”
二十天后,高贵妃收到了赵贞被偷袭落水失踪的消息。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高贵妃没有流泪,她先是向赵贞在京的亲信做了周密布置,命令他们即刻奔赴北疆和乌吐国东部,尽一切力量继续寻找;然后分别给赵贞麾下的亲信将领写信,稳定军心。
做完这一切,她在青云殿的窗前站了好久,最后决定再瞒朱紫几天,等小包子满月之后,再告诉朱紫这个消息。
还没等小包子满月,皇宫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死在了玩月阁!准确的说,是皇帝死在了玩月阁玉妃娘娘的身上。
颜皇后正抱恙休养,替她暂理后宫的德妃娘娘雷厉风行,率先赶到玩月阁,连夜审问了玉妃,得知她纵容皇帝过量服食春-药,大为恼怒,命太监当场击杀了玉妃。
住在东宫的太子火速赶到,可住在京城北静王府的北静王来得更快,率先拿到了皇帝放在上书房的传位诏书。
太子赶到之后,声称自己是太子,是皇帝择定的储君,北静王的传位诏书是伪造的。
双方在朝中各有势力,一时争执不下。
作为第三方势力的南安王爷,掌握着决定的一票,可他却依旧下落不明。
大金国朝廷陷入内乱。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青竹小楼内却是丝毫不知,依旧安乐祥和。
朱紫对小包子进行母乳喂养。她自己的奶水不够吃的时候,才让奶妈去喂。小包子营养充分,长得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
如今已是春天,青云殿后花园一扫冬日的颓废,变成了花团锦簇的世界。
上午的时候太阳很好,朱紫带着银铃,抱着小包子在花园里闲逛。没走多长时间,小包子太重了,朱紫觉得有点累,就把小包子交给了银铃抱着,自己率先进了花厅在栏杆前坐了下来。
银铃抱着小包子站在栏杆下面,和坐在花厅里的朱紫隔着栏杆说话。
打听到朱紫的行踪后,贵妃娘娘带着黄莺乳燕赶了过来。
离老远,她就听到了朱紫逗弄小包子的声音:“小包子,你生得真像你爹爹,太好看了,真可爱哦!你笑什么啊?你比桃花还好看么?”
高贵妃脚步停了停,往前望去,只见小包子被银铃抱着,站在一树桃花之前,而朱紫正趴在栏杆上,拿着一枝桃花逗弄小包子呢!
高贵妃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坚定向前。
她相信,朱紫是坚强的,一定能够接受这个消息。
前面的路,她要和朱紫和小包子一起面对。
起初听到消息的时候,朱紫怔住了。
她想笑,想说:“娘娘,您怎么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可是,她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这是真的。
朱紫没有哭,她在瞬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从银铃怀里把小包子接了过来,递给了贵妃娘娘,然后跪了下来:“娘娘,奴婢要去乌吐国寻找王爷,请娘娘帮奴婢照顾孩子!”
已是四月末了,通往北疆的官道两旁杨柳如烟,人烟阜盛。一辆辆的马车在官道中间行驶着,行人在官道两侧慢慢走着,有时还会走过一个骑着驴子穿着崭新衣裙回娘家走亲戚的少妇。
人们的生活悠闲自得,不紧不慢。
忽然,一辆两匹马拉的半旧马车倏忽而过,很快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人们不禁咂舌:“好快的马车!好神骏的马!”
坐在前面赶着这辆马车的正是一副男装打扮的银铃。她皮肤微黑,身材平板,穿上小厮的青衣之后,倒是惟妙惟肖,一般人容易分辨不出来,辨不清她是雄是雌。
朱紫带着清珠和清水坐在车厢里――清波和清泉被留在贵妃那里,保护贵妃娘娘和小包子。如今的金京,两方势力争权夺势,已势同水火,她们身边没得力的人还真不行。
四人日夜赶路,每到一处军队驿站都拿着赵贞留下的南安王府的标牌换马,很快在五月初赶到了大金国和乌吐国东部接壤之处――云蒙山。
翻过云蒙山,就是乌苏江在乌吐国的那部分了。赵贞的亲兵追踪到了这里,就没有再继续追踪下去――因为已经是乌苏国境内了。赵贞失踪的消息还被封锁着,怕引起乌苏国的反弹,从而重新引发两国的战事。
马车在云蒙山下停了下来,银铃和清珠下了车,银铃去探寻道路,清珠去取水。
朱紫和清水也从车上下来了,清水武功高强,倒也什么不适,她搀扶着朱紫,慢慢地在车周围走动着,活动着发麻的腿脚。
走了一会儿之后,朱紫停了下来,站在车旁看四周的情况。云蒙山在左边,山的右边就是乌苏江,这个小山村坐落在云蒙山右麓,山下就是乌苏江。大概是因为云蒙山阻挡的缘故,湍急的乌苏江在这里拐弯了,而且水流很是平缓。
山村住户似乎不太多,只是在山坳里、道路旁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人家。
朱紫本来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在江边玩耍,可是一转眼,那个小孩子就不见了。
朱紫大惊,忙奔了过去,发现江边的水面上正在冒着泡。朱紫是会游泳的,她不假思索马上跳了下去。
她拽住江畔的水草,潜到水底,终于看到了那个正在水底挣扎的小男孩,忙滑了过去,一手抓住他的头发,一手抓住水草,在银铃等人的帮助下,终于爬上了岸。
刚上岸,银铃正责备朱紫,就见一个女人发疯般地跑了过来,嘴里叫着:“小青――小青――我的小青――”
65、第六十六章 逢母弟泪落沾襟
这个青衣妇人提着裙子从斜坡上飞奔而来,跑到朱紫身旁,来不及说话,一把把小孩子从朱紫手里抢了过去,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盯着孩子的脸,声音发颤呼喊着:“小青!小青!”
朱紫浑身湿透了,衣料湿淋淋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地上。
看着这对母子,朱紫闭上眼睛,心里却在祈祷上天:“老天爷,我救人一命,你应该也还我一条命!你要保佑我的赵贞!求你了!我以后一定继续积德行善,多做好事!”
银铃本来正在寻找赵福赵壮他们留下的记号,谁知道就听到清珠的惊呼声,忙从半山腰跳了下来,正好赶上把朱紫从江水里拽了上来。
这时候银铃就有些看不惯了,她走过来想捞过孩子,谁知道这女人把孩子死死地抱在怀里,根本不肯放手。
银铃伸手在这个女人身上点了一下,这个女人的手臂突然脱力,银铃就把小男孩给抢了过来。
“打住!”银铃瞪着又要扑过来的女人,“我这是要救你的孩子!”
那女人这才停了下来,眼巴巴看着银铃折腾自己的孩子。
清珠走上前,对朱紫说:“夫人,去换换衣服吧!按照约定,最迟到晚上就会有人来接应咱们的。万一他们来早了……”
朱紫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发髻也散了,湿淋淋的长发拖了下来,薄薄的春装贴在身上,眼前虽然没有水晶镜,她也知道此刻自己一定如同落水女鬼无疑。看看已经发暗的天色,朱紫觉得还是不要吓人的好,先去换衣服得了。
清珠扶着朱紫进了马车里,把车帘都放了下来,然后自己守在外面。
清水已经把干净衣裙准备好了,准备侍候朱紫换上。朱紫拿着干净衣裙,刚要脱去湿衣服,却发现自己这会儿真的是不能见人,刚才却没注意到――下面是玄色的千褶裙倒是没什么,可上身的素白窄衫湿透了,完全贴服在身上,最里面鹅黄抹胸一目了然。
她叹了口气,心想:若是这个样子被赵贞看到了,不知道又会怎样生气,又会怎样的收拾自己!
她被赵贞用脚踹过,被赵贞威胁过赏给赵贵,被赵贞冷暴力过,也被赵贞饿过肚子……
当时气得要死,发誓有朝一日,有朝一日自己要好好虐他,让他悔不当初。
如今,有朝一日果真来到了。
她的心却像是被硬生生撬下了一块,疼不可忍,忍无可忍,逐渐麻木。
朱紫以前觉得赵贞对自己太暴躁,现在想要他的暴躁却不可得。
此时此刻,她想起了第一次和赵贞在一起之后,赵贞先是捉弄自己,然后才帮自己上药;想起了赵贞和自己怄气,结果把北静王送来的那四个美人给赶了出去;想起了赵贞怕自己冷,悄悄吩咐人在卧室隔间里放了四个大炭盆,结果他自己热出了一头一脸一身的汗;想起了赵贞不愿意自己被两位表小姐妒忌,连给的狐皮袄都是把面包在了布料里面;想起这次一路北上,赵贞随大军而行,却每到一个码头就来船上看望自己;想起了赵贞开拔离京前那夜,对自己的温柔缠绵……
朱紫捧着衣服默默想着,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夫人,先把衣服换了吧,不然会感冒!”清水小心翼翼地说着,把一块丝巾递了过去。
朱紫接过丝巾,在脸上胡乱擦拭了几下,声音嘶哑地说:“我自己换好了,你先出去吧!”
离京之后,她的胸部这段时间天天涨奶,都是朱紫自己挤出来的,□□已经有些肿了。朱紫知道可以煎一些回奶药来喝,可是却不愿意停下来浪费时间,所以每次都是把清珠她们支出去,自己悄悄地挤出来。
朱紫收拾好自己,这才从车上下来。
这时候银铃已经把小男孩救醒了。
欢喜无限的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先是对银铃千恩万谢,然后抱着孩子来车边找朱紫,想说点感谢的话。
朱紫已经收拾得很整齐了,虽然心里难过,可俏生生站在那里,看上去却风姿依旧。
这位母亲抱着孩子呆呆地盯着朱紫,眼睛都要直了。
银铃看不惯了,呵斥道:“看什么呢!这是我们夫人!”
朱紫也看着她,眼睛中带着不可置信:“你是,你是娘么?”
朱紫向前一步,愣愣地看着这个青衣妇人。
“紫妞?紫妞!”青衣妇人抱着孩子扑了上来,哭喊着,“真的是你紫妞!”
她太激动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做什么好,只是把小男孩往朱紫怀里塞,泪流满面:“小青,终于找到你的紫姐姐了!”
朱紫叫了一声娘,泪水涌了出来,接过小青抱在怀里,泪眼模糊打量着自己的弟弟。
朱紫母亲看着这两姐弟,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这才道:“我现在住在云蒙山的山坳里,先跟我家去吧!”
她用手指了指云蒙山靠近乌苏江山坳里的一处青砖瓦房:“我被你奶奶连夜捆了手脚塞了嘴送上了车,卖到了这边!”
朱紫抱着弟弟小青,朱紫妈妈打先引路,沿着一条小路往山坳走去。
小青和朱紫生得很像,虽然生长在山野里,可小脸白生生的,眉睫乌浓,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很机灵。他乖乖地缩在朱紫怀里,听朱紫和娘亲说话。
银铃和清珠她们赶着马车也跟了过去,小路虽然窄,但是一辆马车还是勉强能过去的。
朱紫娘亲一边走,一边说着:“到了这边之后,嫁给了杨大郎,他上无老下无小,平日上山打猎下水捉鱼都做得,日子过得不错;你三叔又大老远把小青送了过来,除了想着你姐俩,我这日子倒也过得!”
朱紫娘亲经历了太多磨难,可她不愿意在女儿面前多讲,只是把好的一面加以夸大,讲给朱紫听。
朱紫听着,眼睛却是酸酸的。
虽然娘亲不讲,她也知道从独县到北疆这一路的酸辛悲苦。
走到院门口,朱紫娘亲又道:“小青现在改了姓,叫杨小青,毕竟吃人家饭,靠人家养……”
朱紫看着母亲有些憔悴的脸,忙安慰道:“娘,我对这个才无所谓呢,小青姓杨就姓杨吧!”
朱紫母亲叹了口气,没说话。
她的心里实在是恨朱老太自私狠毒,恨朱大郎懦弱愚孝,所以才主动让朱青改名杨小青。
可这些话她不能对朱紫讲啊,毕竟,朱紫姓朱,是朱家的女儿!
朱紫看母亲黯然的神色,想安慰她,于是笑着说:“娘亲,要不然我和朱碧也改改姓,我俩也姓杨!”
“朱碧?”朱紫妈妈拉住了朱紫,“你见到朱碧了?”
“嗯,见到了!”朱紫抱着弟弟推开了大门,“朱碧现在很好!”
母女三人进了院子。
银铃让清珠跟着朱紫进了院子。
她把马车停在了院门外面的平地上,让清水牵马到下面吃点草料,自己却又去寻找和赵福赵壮他们约定的标记去了。
杨大郎到山上打猎去了,家里并没有人。
朱紫把弟弟放了下来,打量了一下母亲的新家。
正屋是一明两暗三间面东瓦房,灶屋和粮仓两间连在一起,建在院子南边。小小的院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用青石铺出了人走的道路。
朱紫妈妈先是问了朱碧的情况,放心之后才想起来招呼跟进来的清珠:“这位姑娘先坐,我去灶屋打几个荷包蛋!”
朱紫忙拉她:“娘,先坐下,她自己会弄!”
听了朱紫的话,清珠笑了笑,真的去灶屋打荷包蛋去了。
母女两个谈了半天,才把彼此的情况弄清楚了。朱紫母亲不停地念佛,感谢老天爷的保佑。
朱紫看她既念佛又酬谢老天爷的,不由有些好笑,但是想到赵贞,笑容一闪而没。
朱紫母亲忙问出了什么事。
朱紫就把赵贞中箭落水失踪的事情说了出来。
朱紫母亲听完,两手一拍大腿,惊道:“一个多月前,杨大郎夜里到江边收网的时候,倒是救上来一个人!”
朱紫一听,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是真的,她扑到母亲身前,急问道:“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呢?”
朱紫母亲拍了拍朱紫的背:“他受伤很重,醒过来之后给了我们一块碎银子和一个小炮仗,让杨大郎在夜里的时候,把小炮仗在家门前点了!”
朱紫跪在母亲膝前,眼睛一瞬不瞬,紧张地听着。
“点了小炮仗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就过来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把他给接走了,”朱紫母亲掰着手头算了算时间,“到现在,走了都快一个月零十五天了!”
这时候,银铃走了进来,道:“夫人,找到赵壮留下的标记了!”
66、第六十七章 被救治两难选择
听到银铃的话,朱紫沉吟了一下,道:“那等着赵壮他们过来吧!”
高贵妃坚持不让朱紫过来寻找赵贞,说赵贞麾下亲信的将军、谋士已经派人去找了,以赵福为首的赵贞的亲卫也在寻找,而且她把赵贞留在京里的以赵壮为主的暗卫都派了出去,朱紫只需留在京里等待消息即可。
可是,朱紫一想到赵贞就心急如焚。
她想到了最坏的情形,赵贞死了,她要把他找回来;赵贞或者,她更要把他找回来!
朱紫觉得谁都不会有她细心和坚定,所以非要坚持过去。
贵妃拗不过她,只好飞鸽传书,命正在云蒙山一带寻找赵贞的赵壮赵福和银铃联系。
这时候银铃自去想法子和赵壮联系,朱紫细细问母亲杨大郎所救的那个人的模样。
朱紫母亲想了想才道:“是凌晨的时候救上来的,那时候天还黑着呢!很年青,生得挺好看,胸膛上中了一箭,一直发着高烧……都是杨大郎招呼的,我上山采了些板蓝根和蒲公英,熬了两碗汤送过去,才见了一面!”
朱紫母亲也说不出什么,最后突然想起来那人留下的一粒银扣子和一块散碎银子,忙道:“对了,他醒了的时候给了大郎一粒银扣子,临走前,又好心地给了我们十两碎银子!”
朱紫母亲跑到里屋,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捧着一粒银扣子和一些碎银子。她把这些东西都递给朱紫看。
朱紫没顾得看碎银子,只是小心翼翼地擎着那粒心形的银纽扣翻来覆去看来看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真的心里一松,提了一个月的心和绷紧的身体一起松弛了下来。
这种心形的银纽扣是朱紫画了图形,让赵雄拿到外面定做的,朱紫只用了一粒,缝在了她给赵贞做的荷包上。
这样看来,赵贞真的是被母亲现在的丈夫杨大郎给救了。
朱紫心里这样猜想的,可是心脏砰砰乱跳,生怕最后希望落空。她想等见了赵壮再了解一下。
这时清珠已把做好的荷包蛋端了出来,朱紫母亲赶忙道谢,推让良久,最后朱紫吃一碗,小青吃一碗,另外一碗朱紫母亲非让清珠吃。
清珠还要再让,朱紫道:“清珠,你吃了吧!”
朱紫大口吃着荷包蛋,朱紫母亲坐在她身旁,一边看着她吃,一边摸摸朱紫头发,拍拍朱紫的背,看看朱紫的衣服。
朱紫吃得很快,几口就把荷包蛋吃完了。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可是脸上仍带着笑:“母亲,你不用担心我和朱碧。我先是被卖给了县里的高太爷,后来又被送到了高丞相府,最后到了南安王府,这几年吃得都很好很饱,都没怎么吃苦;朱碧先是被卖到了宛州城的守备武乃轩家里,后来又被送到了北静王府,现在已经脱了奴籍,当了贵妾,人们都叫她小朱夫人呢!”
朱紫母亲心里稍宽,抚摸着朱紫的鬓发:“这样我就放心一点了。”她抬起头,望着外面苍茫的暮色:“我知道你们活得都很难,都是我这个当娘的太懦弱……”
一颗泪水从她瘦削的脸上流了下来。
朱紫也有些酸楚,她拿帕子帮母亲擦了擦眼泪:“母亲,我的日子也过得,真的,王爷对我很好的!”
朱紫想起被自己留在贵妃那里的小包子,心脏抽搐着疼:“我还有了孩子呢,小脸圆鼓鼓的,胳膊腿小屁屁都胖乎乎的,长得跟个包子似的,小名就叫小包子!”
得知自己有了外孙,朱紫母亲先是开心,然后黯然:“大户人家规矩多,孩子让你养不让?”
朱紫笑了:“王妃暂时还没进门,目前倒是可以养在身边呢!”
母女两个都不说话了。
她们母女三人,生在贫困农家,却生得异常美丽,因此,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被卖为奴为婢为妾,只能让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
小青这时候把荷包蛋吃完了。他把自己的空碗和朱紫的空碗套在一起,然后端着这两个碗,看着清珠,等着清珠吃完。
清珠忙道:“让我来吧!”
小青却看着清珠笑了笑,细声细气地说:“你是客人呐,还是我来吧!”
待清珠吃完,他把清珠的空碗也拿了过来,三个碗套在一起,然后端着出去了。
堂屋的门槛有点高,他先跨过去一只脚,然后才跨另一只脚。就这样出了堂屋,往灶屋去了。
清珠忙也跟着去了。
看着小大人似的弟弟,朱紫百感交集。她又想自己留在金京的宝贝了。
不管将来孩子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却是找到赵贞,照顾赵贞。
此时夕阳西下,暮色苍茫,沉沉的夜幕开始降临人间,正如朱紫此时的心情。
朱紫和母亲谈了良久。朱紫母亲目前生活安定,她很珍惜这难得的安定:“起码在这里,大郎对我好,他在这里也是外来人,没亲没靠的,我也就不用担心再被卖一次了!”
朱紫母亲慈祥地看着朱紫:“你三叔投军去了,独县的那个家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我带着小青在这里,将来你和朱碧……你们起码还有一个娘家……将来若是……还有处地方可以投奔!”
她的话说得很含糊,可是朱紫听明白了。
朱紫身上有大把的银票,可是她没给母亲,而是把自己随身带的现银全留了下来。
银票对于目前的母亲来说,反倒是招祸的根源。
朱紫母亲不肯要朱紫的银子,朱紫笑着对母亲说:“娘,我现在有的是银子,你不要担心。将来小青大一点了,我若还在京城,你就带着他到金京的南安王府找我,就说找朱夫人;若是我在南疆润阳城,你带着他到润阳的南疆王府寻我。我请老师来教他,让他读书上进。”
朱紫母亲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母女两个坐在一起,心情悲凉,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杨大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朱紫看了看他,发现他大约四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不爱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都是想好的,很有条理。
用晚饭的时候,朱紫看到杨大郎很自然地帮小青和母亲夹菜,给小青盛饭。朱紫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次,母亲大约终于获得了幸福了吧!
半夜的时候,赵壮带着一队暗卫赶了过来。
朱紫没有睡着,一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忙着起身。
银铃正在外面和赵壮说话。
一见到朱紫,赵壮马上行礼道:“禀报朱夫人,王爷让属下带您过去!”
告辞了继父、母亲和弟弟后,朱紫坐上马车,随着骑着快马的赵壮一行人一路西行往北疆大营而去。
赵壮为人极沉默,朱紫从他那里什么也问不出来,索性不问了。
凌晨的时候,朱紫她们已经到了北疆大营。赵壮却没带着她们进北疆大营,而是饶过大营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大营背后的一个小镇上。
最后,赵壮终于在小镇后街的一个红漆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朱紫虽然一夜没睡,可是精神却很亢奋,车子一停,她就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赵壮站在红漆已经剥落的破旧大门前,学了三声布谷鸟叫。
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
赵福平淡无奇的脸出现在门内。
朱紫马上跑到赵福面前,急切地问:“王爷――”
赵福马上躬身行礼,然后道:“夫人请跟我来!”
赵福一直在前面走,朱紫紧跟在后。最后,朱紫被带到了一间青砖瓦房的房门口。
朱紫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求能找回一个活蹦乱跳的赵贞,只是希望赵贞能够少受一点伤。
青砖瓦房的里屋内,赵贞正躺在炕上,沉沉地睡着了。
他又梦到了被偷袭的那个晚上。
那支快箭射到的时候,被朱紫缝在中衣衣襟上的大金钱挡了一下,箭尖稍滑,射中了他的右肋,在那一瞬间,赵贞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裂开发出的声音。他穿在外面的紫衣和里面的中衣被箭身固定在了他的身体上,瞬间被鲜血浸透。
紧接着,天旋地转,他落入冰冷的江水中。
赵贞试图挣扎,可是湍急的江水一个浪头打过,把他劈头盖脸压进了无知无觉的世界。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堆放着粮食和柴草的厢房里。赵贞想试着动一下,却发现只有胳膊和腿能稍稍动一动,胸部像是麻痹了一般,没有知觉,也感觉不到疼痛。
他试图咽口气,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呼出的是火。
初春天气,北疆是很冷的,赵贞感觉身体发冷,冷得他牙齿直打冷战,可是身体虽冷,他的心里却只是感觉到热,胸膛中像是一直在烧着一小团火,这团火随着他的呼吸从胸膛中喷薄而出,烧得他喉咙里像是被烤熟了没了知觉,嘴唇像是也被烤焦了,动一下都疼。
在这样的冷热两重天中,赵贞感到了死神的临近。十四岁那年,赵贞就开始了自己的戎马生涯。五年的南征北战,他无数次近距离接触到死亡,可是,每次他凭着强健的筋骨和坚强的意志熬了过来。
这次,只要自己醒了过来,赵贞就不愿意死。即使是现在,他心里依旧在想着活下去。
死?我为什么要死?我的母亲还在宫里,我死了等待她的是凄凉的晚年和无尽的欺辱;我的女人怀着我的孩子快生了,她还只是一个妾,她生的孩子会被当做庶子,她和孩子怎么能好好活下去?
所以,我不能死。
当一个看起来憨厚稳重的中年汉子端着碗进来的时候,赵贞没有说话,只是睁开了眼睛。
这个中年汉子叹口气道:“你终于醒了,唉,这里缺医少药的,该怎么办啊!”
赵贞听得很清楚,这个汉子是大金北疆的口音。
赵贞还是不敢完全信任。
中年汉子扶着他喝了一碗水,又扶着他躺了下来,嘴里说着:“先歇一会儿吧,我媳妇已经上山去采蒲公英和板蓝根去了,熬了药喝了,说不定会好一点的!”
赵贞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板蓝根和蒲公英上,中年汉子出去之后,他竭力挪动胳膊,从腰带上解下了朱紫给他做的荷包――他记得朱紫在上面缝了一粒极其可笑的银扣。
用牙齿咬下这粒银扣之后,赵贞把它藏在了身下。
中年汉子再次进来的时候,赵贞努力装出镇定的口气,哄骗中年汉子道:“我身上银子……皆被劫走……但家在金京……薄有资产……你能帮我……报信……他们一定会重重谢你的……”
赵贞恰如其时地拿出了那粒银扣子。
中年汉子接了银扣子之后,赵贞看到他眼中的欢喜,就挣扎着把早就从荷包里取出来的报信用的小炮仗拿了出来:“只要把这个在你家门前点着,自然会有人来接我!”
中年汉子觉得真是好人有好报,他做了这么多好事,第一次得到了回报:只要放一个小炮仗,就能得到这么一粒好看的银子,这银子实在是好挣!
他拿着银扣子去和媳妇商量。
媳妇当然是赞成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举手之劳干嘛不帮人?去吧!”
赵贞被恩人夫妻灌了两碗板蓝根和蒲公英混熬成的汤之后,正在附近搜索的赵壮和赵福找了过来。
虽然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可是赵贞依旧在想着阴谋诡计。他总觉得自己这次事故似乎是可以利用的。
所以,赵贞怕这两夫妻把自己受重伤的事情给泄露了出去。
在杀人灭口和感谢恩人这两难选择中犹豫徘徊良久,赵贞最后决定为自己即将出生或者已经出生的孩子积点德,不杀人灭口了。
临走前,赵贞吩咐赵壮赠给恩人纹银十两――他怕给多了,这两夫妻穷人乍富,忍不住把事情给抖搂出去。
赵贞让赵壮和赵福把他送到了北疆大营后面的徐水镇――他的那位留在新国界的谋士蒋德恒住不惯军营,在镇上买了一处房子,收拾得很齐整,现在正空着呢。
侯大夫和许大夫很快赶到,给赵贞实施了挖出箭头的手术――箭头上是真的有毒!
饶是侯大夫和许大夫医术高明,赵贞还是吃了不少苦头,到了如今,还在炕上躺着。
当他知道朱紫为了寻找自己,已经到了北疆之后,简直是要怒发冲冠了――这败家娘们,不怕危险吗?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吗?想让自己绝后吗?想把自己活活气死么?
当然,他动弹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所以只好把闷气暂时堵在了心里,预备等朱紫来了,好好的收拾她一顿,以振夫纲。
67、第六十八章 重相逢如在梦中
朱紫站在房门口,想着赵贞就在里面,一时有些近乡情怯,竟抬不起腿来。她看着眼前这扇还挂着新春桃符的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赵福站在一旁,看着美貌的朱紫夫人站在门前,瞪着大眼,咬牙切齿的酝酿着什么,却不肯推门进去,就有些好笑。
在京里的时候,宫里的贵妃娘娘得知王爷被找了回来却吩咐把这件事瞒着她,当即就吩咐出去:“谁敢把朱夫人已生产的消息透露给王爷,严惩不贷!”
所以,尽管赵贞身边的这几个亲信都知道朱夫人已经生下了小公子,可是没有一个人在王爷面前提起。
大家都知道,只有王爷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啊!
此时的赵贞,也早就醒了。
自从派赵壮去接朱紫,他就没有睡着――反正他也动不了,白天睡够了夜里自然没有了瞌睡。
赵贞在想国家大事。当然,他此时的表情可以称作若有所思,倘若被朱紫看到的话,又要腹诽他在筹划阴谋诡计了。
赵贞知道太子现在正在和北静王对峙,他不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他打算效仿教坊里最美的清倌,等待着双方出价,谁出价最高,他就支持谁。
他已经派了三拨人马进京,一拨去见占据嫡位的东宫太子,一拨去见手握遗诏的北静王,另一拨去见他的亲外公高丞相。
如今,赵贞剩下要做的就是守着他的大军,等待果实成熟轻轻一摘了。
赵贞越想越美,可是,很快又想到自己这次出事的调查结果――居然是因为新军的校尉孙幢灰桓鑫谕履锩敲宰x耍涯桥税绯赡腥烁吮苯笥滥桥司尤皇谴炭停
怎么惩罚孙茨兀
因为女人闯的祸就用女人惩罚他!
赵贞默默思索着怎么惩罚才能更恶毒、更解恨。
朱紫做了良久的心理建设,最后一咬牙推开了门――豁出去了,即使赵贞残疾了,她也打算侍候他一辈子!
大步进了堂屋,又拐进了里屋。朱紫和躺在炕上的赵贞四目相对。
赵贞盯着朱紫,朱紫似乎瘦了不少,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被咬破了。
他从上往下打量朱紫。
接着发现朱紫的脸虽然瘦了,可是胸部却似乎又丰满了不少。
眼睛继续往下,赵贞吓坏了:大肚子呢?孩子呢?难道在路上生了?难道……
朱紫向前几步,一下子站在了炕前,眼睁睁地看着赵贞。
赵贞去年走的时候,脸被晒得黑黑的,现在白倒是变白了,可是却变得白里透着青,因为眉睫依旧乌浓,更衬得这白皙有点不健康。赵贞的脸也瘦了,那股彪悍之气无影无踪――他成了个百分之百的病美人!
朱紫大为心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啪啪”往下掉,她的唇有些发抖,最后终于问了出来:“你――”可是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赵贞皱着眉头看着朱紫,他一看到朱紫湿漉漉黑幽幽的大眼睛,酝酿了半夜的王霸之气就像一个饱满的气球,被针刺了一个小孔,“哧哧哧”往外冒气,一下子就瘪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吧!”
朱紫跑到炕边,跪在炕沿,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赵贞身上搭着的薄被。
赵贞说了一声“没事儿别担心”之后,就开始追问:“孩子呢?”
朱紫不理他。
她掀开被子之后,就看到了赵贞只穿着亵裤躺在被窝里,上身密密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渗着血,已经硬成了血痂。
她心疼极了,用手轻轻抚着,泪珠子啪啪往下掉。
看到朱紫这样,赵贞冷硬的心不由自主变得稀软。他本来不觉得自己受的伤有多严重的,可是看了朱紫的表情,居然打心眼里感到内疚,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不小心,害朱紫担忧了。
赵贞一边任由朱紫抚摸检查,一边继续追问:“孩子呢?你倒是说啊!”
朱紫检查一通之后,确定赵贞只有胸膛上受了伤,这才稍稍把心放下来一点点。她跪在炕沿上,把赵贞的薄被轻轻拉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重新盖在了赵贞身上,这才道:“孩子早就生了,男孩子,三月二十子时生得,挺胖的,生下来都七斤八两了!”
赵贞先是松了一口气,可是一算,三月二十子时,这不是自己受伤那会子吗?
这个孩子,该是说他和自己这当爹的心有灵犀还是该说他和自己这当爹的是仇敌啊,专挑老爹受伤的时辰降生,好来笑话他么?
接着,赵贞的心一下子像被浸入了又酸又甜的糖水之中,酸甜相加,鼻子却有些酸涩,眼睛竟湿润了。
“朱紫,过来!”
赵贞拉着朱紫,让朱紫在自己身旁侧躺了下来。
两人枕着一个大枕头,面对面躺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这样互相傻看着。
朱紫伸手摸摸赵贞的脸,觉得软了好多,也嫩了好多,摸了又摸,最后闷闷道:“你这段时间一定没吃好,都瘦成这个样子了!本来就瘦,再瘦的话还能看吗?”
赵贞没她这么感性,得知孩子降生之后快乐幸福的余韵还在,他此时是愉快无比的――如果忽略胸膛传来的隐约疼痛的话。
赵贞此时是侧着身躺着的,自从朱紫面对着他侧躺了下来,他的左手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自作主张伸向朱紫。
……
抚摸了一会儿之后,赵贞很疑惑,就问了出来:“这里怎么是硬的呀?”
他一问,朱紫这才想起自己这里又涨奶了,她本来该在夜里挤一次奶的,可是因为担心赵贞,着急赶过来,居然把这件事o忘了,如今那里正涨得难受呢!
看着赵贞求解惑的表情,朱紫很不好意思,把赵贞的手拿开,道:“涨奶了!”
赵贞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没想到朱紫是亲自给孩子喂奶的。
过了一会儿,朱紫听到赵贞兴奋的声音:“涨得难受么?”
“有点疼。”
“我帮你吧!”赵贞的声音中除了兴奋,还多了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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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贞在实施自己的想法方面,从来都是勇往直前锲而不舍的,他虽然身子不能动,嘴巴不爱说,可是心能想,手能动。
很快,朱紫就屈服了……
他拿着朱紫的手,美丽的凤眼闪着诡谲难辨的光,盯着朱紫。
朱紫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手碰到了赵贞,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眼睛斜着鄙视赵贞:“你,能动么?”
赵贞凤眼亮晶晶,眼巴巴地看着朱紫,他的大脑飞速计算着,最后很快计算了出来,急忙控诉:“从去年十月二十五夜里咱俩最后那次在一块,一直到现在,我整整憋了六个月零十天!”
他理直气壮地盯着朱紫,满腹的怨男之气几乎要冲天而起。
朱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连这些时间也记得这么清楚?
她可不愿意费脑子去计算这些东西。
朱紫起身,小心翼翼地帮赵贞变成仰卧在床上的姿势,然后在赵贞身旁坐了下来。
赵贞满怀期望地盯着朱紫。
一时事毕,朱紫脸上红扑扑的,陪着诡计得逞的赵贞躺了一会儿,低声嘟哝:“等一下我没脸出去见人了!”
68、第六十九章
赵贞心满意足笑而不言。
过了一会儿,他缓了过来道:“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陪着我吧,到时候咱俩一起回京,反正孩子有母妃看着,你我也放心……”
他刚说了几句话,再看朱紫,发现朱紫已经依偎着他睡着了。
赵贞看着朱紫眼睑下的青晕,大是怜惜,偏过脸在朱紫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挨着香香软软的朱紫,不久也堕入甜美梦乡。
两人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赵贞住的是正院的主卧室。卧室朝南,阳光透过糊着窗纸的窗户映照进来,卧室里亮堂堂的。
睡了这几个时辰之后,朱紫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她先起了床,梳洗之后就去见侯大夫和许大夫了。
问清楚了赵贞的饮食忌讳,朱紫带着清珠清水到厨房里开始忙碌。银铃空有神力,在厨房却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院子里劈柴。
清珠清水从没见过一向打扮得神仙妃子似的朱夫人下厨,很是诧异,已经做好了一旦失败就自己出马重新来做的准备,没想到朱夫人进了厨房居然如此娴熟,细细把锅给刷洗了两遍,然后舀了两瓢水倒了进去。
清水引着了火,开始烧锅的时候,朱紫已经洗好了米,把米下进了锅,搅了几下,就提醒清水灶膛里的火不要太大。
等稀粥熬好,朱紫也把萝卜丝炒肉做好了。
她清洗了一下自己,然后进卧室指挥着赵福赵壮在卧室窗外摆了一张靠椅,铺上了软垫和椅袱之后,还觉得不够软,又拿了一个薄被子叠好,放在了椅子最里面。
椅子前面摆着一张小几。
做完这一切,朱紫先是命银铃带着清水清珠把粥菜在小几上摆好,然后就进了卧室,指挥着赵福把赵贞给搀扶了出来,安置在她铺排好的靠椅上。
自从朱紫起床后开始忙碌,赵贞就不再动用他的脑子,彻底从身到心变成一个大号婴儿,任凭朱紫摆弄。
当第一口稀粥被朱紫喂进嘴里,坐在舒适软椅上晒着太阳的赵贞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和舒坦――朱紫侍候自己,比赵福他们这群兔崽子强万倍不止啊,简直舒服死了!
这时候在中原已是初夏时节,可是北疆的春天来得太晚,迟来就要晚走,所以依旧春意盎然,在这样温暖的暮春阳光照耀之下,心爱的人耐心地喂着自己吃自己爱吃的食物,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吃过迟到的早饭,赵贞躺在软椅上,想到什么就说出来;朱紫紧挨着他坐在小凳子上,趴在小几上给贵妃娘娘写信。
朱紫把信写完,递给赵贞看。
赵贞看得很快,扫了一眼之后,就皱着眉头道:“小包子?什么小包子?”
朱紫的大眼睛飘啊飘,一边偷看他的表情,一边组织着语言:“小包子么,不就是咱们的儿子么……”
她觑了赵贞一眼,发现赵贞秀气的眉毛紧蹙,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心里就开始前打鼓。
“好好的小世子为什么叫小包子?”虽然病弱,可是赵贞的声音却依旧严厉。
朱紫不敢再看他,磨磨唧唧道:“孩子哪里都胖乎乎的肥唧唧的,不就像个小包子么……”
她瞎掰不了了,有点恼羞成怒,于是急中生智,想起了赵贞的老招数――倒打一耙!
朱紫酝酿了一下,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加了加油,然后坐直身子,嗔怒地看着赵贞,稍稍提高了声音:“还不是因为当时你不在,你当时要是在京里的话,也能让你来起名字了,偏偏你自己不小心,让敌人有机可乘给伤着了!你但凡能小心一点安全回到京里,儿子也不会叫小包子了!”
赵贞被朱紫这一番话给绕懵了:得,还都怨我了?!
他脑筋转得很快,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凤眼一瞪:“怎么,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将来要被人取笑的小名,还敢跟我叫板?胆肥了?回屋里面壁去!”
朱紫站起身来,哼了一声,跺了一下脚,真的回屋子里面壁去了。
赵贞武力镇压了朱紫的反抗,却没品尝到胜利的喜悦,无聊地在暖阳中躺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了无人可以交流的寂寞。
“朱紫,母妃给咱儿子起正式的名字没有?”
回答他的是朱紫在里屋隔着窗子发出的一声“哼”。
赵贞觉得有点好笑:半年多没见,朱紫小脾气见长啊!
他真的笑了笑,然后侧脸对着窗子道:“出来吧,信封还没写呐!”
朱紫隔着窗子对他伸了伸舌头,嘴里却道:“嗯。”
朱紫见他话语里面服软了,这才走了出来,重新拿起笔,蘸了点墨水开始写信封。
写完信封,把书信封好,为了保险,朱紫又把信封交给赵贞看了一下之后,才交给赵福,让赵福派人送往京里,顺带捎上了赵贞给贵妃娘娘准备的礼物。
这时候,银铃在赵壮的指导下,熬好了赵贞要喝的药,小心翼翼地盛在药碗里,端了过来。
朱紫要银铃把药碗放在了小几上,用手摸了摸碗的外沿,发现还热得很,就坐在小凳子上对着药碗吹气。吹了一会儿,她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凑过去尝了一口。
谁知道这药虽然不热乐,却奇苦无比,朱紫差点把药给喷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在小几上,然后对着赵贞挤出一脸灿烂的笑:“一点都不苦,真的!”
赵贞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很是郁闷:“这药我第一次喝么?笨!”
朱紫诡计被揭穿,老老实实把药碗端给赵贞:“很苦,喝吧!”
赵贞接过碗,一饮而尽。
中午的时候,朱紫请示了两位大夫之后,又给赵贞开了小灶,包了一顿素饺子。
朱紫坐在院子里两手翻飞,飞快地包着饺子,赵贞躺在一边看着。他没想到朱紫还有这本事,不由看呆了。朱紫终于找回了场子,得意地说:“其实,我离了你也是可以活的很快活的,大不了我在小巷子里摆一个酸汤水饺的夜市摊!”
赵贞没说话,看着她笑。
朱紫看着赵贞阳关下闪闪发光的白牙,感觉这真是传说中的狞笑啊狞笑,她瞟了赵贞一眼,谄媚地说:“我才不会离开王爷您呢,我天天晚上给您包饺子做酸汤水饺,包到您吃到吐为止!”
赵贞不理她,闭目养神。
朱紫包好饺子之后,再去看赵贞,发现他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中午强烈的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因为过度白皙,他脸上的血管似乎都能看得见,长长的睫毛像是假的一样,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颤抖,给人极荏弱极脆弱的感觉。
朱紫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感觉到被填的满满的。
她让清水把自己包好的饺子端走,交代她等王爷醒了再把饺子下锅。
朱紫自己洗了洗手,去屋子里拿了薄被出来,盖在了赵贞身上。然后把小凳子移近赵贞的躺椅,靠着他坐了下来。
日影逐渐偏移,赵贞还在沉睡。
他的身体余毒未清,实是极弱的。可他为了不让朱紫担心,勉强陪着朱紫说话,此时真的累极了,支持不住就睡着了。
他在睡觉,朱紫在看他。
不在赵贞身边的时候,朱紫常常盯着小包子看着解馋,因为贵妃娘娘常常说小包子生得很像赵贞小时候,看着小包子,她就能幻想赵贞的音容相貌。
现在,赵贞就在她面前,随她去看。
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赵贞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申时。
他一清醒,朱紫就命清水清珠去煮饺子。
朱紫知道赵贞只爱喝茶,不爱喝白开水。可是他在病中,正服着药,不能喝茶。于是她自己端着晾好的温开水凑近赵贞,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喝水:“喝一口吧!就喝一口!”
赵贞眼帘低垂,接过杯子一口喝完,然后道:“我想吃水蜜桃!”
朱紫一愣:现在哪里有水蜜桃?怕是还得等一个月才能熟吧?
赵贞盯着她身前,撩了她一眼。
朱紫一下子全明白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拳头轻轻敲在了赵贞额头上:“你这家伙,还想要命不要!”
赵贞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确定该自动消失的人都消失在厢房了,这才低声说了一句话。
朱紫听得清清楚楚,顿时脸都红了,斜了赵贞一眼,侧脸不语。
赵贞看着她,发现朱紫大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蒙着一层浅浅的水雾,一抹红晕从她白皙的耳根升起,当真是娇艳不可方物。
他压低声音道:“朱紫,求你了!”
赵贞这一软语相求,朱紫马上屈服,低声道:“我扶你回屋去吧!”
赵贞当然无意上演春-宫供大家消遣,当即就和朱紫一起进屋子去了。
清水煮好饺子之后,盛好了正要端到正房院子去,却被银铃拉住了。
银铃一脸面瘫:“你先吃了吧,两刻钟之后再下也不迟!”
清水:“……”
到了戌时,天完全黑透了,徐水镇的百姓都进入了梦乡,新军的主将孙家毅带着一队兵士,压着一男一女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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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就着灯笼昏黄的光扫了一眼,就觉得这女刺客长得很像一个人,一个王爷心尖上的人,一个王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人。
他赵福都能看出来,英明神武的王爷能瞧不出来?
赵贞听说孙家毅押着人来了,沉吟了一下,对赵壮说:“先来见我一下,然后你去审吧!”
赵壮出去之后,赵贞才对朱紫说:“你先避到厢房去吧,和银铃她们在一起呆一会儿。”
朱紫道了声“是”,然后起身离开了。在赵贞的属下面前,她总是很给他面子,一直毕恭毕敬的,赵贞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贞勉力靠着靠枕坐在炕上。
卧室里如今被朱紫在四角都燃起了烛台,明晃晃的。
孙家毅是赵贞在北疆戍兵中的爱将,特地挑了出来派到新军当主将的,对赵贞最是忠心。赵贞受伤的时候,他是紧跟在侧的,所以当即命令一部分人沿江寻找赵贞,一部分人就地封锁搜捕刺客。
刺客还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原来是一个美貌女人!这女人嘴巴很严,孙家毅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令她招供――原来是乌吐国主战的王子云寒派来的!
云寒经过详细调查之后,得知赵贞只有一个姬妾,且极为宠爱,就选了长相相似的她潜入大金的北疆大营附近。她原来的任务是接近大金国的兵马大元帅赵贞,然后刺杀之。谁知道这位南安王爷根本无法接近,也好似没长着眼睛。她扮成当地的村女,做了许多张致,最后都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反倒把新军的校尉孙锤斯础
孙匆患蜕窕甑叩梗薏坏盟涝谒砩希蛭鼐谑蔷桶阉缱髂凶哟嘶厝ァ
69、第七十章 审叛贼赵贞发怒
赵贞听孙家毅汇报完,沉吟了一下,道:“你先候在一旁,让他们进来!”
他实在是有些好奇心的:和朱紫生得像?到底像到什么地步?
赵贞的两个亲卫接替了孙家毅的士兵,押着孙醋吡私础
短短二十几日,昔日英俊潇洒的孙匆丫盟票淞艘桓鋈耍侣幕顾阏啵墒蔷褚丫耆涣耍惩宰牛绨虼盍讼吕矗蕹さ乃闹路鹈灰坏懔ζ耍僖裁涣送辗裳锇响栊Π寥嘿钠啤
一进来,他看到倚在炕上脸色苍白的赵贞之后,就知道自己决无活路,但还是想搏一把,给自己一线希望。
赵贞没说话。
他看着孙础
孙床皇钦哉昵鬃匝n侠吹摹
在进行新军选拔的时候,士兵他一个个过目,将领当然也不含糊,像南疆戍兵的冯瑜和韩大富这样好色的将领,他平日很喜欢,觉得很有意思,可是绝对不会选拔到他最重视的新军中去。
赵贞还记的孙词撬透吒愀哏淮谓灰椎牟铩d鞘焙蚋哏透攥b被高贵妃邀请到了京城王府,名义是帮着赵贞料理家务整顿府邸。
赵贞听下面人回报,说高琰和高b欺负朱紫。
他就想了个主意。
按照贵妃娘娘和外公的计划,怕是想要他娶高b当王妃的,那么新寡在家的高琰就可以利用利用了。
高琰和他一拍即合,当即答应了他的要求――撺掇高b,挑拨高b,让高b多做一些不靠谱的傻事!
高琰的条件也很简单。她早就和勤敏伯的小儿子孙春蒙狭耍墒羌依锒疾煌猓铀醇易灏苈洌沼胁艟粑唬殉闪似坡浠Аk运m哉昴芴岚嗡唇戮盟昧司Γ粗卣窦乙担眉薷
赵贞见了孙匆幻妫鬃晕柿思妇浠埃醯没顾悴淮恚腿盟诵戮毙n尽
赵贞盯着孙纯戳擞挚矗幌氲阶约赫媸前崃耸吩伊俗约旱慕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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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赵贞对表姐高琰没那么深的感情,听到他说这个就腻味。
赵贞不准备让孙椿钭帕耍丛诟哏嫔希桓龊盟腊桑
女刺客被赵福赵壮押了进来。
赵福赵壮进来之后,打了个手势,让先前进来的那两个王爷亲卫先出去――他俩都是机灵人,自家兄弟,保全一个是一个!
卧室里烛光明亮,那女刺客是仰着脸进来的,她一进来,赵贞就把她的脸看清楚了――白肤大眼,乌浓眉睫,微丰朱唇――生得还真是像朱紫!
赵贞狞笑了一下,他这下子才是真正起了杀心。
赵贞也不准备再审问了,吩咐静候一侧的孙家毅:“等会下把这个女人带出去勒死,至于孙疵础闭哉甑难劾锷凉凰坎腥蹋骸八皇窍不杜嗣矗阉拥郊擞锶ィㄖ苁碌模蘼勰母雠耍灰纤淮危徒笔揭樱
他笑了笑,凤眼微眯:“然后呢,毒哑他的嗓子,开一个全军大会,先公判这个背叛本王的叛贼,把他当众乱马分尸,以儆效尤;再对有功将士论功行赏――朝廷的封赏不日就要下来了!”
孙家毅躬身答了声“是”,转身看向赵福赵壮,他也曾在赵贞身边服侍过,对赵福赵壮都很熟悉。赵福赵壮不言声拎起孙春团炭途屯庾摺k锛乙阋哺抛吡顺鋈ァ
过了一会儿,赵福赵壮进来回报:“孙将军已把那两人带走了!”
赵贞早已支撑不住了,把头枕在靠枕上,低声吩咐:“把地下用清水多冲几遍,然后再请朱夫人过来!”
赵壮答了声“是”,再看地下,发现刚才孙此虻牡胤绞蹁醯模胖入獠胖浪幢幌诺媚蛄丝阕印
赵壮带着两个亲卫冲刷地面,赵贞闭目养神。他没想到还有人敢觊觎他的朱紫,真是色胆包天!
赵贞暗下决定:朱紫生得太好看太可疼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藏在身边,谁也别想染指!
朱紫其实早就没在厢房里面了。
白天的时候,她交代银铃出去买了一只活鸡,想着熬鸡汤给赵贞补身子。现在正好呆在位于偏院的厨房里,和银铃、清水还有清珠商量着炖鸡汤。
朱紫胆子小不敢杀生,于是很虚伪地把杀鸡这个任务交给了银铃。她原以为银铃会把鸡拎出去杀死的,谁知道银铃觉得杀鸡焉用牛刀,没把杀个把鸡当回事儿,当着朱紫的面直接用两根手指在鸡脖子处轻轻一拧,这只母鸡瞬间死去,从此升入天堂。
朱紫:“……”
她扭头对清珠说:“清珠,你去收拾吧!”
朱紫可算是怕了银铃了。
朱紫一边看着清水用小火炖鸡汤,一边对银铃说:“你去告诉一下赵壮,王爷一忙完,就让他过来通知咱们,我好盛鸡汤给王爷送过去!”
朱紫用托盘端着两碗鸡汤走进卧室的时候,发现赵贞侧躺在床上,枕着枕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自己进来他都好像没看到。朱紫抿嘴一笑,轻手轻脚走过去,把托盘放在了炕桌上,然后把炕桌搬到赵贞前面,俯下-身子,伸手在赵贞养病养得滑嫩无比的脸蛋上拧了一下,调笑道:“小亲亲,该补充营养了!”
赵贞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凤眼炯炯有神,一直望着朱紫,视线随着朱紫的移动而移动。
朱紫觉得很奇怪,一边用勺子舀了勺鸡汤吹凉,一边凉凉问道:“怎么了?难道王爷你突然发现了我的美,对我一见钟情了难以自拔了?”
赵贞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凤眼炯炯有神,一直望着朱紫,视线随着朱紫的移动而移动。
朱紫觉得很奇怪,一边用勺子舀了勺鸡汤吹凉,一边凉凉问道:“怎么了?难道王爷你突然发现了我的美,对我一见钟情了难以自拔了?”
赵贞收起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决定先喝鸡汤再说,免得朱紫听了自己的话又要怄气,不喂自己喝鸡汤了。
70、第七十一章 琴瑟谐变故突生
终于,赵贞算计完毕,道:“替我起草一份奏折,送入京城的同时,把它传遍天下;另外,命金京戍兵和留守金京的禁军继续严阵以待,以防内乱!”
胡非同、章子涵和王乃宇齐声道了一声“是”。
赵贞顿了顿,才道:“我口述,胡非同执笔!”
胡非同上前一步,沉声道:“是!”
这时已近中午,书房在院子的最西端,书房外面又有着一株香椿树,树荫遮挡住斜照过来的阳光,再加上书房地下铺着磨得发亮的青石,书房内就显得很是阴凉。
这样阴凉的书房内,胡非同三人却都感到燥热,背上直冒汗。他们三个人中,跟随南安王赵贞时间最长的是胡非同,最受重用的也是胡非同,不过章子涵和王乃宇也是王爷很倚重的人。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也会有机会参与对大金朝大正殿上那至高无上之位的左右!
屋子里凉阴阴的,屋角的香炉焚着静心香,可是他们却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多年的寒窗苦读运筹帷幄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做完这一切,赵贞才道:“你们随着我进京吧!”
这时候,胡非同上前一步,道:“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贞看了他一眼,道:“说吧!”
胡非同试探着看了赵贞一眼:“王爷,您何不索性……”
赵贞笑了。
他很少笑,这一笑就如同冰雪乍破寒冰裂开春花盛开,静美不可方物,胡非同三人一惊,马上低头。
“坐上那个位置对我又有何好处?”赵贞躺在躺椅上,微笑着道,“可以左右别人的命运?可以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以享用天下最好的东西?”
赵贞的笑意加深:“不用坐上那个位置,我现在就可以左右很多人的命运,难道不包括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过是用来平衡权贵大臣罢了,我是男妓么,天天宠幸她们,到底是谁嫖谁?天下最好的东西,如果非我所好,要来又有何用?”
听了他这一番歪论,胡非同三人悚然而惊,躬身拜倒。
他们是真的服了这个今日才满二十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南安王爷赵贞。
朱紫伺候着他把一碗鸡汤喂完,然后自己把另一碗很快地喝了,把碗交给候在外面的银铃,然后就过来侍候赵贞。她帮赵贞用香茶漱了口,然后把枕头整理舒服,这才扶着赵贞躺了下去。
赵贞躺在炕上休息,朱紫先出去洗漱。
洗漱完回来,朱紫把穿在外面的玉色春衫和浅绿千褶裙脱掉,只剩下白色中衣和亵裤,然后脱鞋上了炕。她先不急着躺下,而是跪在赵贞身侧,轻轻地帮赵贞按摩。
她的手肥肥的,极是绵软,摁得赵贞很舒服。于是,他又决定等朱紫帮他按摩完之后再说。
朱紫把赵贞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按了好几遍,自己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这才停了下来。这时候,她再去看赵贞,发现赵贞鼻息微微,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朱紫是被赵贞给摩挲醒的。
赵贞身子还是弱,睡眠浅,早就醒了,看朱紫睡得跟头小猪似的,忍了又忍不去骚扰她。后来,他看到太阳都升起老高,晨光都照射进来了,这才开始骚扰朱紫。
朱紫被他骚扰醒了,也很无奈,好言好语地劝他:“我的王爷,不是我不理你,实在是――”
朱紫感觉说出来怕是会刺激到赵贞,可是不说的话,赵贞的手摸来摸去,很是难熬,就吸了一口气道:“你得先养好身体,你现在的身体……”
春风一度之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说话。
说了一会儿,朱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颇为得意地对赵贞说:“你得感谢感谢我!”
赵贞把手放在她的发上,轻轻抚弄,并不答话。
朱紫早就习惯他这个样子了,不以为忤,接着道:“你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谁吗?”
赵贞睨了她一眼,轻轻抬起修长的右腿,放在了朱紫身上。
朱紫有种缘分真奇妙的感觉,她拿开赵贞的腿,翻身趴在枕边,笑得很开心:“你知道吗?救你的人是我娘和我――”
赵贞看朱紫欲言又止,挑了挑眉:“你什么?”
朱紫豁出去了:“我继父!”
赵贞看着朱紫,一脸由衷之极的微笑:“那咱们得好好谢谢他们!”
“不用了,”朱紫往前移了移,钻进赵贞怀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我娘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不想生活中再有什么变化了!”
赵贞若有所思地把朱紫揽在自己胳肢窝下面,左手拿起帕子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朱紫刚才真的是吓着他了。
他不怕杀人,不怕报应,就怕朱紫离开他。
赵贞在心里感谢他家的小包子:小包子啊,幸亏当时想到要为你积德行善,要不然你娘知道了真相,爹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早上侍候赵贞吃过早饭,朱紫让赵贞躺在躺椅上在窗外晒太阳,她指挥着银铃清珠清水换洗床单被子枕头,指挥着赵壮赵福和几个亲卫晒被子、褥子及对房间进行大扫除大清洗。
一直忙了一上午,到了下午,赵贞再也不肯放她出去了。于是,赵贞躺在床上,拿了本兵书让朱紫念给他听。
朱紫念了一会儿,觉得这劳什子兵书实在是太枯燥了,很没意思,于是就开始跳着念。谁知道刚隔了几行,赵贞马上就发现了:“重新念!”
朱紫不敢违抗,只好老老实实地念了起来。
快到酉时的时候,朱紫实在是不想念了,于是想了个办法,对赵贞说:“饿不饿?我给你炖点补品?”
赵贞“嗯”了一声,决定放过朱紫。
朱紫一听,如听纶音,飞快地下了床穿上鞋子。来不及整理衣裙就跑了出去。
赵贞在炕上对着她已经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不学无术!”
朱紫却在窗外听到了,马上就回了一句:“你才是没情趣的木头人呢!”
说完,怕赵贞生气,飞也似地蹿了。
赵贞气得笑了。
赵福和赵壮觉得朱紫夫人来了徐水镇真是太好了:王爷有人照顾了,不用劳烦他们了;王爷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们轻松了;王爷的苦闷得到纾解了,他们不再动辄得咎了;王爷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快,他们放心了……综上所述,虽然朱紫偶尔会驱赶着他们进行卫生大扫除,但他们还是很拥护朱夫人爱戴朱夫人滴――当然,他们也不敢过于拥戴,因为王爷的醋劲实在是太大了!
这天傍晚,天气依旧和暖,赵壮被银铃要求去镇外采了一束月季花回来,在院子里碰上了朱夫人,看到朱夫人瞧见月季花眼睛直发亮的样子,赵壮就顺手抽出一朵送给了朱夫人。
谁知道,朱紫拿着花进了卧室,坐在正看书信的赵贞身边,先是不说话,拿着这朵月季花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嗅了又嗅,最后没话找话埋怨赵贞:“人家赵壮都知道给银铃弄束月季花,你从来就没送我过花,一朵都没有,别说月季花了,连朵喇叭花都没有!”
朱紫其实是在撒娇,可是赵贞却认真了,脸一沉,眉头一皱:“赵壮、赵福!”
赵壮赵福忙出现在王爷面前。
“去给我买月季花,越多越好!”
到了晚上,朱紫看着满院子满屋子满炕的月季花,很是沉默。
赵贞扫了她一眼,开始教训:“人家有的都是好的?别人有什么你就得有什么?没看你也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虚荣心怎么那么强?我的心你还不知道么!”
朱紫不说话,只是把头枕在赵贞肩上,低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好!”
“知道就行!”赵贞犹自气哼哼,“难道我连赵壮都不如么?”
朱紫把脸埋进他颈窝,偷偷笑了。
赵贞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想说却没找到合适机会要说的话,接着道:“还有,以后轻易不要见外男,见人的话要端庄,要自持……”
朱紫犹自偷乐,仰首用唇堵住了赵贞训导不断地嘴。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春天无声无息的,已经离去了,白杨树的叶子不知不觉间已从娇艳的嫩黄变成了新绿色,等到院子里的树荫逐渐变大,赵贞和朱紫才意识到夏天已经悄悄来到人间。
五月十三是赵贞的生日,朱紫早早就起来给他做长寿面。自从朱紫来到赵贞身边,赵贞的身体恢复很快,已经能够扶着朱紫在屋内院子里走动了。
吃过长寿面,赵贞和朱紫来到书房里玩耍――赵贞画画,画完后朱紫在上面配上几行字。
赵贞的画倒是极好的,高山流水小桥人家意境高远,连一朵花,一丛草都可以入画。
朱紫的字肥满稚嫩,甚是可爱,只是她题在画上的字却极幼稚。
赵贞画了一幅《高山流水》,朱紫题了两竖排共八个字――“知音难觅,基友易寻”;赵贞仿了一幅《万壑松风》,朱紫提笔写了八个字“风吹不动,后台够硬”;赵贞画了幅《万里河山》,朱紫笑嘻嘻写了八个字“山河万里,阿贞第一”……
两个人正玩得不亦乐乎,赵福过来回报,说是派往京城的王府谋士胡非同、章子涵和王乃宇从金京赶回来了。
赵贞略一思索,对朱紫说:“你先自己玩去吧!”然后又交待赵壮:“去叫他们三人来书房!”
赵壮离开之后,朱紫把赵贞画的那些画都卷了起来,又把书案收拾整齐,这才带着画卷离开书房到卧室去了。
赵贞躺在朱紫铺排好的软椅上,静等胡非同三人。
胡非同、章子涵和王乃宇很快跟着赵壮走了进来。
老皇帝很欢乐地死于马上风不久,赵贞派往宫里的细作就飞鸽传书,把这件事报了过来。当时赵贞被赵壮他们带回来没多久,伤势很是沉重,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
赵贞猜中太子和北静王一定会出现对峙局面,强撑病体命三位亲信谋士胡非同、章子涵和王乃宇带着自己口述的书信前往京城。胡非同去见二皇子北静王,章子涵去见东宫太子,王乃宇却是去高丞相府见高丞相。
此时此刻,已是该赵贞做决断的时候了,谁能登上那至尊之位,就在赵贞今日的决定了。
赵贞看着这三位风尘仆仆的谋士,先是嘉奖了一番,然后才道:“胡兄先讲吧!”
胡非同知道王爷身子仍未痊愈,索性长话短说,很是言简意赅:“北静王答应您所有的条件!”
赵贞秀眉微挑:“所有?”
“是的!”胡非同小眼睛里闪着亮光,看着王爷坚定地说。
赵贞稍加思索,转而问章子涵:“太子怎么说?”
章子涵也不拢苯拥溃骸疤尤衔跻莆仗煜卤ㄋ剖遣煌祝淮送猓杂谕跻庖枣游雷樱尤衔缓侠穹ǎ黄渌抟煲椤!
赵贞冷哼一声:“礼法?只要我的力量够强大,世间礼法能奈我何?”
章子涵悄不言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王乃宇是三个谋士中最老实的那一个,他整了整仪容,上前道:“高丞相极为赞成王爷策略,只是提出……”
他看了看王爷脸色,欲言又止。
赵贞看了他一眼,道:“说!”
王乃宇知道自己的话怕是要激怒王爷,因此斟酌了一番才道:“丞相大人希望能和王爷亲上加亲。”
王乃宇知道自己的话怕是要激怒王爷,因此斟酌了一番才道:“丞相大人希望能和王爷亲上加亲。”
半晌,赵贞方道:“他老人家倒是会想。”
胡非同三人一旁静候,等待赵贞的决定。
赵贞仰躺在软椅上,凤眸微合,看着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脑子里正在飞速算计。
午饭赵贞并没有留胡非同他们吃。
并不是他小气,而是他知道和自己在一起,这些人吃得不会痛快了,还不如让他们回去自由自在吃饭。
71、第七十二章 成侧妃懵懂不知
终于,赵贞算计完毕,道:“替我起草一份奏折,送入京城的同时,把它传遍天下;另外,命金京戍兵和留守金京的禁军继续严阵以待,以防内乱!”
胡非同、章子涵和王乃宇齐声道了一声“是”。
赵贞顿了顿,才道:“我口述,胡非同执笔!”
胡非同上前一步,沉声道:“是!”
这时已近中午,书房在院子的最西端,书房外面又有着一株香椿树,树荫遮挡住斜照过来的阳光,再加上书房地下铺着磨得发亮的青石,书房内就显得很是阴凉。
这样阴凉的书房内,胡非同三人却都感到燥热,背上直冒汗。他们三个人中,跟随南安王赵贞时间最长的是胡非同,最受重用的也是胡非同,不过章子涵和王乃宇也是王爷很倚重的人。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也会有机会参与对大金朝大正殿上那至高无上之位的左右!
屋子里凉阴阴的,屋角的香炉焚着静心香,可是他们却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多年的寒窗苦读运筹帷幄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做完这一切,赵贞才道:“你们随着我进京吧!”
这时候,胡非同上前一步,道:“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贞看了他一眼,道:“说吧!”
胡非同试探着看了赵贞一眼:“王爷,您何不索性……”
赵贞笑了。
他很少笑,这一笑就如同冰雪乍破寒冰裂开春花盛开,胡非同三人一惊,马上低头。
“坐上那个位置对我又有何好处?”赵贞躺在躺椅上,微笑着道,“可以左右别人的命运?可以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以享用天下最好的东西?”
赵贞的笑意加深:“不用坐上那个位置,我现在就可以左右很多人的命运,难道不包括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过是用来平衡权贵大臣罢了,我是男妓么,天天宠幸她们,到底是谁嫖谁?天下最好的东西,如果非我所好,要来又有何用?”
听了他这一番歪论,胡非同三人悚然而惊,躬身拜倒。
他们是真的服了这个今日才满二十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南安王爷赵贞。
午饭赵贞并没有留胡非同他们吃。
并不是他小气,而是他知道和自己在一起,这些人吃得不会痛快了,还不如让他们回去自由自在吃饭。
因今日是赵贞二十岁整生日,朱紫很是上心,先是又去询问了侯大夫和许大夫王爷病中的饮食忌讳,然后布置银铃和赵壮出去采购。菜买回来之后,她就率领清水清珠在厨房内忙碌。
等赵贞的客人离去,朱紫已经亲自准备好了四菜一汤。
赵贞一看朱紫为她自己准备了一小坛蜂蜜黄酒,略一沉思道:“摆放到卧室吧!”
赵贞病中不宜饮酒,朱紫就为他准备了白水,为自己斟上了加了蜂蜜的黄酒。
此时,银铃等人都避了出去,房中只剩下赵贞和朱紫对面而坐。
朱紫为自己倒了一杯蜂蜜黄酒,然后笑盈盈走到赵贞面前,盈盈拜倒,举杯祝酒:“生日宴,蜜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说罢自己瞎改的祝酒词,朱紫大眼睛带着戏谑,举杯一饮而尽。
赵贞刚刚做了重要决定,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看到朱紫笑意盈然娇俏无比地做张做致,也不由得含笑道:“还是这么淘气!”
话是这么说,他并不阻止朱紫喝酒,反倒不着痕迹地劝朱紫多喝了几杯。黄酒里被朱紫加了太多蜂蜜,喝起来没什么酒味,反倒口味醇厚酸甜爽口,朱紫因为太开心了,所以一下子喝了不少。
最后,朱紫喝得眼睛发亮,身子却是发软,浑身绵软无力,被赵贞扶到了炕上躺了下来。
赵贞帮她脱去衣裙,发现她因为饮酒,白嫩的肌肤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赵贞摸了几下,觉得手感甚佳,便脱去自己衣物,合身压上。
他悄悄问过许大夫了,只要朱紫月信不来,就不会怀孕,所以就算酒后行房也没有关系。
一直到了傍晚,朱紫才醒了过来。
朱紫醒来之后,觉得头有点晕,身上也多了许多淤青,且胸前、大腿处和腰间酸疼异常。她很是纳闷,想问赵贞吧,赵贞拿着一本书正襟危坐于窗前,正在专心读书。
她只好叹了口气,自认倒霉。
赵贞神清气爽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朱紫狐疑地坐在被窝里检查她自己的身体,板着脸道:“你酒风太差,喝了酒就乱吵乱闹,还骑在我身上……以后还是别喝的好,免得出丑!”
朱紫极少喝酒,以前最多也就是喝个一杯半杯,哪里知道自己酒风好不好?她懵懵懂懂地不相信,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最后只得承认自己酒品不好酒量太差。
赵贞乘胜追击,逼她答应以后再也不饮酒了,除非经过他同意。
朱紫无奈地答应了。
正在北疆战场休整的南安王赵贞,发布了著名的《嫡贤表》――本来是赵贞上奏朝廷的奏章,不知怎么的就传遍了天下。
在这封被后世称为《嫡贤表》的奏章中,赵贞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嫡或者贤,实难决断。然我大金,以孝治天下。士农工商,犹有此心;况贞蒙恩,特为尤甚。先帝不以贞荏弱,贞受任于危难之际,奉命于倾颓之间,尔来已有六年矣。先帝崩殂,贞夙夜恸哭,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贞当庶竭驽钝,为其分忧。当今朝廷,立嫡立贤,吵扰不已。贞斟酌损益,进尽忠言,深追先帝遗诏,则一“孝”字是也……”
大金朝的大英雄南安王爷赵贞的奏章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太子大哥您占了嫡长子的名分,北静王二哥您是有名的贤王,选择哪个我也决断不了。但是,咱死去的老爹对我太好了,我该孝顺,那就听老爹的吧,老爹遗诏中选的是谁,我就支持谁!”
于此同时,金京戍兵和留守禁军已戡乱为名,外松实紧,围困京师;驻扎在北疆的四十万大军轰轰烈烈择日开拔,号称决胜之后,班师回朝。
大金朝廷一个多月来的纷争马上平息,除了极少数太子死忠,几乎所有朝臣一面倒地支持北静王登基为帝――南安王爷不是说了么,该听死去的老皇帝滴!
北静王于大金历三百一十二年六月初一登基为帝,帝号兴盛。登基甫始,兴盛帝即大行封赏,支持他的贵族大臣各有所得,尤以赵贞为甚。
赵贞麾下有功将士,层层封赏;南安王赵贞领太师衔,节制天下兵马;南安王生母高太妃,随南安王回南疆封地荣养;南安王长子赵梓,进封世子;南安王贵妾朱夫人,进封侧妃。
所有的这一切,朱紫都不知道。
她正随着赵贞在进京途中。
回京途中,赵贞接到了贵妃娘娘的书信之后,就从贵妃娘娘提供的几个备选项中选了“赵梓”作为小包子的大名,还严令朱紫――“以后再也不要提‘小包子’三个字!”
同时,他很严肃地告诉朱紫:“你以后要多吃多喝,养好身体,努力生养,将来再生几个赵杉、赵柏、赵桐、赵柳……”
朱紫:“……”
还没到金京,朱紫又和赵贞闹起了矛盾,起因就是断奶问题。朱紫一想到进京之后,被贵妃娘娘――现在应该叫太妃娘娘了――发现自己还有奶水,就觉得很丢人,所有坚持要喝熟大麦熬的回奶汤回奶。
赵贞养病期间颇得福利,如今哪里会愿意了?当然,他也是振振有词:“咱家赵梓才出生两个多月,你就要给他断奶?你是什么母亲?你是亲妈吗?”
朱紫哑然:赵梓这一个多月明明吃的是奶娘的奶好不好!
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朱紫只好继续为赵贞提供沿途的福利。
到得京城之前,最令赵贞高兴的事情是朱紫的月信来了!这就说明,父皇国丧期间,他不会再孕育一个小包子了!否则,对内对外都有点说不过去。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他在负伤养病,吃了不知多少乱七八糟的药;五月十三他生日那天,朱紫又喝了不少的蜜酒,有了酗酒记录。所以,没怀上孩子才是好的!反正他俩都还年轻。
青云殿里,昔日的贵妃娘娘,今日的高太妃正坐在大殿之上,看着女官宫女们收拾行李打包物品,忙个不停。
她早和儿子赵贞达成共识,将来老皇帝崩了,她就随着赵贞到南疆封地上生活,快快活活当她的老太妃,把昔日的怨气怒气腌h气都抛在脑后。
可是,如今真的要离开了,她反倒有些依依不舍。
十四岁入宫,二十岁诞下赵贞,如今算算已有二十六年了。整整二十六年的光阴,把她从一个花枝招展天真要强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皮肉松弛饱经沧桑的中年妇人。
这二十六年来,她从正八品的奉仪做起,承宠之后,一跃而成为一宫配苑的从六品小媛。接着,就是第一次流产。可恨皇帝包庇毛妃那贱人,不就是出身更高贵么!流产之后,皇帝为了安抚她,晋她的位,让她做了从五品的丽人。
然后,她就改变自己,逼着自己强大起来,后来又晋了婕妤,这才怀上了赵贞,并且顺利生了下来。生了赵贞之后,又因父亲兴修运河,有功于朝廷,这才封自己做了贵妃。
现在想来,自己之所以能顺利生下赵贞,怕是和颜皇后有了嫡长子而德妃有了皇次子有关吧!
德妃这位昔日的盟友,已经成了皇太后,自己留下做什么?向她三拜九叩么?不如离去!
高太妃正在浮想联翩,正在陪着奶娘照看小世子赵梓的乳燕跑了过来:“禀报太妃,小世子醒了!”
高太妃马上站了起来:“梓儿醒了?哭了没有?有没有饿……”
说着话,年已四十自认老迈的高太妃快步往后殿而去,脚步轻快,步履稳健。
72、第七十三章 换气象新皇登基
高太妃如今心尖上的人,不再是赵贞了,而是变成了昔日的小包子如今的小世子赵梓。
听到乳燕的回报,高太妃快步来到后殿,发现赵梓已经醒了,正躺在大床上舞动着胖手胖脚睁着小小丹凤眼看来看去呢!
高太妃跑过去,一把把赵梓抱了起来,一边熟练地把尿,一边问旁边的奶娘:“喂水没有?”
奶娘忙道:“禀报太妃娘娘,还没有呢!”
这时候赵梓的小鸡鸡已经开始发射,乳燕蹲在前面拿着一个金盆接着了。
高太妃犹自满脸的笑:“哈哈,小世子,童子尿多珍贵啊,可是咱谁都不送,咱全部用来浇花!”
把完尿之后,黄莺端来了早已准备好的温开水,高太妃抱着赵梓,用一个极小巧的银匙开始喂水。赵梓从生下来开始,早就被祖母这样喂惯了,倒也老老实实喝了不少。
喂完水,高太妃才把赵梓交给了奶妈喂奶,然后吩咐黄莺:“抓紧时间收拾行李,争取明日就搬出去!”
黄莺答了声“是”。
高太妃一直很识趣,老皇帝已死,新皇帝已登基,新皇昔日潜邸的那些女人们需要分封,高官贵族的贵女们也该备选入宫了,她可不是要早早搬出去给人家腾地方。高太妃早就派大雁去收拾金京的南安王府了,一切都已妥当,该搬出去了。
这时候,赵梓已经吃饱了,高太妃看了看天色,发现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太阳没那么毒了,就抱着赵梓到后花园晒太阳去了。她记得赵贞小时候就是因为常晒太阳,所以个子才会长那么高。
如今被称为潜邸的昔日的北静王府里,一身光鲜的尹夫人带着两个丫头快步走向茜香居。
一进茜香居,尹夫人也不急着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挥退丫鬟,直接上楼去了朱碧的房间。北静王府后院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茜香居听着好像很大,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带着个小花园的两层小楼。尹夫人绿霞带着丫鬟住在一楼,小朱夫人朱碧就带着丫鬟住在了二楼。
到了二楼,尹夫人直接推开了房门走进了卧室。
朱碧正和丫鬟玉香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缝制小孩子衣服,一看到绿霞进来了,笑着道:“怎么样?王妃答应没有?”
绿霞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那玉香也是南安王府的暗线,见尹夫人进来,按照惯例忙找了个借口下楼去了。
绿霞这才道:“皇上都答应了,她还没当上皇后呢,能不答应么!”
朱碧秋水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你太厉害了!”
绿霞笑了笑,也脱鞋上了罗汉床,挨着朱碧坐了下来,拿起她手里的活计看了看,低声道:“你给小世子做了那么多套小衣服,高太妃那么谨慎,可不一定真的让小世子穿!”
一向不怎么反驳她的朱碧却抬起头看着她,认真地说:“小世子是我的亲外甥,不管太妃娘娘让不让穿,我只管做了,尽我自己的心意!”
她低着头又嘟囔了一句:“反正姐姐知道我的心就行了!”
绿霞看着她倔强的小样子,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发,笑道:“我只不过是说了一句闲话,倒招出你这么多话来!”
在这北静王府里,朱碧和绿霞已经一起经历了太多事情,共渡了许多难关,她知道绿霞心里只有自己,因此也服软了:“得了,你也帮我做吧!我想等姐姐一回来,就把这几套夹衣夹裤都送过去!”
“我那针线没法见人!”绿霞笑,“你姐姐也是知道的!”
她起身给朱碧倒了一杯茶水,一手拿开了朱碧手里的针线,然后把杯子递给朱碧:“先喝水!”
朱碧一边喝着水,一边问:“咱俩真的能住到高太妃的青云殿?我总觉得不敢相信是真的!”
“怎么不敢相信!皇上和王妃――怎么觉得这么说有些奇怪呢――已经都答应了,高太妃就要搬出去了!”
朱碧小口小口地喝着澄碧的茶水,眼睛瞟了绿霞一下,道:“不知道咱俩的封号会是什么,会是妃么?”
绿霞收到了她的眼风,心里舒服极了,道:“妃不至于,不过皇上看在南安王爷的份上,也不会亏待你我的!”
“嗯。”朱碧柔柔地答应了一声。
“你姐姐已经是南安王侧妃了,又生了世子,这可是要被写入玉牒的,”绿霞知道朱碧不懂这些,因此尽量科普,“也就是说,即使你姐姐不是王妃,但是身份已经比较高贵了!”
朱碧却有些忧虑,道:“我就怕将来南安王妃进了门,欺负姐姐,姐姐太老实了。”
绿霞听到朱碧还在担心朱紫“太老实”,几乎要笑了,她可是和南安王爷打过交道的,印象那可是极为深刻,就劝解朱碧道:“你别瞎操心了,南安王爷那个人特别护短,他自己欺负你姐姐倒是有可能,别的人,别说是王妃了,就连他的长辈,怕是也不能的!”
朱碧很信任绿霞,听绿霞这么一说,也就相信了,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
赵贞大军进入京郊之后就安营扎寨,等待圣旨。
圣旨没等到,却等到了皇帝。
台面上的封赏安抚之后,新皇兴盛帝赵正和赵贞相携进了赵贞的大帐。兴盛帝赵正多年来的夙愿――桀骜不驯的三弟赵贞跪在自己面前三拜九叩――一朝实现,心里愉悦极了,对赵贞道:“三弟,该让我见见弟妹了吧!”
赵贞本来嫌他太好色,本不欲让他见朱紫的,可听到他口里说的是“弟妹”,心情也变得好得出奇,就道:“我命人去叫她!”
他叫来赵福:“去把朱夫人叫来!”
朱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朱侧妃,赵贞也想等回了王府给她个惊喜,所以上下都还称呼朱紫为“朱夫人”。
赵正在一边听到弟弟如此称呼,眉毛一挑,对他如此重视一个妾室有些不以为然:“你女人太少了,见识太少,要不我送你几个绝色让你开开眼界?”
赵贞凉凉道:“有好的你自己留着消受吧!”
朱紫知道是皇上要见,忙换上了正式的衣裙,这才过来拜见。
她站起来之后,赵正仔细看了一眼,觉得这个朱夫人因为南安王爷的独宠,在京里名声挺大,生得却不过如此,还不如她的妹妹小朱夫人呢!
朱紫拜见完毕,不敢多话,默默侍立一旁。赵贞看不得她累着了,就道:“好了,下去吧!”
朱紫离开之后,赵贞才对兴盛帝说道:“我就这个了,我外公的提议你怎么看呢?”
赵正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丞相大人和赵贞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于是笑着试探:“要不,高家适龄的未婚女子都宣入宫中?”
赵贞笑着看着他,凤眼微眯,带着狐狸般的笑:“十二岁到十八岁?”
“好!”赵正大笑。对于女人,他是真的有些收藏癖的,高丞相府的女人们端庄守礼绰绰有余,妩媚可人却一概皆无,他的后宫,除了现在的王妃将来的皇后,还没有这种类型呢!全收进来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是提供个住所,又不花什么银子,高丞相府自会准备一切并出银子养活自家入宫的贵女们。
两人很快又改了话题,说起了赵正封妃的事宜。赵贞不欲干涉赵正的私事,可是事关朱紫的妹妹朱碧,他不得不过问一下。
赵正想了想道:“要不小朱夫人和尹夫人一起都封为正四品的婕妤?”
赵贞点了点头,道:“若不是为了内子面子好看,我也不会费这心思!”
赵正早知赵贞宠爱他那个朱夫人没边没沿的,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他也挺喜欢小朱夫人和尹夫人的,和两个不同类型的美姬□□什么的,一向是他的最爱啊!
赵贞送走兴盛帝之后,回了朱紫所在的帐房,发现朱紫正坐在床上低头整理给赵梓做的各色小衣服,也在旁边坐了下来,默默看着。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觉得朱紫有些不对劲,忙伸手抬起朱紫的下巴,发现她满脸的泪,眼睛也哭红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朱紫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道:“我想小包子了!”
赵贞一听,便训斥道:“明日就要进城了,赵梓已经随着母妃搬到了王府,很快就要见到,你有什么可哭的?”
朱紫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赵贞受着重伤,她一心照顾他,也怕他担忧,所以把对小包子赵梓的思念全都埋藏在心里,只是偶尔跟银铃她们聊聊小包子,现在将要见到儿子了,却再也忍不住了,想到儿子胖乎乎的样子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鼻子直发酸。
她索性扑到床铺上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叫“我可怜的小包子”“我可怜的宝贝”“我可怜的儿子”。
赵贞对她的镇压无效,也被她哭得心里酸溜溜的,只好坐在床边,伸手在朱紫背上轻轻拍着:“别哭了,明日就见面了,我先不进宫,先陪你回府好了……”
73、第七十四章 见麟儿惨遭荼毒
朱紫慢慢收住了眼泪,也不再哭喊了,只是逐渐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刚才不顾体面大哭大喊的样子,很是羞愧,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她只是太思念小包子了,然后就想发泄一下,没想到居然这么夸张。
良久之后,朱紫没听到赵贞的动静,爬起来一看,赵贞正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她忙问道:“想什么呢?”
赵贞瞅了她一眼,道:“没什么,你洗洗脸再收拾一下,我要去巡营,你等着我用晚膳!”
朱紫点了点头。
赵贞出了大帐,慢悠悠走着。
南安王治军,采取的是制衡之术,一方面在军队中树立自己的权威,一方面让将领和军师来互相制衡。将领都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军师也都是他信任的谋士。
赵贞就这样,把军队牢牢抓在手中。
新军的将领是赵贞爱将孙家毅,军师是他的谋士章子涵;南疆戍兵的将领是跟他多年的将军郝精诚,军师是他的谋士王乃宇;禁军的将领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袁浩,军师是胡非同。
这些人听说王爷要巡营,都跟了上来。
赵贞自顾自走着,带着这些人一个个营盘看了下来,却一直没说话。他治军严厉,赏罚分明,在他的治下,没人敢违抗军令。孙瓷戆苊延直晃迓矸质南鲁〈蠡锒辜且溆绦拢枪裳任兜浪坪趸乖诒亲忧拜尤疲豢烧獯未笫す槔矗跻姆馍偷拐媸歉Γ眉肝唤於挤饬撕睿鸩闵痛拖吕矗灰蛘坛隽Γ用挥新淇盏模
赵贞做起正事来,自是十分专注,这时候早把朱紫忘到了脑后。他在想的是军队战后安顿的问题。赵贞有一个想法,如果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和平的话,这么多士兵这样闲置着,军法再严厉,也禁不起几十万血气方刚的男儿从早到晚的给闲着,早晚要闹出乱子来!
赵贞脑子里初步有了一个想法,还不算成熟,他得和将领谋士们商量一下再说。
赵贞的这次军事会议一开就是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回了大帐,一看,朱紫正抱着他的衣服呼呼大睡着呢!
这时候已经是晨光熹微时候了,赵贞也不用再睡,他对着帐子出口坐在帐子里,望着外面的绿树红花,又开始想心事。
他进来没多久朱紫就醒了,起身后看赵贞一夜没睡,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像猫头鹰一样炯炯有神,就知道他心里存着很大的心事,忙去冲了一碗蜂蜜水端了过来,低声问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赵贞摇了摇头,接过蜂蜜水一饮而尽,这才道:“今日咱们得先回府里去,母妃和小世子已经从宫里搬回去了!”
朱紫还不知道封侧妃和封世子的事情,一听他这样说就嗔怪道:“赵梓只是占了庶长子的名分,你别老是小世子小世子的叫,叫多了的话,会让他长大之后飘飘然,万一做出傻事就晚了!”
赵贞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他在南疆遇到的那些刺杀――从他十四岁立下军功之后就没断过!当然,他生活在皇嗣居的时候也没少遇到!
不就是嫡庶之争么!
太子大哥也太小心了!
就算再小心又怎么样,不是照样得被幽居在金京的鲜花胡同,不过,不能让他活太久,要不然什么时候再被人抬出来讲究嫡庶,那就麻烦了……
朱紫见惯了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只要摆出这个样子,就一定是真的有所思,而且往往思的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就不敢打扰他,自顾自出去为他准备早膳去了。
用着早膳,赵贞还想着嫡庶的事情,他看了看坐在对面正帮他盛粥的朱紫,很想安慰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那么多做什么,真的做了才行!
再说了,他对待朱紫真是越来越奇怪。
以前,朱紫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现在他眼前他才高兴;现在呢,朱紫在他面前像昨天那样撒泼似乎也无所谓了。
现在他对朱紫的要求可真低啊,只要她高高兴兴的,自己就觉得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了!
什么时候他和朱紫调了个个儿呢!
赵贞很忧郁呐!
回王府之前,朱紫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虽然不至于沐浴更衣斋戒三日,但是也是很重视的。
赵贞过来叫她的时候,看她又是找赵梓喜欢的颜色的衣服,又是找赵梓喜欢的料子的抹胸,心里又开始酸溜溜的,斜了朱紫一眼:“他才两三个月,懂个屁!”
朱紫马上接了句:“你在他面前可不要说脏话,会教坏他的!”
赵贞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朱紫却又接上了一句:“你天天满嘴的‘什么个屁’‘老子’‘他妈的’,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就不怕儿子照样学样!”
赵贞鼻子真的气歪了,用手摸着鼻子就往外走:“老子就这样,爱学不学!”
他是从军之后在军队里面耳濡目染学来的,自己却没觉出来不好,一直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觉得自己是个温文儒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儒将,结果被朱紫这么一吐槽,居然一下子变成了个大老粗!
朱紫看他真的生气了,忙也跟了上去,谄媚地说:“王爷,您最英明神武了!”
看到赵贞步子太大,自己快追不上了,朱紫又嚷了句:“你倒是等等我啊!”
赵贞脚步不停,如飞而去。
朱紫知道他恼羞成怒了,感觉特别开心,小跑追了上去。
朱紫的车子一直进了正院门前方才停了下来。赵贞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看她的车停了下来,这才下了马。他的爱马乌云盖雪在乌苏江牺牲了,现在这匹黑云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按照赵贞的安排,高太妃带着跟出来的女官宫女们住进了正院,朱紫和孩子跟着他住在松涛苑。将来回了南疆,也照这样安排,高太妃住正院,他们三口住延禧居。
当然,对于这种安排是否合适,因为朱紫明显的偏心举动,赵贞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动摇。
朱紫一从车里下来,也不理赵贞,马上快步进了正院。
赵贞跟了上去。
高太妃抱着赵梓迎了出来。
朱紫眼巴巴看着孩子,但是因为有太妃在,所以仍等着赵贞过来。赵贞过来之后,她错后一步,两人对着高太妃齐齐拜了下去。
高太妃命两人起来,笑着说:“你们这当爹当娘的,快来和赵梓亲热亲热吧!”
赵贞起身上前,从高太妃手里接过了孩子,细看了看,不由大乐――这孩子和他生得太像了,连眼睛都生得一样,都是单眼皮!哈哈!
高太妃看着赵贞抱着赵梓傻乐,而朱紫碍于身份,眼巴巴候立一旁看着,就道:“都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正房。
高太妃坐在在正中的雕螭红木案旁边,笑眯眯看着赵贞摆弄赵梓。她记得赵梓刚睡起来,自己把了半天,都没有把他童子尿给把出来,所以现在很是有点期待什么发生的感觉。
赵贞坐在一旁的红木大椅上,先是摆弄赵梓的胖胳膊胖腿,然后用手举起赵梓,让他和自己面对面互看。赵贞还是觉得很奇妙,朱紫怎么生的,这孩子和自己真的是一模一样啊!他越看越开心,就对着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赵梓的小花瓣嘴亲了一下。
赵贞想让赵梓有点小娃娃的样子,哭闹几声也好,可是赵梓仍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小小丹凤眼看来看去,很是好奇。
赵贞就把赵梓高高举起,想吓吓赵梓。
因是夏季,赵梓上面穿着一件柔丝小衣服,小衣服里面穿着一件连腿肚兜,光着两条小胖腿。赵贞把赵梓举了起来,候立一旁的朱紫一下子就看到赵梓因为憋尿翘起来的小鸡鸡,顿觉不好,刚要提醒赵贞,却看到太妃娘娘含笑的眼,于是明白了,稍稍往前进了一步,希望等一下能够救赵梓于生天。
赵贞刚把赵梓举起,正在眯着眼很赵梓对眼,忽然发现赵梓也眯起了眼,握着小拳头,一幅用力的样子,觉得不对,刚要把赵梓放下来,一股臊甜的童子尿喷涌而出,喷了赵贞一脸。
赵贞:“……”
朱紫飞快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赵梓,跑到太妃身后躲了起来。
高太妃诡计得逞,心里开心极了,笑着说:“王爷,童子尿可是大补的!”
说罢,哈哈大笑。
赵贞哭笑不得,顶着满头满脸的童子尿,起身就走。走到门口,想起了幸灾乐祸的朱紫,回头低喝:“朱紫过来!”
朱紫忙求救般地看了太妃一眼,太妃笑道:“你跟着过去吧!”
朱紫只好依依不舍地把刚刚爽快地尿了老爹一头一脸的赵梓还给了太妃娘娘,自己快步跟了出去――对于暴走边缘的赵贞,她还是轻易不敢违抗的!
74、第七十五章 被尿洗朱紫倒霉
这边赵贞黑着脸回了延禧居,那边朱紫一边追一边吩咐赵雄飞奔而去准备热水。
赵贞进了卧室,犹自气哼哼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一路尾随的朱紫忙走到赵贞的身前,拿出帕子想帮他把脸上剩余的尿渍揩掉。赵贞身子往后仰了仰,然后扯开帕子扔在一边,伸手捧着朱紫的脸,把自己的脸贴在了朱紫脸上,全方位地蹭来蹭去,直到确定朱紫和自己分享了赵梓的尿液后方才作罢。
赵贞虽然长年累月地老谋深算,以致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但是确实是只有二十岁。他的脸因为养病的这段时间被朱紫进行各种大补,早变得又白又嫩的,此刻紧紧挨着朱紫的脸磨蹭,朱紫居然感觉出一种有点变态的快-感,一股酥麻从她脸部晕开,很快就触电般传遍全身,她忙试图推开赵贞:“别玩了,先洗澡啦!”
赵贞蹭了一会儿,也蹭得有些心猿意马,低声道:“我早上冲过冷水澡了。”
说罢,赵贞把朱紫抱起来。
朱紫坐在上面觉得很不适,扭来扭去,想坐的更舒服一点。
赵贞被她磨得深吸了一口气。
他凤眼盯着朱紫……
朱紫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道:“太妃娘娘刚搬过来……咱……咱得去陪她老人家……还有赵梓……”
她不提赵梓还罢,一提赵梓,赵贞就觉得脸上和发上都臊臊的,顿时火冒三丈,开始不管不顾了……
一时事毕,赵贞也不管朱紫,自顾自在床上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儿来,起身把朱紫手脚上的束缚解开了。
腿上臂上的束缚一解开,朱紫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瘫软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管闭目休息。
赵贞稍稍休息了一下,抱着朱紫就去了净房。
把依旧软瘫的朱紫抱在怀里的时候,赵贞一面心里感叹自己实在是太强了,一面看到朱紫手腕上脚踝上的青紫痕迹,也有些心虚――这个样子怎么去见母妃呢!
赵贞的心思很复杂,可是身体很直接很简单,毕竟是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年龄,正处于顶峰,洗着洗着赵贞就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抱着朱紫回到卧室,赵贞把晕过去的朱紫擦拭干净,这才拉起被子盖住朱紫,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床上已经换好了干净整洁的床单铺盖,屋角也早放上了冰,整个卧室内凉阴阴的,朱紫选购的花梨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缓缓散发着香氛。
赵贞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战胜了赵梓,朱紫还是自己的,很快就睡着了。
金京的南安王府很大,但是赵贞和太妃都不打算长住,所以只是收拾了准备住人的院落,其他都空置着,也没怎么收拾,反正母子俩都不是好客的人,也没有什么客人来住;朱紫倒是好客得紧,可惜没什么亲戚。
赵贞临去北疆,命赵雄盯着人在各个院子里全种上了树,而且是一个院子一种树木,这个院子是云杉,另外那个院子就是梧桐,下一个院子就是冬青,再下一个院子就是桂树……赵雄买树的时候又舍得花钱,买的都是些颇育了些年头的大树。这下子过了半年多,生生的把一个大好的雕梁画柱的南安王府变成了树影瞳瞳的森林公园。
高太妃抱着赵梓等待赵贞和朱紫过来吃午饭,可是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匆匆用过午膳之后,就抱着赵梓去延禧居寻他那一去不回杳如黄鹤的不负责爹娘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到了延禧居外院,高太妃想了想,挥退了身后跟的女官和宫女,抱着赵梓,只带着黄莺和乳燕往里走,却被尴尬的赵雄拦在了内院门口。
看着抱着小世子的太妃娘娘,赵雄一边吭哧吭哧解释,一边很是替卧室里面高卧的王爷脸红,恨不得替他老人家找了地洞让他钻进去避羞――国丧期间白日宣淫什么的,太丢人啦!
高太妃抱着小赵梓笑眯眯地听赵雄瞎掰,末了明白了,挑了挑眉,抱着赵梓挨院去逛森林公园了。
太妃娘娘一走,赵雄忙擦了擦冷汗:王爷进延禧居前交待不要人打扰的,可太妃娘娘也是来者不善啊!
赵雄心里替朱夫人――哦不,现在是朱侧妃了――大大担忧。一般这种事情,当娘的不会觉得自己儿子有错,只会觉得自己儿子是被人勾引了!
朱紫直到午后才醒了过来,赵贞早就出去了,此刻卧室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朱紫浑身酸痛,手腕和脚踝那里已经肿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凄惨,所以也不叫人,默不作声地躺在床上,苦苦思考对策。
刚回到府里,就只管和王爷搅缠在一起,对小赵梓不管不顾的,再加上又是国丧期间――太妃娘娘一定会生气的!
朱紫越想越害怕,她知道虽然太妃娘娘看在赵梓的份上,会对自己稍稍宽容一点的,但是这个宽容是有度的,自己如今已经超过了这个度,而且是大大的超过!她开始在心里埋怨赵贞。
按照朱紫本来的打算,以后太妃娘娘要住在王府了,自己一定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侍候太妃,夹着尾巴做人,把儿子赵梓照看好就行了,甚至赵贞也是要当成次要的。毕竟,儿子是自己生的,而丈夫将来是要有王妃的,很有可能变心。
可是,今日的事情,把她的计划一下子打乱了!
想了良久,朱紫默默起身,盥洗之后,自己悄悄地抹了药,这才把银铃唤了进来,让她帮自己梳了个简单的攒髻,丝毫首饰都不插戴,然后换上了厚膝裤,对镜子照了照,自觉无脂无粉素面朝天很是素净,这才满腹心事地出了门,直奔正院。
到了正院,朱紫走了进去,先是央求黄莺去通报,然后自己老老实实站在廊下等着。
赵梓和祖母一起逛了好几个院子,一老一小都累得够呛,赵梓一回来就在太妃娘娘的大床上睡着了。高太妃歪在一边正在看孙子睡觉,就听黄莺来回报说朱侧妃来了。
她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她想着儿子府里只有一个姬妾,人口简单也好,没想到儿子居然如此急色,难道是因为身边女人太少么?
太妃娘娘思索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前的做法有些过度了,所以贞儿才会如此迷恋朱紫?
到底是国丧期间,真是太不合礼法了!
她淡淡道:“让她到正堂跪着吧,我陪小包子睡一觉!”
黄莺迎了一声,行礼出去了。
朱紫不言声地在正堂地上跪了下来。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太妃第一天搬过来,她的确应该侍候的,却……虽然起因是赵贞,可是若她非要反抗的话,赵贞也是有可能听的。
到了如今,一切都是错,不如好好认错,以后再小心一点好了。毕竟,人都是社会动物,不可能脱离社会生存。
高太妃以前很少有过体力活动,今天抱着小包子逛了太多地方,累得够呛,这午睡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时辰,还是被小包子给吵醒的。
起身盥洗后抱着小包子赵梓出来,高太妃在正堂的红木大椅上坐了下来,这才问道:“你知错了么?”
朱紫磕了个头,道:“奴婢知错了!”
“奴婢?”高太妃挑眉,“你如今也是侧妃了,也应该立起侧妃该有的体统,不要在什么都依着王爷,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让你杀人你也去么……”
高太妃对朱紫是有点恨铁不成钢,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虽然穿着厚膝裤,可跪了一个多时辰,朱紫的膝盖已经跪麻了,她不敢动,只好硬挺着。
听到“侧妃”这个词的时候,她很惊讶,却不敢抬头,也不敢打断太妃娘娘那宛如长江黄河一般绵延不绝的训导,只好继续忍耐着。
说了一阵子之后,已经说到“妇德”“妇诫”的高太妃发现正窝在她怀里的赵梓瞪着小丹凤眼看他娘亲,这才看到了朱紫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摸了摸赵梓软软的小身子,觉得抱着儿子吵母亲实在是不合适,就结语道:“国丧期间你和贞儿分房吧,你搬到我这院子里来住,就住在东厢房里!现在就去东厢房,把《女诫》抄一百遍!”
朱紫磕了一个头,谢了太妃的恩典,然后竭力维持着平衡站了起来。
午饭朱紫没有吃,晚饭太妃娘娘为了惩罚她,也没让人给她送,命她专心致志在东厢房抄写《女诫》。
朱紫悄悄塞给黄莺一张银票,央求黄莺想办法求太妃让自己陪陪赵梓。
黄莺看了看银票的面额,很是满意,就微笑着道:“朱侧妃且等等,奴家且试一试!”
高太妃因为今日运动量突然增大,一下子体力超支,劳累到了极点,刚到亥时,就歪在床上昏昏欲睡,可是小赵梓却因为下午睡足了,如今正是欢腾时候,自己在床上翻来翻去――他刚学会翻身,正感兴趣呢!
黄莺趁机道:“娘娘,不如让小世子去陪陪他娘……”
高太妃懒洋洋挥了挥手,没说话。
黄莺就笑眯眯抱起赵梓,嘴里哄着:“小世子乖啊,去见你娘亲吧!”
一阵风似的把赵梓给抱走了。
一看到小包子,正在翘首期待的朱紫马上迎了上来,接过来小包子赵梓,顺手又塞了一张银票给黄莺。
黄莺一脸的笑,眼睛都笑弯了:“朱侧妃,你先陪小世子,奴婢到外面去看看!”
朱紫连声道谢,等黄莺出去了,这才抱着赵梓坐在床上,先是闻赵梓身上香甜的奶味,闻了又闻之后,对着赵梓的小脸蛋小脑袋小嘴巴胖胳膊胖腿啧啧啧亲个不停,亲到最后,她意犹未尽,又在赵梓屁股上轻轻咬了一下。
赵贞进来的时候,朱紫正在张嘴咬赵梓的小屁屁。
赵贞看到朱紫的动作,鼻子里哼出两股冷气,大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悻悻然看着赵梓,嘴里道:“你也不嫌脏,小孩子便便啊尿啊什么的,多脏啊!”
朱紫不理他,抱着小包子一转,留给赵贞一个背。
赵贞却扭头对着门外道:“还不进来!”
清水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她把食盒放了下来,正要说话,南安王挥了挥手,她忙轻手轻脚出去了。
赵贞待清水出去,这才施施然走过去,把食盒的盖子打开,端出一个坛子,打开盖子,看了朱紫一眼,道:“我抱着赵梓,你来吃吧!”
朱紫本来不打算搭理他的,可是她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食盒里又是她最喜欢的佛跳墙,香味一阵阵地飘入她鼻子里。朱紫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把赵梓交给赵贞,自己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赵贞把赵梓放在床上,伸出指头去逗弄赵梓。
他把指头伸到赵梓嘴边,赵梓一把嘴张开,他马上就缩回手指头。如此几回之后,赵梓吸取了教训,依依呀呀叫了几声,挥着胖胳膊要打赵贞,没打着,却再也不张嘴了。
赵贞越逗越好玩,索性解下身上的玉佩吊着赵梓上方,逗弄赵梓。
看到朱紫吃完之后,赵贞让清水收拾了,这才把孩子还给朱紫。
赵贞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有点过分了,想道歉,可是酝酿了半天,道歉的话依旧说不出口,最后开口了,却是质问朱紫:“你搬到这里住了?那我怎么办?”
他听赵雄说太妃娘娘命乳燕带人过去把朱紫的东西搬了过来。
朱紫哼了一声,依旧不搭理赵贞。
她把赵梓放在床上,然后逗个不停。赵梓刚学会翻身,很喜欢翻身,可是他翻身的时候总是到了肥肥的小屁屁那里很难翻过去,朱紫就帮他的忙,到了关键时候伸出指头在他小屁屁上轻拨一下,赵梓很善于借力,母亲一拨,他便顺势翻了过去。
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赵贞也觉得很有趣味,便把手臂放在朱紫肩上,微笑着看这母子俩玩。朱紫一移肩膀,把他的手臂给摔了下去。
赵贞知道朱紫是真的生气了,不禁也沉默了下来。他在考虑,自己今日做的事情真是欠缺考虑,要不要委屈自己做小伏低一番?
还桩事情他还真没做过,所以需要斟酌斟酌。
黄莺看王爷进了东厢房,还在外面安排了清水和银铃值夜,就远远地躲开了。
她不敢把王爷往外赶,更不敢去把小世子接出来。对她来说,太妃娘娘和朱侧妃全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南安王爷。当着太妃的面他不怎么搭理太妃身边伺候的人,好像还给太妃点面子,可是只要你犯了点错被他抓住把柄,一旦太妃不在面前,他对待你就像对待一坨狗屎,恨不得让人立时三刻把你铲出去,连多看一眼都恶心。
所以,黄莺看看夜深,也去睡了,反正太妃那边明日也好说。
夜深了,赵梓也该睡了。朱紫看黄莺一直没来,奶妈也没来,就想着人家都是好心,想让她和小包子多呆一会儿,心里很是感激,恨不得立时三刻拿出银票去打赏,浑不知全是身边这尊煞神的缘故。
赵贞被冷落了一晚上,因为心里理亏,所以难得的宽宏大量,不去和朱紫计较,端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一边看朱紫和赵梓玩,一边慢慢地喝。
朱紫在床里铺了个小褥子,又把赵梓放了上去。赵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可是一放上去就哭,朱紫忙又把他抱了起来。
赵梓一被母亲抱在怀里,小脑袋就钻来钻去,小嘴巴顺着奶香贴到了朱紫身前,很快就把顶端那一块给濡湿了。朱紫大乐,忙一手抱着赵梓,一手解开了素罗衫和抹胸。赵梓先是用手摸了一下,接着就“嗷呜”一声,吸了起来。
朱紫疼得眉头一皱。
可是,小包子毕竟是不同的,虽然疼,可是朱紫心里有着满满的母爱,她慢慢挪动小包子的胖身子,让他吃得更舒服。
75、第七十六章 受申斥朱紫生气
赵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落入赵梓口中,心里大为泛酸,酸溜溜道:“他要是饿的话,把他给奶娘送去吧!”
朱紫根本不搭理他。
赵贞闹了个没趣。
小包子吃完这边的咪咪又去吃那边的咪咪,很快就含着咪咪睡着了。
因为小包子睡着了,嘴里还在一吮一吮的,朱紫想着小包子还没睡熟,就没把咪咪拿出来。
谁知道旁边有人看不惯了,走过来伸手就把咪咪解救了出来,结果本来已经朦朦胧胧睡着的赵梓马上闭着眼睛干嚎了起来。
朱紫瞪了赵贞一眼,忙又塞了进去,赵梓这才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赵贞在和赵梓的这次战役中彻底落败,眼睁睁看着朱紫把赵梓放在了床最里面,然后也随着躺了上去,并拉上了被子。
赵贞忙起身把房门给关上,然后也在床边坐了下来,正要脱衣服,就听朱紫冷冷道:“如今是国丧期间,你回延禧居去吧,不行的话睡书房也行!”
赵贞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把衣服脱得只剩中衣之后,就贴着朱紫躺了下来,侧着身子把朱紫抱在怀里。
朱紫挣扎了几下没有效果,又怕把小包子惊醒,只好不搭理他了。
赵贞倒也老实,只是在朱紫的咪咪上摸了几下,聊以报复赵梓,挽回一点场子,很快也睡着了――他这两天两夜也就上午的时候陪着朱紫睡了一个时辰,早劳累不堪了。
朱紫夜里的时候又醒了,因为小包子动来动去,她虽然只照顾过小包子一个月,也大致能猜到他要尿尿,所以就推了推赵贞:“赵梓要尿了!”
赵贞睡得正香,一下子就被推醒了,一言不发抱起赵梓就往外边走。到了外面,他把赵梓交给值夜的银铃和清水:“把小世子送到奶妈那里去!”
说完,扭头就回房了,还把卧室门关上了。
银铃接过小世子,先让清水去叫奶妈,然后自己开始给小世子把尿。
赵梓的小鸡鸡翘了起来,可是眼睛还闭着睡觉。
银铃把了一会儿,没把出来,就开始吹口哨,谁知道她这一吹,这小世子马上就尿了出来。
刚尿完,清水、奶妈和乳燕就一起过来了。
朱紫躺在床上,等待赵贞给赵梓把尿回来。谁知道,赵贞回来了,赵梓没了!她大惊,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打定主意不搭理赵贞了,急急问道:“孩子呢?”
“奶妈过来抱走了!”赵贞懒洋洋道。
他躺了下来,又把朱紫也摁了下来,抱在怀中,嘟囔着:“快睡吧,明日还得向母妃请安呢!”
朱紫熊熊燃烧亟欲喷发的怒火被他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给“嗤”的一声浇灭了,默不作声地躺下,翻腾了一会儿最后用力在赵贞腰上拧了一大圈,愤怒稍稍得以发泄,很快就睡着了。
赵贞揉揉被拧得生疼的腰,心里却很欣喜,觉得朱紫好像愿意搭理自己了,可是再一想,觉得自己挺贱的,左思右想,也很快睡着了。
高太妃一大早醒来,洗漱完刚坐下来,朱紫就进来了,低眉顺眼地递上了一杯清茶。
高太妃看了她一眼,看到朱紫一身半旧的家常衣服,发上只簪着一根玉钗,脸上脂粉未施却很是美丽,打扮得也很素净,心里舒服了不少,抿了一口茶水,正要说话,赵贞就进来请安了。
赵贞请过安,也不说走,站在那里看着母亲笑。
高太妃看着从不爱笑的赵贞这个赖唧唧的样子,就板着脸问道:“知错了吗?”
赵贞垂下眼帘,道:“儿子这府里,什么话都传不出去!”
高太妃瞪了他一眼,道:“那也得小心,你不怕人弹劾你?”
赵贞两眼望天:“谁想弹劾,让他试一试!”
高太妃怒极,站起来举手就去打赵贞,赵贞愣头愣脑挨了一下之后,才微笑着看着高太妃,道:“母亲,再打儿子几下出出气吧!”
一听他叫“母亲”而不是叫“母妃”,高太妃不由百感交集,高高举起的手放了下来,低声道:“你小时候多听话啊!”
赵贞趁机道:“母亲,儿子做事是没谱的么?您放心吧!”
高太妃眼神复杂地看看赵贞,再看看静侍一旁的朱紫,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你也为朱紫考虑考虑吧!”
又道:“你大舅母、三舅母和四舅母今天会过来!”
赵贞默然片刻,道:“母亲放心,儿子有办法!”
辰时刚过,高丞相府除了跟着丈夫外放在外的二太太,大房的大太太、三房的三太太和四房的四太太坐着车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过来了。
昨天下午,宫里派人到高丞相府颁布选妃旨意,高丞相府凡是未曾许婚的嫡出姑娘都芳名在册,备选入宫,连高四太太十二岁的嫡出小女和曾在南安王订婚日闹了一场臭名远扬的高b都名列其中。
别人都羡慕高府圣眷隆厚,高府却一下子炸了锅。
高大太太是很愿意的。
高b在南安王府那一闹,堵了自己进南安王府当王妃的路,只能另择高门嫁人了。只是丞相府虽然门第高贵,可是这高b曾牵扯到南安王,谁也不愿意趟这摊浑水,丢自己家的人。高大太太费尽心机,说了好几家都没成,正准备放低标准,往京外发展呢,就接到了这个好消息。
高大太太真是喜出望外――自己女儿虽然不聪明,可是说不定肚皮争气一举得男呢――高大太太怀着美好的愿望率领妯娌们过来了,想求求高太妃,走走南安王的门路,让高b的位分高一点。
高三太太也随之过来,纯粹从丈夫那里得知公公高丞相预备和南安王结亲,她想让女儿高珠嫁进南安王府当王妃,所以来了。以前,高大太太强势地力主自己的女儿高b嫁入南安王府,高三太太只得避让。现在高b不行了,她自己觉得该轮到自己闺女了,就过来想求求南安太妃,把高珠的名字从入宫名录中扣掉。
高四太太是两个嫡女入选,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二岁。十八岁的高玢生得太丑,所以高四太太准备等新皇登基例行恩科的时候,选一个新科进士当女婿;十二岁的高琏生得还行,可是年纪尚小娇惯成性,百事不通的,她怕高琏进了皇宫被人给活活吞了。所以,也来求高太妃来了。
这几位太太各怀心思,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就一齐来南安王府找高太妃了。
黄莺禀报完毕,朱紫一听是高太妃的娘家人,就准备退下回避。高太妃却道:“朱紫,府里的事情以后都得交给你,亲戚们也得认认,你且不要走,留在这里跟着学学吧!”
朱紫忙道了一声“是”,静候一旁。
高丞相府的三妯娌相携而来,表现出多年难得一遇的团结和协作。
南安王府正房里,两排宫女雁翅而立,鸦雀无声。
高太妃坐在红木雕螭案旁边的大椅上,朱紫端立在高太妃身旁,默默看着这几位。
高大太太朱紫是见过的――她看朱紫从来都是眼神直接超越了朱紫,盯着朱紫脑袋上方,令朱紫一见到她就遗憾自己生得还是不够高――那股傲慢劲儿还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朱紫是第一次见高三太太,只觉得她相貌秀丽,衣饰得体,嘴角噙笑,观之可亲。
高三太太和大太太不同,她出身于盐商之家,因为当年老太爷修运河的时候大大出了一次血,捐了无数的白银,结果就由高老太爷做主,嫁给了丧妻的高家老三做填房。因为出身不高,所以她在出身高贵的高大太太面前一向有些气短,如今自忖得了内幕,心里有了算计,面上笑得很是可亲。
高四太太大概是高府妯娌中生得最丑的,高大太太还占了个生得白和气派大,而她除了胖和黑,就没有别的特点了。
朱紫看到她就觉得很奇怪:这样的长相是如何嫁入高府的?
其实,如果说妯娌间谁的出身最高,怕是属这位四太太了,她是兴盛帝的祖父的私生女,可是偏偏生得既不像英俊的亲爹,也不像美艳绝伦的亲娘,反倒像她那矮胖黑占全的外公,所以,老皇帝就压着高丞相,把她给了高丞相家的老四做了正妻。她的大女儿随她,生得不太美丽,所以她秉着一片慈母之心不愿大女儿入宫;小女儿高琏偏偏隔代遗传,生得随了外祖母,很美丽,却又太天真,所以四太太也很担心,不愿意她入宫。
三位太太进了正堂,先齐齐跪倒,向高太妃行了国礼。
她们起身之后,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高太妃并没有说让她们坐下,愣了一愣,这时候才注意到高太妃身旁立着的朱紫。
三位太太都晓得当年高府买来送给南安王的小丫头朱紫,如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成了朱侧妃。可是听说是听说,亲见是亲见,都有点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向自己当年的家奴磕头行大礼,这真是太太太考验人的承受能力了!
高太妃沉吟不语,朱紫脸上带着一丝笑,两人都不开口。
最后还是三太太和四太太知机,马上跪下向朱紫行国礼:“妾身见过侧妃。”
高大太太身子僵了僵,最后硬着头皮随之跪了下来,上身却依旧僵直,头也抬得高高的。
朱紫含笑道:“诸位请起。”
又道:“黄莺看座!”
黄莺喜鹊画眉等这才招呼三位太太坐下。
三位高太太眼巴巴看着高太妃,满心的心事想要诉说,可是那朱侧妃却甚是没有眼色,一直含笑立在高太妃身侧,也不知道回避。
正在这时候,乳燕上来回报说小世子醒了。
高太妃马上眉开眼笑:“快快抱上来吧!听说小世子昨晚前半夜是和他母亲一起睡的,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三位高太太听到高太妃说“小世子”时,还算镇定;当听到高太妃说“他母亲”时,全都一愣。
本来,庶出的长子被封为世子,已经是够惊世骇俗的了,但这是皇封,倒也没人敢明面上说什么,只不过腹诽一下罢了。有心人士还会在心里想:刚生下来的小孩子,能有那么大福分么?说不定禁不起这么大的福分,早早地挂了,到时候……比如高三太太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如今太妃娘娘称呼小世子的生母为“母亲”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只有将来的王妃才能被称为小世子的“母亲”的啊,朱侧妃纵然是侧妃了,也不过是能亲自抚养孩子的妾罢了!
高太妃宛若没看到这几位嫂嫂的表情,从乳燕手里把赵梓接了过来,嘴里问道:“给小世子喂水了么?”
乳燕忙道:“小世子一醒就要找祖母,所以还没来得及喂水呢!”
高太妃摆弄着赵梓,兴致勃勃道:“把水端过来,还是我来喂吧!”
三位高太太默默地看着高太妃拿着小银匙喂一个小奶娃娃喝水,看了一会儿,高三太太先醒悟过来的,未语先笑,道:“小世子生得多体面啊,和王爷生得很像,都是那么俊秀伶俐!”
76、第七十七章 见亲戚朱紫摆谱
三位高太太默默地看着高太妃拿着小银匙喂一个小奶娃娃喝水,看了一会儿,高三太太先醒悟过来的,未语先笑,道:“小世子生得多体面啊,和王爷生得很像,都是那么俊秀伶俐!”
高太妃一听人夸自己的儿子孙子,饶是素来深沉,也高兴起来:“他们父子长相都随我!”
高四太太也忙附和,先是细细打量高太妃,接着打量小世子,最后笑道:“真是的呢,祖孙俩生得很像呢!”
高太妃脸上带着笑,一边喂赵梓喝水,一边慢悠悠道:“我呢,好不容易出了宫随了贞儿生活,早就打算万事不理好好享清福的,王府里面亲戚来往什么的,都交给朱侧妃了,我是不管的!”
三位高太太彼此看了一眼,都明白了,自己这事得去找朱侧妃了。
高大太太银牙紧咬,觉得莫名的屈辱,于是死不开口。
高三太太觉得自己的心事是真的没法去向朱侧妃诉说,于是心里算计,面上带笑,眼睛看着小世子,嘴里说着恭维话。
高四太太却是心里一动,觉得有戏,看向朱侧妃的目光里就带着点期待。
朱紫没想到高太妃一下子放权到这种地步,想到自己昨晚刚开始抄只抄了一遍的《女诫》,心里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高太妃喂完水,把赵梓的奶娘宣了过来,命乳燕招呼着奶娘到屏风后喂奶。
赵梓吃饱之后,高太妃就亲自抱着赵梓,继续到森林公园探险去了。
高太妃一离开,朱紫就含笑道:“请舅太太到隔壁小花厅歇歇吧!”
一行人来到小花厅,朱紫先在主位坐了下来,这才吩咐黄莺银铃招呼三位舅太太。
三位太太没想到她这么大模大样,都是各怀心思。
大太太脸色苍白浑身僵硬,深感屈辱地在大椅上坐了下来。
三太太心里开始有了别的想法,面上笑得更甜更可亲了。
四太太微一沉吟,就直接开口道:“妾身得麻烦侧妃您了!”
她为人干脆,看朱紫含笑看着自己,眼中带着鼓励,于是巴拉巴拉巴拉把自己的情况通通说了一遍。
朱紫微笑着看着她,道:“舅太太一片爱女的拳拳之心,我定会向王爷转达的。”
高四太太看她态度挺诚恳,心下大安,也松了一口气。
用过午膳,三位高太太告辞之后,朱紫趁赵梓睡午觉,找了个机会,把上午会客的情形向高太妃说了。
高太妃觉得朱紫事情做得还不错,心里挺满意,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淡淡道:“四舅太太的事情,你怎么看?”
朱紫边想边说:“四舅太太说的那件事情,倒亏了她一片慈母之心。”
高太妃含笑点头:“那等你家王爷回来,你去说和他说吧!”
朱紫忙道了声“是”。
晚上,赵贞骑着马从城外大营回来,也不回延禧居,直奔正院。
高太妃正把赵梓放在罗汉床上逗着玩,看见赵贞进来,脸上一哂,却不说破,反倒问道:“回来了?晚膳吃没有?”
赵贞嘴里回答着,眼睛却先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高太妃知道他是在找朱紫,却不点明。
赵贞没看到朱紫,就陪着母妃坐了一会儿,看着赵梓却也高兴,只是没想着抱一抱。
高太妃看他明明心里着急,却耐着性子陪着自己说话,心里觉得怪好笑的。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把赵贞磋磨够了,这才道:“朱紫在小厨房给你弄宵夜呢!”
赵贞一听大喜,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反倒继续耐心地陪着母妃和儿子。
反倒是高太妃催他道:“你去吧!我们祖孙俩用不着你在这里碍眼!”
赵贞这才讪讪地出去了。
他先回了东厢房,没找到朱紫,就背着手站在廊下看月亮。
侍候高太妃的女官和宫女们因为他曾经命人当着众人的面,活活打死过一个当奸细的太监,早就认定他是活阎王,倒也不敢来兜揽,都躲得远远的;跟着朱紫的丫鬟银铃清珠都是他手下训出来的,更不敢来讨没趣,于是本来想问朱紫行踪的赵贞,只好冷清清地站在廊下仰天望月了。
朱紫因为有求于赵贞,也确实知道赵贞进京之后异常劳累,就到太妃的小厨房指挥着厨子熬了清肺益气的汤,准备等赵贞回来给他端过去。
赵贞哪里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肠,看着圆圆的月亮,心里只想着朱紫昨夜那么生气,在自己腰上拧了那么一圈,不知道消气没有;不过她既然主动给自己准备宵夜,想必是已经消气了;不过也未必,或许她只是为了给母妃看,才故作贤惠的……
看了好一阵子月亮之后,朱紫还没有回来,赵贞不由烦烦的,正要回东厢房,远远却见朱紫带着几个丫鬟端着托盘过来了,心里顿时喜滋滋的,脸上却淡淡的,扫了朱紫一眼,等朱紫主动过来跟自己打招呼。
此时正值夏季,正房院子里花木葳蕤,很是茂盛。深蓝色的天幕之上挂着一轮明净的白色圆月,将清辉洒满整个南安王府,却也使有花木的地方显得暗影幢幢;唯有东厢房的廊下,因为没有花木的遮掩,空空荡荡的,赵贞身着白色薄夏衫的修长的身影便显得愈发清晰,如同月下玉树一般。
万籁俱寂中,朱紫停住了脚步,远远看着他,看着他白色月光下如画的眉目,看着他清冷无波的神情,看着他望向自己的潋滟凤眼……
朱紫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手轻轻握住并微微揉挤,一阵阵的心悸――这就是我爱的男人,这就是爱我的男人,这个美丽的男人他是属于我的……
她的心一阵柔软,缓缓走上前,仰脸看向赵贞:“你回来了!”
“嗯。”赵贞也看着她。
他的手轻轻一抬,跟着朱紫的丫鬟不言声的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东厢房里,然后很快离开了。
朱紫站在台阶之下,仰着脸,月光之下,她的大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揉碎了的天上的星辰般璀璨夺目。赵贞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朱紫,把她从台阶下面抱了上来,紧紧抱在自己怀中。
他找到朱紫的唇,辗转亲吻,无休无止。
最后,朱紫推开了他,继续看他。
赵贞凤眸深幽,盯着朱紫被吻肿的嫣红嘴唇,声音暗哑:“看什么呢?”
朱紫嘴角上翘:“看你很好看!”
赵贞瞪了她一眼,扭开了脸又去看月亮。
朱紫的眼睛随着他的视线,最后发现赵贞,赵贞似乎是脸红了。
他那月光之下白皙如玉的脸上,似乎悄悄蒙上了一层红晕。
她笑眯眯看得更起劲了。
“操!有什么好看的!”赵贞被看得恼羞成怒,用力一拉朱紫,“回去吧!”
“好!”朱紫笑嘻嘻地答应了。
两人算是正式和好,起因居然是朱紫贪恋美色,被赵贞的美色所迷!
进了东厢房,喝着百合莲子粥的赵贞,心里却想:朱紫率先向老子投降了,这倒是件可喜可贺之事;只是这投降的原因却不是老子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而是因为她觉得老子好看,这算什么坑爹的理由?
赵贞觉得很矛盾啊很矛盾。
他瞟了朱紫一眼,发现朱紫单手支颐,正坐在对面笑嘻嘻地看着他呢!
这个发现令他心怀大慰:看,她多爱我呀,怎么看都看不够!不管朱紫是因为什么,只要她爱我喜欢我心疼我,这就足够了。
赵贞镇定地又瞟了朱紫一眼,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吃完宵夜,赵贞又道:“我要洗澡!”
“好,我给你准备去!”朱紫依旧很有耐性。
赵贞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衣出来,乌黑的长发湿淋淋披在身后,朱紫忙拿着大丝巾上前帮他擦长发。
赵贞一边感受着背后从头顶到发梢麻酥酥过电一样的感觉,一边把背脊悄悄往后移了一点,触到了朱紫身前之后就停了下来,感受着那颤巍巍的触感。
朱紫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道:“昨夜我把你弄疼没有?”
她昨夜因为太生气了,所以用的是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揪起赵贞的皮拧了一大圈的。
赵贞长睫低垂,掩住了眸子里的风情,声音低沉:“你撩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朱紫从善如流,放开赵贞已经基本擦干的长发,撩起了他的浴衣,盯着腰间看了又看,检查了又检查。
她还记得初见面时的赵贞,因为长期习武,身材高挑颀长,宽肩细腰长腿,很是精壮,连身上的肤色也是浅褐色的,哪里像现在,养病养出了一身白皙肤色来!
朱紫没找到淤青,很是狐疑:“我昨夜里可是下了死力气的,怎么没有痕迹啊?”
赵贞并不在意,道:“我是男人嘛!”
朱紫并没有立刻放下浴衣,她盯着赵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把赵贞的浴衣全撂了起来,去看胁下的那处伤疤。
看到最后,她的眼睛发酸,头顶在了赵贞身上,半晌无语。
赵贞也有些动容,拍了拍她的头,柔声安慰:“我现在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么!”
77、第七十八章 得和解风波渐起
此时正值夏季,正房院子里花木葳蕤,很是茂盛。深蓝色的天幕之上挂着一轮明净的白色圆月,将清辉洒满整个南安王府,却也使有花木的地方显得暗影幢幢;唯有东厢房的廊下,因为没有花木的遮掩,空空荡荡的,赵贞身着白色薄夏衫的修长的身影便显得愈发清晰,如同月下玉树一般。
万籁俱寂中,朱紫停住了脚步,远远看着他,看着他白色月光下如画的眉目,看着他清冷无波的神情,看着他望向自己的潋滟凤眼……
朱紫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手轻轻握住并微微揉挤,一阵阵的心悸――这就是我爱的男人,这就是爱我的男人,这个美丽的男人他是属于我的……
她的心一阵柔软,缓缓走上前,仰脸看向赵贞:“你回来了!”
“嗯。”赵贞也看着她。
他的手轻轻一抬,跟着朱紫的丫鬟不言声的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东厢房里,然后很快离开了。
朱紫站在台阶之下,仰着脸,月光之下,她的大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揉碎了的天上的星辰般璀璨夺目。赵贞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朱紫,把她从台阶下面抱了上来,紧紧抱在自己怀中。
他找到朱紫的唇,辗转亲吻,无休无止。
最后,朱紫推开了他,继续看他。
赵贞凤眸深幽,盯着朱紫被吻肿的嫣红嘴唇,声音暗哑:“看什么呢?”
朱紫嘴角上翘:“看你很好看!”
赵贞瞪了她一眼,扭开了脸又去看月亮。
朱紫的眼睛随着他的视线,最后发现赵贞,赵贞似乎是脸红了。
他那月光之下白皙如玉的脸上,似乎悄悄蒙上了一层红晕。
她笑眯眯看得更起劲了。
“操!有什么好看的!”赵贞被看得恼羞成怒,用力一拉朱紫,“回去吧!”
“好!”朱紫笑嘻嘻地答应了。
两人算是正式和好,起因居然是朱紫贪恋美色,被赵贞的美色所迷!
进了东厢房,喝着百合莲子粥的赵贞,心里却想:朱紫率先向老子投降了,这倒是件可喜可贺之事;只是这投降的原因却不是老子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而是因为她觉得老子好看,这算什么坑爹的理由?
赵贞觉得很矛盾啊很矛盾。
他瞟了朱紫一眼,发现朱紫单手支颐,正坐在对面笑嘻嘻地看着他呢!
这个发现令他心怀大慰:看,她多爱我呀,怎么看都看不够!不管朱紫是因为什么,只要她爱我喜欢我心疼我,这就足够了。
赵贞镇定地又瞟了朱紫一眼,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吃完宵夜,赵贞又道:“我要洗澡!”
“好,我给你准备去!”朱紫依旧很有耐性。
赵贞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衣出来,乌黑的长发湿淋淋披在身后,朱紫忙拿着大丝巾上前帮他擦长发。
赵贞一边感受着背后从头顶到发梢麻酥酥过电一样的感觉,一边把背脊悄悄往后移了一点,触到了朱紫前胸之后就停了下来,感受着那颤巍巍的触感。
朱紫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道:“昨夜我把你弄疼没有?”
她昨夜因为太生气了,所以用的是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揪起赵贞的皮拧了一大圈的。
赵贞长睫低垂,掩住了眸子里的风情,声音低沉:“你撩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朱紫从善如流,放开赵贞已经基本擦干的长发,撩起了他的浴衣,盯着腰间看了又看,检查了又检查。
她还记得初见面时的赵贞,因为长期习武,身材高挑颀长,宽肩细腰长腿,很是精壮,连身上的肤色也是浅褐色的,哪里像现在,养病养出了一身白皙肤色来!
朱紫没找到淤青,很是狐疑:“我昨夜里可是下了死力气的,怎么没有痕迹啊?”
赵贞并不在意,道:“我是男人嘛!”
朱紫并没有立刻放下浴衣,她盯着赵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把赵贞的浴衣全撂了起来,去看胁下的那处伤疤。
看到最后,她的眼睛发酸,头顶在了赵贞身上,半晌无语。
赵贞也有些动容,拍了拍她的头,柔声安慰:“我现在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么!”
朱紫抬起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却不自知:“走,你坐在床上,我给你修剪指甲!”
赵贞看着她湿漉漉小鹿般的大眼睛,心里不由悸动,说出来的话却很平淡很简单:“好。”
这次的赵贞温柔似水,令朱紫活了又死死了又活。
最后,两人躺在了床上,赵贞也有些气喘吁吁,把犹在颤抖的朱紫搂紧怀里,半晌才平复下来。
他一时不想睡,右手从朱紫的脖子下面绕过去,让她枕着自己,手抚摸着朱紫腕上被他勒出的痕迹,心里觉得很是羞愧――他只不过听人说了这种房-事花样,就忍不住在朱紫身上试验,害得朱紫受了伤。
“朱紫。”他轻声唤道。
“嗯。”朱紫极度疲倦快要睡着了。
“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嗯。”朱紫已经朦朦胧胧睡着了。
“我爱你。”
“……”朱紫已经彻底睡熟了。
赵贞:“……”
早上的时候,朱紫把四舅太太的事情说了,赵贞是知道他那四舅母的两个女儿的,一个丑得很有特点,一个小丫头片子一个,料想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于是随口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刚跨出房门,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身道:“你不要急着给她们消息,先晾几天再说!”
对于赵贞这个年仅二十岁的老狐狸,朱紫还是很推崇的,当即道:“好,我全听你的!”
赵贞今日倒是没出府,而是一直在外书房里络绎不绝地见人,午膳还是朱紫吩咐小厨房做好然后派赵雄送过去的。
下午的时候,宫里有人来看朱紫了。
朱紫得到通报的时候,就怀疑是朱碧派来的。她一进京,就派人往潜邸送去了不少礼物――赵贞因为不相信自己皇帝兄长的人品,非不让她亲自去。
而朱碧因为快要搬进宫里,府里管得很严,也没法子出来,于是就派亲信丫鬟玉香过来见朱紫,并送了很多件她亲自给赵梓做的小衣服。
这次依旧是玉香和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留在了外面,跟朱紫的那几个丫鬟也留在了外面。
衣履一新自有一番新气象的玉香走了进来,行礼问候寒暄之后,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婕妤娘娘命奴婢过来看看侧妃您,并给您送来几件她亲手给您做的衣物!”
说完,她把手里的小包袱递了过来。
朱紫且不急着打开那包袱,先问玉香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欺负?”
玉香是先见过表面上的王府管家实际上的暗卫头目赵雄,然后才过来的,心里早就有了谱――在南安王爷那里,只报忧不报喜;在南安侧妃这里,只报喜不报忧。
她很得体地笑道:“侧妃不用担心,我们婕妤娘娘依旧是和尹婕妤娘娘同住。两位娘娘一起住进了青云殿偏院,青云殿还有没有主位,自是没有人同两位婕妤娘娘为难!”
朱紫这才放心,先是赏了玉香,然后打开了朱碧捎过来的包袱。
包袱里装着几件大红大黑的衣物,朱紫抖开之后,发现都是些很暴露的抹胸、肚兜、亵裤、睡裙、睡鞋――她不由大澹赫庵毂淘趺此屠吹娜乔槿つ谝掳。
玉香却喜滋滋道:“这是宫里现在最流行的款式,皇上最喜欢了,婕妤娘娘特地为您做的呢!”
朱紫默默掩上了包袱。
没过几天,等得不耐烦的高四太太又杀了过来,这次还带着她那一大一小两朵姐妹花,借口就是带两位小姐高玢和高琏给高太妃、朱侧妃请安。
朱紫看到三小姐高玢的长相倒是意料之中,并不惊讶;可是看到六小姐高琏的时候,不由得在心里惊艳――虽然只有十二岁,可是这小高琏的确是一等一的美人啊!
高琏皮肤雪白晶莹,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双眼皮大眼睛占了很大比例,黑幽幽的顾盼生姿,花瓣似的小嘴甜蜜蜜的,声音不撒娇也似在撒娇,带着股娇憨,身子虽未长成,但可以想象成年之后的绝代风姿!
高琏的衣裙也很别致,全都是白纱做的,只用了数不清的花生大的珍珠做点缀,衬得她像个美丽绝伦的小仙子似的。
朱紫觉得她见过的美人里,怕是连当年的苏州四美也不能和小高琏别一别苗头了!
只不过这高琏未免有点活泼过分。
赵贞忙完自己的公事,过来找朱紫,听说有女客,就在正院门口停住了脚步,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在正院花丛里玩耍的高琏看到了。
高琏一见到赵贞,马上蹦蹦跳跳跑了过去,站在赵贞面前,仰着小脸,眉目盼兮,笑靥如花:“王爷哥哥,您回来了,琏儿等了您半日了!”
78、第七十九章 退小三赵贞奇招
高四太太带着高三小姐高玢和高六小姐高琏过来的时候,朱紫正在正院门外给高太妃和小世子送行。
高太妃要带着小世子到城外的王府别院玩耍。因行程定的是三天,所以高太妃把身边的几个得用女官和宫女都带了过去,一行人整整备了十辆车,再加上赵贞派的护送的王府亲卫,浩浩荡荡怕是有几百人了。
朱紫将要和小包子分开三天,心里万分不舍,趴在车窗上逗弄着被太妃娘娘抱在怀里的小包子,眼圈都红了,接下来都快要眼泪汪汪了。
高太妃又好气又好笑:“不就是让你们母子俩分开两三天么,至于这个样子么?你留在府里好好伺候你家王爷吧!”
她心说:我可不敢把你带走,要不然你家王爷又要跟着过去了!
这段时间,因为朱紫搬到正院的东厢房和太妃同住,赵贞也不等邀请,自动自发地随之搬了过来,一早一晚地在正院出没,弄得高太妃的女官和宫女们又敬又怕很不自在,另外亲戚间女客来往也很不方便,老是回避不及。
所以无论朱紫如何请求,高太妃就是坚持不答应带她去玩。
太妃带着小世子出发之后,朱紫依旧把高四太太母女请到了正房旁边的小花厅坐下,陪着高四太太和高玢、高琏说话。
高琏坐不住,嚷嚷着要出去。
朱紫看着她觉得很纳闷,明明是一派天真的样子,可是怎么就觉得隐隐有点风骚呢!难道是声音太嗲的缘故?还是因为身体发育的缘故?明明是个身材平板的小萝莉啊!
高四太太不答应高琏出去,高琏就过来磨蹭朱紫,柔荑拉着朱紫的爪子,嗲声撒娇:“侧妃娘娘,琏儿要出去玩!琏儿要出去嘛!”
朱紫抵挡不住这幼嫩娇嗲的风情,忙不迭地道:“去吧去吧!不过不要出正院,怕遇到王爷的亲卫和清客回避不及!”
高琏蹲身行了个马马虎虎的礼,蹦跳着出去了。
高玢虽不美丽,但是态度不卑不亢,行事一派落落大方,讲起事情来绘声绘色的。除了善于讲述之外,而且善于倾听,常常在该接话的地方接上那么一句,令话题重新焕发活力,得以继续下去。
朱紫很是佩服,她因为沉默寡言,在这样的场合往往只是倾听,所以常被人背后说她傲慢或者是愚钝。
聊了一会儿家常话,高四太太开始有些心神不属。
她快快地说了几句,然后就有一两秒的心神不属,面上虽然依旧带着微笑,但是整个人放空的感觉很明显。
朱紫正在听高玢绘声绘色地说着京城贵女圈子的逸闻轶事,忽然听到外面似乎有些喧哗,她眉头一皱,银铃马上俯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朱紫闻言一愣,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高四太太和高琏母女连心,马上就站了起来:“侧妃――”
朱紫知道赵贞的脾气,怕赵贞会当场给高四太太难堪,就叹了口气道:“我们王爷以军法治理王府,规矩很大,有人擅闯之类的事情都是这样处理的,从没有例外。”
她拿出帕子来,低着头在眼角轻点了几下,然后做出一幅柔弱无助的样子来:“王爷的性子,最是暴烈,我向来是不敢管的,连太妃娘娘,也是不便插手的,就是因为怕王爷把事情闹得更大!”
听到她的话,正要去解救女儿的高四太太只好停了下来,眼巴巴站在那里望着朱紫。
“四舅太太先坐下吧!”朱紫正色道。
高四太太意意思思坐了下来,朱紫却换了个话题道:“恩科在即,不知道四舅太太对此有何想法?”
丑陋的高玢和美丽的高琏,高四太太一向是更加喜欢小的一点,所以常常什么都依着高琏,把她娇惯得无法无天。此时她担心着小女儿,哪里还顾得上大女儿的婚事,嘴里含含糊糊说了几句,只是翘首期待坐卧不安的。
朱紫可是清楚赵贞那只要有人妄加窥测,就“先打二十杖,打完再问”的规矩的,慢条斯理地和同样稳坐钓鱼台的高玢谈着京城的最新流行趋势,任凭高四太太坐卧难安活生生急成一块望女石。
估计那二十杖快要打完了,她才道:“咱们出去看看吧!”
高四太太硬生生按捺住夺门而出狂奔救女的冲动,跟在朱紫后面慢吞吞走着。
有外人在的时候,朱紫出行的派头也是很大的,十几个丫鬟簇拥着,浩浩荡荡地往正院大门而去。
话说十二岁的小美女高琏,蹦蹦跳跳跑到了赵贞的眼前,笑靥如花看着赵贞,伸出白嫩的小手,就要去摸赵贞的手。
赵贞眉头一皱,摔了一下手,迈步就走。
高琏却不知收敛,嗲嗲嫩嫩地又叫了一声:“王爷哥哥,等等琏儿么!”
她因为从小就生得美丽可爱,母亲不吝花费,把她打扮得小仙子一般,且娇惯异常。
只要她想要什么,她就做出现在这幅样子,在高府,上到祖父高丞相,下到大伯父家五岁的小孙子,没有一个不吃她这一套的,都是予求予取,任她宰割。这就令她觉得世上的男子都会是她裙下不二之臣。
赵贞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对着赵雄挥了挥手。
赵雄忙命亲卫搬了张椅子过来,请王爷安坐其上。
这边高琏还不知死活,凑近赵贞,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想依入赵贞怀中,靠着赵贞大腿,可是刚凑过去就被赵贞那狠戾的一瞪给吓着了,花容失色,站在赵贞身前一动不动,傻了似的。
早有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卫上前,拖起高琏就走,摁在了刚刚铺好的草垫上,又有两个亲卫拿着南安王府专用的打人板子出现了。
赵雄站在一边数数,那两个拿板子的亲卫开始一下一下地对准高琏的尊臀打了起来。
赵贞给人教训的时候很少叫捂嘴,因为捂嘴的话,就没有了声音效果,起不到更好的杀一儆百作用。
高琏起初吓坏了,看到拿着板子的亲卫走近,这才惊醒,大声尖叫起来。
随即,一板子落了下来。
板子打上的那一瞬间,高琏没有感觉到疼痛,可是另一个板子落下的时候,剧烈的疼痛开始呈放射状扩散。
高琏哭喊起来:“王爷哥哥,琏儿再也不敢了――”
板子继续上下飞舞,发出“噗噗”的沉闷响声。
高琏已经被打迷了,还在“王爷哥哥”的混叫,可是随着板子炒肉的“噗噗”声继续着,她逐渐就没有了声音。
朱紫和高太太以及高玢赶到的时候,正好赶得上把晕过去的高琏给抬回去。
赵贞还没有走,依旧正襟危坐于椅子之上。
他一脸冷漠地对朱紫说:“府里的规矩就是规矩,违反了规矩就得给本王长记性!”
说完,也不搭理四舅太太,起身带着一群亲卫扬长而去。
朱紫一边命丫鬟们扶起高六小姐,一边一脸尴尬地向高四太太解释:“唉,王爷的规矩太大了!就连我――”
她一幅有口难言的样子:“就连我也被王爷打过板子!”
高四太太担忧着女儿的伤势,哭丧着脸,倒是没说什么。
她听丈夫说过这个赵贞治军治家都很严厉,家法一向只有两种刑罚――打二十板子和活活打死,可是没想到居然严厉到这种地步,连嫡亲的表妹都打――起码是来做客的客人啊!
在朱紫叫来的侯大夫的诊治下,高琏很快就醒了。
高琏一醒过来,高四太太就带着高玢高琏离开了。临行前,还对着朱紫千交代万交代:“请侧妃千万要遮掩一二呀!”
朱紫自然是满口答应。
饶是朱紫对在场的丫鬟们严厉申斥,可南安王爷不解风情,把向自家搭讪的美丽表妹给打了二十板子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金京,进而扩散到全大金朝,成了一桩逸闻轶事。
住在润阳金总兵府的王惜珍小姐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深深蹙眉对月叹息,赵贞的不解风情,没有人比她感受最深了!
七月七日乞巧节,包括高b、高玢、高珠和已经养好伤的高琏在内的贵女们,都被一顶小轿接进宫去。
当贵女们站成四排供兴盛帝和皇后娘娘御览时,兴盛帝是有点意兴阑珊的。
大金朝的属国颇多,闻知新帝登基,且十分怜香惜玉,都挑选了国内的顶级美人奉献了过来。兴盛帝的后宫刚刚增添了来自高丽、安南等属国的美女,又有人献上了美艳风骚的波斯胡女,真真各色美女济济一堂了。
所以,他随意看了看,觉得这次怕是没什么好的收藏品。
快走到第一排最后的时候,正好一个小小美人微微抬头,撩了兴盛帝一眼,兴盛帝顿时觉得一股气流瞬时流遍全身,浑身筋酥骨软,不由感叹:原来以为父皇的那个玉妃已经是清纯风骚的极致了,没想到真正的女人中的瑰宝居然在这里!
皇后被他挟制惯了,也不敢说什么。
于是,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小美人,当晚承宠,让兴盛帝领略了纯真和风骚的最完美结合,第二日摇身一变,就成了兴盛帝的高美人,住进了距离大正殿最近的玩月轩。
为了讨个好口彩,高美人住进去之后,兴盛帝把玩月轩改名为怜花阁,进而连续半个月都宿在了怜花阁。
当然,这个小高美人在内心深处,是深恨自己的“王爷哥哥”滴!
暗卫把这些事情通报赵贞之后,他对这些事情浑不在意。
赵贞刚把手里的军队细细梳理了一遍,心满意足,正准备八月十五过后举家搬迁,带着母亲、朱紫和赵梓回南疆封地呢!
谁知道朱紫仗着他的宠爱,趁他去视察北疆新国界,自作主张喝了回奶汤,给赵贞和赵梓一起断了奶。
回到王府之后,赵贞和小包子赵梓第一次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声讨朱紫。
赵贞虽然还住在东厢房,但是板着一张俊脸,两天两夜没搭理朱紫,没和朱紫说一句话。
四个多月大的小包子,因为能吃能睡,胖的跟一团糯米丸子似的,一见到朱紫就扑入母亲怀中,拱头拱脑努力寻找,尝试无果之后眼泪汪汪看着朱紫,试图挽回母亲的心。
朱紫也不愿意啊,可她的奶水是自己悄无声息地没了,朱紫只不过是怕它反复,再杀回来,于是又补了一碗回奶汤。
时光在在赵贞和小包子的无限怨愤中缓缓流逝,八月十五中秋节终于到了。这一天,南安王爷要带着高太妃、小世子和朱侧妃到宫里参加中秋夜的团圆晚宴。
79、第八十章 进后宫喜忧参半
朱紫不是第一次进宫,却是新皇登基后第一次进宫。因为是全家阵容一起进宫,朱紫不禁有些忐忑,悄悄问赵贞:“咱不会一家全让人给烩了吧?”
赵贞没想到朱紫的小脑子还会关心政治,微微一笑:“除非有人想让大金一下子陷入军阀割据的混乱状态!”
朱紫不言声了。
她觉得赵贞是不是因为日子过得太顺了,所以做起事情有些狠毒有些独断,比如控制军权这件事;有些事情处理得有些简单粗暴,比如高琏那件事,朱紫就觉得赵贞处理得不合适,而且事后还散发流言,简直是太坏了。
虽然最后的得利者是朱紫,可是……唉!
朱紫圣母了一把,然后鄙视自己也是有些假惺惺和虚伪。
赵贞到大正殿去参加皇室男子的宴会表演兄友弟恭去了。这次团圆宴会之后,呆在金京里的超过十二岁的皇子必须即刻离京,作为成年兄长,他得给弟弟们做出表率。
高太妃也抱着小包子赵梓去找韩太后显摆了,韩太后还没孙子呢,连个孙女都没有!如今小包子似乎想长在祖母高太妃身上一般,等闲不让别人抱,高太妃就长期地抱着他,臂力越练越大,随着赵梓的分量增加而增加着。
朱紫因为急着见妹妹朱碧和绿霞,所以就没跟着高太妃去见太后,而是由宫女领着去了后妃们开席的大花厅等着,顺便等太后和皇后来了再行拜见之礼。
朱碧不知道为什么来得有点迟,朱紫就在黄莺的引领下站在花厅右边一丛月季花后等着。
这从月季花生得甚高甚壮,有成树成材的趋势,最妙的是从上面花厅顶的边缘垂下来绿油油的藤蔓,把这一亩三分地遮挡得很严密,这样朱紫就不用进来一个妃子,就得费心揣测人家的品级,然后决定行不行礼了。
朱紫很喜欢这个位置,对黄莺大为赞赏。
黄莺精明、伶俐、反应快,朱紫用银票就可以收买。唯一的毛病也是贪银子爱金子,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数银子,在高太妃的几个女官里面人缘不太好。
朱紫站在那里,一边等一边欣赏着进来的美女们。
兴盛帝的庞大后宫让朱紫目瞪口呆:这么多的女人!这么多类型的女人!这么多美丽的女人!
朱紫看着这些把御花园的大花厅塞得满满的女人,再想想兴盛帝的小身板,又想想绿霞和朱碧,心里不由叹息。
正在这时,几个宫女簇拥着一个妃子过来了。
这个妃子的身高比几个宫女都低,不由得朱紫不注意。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高琏。
高琏仿佛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清纯美丽,可那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下面的眼袋也有些明显。
朱紫本来就觉得高琏这么小送入宫里有些造孽,可是赵贞却冷冷道:“就算是进了宫,只要她不主动去招惹皇兄,难道皇兄会巴巴地去招惹一个小丫头?”
说完,他还嘟囔了一句:“谁会对这小丫头感兴趣,又不是恋-童癖!”
可是,现在依朱紫之见,怕是这皇帝就是有恋-童癖的倾向了――高琏明显是承过宠的!
朱紫的心思正在千回百折,那边绿霞和朱碧却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过来了。朱紫定睛一看,发现朱碧走得很慢很小心,绿霞似乎是一直在护着她,走路都有点侧着身子的感觉。
朱紫忙带着黄莺银铃从外面绕了出去,正好跟在了朱碧和绿霞的后面。
唱名的太监高声道:“朱婕妤娘娘尹婕妤娘娘到――”
紧接着看到跟在后面的朱紫,马上唱道:“南安侧妃朱氏到――”
朱碧和绿霞闻言马上回过头来,笑吟吟等着朱紫。
朱紫快步赶了上去。
绿霞想了想,然后扶着朱碧走了过来,低声道:“我们到外面去谈谈!”
三个人带着宫女丫鬟往外走去。
一直走到湖边一个临水建的小榭外边,绿霞才屏退众人,搀着朱碧,和朱紫一起进了小榭。
还没坐下,朱紫就问朱碧:“你是不是怀孕了?”
朱碧有点害羞,扭捏了一下才蚊子哼哼道:“是呀!”
朱紫一听,先是吃惊,然后心疼。
她一边搀扶着朱碧坐下,一边忧心忡忡地问:“不是国丧期间么,怎么办呐?”
一旁的绿霞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朱紫:“你是不是被你们家的王爷给宠傻了?”
朱碧一听她挖苦自己姐姐,马上瞪着眼睛皱着眉头用力在她身上打了一下,绿霞也不生气,反倒耐心地解释:“皇上一登基就在圣旨里说了,他很孝顺,一般国丧要守孝二十七个月,他呢,要守孝六十个月;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政事不能一日停顿,所以就以六十日代六十个月,官民俱照此办理。五月底就过了国丧期了,要不然那些贵女们如何进的宫啊!”
朱紫一听,目瞪口呆之余心里开始计算,最后也觉得绿霞说的怕是对的。因为就是从六月初开始,赵贞也不怕朱紫怀孕了,又开始在床第之间撒欢了。
想到这里,朱紫看向朱碧的眼睛就变得慈祥起来,低声问道:“在宫里安全么?”
朱碧想了想,眼睛看向绿霞。
绿霞道:“皇上至今无嗣,不是因为妃子们没怀上过,而是没有一个能生出来,我就流过产!”
她看着朱紫,定了定,眼神平静,接着道:“我会好好保护朱碧的,你也回去给你家王爷吹吹枕头风,让他帮我们筹划筹划!”
其实,在绿霞心里,她很怀疑南安王爷不想让皇上的后宫诞下子嗣,可这话不能在朱紫面前说出口,只能寄希望于朱紫对朱碧的姐妹之情了。
朱紫连连点头。
她一定会想法子说动赵贞的。
商谈完毕,朱紫和绿霞一左一右簇拥着朱碧往大花厅而去。快到大花厅的时候,朱紫悄悄和朱碧说了一下,然后退后几步,又拐到她刚才站的那处世外桃源赏花去了。
朱碧和绿霞继续往前走,刚到大花厅门口,唱名的太监就大声道:“尹婕妤娘娘到,朱婕妤娘娘到――”
花厅里正低声聊天谈笑的众嫔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眼光刷的一下对准了朱婕妤朱碧尚平坦无比的小腹――虽然朱婕妤怀孕还不到三个月,但在这后宫之内,传得最快的就是消息了!青云殿一宣太医,整个后宫都收到了青云殿朱婕妤身怀有孕的喜信。
估计时辰快到了,黄莺和银铃就引着朱紫在外面绕了一小圈,这才往大花厅而去。
一进花厅,朱紫就恭恭敬敬地对众嫔妃行了个大礼:“南安侧妃朱氏见过诸位娘娘!”
皇太后和皇后还没有来,如今在这花厅里品位最高的是当年的宋侧妃如今的宋淑妃,她含笑道:“朱侧妃请起!”
又命宫女:“引领朱侧妃入座!”
朱紫被安排坐在了朱碧和绿霞那一桌――她是南安王爷的妾,是没有资格同太后皇后一席的!
80、第八十一章 疼胞妹宫闱惊变
大花厅虽大,可也没有大到无边无际的地步,所以后宫的上千嫔妃,只有美人及美人以上的级别才能前来来赴这团圆宴,因此高府同时入宫的四位姑娘,有资格来参加这次宴会的只有高琏一个人。她孤零零坐在一群比她高比她大的妃嫔中间,显得很不合群。
朱紫坐在朱碧右手边,朱碧左手边的座位又坐着绿霞。
朱紫和朱碧两姐妹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冬天,中间已经隔了大半年了,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低着头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当朱碧得知母亲和弟弟都找着的详细情形的时候,心里既开心又凄凉,对朱紫说:“咱们家就这样子完了,爹死娘嫁人,连弟弟小青都改了姓氏!”
朱紫安慰她:“这有什么呢,咱俩将来无论混得怎么样,多照顾小青就是了,小青姓什么又有何关系?”
朱碧依旧难以释然,不高兴地皱着眉头。
朱紫就又苦口婆心劝了她几句。
旁边绿霞就看不过去了,在一旁凉凉道:“姓朱的一家给你什么好处了?把你卖了而已!”
朱碧这才不说什么了。
朱紫不由感激地看了绿霞一眼,绿霞虽然说话直率,却总能把话说到点子上,而且朱碧总吃她这一套。
正在这时候,一个清秀的宫女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帮朱紫斟了一杯茶。
她蹲下-身子的那一瞬间,朱紫听到她小声说:“王爷交代,宫里的食物尽可以吃,但酒水万万不能喝!”
说罢,她举着白瓷壶到别的席位去斟茶了。
朱紫默默地把朱碧端在手里正要喝的茶盏接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韩太后、高太妃准时相携到来,皇后带着一干老太妃随之而来,大金皇族女眷的团圆晚宴正式开始。
为了彰显团圆之意,这次晚宴采取的散席的形式,在大花厅里摆了三十六席,按照地位的尊卑位置也不同。朱紫她们这一席从身份地位和地理位置上来说,都算是中等偏下了,处在一个偏角落的地方。
高太妃如今有孙万事足,心情很愉快。赵梓刚才被赵贞派人接走送回了王府,她难得轻松一下,于是和当年的老盟友韩太后拼起酒来。
韩太后诸事不理,只管和高太妃喝酒,她们两位老人家一放松,皇后一向又贤惠,更不会轻易拘着大家伙儿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酒宴的气氛越来越轻松,一些胆大的嫔妃已经开始相互拼酒了,另有一些互相间交好的妃子已经开始走动着敬酒了。
朱紫因为朱碧身怀有孕,而皇后命令此次团圆宴斟酒倒水一律使用御膳局的宫女,嫔妃们贴身侍候的宫女们都不准进来,她就抻着脖子,眼睛只盯着朱碧,生怕朱碧有一点闪失。
那些嫔妃因为顾忌着朱婕妤怀孕,也不好来敬酒的,因为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被人利用,所以对朱碧朱紫这一席都是敬而远之的;就算是过来了,也都是敬和朱婕妤姐妹同席的尹婕妤的。
至于南安王的这位朱侧妃,因为都不熟悉,也没人来敬酒。
饶是如此,朱紫还是打点着精神,一点也不敢大意,连朱碧喝口汤她也要先尝一尝。她这股小心劲儿,连绿霞都觉得有些过了。
这时候月上中天,一轮明月把无限清辉洒向人间,不知从什么地方飘出一缕笛音,刚开始还被妃嫔们的声音压着,似有若无的,如那淡淡的花香,飘飘悠悠,逐渐消散。没过多久,又有了琵琶的加入,瞬间如冰水乍破,清清凌凌,把众人的喧哗声一下压了下去。
朱紫在高府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箫,对音乐还是比较敏感的,就侧耳倾听起来。
高琏和几个低等嫔妃坐在一席。
她端坐在那里,很是孤独。
因为皇帝这段时间的盛宠,再加上她小小美人觉独自住在怜花阁,很快在宫里成了众矢之的,再加上年纪太小,和别的嫔妃又没共同语言,所以也没人过来搭理她。
斟酒的宫女给她倒了一杯酒,她就端起来一饮而尽;斟酒的宫女又给她把杯子斟满,她就再次喝完。就这样没过多久,她就喝了十几杯桂花醇下肚。
这桂花醇出入口甘醇异常,可是后劲极大,她这十几杯喝下去之后,眼睛媚得快要滴出水来,白嫩晶莹的肌肤也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脑子开始轻飘飘起来。
高琏命斟酒宫女跟着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朱紫朱碧所在的那一桌。她先对朱紫笑了笑,打了个酒嗝,笑道:“小嫂子,你好哇!”
因为前段时间京里纷纷传言,说丞相府的高六小姐高琏因为勾引南安王,被南安王狠狠地打了顿板子,所以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嫔妃们一下子静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小高美人接下来的动作。
朱紫对她心里有点内疚,所以言语行动上就很和颜悦色,回答道:“我很好,你呢?”
高琏笑眯眯道:“我很好啊!”
她回头吩咐跟过来的宫女:“给我倒一杯酒!”
宫女忙倒了一杯酒递了过来。
高琏端着酒,觉得脸发烧眼发涩脑子轻飘飘,她本来打算递酒给朱紫的,可是在即将递出的那一瞬间,屁股却反射性地一疼,想起了在南安王府挨的那顿平生第一顿板子,端着杯子的手在半空停了下来。她头脑已经昏昏然了,可是那顿打却令她稍稍清醒了一点点,觉得还是不要招惹朱侧妃的好,敬出去的酒却没有收回的道理,还是敬朱婕妤算了。
于是,高琏娇嫩美丽的脸上带恍惚的笑,把擎在手里的杯子转移了方向,对着朱碧说道:“婕妤娘娘,妾身敬您一杯!”
朱碧还没反应,朱紫已经伸手把酒杯接了过来,笑笑道:“妾身替婕妤娘娘饮了此杯!”
她接过杯子,刚做出要一扬脖子满饮此杯的样子,手却抖了一下,杯子一下子倾斜了一下,杯子里的酒全洒在地上了,。
朱紫一脸歉意:“呀,妾身太不小心了!不过,妾身平素就不太敢饮酒,一饮酒就全身发疹子......”
高琏摇摇头,摇摇晃晃离开了。
在这样的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中,她瘦小的身影看上去有点萧瑟。
朱紫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继续看紧朱碧。
一切都很正常。
一个宫女弯腰布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朱碧的勺子给碰到了地上。
朱紫叫来宫女又送来了一只勺子。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送勺子的那个宫女很有技巧地穿行在各级酒席中,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厅门外。
朱碧已经吃饱了,看姐姐一直在照应自己,都没怎么吃,就用自己的碗给姐姐盛了一碗汤,连带勺子递给了朱紫。
朱紫一看是自己喜欢喝的汤,就拿起勺子舀着喝了起来。
赵贞坐在大正殿里,手里端着一杯酒,表面上眼观鼻鼻观心在专心听着兴盛帝扒拉扒拉讲个不停,实际上是在考虑着宫里的暗探报来的朱婕妤怀孕的事情。
赵贞觉得,朱碧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即使自己不管,皇兄怕也是不想要。因为政局还不算安稳,如果和南安王府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朱婕妤生下的是皇子的话,那么皇帝就会觉得自己的位置有些岌岌可危了。
该怎么做呢?
朱紫会怎么想?
赵贞默默思索着。
兴盛帝终于讲完了,一挥手:“开宴吧!”
因为是家宴,所以来的都是兴盛帝和赵贞的同父异母兄弟们,他们坐在那里硬生生听皇帝抚古望今巴拉了大半个时辰,早就烦不胜烦了,一听到“开宴”两个字,马上活跃起来。
老皇帝挺能生,即使已经胎死腹中或者襁褓夭折不少了,但是排行在赵贞下面的弟弟们真的挺多,一人一席,把这大正殿也塞得满满的。如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真是热闹极了。
在这极致的热闹中,赵贞却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心里仿佛很慌,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样子。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坐直了身子。
难道是朱紫?
想到这里,赵贞马上起身,和兴盛帝打了个招呼,就直奔殿外。
到了殿外,赵壮和赵雄马上迎了上来。
赵贞定了定神,问赵壮:“我的话给侧妃捎到没有?”
赵壮道:“我捎给银铃,让银铃设法说给侧妃了!”
赵贞方定了定,可是心跳还是很快。他微一沉吟,道:“我去给太后请安去!”
说罢,拔腿就走,越走越快,逐渐跑了起来。
赵雄和赵壮忙跟了上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朱紫觉得小腹传来隐隐的疼痛,刚开始还不太明显,尚且可以忍受,朱紫也不太在意。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疼痛却好像逐渐扩散开来,从一小点开始向整个小腹扩散,接着越来越疼,好像有个刀子在朱紫腹部乱搅一般,一刀又一刀,一波又一波,朱紫两手用力摁住小腹,企图抵住那股疼痛,可是那种疼却无法抵制难以抵抗,她的身子软软歪倒,倒在了朱碧身上。
朱碧本来正在给姐姐夹她爱吃的春卷,谁知道刚夹过来,却发现姐姐软软倒了过来,大惊失色,抱住姐姐,急忙对绿霞说:“姐姐,姐姐出事了!”
绿霞却很镇定,她起身绕过席位跑了过来,一把扶起朱紫,连声问道:“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朱紫勉强道:“肚子……肚子疼……疼死了……”
绿霞当即立断,马上大声喊道:“不好了,朱侧妃出事了!”
高太妃本来正在和韩太后话说当年,一听到绿霞的这一声叫喊,马上站了起来,抬腿就往朱紫这边走。
韩太后、皇后和众太妃也忙跟了过来,一时之间席间大乱。
绿霞一边协助朱碧照顾朱紫,一边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叫太医!外面的人快叫太医!”
太医没有那么快来到,在一片混乱不堪中,赵贞出现在大花厅门口。他是飞快地跑过来的,在这样凉爽的秋夜,他的额头上却布满了汗珠子。
赵贞在花厅门外停下了脚步,往里面望去,首先看到了高太妃朱碧怀中的朱紫。
“朱紫――”他在瞬间陷入慌乱之中,却硬生生镇定了一下,对尾随而来的赵壮道:“快叫许大夫和侯大夫!命禁军迅速封锁皇城!”说着话,他也不管男女之别了,直接大步冲进了花厅,直奔朱紫。
朱紫腹部的疼痛已由绞疼变成了坠疼。在赵贞把她抱起的那一瞬间,剧痛中她感觉到一个圆溜溜的小东西似乎脱离了身体,从下面滑了出来。
赵贞抱起朱紫,手掌托在朱紫臀部,一下子感觉触手濡湿,他举起手一看,原来满手都是鲜血,朱紫身上水红色的侧妃千幅裙后面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赵贞抱着朱紫跑了出去,血滴一滴滴滴在了他们经过的路上。
赵贞抱着朱紫,一边飞快跑出,一边低声安慰着:“朱紫,坚持一下!朱紫,求你了!朱紫――”
朱紫,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81、第八十二章 含激愤报仇雪恨
已是深夜,因为青云殿距离大花厅最近,在朱碧的贴身宫女玉香的引领下,赵贞抱着朱紫进入青云殿偏院的厢房。
一直住在南安王府外书房的许大夫和侯大夫来得很快,只比御医晚了一步。
两位大夫是带着诊箱来的。
诊脉之后,许大夫拿出一套银针,拣出了一根,用药酒抹过之后,对准朱紫的穴位扎了进去。
朱紫下面的血很快就止住了。
许大夫扎针的时候,侯大夫就开始拿笔开药。
扎完针开完药,病情已经控制住了,许大夫和侯大夫被请到隔壁休息,赵贞留在房里照顾朱紫。
朱碧和绿霞紧跟在南安王的后面,也跑了出来。绿霞虽然着急,却一直搀扶着泪流满面的朱碧,不让她跑得太快。
绿霞指挥着玉香,命玉香引着南安王进入她和朱碧居住的偏院。
韩太后和韩皇后两婆媳加姑侄也跟着高太妃过来了。
高太妃到了青云殿的偏院之后,已经恢复了镇定,力劝韩太后和韩皇后先回寝宫休息,等有了消息再通知她们。
韩太后也觉得这位朱侧妃不过是南安王宠爱的一个侧室而已,不值得自己这么费心,就由韩皇后搀扶着回寝宫休息去了。
高太妃把她们送走之后,这才进了赵贞和朱紫所在的偏房。
朱紫醒了过来,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紧紧把自己抱在怀里的赵贞,她的嘴唇颤了颤,哭了起来:“赵贞,这里好可怕!这些人好可怕!”
她拼命地往赵贞的怀里挤,浑身瑟缩。
赵贞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嘴里喃喃安慰着:“朱紫,已经都过去了,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再也不让你受伤害,你安安生生呆在府里就行了,给我生一大群儿子……”
在他的柔声安慰中,朱紫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不再发抖。
是啊,赵贞身子那么瘦,腰那么细,可是他的怀抱却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安全。
在他的怀里,自己还要担心什么呢!
朱紫依偎进赵贞的怀中,试图靠得更紧,获取更多的温暖。
她以前听说了很多这样的事情,最著名的例子是前朝一个有名的仁宗皇帝,因为后宫争斗,结果一直努力到死,都没能生出一个活着的继承人,最后只得从宗室过继了一个。
她也从绿霞那里隐隐约约知道了绿霞流产绝育的经过,也知道了当年的北静王府发生过的许多类似事件,因此一直担心朱碧。
她只是没想到,这下毒的人居然如此狡猾,如此胆大,如此丧心病狂――这可是在皇家的团圆宴上啊!
由此可见,朱碧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朱碧是多么的可怜。
朱紫低声道:“赵贞!”
“嗯。”赵贞轻轻动了动胳膊,想让朱紫更舒服一点,“我在。”
“请替我保护好我的妹妹朱碧!”
“好!”
我答应你,保护你,也保护你爱的人你关怀的人!
高太后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来,握着朱紫的手,半日方道:“赶明儿咱就回南疆去!”
她是经历过世道险恶的,这样的事情在宫闱里面从来都不曾缺少过,当年她也被陷害流过产,当年的韩德妃现在的韩太后也是的,只不过她们幸运,她们够坚强,经历过打击之后开始清醒,保护自己,报复别人,最终还是生下了属于自己的儿子。
多少宫里的女人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逐渐萎靡慢慢疯掉或者死去。
今日的事情,就好似看到一场场轮回一样,不过是悲剧的不断重现。
高太妃悄声对赵贞和朱紫道:“宫里女人太多,阴气太重了,一代代的积攒下来……等身体恢复一点,咱就回王府去吧!”
赵贞和朱紫都答应了一声。
朱紫也感觉这宫里阴森森的,她想念太妃的正院里那坦坦荡荡毫无遮掩的廊下了,那里起码有明亮的阳光。
朱碧和绿霞看着银铃和玉香熬的药。
药熬好之后,朱碧把药液用凉水镇了镇,觉得可以入口了,这才亲自端着药碗进入了厢房。
看到床边坐着的高太妃和把姐姐紧紧抱在怀里的南安王,朱碧心里很开心,眼睛却是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姐姐能有这样的婆婆这样的男人,她也放心了!
朱碧忍住眼泪,一勺一勺地喂姐姐喝药。
朱紫看到高太后脸容憔悴,一直也守着自己,心里感动极了,可她不忍心,怕高太妃也累着了。
朱紫把眼睛转向高太妃,低声道:“太妃娘娘,您先回府里吧,我不放心赵梓呢!”
高太妃一听,忙对赵贞说:“你好好照顾朱紫,我先回府里招呼小世子去!”
又交代了好几句,这才离去了。
朱紫脸色苍白地被赵贞抱在怀中,却还强撑着安慰妹妹:“朱碧,你不要难过,我不是已经有了小世子赵梓了么,大夫也说了,我身体健壮,以后还会生好多呢!你该小心你自己才是呢!”
朱碧点了点头,眼睛含着泪水,脸上带着微笑:“姐姐,我会保重我自己的,你放心!”
她继续喂朱紫喝药。
凌晨的时候,许大夫和侯大夫又过来为朱紫把了一次脉,结论是已经控制住了,朱侧妃可以坐王爷弄的那个轿车回府了。
朱碧虽然满心不愿意姐姐离开,可也知道宫里不是久呆之地,所以就眼巴巴地目送姐夫抱着姐姐离开――在她心中,南安王已经是她姐姐的丈夫,她的姐夫了!
赵贞抱着朱紫坐在马车上。
虽然轿车封闭严密,可他依然感觉到秋季凌晨的寒气扑面而来。
赵贞闭上眼睛,感觉到一股浩浩大风从北地席卷而来,漫过自己,又决然而去。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怀里的这个女人的呢?
赵贞不知道。
他明明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通房来使用的啊!
究竟是什么时候,已经弄不清楚了,他只记得,他俩在一起那年,他十七,而她才十五。
爱就爱了,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他爱的只是怀里的这个女人,这个天真、幼稚、善良、愚笨、忠实却爱吃醋的女人。
也许正因为她就是这样的,所以才会对自己付出全部的爱和关心吧!
他一直在叮嘱她:“你要乖,要听话!”
她明明已经很乖很听话了,可是,灾祸还是不可预知地找上了她。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就让那些人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吧!
赵贞看着好似被一层蓝色薄雾笼罩逐渐明晰起来的金京清晨,抱紧怀中温热柔软的身子,凤眸微微眯了起来。
深夜时分,居住在皇城根儿的金京百姓,似乎听到了外面街道上不断传出的得得马蹄声和甲胄铁片相触发出的铃铃声,都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可没人敢出门看。
第二天打开门一看,街道还是昨日的街道,皇城还是昨日的皇城,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啊!
只有细心观察的人才会发现,皇城的防卫已与往日不同了――原来负责皇城警戒安全的是皇城城卫,穿的是青色的戎装,现在全换成了穿蓝色甲胄的禁军;原来四个皇城城门只有大正门才配发三十二人站岗,现在四个城门都是六十四人站岗;原来皇城城墙上是每隔十步一岗一哨,现在皇城城墙上几乎是一步一哨。
有心人暗暗揣度:“这禁军可是归南安王节制的啊,难道南安王终于忍耐不住,打算推倒兴盛帝自己来做皇帝了!可是,一个热爱军事崇尚武力的皇帝虽然强悍,却不一定适合治理国家啊!”
回到南安王府之后,赵贞抱着朱紫就回了正房的东厢房。因为喝的药里有安神成分,朱紫很快就睡着了。
赵贞一直陪着她,等她睡熟了,这才叮嘱银铃和清水好好守着她,自己去了外书房。
他手下的亲信和暗卫的几个头目都过来了,正在候着他呢!
赵贞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摁了摁太阳穴,然后问道:“审讯进行得怎么样了?”
负责皇城侦查的暗卫头子赵贵道:“酒杯碎片里有残毒,倒酒的那个御膳局宫女的尸体在大花厅南边五十步的井里发现了,奴才追查她日常交往的人,最后查到她和皇帝亲信郝大才有过接触。”
赵雄接着道:“朱婕妤被人换过来的勺子有毒,这种□□是从波斯传过来的,无色无味,极为霸道,但是价钱极贵,一般人怕是弄不到;而且,奴才查到皇上潜邸时不少怀孕的女人都被使过这种药。”
他顿了顿,才道:“奴才最终查到皇后母亲的陪房胡大娘,曾和状元坊有名的波斯商人兰伦接触过,正在追查。”
赵贞凤眼微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要不是看到王爷修长的手指在椅子把手上一点一点,赵雄等人都以为他睡着了。
“继续追查,一点线索都不放过!”
八月十六这一天,大金朝依旧是休沐日,皇帝大臣都不用上朝,金京城里人来人往,繁华热闹极了。
校场东侧的南安王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赵贞外书房的密室里,只有南安王赵贞和兴盛帝赵正两个人。
兴盛帝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三弟,发现他身上穿着一件极薄的月白绫袍,虽然已经不是昨日穿的那套白色海龙亲王礼服了,可是上面依稀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怕是昨日穿在礼服里面的,只顾得上把外面沾染血迹的亲王礼服脱掉,忙了一夜,却还没来得及去换这件同样也渗透血迹的衣服呢!
看来,这位皇弟对他那位朱侧妃真的是情深意重啊!
难道,他和赵贞的政治蜜月期就这样结束了么?
兴盛帝暗自叹了口气,这是他目前所不愿意看到的啊!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已经西斜的阳光透过糊窗的烟云纱照了进来,照在赵贞垂眸沉默的脸上。
兴盛帝赵正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三弟,想必你也查出来了,高美人手里端的那杯酒确实有毒。我预先下过命令,不管是谁,只要往朱婕妤所在的席上去敬酒,都会临时换成毒酒的!不过,你那侧妃没让她妹妹喝,我也就不在意了,反正碧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运气好没打下来说明他命大,和我这当父皇的有父子缘分!”
他盯着赵贞:“后面在勺子里下毒的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赵贞凤目如电扫了他一眼,“是你的皇后!”
他冷笑一声:“皇兄你可是娶了个好妻子啊,你原来那北静王府可是冤魂累累,不知道死了多少小生命了!”
赵正脸上的表情一滞,叹了口气道:“皇后是我母亲娘家侄女,我的嫡亲表妹,我不过是看在母亲面子上,让她一让――”
“那就眼睁睁看着她手上沾满鲜血?”赵贞打断他,声音愤激,“现在,她的手上增添了我儿子的性命我女人的血!”
他冷冷地笑了,笑里带着残酷与血腥:“我的皇帝哥哥,你放心吧,我会让她血债血偿的!”
兴盛帝看着他,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你看着办吧!”
他就这样离开了,很潇洒的样子。
是啊,这个皇后表妹也太心狠手辣了,正好赵贞替他除了,那么他对太后和舅舅家也好交代――不是我,是赵贞!
八月十七寅时,宫里敲响丧钟――当今兴盛帝的结发妻子皇后韩氏薨了。
八月十八日,韩皇后之父,兵部尚书韩德寿请辞,韩德寿嫡妻金夫人暴毙。
八月十九日,金夫人的陪房胡大娘一家从京城失踪,匆匆消失在人间。
……
赵贞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只是淡淡地问赵贵:“养在西北的那对西戎混血姐妹花如今如何?”
赵贵躬身行礼:“已经出挑得很了!”
“通过西北总督林孝慈,把她俩进献给皇上!”
“是!”赵贵答应了一声。
那对混血孪生姐妹花可真真是一对绝世尤物啊,王爷西北平叛时得的,他自己看不上,献给皇上倒也算得上是送对人了,等闲人得了她们,可是要折寿的,怕是无福消受滴!
82、第八十三章 病体愈回归润阳
忙完这一切之后,赵贞心里汹涌澎湃的那一股邪火这才缓缓地泄了一点。
这日,他在外书房里忙了一会儿,看看天色还早,不知道朱紫怎么样了,于是就背着手慢慢踱回了正院。
进入正院之后,绕过影墙,赵贞就看到了正躺在廊下晒太阳的朱紫。
自从宫里那件事之后,朱紫就偏爱上阳光了,回到王府,只要有空,就让银铃扶她到廊下晒太阳。幸亏刚过中秋节,虽然秋风已起天气开始凉爽,可这廊下的秋阳却因为风被山墙挡住了,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适。
朱紫本来是躺在铺得很柔软的躺椅上的,不知为什么突然坐了起来,赵贞定睛一看,原来银铃端了一碗面过来了。
这段时间,朱紫的情绪有点低落,口味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喜欢吃一些简单的面食和山野风味,比如说鸡蛋面啦红薯玉米稀饭啦之类的。吃完不是晒太阳就是发呆,要不就是陪着小世子玩,也不怎么和赵贞交流了。对此,赵贞是有点担心的,就想着抽空就多陪陪朱紫。
朱紫正在吃面的时候,赵贞过来了。
她瞧了他一眼,继续低着头吃面。
这段时间她瘦了不少,身体逐渐痊愈,食欲也随之增大,很容易就觉得饿,于是就毫不客气地大吃。
清珠搬来了一张椅子,赵贞默不作声在朱紫旁边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朱紫大吃大喝。
赵贞觉得朱紫即使是大吃大喝也是可爱的,看起来就像快要被宰杀的小猪却忙不迭的增肥似的,说不出的傻气可笑可爱。
不过,朱紫这几日气色确实恢复过来了,脸上又有了健康的红晕。
赵贞看到朱紫这样就觉得欣慰,很有饲养小猪成功的主人的得意之感。
晚上躺在床上,赵贞平躺在朱紫旁边,右手自作主张伸了过去,灵活地钻入朱紫中衣之内,在朱紫小腹上轻轻抚摸着,觉得触手温软香润,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朱紫肚皮上新增添的肥嘟嘟的肉,无声地笑了一下。
朱紫也察觉了,侧起身子问道:“我那里是不是多了不少肉?”
赵贞在黑暗中笑了笑,道:“嗯。”
朱紫有点不好意思,把头拱进赵贞怀里,好一阵子没说话。
赵贞以为她睡着了,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朱紫肩颈一下都盖住了,朱紫却又挣扎着把被子往下掀,嘴里还埋怨着:“你身上火力太大,挨着你睡觉盖得太严的话老是热得不得了!”
赵贞不说话了,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然后右臂伸到了朱紫颈下让朱紫枕着。
“喂,”朱紫枕在他胳膊上也不安生,扭来扭去地乱动,“你上次给我带回来的佛跳墙是在哪里买的?”
赵贞伸出长胳膊长腿,把朱紫禁锢在自己怀中,不让她乱动,然后才道:“想吃?”
“嗯。”朱紫不乱动了,侧着身子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赵贞。
赵贞拉着她的手,往自己那里一放。
朱紫不由笑了。
她情知自己养病的这一个月,赵贞又生生地素了一个月,跟吃斋的和尚似的,守身如玉心如磐石,心里也有点感动……
第二天中午,朱紫陪着高太妃吃过午膳之后,赵梓陪着高太妃玩耍,朱紫就先回了东偏房。
秋风已起天气开始凉爽,秋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却很舒适。
朱紫是有盼头的,所以一回东偏房,就命银铃到正院门口去接东西。
银铃刚等了一会儿,赵壮果然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把食盒交给银铃就要走,银铃一把拉住赵壮:“这是从哪个酒楼订回来的?”
赵壮一笑,道:“王爷不让说!”
说完,一闪身,巧妙地挣脱银铃的钳制,退后了几步,转身就逃。
银铃欲待再追,却觉得在正院门口表演这个不太合适,于是悻悻地提着食盒离开了。
高太妃午睡去了,朱紫就把赵梓弄到自己房里,放到了罗汉床上。
赵梓已经会坐了,东倒西歪坐在罗汉床上,拿着朱紫给他做的小狗玩偶咬来咬去,弄得口水淋漓的。
朱紫时不时地摸一下他的胖脸,拧一下他的胖腿,逗弄着他。最后把赵梓给惹急了,他挥舞着双手,胖屁屁在床上偎着,很快就偎到了母亲的身边,趁着朱紫没注意,一头拱到了朱紫的身前,小嘴巴快稳准狠地隔着朱紫身上的罗衫咬了上去。
朱紫被他咬得猛地一疼,想推开他,又怕刚会坐的赵梓摔倒,最后只得揽着咬着不松口的赵梓,眼泪汪汪泪流满面。
赵贞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不由觉得很是违和。
他快步走了过去,在罗汉床床边坐了下来,沉着脸把手伸到赵梓嘴里。
赵梓正咬得欢实,被父亲的手指骚扰到了,马上咬住了父亲的手指。
朱紫被赵贞解救了出来,大眼睛里盛满眼泪,眼巴巴地瞪着赵梓,进行着无声的控诉。
赵梓没长出几颗牙的小嘴巴在赵贞的指头上咬了几下之后,发现不像母亲身上那么柔软,难度太大,悻悻地放开了。
这时银铃提着食盒进来了。
朱紫隔着食盒就闻到了佛跳墙的浓郁香味,自动自发地搬了一张小炕桌放在了罗汉床的另一边。
银铃把坛子放到了炕桌上,然后给朱紫盛了一碗。
因为知道赵贞会给自己弄好吃的佛跳墙,所以朱紫陪太妃用午膳的时候只是意意思思吃了小半碗米饭,现在早就饿了,她背对着赵贞和赵梓拿起筷子大吃起来。
正吃得香,朱紫觉得背后痒痒的,她扭了扭背部,继续大吃。可是紧接着一个软软的身子贴上了她的背部,朱紫紧接着感到背部一湿――又被赵梓啃上了。
朱紫烦不胜烦,索性放下筷子,用胳膊把赵梓夹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夹了一个鸽蛋放进嘴里嚼碎,看了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赵梓,颇有想口对口喂给赵梓的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后面的赵贞一眼,却发现赵贞已经站在了地上,正用不赞成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朱紫心虚地咽下了鸽蛋,颇觉对不起饥肠辘辘口水连连的赵梓,就用筷子占了点汤汁,喂进了赵梓嘴里。
赵梓还没吃过这样美味的东西,吧嗒吧嗒小嘴,伸手去摸朱紫,示意还要。
朱紫看他小小凤眼眼尾轻挑,浓长睫毛乌压压的,堪称微缩版可爱版的赵贞,不由得喜欢非常,赶紧又蘸了些汤汁喂他。
赵梓于是更开心了,坐在母亲的腿上手舞足蹈的欢喜非常。
赵贞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吃货,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头疼的,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想笑,他不习惯于笑,所以只是默默看着。最终在他看到赵梓把手伸到朱紫嘴里去掏好吃的东西的时候,赵贞再也掌不住,扭头闷笑起来。
赵梓玩累了,被朱紫放到床上拍了几下就睡着了。
赵贞和朱紫也在床上躺了下来。
一家三口挤在一起,很快进入了梦乡。
虽然秋风已起天气开始凉爽,可这廊下的秋阳却因为风被山墙挡住了,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适。
下午赵贞出去的时候,怕朱紫和赵梓午睡时间过长,晚上睡不着觉,临走前把朱紫和赵梓都弄醒了。
朱紫就带着赵梓去看高太妃。
到了正房,才发现高太妃正在看黄莺指挥着几个宫女收拾行李。
朱紫帮不上什么忙,就陪着高太妃站着。
银铃抱着赵梓走了过来,高太妃一边接过赵梓,一边问道:“你们的行李收拾得怎样了?”
“已经收拾好了!”
赵梓的行李都在祖母这边,朱紫那边只需收拾她和赵贞的行李,银铃和清珠她们早在两天前就收拾好了。
“明日就要离开金京了,”高太妃站在窗前朝院子里望去,“我这一辈子生在金京,长在金京,还没离开过金京呢!”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惆怅。
朱紫想了想,安慰道:“南疆四季分明,除了冬天比金京暖和了一点点,其它没什么区别的,到时候妾身带太妃您把润阳城里城外逛遍,好多好玩的呢!”
高太妃转悲为喜,道:“好啊!到时候咱们把小世子也带上!”
这次赵贞只带了一队暗卫和一队近身侍候的王府亲卫,因为人不算多,所以决定坐船沿大运河回南疆。
大船在运河之上航行了一个月,终于在十月十六那天到达了润阳。
在深秋的萧瑟寒风中,润阳城的官员们和士商阶层等在码头上,迎接久未归藩的南安王爷。
朱紫发现,因为高太妃的到来,润阳城的南安王府热闹了起来。每日过来拜访高太妃的贵妇贵女络绎不绝,高太妃居住的正院每日高朋满座。
朱紫觉得高太妃那里满耳都是奉承话,每句话都有好几层意思,说句话得想半天,太累了,也繁华热闹得有点过了,所以就带着赵梓和奶娘住回了延禧居。
奶娘和银铃带着赵梓住在延禧居的偏房里,赵贞和朱紫依旧住回了原来的卧室。
这日,朱紫抱着赵梓,带着银铃等人去正院看望。
进了正院之后,朱紫发现正堂外的挟房里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陌生丫鬟,知道今日太妃有客,便欲离去。
高太妃却早吩咐过黄莺,说是等朱侧妃过来的话一定请进去,所以黄莺就笑着把朱紫引了进去。
朱紫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正堂左侧高椅上的金夫人和王惜珍。
高太妃笑着说:“朱紫快过来!”
又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呢!若是论起亲戚辈分来,惜珍还是贞儿的表妹呢!”
83、第八十四章 求科普朱紫吃醋
听了高太妃的话,朱紫就笑着看了王惜珍一眼,心想:赵贞的表妹?这亲戚关系可是怎么论的呢?
她可是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有一次吃了王惜珍的醋,赵贞是这样解释滴――“惜珍是王丞相家的四小姐,王丞相长女就是宫里的淑妃娘娘,我十七弟的生母”。
王惜珍看到朱侧妃带着疑问的眼神,清丽若仙的小脸红了一红,却仍是含笑不语。
这就是高太妃最欣赏她的地方了,宠辱不惊遇事不乱的,这就是大家闺秀的派头。
朱紫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精明,派头不够。
朱紫在高太妃右侧高倚上坐了下来。
金夫人和王惜珍起身给朱紫行礼。
朱紫很雍容地含笑点了点头,道:“自家亲戚,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这话说得晚了一点点,金夫人和王惜珍已经行过礼了。不过她们都很有风度,俱都微笑着回到自己位上。
高太妃先问了问朱紫小世子的情形,朱紫一一说了。高太妃因为有客,就命乳燕和银铃一起陪奶娘带着小世子在王府里逛逛:“这可都是小世子将来的产业,他这未来的小主子不熟悉可不行!”
金夫人和王惜珍听了高太妃的话,都垂目不言。
这么小的孩子,连周岁都没过,就封了世子,真的是荣宠太过了!
朱紫对于王惜珍这突如其来的“表妹”身份还是很介意,决定把话题再扯回来,向高太妃撒娇道:“太妃娘娘,这王小姐和咱们府里……”
高太妃想了想,也觉得其中关节颇难出口,最后含糊道:“惜珍的姨娘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妹妹。”
朱紫觉得还是有些疑问:这金京百年世家高府的老祖母老太太,她的妹妹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外甥女会去给别人当小妾么,即使那个别人是前王老丞相大人?
她很想知道,可是高太妃却不愿意继续科普,王惜珍和金夫人也不欲多提,于是只好偃旗息鼓不再追问。
高太妃今日倒是兴致勃勃的。
高府因为王惜珍的生母身份太低,所以一向不论这边的亲的,就连王惜珍自己也一向不提,觉得丢人,只从她死去的嫡姐王淑妃那边和高府论亲的。只是这次听说高太妃来到了南疆王府,她和姚瑞霞都觉得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所以就腆着脸皮过来拜见高太妃了。
高太妃和赵贞一样,其实不是很好客,可是这毕竟是她已经去世的母亲高老夫人那边的亲戚,所以待之就亲热了几分。
几人坐在正堂里闲谈着,说到了王惜珍大哥王惜朝起复成功的事情。
王惜朝走了宫里宋淑妃的门路,花了家里剩余的大半家财,谋了个起复。
王惜珍对这件事情,心思复杂,面上却是欢喜的:“大哥被皇上派到北疆龙州府做知府,阖家都跟了过去,写信让惜珍也去呢!”
实际情况是王惜朝觉得自己这个庶妹生得足够美貌,想把王惜珍嫁给北疆总督马连芳做填房,一直写信来催着王惜珍过去。
王惜珍打听了一下,这位马连芳总督年过四十,正妻虽然死了,但是留下了整整齐齐五个成年儿子;马总督也不愿亏待自己,房里人也是桃红柳绿无数的。
所以,她不愿意嫁过去,可是大哥逼得很紧,她就想破釜沉舟,要是能嫁给马连芳的主子南安王赵贞,即使是当个小妾也愿意――赵贞小时候可是答应过要娶她的,只是现在让一个贱婢给迷住了!
高太妃对比了一下,发现金夫人和王小姐因为出身高贵,言谈举止很有大家贵女的风范;朱紫虽然雍容可亲,但是不太爱说话,只是淡淡地笑,未免有点太寡言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是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赵贞明明白白告诉过她:“母亲,儿子不喜欢女人之间交往密切,总是妄图影响丈夫正事,朱紫这样子很好!”
可是,贵妇贵女之间不交际往来,难道天天呆在府里斗么?
高太妃看了朱紫一眼,发现朱紫虽然面上笑微微的,可是笑容并没有抵达眼底,心里又是一叹。
赵贞对朱紫实在是太好了,只守着她一个人过。除非朱紫非要和自己这个当婆婆的斗,否则内斗宅斗大乱斗什么斗都没有!
可是,朱紫又是一个孝顺的,还替自己生了个那么玉雪可爱的小包子!
想到赵梓,高太妃的心就被填的满满的,忙问朱紫:“小世子跟着你,现在习惯不习惯啊?”
说起小赵梓,朱紫脸上的假笑一下子变成了真笑,道:“就是他正长牙,老是往我身上咬,很疼!”
高太后也是笑:“不咬你这当娘的,难道咬他祖母这老帮子?”
朱紫不依了,道:“太妃――”
“哈哈哈哈!”高太妃大笑起来。
金夫人和王惜珍忙也赔笑。
眼看快到日中了,高太妃和朱侧妃谈小世子谈的高兴,都没提留饭的事情,金夫人和王惜珍就要告辞离去。
高太妃和朱紫也没很留,只命黄莺去送她们。
赵贞晚上回到延禧居,他一进内院,朱紫就笑嘻嘻迎了出来。
今晚朱紫穿了一件宽大的玄色纱衫,隐隐露出红色的抹胸和黑色泥金边细褶裙,黑压压的堕髻上缀着一个黄金蝴蝶簪,衬着晶莹如玉的脸黑幽幽的眼,再加上那嫣红的唇,看上去与往日有些不同。
赵贞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赵贞素来就喜欢朱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开开心心的。他看朱紫高兴,自己心里也高兴,简直是高兴极了。
赵贞牵着朱紫的手往卧室走去。
一进房门,赵贞就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屋内,发现赵梓没在,就问了一声:“世子没在?”
朱紫听他的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欢喜,就撅着嘴不高兴道:“你就那么讨厌赵梓?”
“我洗澡去了!”赵贞面无表情地大步往净房走去,“等着我!”
等赵贞出来,朱紫早拿着大丝巾之类的物品等候着了。她一边给细细给赵贞擦长发,一边问道:“我的王爷,你和那个惜珍小姐到底是什么亲戚啊?王妃怎么说她是你的表妹呢?”
赵贞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醋味,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关系真是太乱了,最后才道:“我外婆的庶妹,嫁的人家门第稍低,生了个女儿,就是惜珍的姨娘,嫁给了当年的王老丞相做妾,后来就生下来惜珍!”
赵贞已经看在朱紫面子上尽量科普了,谁知朱紫的求知欲还是很强,接着追问道:“那金夫人和王惜珍又怎么会成了表姐妹呢?”
赵贞觉得麻烦死了,吼道:“烦死了,以后这种事不要问我,去问赵雄好了!我不是把赵雄给你了么!”
话未说完,人已经大步流星走出卧室,去了内书房。
朱紫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却觉得他是心虚了。
没多久,赵雄过来了,守在内院门口让银铃传话。
朱紫忙在衣服外面加了一件遮挡得很严的孺衫,就这还怕赵贞吃醋,让银铃把赵雄叫进了内院,自己并没有出去,而是隔着窗子继续锲而不舍地追根究底:“金总兵的夫人和那个王惜珍到底是什么亲戚?”
站在窗外的赵雄略一沉思,道:“禀报侧妃,金总兵的夫人的父亲,也就是金总兵的老泰山是姚木林大人,姚大人的填房夫人是王小姐的嫡亲姨妈。”
朱紫这下子总算闹明白了,原来王惜珍母亲姐妹俩,一个嫁入丞相府给前王老丞相做了小妾,生了王惜珍;一个嫁给了姚木林大人当填房,生下了金夫人姚瑞霞!
她总算是闹清楚了,可是心里却很不开心。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朱紫的情绪总是不好,很烦躁挺易怒,动不动就把事情往不好的地方想。
难道是因为月信快来了?
朱紫月信快来的时候,都是有些烦躁的。而她的月信自从那次流产之后就没有来过。
84、第八十五章 赏步摇心生疑窦
朱紫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是想办法自我疏导。
赵梓下午睡完午觉起来,就被高太妃派人给接走了,朱紫没什么可忙的了,就开始在房里收拾东西。
朱紫新定制了一件文件柜式样的柜子,就放在卧室书案的左边,里面都是她珍爱的物品。
她从里面拿出赵贞在北疆养病的时候画的那些画,把卷轴展开,自得其乐地看起来。
看了一会儿之后,朱紫觉得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了,就收起这些卷轴,准备到内书房去找赵贞。
赵贞一般回延禧居就是为了睡觉,内书房基本很少使用,从金京回来近一个月,这里逐渐被朱紫占领,里面基本上都是朱紫的书啊画啊笔啊之类的。赵贞也默认了,很少过去,今日居然去那里躲麻烦去了。
因为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了,饶是偏南的润阳,也冷得异常。内院因为朱紫体弱和赵梓年幼的关系,所以赵贞命人在内院各房的夹壁里都放了炭盆,房间里面都挺暖和。
朱紫随手拿了件披风披在了身上,往内书房而去。
这时候已经夜深了,内书房的窗子开着,书案旁是一个高高的烛台,几十根蜡烛齐齐点着,屋子里明亮异常。朱紫从大开的窗口往里面望去,看到只穿着一件白色浴衣的赵贞正站在书案前画着什么。
她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往里面看。
赵贞的头发已经干了,顺滑地披散在身后,他大概是嫌书房里太热,不但大开着窗子,连衣袖也卷了上去,修长的胳膊露在外面,右手正擎着一支笔。
烛光之下,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秀美的脸上是一种凝神沉思的表情。
朱紫心想:不会是在画王惜珍吧?
内书房的窗前种着一丛竹子,冬日的竹子当然有些发黄枯干,不过遮挡住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朱紫悄悄走到窗前,想吓赵贞一下。
谁知道她蹑手蹑脚刚靠近窗口,还没躲进竹丛里去,赵贞就抬起头来:“进来吧!鬼鬼祟祟做什么!”
朱紫很不高兴地推开虚掩的书房门,走了进去。
她进去之后,赵贞伸手关上了窗子,然后对朱紫说:“把披风脱掉,坐在椅子上!”
朱紫一听,顾不得先脱披风了,一溜小跑跑了过来,凑到书案前一看,发现赵贞正在画一幅工笔仕女图,画里面已经有了一丛竹子了,美女还没添上呢,她顿时开心极了,忙脱了外面的披风,俏生生站在书案旁边,道:“我站着你画吧!”
赵贞点了点头,开始迅速画了起来。
他画的很快,没多久就画好了。
朱紫一看,发现画里面真的是自己,而且就是自己身上这套衣物装饰。
画里的朱紫站在一丛竹子旁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说不出的美丽可爱。
朱紫看了又看,最后就央求赵贞道:“你再题几句话嘛!”
赵贞看了她一眼,提笔在画上写了一行小字:“家有小猪,肥甚,求售!”
朱紫一看,大为嗔怒,斜着大眼睛瞪着赵贞,气鼓鼓的。
赵贞一看她这薄怒微嗔的样子,内心感到异样的满足,一把抱起朱紫:“睡觉去!”
卧室里很暖和,墙角的香炉缓缓地散发出淡淡的香氛,赵贞轻轻把朱紫放在了床上。
他伸手脱去朱紫的绣鞋。
朱紫脸颊白里透红,眼睛湿润幽黑,带着点迷蒙看着赵贞。
赵贞抿了抿嘴唇,俯身吻住了朱紫。
赵贞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连吻朱紫都觉得不好意思,可是,现在他已经能够在唇舌间逗弄朱紫了。
……
床帐的四角,被赵贞派人安放了四粒夜明珠。白天还不明显,一到晚上,特别是灯烛熄灭之后,夜明珠柔和的光晕布满整个帐内,很有一种朦胧的美。
此时的赵贞,凤眼微挑,长睫扑撒下来,在夜明珠光晕的笼罩下,带着点恍若天仙的美。
朱紫看着他,心里却是微微的酸:她爱他的俊美,却讨厌因他的俊美惹来的那些烂桃花!
赵贞发现朱紫又看自己看呆了,也不再客气。
一阵胀痛传来,朱紫才醒过神来,感叹那些烂桃花大概不会知道赵贞白白长了这么一幅仙男般的脸,在房内却是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大老粗吧!
谁知道这次赵贞偏偏想推翻她的结论似的,架势摆的挺吓人,谁知却格外的柔情似水,就连朱紫也够感觉到他的体贴和克制。
春风一度之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赵贞的手又摸上了朱紫的肚子。摸了一会儿,摸得心旷神怡的,他又开始想心事了:许大夫不是说过了三个月,朱紫应该就没问题了,可是怎么就还没怀上呢?难道是我使的劲儿不够?不会啊,自从朱紫痊愈之后,这一个多月来可是没少耕耘啊!还是已经怀上了,只不过我和朱紫都不知道?
最后,他决定明日再请许大夫来看一看。
早上起来,赵贞一走,朱紫就去了内书房。
她把昨夜赵贞给自己画的那幅画仔仔细细地裱了――因为赵贞闲来喜欢附庸风雅画两笔,所以朱紫就自学成才学会了裱画――挂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又把昨晚拿到内书房的赵贞在南疆画的那些画摆在博物架上,又略略收拾了一下,这才离了延禧居,去正院给高太妃请安,顺便和小包子亲近亲近。
朱紫过来的时候,高太妃正抱着小包子在看黄莺和刚歇了婚假回来的大雁整理首饰呢!
朱紫且不管那些首饰,先去打量大雁。
在朱紫的主持下,大雁和赵福终于有情人结成眷属,真的变成了赵福家的。如今的她,虽然样貌还是很普通,可是眉梢眼角却增添了少妇的妩媚,也更稳重了,只是细心地收拾整理着,并不多言。
高太妃一见朱紫进来,忙道:“朱紫,你瞧瞧我这些东西,拣你喜欢的,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赵梓一见朱紫进来,马上挣扎着要投入朱紫的怀抱,朱紫忙把他接了过来,抱着赵梓去看那些钗环簪饰。
高太妃这么多年却是攒了不少好东西,很多东西朱紫压根都没见到过。
因为赵贞的纵容,朱紫的首饰一向是又多又珍贵又奇巧,高太妃的首饰虽然没在新奇度上超过朱紫,可却在数量上和珍贵度却远超朱紫。
朱紫怕扎着小包子了,就把赵梓交给了银铃,让银铃和乳燕带着小世子在廊下晒太阳,然后自己和高太妃一起欣赏起来。她很喜欢这些首饰,却不愿意夺人之好,最后高太妃强给她挑了个正配她的同心髻的飞燕钗,帮她插到了发髻里。
正在这时,小丫鬟过来回话,说王家小姐来了。。
高太妃随口道:“请进来吧!”
王惜珍这次来见高太妃,找的借口是新得了几盆重萼梅,想要送给太妃娘娘赏玩。
她跟着丫鬟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高太妃和朱紫站在窗前的罗汉床上,正在试戴首饰――罗汉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金珠翠宝制成的钗环簪饰!饶是她出身相府,都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这么珍贵奇巧的首饰。
她行礼请安的时候看了朱侧妃一眼,发现朱侧妃很镇定地帮高太妃挑选着,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可见平时见得不少眼界已高。
想到朱紫无地贫户出身的一个贱婢,居然因为巴上南安王,成为为人上之人;而自己堂堂相府小姐,却因为政治争斗被抄家流放,虽被南安王搭救,却管救不管养,害得自己寄人篱下苦不堪言……
王惜珍自伤身世,心中苦涩,面上却依旧一副平和雍容的样子,上前给高太妃凑趣:“太妃娘娘,您面容秀丽贵气,这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也只有您能戴了!”
高太妃接过这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凝神看了看,却没有让朱紫帮她插戴,而是直接给了王惜珍:“惜珍,这个给你吧!”
王惜珍心内大喜――这种凤头金步摇可是只有正妃才有资格插戴的,难道……
她脸上却是宠辱不惊地弯腰谢恩。
一旁的朱紫很不高兴。
虽然她见识不广,却也知道这种凤头金步摇只有正妻才能使用,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赵贞送她那么多首饰,却独独未送过这种凤头金步摇,难道太妃想……
她心里不太好受,面上却忍住了,依旧一副淡淡的样子。
朱紫找了个机会,借口去看小包子,就出了正堂。
小包子正在东厢房的廊下玩。
银铃掇了一个竹床放在廊下,让小世子边晒太阳边玩。
赵梓最近发育很快,似乎有迅速从会坐发展到会爬的架势。朱紫把他放在竹床上,让他坐在那里,可是还没离开,赵梓的胖身子往前一扑,再往旁边一扭,就变成了伏趴在床上的姿势。
朱紫看着他的胖胳膊胖腿拼命乱踢蹬,不禁心惊肉跳,决定把他抱在怀里到外面转转,省得小包子老想自己爬到床边。
她抱着赵梓,带着银铃和清珠,在碧杉榭玩了一会儿,看看已近中午,就把赵梓交给银铃抱着,自己走在前边准备回正院去。
因为快到午时了,所以朱紫领头走了要路过外书房后小花园的小路。
这个小花园里有一条长廊,夏季的时候爬满了葡萄藤,把长廊遮挡得很严密。如今已是冬日,干枯的葡萄藤也被花匠拔去了,光秃秃的瞧着就有些凄凉落寞。
朱紫快步走着,忽然依稀看到长廊右侧的花木间,隐隐约约站在两个人,一男一女。
她停下了脚步。
因为花木的遮挡,她没有看见那两人的脸,可是从没被遮挡的下面来看,女的穿的是一件穿花凤缕金拖泥裙子,男的是白袍皂靴。
朱紫清楚记得王惜珍今日过来,身上穿的就是这穿花凤缕金拖泥裙子;而赵贞早上出门,穿的就是白色海龙亲王袍子,而他的皂靴却是日日都穿的款式!
朱紫的心瞬间酸疼难忍。
她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回走。
后面赶上来的银铃和清珠看她这样急匆匆地夺路而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抱着赵梓追了上去。
一直跑到了延禧居外院门口,朱紫才停了下来,她低头抹去脸上的泪,回头吩咐清珠:“让赵雄给我备车!”
又道:“把奶妈也给叫过来!”
银铃抱着小世子,心中忐忑。
从她两年前跟着朱侧妃直到现在,还没见过朱侧妃这样失态!就算是上次因为王爷定亲朱侧妃暗暗潜逃,一直到走前的那一刻,朱侧妃看上去还是很安详很沉静的呢!
85、第八十六章 生怨怼离家出走
朱紫的心瞬间酸疼难忍。
她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回走。
后面赶上来的银铃和清珠看她这样急匆匆地夺路而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抱着赵梓追了上去。
一直跑到了延禧居外院门口,朱紫才停了下来,她低头抹去脸上的泪,回头吩咐清珠:“让赵雄给我备车!”
又道:“把奶妈也给叫过来!”
银铃抱着小世子,心中忐忑。
从她两年前跟着朱侧妃直到现在,还没见过朱侧妃这样失态!就算是上次因为王爷定亲朱侧妃暗暗潜逃,一直到走前的那一刻,朱侧妃看上去还是很安详很沉静的呢!
马车很快准备好了,赵雄本来想和车夫坐在前面,他已经上去了,却被朱侧妃赶了下来:“你下来吧!有银铃陪着我就行!”
赵雄只好下了车,眼睁睁看着朱侧妃带着小世子坐到了车子里。
银铃、清珠和刚刚赶过来的奶妈忐忑极了。
临上车的时候,银铃给赵雄使了个眼色。
赵雄立刻心领神会了,他悄悄叫来一个名叫韩秀川的亲信小厮,俯在他耳边低低嘱咐了几句,让韩秀川等车子一启动,就去外书房寻找王爷去。
朱紫坐定之后,乱糟糟的心方稳了一点点,对银铃说:“把赵雄也叫上吧!”
她自己虽然无所谓,可是赵梓可不能遇到什么危险啊!
银铃忙打开车门,对着赵雄指着车前摆了摆手。
赵雄马上跳上了车,在车夫身旁坐了下来。
马车一路前行,快到王府正门旁边的角门的时候,朱紫才道:“往城东的菩提寺去吧!”
润阳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城东的延庆坊,而菩提寺闹中取静,正建在延庆坊正中的方位。据说很是灵验,所以菩提寺的香火很是茂盛。
银铃一听朱侧妃要带着小世子去那以繁华著称的延庆坊,忙建议道:“侧妃,要不要先派人去静街静寺啊?”
朱紫有些凄然:“何必呢?咱们去了就不让别人去了么?到时候悄悄进去,谁知道咱们的身份呢!”
银铃看她神情不对,就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想让前面的赵雄能够得很清楚很明白:“朱侧妃吩咐了,要去城东的菩提寺!”
赵雄道了声“是”。
他接收到了银铃的示意,开始注意街边南安王府的暗桩。
朱紫坐在一点也不颠簸的马车里,想起这马车是赵贞亲自给自己改装的,从润阳带到了金京,又从金京带回了润阳。
车还在,可那人却已变了心。
红颜还未老,恩爱却要先断。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疼不可忍,眼泪早聚了一眼,在大眼睛里滴溜溜打着转,却不敢肆意流下来。
朱紫把睡着的赵梓交给奶妈,自己展开袖子捂住脸,低头不语。
她的泪开始不断地往下流,很快就浸湿了衣袖。
带着自虐般的情绪,朱紫开始设想离开赵贞之后的日子――难道让她留下来看他和王惜珍俪影双双相亲相爱吗?
她手里有足够的银子,也有房产――为了帮她办户帖登记时方便,赵贞索性让人在润阳给朱紫买了一处房产,就记在朱紫名下,房契还在朱紫手里呢。
朱紫觉得自己和赵贞断了关系,带着赵梓搬出去的话,也是能够活得很好的,当然,银铃一定得想法子也带走,要不然自己和赵梓孤儿寡母会被人欺侮的!
至于赵贞和高太妃会不会让自己把赵梓带走,朱紫想得很乐观――如果王惜珍进了王府之后,有了自己的骨肉,一定会同意撺掇着把赵梓送给自己的,如果自己想法子的话。
毕竟,赵梓虽然占了南安王长子的名分,却只是庶长子而已。
虽然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朱紫还是不停地流着眼泪。她也不想这个样子让银铃清珠和奶妈看见,可是泪水就像被打开了阀门一样,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她擦了又流,流了又擦,简直没完没了了。
银铃跟朱紫的时间最长,早已发现了她的异样,看她哭成这样还不敢出声,还拼命的遮掩着,只是用袖子捂住脸,心里也难受极了。
她抽出一方洁净丝帕,递给朱紫,低声道:“侧妃先擦擦眼泪吧!”
朱紫的衣袖早已被泪水浸透,她接过银铃递过来的帕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她换帕子的那一瞬间,银铃还是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
银铃心里难过极了。
她忍不住伸手在朱紫背上轻拍着,嘴里安慰道:“侧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银铃总会跟着你的!”
银铃的力道拿捏得很好,朱紫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
虽然很难过,虽然很伤心,可现在还不是该伤心的时候!
朱紫推开车前小窗,问前面的赵雄:“现在到哪里了?”
“禀报侧妃,已经到了延庆坊了,再往前走一里地的样子,就到菩提寺了!”
朱紫不再说话,紧挨着银铃,眼睛却看向奶娘怀中睡得正香的赵梓,又是一阵心痛。
她和赵贞感情破裂的话,小包子将来是最尴尬的吧?!
马车眼看快到菩提寺了,朱紫却突然吩咐赵雄:“在菩提寺前面的十字路口左拐,一直往北走!”
赵雄一愣。银铃说“朱侧妃吩咐了,要去城东的菩提寺”之后,他就把消息传给了王爷的暗桩。现在侧妃要改路,一下子没法把消息传出去啊!
他只是微一恍神,马上吩咐车夫:“左拐,一直往北走!”
车夫接收到指令,立刻控制着马匹向左边拐去。
马车一路向北,直到离开了延庆坊,进入了北城的福寿坊,朱紫才又发出指令:“福寿坊燕子胡同!”
马车在燕子胡同的一处民居前停了下来。
朱紫等人下了车。
赵雄奉朱侧妃之命上前敲门,一个婆子打开了门。
一见朱紫她们,马上堆出了一脸的笑:“哎呀,夫人过来了!”忙把朱紫一行人往里让。
这个婆子叫李妈,是朱紫还是夫人的时候雇来看房子的。她带着守寡的女儿和孙女住在这里,负责看房,另外负责这里的清扫除尘。
李妈也看到了朱紫红肿的眼皮,也不敢多问,只是把她们让进了正房。
朱紫的这个房子其实很小,赵贞当年只是随意吩咐了下面的人一下,说要小一点的房子,这样方不招人眼。
所以这个房子的确小巧玲珑,朝南是五间正房,正房的东侧是三间小房子――储藏室、李婆子母女的住处和厨房,正房的西侧是一个小小的茅草亭子。
院子也是小小的,只在厨房门前栽种了两棵桃树,现在正是冬季,桃树的枝杈上光秃秃的,只有一片枯叶硕果仅存,在寒风中瑟瑟作响。
赵雄扫视一圈之后,觉得这套房子堪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朱紫进了正屋歇了下来,这才吩咐李婆子:“李妈,去胡同口大路上那家酒楼定一桌席面送过来吧!”
银铃拿出约莫六七两的一块银子递给了李妈。
赵雄忙道:“还是奴才去吧!”
朱紫有气无力地说:“让李妈去,你们几个,包括车夫,都不要出去!”
赵雄和银铃相视一看,都明白朱侧妃这是怕他们把消息给传出去。
席面送过来之后,赵雄和车夫在偏房里吃,朱紫吃不下,命银铃清珠和奶妈一起吃。
李婆子和女儿已经吃过午饭了,就站在一边侍候着。
赵梓还在睡。
朱紫一进屋子,发现屋子里处处洁净,看来李婆子母女都很勤快,就不再讲究,命李婆子的女儿把卧室里的床铺换成新铺盖,这才命奶娘把赵梓放在了床上,自己也在赵梓旁边躺了下去。
甫一躺下,朱紫就感到头晕目眩,简直算得上是天旋地转了。她索性拉上被子,侧着身子紧挨着小包子温热的小身子,很快就睡着了――别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就有新的希望。
86、第八十七章 捉逃妻王爷淡定
王惜珍很想像个花痴一样扑过去勾引赵贞,可是作为一个受了多年大家闺秀培养的官家小姐,她做不到;王惜珍很想设计赵贞逼赵贞就范娶她为妻或者纳她为妾,可是她从小就知道赵贞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她不敢;王惜珍很想让赵贞明白自己多年来的心意,可是赵贞一直很无视。
这一次,她终于鼓足了勇气。
破釜沉舟,在此一举。
王惜珍是很正式地求见南安王的。
听赵壮说王小姐求见,赵贞没说立即就见。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十二岁离开金京时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他很喜欢王惜珍――美丽、雅致、含蓄、世故,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
可是后来他们都长大了。
生活改变了他们彼此的生活轨迹,也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赵贞有了朱紫,而王惜珍的家族败落了。
因为直接策划了王淑妃被捉奸事件和王丞相被弹劾一事,所以一向难得内疚的赵贞偶尔想到了王惜珍,产生了一点点微妙的不好意思。凭着这一点点难得的良知,他派人把流放途中的王惜珍救了过来。
赵贞沉吟了一下之后,对赵壮说:“带王小姐去小花园吧,我随后就到!”
王惜珍站在一丛花木之后,看着大步走来的赵贞,心中百感交集。
她很想学朱紫那等无知妇人,扑上去大哭,梨花带雨顺带倾诉衷肠,可那得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爱你才行啊!而这位南安王赵贞,明显对自己一直是连敷衍都懒怠的。
赵贞站在王惜珍身前,听王惜珍缓缓地、有条理地诉说着。
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王惜珍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开始,就喜欢上自己了。
赵贞微微抬头,看着瓦蓝瓦蓝没有一丝云彩的冬日天空,脑海里在想朱紫:不知道朱紫起床没有,吃早饭没有,昨晚上好像又把她给累着了,自己明明已经很温柔了。
朱紫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喜欢上自己的吧?!
赵贞熟悉不少人初见自己的那种眼神,好像是叫惊艳来着?
很多这样的眼神让他感到恶心,所以这些人的下场都很不好,朱紫除外。
为什么?不知道!懒得想!
王惜珍诉说了半日,发现南安王凤眼微眯,看着天空若有所思――原来在自己鼓起一生的勇气向他诉说心事的时候,他一直在走神!
这个认知大大打击了王惜珍,她拼命克制住自己,告诉自己――要理智,一定要理智,既然没有爱了,那就多得点好处吧!
“……惜珍自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常常夤夜自伤,可大哥如今逼惜珍嫁给马连芳,惜珍并不愿意,那马连芳并非良配啊!”
赵贞的心思回到了眼前,看着王惜珍,问道:“不想嫁马连芳?那你说个想嫁的,本王看看能不能给你做主!”
王惜珍望着他,心里拔凉拔凉的:自己都说到了这种地步,他依旧是这种公事公办的口气,这让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她垂下眼帘,声音不高但坚定地说:“惜珍想嫁西北总督林孝慈。”
“林孝慈不行,他有正妻。”
“惜珍已生无可恋,宁愿当平妻,委屈自己度过这一生。”
赵贞瞟了她一眼:你想当林孝慈的平妻,我还不乐意呢,林孝慈可是我很器重的心腹,怎么能让你去搅得他家宅不宁!
他沉思了一下,道:“我麾下有一个正三品的参将,叫周琅,正妻不久前过身……”
赵贞在说到“正三品”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了下去。
王惜珍略一思索,就知道赵贞说的是谁了。
周家是金京世家,周琅虽然出自旁支,可他三十多岁就做到了三品参将,又是南安王的心腹,看来前途也是不错的……
她沉吟了一下,道:“惜珍请王爷做主。”
赵贞离开的时候,心里不是不惆怅的――明明是对自己表白的么,怎么一个周琅就打发了?若是朱紫,才不会这样呢,一定死缠着老子,爱老子爱得要死!
一刻钟之后,南安王爷就知道自己过于意淫了。
韩秀川被赵壮带着过来外书房见南安王的时候,赵贞刚从外面回来,正端着一杯茶在喝,一听说是朱侧妃带着小世子离家出走了,赵贞“噗――”的一下一口茶喷了出来,喷了对面的赵壮一脸。
赵壮淡定地用衣袖擦了擦脸,接着道:“赵雄、银铃和清珠都跟着去了,小世子的奶妈也去了。”
一听说赵雄他们都跟着去了,赵贞也不急着去找,他默默地想:朱紫这是闹脾气呢?还是求安慰呢?或者是撒娇呢?还是日子过得太顺溜了,想找点刺激?抑或是自己太宠着她了,又恃宠生娇了?
最后,赵贞又问了赵壮一句:“侧妃现在去哪儿了?”
赵壮道:“说是去城东的菩提寺。”
赵贞想了想,道:“她不可能带着小世子去寺庙,再探探吧!”
赵壮带着人出去了,房间里又只剩下赵贞。他继续淡定加镇定地喝茶。
赵壮很快又过来了:“禀报王爷,朱侧妃去了福寿坊燕子胡同!”
“这件事瞒着太妃娘娘!”
“是。”
赵贞打发走赵壮,想着等一下如何收拾朱紫,给她一个极其难忘的教训。看来上次出走给的教训还是不够,朱紫没能好好地长记性,又闹了一次离家出走――虽然这次出走更像是一场闹剧!
很普通的一杯茶,佐以种种恶毒设想,被赵贞喝得有滋有味的。最后,他放下茶杯,捉拿逃妻――抑或逃妾去了!
朱紫是被看醒的。
尚在梦里,她总觉得有人在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眼神特别的不善良不和谐。于是,朱紫醒了。
她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赵贞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眼神恶毒。
朱紫觉得这只不过是个恶梦啊是个恶梦,她顺势翻了个身,面朝里去搂睡在里面的小包子――咦,小包子不见了?
朱紫一下子被吓得清醒了过来。
“清醒了?”赵贞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朱紫被吓破了胆,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红肿的眼睛成了一条缝,也不敢看赵贞,怯生生道:“嗯。”
“回王府吧?”
“好。”
赵贞斜睨了红着眼低着头装小白兔的朱紫一眼:离家出走时不是很胆大心细还会运筹帷幄么?如今怎么偃旗息鼓给老子装小媳妇了?
他把朱紫放在床边的外衣扔了过去,朱紫默默地接住,然后穿到了身上。
赵雄银铃等人正等在外面,眼睁睁看着王爷面无表情走在前边,朱侧妃低着头跟在后边,俩人一起出来了。
赵雄心中大为佩服:这就是王爷范儿!这就是真男人范儿!哈哈,自己还没数到一百呢,王爷就把朱侧妃提溜出来了!
赵贞离开的时候,扫了这个小院子一眼,觉得还算不错,以后给朱紫好好修修,权当她的娘家,心里闷了也有个地方避避。
赵贞骑着马在前,朱紫坐着车在后,一行人轻车简从回了王府。
到王府正门的时候,赵雄习惯性地看了眼门房那里放的西洋时钟,发现从离开王府到如今回来,朱侧妃的这次离家出走总共持续了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呢,真不简单呀!
87、第八十八章 做交易喜出望外
前言:别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就有新的希望。
到了延禧居外院门口,赵贞无视赵梓眼巴巴的小凤眼和对着朱紫伸出的胖胳膊,命令银铃和奶妈:“把小世子送到太妃娘娘那里去吧!”
银铃答了声“是”,临离开偷看了朱侧妃一眼,发现朱侧妃低着头,眼皮红肿着,无精打采一言不发站在王爷的身旁。
对于一直被王爷压迫,从未成功翻身的朱侧妃,银铃可是非常同情的。
同情归同情,可摄于王爷的威严,她觉得还是先把小世子送到太妃娘娘那里,别让太妃发现朱侧妃的这次离家出走更重要,于是就向朱紫行了个礼,带着抱着小世子的奶妈往正院方向去了。
冬日的太阳,即使天气晴好也不过是一个苍白的没什么热量的球体,无精打采地照耀着人间,就像朱紫此时的状态。
延禧居内院大门紧闭,王爷的亲卫和小厮都候在外院里,四清也呆在值事房里。
没有王爷的吩咐,没有人敢擅自进内院。
所有人都在暗暗替朱侧妃担心,只盼望王爷看在小世子的份上,别把朱侧妃折磨得太过分了。
赵贞率先进了内书房,朱紫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坐定,赵贞晃动金铃,命人送来了热水和面巾。
朱紫用热水洗完脸,眼皮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她收拾好这些东西,无精打采地在赵贞对面坐了下来。
赵贞坐在内书房的椅子上,上身挺直,两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凤眼凛冽盯着朱紫。
朱紫在他对面上的矮榻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贞盯着朱紫看了一会儿,看得朱紫低头不语,他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已经彻底压倒了朱紫,这才问道:“说吧,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朱紫被他吓了一路,呆在马车里忐忑不安思前想后,这会儿倒也恢复了理智,觉得自己虽然原本是占着理的,应当撒娇卖痴大闹一场,并理直气壮声讨赵贞的,可是因为赵贞长期以来的积威和自己的胆怯,演出了这一场傻乎乎的离家出走闹剧,一下子变主动为被动,怕是再也讨不了好去。
罢了,豁出去了!
她低声道:“谁让你偷人!”
“我?偷人?”赵贞大惊,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脸,“你确定你说的是我?”
他快要气得跳起来了:我是何等磊落光明的君子,如何会做那苟且之事?
朱紫看他敢做不敢当,眼都红了,抬起头瞪着他:“你中午的时候去哪里了?和谁约会后花园了?”
她悻悻地说:“今儿个中午已经‘私定终身后花园’了,下一步是不是该‘奉旨成婚大团圆’了!”
赵贞怒极反笑,道:“王惜珍要嫁的是我的参将周琅,你夹中间吃什么飞醋啊你!”
“周琅?”朱紫狐疑地看着赵贞,“真的?”
“当然是真的!”赵贞扶额。
他知道朱紫醋劲大,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
朱紫知道赵贞这个人,死鸭子嘴硬,宁愿不说话,也不会对自己说瞎话的。他既然这样说,那就表示自己真的是误会了。朱紫的气焰一下子没了,闷闷地看了犹自生气不说话的赵贞一眼,怯生生道:“对不起,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赵贞的声音冷冷的。
“错在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离家出走。”朱紫的头低了下来。
“还有呢?”
“不该乱吃醋。”
“还有呢?”
“不该不信你。”
这还差不多,赵贞有点满意了,面上却是不显,依旧审问朱紫:“以后还要吃醋么?”
朱紫闻言,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又把眼睛移开了,满眼的桀骜不驯。
赵贞知道这是他和朱紫之间的死结,想了想,用一种极富诱惑性的声音问道:“想不想以后再也不吃醋了?”
朱紫马上上当,红红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看着赵贞,充满期待:“想。”
赵贞笑了,凤眼微眯,嘴角上翘,带着点稚气:“那你就加油努力给我生儿子啊,生够两个儿子,我就这辈子不纳别的女人;生够三个儿子,我就把你扶正当王妃。”
“真……真的?”朱紫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敢置信,“你说话算话?”
赵贞微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朱紫兴奋极了,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立个字据吧?!”
赵贞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右手拿起了那把戒尺,在左手手掌轻轻击打着,眼睛却不怀好意地看向朱紫。
朱紫暗暗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决定识时务为俊杰,喃喃道:“那好吧……”
赵贞觉得,所谓的先礼后兵,讲礼的这个部分已经顺利进行完了,下面该进行“兵”这一项了。
他懒洋洋举起戒尺,道:“大错既然已经铸成,我们要做的就是惩前毖后永不再犯。说吧,打掌心还是打屁股,你选一个吧!”
朱紫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这两个选择,有什么区别么?”
“有!”
赵贞举起手掌:“这是打屁屁的工具。”
又举起戒尺:“这是打手心的工具。”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平静无波,朱紫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但是依然不愿意放弃希望,决定再垂死挣扎一下:“那你准备打多少下啊?”
“一百下。”
朱紫狐疑地看看戒尺,再看看赵贞垂下的手,在戒尺与手心、赵贞的手掌与自己的小屁屁这两个选项中挣扎良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赵贞虽是武将,但他的手总不会比戒尺还要硬吧,而自己的小屁屁一定比手心要耐击打!
只不过他的手掌打自己的屁屁,尊严上未免要受挫一点……
赵贞看着朱紫纠结不已的样子,心里暗爽,凤眼却越发幽深,面上也更无表情。
朱紫痛苦挣扎之后,手心受创将要带来的疼痛战胜了亵裤被脱打屁屁失去的尊严,做出了选择,道:“那就打屁屁吧!”
她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案前,背对着赵贞趴在了书案上。
赵贞走到朱紫身后,不紧不慢地掀起她的裙子,脱去她的绣裤。
他举起手掌正要和朱紫的屁屁做近距离接触,朱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蹙着眉头道:“哎呀,我身体突然不舒服,肚子有点疼!”
自从流产事件发生之后,赵贞最怕的就是朱紫说肚子疼了,所以马上道:“我命人去叫许大夫!”
朱紫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赵贞出去吩咐完赵雄,回来发现朱紫已经自动穿好了衣服,正蹙着眉头双手捂住小腹坐在矮榻上扮演西子捧心呢!
他走过去,挨着朱紫坐下:“真的很疼?”
“很疼!”朱紫可怜巴巴看着他,“疼死了!”
赵贞不知真假,心里有些怀疑,可是看着朱紫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话音却不由自主软了:“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朱紫垂下眼帘,掩住了眼睛中那一抹狡黠:“这里疼。”
她的手摸在自己的腹部,脸上一脸的沉痛,心里却在偷笑:哈哈,这么容易就上当了!饶你奸似鬼,也上姐的当!哈哈哈!
赵贞把手放在朱紫腹部,又不敢用力,只好控制着力道,轻轻揉弄着。
这下轮到他蹙眉着急了。
许大夫很快来了,一番诊断之后,他内心喜悦,表情严肃地说:“恭喜王爷,恭喜侧妃,侧妃有娠了。”
赵贞和朱紫俱都吃了一惊,不由面面相觑。
赵贞是不敢相信居然会这么快,距离朱紫上次流产才三个月呢,是朱紫厉害,还是自己厉害?
朱紫是不敢相信自己为了不挨打,随口哄骗了赵贞一下,就真的弄假成真了,难道冥冥中有一只看不清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许大夫也是很欣慰,觉得自己和老侯的医术真的是堪称通神啊,朱侧妃被恶意下药流产之后才三个月,就因为喝自己和老侯开的补身汤药,再次怀上了子嗣――这要不是因为神医还会因为什么呢?
在场的三个人各怀心思,局面倒是和谐非常。
“王爷,侧妃这次身子状况良好,只需好好养胎即可!”许大夫要告辞了。
赵贞还处在一种奇妙的恍恍惚惚的状态,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吩咐候在外面的赵雄:“替本王好好谢谢许大夫,还有侯大夫。”
88、第八十九章 给首饰婆媳交心
朱紫美滋滋歪在矮榻上,耳边一直翻来覆去自动回响着赵贞许下的两个诺言――“生够两个儿子,我就这辈子不纳别的女人;生够三个儿子,我就把你扶正当王妃”!
看来,赵贞的第一个诺言快要实现了!
朱紫简直是得意得快要忘形了,身在矮榻,两条腿却绞缠在一起,晃来晃去,晃个没完没了。
美着美着,朱紫回过神来,想到了另一种情况――若是自己生了个女孩呢?
自从许大神医离开之后,赵贞就一直站在内书房的书案前,微挑的凤眼沉静如水,看着紧紧关闭的窗子。窗外是一丛枯黄的竹子,如果赵贞拥有透视眼的话,朱紫还可以猜想他是在观赏梅兰竹菊的竹,可是赵贞明显是没有透视眼的,那么他一定是在想心事,而且是在想很纠结的心事。
朱紫心里一沉:难道赵贞后悔了?
她走到赵贞身后,用力把高瘦的赵贞往自己这边扳。
谁知道赵贞瘦归瘦,可是肌肉力气什么的倒也不缺,朱紫扳了一会儿,发现赵贞依旧皱着眉头沉思,没搭理自己。于是她发扬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精神,解下赵贞的腰带,撩起赵贞的袍子,然后两个热乎乎的爪子袭向赵贞的胸前又捏又揉忙个不停。
赵贞眼睛看着窗子,心却飞驰在天苍苍野茫茫的大草原之上,他一身戎装骑着骏马率领着一群同样穿着戎装如狼似虎的儿子,风驰电掣般掠过草原,驻马眺望远方的唐拉大雪山,当真是心旷神怡,这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
赵贞正在意淫,身体却传来阵阵快感,他被骚扰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隔着衣服抓住了朱紫在自己胸前肆虐的胖爪子,慢慢挪开。
望着这个能给自己生好几个如狼似虎儿子的朱紫朱侧妃,赵贞的脸上带着毕生难得一见的温柔的笑:“朱紫,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我,可是现在真的不行,起码得等满三个月后你的胎坐稳了再说!”
“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朱紫一把把手抽了出来,“我是想问你一件事!”
赵贞含笑看着朱紫,等待下文。
朱紫想开口问,又怕赵贞生气,嫌自己乌鸦嘴。
在大金朝,人们重男轻女得可怕,她真担心赵贞也……可是,不提这个朱紫晚上睡不着觉啊!
最后,朱紫终于鼓足了勇气,担忧地问:“我的王爷啊,若我肚子里怀的是女孩子,你的许诺还算不算数啊?”
赵贞略一诧异,想了想道:“当然算数了!反正生了女儿之后,你还要接着生的嘛,总会生出咱们的次子的!”
朱紫很惊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赵贞一点犹豫都没有,“不过女孩子早晚是人家的人,到了婆家是要吃苦滴,所以要娇养啊!”
朱紫听着赵贞说这老气横秋的话,瞪着赵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贞再次浮想联翩一番之后,对朱紫说:“快到酉时了,咱们去看看母亲和小世子吧!”
朱紫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延禧居。
候在延禧居外院和值事房的小厮以及四清,还不知道朱侧妃再次有孕的事情,看到朱侧妃毫发未伤好端端地跟着王爷走出了延禧居内院,俱都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这朱侧妃真厉害啊,居然把暴躁易怒心狠手辣的王爷给降服了,大伙儿真是膜拜啊!
顾忌朱紫怀有身孕,赵贞走得很慢,一直和朱紫保持一前一后相距不远的状态。
走在这冬季萧瑟的南安王府之内,赵贞产生了一种带着朱紫散步的感觉,回头看了朱紫一眼,发现朱紫也是很轻松愉快的样子。
赵壮赵雄和四清远远跟在后面。
前面到了拐弯的地方,刚和朱紫拐过弯儿去,赵贞就拉起了朱紫的手,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朱紫很是诧异,赵贞一般不会再人前表演甜蜜的。
走了一会儿之后,赵贞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往前和她错开了一步。朱紫福至心灵,往后一看,原来赵雄他们已经拐过了弯儿追上来了。
朱紫走在赵贞后面,看着走在前面的赵贞挺直的脊背,修长的身躯,不由自主笑了。
他们走到正院的时候,高太妃还没用晚膳,正和乳燕一起把小包子放在侧起居室窗前的罗汉床上,守着他让他趴着玩呢!
看到赵贞和朱紫一起过来,高太妃很高兴,对朱紫说:“我上午就给你收拾了些东西,偏偏你现在才来!”
她一边用手揽住跃跃欲试想要从床上爬下来的小世子,一边叫黄莺:“把上午拣好的东西拿过来!”
黄莺很快就捧着一个首饰箱出来了。
高太妃让赵贞招呼小世子:“你和自己的儿子培养培养感情吧!”
赵贞因为还沉浸在上阵父子兵的美妙幻想中,对赵梓是特别的耐心,一边陪着赵梓玩,一边心里揣度朱紫肚子里的那个老二,生得会像自己,还是像朱紫。
像自己的话,一定是高大威猛;像朱紫的话,一定是俊俏秀气!
赵贞很自信。他专心看赵梓,发现赵梓真是像自己啊,这个发现令他更爱赵梓了,趁人不注意,俯身在赵梓脸上偷亲了一下。
赵梓从来都是被香喷喷的美女亲的,平生头一遭被男性亲吻,不由非常反感,小肥手“啪”的一声脆响,击在了他爹赵贞的脸上。
赵贞猝不及防被儿子打了一耳光,很郁闷,觉得儿子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他叫了乳燕,让乳燕继续看着赵梓,他去一旁喝茶去了。
这边高太妃一个一个地把首饰箱的抽屉拉开,把里面那些金珠翠宝制成的首饰簪环展示给朱紫看:“这些都是我和黄莺一起挑选的,都是适合你插戴的!”
又道:“给惜珍的那个,是惜珍的外婆生前一直想要的,可是家里的老人却赐给了我的母亲……”
朱紫这会子已经发现高太妃把她自己好一点存货都挑给自己了,顿时愕然,感觉很不好意思,忙道:“太妃您插戴吧,妾身有――”
“你有是你的,这是我的心意!”高太妃打断朱紫的话,她拉开一个抽屉,取出几个首饰,一个个展示给朱紫看:“这个金镶玉步摇,是入宫的时候母亲给我的;这个白玉凤首笄,是十六岁那年,先皇赐给我的;这个双凤鎏金钗,是封妃的时候先太后赏的;这个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是封了贵妃之后,先皇赐给我的;这个玛瑙佛手形金簪,是贞儿第一次打了胜仗回京觐见的时候送给我的……”
高太妃絮絮地说着,她一向简洁明了,极少这样子说话。
听着听着,朱紫的眼圈红了,鼻子有点发酸。
她知道,这些簪环首饰对于高太妃来说,代表着她最美最好最值得追忆的似水年华,代表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而她把这些好东西都给了自己,自己先前还怀疑她的用心……
朱紫没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走上前,挨着高太妃,笑着说:“太妃赏给我我可都全收下喽!明日妾身陪着太妃去延庆坊选购一批最新款式!”
高太妃也笑了:“到时候我一两银子都不拿,看你怎么办!”
朱紫可爱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太妃娘娘,告诉您一个秘密,可不要让您儿子知道哦!”
她凑近太妃耳朵,低声道:“妾身有好多好多银票呢,王爷都不知道数目!”
太妃也凑趣道:“是吗?那明日你和贞儿过来用早膳,然后咱俩一起去延庆坊!”
偏偏赵贞习武多年,听力绝佳,随口就接了一句:“母亲,你们怕是去不成了!”
高太妃忙问:“怎么了?”
赵贞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是老往上翘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情绪:“朱紫又有身孕了!”
89、第九十章 入腊月各有其忙
高太妃一听,和赵贞很相似的凤眼瞬间亮了亮,眼睛瞄了瞄朱紫,再瞄了瞄赵贞,凤眼微弯,嘴角悄悄翘起。
完成这些情绪变化之后,她拉住朱紫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扶着朱紫:“朱紫,坐下再说吧!”
朱紫的脸红了,她领会了高太妃的眼神,也感受到了高太妃刚才那一刻强烈膨胀的好奇之心。
这时候晚膳已经摆好了。朱紫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早饿得两腿发软,但是还恪守着贵族的进餐礼仪,慢慢地吃着。
伪贵族朱紫的进餐礼仪很到位,真正的贵族高太妃和赵贞这会儿却不讲大金贵族的进餐礼仪了。
高太妃吃得很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她一直在关注着朱紫,看到朱紫吃什么多一点,就不劳驾旁边伺候的人,自己夹了放到朱紫碗里。
赵贞也知道朱紫是饿狠了,默不作声地盛了一碗汤,放在了朱紫面前――他记得朱紫最喜欢喝这种菌汤。
吃过晚饭,高太妃和赵贞朱紫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谈赵梓晚上住在哪里的问题。
前段时间,因为朱紫对小世子过度强烈的思念,高太妃只好同意朱紫把小世子带回延禧居去住,现在朱紫又怀孕了,出于种种考虑,高太妃就提出让赵梓和奶娘依旧搬回她这里。
朱紫还没有说话,高太妃已经笑着说:“以后你也不用提前过来请安,在延禧居用过早饭之后,再慢慢走过来看我和小世子,正好也能锻炼身体。”
朱紫一想,觉得挺有道理,反正她白天都能过来和赵梓在一起的,于是就答应了。
高太妃大喜,让乳燕赵梓抱了过来,在赵梓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赵梓被亲了一口之后,先是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脸蛋,然后就开始对着朱紫挥舞手臂,嘴里依依呀呀叫着什么,听发音似乎是“凉”,朱紫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原来赵梓叫的是“娘”。
她的心脏像是一下子被填满,软软的,暖暖的,眼睛也瞬间湿润了。朱紫伸出胳膊把小包子接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赵梓的苹果脸放在母亲的肩上,依旧口齿不清地叫着“凉”。
高太妃笑得很得意:“这可是我教的哦!”
其实,高太妃刚开始教的是“祖母”和“父王”,可是大概是这两个词发音太复杂了吧,赵梓一直不肯学,后来教他叫“娘”,他一下子就会叫了,只不过听着更像是“凉”。
听着赵梓不停地叫朱紫娘,赵贞心里很是不屑:八个月了,才会叫娘,而且叫的还是“凉”,想当年老子小时候……
赵贞不愿意承认自己森森地嫉妒了,而且是嫉妒朱紫这当娘的。
晚上朱紫和赵贞离开的时候,赵梓当然很想跟着母亲回去,他被乳燕抱在怀里,可是却拼命挣扎着嚎啕着要追随母亲回去。
赵贞对于这个难以摆脱的小小第三者很不高兴,皱着眉头催着朱紫赶紧走。
赵梓大概很有表演天赋,拼命挣扎呼天抢地光打雷不下雨的造型没有奏效之后,他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呆在乳燕怀里,小脸却竭力扭向母亲所在的方向,小小凤眼里酝酿了一会儿,一滴大大的泪珠子被生产了出来,沿着眼梢滑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不再大声号哭,而是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就那样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看到他这样依恋自己,朱紫心里难受极了,欲走不走的,没走几步,就频繁回了好几次头。
最后,高太妃都不忍心看这对母子表演生离死别了,吩咐奶娘:“还是带着小世子跟着王爷和朱侧妃回去住吧!”
银铃从乳燕那里接过小世子,抱着小世子走到了朱紫的身边。
赵梓看着母亲,含着眼泪的小小凤眼微微一眯,含着泪花笑了。
赵贞从头到尾冷冷旁观着。
他已经确定了,这个赵梓将来绝对是要和自己争夺朱紫的劲敌!
这么小的年纪,就这样惺惺作态,哼,和你爹你娘住在一起,倒是方便老子以后好好修理你!玉不琢不成器,老子一定会好好教育你的,把你从废柴一捆锻炼成美玉一块!
看了一眼正在把脸贴在朱紫脸上亲近的赵梓,赵贞暗暗下定了决心。
回延禧居的路上,赵贞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朱紫错后一步跟在他的身后。后面是赵雄、赵壮、奶娘、四清和抱着小世子的银铃。
赵贞边走边想:什么时候,我也有母亲有妻子有儿子熬成一大家子了啊!
这天早上,因为许大夫要过来诊脉,所以朱紫就命银铃和奶娘带着赵梓去给高太妃请安,她等诊完脉再过去。
诊完脉,一切稳定。许大夫只是交代朱紫有空多走动走动,别的也没说什么。
等许大夫走了,朱紫才把银铃和赵雄叫了进来,问道:“我想派人去北疆的云蒙山,你们觉得派谁去合适?”
银铃想了想道:“我去吧!”
赵雄眼珠子转了一转,道:“银铃一个人不安全,把赵壮也派过去吧!”
朱紫略一思索,觉得要银铃和赵壮一起过去似乎挺合适:自从那次北疆之行之后,朱紫一直觉得银铃和赵壮之间似乎有些微妙。对于这些事情,她一向是最乐于搀和的。
“那就这样吧!”朱紫吩咐赵壮,“你去外书房和王爷说一声,顺便把赵壮带过来吧!”
赵壮不像赵雄,是明着给了朱紫当总管的,所以还是给赵贞报备一下比较好。
赵雄领命刚要离开,朱紫又叫住了他:“把赵福和赵福家的也都叫过来吧!”
整个大金朝,大部分疆域都处在北方,进入腊月之后,都是一番天寒地冻景象,包括最靠南的南疆。所以一进腊月,润阳的官员们除了当值的之外,其他人都在家里休沐,老百姓更是呆在家里专心猫冬。
大金国北疆、南疆、东北、西北的四大戍兵军队,俱都停止了室外训练,只等着来年春天到来之后再进行训练。
作为军队总统帅的赵贞在一定程度上也闲了下来。
他是有追求有爱好的人,虽然闲了下来,可是闲而不休,天天带着一班人在他那设计室里忙个不停。
朱紫跟着去过一两回,知道他是在研究如何把鞭炮里的火药末用到战场上,造成巨大的杀伤力。
她对这些不太懂,虽然觉得很危险,可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赵贞对这些东西的狂热,因此只是反复叮咛赵贞――“一定要小心,你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呢!”
赵壮很快就过来了,对于自己被朱侧妃从王爷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发明事业中给薅出来,而去帮朱侧妃探望亲戚,他是很有些不满的,即使赵雄告诉他银铃也要一起过去,也未能弥补他潜藏的失望和不满。
当然,表面上看,赵壮还是很恭敬地行礼如仪:“侧妃有何吩咐?”
“你和银铃押送着这批礼物,送到云蒙山我娘家。”
赵壮低头行礼道:“是。”
朱紫看看一旁的银铃,又看看沉默的赵壮,又补充了一句:“只要除夕前送到就行了,你们不用急的,尽可以轻松一点!”
赵壮老脸发烧,他觉得自己听明白了朱侧妃的暗示。
银铃却是大大方方道:“是。”
交代完银铃和赵壮,朱紫又开始吩咐赵福和赵福家的――大雁姑姑。
“你们拿着王爷的帖子到宫里候见,一定把这封书信和这些东西亲手交给婕妤娘娘!”
赵福和大雁答应之后,朱紫觉得还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帮我好好看看婕妤娘娘的气色,回来报我!”
“是。”
交代完之后,朱紫觉得有些累,让他们都下去了,自己一个人进了卧室,躺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
她对朱碧和小青,是一种来源于血缘的难以言传的感情,就是想力所能及地保护他们,帮助他们。
朱紫知道,赵贞已经下令下面的人保护好朱碧了。
朱碧前几日通过赵贞的信使捎了一封信过来,说自己的处境比以前好了太多。先韩皇后一薨,宫里的后位出现了空缺,人人都盯着那个位置,斗得乌眼鸡一般,倒是不怎么针对她了。另外,她觉得全亏南安王爷这位姐夫了,皇上因为新宠不断,对她和绿霞早就不闻不问了,可是现在隔个十天半月也过来青云殿偏院,坐个一两刻钟的,说上几句花言巧语哄哄自己。
朱碧说自己没别的,就是想念姐姐,想念母亲和小青。
朱紫一看字迹,就知道一定不是朱碧亲手写的。朱碧是小时候和她一起跟隔壁塾师家的姐姐学的写字,因为学的时间短练的时候少,她的字还不如朱紫的字呢!
朱紫想了一会儿就不再多想了,赵贞很肯定地对她说,朱碧的事情朱紫不要管了,都交给他。
朱紫相信赵贞,所以不再多想了。
她最近很容易困倦,嗜吃嗜睡,这不,刚操了一会儿心,就又有些瞌睡了。
赵贞回来的时候,朱紫依旧在酣睡。
赵贞刚刚试验成功,弹射出去的火药把他的外书房的墙壁给崩塌了,这个成功令赵贞心旌神摇,忍不住跑了回来,想和朱紫分享成功的喜悦。
另外,他想在王府里重修一座更大的设计室,他现在的设计室已经被火药轰没了一堵墙,密室也变得没遮没掩人人参观了!
看到睡得正香的朱紫,赵贞匆匆洗了个澡之后,也上床和朱紫挤在一起。
躺下之后,他觉得自己真是累极了,一躺下就觉得天旋地转。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实际上,因为忙于他心爱的发明制造大业,赵贞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了!
90、第九十一章 讲心事赵贞护国
极为酣畅地睡了一觉醒来,赵贞发现朱紫正拿着一本书倚在床边看着自己呢。
他不由很骄傲:朱紫多爱我啊,连我睡着的样子她都看不够。
其实,朱紫一直在看手里的那本涉黄话本,只不过偶然瞟了赵贞一眼,赵贞就醒了。
看到赵贞醒来,朱紫忙把书放在了一边,含笑道:“饿不饿?想吃什么啊?”
赵贞乍一醒来,凤眼迷蒙,红唇微启,呆呆地看着朱紫。
看他这个可爱的样子,朱紫的心砰砰直跳,忙欲起身。
赵贞却拉住了她的手。
朱紫明显是早就起来了,乌鬓如云,白嫩莹洁的肌肤微微发红,浓秀的眉毛下眼若秋水,正抿着嘴看着自己。
赵贞看着朱紫,顿时觉得心里满满的。
他闭上眼睛,伸出手臂把朱紫搂了过来,抱在怀里。
朱紫先是陪着他躺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饿了吧?想吃什么?”
赵贞把脸贴到她的脸上,轻轻磨蹭着――这是他从小世子那儿偷师学来滴!这样摩擦着居然很舒服,像过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很快,赵贞的小兄弟又开始愣头倔脑了。
朱紫勉为其难,帮了帮他。
两人在床上缠绵半日,到最后赵贞也没敢做到最后――许大神医不吐口,他坚决不敢轻举妄动,他可没忘了自己打算和朱紫生一群儿子的伟大人生理想。
赵贞洗漱的时候,朱紫已经命清珠她们把赵贞的早饭摆好了,无非是赵贞喜欢吃的清粥小菜之类的。
吃完早饭,赵贞问小世子,这才知道原来已经快到午时了,小世子早去了太妃那里。
赵贞在外书房忙着进行他的火药战场实用大业,都有两三天没回内院了。
这南安王府实在是太大了,他觉得从外书房到延禧居,花半个时辰跑回来,再花半个时辰跑回去,实在是太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了;而且,朱紫目前的身体状况也承受不了身边老有一个太容易发情的他,所以呆在外书房忙碌确实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只不过造成的后果是他也没去正院给高太妃请安,所以赵贞就想趁现在有空过去看看。
朱紫给赵贞拿过亲王礼服,服侍他穿上。
赵贞这些天都是穿着常服,今天去给母亲请安,自然要隆重一点了。
赵雄在延禧居内院门口等着,赵英赵勇已经进了军队做了校尉,赵壮又和银铃一起被侧妃派到了云蒙山,那他现在就是王爷侧妃身边最得用的人了。
赵贞和朱紫一前一后走着,赵雄带着四个小厮和四清在后边跟着。
到了正院门口,赵贞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问门口值班的妈妈:“太妃今日有客?”
那位妈妈忙道:“禀王爷,是周参将夫人和金总兵夫人过来给太妃请安。”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赵贞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对朱紫说:“你还没去外书房看我昨夜的成果呢,一定很想去看看吧?!”
朱紫默默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她对这些炸药啦机械啦传动啦角度啦统统没兴趣,一点也没有!
可是看着赵贞兴致勃勃的样子,朱紫居然不好意思说不,她违心地说:“那是当然了!”
赵贞很高兴,他真心喜欢自己搞的这些东西,可是由于保密的原因,他还真不能随便和人分享,朱紫除外――朱紫是他最亲密的人,当然什么都要分享了!
想到朱紫等一会儿将要表现出的对自己滔滔不绝的崇拜,赵贞心情很愉快。
虽然赵贞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朱紫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愉快,朱紫心里觉得能让赵贞开心,自己说点违心的话又有什么呢!
赵贞怕朱紫累着了,让朱紫坐在了软轿上,轿夫抬着软轿跟在他的后面向外书房走去。
到了外书房,朱紫本来怕自己见了外男不方便,谁知道一向注重这个的赵贞反倒很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朱紫下了软轿之后环顾四周,这才晓得赵贞没骗自己,确实不需要回避――里面的人都被王爷夜里那一轰给吓破了胆,都搬到东偏院去住了。
外书房本来是一个极大的六进院子,赵贞自己占了主院,用来议事、见客、歇息等。
另外他那些没带家眷的亲信们也有不少住在这外书房。和他一起住在主院的无非是最心腹的人,比如以前的胡非同等人,现在的邱清源等人;其它院落则住着许大夫侯大夫以及次一等的谋士清客之类的。
以前外书房来来往往都是男子,朱紫也就和赵贞来过一次,还是趁夜深人静时候来的,平常她需要的话都是让赵雄他们过来传话,自己从来不亲自过来。
现在,这本来该人烟阜盛的地方,变成了断壁残垣破砖烂瓦;朱紫原来来过的设计室没了半边墙,再也没资格被称为密室了;外书房遍植花木的院子里,□□墙的影壁肢体破碎倒在了地上……
朱紫看着眼前这幅场景,心里大惊,忙回身开始检查赵贞的身体。赵贞被她当众摸了好几下,这才红着脸低声道:“我没事!”
朱紫高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微嗔道:“怎么不早说!”
又皱着眉头道:“这也太危险了!有没有伤亡?”
赵贞笑着说:“我们是对着院子里的空地轰的,因为是在半夜,倒是没有人伤亡,只是把他们都吓了个半死,连最注重仪表的许大夫都是只穿着亵裤跑出来的!”
朱紫想到当时狼狈的场面,也觉得有些好笑,瞟了赵贞一眼,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赵贞屏退左右,这才道:“基本上成功了,只是射程不够远,还得继续进行!”
朱紫看着他面瘫脸上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是想到润阳城外进行试验吧?”
赵贞一把搂住朱紫,弯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道:“你猜对了,我已经命人开始在云泽湿地北侧盖了一个试验场,过几日就过去,争取除夕之前回来!”
朱紫愣了愣,接着问道:“试验成功了呢,有什么打算?”
赵贞一时激动,说的就有点多了:“东枢国和我大金一向有领土之争,最近新皇登基,气焰颇为嚣张,把边界生生往我大金境内移了整整三十里……”
他看看朱紫,忽然不再说话了,居然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赵贞怕朱紫不感兴趣。
朱紫意识到,她和赵贞或许又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她想埋怨,想撒泼,想……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朱紫知道,作为一国军队统帅,这似乎是赵贞的职责所在。能力愈大,责任愈重。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是赵贞喜爱的生活;“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是最能激发赵贞血性的场景;“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是赵贞此生的梦想……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也是一个深爱着赵贞的女人,她不会为了自己,逼着他改变;而且,那也是不可能的。
朱紫看着走在前面玉树临风大步流星的赵贞,心里莫名的悲伤。
朱紫跟在意气洋洋的赵贞身后,沉默异常。
91、第九十二章 蚝香居巧遇旧人
赵贞依旧兴致勃勃,最后让朱紫陪着他把外书房的几个院落都看完了,这才道:“这几日先把这里修好,然后我要开始给儿子们建院子,等我忙完手里的事情就去画图纸!”
朱紫听到了他话中的“儿子们”,顿时有点澹琢苏哉暌谎邸
赵贞接收到了这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问道:“这几日许文举有没有去给你诊脉?”
“有啊!”朱紫不知道赵贞问这个做什么。
许大夫谨遵王爷之命,每隔一天就要去给朱侧妃诊脉的,然后隔几天向王爷汇报一次。
赵贞抬起头,没有再往下说,心里想:这老许不是自称神医么,还有什么妇科圣手的,他该来找本王了吧,朱紫怀孕已经满三个月了,她的身体不知道稳定没有,能不能……
朱紫站在一旁,看到赵贞过了一个冬天变得白皙如玉的脸诡异地从耳朵开始发红,很快扩展到整个脸部,不知道王爷的心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会这样。
此时,连夜从外书房逃了出来,刚搬到偏院居住的许大夫正在和侯大夫在房间内下棋。
偏院当然不像外书房那么宽敞,院子虽大,可是却只有一个院子,所以这些人不得不挤在这一个院子里,好在房间够住,够一人一个房间。
这许大夫和侯大夫就被安排隔墙居住。
南安王府是王爷亲自设计监造的,墙壁的隔音效果倒是好,不然的话,说话之声相闻,放屁之音互听,实在是太尴尬了!
许大夫刚要落下一子,忽然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侯大夫取笑道:“哪个相好想你了?”
许大夫把子落下,慢慢腾腾道:“怕真是那个相好想我了!”
许大夫觉得,这几日对自己牵肠挂肚的怕只有王爷一个人了。
想到王爷守着朱侧妃,却好几个月只能看不能吃,不得不把精力都用在外书房的各种研究试验上,许大夫就感觉到很爽。
可是,他很快想到王爷的爆炸试验令自己深夜惊惶失措半裸蹿出,以致斯文扫地之事。
许大夫想到了一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最后,他一边细思棋局,一边想:或许,我该去见见王爷了,毕竟该过年了,不能一直让老许我住在这狭小的偏院啊!
赵贞早上吃得有点少,现在已经觉得饿了。
他垂下眼帘,扫了朱紫一眼,对朱紫说道:“朱紫,你肚子咕咕叫了!”
朱紫觉得自己不算饿,应该不会咕咕叫的,可是看赵贞的表情那样肯定,想着也许真的是自己的肚子在叫,只好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一点饿了!”
“想不想我带你出去吃啊?”赵贞冷静地问。
“想啊!想啊!”一听能出去吃,朱紫的眼睛顿时变成星星眼,满含渴望望着赵贞。
自从回到润阳之后,她天天呆在王府里,还没有出过门呢!
赵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想出去的话,就乖一点――”
“听话一点!”朱紫打断他的拢w倘缁ǎ爸懒耍焯拢姨继沉耍
赵贞被抢白了一句,倒也没有生气。
两刻钟之后,换上便服的赵贞带着朱紫出了门。
赵贞骑马,朱紫坐轿,一行人出了王府直奔延庆坊。
他们去的是朱紫听金夫人向高太妃提起过的蚝香居。这个酒楼擅长烹制海鲜,是润阳一绝。
朱紫到了之后才发现,赵贞的小厮韩秀川早带人来打点过了,赵贞带着她从后门进的酒楼,直接进了三楼的套房。
赵雄韩秀川带着人守在外面的房间,里面的雅间里只剩下赵贞和朱紫两个人。
蚝香居的海鲜确实好吃,朱紫很耐心很主动地伺候赵贞用餐,自己吃得倒是不多。赵贞觉得朱紫如此耐心热情,对自己必有所求,也不多说,坦然受之。
看赵贞吃得差不多了,朱紫这才堆出满脸的笑,双眸热情地看着赵贞:“王爷,您吃好了吗?”
赵贞点了点头。
“妾身伺候得还不错吧?”
“还行吧!”
“那,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哦!”
“说!”
朱紫很兴奋,屁股虽然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可上身却逐渐倾向赵贞,大眼睛忽闪忽闪:“王爷,咱们逛街去吧!”
赵贞垂下眼帘,不言不语,只是转悠着手里的杯子。
朱紫一看,忙起身谄媚地帮赵贞把杯子里的水添上,然后坐了下来,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慢慢品茶的赵贞。
她脸上热情,实在腹诽:酒楼里的茶而已,有那么好喝吗?还喝个没完没了了!
喝了几口茶之后,赵贞放下杯子,低声道:“肩膀有点酸呐!”
朱紫马上起身,站在赵贞身后,伸手开始为他按摩肩膀。
她实际上根本不会按摩,赵贞只不过想享受那软软的、肉肉的小手在自己肩膀上揉捏的感觉罢了。
最后,赵贞觉得自己占够了朱紫的便宜,这才道:“亲我一下吧!”
朱紫皱着眉头,环顾四周,最后确定真的无人看见之后,这才凑到赵贞腮边,撅着嘴唇闭着眼睛不情不愿地准备在赵贞脸上蹭上一下。
刚蹭上去,朱紫就觉得不对,软软的热热的,好像是赵贞的唇!她还没来得及撤离,就被赵贞一把抱住,放在了大腿上,然后捧着她的脸开始深吻。
朱紫刚开始还挣扎了几下,很快就缴械投降任君品尝了。
赵雄韩秀川带着两个小厮和清水清珠守在雅间外的房间里。临出王府的时候,他们都换上了便服。
因为王爷和侧妃一直没叫人伺候,几人匆匆用完午饭,就坐在那里等着王爷和侧妃出来。
雅间的们很快打开了,也是一身普通装束的朱侧妃率先走了出来,低着头,脸似乎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
清珠和清水忙跟了上去。
随后王爷也走了出来,
赵雄和韩秀川早已立起候着呢,忙也跟了出去。
朱紫步子稍快了一点,先下的楼梯,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朱紫――”
声音很熟悉,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身蓝袍的章琪正在二楼的拐角处站着。
章琪原本想着朱紫身在王府,坊间尚且有“侯门一入深似海”的说法,更不用说镇守一方的亲王的府邸了,早就绝了再次见到朱紫的念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看着朱紫脸色红润气色极好,章琪也很开心,俊秀的脸上带着一抹真心的笑意。他一向思维敏捷,马上找到了一个攀谈的理由,道:“我正想找你谈谈呢,你入股了我们章福记的龙州分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我们总店一直联络不到你!”
实际情况是,章琪曾好几次带着名帖到南安王府求见,都被拒之门外。他觉得朱紫不会这样绝情,那么应该另有原因了。
章琪正说着,忽然看到一个极其俊美身着玄色云纹袍绣的高挑男子慢慢从朱紫后面走了下来,凤眼如电,瞪了自己一眼。
章琪被这气势所摄,身不由己地后退了一步方才站定。
赵贞走到朱紫旁边,揽住朱紫的腰,傲慢地问道:“朱紫,这位是――”
朱紫侧脸看着他,笑着道:“这是我的老乡章琪啊,和我一个村的!”
赵贞一听是章琪,脸马上黑了,揽住朱紫腰的手猛地一紧。
朱紫也想起了以前章琪帮自己逃走的事情,心脏剧跳了一下,很怕赵贞一怒之下把章琪给宰了,自己岂不是害了恩人?
她决定先安抚王爷再说,大眼睛看着赵贞,身子依偎得很近,一幅小鸟依人之状:“王爷,章大哥对我有恩……”
朱紫的潜台词是:王爷您可不能对我恩人做什么哦!
章琪反应很快,马上道:“草民章琪见过王爷!”
赵贞冷冷扫了站在下面的章琪一眼,没说话。
朱紫看赵贞不肯屈服,心里很紧张,左手悄悄伸了出来,往揽着自己的赵贞的腰间轻轻掐了下去。
赵贞腰上根本没赘肉,硬硬的,朱紫根本没掐到什么,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赵贞这才接收到她的决心,不再搭理章琪,揽着朱紫下楼而去。
看着朱紫一行人的背影,章琪擦了擦汗,他已经确定了,这个冷冰冰的俊美男子就是传说中的战神亲王――南安王。
想到传说中南安王的冷酷无情,再想到刚才那一番惊险,章琪这才意识到,刚才怕是朱紫救了他!
章琪回到二楼的包厢坐定之后,惧意连带着对朱紫的那一点绮念一齐去了,别的心思却又起了:既然朱紫这么受宠,那么倒是可以借助她的力量,做做军需上的生意……
朱紫并不知道自己已被章琪重新定位,由以前的暗恋对象变成了生意合作伙伴,她正忙着思考如何向醋意大发的王爷解释呢!
赵贞很生气。
他先前就要派人杀掉章琪,却被朱紫一把鼻涕一把泪给劝住了,没想到那章琪贼心不死,居然用那样色迷迷的眼神那样的笑看着朱紫,真是罪不容恕!
还有朱紫,居然还敢和章琪有往来,当真是胆大包天,真是欠教训了!
赵贞压抑着怒气,看着朱紫上了软轿,这才骑上了马,打先而去。
逛街什么的,自然没有了。
92、第九十三章 振夫纲王爷受挫
坐在软轿中,朱紫想到正在生气的赵贞,感到了一丝无奈,该怎么向他解释呢,该解释的以前都解释过了,赵贞居然还吃这隔年的老陈醋!
朱紫开始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回去之后怎么向赵贞解释。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就偏离了方向,转向了一种诡异的方向――若是当年章琪喜欢自己,喜欢得不得了,会出现怎样的故事走向呢?
章琪的娘那么厉害,对章琪期望那么大,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当正妻的,大概会让自己先当章琪的通房丫头,然后自己就开始和章家那几个丫头斗,和章琪的姨娘斗,和章琪的正妻斗……斗着斗着,就斗死了;或者幸运地成了姨娘,熬到人老珠黄,或者还没有人老珠黄,看着章琪往房里一个个地添人,孩子一个个地生,一定是心如死灰,生不如死。
即使自己有了老天的照顾,嫁给章琪做了他的正妻,以后呢?和公公章老三斗,和厉害婆婆斗,和自私小姑子章梅斗,和章琪的小老婆斗,和通房丫头斗,和章家的极品亲戚斗……斗着斗着,斗得心灰意冷,就把指望彻底放在了孩子身上,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
想着想着,朱紫不由打了个寒噤:这是多么可悲可怕可怜的一生啊!
幸亏自己遇到的人是赵贞,是这个骄傲别扭爱生气老算计自己却又深爱着自己宠着自己的赵贞。
朱紫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她拿出丝帕擦去了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地感叹:我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了啊!
在这一瞬间,朱紫做出了决定,回去要放低身段,好好地向赵贞解释,好好讨好赵贞一次,即使是为了自己在赵贞身上狠掐那一下。
赵贞同样也在郁闷。
朱紫来到他身边那年,她已经十五岁了。
赵贞开始按照大金最流行话本小剧进行脑补――朱紫在认识自己以前,和那个章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万恶的命运把他们分开,于是他们只能把爱压抑在心里,如今再见,两情依依苦不堪言――赵贞脑补不下去了,这简直是太太太气人了!简直要把他给气死了!
所以,骑在马上的赵贞一直在思考,思考如何在朱紫那里大振夫纲,再次确定自己唯一的丈夫的地位。
轿子一进王府,朱紫就酝酿着要好好向赵贞解释一下,可是朱紫的轿子从角门被抬了进去,一直往延禧居而去。
朱紫掀开轿帘看赵贞,却发现赵贞早就不见了,只有赵雄带着一个小厮跟着自己。她又不好马上停下轿来向赵雄询问王爷的行踪,只好闷闷地回了延禧居。
朱紫在延禧居内院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惩罚,最后坚持不住,实在是累极了,就躺到床上等赵贞,谁知道等着等着她就很困很想睡,于是她决定等睡醒之后再说吧!
赵贞想着要回延禧居大振夫纲的,可惜刚进王府大门就被守株待兔等待王爷的骁骑的首领樊维斌和暗卫的首领白子春给拦住了。
正事要紧,赵贞带着樊维斌和白子春去了外书房的主院。
进了王爷的书房之后,樊维斌先道:“禀报王爷,东枢国又有异动!”
赵贞盯着他:“接着说!”
樊维斌道:“这是下官派出去的四路骁骑送回来的信报!”
他拿出几份信报,双手捧着,递给了旁边侍候的书房小厮韩秀川。
韩秀川把信报奉给王爷。
赵贞坐直身子,一份份打开看了起来。
看到最后,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问樊维斌:“把这些数目加起来的话,东枢国可还没有大规模的军事调动。”
樊维斌道:“根据线报,目前还没有!”
赵贞看了樊维斌一眼,道:“继续密切监视。”
“是!”樊维斌退下,候在一旁。
赵贞转向白子春:“京里最近有何动静?”
“韩皇后虽死,但韩太后还在,韩氏颇为猖狂;宋淑妃的哥哥宋强卖官鬻爵,民怨极大;高丞相忙于政务,不暇他顾,对于宫里的高婕妤也不见支持。”
“皇上最近有何动静?”
白子春躬身行了个礼道:“皇上最近宣传黄老之学,提倡无为而治;对于东枢国侵占我大金领土之事,只是说让高丞相参详;后宫中召幸高婕妤和大小卓姐妹最多,甚至三女同幸……”
赵贞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位哥哥放纵得比自己想要的还要厉害。
这难道是为了迷惑自己?
樊维斌和白子春离开之后,许文举大夫过来见王爷了。
自从范白二位离开,赵贞一直在凝神思索,听到韩秀川说许大夫求见,马上道:“请进来!”
许大夫先细细谈了谈朱侧妃的脉象,然后才道:“朱侧妃身体底子壮,平时保养得宜,又合理运动,已经无碍了!”
赵贞听了后面一句“无碍”,心里一喜,面上却依旧不变,淡淡道:“以后逢五逢十过去正院给太妃娘娘诊脉,及时回报本王!”
许文举起身道:“是!”
许文举离开之后,赵贞问韩秀川:“还有没有人等着见我?”
韩秀川马上背书一般道:“北疆马总督特使马存之候见,润阳孙知府候见,秦阳江同知候见,富春驻军廖总兵候见,江州司马韩兆志候见……”
后面依旧是一大串的人名和职位,韩秀川显见记性极好,很溜地背了下来。
赵贞很满意,点了点头,道:“让前四个进主院候见吧,其他人改日再见!”
韩秀川答了声“是”,然后就下去了。
他是赵贞新从南疆戍兵中提拔起来的,虽然生得黝黑瘦小很不显眼,可是记忆力超强,反应很快,很快成了赵贞得用的书房小厮。
赵贞一直忙到了晚饭时分,觉得身心俱疲,连动都不想动了,就随意让外书房的大灶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晚饭。
用完晚饭,赵贞想到了中午朱紫在自己腰上狠狠掐的那一下:为一个老乡,就这样对待本王,真真皮痒了!看来这一段时间被宠得太过了,屁股上那一百下还在我这儿寄着呢,居然胆敢冒犯本王!
意淫一番之后,南安王赵贞的体力很快得到了恢复,起身往延禧居而去。
赵贞一进延禧居内院,朱紫得到消息早迎了上来。
她因为打定主意要对赵贞好好解释,所以就让奶娘带着小世子住在了高太妃那里,自己好好地准备了一番。
赵贞是带着要来找事的心思回来的,好把自己的不痛快转嫁给朱紫,让朱紫得个大大的教训,知道自己的夫威是不可侵犯的。谁知道,他一进内院,就看到朱紫正站在开着的正堂门内等着自己呢,身上虽然披着一件雪裘,可是里面似乎甚是单薄。
赵贞很怕朱紫生病,马上大步走了过去,正要呵斥,朱紫却把他往门里一拉,把房门给关上了。
朱紫一把他拉进来,就脱下了身上的雪裘,露出了里面的衣物――大红色的齐胸薄绫裙。
其它,什么都没有。
朱紫刚洗过澡,长发微湿,一半被她用一枚金环扣住,挽成了一个松松的斜髻,一半披散了下来,遮住了她雪白的肩部和背部。
她似是用心装饰过,眉毛淡扫,红唇轻点,体香微微,含着笑,投入了赵贞的怀中。
赵贞已经硬生生素了快两个月,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诱惑,顿时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朱紫踮着脚跟,仰起头,在赵贞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离开,笑盈盈看着赵贞。
突然,朱紫脸上的笑没有了,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赵贞,你怎么了?”
赵贞仰起脸,狼狈地说:“流鼻血了!”
朱紫一听,捂嘴偷笑,忙跑过去拿了丝帕过来给赵贞揩擦鼻血。
赵贞觉得这下子丢大人了,一言不发,坐在床边让朱紫服侍自己。
擦完鼻血,朱紫看着已经不流了,还是有点不放心,就穿上外衣,让银铃送来了一盆凉水。
她把凉水端进卧室,自己用丝巾蘸了凉水给赵贞冰额头,洗鼻血。
等这些弄完之后,看着一脸赌气的赵贞,朱紫也没了兴致,只余好笑,挨着赵贞坐了下来,悄声问道:“我的王爷啊,今日这是怎么了?”
赵贞闷声道:“憋的了!”
他一把扯掉朱紫的外衣,推倒在床上。
因为有了怀赵梓的经验,朱紫倒是觉得应该可以了,所以本来就做好了准备,现在见赵贞如此,朱紫自己也有些情动,一时半推半就的就成就了好事。
春风一度之后,赵贞浑身舒爽之余,又想起了白日被掐事件,于是搂着朱紫,展开了审判与谈判。
朱紫这次态度甚好,先往赵贞怀里窝了窝,小肥手在赵贞身上似有若无地抚弄着,嘴里诚恳地道歉:“王爷,今日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对于朱紫每次都先认错,但是每次都死不悔改的这种行为,赵贞是深有体会的,但是,朱紫的姿态摆得很低,极大地满足了赵贞作为丈夫的虚荣心。他傲慢地说:“既然你认错态度这么好,我就不追究你以下犯上欺负本王的罪过了;不过,你和那个章琪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紫侧着身子,嘴里柔声解释道:“我爹生前是个木匠,在章琪家里做过活,我就见过他一面,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后来,在京城又遇到了他,因为是老乡,就求着他帮忙……”
赵贞一听,正要开口继续大振夫纲,却不知被朱紫碰到了哪里,突然浑身一颤,看向朱紫的眼睛又变得幽深起来。
朱紫是故意的,此时正笑吟吟看着赵贞。
赵贞情急难耐,侧身把朱紫抱在怀里,低声问道:“还可以么?”
朱紫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在他身前咬了一下。
见她如此柔媚,赵贞再也忍耐不住了……
第二日醒了,赵贞身心很舒适,表情很忧郁。
他觉得自己昨夜好像上了朱紫的当……
思来想去,赵贞最后的结论是:既然已经上当了,那就上当了吧!
这当上得真是令人身心舒畅啊,只不过赵贞想起了朱紫寄存在自己那里的一百巴掌,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意犹未尽,就仿佛感觉一个明明属于自己的福利,却被吊得高高的,而且有距离自己原来越远的趋势。
93、第九十四章 布迷阵夫唱妇随
赵贞最后的结论是:既然已经上当了,那就上当了吧!
这当上得真是令人身心舒畅啊,只不过赵贞想起了朱紫寄存在自己那里的一百巴掌,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意犹未尽,就仿佛感觉一个明明属于自己的福利,却被吊得高高的,而且有距离自己原来越远的趋势。
他看了看身旁还在熟睡的朱紫。
屋里温度正常,很适宜。
看来朱紫又吩咐人把夹壁里的炭炉去掉了。赵贞知道自己觉得正常的话,朱紫就一定会觉得有点冷。此时,她的身子就紧紧缩进赵贞怀里,头挨着赵贞的胸膛,睡得正香。
赵贞的手伸进被子里,顺着朱紫背部的曲线抚摸起来。
朱紫的个子在女人里面算高的了,可是骨架却不大,现在都有三个多月身孕了,腰肢却还是细细的;惟一的遗憾是屁股虽然翘,却不算大,不过赵贞已经很满意了;朱紫的腿真的很长,那个的时候缠在自己身上,实在是……
赵贞摸着摸着就有些心旌神摇了。
不过,他很快开始想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朱紫昨夜怕是已到了极限了,自己可不能再任意妄为了。
赵贞又开始想他那皇帝哥哥,心里一直在思索,如何试探皇帝一下呢,拿东枢国犯境的事情如何?该派谁去呢?还是等东枢国闹得不堪了,看皇帝如何行事?
朱紫是被摸醒的,她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赵贞在自己身上的抚摸,只是这抚摸怎么这么怪异呢,轻一下,重一下,快一会,慢一会,摸得人心头火起,恨不得把这手给拿开!
朱紫一醒来,就看到了赵贞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脸,不由一阵心虚,悄悄把头埋进赵贞的胸膛,试图装睡。
赵贞冷冷道:“还不起床给我准备早饭!”
朱紫在他胸前又拱了一会儿,这才钻了出来,先给自己穿上了衣裙,这才给赵贞找了需要换的洁净衣服。
赵贞掀开被子下了床,浑身光溜溜的拿着衣服就往净房洗澡去了。
朱紫盥洗之后,吩咐清水在小厨房给王爷熬绿豆百合粥,准备杂粮馒头和几个小菜。
赵贞出来的时候,朱紫柔顺地侍候他,帮他擦干头发,梳好长发,戴上玉冠,然后又帮他穿上常服,细细整理了一番。
朱紫的这一番忙碌令赵贞愉悦极了。
对于夫妻间的生活,赵贞想要的是什么呢?不就是朱紫开开心心漂漂亮亮地陪着自己么!不就是朱紫对自己柔顺么!不就是朱紫像个贤妻良母一样侍候自己么!
赵贞觉得自己对于夫妻生活的最高理想已经实现了,很有一种虽败犹荣的成就感。
用过早饭,赵贞带着朱紫去正院给高太妃请安,顺便看看两天没见的小世子赵梓。
他们到了正院的正房,刚进门,就看到女官喜鹊和乳燕正抱着小世子在玩呢,小世子正往喜鹊的脸上亲,乳燕在一边见到了,也戏谑道:“小世子,你偏心哦,为什么只亲喜鹊不亲奴婢呢?”
小世子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在乳燕脸上“啪”的一声亲了一大口。
朱紫觉得好笑极了,可一看赵贞,俊美的脸都快黑了,心里一惊,忙拉住赵贞的手,道:“王爷,这只不过是太妃娘娘身边的女官疼爱小世子,和他玩笑罢了!”
赵贞这才不说话了,板着脸走了进去。
他一直觉得生于深宫之内,养于妇人之手是最可怕的,他的皇帝哥哥就是如此,阴谋诡计是不缺的,可是在女人上就未免过于放纵了一点,最终会把身子搞坏的!
赵贞决定,要加快儿子们的院子的建设进程了,几个院子都挨着自己的外书房,自己天天去教导督促他们也方便。
绝对不能让儿子天天和一群女人搅合在一起,等小世子再大一点,就天天带着他去外书房,跟着自己,变得男人起来!
就在南安王爷思考教子大计的时候,他的皇帝二哥赵正不出他所料,正在玩月阁行那荒淫不堪之事。
清纯妖媚的高琏与大卓和小卓陪侍在侧。
大卓和小卓是同胞姐妹花,是大金和西戎混血,身上集中了大金和西戎两个民族的优点,五官明显却又精雕细刻,眼睛是脸上最美丽的部分――是宝石般的绿色,姐妹两个生得一模一样,仿佛误堕人间的精灵一般,带着一种神秘难测的美。
半个时辰之后,赵正回到了他的寝宫,一进卧室,就扑到了软绵绵的床上,再也不肯起来。
太监宫女们都被他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他最宠爱的大太监钱柳德。
钱柳德坐在床边,一边帮他按摩着头部,一边好似说悄悄话般窃窃私语着:“皇上,东枢的使者已经到金京了,您要不要见见?”
赵正被他摁得很舒服,哼哼道:“你安排一下,还是在姑子庙见吧!”
钱柳德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道:“好,奴才安排好再来回禀皇上!”
他的手从赵正头部过渡到了脖子,对准穴位巧妙地按着,嘴里却也不闲着,又问道:“那在东枢培养的那几位武士呢?也赶到金京了,皇上您要不要见见?”
赵正似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道:“交给你吧!这种刺客,贵精不贵多,你好好选一选,选出两个即可,争取一击而中!”
钱柳德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柔声道:“是,皇上!”
赵正闭上了眼睛,开始真正的享受。
赵贞召来赵雄,问了问外书房修补的进度。
赵雄保证:“外书房最迟腊月二十就能修好!”
赵贞又想了想,道:“本王准备给小世子和他弟弟们修建院子,你去用本王名义召集能工巧匠和园林好手,先来勘察地形。”
赵雄道了声是,退下去了。
这时候朱紫抱着小世子,正在陪高太妃说话。两人在商量着春节的准备工作。
朱紫没什么意见,她都是听太妃娘娘的。
高太妃因为常年身处深宫内院,已经很多年没有经过民间的春节了,很感兴趣,又把几个本地的妈妈叫了过来,询问润阳当地的风俗。
最后,高太妃和朱紫得出了结论:要想过年,一定得亲自去采办年货!
正好这时候赵贞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接收到四道热切的视线,顿时有点诧异,面上却是依然沉静,从朱紫手里把赵梓接了过来――这小胖子,把他娘给累坏了怎么办!
赵贞抱着赵梓在朱紫旁边的大椅上坐了下来,把赵梓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准备听听自己母亲和自己的女人的意见。
高太妃知道朱紫胆子小,不敢捋赵贞虎须,当然要自己出马了,一个“孝”字压下来,不怕赵贞不从。
她含笑看着赵贞和赵梓父子。
因为朱紫喜欢白色,所以赵贞今日穿的依旧是一件白色绣银云纹的锦缎常服;而赵梓的大部分衣物大都是朱紫准备的,白色的居多,今日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绣银色燕纹的软绫小棉袍。
父子两个都是皮肤白皙凤眼微挑,看上去出奇的像,看得高太妃开心极了,望着赵贞赵梓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朱紫在一边看得着急,忙提醒高太妃:“太妃娘娘,年货……”
高太妃这才道:“贞儿,你今日还有没有事情了?”
赵贞看着母亲,淡淡道:“母亲请讲重点。”
高太妃早已习惯他这个样子,就直入主题道:“下午我要带着朱紫去延庆坊逛逛,你呆在府里看着小世子吧!”
赵贞很平静把小世子抱起来:“好!”
朱紫很惊讶很开心,用崇拜的眼神膜拜高太妃:太妃娘娘,还是您厉害!
高太妃矜持地笑:这就是当娘和福利啊福利,要不然生儿子做什么!
高太妃携朱紫离开王府逛街去了,赵贞抱着小世子去了外书房。
这可是赵贞赵梓父子俩第一次长期单独相处哦!
从太妃居住的正院到赵贞的外书房,途中要经过一条林荫道。
赵贞抱着小世子走在这条林荫道上,新来的小厮林蕉瘦和林雪蜇两兄弟跟在后边。
这条林荫道两边都种着大叶杨,夏天的时候绿荫遮道,现在正是寒冬腊月,树上自然是光秃秃的,于是树杈间的大鸟窝就被暴露了出来。
94、第九十五章 感亲情父子和解
从太妃居住的正院到赵贞的外书房,途中要经过一条林荫道。
赵贞抱着小世子走在这条林荫道上,新来的小厮林蕉瘦和林雪蜇两兄弟跟在后边。
这条林荫道两边都种着大叶杨,夏天的时候绿荫遮道,现在正是寒冬腊月,树上自然是光秃秃的,于是树杈间的大鸟窝就被暴露了出来。
小世子被他爹抱得并不舒服,他习惯了被香香软软的女人抱,乍被浑身硬邦邦的父亲抱着,感觉很不舒服。可是,赵梓有着超强的第六感,直觉告诉他不能反抗。于是,他软绵绵趴在父亲的肩上,眼睛却滴溜溜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这时候,赵梓看到了一棵杨树枝杈上夹着的大鸟窝,开始挣扎起来,嘴里开始口齿不清地喊叫:“鸟!鸟!”
赵贞一听,停了下来,顺着赵梓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大鸟窝,而且还有一个小鸟正在飞进飞出。
他这才明白,赵梓嘴里叫的是“鸟”。
赵贞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林蕉瘦和林雪蛰,使了个眼色,林氏兄弟马上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王爷世子之间的距离。
赵贞这才抱着赵梓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教赵梓:“赵梓,叫‘爹’!”
赵梓的头扭了过来,好像没听见他父王的话一样,小小凤眼瞟啊瞟,就是不开口叫爹。
赵贞这会儿有点傻,以为赵梓是没听见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还大了不少:“赵梓,叫‘爹’!”
赵梓看了他父王一眼,一幅很瞌睡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把脑袋搁到赵贞肩上,闭上了眼睛。
赵贞:“……”
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亲生的儿子,会叫“鸟”,却不会叫“爹”。
当然,这种小小的挫折是打击不了赵贞的,他决心要这半天内教会小世子叫“爹”。
看小世子睡着了,林雪蛰忙疾步上前,把手里拿的小世子的披风递给了王爷。
赵梓头上戴着小帽子,所以赵贞只是用小披风把赵梓的小身子裹了起来,把他的小俊脸露在了外面。
小世子装睡,装着装着居然真的睡着了。
赵贞走着路抱着他,尽量地放缓自己的步子,慢慢地走着,把平时一刻钟就走完的路生生延长成了两刻钟。
小世子趴在他的肩上,感觉身子被包裹得暖暖的,老爹的身子一动一动的,好像坐在摇篮里似的,舒适极了,他睡得更香了,因为梦见祖母给好吃的桂花糖吃,以致口水四溢,全流在了他爹的常服上。
赵贞这次没从外书房的侧门进,而是直接走到了外书房外面。
因为外书房的正门一进去就是一个候见室,里面往往坐着不少候见的文武官员之类的人,所以赵贞一般情况下为了避免麻烦,都是从后面的小侧门进入外书房的。
这次,赵贞大概出于一种奇妙的炫耀心理,抱着赵梓大步奔外书房的正门而去。
赵贞父子刚刚出现的时候,外书房外院里来来往往的书房小厮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候见室里等候接见的文武官员们也没有注意到,所以,赵贞和赵梓进入的场面显得颇为寂寞。
赵贞于是先咳嗽了一声,这才抱着睡得天昏地暗的赵梓往里面进。
里面的人这才注意到南安王爷抱着个孩子进来了,纷纷行礼,齐声道:“见过王爷!”
赵梓被这声音给惊醒了,一边揉眼睛一边看着这些人,小脸蛋红扑扑的,好看的小凤眼眨啊眨,一幅迷惑不解的样子。
这些官员一直在候见室里候着,从没见过小世子,现在一见,没想到居然是缩小版可爱版的南安王爷,不由兴奋异常,手指痒痒的,恨不能上去捏上一捏掐上一掐,权当捏到了王爷,掐到了王爷,以解等候接见的郁闷。
南安王平常面无表情,常年的若有所思,而且任何时候都是公事公办,毫无通融。所以下面这些人对南安王都是又敬又畏又害怕,虽然明明知道南安王生的高挑俊美,看上一眼倒是真的赏心悦目,可是谁也不敢多看那一眼,敢多看的人的下场一般好似都不大好的。
没想到现在来了一个微缩版的王爷,那么可爱,还可以凑上去巴结奉承几句,拉近和南安王爷之间的距离,真是难得的机会啊!
所以,很多人凑上前去,开始大肆称赞小世子赵梓,翻来覆去无非都是些“这是小世子么?如此仙童般的模样……”“如此品貌,小世子雏凤清于老凤声指日可待”“仙童否?哎呀呀……”
众人都是阿谀之言不绝于口,把赵梓夸得赵贞都有点怀疑赵梓不是自己生的了!
他抱着赵梓大步往里走。
这时候人们看到南安王爷白色锦缎常服左肩那个位置颜色似乎有点重,眼尖的人很快看清楚了,那一块湿漉漉的,似乎是小世子的口水……
赵贞抱着瞪着眼睛四处乱看的小世子往前走,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听着最顺耳的那句“雏凤清于老凤声指日可待”,完全不知道后面的人在默默腹诽着:不就是个乱流口水的小奶娃么?不就是生得俊么?不就是会投胎么?用得着这么招摇么!
到了主院的书房,赵贞把赵梓交给了林蕉瘦和林雪蛰,让他们在书房屏风后的罗汉床上哄着小世子玩耍,叮嘱他们一定要多喂小世子水,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蕉瘦和林雪蛰兄弟俩是双胞胎,今年才十四岁,刚被赵雄从庄子里调到王府。
因为两人生得一模一样,赵雄觉得很有意思,就把这两位放到王爷身边当了贴身小厮。
此时,林氏兄弟一听王爷的嘱咐,顿时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为小世子去死。于是,他们很彻底地执行了王爷的命令,不停地喂小世子喝水。
赵梓有的喝了咽了下去,有的喝了然后故意吐了出去,饶是如此,搁不住林氏兄弟打了鸡血般的热情,赵梓还是喝了不少水。
赵贞见了几个人之后,不太放心林蕉瘦和林雪蛰两位,就到屏风后去看赵梓。
赵梓再过两三天就已经满九个月了,身子壮实,早就会爬了,此时正在罗汉床上迅速地爬来爬去呢!
林氏兄弟如临大敌,乍着胳膊站在罗汉床前,对赵梓进行严防死守,生怕把身娇肉贵的小世子给摔着了!
赵贞一进来,看到小世子像个小狗一样在罗汉床上爬来爬去,心里很不乐意,一把把小世子抱了起来,瞪了林蕉瘦和林雪蛰一眼,大踏步出去了。
他抱着赵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听韩秀川读书信,一边拿着一个印章逗弄着赵梓玩。
父子俩玩了一会儿之后,赵贞忽然觉得面对着自己站在自己身上的小世子有点异常――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两腿分开,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很凝重,两只小手攥成了拳头。
赵贞忽然觉出了危机,正要把小世子交给林蕉瘦和林雪蛰,可是赵梓的表情瞬间放送松,一泡热尿对着他爹赵贞的前胸喷涌而出。
南安王爷赵贞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儿子的小鸡鸡对着自己喷出清亮的――尿。
小世子被灌了太多的水,他这一泡尿堪称量大时长。
最后,赵贞低头看着胸前湿漉漉的衣服,再次感受到了热尿浇身的感觉――当然这次小世子的尿量虽然大有长进,可是这次不像那次是对着他爹的脸直接尿的,而且尿的味道也没有上次那么臊了!
尿完之后,小世子很放松很愉快,摇摇摆摆手舞足蹈“嗲嗲滴滴”乱叫着。
盛怒中的赵贞细细一听,发现小世子叫的是“爹爹”。
这稚嫩的一声“爹爹”瞬间击中了他的心,把他满腔的怒火一扫而空,扔到了九霄云外。
赵贞把小世子搂入怀中,心脏微微抽痛――这是他亲生的儿子啊!
95、第九十六章 享天伦金京异动
赵贞用手臂夹着赵梓,父子俩灰溜溜到净房洗澡去了。
这时候,赵贞很感激自己当初因为洁癖,而在外书房里修的净房。
赵贞赵梓父子二人狠狠洗涮一番出来之后,都有点蔫蔫的,赵贞是因为平生头一次带孩子洗澡给累的,赵梓是因为被他爹全方位无遗漏的搓洗给烦的。
赵贞看着林蕉瘦和林雪蛰喂赵梓喝了一碗牛乳,这才命二林兄弟照看着赵梓,自己继续去前面忙去了。
一入腊月,除了值班的官员,一般都是在家休沐的,所以这个时候来见赵贞的,一部分是真有事的,大多数怕是来扯闲篇拉关系的。真正是赵贞的亲信的,一般会直接去主院候见,不会通过这种途径。
赵贞命韩秀川先筛选一下,然后自己看要不要见,如果不见的话,腊月二十三这里也得清场了,南安王也得休息了。
赵贞虽然一向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可也知道,除了自己的家人,哪里没了自己照样正常运转――他这几年春节一直在外打仗,南疆不是照样运行么?
所以,他认为自己负责的应是高屋建瓴方面,至于具体操作这些事,去找润阳城那一班官员吧!
韩秀川有点吞吞吐吐地背了一个名帖。
这个人虽然是个大商家,可是又没什么紧要之事,南安王一向不喜浪费时间,按规矩的话,是不能报到王爷这里的,可是这个人又特别在名贴上注明了自己是朱侧妃的同乡。所以,精明善决断的韩秀川此时也有点不能决断了。
“章琪?”南安王沉吟了一下,道:“宣入!”
“是!”
看着衣着得体满面笑容的章琪,赵贞颇有把他给活撕了的期待,可是,他不能,他怕朱紫回来跟他闹,所以,只得用带着冷箭的眼神盯着章琪。
在他如此不带善意的眼神下,章琪倒是很自在,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风度翩翩地行礼、寒暄。
赵贞冷冷打断他长篇大论的寒暄,道:“说重点!”
章琪本来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滞,不过很快又开始自如运转起来,听说朱侧妃在南安王府很受宠的,那么自己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王爷,鄙人小号章福记,不仅在大金开有众多分店,在西戎、东枢、乌吐三国也都开有大量分店,这是章福记的分店分布图。”
赵贞原本是不太在意的,可是在听到“东枢”这两个字的时候,腰缓缓地挺直了:“呈上来!”
章琪拿出了一个卷轴。
韩秀川把卷轴展开,确认无误后呈给了赵贞。
赵贞打眼一看,发现凡是有章福记分店的地方,都被章琪用一个红点标示出来,而章福记的独县总店则是用一个绿点标示出来的,这就形成了从绿点向外散射红点的局面――这个章福记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已经占领了大金、东枢、西戎和乌吐四国的玉器市场。
赵贞放下卷轴,看了眼前这个斯文俊秀的章琪一眼,暗暗压抑住内心的欣喜,这个章琪得再考察一番。
他转移了话题,沉声问道:“朱侧妃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章琪已经接收到了南安王爷希望双方增进了解的愿望,含笑道:“禀王爷,侧妃娘娘小时候很乖巧,小小年纪就能帮家里分担负担,什么活都能干……”
章琪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说的都是真话,他只是在客观地叙述自己知道的情况。作为一个在生意场上混了好多年的成功商人,章琪知道,要想真正得到南安王的信任,最好老老实实的,以情感之,然后才能得利。
赵贞无声地听着,心里却是无限的怜惜,他知道朱紫小时候过得苦,可是朱紫从来不提,他也就从来不问,现在章琪一说,他才知道,朱紫那时候居然苦到了这种地步。
朱紫和高太妃并没有听从赵雄静街清人的提议,而是换上了一身普通富户的装束。朱紫让黄莺、乳燕、银铃和赵雄也换了衣服,都变成了普通的青衣丫鬟和青衣小厮。
一行人悄悄从南安王府的后门出了门。
坐在油壁车里,朱紫看看身旁衣裙鲜亮面容滋润看上去三十许人的高太妃,心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另外也很开心。
临出门的时候,高太妃本来要换上一身老气沉沉的衣裙,朱紫在旁故意问了一句:“太妃娘娘,国丧还没结束么?”
高太妃一愣,她想起了死也要死在女人身上的先皇,心里只有怨和恨,哪里有一点爱和念?
趁着太妃愣神,朱紫带着黄莺找出了一套大红遍地金通袖袍儿,一件锦绣百花裙,又准备了一件雪貂披风,然后催着高太妃换上了。
高太妃在朱紫的安排下,打扮得富贵美貌,再看朱紫,是锦绣衣服白绫袄绣金蓝裙子,这是润阳城富户娘子流行的打扮。
妆扮好之后,婆媳两人相视一笑,心情都是轻松愉快。
到了延庆坊之后,朱紫表现出大手笔,真的一两银子都没让高太妃出,自己豪迈地一掷万金,给高太妃购了不少金玉玩物,也给王爷和小世子捎带了礼物。
高太妃一概笑纳,还和朱紫开了几句玩笑。
刚开始逛的时候,高太妃因为在深宫这么多年,早已忘记逛街的滋味了,都是朱紫带着她逛;后来逐渐熟悉起来,变成了高太妃带着朱紫逛。
朱紫手拿银票,心里不慌,自我感觉很像带着美女出来逛街的土老财,只管对高太妃说:“咱银子大大的有,爱什么就要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给我省钱啊!”
傍晚,两人坐上油壁车回王府,高太妃这才对朱紫掏心掏肺地说:“朱紫,你知道我有多少财产么?”
朱紫当然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王府里王爷当家,怕王爷粗心,太妃花银子不畅快,而自己的银子也是没处花,所以就借花献佛孝顺一下。
高太妃觉得朱紫真是傻得可爱,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朱紫的头发,慈祥地说:“真是个傻丫头!咱们府里除了你们王爷,就属我富有了!”
朱紫瞪圆眼睛,傻乎乎看着高太妃。
高太妃没想到自己和人斗了一辈子心眼,老了老了居然有了个朱紫这样的儿媳妇,连心机都不用使了。她絮絮地对朱紫说:“告诉你吧,我名下的那些山头、庄子、店铺,到时候你和贞儿的儿子是一点都不会给的!”
“嗯?”朱紫很吃惊。
“都要留给你们的小郡主!”高太妃笑了:“赶紧努力给我生个小郡主吧!”
朱紫也笑了,她有种感觉,自己肚子里这个怕还是一个儿子,太妃娘娘注定要失望了。
婆媳两个回到正院,刚进门,赵贞抱着赵梓就迎了出来。
因为可怕的爹爹在,赵梓不敢找母亲,只好把小胖胳膊伸向祖母。
赵贞则是先给母妃请了安,然后提出:“母亲,我带朱紫回去了,今晚让小世子留在您这里睡觉吧!”
看着父子俩都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高太妃和朱紫都是惊奇万分,也都累了,就散了。小世子自去向祖母寻求安慰,赵贞则去向朱紫寻求安慰去了。
朱紫逛了半日的街,早就累了,回房之后,换了衣服,简单盥洗一下之后就在卧室的软榻上躺了下来,再也不愿意动了。
赵贞换了衣服过来,也不管软榻窄小,用被子把朱紫盖上,然后自己紧贴着朱紫也躺了下来,把朱紫揽入怀中,不言不语。
朱紫低声问道:“怎么了?”
赵贞又不能开口告小世子的状,只好哑巴吃黄连,默默地抱着朱紫,寻求一点点的安慰――起码,在独占朱紫这一点,自己战胜了小赵梓!
天很快黑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了小雨。
冬日的雨,虽然不大,但是寒气逼人。
朱紫清醒了过来,外面那么冷,可是赵贞的怀抱里却是异常的暖和。她听着外面的沙沙的雨声,心里平安且静谧,有一种安闲的无言的幸福。
雨势逐渐增大,窗子外面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雨声。赵贞也醒了过来。他刚要起身,就被朱紫给摁住了。
朱紫柔声道:“你再躺一会儿吧,我去安排酒菜。”
赵贞“嗯”了一声,舒舒服服躺了下去,侧着身子看着朱紫起身。
朱紫吩咐清水准备了几个精致小菜,又拿了一壶热好的玉液酒,摆在了软榻之前。
她先拿出玉杯,给赵贞斟了一杯酒,然后和赵贞紧挨着坐下,一边夹了一筷子菜喂赵贞,一边亲热地问:“今天想我了么?”
“想了。”王爷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是真想朱紫,从身到心都想。
朱紫一笑,端起酒喝了一下,然后凑到赵贞唇边,哺了过去。
赵贞心神一荡,饮下朱紫渡过来的酒液,一把抱起朱紫,放在了自己腿上,继续深吻。
一时之间,房外凄风苦雨滴滴答答,屋内无限绸缪春意盎然。
那边正院暖融融的卧室里,赵梓正在告父王的状。他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会直接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不满。赵梓撩起自己的小袄,露出白嫩的肚皮,一边叫着“爹爹”,一边把上面被父王搓洗留下的红痕展示给祖母看,小型凤眼里满是控诉与指责。
高太妃明白了,顿时笑倒。
小世子告状失败,很是委屈,小小心眼里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和爹爹单独呆在一起了!
腊月二十三,润阳城官府正式休沐,官民真正开始新年的准备工作。
腊月二十三晚上,骁骑首领樊维斌和暗卫首领白子春再次联袂而来:“东枢使者一行人乔装改扮进入金京,住进了西城的妙子胡同。”
赵贞一听,沉吟一番,道:“再探!”
又补充了一句:“注意宫里的动静。”
“是。”
樊维斌和白子春退下了。
赵贞一边思索,一边往延禧居而去。
96、第九十七章 庆除夕感君情深
腊月二十三一大早,金京就开始飘起了雪花。
雪刚开始的时候不太大,雪花像盐粒似的从苍穹撒下,落地即化;到了中午时分,雪势加大,雪花从盐粒进化为鹅毛,纷纷扬扬飘飞而下,很快给整个金京城罩上了一层白色绒毯。
刚到亥时,夜幕深沉,金京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烟了。
金京西城的妙子胡同,四个黑衣人悄悄出了门,骑着马往东城而去。
到了东城之后,这些人进了一个院子。
一刻钟之后,一辆大马车从这个院子里驶出,向沿着大街向北驶去。马车里面坐着带路的高个子黑衣人和被蒙上面罩的三个矮个子黑衣人。
揭下面罩之后,三名东枢使者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精致的会客室之内。会客室不大,但是布置得很雅致,案几座椅家具都是花梨木的,墙角一丛茂兰,大概是夹墙里摆着炭盆,屋子里温暖如春。
把貂裘解下之后,早有美艳小环送上了清茗。
三人捧起白瓷茶杯喝了一口,统一觉得齿颊留香,非是凡品。
一刻钟之后,一个瘦削高挑身着玄色锦袍的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俊秀白皙带着点女气的青年。
三位东枢国的使者知道这就是大金的皇帝了,都站了起来,向着那人行了个大礼,那人却摆摆手,很随意地说:“都坐下吧!”
赵正不打算多应酬这三位东枢矮子,含笑道:“你们国王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三位使者中最矮的那位起身,把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站在赵正身侧的钱柳德先接了过去。
三位东枢使者被带离之后,赵正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半日不说话。
钱柳德一边帮他按摩,一边问道:“派往东疆戍兵的那个武士,皇上您要不要见见?”
赵正似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就不见了。你替我吩咐他,我这位弟弟虽然看着独断专行,可是在大事上,特别是作战的时候,反倒非常冷静,很能采纳别人的意见。他不喜欢唯唯诺诺之人,很欣赏那种敢于直言勇于坚持己见的人。他身边的那些亲信,有不少是这样的人。”
他睁开眼睛,看着前方的虚空:“另外,他太年青了,在战场上一定会有冒进的时候,要抓住这样的机会!”
钱柳德佩服极了,觉得还是皇帝最了解自己的亲兄弟,他恭谨地退后一步,曼声道:“皇上英明!”
赵正觉得钱柳德的这句奉承听上去似乎有点讽刺,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他也知道赵贞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也知道现在大金国还离不了赵贞,也明白赵贞当得起“国之柱石”四字评语,可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他也忘不了。
现在赵贞是没有野心,可是赵贞已经有了世子,人一旦有了儿子,就会为儿子打算。
赵贞现在没有野心,不代表以后永远没有野心。
而他赵正,却从来都是掐灭火种斩草除根剑走偏锋的人。
想到了赵贞的世子,赵正略微恍惚,想到自己还没有儿子,他轻叹了一声,最后决定到青云殿去看看朱碧。
夜晚的青云殿偏院。
雪依旧簌簌地下着,落在地上瑟瑟有声。
朱碧还没有睡,她正端坐在卧室的暖炕上看姐姐派人送来的书信。
贴身大宫女玉香端着一碗参鸡汤走了进来,看到朱婕妤又在看朱侧妃送来的那封书信了,笑着道:“婕妤娘娘,这封信你都看好几遍了,还在看呐!”
朱碧抿嘴一笑,闻到玉香手里端着的参鸡汤的味道,笑着说:“姐姐说了,参汤虽好,也不能多喝的!”
玉香微笑道:“现在天寒地冻的,喝点参鸡汤也能补身子!”
朱碧是那种看着随和,可是拿定了主意别人就无法改变的人,她虽是淡淡笑着,但就是不肯喝。
玉香正要再劝,却听堂屋内传来尹婕妤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不愿意喝,我来喝好了!”
头戴昭君套身披灰鼠披风的绿霞掀开卧室的帘子,带着雪花走了进来。
朱碧六个多月的身子了,懒得动,就命玉香帮绿霞把昭君套和披风解了下来。
绿霞在朱碧的旁边坐了下来,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依旧是那封前几日朱紫寄过来的书信,心里有点小嫉妒,撇了撇嘴道:“又在看朱紫的信,哼!”
朱碧瞟了她一眼,看她确实是吃醋了,这才耐心地解释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家里的人都靠不住,祖母又自私又狡猾,祖父又贪心又小气,亲爹呢,孝顺得没了边,亲娘呢,懦弱得过了,只有姐姐,没比我大多少,却一直护着我,有一口馒头必要分给我半拉,宁肯自己饿着。这样的姐姐,我永远要信她敬她的!谁都越不过她去!”
绿霞没想到自己一句贫话倒惹来朱碧这么一大长篇,又知道朱碧看似温柔,却最是执拗,也不敢太逆着她,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朱碧这才又去看信了,边看边对绿霞说:“姐姐交代我把字好好练练,还让我多看书呢!”
绿霞一边喝玉香端来的参鸡汤,一边道:“什么书啊?”
朱碧边看信边道:“《史记》……《三国志》……《汉书》……都在姐姐让人送过来的箱子里面呢!”
绿霞识字不多,从不读书,所以不感兴趣,只是因为自己刚才惹朱碧不高兴了,现在打算弥补一下,于是道:“既然朱紫连书都给你捎过来了,明日就开始读书吧!”
朱碧却按捺不住,正要吩咐玉香去书房把姐姐捎来的书拿过来,却听见外面传来宫女太监们山呼万岁的声音。她忙拉了绿霞一把,两人齐齐下了炕。
赵正满面春风进了卧室,一把拦住了正要行大礼的朱碧绿霞,笑着道:“免礼!”说罢,一手携着绿霞,一手牵着朱碧,一同上了暖炕。
玉香深知这位皇帝的特殊爱好,忙命一干太监宫女都避了出去,她和跟着皇帝过来的贴身太监钱明玉留在了外间,预备着端茶递水以及递帕子。
第二天一大早,皇上离了青云殿偏院。
一个时辰之后,大太监钱柳德过来传旨。
婕妤朱氏和婕妤尹氏皆晋位为妃,赐居青云殿正殿,等春节过后再行搬迁。
小年刚过,腊月二十四一大早,赵贞就带着一群亲信去了润阳城外的别院。
他原本打算在云泽湿地试验的,可是又不愿意离开朱紫太远,最后权衡一番之后,奔赴润阳郊外的别院而去,这样的话,还能在除夕之夜赶回王府。
大年三十这天,朱紫一直呆在正院,陪着高太妃和小世子玩。她们也效仿民间,给全家人都准备了新衣服。高太妃是一套妃色太妃礼服,赵贞是一套白色海龙亲王礼服,朱紫则是一套水红侧妃礼服,连赵梓,也是一套小小的白色貔貅世子礼服。
赵贞的衣服还是朱紫亲手做的。
自从朱紫怀孕之后,高太妃就不让她动针线了,朱紫却悄悄地为赵贞做了从内到外一整套衣物,还细细地在不显眼处绣上了自己的标志――一丛竹子。
等到了下午,朱紫就指挥着清水等人开始和面剁饺子馅了。
银铃不在府里,善于烹调的清水就成了朱紫的最爱,天天呆在一起研究好吃的,然后做出来,以至于这段时间高太妃和朱紫的腰围都增加了不少。
到了傍晚时分,因为天阴,黑的很早。
润阳城的鞭炮声已经响成一片,笼罩在夜幕中的南安王府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因为赵贞说过会在除夕赶回来的,所以朱紫也不急,先带着清水清珠她们开始包饺子。
高太妃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出身,自然不会包饺子了,就抱着小世子在一旁转悠着看西洋景儿。
小世子看母亲坐在那里包饺子,非要要了一张饺子皮,自己拿着捏来捏去玩耍。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清波过来禀报:“王爷已经回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赵贞就大踏步走进了正院。
一见母亲,赵贞马上弯腰行礼。
高太妃一边笑,一边道:“来,小世子,给你爹行个礼!”
赵贞含笑接过了赵梓。
朱紫也迎了出来,只不过手上带着面粉,就没有凑过来,远远地站在偏房门口,嘴角微微翘起,悄悄笑了。
赵贞抱着小世子往她那边看去,只觉几日未见,朱紫的气色更好,腰身好像又显了一点。
看见朱紫平平安安的,赵贞就觉得心情愉快。
他不好当面表演亲热,只是对着朱紫点了点头,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就抱着赵梓,陪着母妃进了正房。
高太妃几日未见儿子,也有些思念,在烛光下看了又看,只觉得赵贞又清减了些,想唠叨着让赵贞这几日多补补,可又不习惯这样的自己,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话:“回来就好!”
赵贞的火药试验这几日并没有大的进展,主要是爆炸的时间控制得不好,老是提前爆炸,这样的话危险就很大。他本来还想继续试验的,可看身边这些人都有些心烦气躁,就想着不如先回去过年,等过了年再继续进行,或许会有一些突破也未可知。
朱紫下饺子的时候,赵贞命赵雄带人在王府大门外点燃爆竹。他自己带着小世子,率领韩秀川和二林兄弟,在正院的门外点燃了爆竹。
爆竹声中,除夕之夜来到了。
放完爆竹,赵贞和小世子就回了正房。
饺子已经下好了,朱紫指挥着清水她们把饺子端来上来。
赵贞拿起筷子正要吃,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朱紫,笑了笑,然后开始吃饺子。
吃完饺子,四口人一起守岁,赵梓玩了大半天,早就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高太妃声称要看着小世子睡觉,命赵贞和朱紫回延禧居自己守岁去,不要打扰她和赵梓祖孙休息。
这几日一直阴雨连绵,又冷又湿,冬雨下得人骨头缝里都是冷的,恨不得守在火盆炭盆前不离开。大年三十这天,阴雨虽然已经停了,可是依旧冷极了。
赵贞要人把软轿抬过来,朱紫却不愿意,她想和赵贞一起走走。
朱紫一出门,虽然身上穿着貂裘,可还是感到了一股寒意,立刻有点瑟缩。
赵贞看她害冷,忙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朱紫身上,然后系紧了带子。
披风上带着赵贞的体温,温暖异常。
朱紫看着赵贞,眼中含情:“傻瓜,你自己不冷啊?”
赵贞却是一笑,伸手把朱紫的手包住,牵着她小心地往前走着。
赵雄和韩秀川提着灯笼在前边照路,二林兄弟提着灯笼和四清跟在后边。
走了一会儿之后,朱紫感觉到赵贞的手依旧很温暖,这才放下心来。
还没走到延禧居,朱紫看到灯笼的光晕中似乎在飘着片片羽毛,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雪花!
片片雪花打着旋飞舞着从天而降,缓缓落下。
赵贞也看到下雪了,他眉头一皱。
这一下雪,地下就有点滑,他原本想让人抬软轿过来的,转念一想,觉得麻烦,就对朱紫说:“地下怕是有些滑,我背你回去吧!”
朱紫呆住了,半晌没反应。
赵贞不搭理她,自顾自在她身前蹲了下来,等着她趴上去。
朱紫的鼻子酸酸的,柔顺地趴了上去。
赵贞背起她就走。
对他来说,朱紫并不重,他愿意永永远远背着朱紫走下去。
在泪眼朦胧中,朱紫发誓:为了今夜赵贞背自己这一次,自己要原谅他一千零一次!
当然,她不知道大年初一第一天,她就忘了这句誓言。
97、第九十八章 接急报连夜离府
朱紫趴在赵贞背上,赵贞背着朱紫往前走去。
雪花继续飘落着。
赵贞身材高挑颀长,宽肩细腰长腿,虽然称得上精壮,背部却并不算宽厚。
朱紫把脸贴到了他的背上,感受着赵贞的身体。
这个时候,赵贞其实应该说几句花言巧语来增进气氛哄骗朱紫的,可是赵贞不善言辞,只是坚定地背着朱紫往前走,他想为她遮住世间的风雨冰雪,带给她一生的温暖和安逸。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一起走过了三年多的时光。
三年的时间,终于使他们认识到了彼此的心,也终于确定了一起走下去的决心: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要一起走下去,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互相包容,白头偕老,做一对最最平凡的夫妻。
回到延禧居之后,朱紫让人送上了提前准备的冰糖炖梨。赵贞不是特别喜欢吃甜的,所以她特意交代过只放一点点的冰糖。
赵贞一碗冰糖炖梨还没喝完,朱紫已经忙忙碌碌地把赵贞洗完澡需要换的衣物整理好了。
等两个人安顿下来,已经到子时了了。
外面先是远远传来零零星星的爆竹声,紧接着,爆竹声越来越多,很快响成一片――新的一年来到了人间!
朱紫催着赵贞早点睡:“明日咱们还要给太妃请安,南疆百官还要来给你请安呢!”
高太妃曾和朱紫提起过,自从赵贞十二岁离开京城,母子俩就没有在一起度过春节了。
正因为如此,朱紫很重视明日的拜年请安,
临睡前,她又交代了一次:“明日可别忘了先给太妃娘娘请安拜年!”
赵贞慵懒地拥着朱紫,在朱紫头上吻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躺了一会儿之后,朱紫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推了推赵贞:“我听说润阳城的百姓,大年初一都要到寺庙拈香祈福参拜的!”
赵贞此时温香软玉在怀,心情很好,满口答应了:“明日带着母妃、你和小世子一起去!”
“嗯。”朱紫满意极了,拱进赵贞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紫动了动,醒了过来。
她依旧很瞌睡,眼睛根本睁不开,伸手就去拍赵贞,甫一接触,却觉得触感不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怀里抱着的哪里是赵贞,分明是一个绣花软枕头!
听到卧室里有了动静,清水清珠忙走了进来。一进来,她们就禀报道:“寅时外书房送来了急报,然后王爷就带着人去了京郊别院,说是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朱紫先是呆住了,接着便开始捶床: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头一天,别说等着赵贞去请安拜年的高太妃了,就连候在王府大殿等候朝拜的润阳百官也没法交代啊!
一直到起了床开始盥洗,朱紫还在生气:她实在是不知道,这大年初一没了南安王,自己该如何收场。这个赵贞,一向那么严谨,如今怎么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呢?
因为怀孕有些浮躁的朱紫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她昨夜还在发誓,为了今夜赵贞背她这一次,她要原谅赵贞一千零一次呢!
盥洗完毕,朱紫对赵贞的那一点埋怨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开始站在赵贞的立场上想问题:赵贞接到的急报一定很严重,严重到他连觉都不睡,年也不过了,抛下家人立刻走了。
她开始为赵贞担心起来。
朱紫想起昨天晚上赵贞回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自己就笑,也不是很明显的笑,就是凤眼微不可见地弯了弯,或者嘴角往上翘起,怕是只有自己才知道他是在笑。
朱紫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这时清珠和清波正在帮她梳妆,看到朱侧妃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淡淡笑着,脸颊微红,都猜想朱侧妃是在思念王爷,不由得相视一笑――这两位真是□□爱了!
换好衣服妆扮好之后,朱紫站在水晶镜前,看着水晶镜里那个身穿水红色侧妃礼服的美丽女子――高贵的盘龙髻,侧妃专用的镶蓝宝金步摇,水红色锦绣礼服,衬着年轻的容颜晶莹的肌肤,虽不算绝代容华,也算是美人儿一个了。
朱紫站在水晶镜前自恋了一会儿,最后看着身上水红色的侧妃礼服叹了口气:将来若是没能做到赵贞的约定生够三个儿子,按照赵贞的执着程度,怕是到了四十岁还在拼命努力生儿子,而且怕是要到了四十岁还穿着这水红色的侧妃礼服了!
十八岁的时候,穿上水红色不显俗艳,只添娇嫩;到了四十岁的时候,还穿着水红色,大概只剩下装嫩和不好意思了。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想赵贞了,不知道赵贞这么急离开,到底是因为什么,另外,也怕赵贞穿得太薄吃得太少。
总之,真的是各种的担心啊!
朱紫到正房的时候,高太妃已经起来了,已经按品大妆,正端坐在正堂的雕螭红木案旁边饮茶呢!
高太妃看到妆饰娇艳的朱紫进来,也是满脸的笑,一边让黄莺拿出红包,一边道:“你有着身孕,礼节上去去意思就行,不用跪了!”
朱紫带着笑,却依旧规规矩矩跪了下去,给高太妃行了个大礼。
朱紫接了红包之后,在高太妃旁边的大椅上坐了下来。高太妃一边吩咐人给朱紫端一碗枸杞莲子八宝茶,一边解释道:“贞儿因为急务,凌晨的时候就去了郊外的别院,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有叫醒你!”
又抿了一口茶,接着道:“他也安排了王府的长史官去晓谕润阳百官,命他们不用到大殿来请安了,在家安享天伦即可!”
朱紫这才知道赵贞已经都安排好了,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心里有点感叹自己太操心了,有赵贞在,自己还用得着操心么?他什么不替自己打算好?自己只需听话就好了!
这时候赵梓也醒了,他一醒就要寻找祖母的,被乳燕抱了出来,来看祖母高太妃。
谁知道刚出来,他一见到母亲在座,就抛弃了方才心心念念的祖母,挣扎着要母亲。
朱紫抱着赵梓亲了又亲,这才抱着赵梓给高太妃拜年。
高太妃是第一次这么过年,开心极了,为赵梓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高太妃和朱紫带着赵梓吃大年初一团圆饭的时候,赵贞正在郊外别院忙碌着。
昨夜子时,樊维斌和白子春接到了金京暗桩送来的飞鸽传书,觉得事关重大,忙连夜过来禀报王爷,谁知在外书房遇到了同样连夜从郊外别院赶过来的赵富。
赵富先前也和赵雄赵壮他们一样,是赵贞的小厮,后来赵贞发现他在机械和药剂方面颇有天分,就把他提到外书房,专管设计室的事情。赵富性格内向,只要能够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个月不出门都可以。
王爷年前把设计室搬到了润阳郊外别院,赵富也跟着搬了过去。
王爷除夕之夜回了王府,赵富不愿意回来,就自己留在那里继续钻研。
这三人都是南安王的亲信,素来熟悉,也不管正是深夜,一拍即合,就央了韩秀川去报南安王。
韩秀川怕是急事,不敢耽搁,跑到了延禧居外院,发现正是赵雄值班,大喜过望,直接把事情告诉了赵雄。
赵贞被赵雄隔着窗子叫醒之后,很快就起身了。
临出门,他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朱紫,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缠绵之意,恋恋不舍的,就是不想离开。他俯身在朱紫唇上吻了一下,刚触到朱紫柔软温暖的唇,他就感觉浑身一麻,颇想把这个吻加深,可是又知道接下来自己一定会刹不住车,只好一触即走,直起了身子。
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一点意犹未尽,就又把手伸到朱紫身上摸了几摸。朱紫的腹部依旧不太明显,蜷缩在那里,只是微微凸起一点点。
这时候朱紫动了动,似乎要醒,赵贞忙把一个绣花软枕头塞入朱紫怀中。
朱紫抱着软枕头,以为是赵贞,蹭了蹭,很快又睡熟了。
赵贞这才满足地离开了。
他边走边想,朱紫寄存在自己这儿的那一百巴掌,总要找个理由给打回来!不打实在是不过瘾啊!
他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怪异,看见朱紫就高兴,就想亲一亲,摸一摸,捏一捏,难道自己把朱紫当成小狗或者别的什么宠物了?
到了外书房的侧门,赵贞个子高,伸手就从路旁的树枝上抓了一把雪。
跟在后面的赵雄和韩秀川不知王爷如此动作有何缘故,也跟着抓了一把雪。
进了侧门,赵贞一边大步流星往前走,一边把手里的雪搓在了自己的脸上。
赵雄和韩秀川一愣,两人齐齐把手里的雪给抛了出去,落在书房院子的地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白子春和樊维斌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共事多年,一向交好,平时连房子都挨在一起,堪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见王爷来了,两人心有灵犀并肩向前,快要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走在右边的樊维斌用肩膀把打算抢先进入的赵富往右边一顶,掀开帘子,让白子春进去,然后自己对着气急败坏的赵富嘻嘻一笑,紧随着白子春进去了。
徒留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的的赵富冷呵呵候在门外。
进书房之后,两人一起行了个礼。
白子春先率先禀报:“刚刚接到急报:东枢使者被接到了东城一个不显眼的院子,后来坐着一辆马车出来,直奔姑子庙,两刻钟之后马车离开姑子庙,又隔了一刻钟,三个骑马的黑衣人出来,去了皇宫,从晋安门入的宫。”
赵贞临入外书房前搓在脸上那一把雪,祛除了他的睡意,也令他白皙的脸带了点微红,更衬得眉毛浓秀凤眼幽深。听了白子春的话,他微一沉吟道:“皇帝怕是想要联合东枢,具体目的还不知道,不过一个月后一定会有动静!”
他看向樊维斌:“命你的人紧跟东枢使者,要一直跟到东枢境内。”
樊维斌答应了一声,后退了一步站定。
赵贞又对白子春说:“调查章福记大老板章琪,越详细越好!”
白子春答应了一声,也后退了一步。
樊维斌和白子春一前一后出了书房门,看到赵富还在对自己怒目而视,不由大是开心,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赵贞听了樊维斌的白子春的禀报,只是觉得心里有了谱,并不动容;可是听了赵富的话,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喜色。
他立刻站起身来,道:“我现在就去!”
赵贞来不及披上披风,直接骑上马就走。
赵富等人忙骑马赶了上去。
赵富把自己夜里做好的一枚火药弹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让两名助手打开了弹射器的弹匣,他把这枚火药弹放在了弹匣里面,推上弹匣之后,点着了火捻。
然后他一按弹射器,只听“嗖”的一声,弹射器把那枚火药弹射了出去,在半里外的地方炸开,把一座假山轰成了废墟。
98、第九十九章 燃战火勾心斗角
赵富把自己夜里做好的一枚火药弹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让两名助手打开了弹射器的弹匣,他把这枚火药弹放在了弹匣里面,推上弹匣之后,点着了火捻。
然后他一按弹射器,只听“嗖”的一声,弹射器把那枚火药弹射了出去,在半里外的地方炸开,把一座假山轰成了废墟。
赵贞率先跑了过去。
检查了爆炸现场之后,他兴奋极了,抓住赵富:“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赵富脸上带着狡黠的笑:“王爷,我只是小小地改变了一下你试验的材料的比例!”
“走,再做几个去!”赵贞扯着赵富,大步走入了充当设计室的别院正房。
正月初二,章福记的大老板章琪,轻车简从来到前往南安王的京郊别院,进行了一次新年拜访。
南安王正在忙着配置火药弹,是南安王的亲信谋士田子敬见的章琪。
田子敬和章琪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密谈,最后宾主尽欢,各有所得。
正月初五,樊维斌和白子春联袂见了章琪,开始进行具体的操作,其中包括把一些暗探派往章福记的分店。
正月初八,章琪在东枢京城东城开设的章福记分店,接待了一位贵妇顾客。
年轻俊俏又能言善道的伙计立刻和这位贵妇攀谈起来,很快打探到这位贵妇是东枢的一位三品参将的小妾,她的丈夫现正带兵前往小城秦川。
伙计再一打听,发现东枢好几位下级军官的妻子或者妾室也都表示丈夫已经出发去了秦川。
樊维斌派往东枢的骁骑很快得到线报,东枢军队已经接到命令,火速前往东枢靠近大金边界的小城秦川集结。
正月十五元宵节,东枢国三十万大军悍然侵占大金东疆小城――青阳。
兴盛帝刚把东枢入侵的消息传播出去,南疆官民还未得到风声,赵贞已经开始派人制造舆论,提出全国军队要响应朝廷抗击侵略,只等朝廷下令了。
这时候,东枢入侵的消息一经传遍全大金,全国上下群情激奋,节制全国兵马的南安王一方面按兵不动,一方面放出了响应朝廷抗击侵略的舆论。
百姓对朝廷的动向开始议论纷纷。
陷入被动的兴盛帝为了顺应民心挽回先机,一方面斥责东枢狼子野心,一方面下旨令南安王东进抗敌。
正月十八日,赵富和白子春押着密封好的火药弹和弹射器进入南疆戍兵的大营。
朱紫和高太妃白日的时候,从过来给高太妃请安的金总兵夫人和周参将夫人那里得知东枢入侵之事,当时婆媳俱是一愣,相视一看,都明白赵贞怕是又要上战场了。
一直到了晚膳之时,高太妃和朱紫看着满桌的菜肴,都没有动筷子,心里俱是满怀的凄然。
正在这时,赵贞回来了。
半个多月没见,赵贞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跪下给高太妃行了个大礼,在旁边的朱紫,似乎看到他眼中晶莹的水光:“母亲,儿子又要出征了!”
高太妃百感交集,可是却又不能出言劝阻,最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我会帮你照顾好朱紫和小世子!”
赵贞再拜、叩头,等他抬起头时,眼中的湿润已不见影踪。
赵贞抱着小世子,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
晚膳很丰富,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吃。
只有不解世事的小世子,兴高采烈地卖弄着他唯二会说的两个词――“娘”和“爹爹”。他笑嘻嘻看着朱紫,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娘”;再皱起小鼻子,看着赵贞,清清楚楚叫了一声“爹爹”。
赵贞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沉重,试图逗弄赵梓再多说点,可是费了半天工夫,最后发现赵梓这半个多月来毫无长进,还是只会喊“娘”和“爹爹”。
饶是赵贞满腹心事,也不由莞尔:“儿子,难道你就想靠着“娘”和“爹爹”这两个词儿吃遍天下?”
赵梓却又跟着他学,磕磕巴巴地说:“儿!儿!”
高太妃和朱紫也跟着笑了,不过笑中更多的是苦涩。
到了深夜,小世子终于熬不住了,小丹凤眼都要粘在一起变成一线天了,高太妃就带着他去睡了,让赵贞和朱紫自回延禧居。
赵贞牵着朱紫的手慢慢走着。
十八天前的这个时候,天上飘着雪花,赵贞背着朱紫走过这条回延禧居的路,朱紫心中充满温馨与甜蜜。
十八天后的这个时候,雪早已被铲得干干净净,堆在道路旁的花池里大树下,赵贞牵着朱紫走过这条回延禧居的路,朱紫心中充满了担忧与凄苦。
可是,她不能哭,不能发泄,不能埋怨,只能把所有这些负面的情绪埋在心里,默默地陪着赵贞走着。
回到延禧居之后,赵贞侧躺在床上,从背后紧紧搂抱着朱紫,低声道:“无论传来有关我的什么消息,只要不是赵壮过来告诉你的,统统都不要真的相信,但是一定要装出深信的模样,即使这个消息是说我战死沙场。”
朱紫身子一凛,她闭上眼睛,默想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说:“我知道了,你放心。”
无论何时,她都要相信赵贞。
正月二十五,兴盛帝的旨意到达南疆首府润阳。接到圣旨后,南安王立即整顿南疆戍兵,当日即挥师东进,千里奔袭。
三月十五日,南疆戍兵和东疆戍兵共二十万人会师于青阳以西不到百里的稻阳,形成和东枢三十万大军两军对峙的局面。
三月二十日,南安王指挥东疆戍兵和南疆戍兵,诱敌深入,出其不意,以新式武器火药弹轰炸东枢阵地。
东枢军队伤亡惨重,弃甲曳兵连续狂奔三百里,逃回了东枢国境内,再也不肯轻易迎战。
这次战役,在金朝历史上,被称为“稻阳会战”。
稻阳会战结束后,士兵打扫完战场,赵贞率领东疆戍兵和南疆戍兵的将领接见战场上立下功勋的官兵。
走到东疆有功官兵的队伍前的时候,一个身着低级军官服色的青年突然迈出步来,大声道:“参见王爷,标下竹衡,对您新使用在战场上的火药弹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赵贞闻言,很感兴趣,指着自己身旁的赵富,对他说:“你先去和他谈一谈吧!”
这个名叫竹衡的青年,是东疆戍兵的一个从正九品把总。他很快找到赵富,谈了谈自己对火焰弹弹射器的一些改进意见。
痴迷于技术的赵富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人,仅仅是在旁边观察南疆戍兵使用这种弹射器,就能够准确指出弹射器的弊端所在。
赵富和竹衡一见如故,倾谈一夜之后,两人顿成莫逆之交。
赵富觉得竹衡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他很快把竹衡引荐给了赵贞。
赵贞和竹衡接触几次之后,也很欣赏他,就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99、第一百章 情势紧一触即发
已经是四月份了,荡漾的春风扑面而来,吹开了烂漫的山花,也吹散了战争的阴霾。
大金的军神南安王似乎是想把他对战争的热爱发挥到极致,休整十天之后,集结大军,采取人海战术,飞速追击只余不到二十万人的惊魂未定的东枢军队。
再次陷入包围圈之后,东枢军队这才发现,参加战斗的不只是明面上的南疆戍兵和东疆戍兵,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战场并绕到自己后面守株待兔的新军!
当东枢主帅被南疆戍兵的火药弹轰死之后,东枢军队陷入绝望,军心彻底涣散。
一部分人拼死突围,除了极少数幸运儿,几乎全死在了突围战中;一部分死忠派忍受不了这样的失败,切腹自杀;其余的东枢军队全部向大金投降。
只因东枢国当权者和大金朝皇帝玩弄权术的一个私下约定,东枢超过十万的士兵死在了东枢和大金的边境。
四月十二的夜晚,赵贞带着一群手下巡视战场归来。这时候夜幕早已降临,空中高悬着一轮圆月,清白的月光下,原该平坦的草原上却黑黝黝的凸凹不平,堆积的全是东枢士兵的尸体。
周围除了答答的马蹄声和偶尔响起来的一声凄厉鸦啼,堪称一片死寂。
赵贞骑在马上,看着这凄惨的场面,心里一动,想起了一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现在失败的是东枢军队,他还可以居高临下视察战场;若是失败的是自己呢?朱紫怕是只能在梦里见到自己了!
作为一个年轻的沙场老将,赵贞第一次对战争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当然,这个看法目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火种,只有等到时机成熟,才可风助火力,终成燎原之势。
赵贞勒马停住,他的亲信都围了上来,其他人远远地等候着。
他吩咐身后的新军将领孙家毅和军师章子涵:“连夜派人挖一个万人坑,把这些人的遗体全掩埋了,坑要深挖,另外,表面不要留坟,直接平了,上面种上草,不要被人看出来。”
孙家毅和章子涵答应了一声,驰马离开,执行赵贞的命令去了。
赵贞又想了想,叫过后边的樊维斌和白子春:“开始在东枢国内散发舆论,渲染的重点是――国君因为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发动不义战争,入侵大金,致使十万健儿命丧他国,无数家庭妻离子散。”
樊维斌和白子春领命而去。
南疆戍兵的将领郝精诚、军师王乃宇和赵贞的谋士田子敬催马上前:“王爷――”
“军需供应目前怎么样了?”月光下的赵贞,俊美的脸没有表情,脸色凝重。
田子敬拱手道:“户部的李元同试图拖延,被高老丞相申斥了一顿,如今换成了中立的华天勇;不过,即使没有朝廷的援助,咱们从南疆源源不断运过来的粮草,最短大概也能支持到五月底。”
赵贞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才道:“若是有意外发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郝精诚三人齐声道:“谨遵王爷之命!”
这三人中,田子敬是赵贞在北疆之战中,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跟着赵贞的时日虽短,但是私人感情很深,最是忠心耿耿。他看着赵贞,心里百感交集,道:“王爷,有事属下服其劳,您何必以身犯险?”
赵贞淡淡地道:“既然疖子一直在这里,与其让它日日肿痛,不如趁机挤了算了!”
“可是――”
“我意已定,不必多言。”
“是。”
赵贞看了看田子敬。田子敬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弱汉子,可是却心思缜密,更难得的是对自己忠心一片。他略一沉吟,方道:“东疆戍兵的将领严立成为人端方,和他相处你要注意一点!”
“是。”田子敬看着南安王,眼睛有点湿润,他知道南安王沉默寡言,很少有这样絮絮地对人解释交代的时候,心里一阵触动。
“你去布置去吧!”赵贞不再看田子敬,他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千条万缕,必须全部理清。
“是。”
田子敬叫上后面跟上来的严立成,一齐骑马离去了。
赵贞的亲卫没有召唤,都远远地站着,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可是赵贞却叫了一声:“赵壮。”
赵壮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参见王爷!”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赵贞一点也不惊奇,低声问道:“宫里的朱妃还没生?”
“属下刚刚接到信报,辰时已经开始阵痛,现在还没消息!”
“接着等,一旦有了消息,就开始发动全盘计划!”
“是!”
赵壮退下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月的南安王府,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在似锦的繁花中,走出来两位丽人。
打先的一位容颜明艳妆扮素雅,白色绣银纹春衫,浅紫色绉纱裙子,烟紫色披帛,乌黑长发简单挽了一个堕马髻,只用一根繁花碧玉簪固定,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一双明媚大眼,却似乎含着轻愁,腹部已经高高隆起。
落后的一位一身大红泥金春袍,白色泥金边千褶裙,衣物华贵,气质淡雅如仙,容颜清丽绝伦。
两人联袂而来,身后紧紧跟着一群丫鬟侍女。
挺着七个月大肚子的朱紫没想到自己还有和王惜珍如此亲热的一天。
王惜珍的丈夫参将周琅也跟着南安王去了东疆战场,临行前嘱咐王惜珍常去南安王府向高太妃和朱侧妃请安。
王惜珍成亲之后,作为周琅的填房,上有五十岁人老心不老的婆婆,膝下多了周琅前妻的的一对嫡子嫡女和妾生的两位庶女,下有周琅的三位姨娘和四个通房,镇日宅斗,有输有赢,心力交瘁,倒是把来南安王府请安当成了难得的休闲,和朱侧妃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她一直不是很看得上贱婢出身的朱侧妃,自己成亲之后,才发觉朱侧妃实在是一位潜藏很深的高人啊高人――居然能够让堂堂的南安王不娶正妃不纳妾专房专宠,而且生下南安王唯一的子嗣小世子,还取得了高太妃的欢心,这是怎样逆天的本事彪悍的实力啊!
她决心向朱侧妃请教取经,以提高自己的宅斗战斗力。
王惜珍的美貌,不光对男人有用,对女人同样有用――几日下来,朱紫已经对她举起了白旗,任她宰割,只要不涉及隐私,有问必答。
朱紫是标准的颜控,当王惜珍春花般清丽的脸晨星般清澈的眼不再带着漠视,而是对着她温柔地微微一笑的时候,朱紫马上沦陷了,王惜珍问什么,只要能回答,她就答什么。
几次交流下来,王惜珍已经判定了――朱紫要么是在装傻,扮猪吃老虎,实际上大奸加大滑;要么是真傻,傻人有傻福,南安王是好汉无好妻,英雄偏伴拙妾眠。
她决定最后再盘问朱紫一次御夫之道。
朱紫率先走到碧杉榭,在银铃的搀扶下走了进去,靠着栏杆坐了下来。
银铃两个月前就回来了,带回来不少朱紫母亲让捎过来的礼物,都是些山货药材以及她亲手缝制的小儿衣物之类的,把怀孕易感的朱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银铃依旧面瘫无表情,可是一直紧跟着朱侧妃,生怕周参将夫人一时冲动,推倒朱侧妃。
王惜珍也跟了进来,看到朱紫愁恹恹的样子,很是不解:“侧妃您到底忧愁什么呢?”
朱侧妃身怀有孕身娇肉贵,被王爷太妃捧在手心里,出行则是珠围翠绕丫鬟婆子一群,她还有什么不满滴?
朱紫看着王惜珍,有点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和王惜珍熟了之后,才发现对方是如此的没心没肺。
以前朱紫只觉得王惜珍很冷静,很淡定;现在朱紫觉得她或许是没心没肺也未可知。
周参将和赵贞一样,都在刀箭无眼的战场上啊!朱紫的心每天都提的高高的,压抑得不得了,可是王惜珍却有精神来问她如何驯夫。
拜托,驯夫?被驯吧?是赵贞驯她还差不多吧?!
朱紫无力地倚在栏杆上,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和王惜珍纵是想接近,也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看着望不到边的粼粼碧波,朱紫无声地叹了口气。
赵贞到底怎么样了?没有再受伤吧?身体是否强健……
王惜珍看她神色之间担忧之色明显,就问道:“侧妃难道是在担心宫里的朱妃娘娘?”
“呃?”朱紫一愣,马上道,“是啊!”
朱紫对于朱碧不是特别担心,因为赵贞临行前向她保证,朱碧会没事的。
她就是莫名其妙地信任赵贞,赵贞说没事,他肯定私下里做了很多事情,朱碧一定没事的!
朱紫的心思转向朱碧。
四月的金京,又是一年繁花烂漫时。
后宫深处青云殿里,众多宫女太监已经严阵以待,四位产婆正守在临时充当产房的青云殿偏殿里。
朱碧已经破水了,肚子不太疼,就是怪怪的,好像想要便便,却又不是。
除了玉香和四位南安王安排进来的产婆,房中只有绿霞陪着她。
朱碧不敢奢求皇上过来,也没怎么盼望皇上过来。
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是她一个人的。
躺在床上的朱碧,此时正在给自己打气。
她深知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徘徊,稍有不慎,就会一尸两命,所以,为了孩子,她也要坚强起来。
自从被奶奶卖了之后,经历了那么多的丑恶,她不是依旧活下来了么?她不是照样活得很好么?
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关爱自己的姐姐,朱碧决心,要努力挣这一次命!
她知道宫中位分最高的许宜妃和宋淑妃不想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可是有了姐姐姐夫的庇护,她一定会顺利生子的!
外面传来太监嘶哑的声音:“宜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
100、第一百零一章 政变生新皇即位
许宜妃和宋淑妃脸上带着含蓄得体的笑,带着一群宫女太监,雍容华贵走了过来。
绿霞要守着朱碧,玉香就出去迎接。
玉香是带着两个大宫女一起上前的。
她们都是从南安王府里出来的。
对这些心机深沉杀人无形的宫妃,她们没有使用积极出击的办法,而是尽量护着朱妃,不让她出青云殿,不让她和别的妃子接触,同时所有的环节用的都是自己人,不给别人一点可乘之机。
玉香含笑行了个礼,可是站在偏殿门前一步不移。
她知道,只要皇帝要这个孩子,那么自己就能这样子护着朱妃娘娘。
白子春大人嘱咐过,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可以撕破脸皮。
最后,看着护得铁桶似的青云殿,许宜妃和宋淑妃面上带笑,心内咬牙不已,最后只得悻悻离去了。
其实,她们不是没试过动朱妃,只是每次都失败了,连安排产婆都插不进去手――南安王府直接送了产婆进来。
看来,只有等这个孩子出生再进行安排了!
到了傍晚,朱碧开始发动,疼得死去活来,却不愿意哭出声来,嘴里咬着一块锦帕疼得冷汗直冒。绿霞看着她痛苦,恨不能代她受了此罪,紧紧握住她汗湿的手,一边低声劝慰着,一边拿帕子擦朱碧额头上的冷汗。
四月十四日戌时一刻,朱碧诞下皇长子,母子均安。
与此同时,青云殿后花园,有人放出了一只信鸽。
得到皇长子诞生消息的时候,兴盛帝正在玩月阁寻欢作乐。他悠闲地倚在靠枕上,任凭娇小的高琏自己忙碌着。
隔着窗子听了钱柳德的禀报,兴盛帝也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最后随口道:“等会儿吧!”
可是,无论高琏如何动作,他都有点疼了,可是却始终没有泄意。
赵正有点慌,一把把高琏推倒在床下,嘴里骂道:“没有用的贱货,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亏你还是名门高家出来的……”
高琏赤身摔在地下,尾椎骨一阵剧痛,她听着兴盛帝的污言秽语,扬起头,惨白的小脸面无表情,最后,她抓住垂下来的锦帐遮盖住自己,缩成一团。
自从进宫之后,她的心里只有恨。刚开始恨南安王赵贞,后来开始恨自己,再后来,开始恨这个把人变成畜生的皇帝。
她要失宠了。
自从她在宫里的秽行被家人得知之后,高家已经放弃了她。现在,她一无所有了。
高琏的手抓住了垂下来的帐子,无声地揪着。
第二天,新出生的皇长子才见到了他的父皇兴盛帝,并被赐名赵桐,记入玉牒。
兴盛帝看着怀里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又红又皱的小脸的皇长子,心里一点爱意都没有――这孩子生得也太丑了吧,明明亲生父母都是俊男美女的!
看到兴盛帝皱眉头,旁边的绿霞忙笑着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越红越皱,以后会越好看的!”
她为了激起兴盛帝的一片父爱之心,揭开了皇长子的襁褓,让兴盛帝欣赏皇长子那小蚕豆大的小鸡鸡。
兴盛帝瞥了一眼,发现赵桐的身上更不好看,又瘦又小,皱巴巴红通通的,真像个红皮小老鼠,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这皇长子生得太丑了,以后一定要生个漂亮一点的。
绿霞满怀欢喜与期待,真心觉得赵桐有朝一日一定能成长为美男子一枚的。
可惜兴盛帝只看眼前,不看未来,心不在焉地把皇长子丢给了绿霞,带着钱柳德离开了,至于给他生下皇长子的朱妃娘娘,早被他抛到脑后去了。实际上,朱碧大着肚子,已经好几个月不能好好服侍他了,对于不能服侍他的女人,兴盛帝的爱意是会很快消失的。
带着钱柳德到了书房,兴盛帝一屁股坐在了铺着软垫的高椅上,问钱柳德:“东疆那边有没有消息?”
钱柳德笑容沉静:“回陛下,已经成功接近,好消息就在这几日了!”
兴盛帝笑了。
他如今有了后,虽然这红皮小耗子不好看,可也是他的种;如果能再收到东疆传来的好消息的话,倒真是双喜临门,值得大肆庆祝一番了。
这一日午后,东疆小城稻阳城外,一身紫衫的赵贞骑着马疾驰在原野之上,赵富和竹衡骑着马紧随其后,三人的手上都拿着大弓,摆出一副打猎的姿势。
赵贞的马最是神骏,跑得最快,很快便距离赵富和竹衡越来越远。赵富正要打马狂追,只听后面的竹衡叫了一声“赵兄――”
他刚一回头,就被竹衡一拳打晕,从马上摔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竹衡催马狂奔,很快便看到了前面的赵贞,他拿出一支毒箭,对准赵贞后心,几次瞄准,终于射了出去。
赵贞应声而落,被马摔在了地上。
竹衡对自己的射箭技术很自信,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为了保险一点,还是纵马过去看了看,发现赵贞脸朝上歪在地上,脸色已经发蓝,正是那毒箭上的毒发作之后特有的反应。
他正要下马再细看,远处忽然传来鼎沸人声:“王爷――”
竹衡远远看到东疆戍兵的军师田子敬带着一群人驰马而来,慌忙催马进入前面的山谷,迅速逃走了。
如今的金京皇宫,和多年前有一个共同的缺陷――妃子太多,宫殿不够。
小小的玩月阁内,共住了三名妃子――高婕妤高琏,大卓美人和小卓美人姐妹俩。
大小卓姐妹这日正在玩月阁的小花园里赏花。
小花园地方不大,种满了各色月季花,如今正是花季,大红、粉红、浅黄、深紫各色月季花竞相开放,又香又美。
大小卓姐妹俩说是赏花,其实是在摧花,掐了一朵朵的花拿在手里玩,玩够了再扯碎扔掉。
她俩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堪称一对摧花圣手,正玩得开心,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小径上走来穿着明黄服侍的兴盛帝。
兴盛帝刚从钱柳德那里接到喜讯――南安王爷,自己那功高盖主的弟弟,终于老天有眼遭了不测了!
兴盛帝很兴奋,很想不顾形象地撒撒欢儿,可是,纵观整个皇宫,到处都是端庄肃穆的妃子,只有一处能让他肆无忌惮地撒欢儿献丑。
所以,他带着钱柳德,直奔玩月阁。
到了玩月阁小花园外,他吩咐钱柳德:“把高婕妤也请过来,然后你守着小花园门口,一个人都别放进来!”
他这次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彻彻底底地狂欢一番。
兴盛帝闭着眼睛正在享受,忽然觉得脖子一紧,他睁开了眼睛一看,发现高琏在背后用一根腰带勒着了自己的脖子。
兴盛帝挣扎起来,高琏人小力薄,一下子被他顶倒。正在这时,大小卓姐妹飞身而上,一人拉住了腰带的一头,开始跑动起来――这两姐妹,可是有功夫的!
兴盛帝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
钱柳德站在小花园门外,似乎听到了些异动,正要推门进去,却发现有人在迅疾接近自己,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脖子已经被人扭断了。
从这天下午开始,金京和皇宫一起展开了大清洗。
夜里子时,金京城再次敲响丧钟――兴盛帝崩了。
韩太后承受不了丧子之痛,自缢身亡。
三日后,出生还不到二十天的皇长子赵桐继位,在母亲朱太后的怀抱中登基称帝,帝号明德,史称明德帝。
高丞相辅政,南安王监国。
正在东疆做战后休整的南安王闻讯,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勉强支撑病体入京奔丧。
东疆通往金京的官道上,蜿蜒不绝行进着一支甲胄鲜明军容齐整的骑兵队伍。队伍的中间,夹着一辆大型马车。
传说中闻听兄长死讯“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强撑病体”的南安王赵贞,此时正坐在马车里对着身前小桌子上的信纸默默构思给母亲和朱紫的信。
他已经坐在这里默默地构思一个时辰了,总觉得心里有着千言万语,可是却一句话都写不出来,这大概是和近乡情怯类似的一种感觉吧!
构思到了最后,赵贞觉得写信真得是麻烦死了,还不如让赵壮捎个口信回去算了。
接到召唤,赵壮很快骑着马赶了过来。
他一边控制着身下骑的马的速度,一边隔着车窗听车里的王爷吩咐自己――南安王正在努力装娇弱中,还不能明目张胆生龙活虎地骑着马乱蹿。
窗内的赵贞想了想才嘱咐道:“等到了云阳你再来见我一次,然后就回润阳替我向太妃和朱侧妃报个平安,就说我一切安好。告诉朱侧妃,二公子的名字等我回去再取,别让她自作主张!”
赵壮又等了一会儿,看王爷正在出神,以为王爷交待已经完了,正要行礼离去,赵贞却又补充道:“二公子的小名也等着我回去再取!”
“是!”赵壮纵马离开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在京城出现不太合适,等到了云阳就完全可以功成身退回润阳了。
赵壮离开之后,赵贞在车子里躺了下来。
车子真是太大了,里面连床都准备了,还铺排得软软的,赵贞躺在上面,随着车子的行进晃晃悠悠的很舒服。
心一闲下来,赵贞就开始想朱紫。
朱紫肚子里的孩子七月左右就要出生了,该起个什么名字呢?赵氏皇族这一辈的名字都是从木字旁的,起什么名字好呢?
赵贞想着想着,就由即将出生的孩子的名字想到了朱紫的肚子,由朱紫的肚子想到了朱紫本人,想到朱紫他就开始有些骨头发痒浑身难熬:从正月二十五到如今,自己又素了整整三个月零十天,回去要好好和朱紫算算这笔帐!
101、第一百零二章 赴京城百废待兴
其实赵贞只要不想起朱紫,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想起朱紫,他就会出现这个症状,赵贞早就习惯了,也很会解决这个问题――把注意力转移开就可以了!
赵贞忙把思绪转开,开始想别的。想什么呢,想朱紫给他做的酸汤水饺吧!
正月二十五那日临行前,朱紫亲手在延禧居的小厨房给他包了饺子,做了一碗酸汤水饺。
赵贞很少讲究吃的东西,一向是给什么吃什么,不饿就行,也不怎么记在心里,可这碗酸汤水饺他却记到了现在。
一方面是因为朱紫亲手剁的饺子馅亲手擀的饺子皮亲手包的饺子,再加上她亲手调的酸辣汤,自是好吃极了。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赵贞吃饺子的时候,朱紫又坐在一边自吹自擂大吹法螺:“凭我的手艺,真的可以在延庆坊摆个酸汤水饺的摊子呢,你可要对我好一点,免得我离家――”
朱紫接下来的话被赵贞凉凉看过来的那一眼给截住了,未说完的话只得硬生生咽了进去。
赵贞躺在车里,想到当时朱紫吃瘪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愉快极了,他心想:对待朱紫,就不能一味宠着,免得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令自己夫纲不振!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现在这样,在她面前吊上一个胡萝卜,引诱着她,让她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想到自己向朱紫保证的“生够两个儿子,我就这辈子不纳别的女人;生够三个儿子,我就把你扶正当王妃”,赵贞就笑了,就这么简单的两根胡萝卜,朱紫就变得听话乖巧可爱可疼。她就是不明白,就算不生儿子了,自己又能拿她怎么样呢?还不是照样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贞在和朱紫的长期不懈斗争中,常常因为欺负朱紫享受到和政治斗争和战争中完全不同的乐趣,这也是很有成就感的啊!
想着想着,赵贞就饿了,把韩秀川叫了过来,问道:“现在距离云阳还有多远?”
“禀王爷,还有十里地!”
云阳是东疆最西边的一个州府,过了云阳,距离金京就不算很远了。
赵贞没再说话。
为了自己一个人饿了,想吃点东西,让整个行进中的军队全停下来,这样怪麻烦的。
他决定先忍着饿,睡一觉再说吧!
赵贞这段时间真的是心力交瘁,刚打完仗就开始和皇帝斗心机比谋略赛狠毒,好不容易搞倒了皇帝,又要被迫坐在马车里演戏扮演“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真的是累死人了。
到了云阳,南安王的军队就地休整一夜,预备明日寅时出发。
许大夫和侯大夫刚要休息,林蕉瘦和林雪蛰兄弟就过来叫他们,说是王爷有请。
许大夫和侯大夫稍事整理,就奉召一起去了王爷的大帐。
进去之后,他们发现王爷好端端地坐在正中的锦榻上,端着一个精致的玉杯喝茶呢。
前段时间被奸细竹衡打伤的赵富,此时正拎着一只全身呈现很诡异的蓝颜色的小老鼠展示给王爷看:“王爷,上次奴才给您准备的涂脸用的颜料其实选错了!”
侯大夫和许大夫很感兴趣,向王爷行了个礼,然后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赵贞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漫不经心地问:“怎么错了?”
赵富认真地说:“当时事出紧急,所以给您涂的是宝石蓝;现在我又试验了一下,发现小白鼠中毒之后,全身呈现的是深蓝色……”
赵富富有科学精神,为人严谨,很认真地讲了半日。
许大夫和侯大夫听得快要烦死了,他们觑了一眼王爷,发现王爷凤目似乎微合,可是因为有浓长的睫毛遮挡着,他们也猜不出来王爷是在听赵富详细分析宝石蓝和深蓝的区别,还是正在走神。
终于,赵富停止说话了,赵贞只有一句回应他:“你,滚出去!”
他快要被锣碌恼愿桓乘懒恕
管它深蓝还是宝石蓝,在当时的情形下,田子敬已经带着人追上来了,骑在马上的竹衡有时间仔细分辨倒在地上的自己脸上究竟是宝石蓝还是深蓝才怪!
富有科学精神的赵富悻悻然“滚”了出去,赵贞这才坐直身子,脸上恢复了凝重的表情:“许大夫侯大夫,本王有一事需要拜托两位!”
许大夫和侯大夫忙也坐直了身子,集中了精神,静待王爷吩咐。
南安王爷平常没事的话,就会像他的其他亲信一样调侃地叫这两位为“许大神医”和“侯大神医”,一旦叫“许大夫”“侯大夫”,这就说明王爷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了。
“赵壮一会儿就过来,你们两位明日一早就随他回润阳去吧!”
许侯两位忙道:“是,王爷。”
“朱侧妃怕是七月左右就要生了,我如果回不去的话,就拜托两位了!”
许大夫和侯大夫躬身行了个礼,直起身子抬头静静看着王爷。
“假如,我是说假如朱侧妃难产,一定要先保住大人!”赵贞语速缓慢,略一思索,又补充了一句,“即使太妃娘娘有别的要求!”
许大夫和侯大夫身子一凛,旋即齐声道:“小人遵命!”
他们都明白了,王爷这是把他最心爱的朱侧妃托付给自己两人,一定要好好照顾朱侧妃,不能把事情给办砸了,否则,怕是性命难保。
此时的润阳,夜幕也已经降临。
朱紫带着小世子回了延禧居。
王爷不在府里,银铃和四清就也跟着进了延禧居内院,方便侍候朱侧妃和小世子。
小世子满一周岁之后就断了奶,朱侧妃重重地赏了奶娘之后,就命人把奶娘送回家去了――朱侧妃待人真是宽厚仁慈,给奶娘的银子够奶娘买百十亩地了!
银铃心知有这几年的情分在,朱侧妃待自己尤与别人不同,有朱侧妃做主,她从来不用担心将来。
清波她们四位,从朱侧妃对待银铃和奶娘的态度,对自己的将来心里也有了指望,因此服侍朱侧妃和小世子更加用心。
银铃带着清珠清波服侍朱侧妃和小世子去净房沐浴了。
朱紫如今挺着八个月的肚子,洗澡什么的不得不让人帮忙了;小世子虽然还不会自己走路,但是特别的好动,洗澡时也得几个人招呼着。
清水和清泉闲了下来,就在正堂里摆了一桌子的精致点心,等着朱侧妃和小世子洗完澡出来用宵夜。
洗完澡从净房出来,朱紫在银铃的帮助下坐在水晶镜前梳理头发。她的胳膊有些浮肿,想抬起来都有些困难,连梳头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成了,只得让银铃帮忙。
清珠清波把小世子放在了卧室窗前的软榻上,陪着小世子玩耍。
小世子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白皙如玉的小瓜子脸上凤眼微挑,鼻头挺翘,小嘴嫣红,身上穿着朱侧妃亲手缝制的和王爷同款的白绸浴衣,看起来精致美丽漂亮极了,身上也是香香软软的,令人忍不住老想亲一口。
银铃拿着梳子摆弄了半日,却依旧没有帮朱侧妃梳好发髻,只好叫清珠清波:“你们过来帮帮忙吧!”
清珠清波答应了一声,看到小世子正躺在软榻上玩一柄玉如意,想着这是在内院的卧室里面,一会儿工夫怕是没什么的,就过去帮银铃的忙去了!
有了巧手清珠的帮忙,朱紫的发髻很快就梳好了。
朱紫一边扶着肚子起身,一边吩咐清波道:“把小世子抱过来吧,夏天睡得晚,我带着他去院子里逛逛!”
清珠等人往后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就这一会儿工夫,小世子不见了!
朱紫一下子心跳加快,忙喊道:“赶快出去找!”
银铃飞快冲了出去。
清珠也奔了出去。
剩下的清波忙趴到地下,看小世子有没有藏在软榻下面,又去看床下。
朱紫扶着桌子站起来,她知道南安王府的护卫工作很到位,应该不会出大乱子的,因此虽然心急如焚,却努力使自己稳定下来,提高声音唤了一声:“赵梓――”
外面传来银铃惊喜的声音:“侧妃,小世子在外面呢!”
清波扶着朱紫走了出去。
一进正堂,朱紫就看到正稳稳站在桌子前手里拿着点心大嚼的赵梓。
她心里一喜,忙问道:“小世子是怎么过来的?”
清水和清泉本来正站在小世子旁边侍候,听见朱侧妃问话,清水马上行了个礼,脸上带着笑意道:“禀侧妃,小世子是自己走出来的!”
“真的?”朱紫又惊又喜,张开双手招呼小世子,“赵梓,过来母亲这里!”
小世子听见母亲的呼唤,马上笑嘻嘻地挪动两条小胖腿,晃晃悠悠向着朱紫走了过来。
旁边的清水和清泉怕他摔倒,紧紧跟着他。
小世子越走越快,快到朱紫身边的时候,一下子跑了起来,扑进了朱紫怀里。
朱紫把赵梓抱进怀里,亲亲额头,亲亲脸蛋,捏捏藕节似的胖胳膊,捏完再看赵梓的全身上下,看完了又亲,亲完再看,看完又去亲,没完没了的。
小世子最初还是勉力领受来自母亲的肉麻爱抚,谁知道母亲还没完没了了,把小世子给烦的,他板着小脸用力从母亲怀里挣了出来,移动着小胖腿又走到了桌子边,一手拿起玉如意,一手捏了个点心,然后摇摇晃晃往卧室走去。
朱紫虽然被推开了,但是依旧开心,觉得儿子有些时候和他爹赵贞还真是有点像,尤其是那个臭屁的样子。
她正在看着儿子开心,谁知乐极生悲,忽听一声脆响,赵梓手里的玉如意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段。
赵梓回头看了看母亲,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朱紫暗暗感叹: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为了这么点子事情都要哭!
102、第一百零三章 学驭下朱紫得意
小世子玩了半日,早就累了,很快就睡着了。他睡着之后,朱紫把银铃和清水等人召集过来,开始发表讲话:“你们五个人,一直尽心侍候我和小世子,我自然心里有数,将来谁也不会亏待。今日,我要明明白白地说一次,小世子是我的心尖肉,他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也活不下去!”
朱紫努力使自己的目光严肃起来,带着些王霸之气,然后缓缓地从银铃她们五人脸上扫过,沉声道:“我希望今晚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银铃又愧又悔,率先道:“奴婢知道错了!”
清水等人也忙道:“奴婢以后一定会小心着意的!”
“你们退下吧!”朱紫竭力板着脸,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银铃留下。”
清水等人离开之后,朱紫背对着银铃站在窗前,默默地看向窗外。
银铃见状,心里很是害怕,马上就给朱紫跪了下来,再次请罪。
朱紫见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这才转过身把银铃扶了起来,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然后轻声问:“如果今晚王爷在府里,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银铃想了想那个画面,身体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朱紫这才缓缓道:“我一向宽待身边的人,你又跟我最久,是我最亲近的,未免就宽纵太过了,以后待小世子,一定要小心在意!小世子好,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做;小世子若是不好,我也会做我能做的一切。”
银铃忙道:“银铃知道了,再也不会犯了!”
朱紫决定把该说的话说完:“明日把清珠她们四人的职责分清楚,不要再乱中出错了!”
“是。”银铃老老实实地回道。
谈了这些沉重的话题之后,目的都达到了,朱紫就把话题转向比较轻松的方面,问道:“你和赵壮如今怎么样了?”
银铃脸一红,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朱紫笑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你欢喜赵壮,赵壮也欢喜你,等王爷回来,我就禀报王爷,成全了你们!到时候我再陪送你一套妆奁!”
银铃抬起头,偷看了朱紫一眼,又低下头去,然后用蚊蚋般的声音道:“我们很好的。”
朱紫心里有了谱,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等赵壮回来我就开始着手此事!”
夜深了。
旁边的小世子睡得很熟,手脚大张睡得很恣意。
睡在软榻上的银铃的鼻息声清晰可闻。
朱紫却失眠了。
赵梓今日居然一下子就会自己走了,她既开心又骄傲,欢喜得不得了。
可是,通过今日这件事,也显出了她治家上的不足――她太宽了,银铃等人跟着她时日久了,逐渐就有些宽纵。宽一点是好,但是过宽的话,问题就要出来了,撞到了赵贞手里,怕是连命都没有了,自己的宽就会害了她们!
朱紫默默地思索着:以后应该怎么做呢?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思念赵贞。
她已经从赵雄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赵贞率军夹击东枢军队,取得了稻阳大捷,现在已进京奔丧去了。
假如赵贞在家,那该多好啊,自己只用侍候好他就行了,根本不用操心这么多;还有,今天训银铃她们,自己似乎长进了许多,得好好向赵贞表表功,让他夸夸自己,赵贞是会夸自己呢,还是取笑自己……
最后,她又想到了年纪轻轻就当上太后的朱碧,心里既高兴又担心,想到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外甥赵桐刚出生已经是大金朝的皇帝了,她有些骄傲,又有些担忧和心疼。
在这样复杂的心绪中,朱紫进入了梦乡。
相对于朱紫的这些小烦恼,大金朝年轻的朱太后面对的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她还没有出月子,可是已经抱着小赵桐坐在了大正殿最崇高的那个位置上。
她出身无地贫户,贱婢起家,可是如今却成了大金朝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太后。
她除了南安王之外无山可靠,除了南安王的人之外无人可用,却面临着无比凶险的宫廷和险恶的政治斗争。
夜晚的青云殿,殿内殿外灯火通明。
太监宫女们守在殿外,包括前大宫女如今的后宫最高女官玉香。
内殿的床上,帘幕低垂,小皇帝赵桐睡得正香。
朱碧坐在窗边的榻上,绿霞挨着她坐着。
“玩月阁里面的那几位……”
朱碧没说完,绿霞已经听明白了,低声道:“大太监钱柳德那天就死了,如今是南安王的暗卫徐连波在假扮他。自从那日之后,玩月阁就被封了起来,里面的高婕妤和大小卓美人都不见了,不知道这个徐连波有什么用意。”
朱碧因为相信姐姐,所以也很信任姐夫赵贞:“我们现在这一切都是姐夫给的,他手下的人无论怎么安排,都有他们的道理。”
绿霞又道:“许宜妃和宋淑妃她们――”
“凡是无子有宠的妃子,全部送入景陵,为先皇守节。”朱碧淡淡地道。
绿霞一愣,瞪大眼睛看着朱碧:“那我呢?”
“你得陪着我和儿子啊!”朱碧瞟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
绿霞笑了,在朱碧身上轻拍了一下:“我很怕你……”
朱碧瞪了她一眼,道:“你我危难之时开始携手,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对我你还有什么可猜疑的?”
听了朱碧的话,绿霞心里美滋滋的,握住朱碧的手摸了又摸。
朱碧看着她乐成这个样子,也有些放松,就任她摩挲。
过了一会儿,绿霞又道:“你不怕南安王……”
朱碧登时严肃了起来,她看着绿霞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相信我的姐姐。姐姐说姐夫会保护我们母子,那就一定是真的。再说了,姐夫想要这个位置的话,那这个位置也轮不到咱们那死鬼皇上!”
“这倒是真的,”绿霞点了点头,道,“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朱碧狡黠地一笑:“姐姐让我读的那些书是很有用滴!”
五月初十,一路跋涉的南安王终于到达金京。
赵贞快到京城的时候,樊维斌、白子春和徐连波骑马赶过来见赵贞。
赵贞在马车中听完他们的回报,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以保护太后和皇帝为要务,以后就留在金京吧!”
樊维斌三人告辞之后,赵贞心想:我对朱紫真的是太好了,她怕是还不知道为了她,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到时候告诉她,让她感动得痛哭流涕吧!
赵贞放松地坐在行进中的马车中,默默地意淫着朱紫感激自己万分柔顺的模样。
赵贞上殿行了国礼之后,沉静地站在那里,别无他话。
朱碧直到今日,这才见到了自己这位姐夫的真容,没想到传说中的战神王爷南安王如此年轻俊美,他属于那种高瘦的身材,此刻穿着白色海龙亲王礼服,玉树临风站在那里,皮肤白皙,凤目低垂,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眼神,看不出一丝武将的剽悍。
朱碧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对于未来还有不少担忧,但是,姐姐有这样的丈夫,却令她心里得到不少安慰。
殿见完毕,赵贞就去拜见了高老丞相,然后又会见了内阁的其他几位。
现在大金的内阁共有五位,历经两朝的高老丞相、礼部尚书何元、兵书尚书金焕然、刑部尚书焦楠以及最新提拔上来的林孝慈。除了高老丞相是赵贞的外公,其他四位都是赵贞的亲信。
这些人都以为南安王要留在金京充当“太上皇”了,谁知道南安王只是简单地布置了一下,交代他们一定要尊敬太后和皇上,然后就准备离开金京了。
临行前,赵贞又单独见了一次徐连波。
徐连波是赵贞武功最高的暗卫,从此以后要被留在皇宫里扮演大太监钱柳德了。
赵贞看着眼前这个斯文俊秀的青年,最后也觉得让他常年扮演一个太监怪不合适的,就道:“你若是扮够了,就想办法让钱柳德死一死,然后再用别的身份入宫保护太后和皇帝吧!”
徐连波却是一笑,道:“谢谢王爷体贴下情,连波省得!”
赵贞素来知道徐连波是有些表演欲望的,打小就爱扮演别人,真真假假有好多面目,扮演钱柳德怕是他的兴趣爱好,也就不再多说了。
103、第一百零四章 离金京归心似箭
五月二十这日,阴雨霏霏,连绵不绝,路上行人不多,大金朝的监国大人南安王赵贞却要离开金京,回南疆就藩去了。
高老丞相带着百官,奉朱太后之命,在十里长亭给赵贞践行。
赵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骑上马翩然离去。
众人站在十里长亭前,看着前方风驰电掣远去的一队骑兵,心知再见到这位身居高位却不慕荣华的南安王,怕是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之后了!
赵贞率领这一队骑兵,往南疆而去。这一路赵贞为了赶时间尽快回到润阳见到朱紫,日夜兼程,风餐露宿,自是不提。
徐连波假扮的钱柳德回到青云殿向朱碧复命。
朱碧用眼神屏退其他人,然后盯着眼前的大太监“钱柳德”,沉声道:“让我看看你的脸!”
徐连波微一沉吟,道:“太后您想看什么样子的我?是斯文俊秀型?还是剽悍粗鲁型?亦或是豪迈坦荡型?还是――”
“得了,我就想看你真正的模样!”朱碧打断了他。
“钱柳德”举起衣袖遮住了脸,旋即放下,露出了真正的脸。
一个脸色苍白肌肤莹透极为清俊的青年站在朱碧眼前。
朱碧注视着他,半晌才道:“好了,你下去吧!”
徐连波躬身后退几步,然后举起衣袖一抹,放下衣袖,俨然又是“钱柳德”了。
朱碧坐在高榻上,目送着他离去。
这是姐夫南安王留给她的心腹,要陪伴她和赵桐好多年,她一定得好好了解了解。
这时候绿霞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怀里抱着正在吐泡泡的赵桐。她一边在朱碧身旁坐了下来,一边酸溜溜地问:“看够没有啊?”
朱碧一笑,把赵桐接了过来,开始转移话题:“姐夫这么着急回去,是急着和姐姐团聚吧?”
绿霞整了整因为抱赵桐弄得起了褶皱的裙子,道:“全天下都知道南安王不好女色,只有你姐姐一个女人,平时爱得跟他的眼珠子似的,你放心啦!”
朱碧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看姐夫好像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绿霞皱着眉头道:“你姐姐和他真的是天生一对,他俩相处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你放心吧!”
朱碧成功转移了话题,心里轻松起来,专心地逗弄起赵桐来。
五月的南疆,一直在不停地下雨,这雨一直下到了五月底。
朱紫的肚子挺得高高的,活动起来已经不是特别方便了。高太妃体贴她,不让她过来请安,而是自己隔三差五带着赵梓过来看望朱紫。
南安王府里一切平静,按照赵贞临走前的布置运转着,赵雄主外,赵福家的(大雁)主内,其它各项事务也都安排得很妥当,所以朱紫也无家可管,镇日只是闲着。
可是为了能够顺利生产,朱紫每天都是勉力做些运动,比如在从延禧居内院的卧室走到内书房,再从内书房走回卧室。
这无聊的日子令朱紫情绪低沉。
五月二十八,这雨终于停了下来,阳光普照大地,一扫一个月来的湿气郁气。
朱紫也不管别的了,扶着银铃就出了房门,站在院子中间晒太阳。
正在这时候,许大夫、侯大夫和赵壮赶回来了。
朱紫先见的赵壮。
赵壮一进来,还没有行礼,朱紫就问:“你们王爷现在怎么样了?”
赵壮忙道:“王爷一切安好!”
朱紫得知赵贞一切安好,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一直听人传着说王爷太难过了,所以病了……”
赵壮马上道:“侧妃您听谁说的?”
朱紫张口结舌期期艾艾道:“没,没什么人!”
赵贞临行前告诉她的话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无论传来有关我的什么消息,只要不是赵壮过来告诉你的,统统都不要真的相信”。
赵壮不再说话,眼睛却瞟了朱侧妃身后站着的银铃一眼,意思是你怎么让朱侧妃听到了这些传言。
银铃明白他的意思,张张嘴,很想解释,说是金夫人和周夫人她们说的,可是朱侧妃还在这里呢,如何解释?
朱紫这才开始絮絮地问赵壮些细节。
“王爷有没有受伤?”
“没有。”
“王爷用饭香不香?”
“和平常一样。”
“王爷是不是瘦了?”
“和平时一样。”
“王爷有没有晒黑?”
赵壮沉默三秒钟:“没有。”
“王爷,那个,那个有没有……”朱紫很想问,可是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她没说出来,可是赵壮猜到了,觉得这个朱侧妃真是日子过得太闲了,这个问题还用得着问吗?王爷为了你守身如玉给他建座贞节牌坊都不亏!
赵壮隐隐约约觉得王爷的名字起的不好,赵贞赵“贞”,这可不真的守了贞节!人家女人守了贞节还能弄个贞节牌坊表扬表扬,王爷这么做,能得什么呢!
看到赵壮垂目不言,朱紫知道自己问错了,也挺不好意思的,就道:“银铃,你带赵壮下去安顿安顿吧!”
银铃一喜,走在前边,带着赵壮出去了。
许大夫进来给朱侧妃诊脉。他和侯大夫为了完成王爷的托付,回来之后,就准备一轮一天守在延禧居的外院里,随时预备着。
朱紫一向注意锻炼身体,也不挑食,身体很康健,脉象很稳定。
傍晚的时候,朱紫看到延禧居的道路都被强烈的阳光给晒干了,这才带着清珠清水她们去了正院。
朱紫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小世子。
因为天晴了,高太妃就把小世子带出来晒太阳。她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大椅上,小世子在她身前走来走去。他如今已经走得很稳了。
看到母亲,小世子开心极了,快速地挪动小胖腿,朝母亲跑去。
朱紫拉着他,去给高太妃请安。
她先说了赵壮回来的事情,然后道:“妾身已经问过了,说是王爷一切安好!”
高太妃沉吟一下问道:“听说贞儿监国,不知道以后是长居京城呢,还是回润阳?”
朱紫沉默了。
她知道这个问题,赵壮怕也不知道,所以就没问。
如果赵贞常驻京城的话,等自己生下老二,再休养两个月,怕是要好几个月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朱紫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强烈地思念赵贞,想得心都疼了。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真是让人难熬。
看到朱紫低头不语,高太妃忙转移话题:“大雁寻好奶娘没有?”
为了安慰高太妃,朱紫勉力打起精神,笑着道:“已经找好了,妾身已经看过了,都是不错的!”
又道:“到时候还是先让妾身哺乳,实在不行的话,再用奶娘吧!”
高太妃知道上次生赵梓,朱紫也是坚持要亲自哺乳的,也就不再多说了。
她前半生经历过太多磨折,所以愿意让儿子唯一的女人过得如意一些,舒心一些。
朱紫这才说起正题:“许大夫和侯大夫已经回来了,要不要明日来给您请个平安脉?”
赵贞虽然离开了王府,但是专门在王府里留下了善看妇科和儿科的大夫,连医女也安排了两个。
只不过从高太妃到朱紫,都是特别信任许大夫和侯大夫。她们都忘记了,许大夫和侯大夫其实是军医出身,妇科并非他们最擅长的。
进入六月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朱紫如今过的是昼伏夜出的生活。
一大早起来,趁凉快带着银铃和四清去正院给高太妃请安,顺便散步。
在高太妃那里吃了早饭和午饭,然后陪着小世子午睡,小世子现在还是很黏她,虽然被晓之以理,知道母亲快要生弟弟了,不能老陪着自己,他可是还提出了这个要求――母亲陪着他睡午觉。
吃过晚饭后,朱紫把小世子留在高太妃那里,自己带着银铃和四清散着步,慢慢走回延禧居,然后再洗漱休息。
这日晚上,回到延禧居之后,朱紫洗了个澡,然后穿着单薄的白绸绣花浴衣,坐在卧室的水晶镜前梳理长发。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又顺又滑,瀑布似的披散下去,因为朱紫嫌象牙梳齿子太硬,清珠拿着桃木梳轻轻地梳理着。
卧室里红烛高烧,很是明亮。放置在冰盘里的冰块在墙角缓缓地释放出冷冷的气息,屋子里凉阴阴的。
朱紫把胳膊放在妆台上,下巴枕在胳膊上,看着水晶镜里的自己,心里却在想着赵贞。
屋子里静谧极了,偶尔响起烛花炸开的“噼啪”声。
正在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这是武士皂靴踏在砖地上特有的声音。
朱紫心脏剧跳一下,立即站起身来。
朱紫觉着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卧室的珠帘,想要说话,可是嘴唇颤抖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清珠站在她的身后,有点茫然朱侧妃的反应。她不知道,最亲近的人,是连足音都能听出来的。
随着外面银铃等人的一声“参见王爷”,卧室的珠帘很快被人撩开,一身骑装满面风尘的赵贞大步跨了进来。
“叮铃铃”的珠帘撞击声在他身后响着,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水晶镜前身着白绸浴衣长发披散一朵娇嫩鲜花似的朱紫。
朱紫看着他,有点恍惚,她神情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高挑个子满面风尘的青年:这是赵贞么?怎么瘦了这么多?怎么这么脏?
赵贞等着朱紫向自家扑过来,谁知朱紫只是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扑过来的意思。他很不耐烦地伸出双臂:“朱紫――”
这个声音很低沉,可是,确实是他的声音!
朱紫这才醒悟过来,却没有动,而是伸手抹去了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
赵贞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拦腰把朱紫抱了起来,向软榻边走去。
清珠这时候忙悄悄溜了出去。
银铃她们早在王爷进来的那一刻都离去了。
赵贞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把朱紫放在自己腿上,先是闻了闻,接着就用手抬起朱紫的下巴,对准那嫣红的嘴唇亲了下去。
俩人分开的时间太久,久到他已经忘了该如何亲吻朱紫。他只是在朱紫唇上用力吮吸啃咬着,最后把朱紫的嘴唇都吻肿了。
手忙脚乱的一番亲热之后,赵贞把朱紫紧紧抱住怀中,在朱紫耳边低声问道:“想我不想?想不想?”
朱紫被他揉搓的浑身软瘫身子酥软,软语央求道:“你先洗个澡,我……”她附到赵贞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又在赵贞耳朵上咬了一下。
赵贞大喜,松开了双手,给了朱紫自由。
朱紫起身,在赵贞旁边坐了下来,帮赵贞把右脚上的皂靴脱了下来。
赵贞这段时间一直在急行军赶路,大夏天的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洗过澡了,脚上的味道自是不妙至极。
朱紫却也不嫌难闻,反倒一鼓作气,把另一只皂靴也脱了下来,然后推着赵贞去了净房。
朱紫又给赵贞找了浴衣,拉铃让人收拾了赵贞脱下的皂靴和骑装,这才也进了净房。
她一边走,一边拿起一个玉簪,随意地把长发扭了几下,在脑后盘了个懒髻。
赵贞已经枕着玉枕,泡在长圆形的浴桶里了。
朱紫走了过去,坐在浴桶边的小凳子上,细细地看赵贞。
赵贞似乎又瘦了一些,身上也黑了不少,不过不显细弱,随意动一动似乎都有肌肉在光滑的皮肤下面滑动,看起来更显彪悍了,而且腰身更细,一点赘肉都没有,双腿也更显修长。
104、第一百零五章 回王府如在梦寐
朱紫怎么看都看不够,赵贞却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声音嘶哑:“男人还不都是这样,有什么好看的!”
朱紫笑了,媚眼如丝看着他。
赵贞面无表情,伸出湿淋淋的手拉着朱紫的手。
朱紫这才明白了过来,脸一下子就有些红,一把挣开,刚要站起来离开,赵贞却道:“朱紫,帮我洗头发!”
朱紫红着脸转过身,细细地帮他清洗长发,然后又给他全身打了一遍香胰子,用手轻轻搓洗着。
赵贞躺在浴桶里,感受着朱紫双手那柔软的触觉,心里觉得即使是升仙也不过如是罢了。
洗过澡之后,换成赵贞坐在妆台前,任凭朱紫给他擦干头发,梳理通顺。
朱紫给他梳理好长发,然后从背后拥抱着他,看着水晶镜中的自己和赵贞,一个是大眼迷离,一个是凤眼轻挑,当真是一对璧人。她只觉得幸福得恍若梦中,令人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赵贞才不爱照镜子呢,朱紫看镜中的他,他却在享受朱紫紧紧挨着他的触觉,早已心猿意马了。
“朱紫,能不能……”赵贞看着镜中的朱紫,微挑的凤眼亮极了。
朱紫知道他从来都是不解风情的,想他说出两句情话比什么都难,可是赵贞如此直接,还是令她觉得有些煞风景。
赵贞看她不答,就自作主张,认为她是默许了,起身一把抱住她就往床边走去。
他动作虽大,可是把朱紫放到床上的动作,却是轻轻地,如同放置一个易碎的珍宝。
放下朱紫之后,赵贞又起身去熄了灯烛,然后拉下了帐子,自己也钻了进去。
第二日,两人醒来,朱紫有些害羞,一下子拉起了薄被卷住自己,偏偏把赵贞晾在了外面。
赵贞看着把用被子自己卷成一个筒的朱紫,微微一哂,抬起长腿下了床,然后直接连被子一起把朱紫抱了起来,直接就去了净房。
等两人盥洗完毕,换好衣物,看时间还早,朱紫先吩咐清水给王爷准备清粥小菜,然后拿着她为赵贞预备的那套剪指甲器具过来了。
赵贞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朱紫先是细细帮他修了手指甲,然后是脚趾甲,都是先用金剪刀剪,然后拿小矬子磨,最后用软布一擦,就好了。
赵贞觉得自己回到府里,真的像是回到了天堂一般,昔日的血腥残杀似乎都成了遥远的往事一般,模糊极了。
他又想起了在东疆战场上开始的思索――战争,真的有必要么?
想了半日,无果。他看向正在低着头给自己修脚趾甲的朱紫,心里觉得幸福极了,他还是很幸运的,不是吗?
战争过后,他还能回到心爱的女人身边,享受心爱的女人对他的各种照顾,这就是他的幸运啊!
可是,这种幸运会常常跟着他么?
赵贞想起了死在己方一发火药弹下的东枢统帅,心里百感交集。
他伸手开始摩挲朱紫的脸,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长长久久地陪着朱紫。
吃过早饭,赵贞陪着朱紫,慢慢散着步向正院走去,预备着给母亲请安。
走到湖边的时候,赵贞回头看了朱紫一眼,觉得她肌肤润泽面若桃花,认为这全是因为自己浇灌有功,不由很是自满,腰挺得更直了。
而朱紫也一直在悄悄打量他。
赵贞不在府里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思念有多深,才知道赵贞对自己有多重要。
现在,赵贞就走在她前面,身上穿着一袭白色夏常服,细细的腰间束着一根黑玉腰带,大步行走间只觉得体态风流意气扬扬。
她还真是越看越欢喜――这是属于她的男人啊!
快到正院的时候,朱紫看后面的从人离得还远,就悄悄伸手拉住前面赵贞的手,低声问道:“五月十三那天你怎么过的?”
赵贞放缓了脚步,牵着朱紫的手,边走边想道:“那日一直在骑马赶路,晚上的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在野地里宿了半宿。”
朱紫一听,心疼极了,知道赵贞二十一岁的生日连长寿面都没吃上,就道:“那我晚上给你做长寿面当宵夜!”
赵贞想了想,道:“朱紫,我想吃你做的酸汤水饺。”
“嗯,等我晚上回延禧居,到小厨房你做!”朱紫忙许诺道。
赵贞点了点头,还是觉得回到王府实在是太幸福了。
高太妃一见赵贞带着朱紫一起过来,欢喜无限,一边忙不迭地吩咐黄莺“赶紧把小世子抱过来”,一边拉着赵贞的手要赵贞过来,给自己好好看看。
赵贞拉着母亲的手跪了下来,给母亲行了个大礼。
高太妃搀起他,声音有些哽咽:“只要你能完好无缺地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细细打量赵贞,看完了再摸,然后道:“贞儿,你瘦了!”
高太妃的眼睛湿润了。
她只是用手摩挲着赵贞的背,半日方道:“在府里好好养养吧!”
赵贞道了声“是”,在母亲身边坐了下来。
这时候小世子被乳燕拉着手过来了。他一见到站在椅子后的母亲,就跃跃欲试想要扑过来,谁知道却看到了母亲身前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赵梓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不知道是扑向母亲呢,还是做出别的反应。
赵贞一看小世子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八成是把自己这当爹的o忘记了。他起身走上前,把小世子给抱了起来,试了试手感,觉得小世子似乎胖了一点,也高了一点。另外,最大的惊喜是小世子居然已经会自己走路了!
一家人坐定之后,赵贞一边喝茶,一边询问高太妃道:“母亲,赵梓周岁生日抓周没有?”
这一句话问出来,高太妃笑了,朱紫的脸红了,只有小世子坐在高太妃怀里,手里拿着一块栗子糕,吃得很开心,嘴角脸上都是糕饼的粉末。
赵贞的眼睛直视前方,并没有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朱紫,朱紫却依然感受到他的威势,向高太妃使了个眼色。
高太妃一笑,吩咐乳燕把小世子带出去玩。
朱紫又追出去,吩咐了两句,这才回来。
她一回来,就看到赵贞凤目微敛沉静如水望着自己,心里就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赵贞,犹豫了一下,才道:“抓周那日,大概是妾身没让小世子吃饱,结果小世子……”
赵贞早已猜到了,似笑非笑道:“小世子抓周的时候,手里抓的是食物?”
朱紫羞愧地点了点头。她真心觉得抓周那天,小世子在众人目光的无限期待下,一手抓着块桂花糕,一手攥着个凤梨酥,怎么看都是自己的遗传不好――这又是一个小吃货啊!
赵贞沉吟一下,又问:“接下来呢?”
朱紫更加羞愧了,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赵贞看着她,轻轻地问道:“说呀!”
高太妃这时候早已笑得掌不住了,笑着道:“接着小世子就不管那些围着他看他抓周的人了,左右开弓,把左手的桂花糕和右手的凤梨酥全给吃了!哈哈!”
赵贞想到当时的场面,也觉得有些好笑。
赵贞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世子还小,以后有自己日日教导天天督促着,自会修剪成功长成参天大树的!
这时候赵雄押着王爷带给太妃娘娘和小世子的礼物过来了。
赵贞一路是骑着马赶回来的,因此带的礼物并不多。
给高太妃带的,主要是些金玉玩器和时新绸缎之类的,再就是一个赵贞在从东疆到金京的路上,坐在马车上亲自制作的梳头用的桃木梳。
赵贞给小世子带的是一座木头做的缩小版的大船,也是他亲自制作的。
朱紫看到太妃和小世子都有礼物,赵贞只把自己一个人给漏下了,就有些吃醋了,悄悄瞄了赵贞好几眼。
赵贞如何会不知道她的心思,看着朱紫醋意大发的样子,他心里暗笑,面上却没显出来。
用过午饭,赵贞给高太妃说了一声,正要带着朱紫回延禧居,小世子却稳稳地迈步上前,拦住了母亲。
他仰脸看着母亲,小手拉着母亲的手,摇了又摇,小小凤眼带着无限的期盼:“娘,睡睡!娘,睡睡!”
赵梓这是来讨每日的福利――母亲陪着他到东厢房一起睡午觉。
看着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赵贞,朱紫有点想跟赵贞回去,可是再看看眼前超级可爱的缩小版赵贞,朱紫的心里又是满满的不舍。
她看看赵贞,再看看赵梓,一大一小两个美男子,都在等着自己,真是让人感觉骄傲幸福又让人举棋难定啊!
赵梓看母亲不动,再看爹爹,发现爹爹也正在看母亲,他想着爹爹又要和自己争夺母亲了,小小心里很是烦恼:这个坏爹爹,老是和我抢娘亲!
他就又加了些力气,想直接把母亲拉走:“娘,睡睡啦!”
朱紫一听赵梓的稚嫩童言,心马上软成一团,嘴里答应着,眼睛还看着赵贞,双脚却已经随着赵梓往东厢房而去了。
赵贞一看朱紫就要被小世子给带走了,明白在这场父子争夺战中,自己初战失利。
他大步赶了上去,一把把赵梓抱了起来,道:“一起回去吧!”
三口一起辞别了高太妃,回延禧居去了。
真正的麻烦,是从回到卧室这一刻开始的。
赵梓一进卧室,就爬到了床上,并招呼母亲赶快过来陪他睡午觉。
谁知道,他这一叫,不但把母亲叫了过来,连爹爹也跟着走了过来。
看着试图也要坐到床上的爹爹,赵梓大哭起来,抱着母亲,非要爹爹出去,自己和母亲睡。
朱紫心疼儿子,一边哄着赵梓,一边对赵贞说:“你先到软榻上去歇着,我把赵梓哄睡就去陪你。”
赵贞却不惯着赵梓,他大步上前,把满脸是泪张牙舞爪的赵梓从朱紫身上扒了下来,直接拎了出去,走到延禧居内院门口,扔给了在值事房里候着的韩秀川:“带着小世子到外书房去玩!”
说罢,他自己回了内院。
朱紫看到赵贞一个人回来了,小世子却不见了,忙问道:“小世子呢?”
赵贞一边去脱衣服,一边淡淡道:“扔了!”
朱紫:“……”
赵贞脱了外衣,在床上躺了下来,看着杵在窗前张望小世子的朱紫,很不耐烦地唤道:“还不过来?”
朱紫走了过来,也脱了外衣,在赵贞身旁侧躺了下来。赵贞长臂一伸,把朱紫揽到了自己怀里。
过了一会儿,朱紫捧着肚子,缓缓地把身子翻了过来,变成和赵贞脸对脸的状态,然后凑到赵贞唇边亲了一下,笑眯眯地问道:“我的王爷,妾身的礼物在哪里呢?”
赵贞闭着眼睛,道:“你乖一点,听话一点,礼物过几日就能到!”
朱紫一听,好奇极了,又缠磨了一会儿,见赵贞真的不愿意再多说,只好悻悻地缩进赵贞怀里,很快就睡熟了。
赵贞搂着朱紫,呆在凉阴阴的卧室里,躺在柔软的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个畅快的午觉,一直睡到自然醒才起身。
他一醒,朱紫也醒了,忙起身侍候赵贞。
朱紫站在赵贞身前,手里帮他整理着夏季常服,心里还想着赵梓。她人在这里侍候着赵贞,心却像小鸟张开翅膀飞了出去,不停地寻找着:小世子呢,怎么没回来?
赵贞瞪了她一眼,朱紫这才专心起来,帮赵贞把腰带系好。赵贞的腰好细,她系好腰带之后,又用胳膊环了环,还是觉得很细,心里有些嫉妒,就用手去掐赵贞的腰。
赵贞被她搂搂抱抱又掐又拧的,摸得心旷神怡,就任她作为。
赵贞没在府里的时候,朱紫闲的发慌;赵贞回到了府里,他非得一个人霸占着朱紫,把朱紫指使成了一个陀螺。他就爱坐在那里,看着朱紫为自己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心里就觉得幸福。
到了傍晚时分,韩秀川才带着两个小厮把小世子送了回来。
小世子被韩秀川带着,先在王府前院里见了很多人,后来又吃了不少好吃点心,最后还去了湖边划船,新鲜之极,开心之极,累极而睡,在晃晃悠悠的船上盖着韩秀川的外衣睡了一个时辰。
赵贞这次大概是真的打算彻底地歇一歇了,他午睡起来之后就呆在延禧居内院里,也不让朱紫离开自己的视线,就那样呆着,看着朱紫忙碌。
这日晚上,赵贞终于吃到了肖想已久的朱紫亲手做的酸汤水饺,觉得满意极了。
第二日,又到了午睡时间,小世子正要试图过来拉朱紫去□□,赵贞又把韩秀川叫了过来,让他把小世子带出去玩。
小世子一见到韩秀川,马上想起昨日的开心欢乐时光,立刻把母亲抛到了脑后,开开心心被韩秀川抱着出去了。
赵贞端着一杯茶喝着,看着小世子在和自己这当爹的进行的朱紫抢夺战中再次失败,惬意极了。
105、第一百零六章 父子斗赵贞告捷
高太妃和朱紫看着赵贞战胜儿子美滋滋的样子,不由相视一看,俱是一脸笑意。
这日下午,赵贞抱着朱紫午睡的时候,赵梓跟着韩秀川先去爬假山,然后又去玩水,最后玩累了,被韩秀川抱到外书房睡了一觉。
第三日,赵贞如法炮制,赵梓又被韩秀川带出去玩了。
第四日亦是如此。
第五日,赵贞、朱紫和赵梓在高太妃那里用过午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话。
小世子坐不住,隔一会儿趴到正堂门口往外张望一番,然后再低头耷脑失望而归,隔了一会儿就又去看看,当然还是失望。
高太妃、赵贞和朱紫都知道他是在等韩秀川过来,俱是暗暗好笑,却都不说破,笑着看小世子跑来跑去。
过了良久,韩秀川还是没有过来。小赵梓挪动胖腿,来到赵贞面前,黑黑的丹凤眼看着父王,奶声奶气道:“爹爹,潘潘!”
朱紫没听懂,可是赵贞听懂了,知道赵梓说的是“川川”,他吩咐黄莺:“去外面把韩秀川叫进来吧!”
韩秀川带着两个小厮已经在正院外面候着了,听了黄莺的话,就跟着黄莺进来给王爷、太妃娘娘和朱侧妃请安。
高太妃一看,这个韩秀川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俊秀,举止有礼,很是稳重,就交代了几句,然后赏了一锭金锞子。
朱紫早听银铃八卦过,说这个韩秀川看着文弱,其实功夫很高,而且为人极为妥当,本事也很大,除了不会生孩子,几乎是无所不能了。
她很感激这几日韩秀川尽心尽力带着小世子,想大肆赏赐,可是又不能越过高太妃去,就赏了一锭银锞子,想着以后找到机会再进行封赏。
韩秀川把小世子领走之后,赵贞就带着朱紫回去了。一直到进了卧室,看旁边没人了,朱紫才低声埋怨赵贞道:“世上有你这样当爹的?不但吃自己儿子的醋,还算计自己的儿子!”
赵贞却仿佛没听到似的,默不作声站在那里,做出等待朱紫给自己脱去外衣的架势。
他早就发现韩秀川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有心用赵梓来试探一下,另外还派着人暗中观察着。如果连赵梓这样的小娃娃韩秀川也能搞定,说明他真的是能屈能伸,那么自己就可以对他委以重任了。
当然,这些话对朱紫是不能说的。
朱紫嘴里虽然埋怨了几句,可是还是上前帮他把衣服给脱了。
赵贞脱掉了外衣之后,正要往床边走,随意看了一眼朱紫,却发现朱紫有点不高兴。他也说不出别的软语温言,只是弯腰把朱紫抱了起来,嘴里道:“本王陪你睡觉作为赔罪,如何?”
朱紫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不由自主笑了:“你这个坏蛋!”
从此以后,韩秀川成了小世子的专职男保姆,而朱紫,又重新回到了被赵贞独自拥有所有权的状态。
这一天,高太妃带着小世子,在黄莺乳燕等人的陪同下去菩提寺上香还愿。
赵贞把母亲送走之后,才对朱紫说道:“走吧,带你去看看给你准备的礼物!”
赵贞的这个礼物,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高高地悬在朱紫前方,引着朱紫乖乖地听他的话,这个礼物却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时日久了,朱紫已经对此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赵贞又提了起来。
怀着这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朱紫坐着软轿,开开心心跟着骑着马的赵贞出府而去。
金京皇宫大正殿内,朱太后正在和群臣商议后宫嫔妃的去留。
朱太后下懿旨令所有有宠无子的嫔妃到景陵为先皇守节,而大臣中有不少人的妹妹或者女儿都在此列,这就引起了他们的强烈反弹。
朱太后这么做,却不是凭空而起的,本朝曾经有过先例,那是景深帝元年,因皇帝幼弱,太后辅政,为肃清宫闱,先帝嫔妃们都送入陵园为先帝守节。
朱太后刚开始姿态摆的很高,有理有据一味坚持,后来,在以高丞相为首的大臣答应她的条件之后,朱太后终于松了口,声称如果这些嫔妃的娘家,有能力在府里面建立家庵让这些嫔妃在里面带发修行的话,她就允许这些人回到娘家,而且那些无宠的嫔妃也可照此办理。
朱太后提出的要求是,小皇帝十六岁以后再亲政,在此之前,他可以在金京皇宫呆着,也可以御驾亲临南安王府,亲身接受监国大人的教导。
高老丞相和大臣们心里明白朱太后这是要令皇帝和南安王更加亲近,以巩固小皇帝的帝位。
但是这样以来,南安王的正妃之位势必要落入那位朱侧妃也就是朱太后的姐姐之手;而且小皇帝和南安王亲近的话,他的帝位怕是更加牢稳了;而对于南安王,怕也是件好事――皇帝在他膝下长成,自是对他心有所向;就算是对南安王小世子,也是件好事,毕竟嫡亲的堂弟加表弟,未来的小皇上要和他一起朝夕相处。
朱太后虽然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岁,可是心思确实是极为缜密,她这是一箭三雕之策啊,既为自己亲姐姐朱侧妃考虑,又为自己的儿子小皇帝考虑,最重要的是,让小皇帝住在南安王府,在感情上也拉近了小皇帝和南安王之间的距离。
到底是谁为她出了这个主意的呢?
高老丞相出于种种考虑,实际上虽然觉得不妥,可是南安王是他的外孙,再加上人老来舐犊,他有孙女还在宫里受苦,自然投鼠忌器,对朱太后的无理要求全盘答应了。
从大正殿里出来,朱太后走在前边,小皇帝被首席女官玉香抱着紧跟着她,后面就是大太监钱柳德了,一大群宫女太监走在最后边。
前面出现了一丛花海,全是从西域引进的异域玫瑰,正当花季,玫瑰花开得正艳,娇红可爱,朱太后停了下来,站在花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掐了一朵拿在手中。
金朝流行戴花,不管是男是女,是穷是富,都流行开花时节簪花一朵,朱碧也未能免俗,很想把手中这朵娇美的花插入发髻。
玉香还没说话,大太监“钱柳德”已经上前,声音几不可闻道:“禀报太后,如今还是国丧……”
朱太后叹了口气,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秀丽的脸瞬间变成了一副可笑的苦瓜脸,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拈着那朵玫瑰花继续向前走去。
“钱柳德”看着她的背影,这才意识到,这位朱太后,虽然贵为一国太后,其实不过是一位十七岁的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
南疆润阳城里,朱紫坐着软轿,正随着一身便服的赵贞穿行在大街小巷。
她偶尔掀起轿帘看前面的赵贞,却发现前面的路越来越熟,原来已经到了福寿坊燕子胡同了。
到了朱紫上次离家出走躲藏的那个小院门前,赵贞率先下了马,把缰绳丢给小厮林蕉瘦,自己去搀扶朱紫下轿。
小厮丫鬟们自去了偏门内另开辟的小院子。
一进门,朱紫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小院子变了样子。
正对着院门是一个雕花影壁,上面爬满了开得正好的凌霄花。从影壁旁侧的抄手游廊走过去,发现影壁后种着一大丛碧绿的茂竹,院子里的桃树还在,如今绿叶满枝,可是当时的小花亭却早已不见影踪,换成了一个绿竹编成的小竹屋,小竹屋四面开窗,能够看到里面的绿竹制成的桌椅,上面摆着绿竹雕成的茶具。
赵贞牵着朱紫的手,慢慢沿着抄手游廊向前走,一直走到了正房门前。
原先的一明两暗三间青砖瓦房如今换成了木制的前脸,雕花木窗上糊着嫩绿的轻纱,如笼着轻纱的梦,朦胧而迷离。
赵贞扶着朱紫跨过了门槛,进了客厅。
客厅里也全变了样子,三个房间用红木屏风隔开,客厅小巧,客厅里的家具也偏小巧精致,俱是红木制成的。
朱紫打先进了卧室,发现里面换成了自己最喜爱的花梨木拔步床,绿纱窗前,摆着一架精致雕花妆台,上面摆着一个小小妆奁。
赵贞牵着朱紫走到床前,把白色的轻纱帐子用玉钩挂起,抱起朱紫,把她放在了柔软的铺盖上。
朱紫坐在床上好奇地四处乱瞧,这才发现床上铺的是白色的只在四角绣着绿竹的锦缎,床上的薄被也是白色绣绿竹的被面,连两个软枕都是白色绣绿竹的。
赵贞在朱紫身旁坐了下来,抬起朱紫的双腿,
轻轻地把朱紫掀倒在了床上,然后握住朱紫的双脚,脱去朱紫的鞋子,自己也随之躺了下去,然后一扬手,拉下了白纱帐。
朱紫只觉恍然梦中。
这几乎是她心中最美的家园了,这么绿意盎然,这么小巧别致。
她侧着身子,背靠着赵贞,心中感动莫名。
赵贞看她一直不说话,知道她心中感动,觉得满足极了,抱着朱紫,拉起薄被把朱紫和自己盖住,然后道:“睡一会儿吧,睡起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朱紫乖巧地应了一声。
赵贞来之前预先吩咐过,所以这屋子里也放着冰,也是凉阴阴的,并不受外面炎热天气的影响。朱紫贴着赵贞,身子尽可能地往后缩,往赵贞身上贴。她喜欢这样缩进赵贞怀里睡,好像这样就能抵了那几个月的独守空闺孤枕独眠一般。
赵贞的手在她身上轻轻抚摸着,她被抚弄得很舒服,心中思来想去,逐渐就睡着了。
朱紫一直睡到傍晚才醒了过来。
等两人春风一度之后,神清气爽的赵贞发现朱紫已经软瘫在床上了,他抱起朱紫,就去了卧室后设的净房。
收拾这个房子之前,赵贞命人把房子东边、北边和西边的房舍都高价买了下来,打通之后进行重建,现在的这个院子看着虽小,其实按占地面积来算的话,已经是以前的三倍大了。
沐浴完出来,两人携手走到院中的绿竹小舍。
里面已经摆上了精致茶点。
赵贞不爱吃这些东西,他坐在那里,看着朱紫吃得很香,觉得也是一种享受。
朱紫吃了几个点心之后,赵贞端起朱紫前面的绿草纹白瓷杯,尝了一口里面的竹叶茶,觉得温凉正好适宜入口了,这才把杯子端到了朱紫嘴边。
朱紫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然后继续吃点心。
她挺爱吃这些甜点心的,尤其是豆沙馅、栗子馅、莲蓉馅和枣泥馅的点心,更是爱得不得了。
赵梓就是随她,特别爱吃这些甜点。
赵贞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从朱紫身上扯下了一方丝帕,用力擦了擦朱紫嘴边的点心渣滓,轻斥道:“你多大的人了,还和赵梓一样!”
朱紫眼睛一亮,忙就着赵贞的手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问道:“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名字你想好没有?”
106、第一百零七章 巧施计一箭三雕
赵贞又让朱紫喝了口水,这才道:“叫赵杉吧!”
朱紫这时候想起了赵梓的小名小包子,不禁又是一乐,她低下头,抿着嘴偷笑,肚子里的这个是叫小馒头呢,还是叫小汤圆,抑或叫小饺子?
她暗暗想:如果还是男孩子,就叫小馒头;如果是女孩子,就叫小汤圆!
赵贞好像能接收到她的脑电波一般,瞟了她一眼,板着脸道:“不能叫小馒头!”
朱紫抬起头,大眼睛含笑看着他:“好!”
“也不许叫小饺子小团子!”
“好,我的王爷!”
赵贞看朱紫居然这么老实,不禁有些狐疑,看了朱紫一眼,发现她也正双目炯炯看着自己。赵贞略一沉吟道:“母亲怕是已经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
朱紫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赵贞伸手牵着她,边走边说:“这个房子以后就留给你,闲时禀了母亲和我,过来住住也是可以的。”
朱紫答应了一声,又嬉笑道:“这里建的这样精巧别致,完全可以做你藏美的金屋,如何就送给了我?”
赵贞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美人么!”
朱紫顿时美滋滋的,把身子都倚在了赵贞身上。
丫鬟小厮们出现之前,赵贞就放开了她的手。
晚上,赵贞和朱紫在正院太妃娘娘的房里陪着赵梓玩了很久。
赵梓这段时间整日跟着韩秀川在外面疯跑,晒黑了不少,也瘦了一不少,不过看上去很结实。他会说的话不多,可是却谈兴盎然,一张口再加上两只手,连说带比划,向母亲讲解着今日见闻:“……光头……念经……阿……阿弥……”他比划着说着。
赵贞在旁含笑倾听着。
他看着长相神似自己的长子,心里也充满了慈爱之情,瞬间居然也想效仿朱紫,在赵梓脸上亲吻一下。
赵贞心里想着:要不,晚几年再让他搬出去?让他再和他祖母一起住几年?还是等那几个院子建好再说吧!
小包子不知道他爹心里想的事情,一番解说下来,说得累了,就把脸扭向乳燕要水:“渴,水!”
乳燕马上端了一杯水过来,赵梓喝完了水,接着讲演。
晚上,在朱紫的监督下,赵贞被迫喝了两碗鸡汤。
回来的这段时间,因为朱紫的细心照料和日日用补身汤水催补,赵贞的肌肤白了不少,皮肤下面也多了一些肉,看起来没那么瘦了,倒是显得更好看了。
两人独处的时候,朱紫常常是看了又看,看个没完,最后把淡定的赵贞看得不淡定。
洗完澡,赵贞命人在延禧居内院的院子里放了一张软榻,上面铺上细草席子,他枕着枕头躺在上面,朱紫坐在一边拿着扇子帮他摇扇。
这时候正是六月十五,天上一轮浅黄圆月,撒下万点清辉。
赵贞躺了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还在继续思考肇始于东疆战场的那个问题:和东枢的战争到底有没有必要。
朱紫知道他在想心事,就也不打扰他,只是陪着他。
延禧居距离大湖并不算远,此时夜深人静,湖里青蛙呱呱的叫声时时传来,院子角落里传来小虫的鸣叫,不远处种着两株月季花,淡淡的香气随风飘到,在这样月白风清蛙鸣香淡的气氛中,朱紫不知不觉倚着赵贞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金京城里,热闹非凡。
今天是宫里先帝的嫔妃们离宫回娘家带发修行为先帝祈福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宫门前的广场上就等满了各府的马车。
青云殿朱太后的居处,松柏挺立,庄严肃穆。那些宫妃们离宫之前,都得来这里向朱太后谢恩并辞行。
刚开始来的是几个无宠的嫔妃,包括高家的两位小姐。后来,被广泛播种的受过先帝恩宠的嫔妃们开始陆续到来。
这些嫔妃,拜见朱太后的时候都是神情肃穆中带着哀伤,离宫的时候却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些喜色――终于暂时逃离皇宫这个巨型牢笼了!
先前的许宜妃和宋淑妃,现在的许太妃和宋太妃依旧是联袂而来,因在国丧之内,她们今日穿的是素净衣裙,头上用一根骨簪挽了个道士髻,脸上脂粉未施,显得很是憔悴。
进入青云殿正殿,她们抬头看了高踞于上的朱太后一眼,心里是满满的讽刺:我们终有离开的这一天,你呢?即使你贵为太后,你也得一辈子呆在这闷杀人的宫廷,不死不离,至死方休!
她们收敛眼神,垂下眼帘,盈盈拜倒:“妾身向太后娘娘辞行,祝太后娘娘芳龄永驻延年益寿!”
朱碧听出了她们话中的讽刺,嘴角依旧带上了笑,一幅慈霭的神色,道:“回府之后,一定要潜心修行,吃斋茹素,日日诵经,如此方能洗清身上的罪孽,并为先帝祈福。”
她顿了顿,又道:“宫里隔段时间会派人去各府抽查的。你们跪安吧!”
许太妃宋太妃再次拜倒,起身后后退着离开。她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在礼仪上有亏,给太后留下把柄。
到了傍晚,朱碧吩咐“钱柳德”:“你带人去把离宫的嫔妃和留下的嫔妃再统计一下!”
“钱柳德”道了声“是”,就带着几个小太监出去了。
晚上掌灯前,“钱柳德”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手拿卷宗的小太监。
“钱柳德”朗声道:“禀报太后,后宫先帝嫔妃总共四千四百八十五位,其中有宠的为一千四百一十五位;今日离宫的有三百一十六位,目前宫里剩余嫔妃为四千一百六十九位,其中有宠的为一千二百三十一位,无宠的为……”
听罢他详尽的回报,朱碧挥了挥手,殿里侍候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了下去,只留玉香一个人在旁侍候着。
良久,朱碧才问道:“高婕妤和两位卓氏美人呢?”
“钱柳德”满脸的恭敬:“禀报太后,奴才不知。”
朱碧状似自言自语道:“不该留下的人,可不能留下啊,将来都是把柄!”
“钱柳德”眼睛望着明明是青春年华却穿戴着老气横秋的太后衣饰的朱碧,眸子闪了一下,很快又垂下了眼帘。
金京郊外的南安王别院,整座宅院白墙黑瓦绿树环绕,安静地坐落于御河之畔。
宅院外松内紧,院子外似乎无人把守,可是院子内却处处机关,到处都有身穿甲胄手拿武器走动巡视的士兵。
绿杨深处,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白墙黑瓦的三间瓦房一明两暗。
东边那间,大小卓姐妹正在整理行装。她们本来就隶属于南安王爷的暗卫组织,如今又接到新的任务,准备易容改扮奔赴乌吐国。
正在收拾行李的小卓听到西边又传来依依呀呀的歌声,眉头一皱,正要过去,却被和她眉目神似的大卓给拉住了:“别过去,那位好歹也是王爷的表妹!”
小卓在姐姐面前一向是有些随意的,当下就恼道:“你不听听这个小疯子唱的是什么!”
大卓凝神一听,她本来就是有武功的,很快听得很清楚――“……奴为出来迟,劝君恣意怜……”
歌词猥琐,歌声曼妙,混合在一起,却带着一股凄凉之意。
大卓不再说话,默默地继续收拾行李。
小卓拿出易容的药品材料,开始配料。
六月二十八日这天,还没到七月,天气已经热得不得了了。
赵贞和赵梓都陪着朱紫守在房内,父子俩正在拆装赵贞带回来的那个木船,先拆开再装好,然后再拆开。父子俩难得和谐,相对坐在竹榻上,玩得不亦乐乎。
卧室里摆着四盆冰,可是朱紫仍然觉得热,兀自拿着扇子站在赵贞身后扇个不停。
朱紫肚子虽大,可是她一向注意锻炼,倒是还能走来走去的忙东忙西――有赵贞在家,她似乎闲不下来。
107、第一百零八章 仲夏夜朱紫产子
金京郊外的南安王别院,整座宅院白墙黑瓦绿树环绕,安静地坐落于御河之畔。
绿杨深处,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白墙黑瓦的三间瓦房一明两暗。
东边那间,大小卓姐妹正在整理行装。她们本来就隶属于南安王爷的暗卫组织,如今又接到新的任务,准备易容改扮奔赴乌吐国。
正在收拾行李的小卓听到西边又传来依依呀呀的歌声,眉头一皱,正要过去,却被和她眉目神似的大卓给拉住了:“别过去,那位好歹也是王爷的表妹!”
小卓在姐姐面前一向是有些随意的,当下就恼道:“你不听听这个小疯子唱的是什么!”
大卓凝神一听,她本来就是有武功的,很快听得很清楚――“……奴为出来迟,劝君恣意怜……”
歌词猥琐,歌声曼妙,混合在一起,却带着一股凄凉之意。
大卓不再说话,默默地继续收拾行李。
小卓拿出易容的药品材料,开始配料。
六月二十八日这天,还没到七月,天气已经热得不得了了。
赵贞和赵梓都陪着朱紫守在房内,父子俩正在拆装赵贞带回来的那个木船,先拆开再装好,然后再拆开。父子俩难得和谐,相对坐在竹榻上,玩得不亦乐乎。
卧室里摆着四盆冰,可是朱紫仍然觉得热,兀自拿着扇子站在赵贞身后扇个不停。
朱紫肚子虽大,可是她一向注意锻炼,倒是还能走来走去的忙东忙西――有赵贞在家,她似乎闲不下来。
卧室里摆着四盆冰,可是朱紫仍然觉得热,兀自拿着扇子站在赵贞身后扇个不停。
朱紫肚子虽大,可是她一向注意锻炼,倒是还能走来走去的忙东忙西――有赵贞在家,她似乎闲不下来。
赵贞却知她快要临产,如临大敌,早在六月二十就把四位产婆请到了延禧居外院住下不说,许侯两位大夫也被迫天天守在延禧居。
到了六月二十九这天,赵贞福至心灵,派韩秀川领走了小世子,自己拿着本书守在朱紫身旁,寸步不离。
果然不出他所料。到了下午,正在睡午觉的朱紫突然醒了,对赵贞说:“下面开始流水了。”
赵贞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胡乱披上衣服冲出去,吩咐守在外面的银铃:“快叫产婆和大夫!”
他自己稳了一下之后,又快步走回卧室,一连声地问:“朱紫,肚子疼不疼?”
赵贞一边说,一边过去抱着朱紫把她扶正,抱在怀里。
朱紫却不觉得疼,只是觉得怪怪的,好像是肚子往下坠着疼。
赵贞心急如焚,恨不得代朱紫受了此罪,一边帮朱紫擦汗,一边软语抚慰:“别怕,有我在呢!”
朱紫没想到赵贞比自己还紧张,侧脸瞥了他一眼:“我根本不怕呀,又不是没生过!”
谁知道话音刚落,一阵剧痛袭来,她便立即发出一声尖叫。
赵贞正在惶急,银铃带着产婆和大夫过来了。
赵贞不愿意离去,可是朱紫坚持要他出去,最后高太妃也来了,勉强把他拉了出去。
暂时充作产房的卧室里面,银铃带着清珠和清水在里面侍候朱侧妃,配合着产婆。
侯大夫和许大夫并没有进入卧室,而是守在正堂陪着王爷和高太妃喝茶等待。高太妃如今自诩上了年纪,又是特殊的时候,倒也不再避忌男女之讳,安然地坐在主位陪着两位大夫。她手里虽然端着一杯茶,可是却没怎么喝,一直在注意着产房里的动静。
许大夫端着茶,面容沉静双眸低垂若有所思――他在偷看王爷的手。
堂堂的南安王,战场上血流成河面不改色的战神王爷,如今手里端着一杯茶,可是手却在微微抖动,只因为他的侧室朱侧妃在生孩子发出惨叫。
许大夫和侯大夫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有点窃笑。他们这几日天天为朱侧妃诊脉,知道这一胎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到了晚间,朱紫还没生下这一胎,只是疼一会儿睡一会儿。
赵贞以夜深为理由,把高太妃劝走了。
高太妃一走,他就大步进了卧室。
产婆们本来正围在床前,看王爷进来了,忙道:“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南安王却一挥手,不耐烦地道:“闭嘴!”
没人敢再说话了,四位产婆噤若寒蝉站在外围,眼睁睁看着南安王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了下来。
屋子里燃着十几根蜡烛,很是明亮,可是温度却也高了不少,赵贞一进来,就出了不少汗。他俯身去看朱紫,发现她又睡着了,额头上脸上都是汗。
赵贞把手伸到她身上一摸,发现湿淋淋的,出了很多汗。
他吩咐银铃:“让人再送点冰来,远远地放在角落里!”
赵贞坐在床边,一边拿帕子为朱紫擦汗,一边软语安慰:“朱紫,你要坚强,只要你平安生产,到时候我答应你的条件我全都做到!”
朱紫本来累极了,朦朦胧胧正要入睡,就听到了赵贞的话,她努力睁开眼睛:“真的?”
赵贞低头吻了她一下,道:“真的!”
“再也不纳正妃?”
“嗯。”
“从此不纳别的女人?”
“好!”
“也不爱男色?”
“……”
赵贞还在郁闷,一阵剧痛袭来,朱紫又叫了起来。赵贞握住了她的手:“朱紫,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专注地看着朱紫的脸,双手握住朱紫的右手,一动不动。
六月三十日寅时刚过,产房里终于传出了“呱呱”一声儿啼。
“王爷,是位小公子!”产婆兴奋极了,举着刚出生的小婴儿让赵贞欣赏两腿间的小鸡鸡。
赵贞脸上全是汗,用衣袖擦了擦,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又去看朱紫。
这时,另一位产婆突然大叫:“大出血!侧妃大出血!”她举起鲜血淋漓的双手绝望地叫着。
赵贞俊美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松开朱紫一下子站了起来:“许文举侯林生――”
许大夫拿着针包,侯大夫提着诊箱便走了进去。
赵贞抱着朱紫,盯着许大夫和侯大夫,厉声道:“救活她,我许你们万两黄金!”
许大夫和侯大夫很镇定地走上前,推开围在床边瑟瑟发抖的产婆,靠近朱紫。
许大夫开始诊脉,侯大夫开始检查。
这时候,朱紫已经昏厥了过去,脸色白得像纸一般。赵贞不停地吻着她的额头,嘴里低声呼唤着。
朱紫在剧痛中失去了知觉。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仿佛一片羽毛飘在风中一般,随风浮动,无拘无束,前尘往事一幕幕急速在眼前播放:
两三岁时发高烧,正是半夜时分,外面下着大雪,爹爹用大棉袄把她裹着,背着她走在齐膝深的大雪里,母亲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到了外村的大夫家里,好容易敲开门,等到大夫诊治的时候,母亲道:“我衣服都溻湿了!”
六岁的时候,夏天正在下着雨,她去大门外面临近池塘的菜园掐苋菜,一不小心滑到了锅底形的池塘里,正在水里挣扎,是母亲出来找自己,看到在水里挣扎的自己,想也不想就跳了下来,抓住了自己的领子把自己拎了起来。可是,母亲明明是不会游水的啊!
八岁那年春天,爹爹去了外县做木匠活包工,一个多月没有回来,家里的粮食全都吃完了,母亲用木铲子刮了刮面缸,掺杂着柳芯做了半锅咸菜面汤,正好母女三人一人半碗。自己正在长身体,半碗根本不够,六岁的朱碧又把自己那半碗匀了一半,非要倒进了自己碗里。
十一岁那年,村子里的地主章老三家为老太太庆寿,请了一台小戏来村里唱,就在村东的麦场里。朱紫拉着朱碧也去看,看到很多孩子都在吃糖稀,吃米花团子,朱碧也很想吃。母亲把耳朵上的一根极细的银耳钉拔了下来,换了糖稀和米花团子平分给朱紫和朱碧吃。
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了章老三家的独生子章琪,她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这个世上的男子,不都是像她爹爹那样,为生活奔波满面风尘之色,世上也有这样的少年,清俊、干净、稳重、富有同情心。
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了赵贞,他是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俊美寂寞,那样的暴躁冷漠……
起初,真是可怜的单恋,难以控制,不可抑制,如同飞蛾扑火。
可是,后来居然会那么的幸福。
赵贞,这个骄傲的男人,居然那样的爱着她、宠着她、包容着她……
朱紫,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所有这些全是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酸辛悲苦喜怒哀乐,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快要死了。
可是,她不想死,她还有深爱着自己的丈夫,还有依恋自己的儿子;她不能死,她丈夫还那么年轻,一定会被太妃逼着再娶的,而她的两个儿子还这样稚嫩,怎能把他们兄弟留给丈夫未来的妻子;她不能死,她还那样年轻,她想陪着自己深爱的赵贞一起慢慢老去,想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娶妻生子……
可是呵,为什么她的身子会轻飘飘地越飞越高呢?为什么前方似乎有一个大大的黑洞在等着自己呢?为什么似乎有一阵强烈的吸力在等着她呢?
……
赵贞用力抱紧朱紫,朱紫的身体开始变凉,他能够感受到朱紫生命的逐渐流失。
“朱紫,求求你了!朱紫,你不要死,我要你陪着我!”
他放声大哭泪流满脸,抱着朱紫的双手青筋绷起。
“老天,只要能让朱紫活着,我发誓,我发誓再也不妄杀一人!否则,让我横死街头――”
许大夫和侯大夫正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对于王爷的哭号充耳不闻。许大夫把无数根银针插进朱紫身上的穴位;侯大夫让银铃把自己提前熬好的汤药拿了进来,自己背过身去,指挥着银铃对朱侧妃进行清洗。
四个产婆站在屋子里瑟瑟发抖,却不敢迈步离开。
赵贞这时候已经哭不出声音,只是流着泪。
他抱住赵梓,心中一片悲苦。
在这样的时刻,他居然想起了一些以前根本毫不在意的事情。
周琅前妻病重弥留之际,周琅守在床前,放声大哭,后来被军中同袍当做笑柄,笑了又笑。连赵贞自己,都觉得周琅未免小题大做,性格有些软弱,所以一直不肯对他赋予重任。
此刻的赵贞,才真正体会了周琅当时的心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他愿意付出一切,换回朱紫的活着!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喉咙一呕,嘴里一阵腥甜。
正在这时,赵雄和韩秀川带着小世子赵梓过来了。
他们不敢进来,却特意让小世子跑进了产房。
小世子扑到了父亲身边,抓着母亲的衣服,稚嫩的声音哭喊着:“娘!娘!娘你醒醒!”
在母亲生死攸关之际,一岁四个月的小世子赵梓,第一次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朱紫正在飘飘悠悠,似乎快要被吸进那个旋转着的黑洞里去了,她心里知道,自己这一生怕是即将结束了,想起赵贞,想起小包子赵梓,想起刚出生的小馒头赵杉,她的心里全是酸苦,可是却身不由己。
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传入她的耳中――“娘!娘!娘你醒醒”!
是小包子的声音!是小包子!
朱紫似被唤醒,开始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抵抗着,与虚空中无形的力量抗争着。
一阵剧痛突然间击中了她,很快弥漫全身,接着,她听到了许大夫和侯大夫惊喜的声音:“朱侧妃醒了,王爷!”
接着,是赵贞“噗”的一声,她的脸上似乎被喷上了什么,热热的。
“血!王爷吐血了!”似乎是银铃的声音。
朱紫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的赵贞,也看到了赵贞嘴角带着的鲜血。
赵贞看到朱紫微微睁开的眼睛,头一个反应是吩咐外面候着的人:“把这四个产婆拉出去,隔离审问!”
108、第一百零九章 弥留际一生回顾
一直守在外屋的清水和清波进来,把四位产婆全押了出去,交给了带着王府亲卫一直守在延禧居内院外的赵雄和韩秀川。
韩秀川出身于世代六扇门的金京韩家。
金京西门内韩家潭韩家,百十年来一直领袖着金朝六扇门,自有一套审讯的妙法。
韩秀川和赵雄带着王府亲卫,押着这四位婆子去了外书房的审讯室。
这时候天已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给人间带来无限的光明和希望,一个多时辰前笼罩在南安王府上空的阴霾仿佛全被这轮充满着光和热的太阳荡涤一空,只留下淡淡的血痕,令人永久铭记。
奶娘红梅抱着刚出生的二公子赵杉在偏房哺乳。
她是赵贞命人早早选好的几位奶娘中的一位,以前生过两个孩子。
朱侧妃亲自见了这几位奶娘,多次询问并进行了检查,最后才确定了她。红梅为人老实实在沉默寡言,但是稳重妥帖,她看朱侧妃的产房出了乱子,也不管别的,接过孩子就和太妃留下的婆子一起给二公子洗了澡,侍候二公子排了胎便,然后开始喂奶。
刚出生一个多时辰的赵杉的嘴巴太小,还不会吸奶,奶娘红梅就挤了□□中的乳汁,一点一点滴在他花瓣似的小嘴巴之内。
赵杉吃了一点点就睡着了。
许大夫在产房内照料着已经醒了过来但虚弱不堪的朱侧妃。
侯大夫走了出去,命人准备好笔墨,“刷刷刷”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候在一边的清珠,命她速速抓药,熬好后抓紧时间给朱侧妃服下。
赵贞脸色苍白,昔日单薄的眼皮变得红肿,昔日不涂而丹的嘴唇变得没有血色,紧紧地抿着。他如木桩一般,坐在床头,呆呆地盯着怀里的朱紫。
朱紫已经醒了过来,可是虚弱到说不出话来的地步。她一向健康红润的脸上如今一点血色也没有,脸色白得极不正常,她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往日顾盼生姿的神采,眼珠子仿佛转动一下都很难,只是似睁非睁地望着赵贞,望着旁边站立的赵梓。
刚刚一岁四个月的赵梓,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他不再哭喊,而是倚着父亲站着,小手紧紧抓着母亲有些冰凉的手,同样红肿的小小的凤眼含着泪意,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
因为操心朱紫,还没用早膳,高太妃就带着黄莺乳燕等亲信女官和宫女赶了过来。
夜里赵贞一直严禁人去通知高太妃,她直到这时才知道朱紫夜间的凶险,不由懊悔极了,深悔自己离开产房,她万万没想到第一胎生得那么顺的朱紫,会在顺利生下第二胎之后开始大出血。
高太妃从来性子坚韧,她安慰朱紫和赵贞几句之后,就带着赵梓离开了产房。
把赵梓交给乳燕带回正院照顾之后,高太妃带着黄莺去看赵雄等人审问四个产婆。
许大夫拔出了银针,开始做最后的治疗。
这时候,清水和清珠端着已经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赵贞拿了一个靠枕枕在朱紫颈下,把她安顿得舒舒服服的,然后从清水手里接过药碗,舀了半调羹药汤,先用嘴吹了吹,然后尝了尝,发现温度正好,知道清水她们端过来之前已经用凉水镇过了,就缓慢地喂进了朱紫口中。
他喂的时候极为讲究技巧,先用银调羹的前端顶开朱紫的牙齿,然后把调羹中的药汤缓缓倒入朱紫口中,这下子朱紫就把这半调羹汤药全喝了进去。
一碗汤药喂完,赵贞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夜,他的衣服多次被汗水溻湿又多次阴干,贴身穿着的朱紫亲手做的中衣,本来柔软的料子已经变得有些发硬了。
一向对贴身衣物有些讲究的赵贞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把空碗和调羹递给清水,自己依旧守在朱紫身前,寸步不离。
喝完药之后,朱紫力不能支,再加上药中含有安神成分,她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一直在旁照顾的许大夫和侯大夫待朱侧妃一睡着,一看王爷的脊背再次挺直,知道王爷怕是要着急,马上解释道:“王爷请放宽心,朱侧妃只是睡着了!”
赵贞的脊背这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看朱侧妃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一天一夜未睡的许大夫和侯大夫就向王爷请求,要求去外院的值事房休息一会儿,以便待朱侧妃清醒之后更好地为她诊病。
赵贞神情疲惫声音嘶哑:“你们到延禧居内院的书房去休息吧,这样叫你们的时候也方便些!”
许大夫看看赵贞的神色,劝解道:“王爷,您也得休息一会儿啊!”
赵贞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许大夫摇了摇头,同侯大夫一起,由银铃带着去延禧居内院的书房去休息了。
赵贞看房中除了自己之外,其他都是女的,他怕朱紫睡在被血霪透的铺盖上不舒服,就命银铃去准备干净整洁的铺盖。
银铃很快把铺盖准备好了。
赵贞自己双手捧着熟睡的朱紫站在一旁,指挥着清珠清水她们揭起污了的铺盖,把新准备的铺盖铺了上去。
待床铺被整理妥当之后,赵贞才小心翼翼地把犹在睡梦中的朱紫放了上去,然后帮她盖好了新换的被子。
银铃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气道:“王爷,您今日气血攻心,刚刚吐过血,身子还很虚弱,朱侧妃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心疼的!为了朱侧妃,您还是去休息一下――”
赵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低喝道:“都给我出去!”
银铃无奈地行了个礼,带着清水等人遵照王爷的吩咐退了出去。
她留下清水和自己一起在堂屋值班,其余清珠她们三个先去偏房休息,一个时辰后再进行轮换。
卧室里只剩下赵贞和熟睡的朱紫。
赵贞脱去外衣,隔着被子在朱紫身侧躺了下来。
他要一直陪着朱紫,守着朱紫,直到确定她恢复健康。
赵雄知道韩秀川的出身,很痛快地把审讯这四个产婆的任务交给了韩秀川,自己只是陪着高太妃在屏风后面听着。
109、第一百一十章 辨黑手扑朔迷离
赵雄知道韩秀川的出身,很痛快地把审讯这四个产婆的任务交给了韩秀川,自己只是陪着高太妃在屏风后面听着。
韩秀川先是把这四个产婆隔离关押,命人贴身看守,务必不让她们自杀。然后,他指挥人重新布置了审讯室,把挂在四面墙上和摆在审讯室四周的刑具全部换成针对女性的刑具,比如乳针和木驴之类的,而且是按照恶心程度从低到高排列在审讯室四面墙上和墙壁四周。
布置妥当之后,他命人带进来一个产婆。
产婆进来之后,他先不审问,只是带着她欣赏参观审讯室的各类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刑具,自己在旁把这些刑具的用法和用途分步骤详细解说着,声音低沉,可是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声情并茂。
第一个进来的产婆身体圆润,五官慈和,刚听他解说到第二面墙前摆着的木驴的用法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角抽搐,话都说不出来了。
韩秀川命人把她拖了出去。
第二个进来的产婆身材高瘦,五官秀丽,年轻时候怕也是一位美人。比起第一位,她则要坚强一些,坚持倾听韩秀川的倾情解说一直到了第三面墙,在眼睛看到墙上面挂的耳刺的那一瞬间,晕倒在地,小便失禁。
韩秀川依旧命人把她拖了出去,让人把地下的尿冲洗干净。
第三个产婆身材小巧灵活,小圆脸上偏偏生着猿目鹰准,看起来很是精明强干。她进来之后,看了看四周的刑具,脸色苍白地跟着韩秀川参观着。刚看到了第二面墙,她就猛地把右手伸到了嘴里。
韩秀川眼疾手快,闪电般捏着了她已经伸到嘴里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里面捏着一个小蜡丸。
韩秀川捏开小蜡丸,闻了闻,对屏风后的高太妃和赵雄道:“是鹤顶红。”
然后,他蹲下身子,看着委顿在地的这位产婆,声音温柔动听,像天鹅绒一样轻软而富有诱惑:“来,试试我们这些好玩的玩具吧!”
这个产婆一下子全招了。
原来,高丞相府大房的高大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已经被选中,要进入南安王府为待产的朱侧妃接生。高大太太派管家携带千两黄金到了润阳,通过她家已经出嫁的小姑子来到她家,把千两黄金摆在了她面前,金灿灿的在桌子上摆了一大堆,耀花了她的眼。
产婆拼命地强调着:“若不是那位高管家拿出了丞相府的腰牌,说是高大太太得了高太妃的指示,要帮儿子南安王肃清府邸,除去狐媚子朱侧妃,好迎娶名门贵女当正妃,就算有再多的黄金摆在眼前,我也不敢答应啊!”
韩秀川让产婆画了押,然后命王爷最亲信的亲卫把这个产婆拖了出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他们吩咐道:“严加看管,防止自杀及被杀!”
做完这些,他走进了屏风之后,躬身向高太妃行礼道:“小人韩秀川见过太妃娘娘!”
高太妃呆呆地坐着,如木雕泥塑一般。
原本在她旁边站立的赵雄,早已悄悄后退了一步。
高太妃很快清醒了过来,涩声道:“这件事你们王爷交给你来查的吧?”
韩秀川恭顺地道了声“是”。
高太妃仰起脸,面容严肃:“你好好查吧!”
“小人谨遵太妃意旨。”
他和赵雄恭送太妃离开。
高太妃挺直脊背,慢慢地走着。
黄莺跟了上去,悄声道:“太妃娘娘,要不要……”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高太妃惨笑了一下,道:“难道你也认为是我吩咐人去害朱紫的?”
黄莺低下头,没说话。
说实在话,她是真的有点怀疑。毕竟王爷过于宠爱朱侧妃,以至于不愿意迎娶名门贵女当正妃,连侧妃和小妾都不愿意要,这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
如果朱侧妃不死,王爷绝对不会迎娶正妃的,更不用提什么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了。
如果她是高太妃,心里也不会太高兴。
高太妃继续往前走,她觉得自己插手的话反倒让赵贞怀疑,导致母子之间出现缝隙,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就让韩秀川去调查吧!
高太妃大步往延禧居走去,新出生的小孙子还需要人照料呢!
赵雄和韩秀川在一起商议了一会儿之后,赵雄自去禀报王爷,韩秀川则命王府亲卫兵分两路,一路按照产婆秦氏提供的那个高府管家的模样进行搜捕,另一路搜捕秦氏的家;他自己却再次提审秦氏,以确定那个所谓的高府腰牌的具体式样。
赵雄来禀报的时候,朱紫已经再次醒了过来,软软地倚在软枕之上,赵贞正端着一碗鸡汤慢慢地喂着她喝。
赵雄是进了内室隔着屏风禀报的。
他刚说完,赵贞正在沉吟,朱紫已经虚弱地说:“绝对不是太妃。”
赵贞看着朱紫,也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怕是有人要陷害太妃娘娘。”
他命赵雄:“让韩秀川负责这件事吧,嘱咐他,不要把高府腰牌给忘了!”
朱紫喝完鸡汤,没过多久又睡着了。
赵贞让银铃进来守着朱紫,又命清水去偏房把高太妃请了过来。
高太妃正在偏房的内室里,看着奶娘红梅喂二公子吃奶,听说王爷想见她,知道自己这里不方便,就走了出来,来到产房隔壁的正堂。
一看到赵贞,她就问道:“朱紫好一点没有?”
赵贞点了点头:“已经脱离了危险。”
高太妃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神色疲惫,端起一杯茶刚要喝,赵贞忽然在她膝前跪了下来:“儿子不孝,让母亲受委屈了!”
高太妃满腔的委屈澎湃在心中,半晌无言,良久道:“朱紫都给我生了两个孙子了,我就算有别的什么心思,也会考虑到小世子和刚出生的二公子,难道我不怕将来世子和二公子恨我吗?”
赵贞跪在地下,握住了母亲的手,和母亲相似的凤眼看着母亲,眼中满是慕孺之情,却没说话。
高太妃知道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道:“我当然希望高府能够保全,可是如果……唉,你看着办吧!”
赵贞只是道:“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母亲,您放心吧!”
他不愿意多聊这个,高太妃知道他不愿意自己受委屈,也信任他会为自己洗清冤屈,母子就此揭过此事。
高太妃吩咐人端来了午饭,自己陪着赵贞简单用了,母子两人俱漱完口,这才问道:“二公子的名字想好没有呢?”
想到刚出生的老二,赵贞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点:“母亲,老二叫赵杉如何,杉树的杉?”
高太妃点了点头:“杉树高直,就叫赵杉吧!”
她看着赵贞,发现他面色苍白,容颜倦怠,很是心疼,就道:“你留在这里照顾朱紫,我带着赵杉回正院吧?”
赵贞点了点头:“有劳母亲了!”
朱紫这一睡,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她睡着的时候,赵贞也睡在她旁边以恢复体力。
她一醒,赵贞也醒了,命银铃请许大夫和侯大夫再过来诊治一下。
许大夫和侯大夫检查过后,俱是一脸笑意,道:“朱侧妃已经脱离了危险,只需细细养着就行!”
侯大夫又重新开了药方,这才和许大夫一起离去了――这一天一夜,他们也累得够呛。
夜深了,清珠和清波在偏房候着值夜――奶娘红梅已经带着二公子跟着高太妃去了正院。
卧室里,朱紫倚着靠枕在床里,正和陪着她一起倚在靠枕上的赵贞喁喁细语。
朱紫的嗓子有些哑,声音很低:“老二怎么样了?”
赵贞侧着身子看着她:“挺好的。”
朱紫忍不住问道:“他生得像谁啊?”
赵贞看她额头上有汗,拿了帕子拭了,才道:“现在还看不出来呢!”
朱紫想到若又是一个小赵贞,不由有些好笑,脸上顿时显露出些微笑意。
她脑子稍稍一转,脸上马上做出一幅虚弱不堪的样子来,气息也弱了下来,低声道:“王爷,妾身只有一个愿望,望王爷能够成全。”
赵贞诧异地看着她,除非是在人前,否则朱紫是不会这个样子用敬称和谦称跟他说话的。他知道朱紫一定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垂下眼帘道:“你说吧!”
朱紫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刻意已经引起了赵贞的警惕,还在扮演一个临终前托付丈夫的妻子形象――眼神恳切,表情哀戚,声音断续:“老二的小名……就叫……”
赵贞已经明白了过来,美丽的凤眼在烛光下幽深难测,声音低沉而危险:“叫小馒头?还是小汤圆?抑或是小饺子?”
朱紫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赵贞拆穿,有些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拉上被子蒙头盖脸的,不理赵贞。
赵贞拆穿了她,可是看到她病弱至此,还这样执着于赵杉的小名,也有点好笑。
他已经松动了,却先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之后,赵贞低声道:“要是等你身体恢复了,亲手给我做酸汤水饺的话……”
“好呀!”朱紫正在被子里沮丧呢,听到这个好消息马上拉开了被子,大眼睛恢复了神采,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那就叫小馒头吧!”
110、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次子朱紫欢喜
高太妃很快清醒了过来,涩声道:“这件事你们王爷交给你来查的吧?”
韩秀川恭顺地道了声“是”。
高太妃仰起脸,面容严肃:“你好好查吧!”
“小人谨遵太妃意旨。”
他和赵雄恭送太妃离开。
高太妃挺直脊背,慢慢地走着。
黄莺跟了上去,悄声道:“太妃娘娘,要不要……”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高太妃惨笑了一下,道:“难道你也认为是我吩咐人去害朱紫的?”
黄莺低下头,没说话。
说实在话,她是真的有点怀疑。毕竟王爷过于宠爱朱侧妃,以至于不愿意迎娶名门贵女当正妃,连侧妃和小妾都不愿意要,这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
如果朱侧妃不死,王爷绝对不会迎娶正妃的,更不用提什么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了。
如果她是高太妃,心里也不会太高兴。
高太妃继续往前走,她觉得自己插手的话反倒让赵贞怀疑,导致母子之间出现缝隙,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就让韩秀川去调查吧!
高太妃大步往延禧居走去,新出生的小孙子还需要人照料呢!
赵雄和韩秀川在一起商议了一会儿之后,赵雄自去禀报王爷,韩秀川则命王府亲卫兵分两路,一路按照产婆秦氏提供的那个高府管家的模样进行搜捕,另一路搜捕秦氏的家;他自己却再次提审秦氏,以确定那个所谓的高府腰牌的具体式样。
赵雄来禀报的时候,朱紫已经再次醒了过来,软软地倚在软枕之上,赵贞正端着一碗鸡汤慢慢地喂着她喝。
赵雄是进了内室隔着屏风禀报的。
他刚说完,赵贞正在沉吟,朱紫已经虚弱地说:“绝对不是太妃。”
赵贞看着朱紫,也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怕是有人要陷害太妃娘娘。”
他命赵雄:“让韩秀川负责这件事吧,嘱咐他,不要把高府腰牌给忘了!”
朱紫喝完鸡汤,没过多久又睡着了。
赵贞让银铃进来守着朱紫,又命清水去偏房把高太妃请了过来。
高太妃正在偏房的内室里,看着奶娘红梅喂二公子吃奶,听说王爷想见她,知道自己这里不方便,就走了出来,来到产房隔壁的正堂。
一看到赵贞,她就问道:“朱紫好一点没有?”
赵贞点了点头:“已经脱离了危险。”
高太妃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神色疲惫,端起一杯茶刚要喝,赵贞忽然在她膝前跪了下来:“儿子不孝,让母亲受委屈了!”
高太妃满腔的委屈澎湃在心中,半晌无言,良久道:“朱紫都给我生了两个孙子了,我就算有别的什么心思,也会考虑到小世子和刚出生的二公子,难道我不怕将来世子和二公子恨我吗?”
赵贞跪在地下,握住了母亲的手,和母亲相似的凤眼看着母亲,眼中满是慕孺之情,却没说话。
高太妃知道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道:“我当然希望高府能够保全,可是如果……唉,你看着办吧!”
赵贞只是道:“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母亲,您放心吧!”
他不愿意多聊这个,高太妃知道他不愿意自己受委屈,也信任他会为自己洗清冤屈,母子就此揭过此事。
高太妃吩咐人端来了午饭,自己陪着赵贞简单用了,母子两人俱漱完口,这才问道:“二公子的名字想好没有呢?”
想到刚出生的老二,赵贞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点:“母亲,老二叫赵杉如何,杉树的杉?”
高太妃点了点头:“杉树高直,就叫赵杉吧!”
她看着赵贞,发现他面色苍白,容颜倦怠,很是心疼,就道:“你留在这里照顾朱紫,我带着赵杉回正院吧?”
赵贞点了点头:“有劳母亲了!”
朱紫这一睡,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她睡着的时候,赵贞也睡在她旁边以恢复体力。
她一醒,赵贞也醒了,命银铃请许大夫和侯大夫再过来诊治一下。
许大夫和侯大夫检查过后,俱是一脸笑意,道:“朱侧妃已经脱离了危险,只需细细养着就行!”
侯大夫又重新开了药方,这才和许大夫一起离去了――这一天一夜,他们也累得够呛。
夜深了,清珠和清波在偏房候着值夜――奶娘红梅已经带着二公子跟着高太妃去了正院。
卧室里,朱紫倚着靠枕在床里,正和陪着她一起倚在靠枕上的赵贞喁喁细语。
朱紫的嗓子有些哑,声音很低:“老二怎么样了?”
赵贞侧着身子看着她:“挺好的。”
朱紫忍不住问道:“他生得像谁啊?”
赵贞看她额头上有汗,拿了帕子拭了,才道:“现在还看不出来呢!”
朱紫想到若又是一个小赵贞,不由有些好笑,脸上顿时显露出些微笑意。
她脑子稍稍一转,脸上马上做出一幅虚弱不堪的样子来,气息也弱了下来,低声道:“王爷,妾身只有一个愿望,望王爷能够成全。”
赵贞诧异地看着她,除非是在人前,否则朱紫是不会这个样子用敬称和谦称跟他说话的。他知道朱紫一定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垂下眼帘道:“你说吧!”
朱紫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刻意已经引起了赵贞的警惕,还在扮演一个临终前托付丈夫的妻子形象――眼神恳切,表情哀戚,声音断续:“老二的小名……就叫……”
赵贞已经明白了过来,美丽的凤眼在烛光下幽深难测,声音低沉而危险:“叫小馒头?还是小汤圆?抑或是小饺子?”
朱紫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赵贞拆穿,有些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拉上被子蒙头盖脸的,不理赵贞。
赵贞拆穿了她,可是看到她病弱至此,还这样执着于赵杉的小名,也有点好笑。
他已经松动了,却先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之后,赵贞低声道:“要是等你身体恢复了,亲手给我做酸汤水饺的话……”
“好呀!”朱紫正在被子里沮丧呢,听到这个好消息马上拉开了被子,大眼睛恢复了神采,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那就叫小馒头吧!”
赵贞想象着作为食物的小馒头的样子,再想想刚出生的老二赵杉,凭空居然为赵杉委屈起来。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只好答应了。
朱紫虽然依旧病弱,身子挪动一下都很疼,可是精神却好得很,依偎着赵贞,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老大是小包子,老二是小馒头,老三是小饺子,老四是小汤圆,我们真的吃货一家人啊!”
赵贞却皱着眉头道:“没有老三老四了!”
朱紫大是吃惊,她可是一向很清楚赵贞恨不得自己生一堆儿子,好满足他上阵父子兵的理想的,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赵贞先是坐起来,帮着朱紫换成了侧躺着的姿势,然后才道:“生产太危险了,咱们就要赵梓和赵杉吧!”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
上次朱紫生产,他没在身边,还以为生个孩子很容易。这次朱紫生产,他全程陪护,还被人钻了空子,可见,女人生孩子完全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他不会让他的朱紫再受这个苦了。
朱紫弥留之际只想着能够活着就行了,可是如今身体逐渐开始恢复,精神也变得强大起来,伸手握住赵贞的手,慢慢道:“我这次是特例,哪能都这么危险呢?人家都说了,生孩子这件事呢,是越生越熟练,据说生得多了,就像便便一样,憋了一口气,‘噗通’一声,孩子就出来了!”
赵贞闭上眼睛,就是不理她。
朱紫自己说了半日,也累了,就不再往下说了。
反正现在她对赵贞,有点捏住了赵贞七寸的感觉,想怎么拿捏他就怎么拿捏他。
朱紫很愉快地想:我这叫不叫恃宠生骄啊?!
三日之后,韩秀川过来延禧居内院的正堂见王爷。
如今赵贞不放心朱紫,所以一直在卧室隔壁的正堂处理各项事务,这样的话,朱紫就在卧室里躺着,他才放心。
“禀报王爷,秦婆子的丈夫和儿子被人杀死在去润阳码头的路上,看上去像是劫财杀人,那一千两黄金并没有找到。”
“那个所谓的高府管家起初是住在歪子胡同,朱侧妃生产之后,他们就离开了,是往码头方向。”
“那个高府腰牌,小人已经飞鸽传书请京城暗卫核对过了,确实是高府大管家高成的腰牌,不过,高成辩称他的腰牌两个月前丢失了。”
赵贞点了点头,道:“继续追查,尤其是要弄清高成的那块腰牌是怎么丢的。”
韩秀川抬头看着赵贞,清俊的脸上带着坚决之色:“王爷,属下请求去一趟金京,彻底调查此事。”
赵贞点了点头:“好。我会让白子春配合你的。”
“谢王爷!”韩秀川告辞退下。他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有始有终的人,王爷既然把这个案子交给他来调查,他就一定要把这个案子调查得水落石出。
赵贞和韩秀川谈话的时候,隔壁的朱紫正醒着,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她待赵贞进来了,马上道:“和太妃娘娘没有关系,一定是别人嫁祸与她!”
赵贞在床边坐了下来,摸了摸朱紫垂下来的长发,这才道:“我知道。”
朱紫就不再多言了。
朱紫的身子底子好,年轻健壮,又过了五六天,她已经能够下床了,就吵着要去太妃娘娘那里见赵杉――赵梓天天过来请安,她还能见着;赵杉太小了,太妃娘娘根本不让红梅带着他离开屋子,自从赵杉生下来,朱紫还没见过呢!
赵贞觉得她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不让她出去。
小世子赵梓在旁边听着,动了动小心眼子。
看完母亲回了正院,他就把母亲的请求颠三倒四地叙述给了祖母听:“娘想……弟弟……”
高太妃听明白了,就带着奶娘抱着赵杉去看朱紫。
倚在靠枕上的朱紫一见高太妃,依旧是老样子――高太妃也是日日来瞧她的,倒是不稀奇。
当奶娘红梅抱着个小襁褓上前给她请安的时候,朱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来,让我看看二公子!”
当看到赵杉的丹凤眼的时候,朱紫心情颇为复杂,看看高太妃,看看赵贞,再看看赵梓,觉得丹凤眼的遗传基因怎么这么强大呢!
111、第一百一十二章 封正妃双喜临门
高太妃看着朱紫脸上的表情,自己也觉得朱紫看着一屋子的丹凤眼,是够郁闷的。她笑着安慰朱紫:“你呀,将来再努努力,给贞儿再生个小郡主,说不定小郡主长相随你呢,也有一双好看的双眼皮大眼睛!”
朱紫不由也笑了。
赵贞没有接腔,他看了朱紫一眼,转移话题道:“母亲,洗三您已经操办过了,满月酒还摆不摆了?”
高太妃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了,她想了想道:“到时候朱紫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如双喜临门?”
她看着赵贞,眼神中带着询问。
赵贞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母子之间仅靠眼神交流,已经达成了共识,只有朱紫被蒙在鼓里,犹自看着赵梓和赵杉乐得不行,看看这个,亲亲那个,这两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啊,是她生命的延续!
高太妃带着赵梓和赵杉离开之后,赵贞命人在延禧居的松林边摆了一个竹榻,铺排好之后,他就扶着朱紫走了过去。
许大夫和侯大夫交代过的,让朱侧妃平时多走动,这样才能早日恢复身体,所以赵贞一到清晨和傍晚天不太热的时候,就扶着她出来走动。
这时候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阳光穿过松林的过滤斜射而来,照在朱紫身上已经很舒服了。
朱紫躺在竹榻上想心事,赵贞坐在一边看文书,一时之间静谧无比。
在赵贞的悉心照料下,到了赵杉的满月酒前一天,朱紫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肤色莹润,行走自如,笑容嫣然,俨然又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了。
这天,赵贞一大早就有事出去了,朱紫由银铃等人陪着,去正房向高太妃请安,顺便看看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
高太妃如今带着两个孙子,心气更足了,瞧着面色红润眼睛明亮,仿佛更年轻了一般。
朱紫一进来,她就吩咐黄莺给朱侧妃准备一个舒服的坐垫,然后招呼着朱紫坐下。
赵梓这时候跟着乳燕从花园回来,听说母亲来了,忙跑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观察了一番,发现父亲不在,这才大胆地跑到母亲身边,依偎着母亲,亲热个没完。
奶娘红梅听到黄莺的传话,把二公子赵杉也抱了过来给朱侧妃看。
朱紫抱着赵杉,发现赵杉又白又嫩,胖乎乎的,生得很像赵梓小的时候,就在赵杉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赵梓看母亲亲弟弟,很是妒忌,把自己的脸硬凑了过去,嘴里道:“娘,亲亲!”
朱紫莞尔,忙在他脸上也亲了一下。
高太妃端着一杯清茶喝着,带笑看着朱紫母子三人腻歪。
正在这时,守在外面的女官喜鹊走了进来,禀报道:“王爷带着宫里的人过来了!”
高太妃忙带着朱紫前去迎接。
“……独阳朱氏长女,柔嘉成性,端庄娴静,温良克俭,躬全懿范,与南安亲王实为良配,册封朱氏为南安王王正妃……”
宣旨的太监被带下去招待了,赵贞也跟着出去了。
朱紫如在梦中,有些恍神。
高太妃看着她不敢置信的样子,也有些心疼,她知道朱紫能够走到今日有多么的不易。
高太妃给银铃使了个眼色。
银铃会意,忙扶着朱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朱紫清醒过来之后,忙起身给太妃行礼。她跪在地下,端端正正给太妃行了个大礼。
行完礼,朱紫抬起头,柔美的大眼睛已经湿润了,却没有多言,声音有些哽咽,沉声道:“谢谢母亲了!”
听她已经改口叫了母亲,高太妃心绪激动,眼睛也有些湿润了,把朱紫扶了起来,道:“以后和贞儿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到了晚间,朱紫刚洗过澡,正在妆台前梳理长发,赵贞这才回来了。
清珠和清水忙避了出去。
赵贞原本身子板正,标枪一般直立着,待卧室里正剩下他和朱紫了,他稍稍弯下腰,轻轻道:“小人赵贞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说罢,抬起头,俊美的脸上微微漾着笑意。
朱紫觉得幸福极了,却摆出大模大样来,高傲地仰着脸,垂下眼帘,瞥了赵贞一眼,伸出左手摆在赵贞面前,老气横秋道:“小贞子,今晚本王妃临幸与你,给本王妃侍寝吧!服侍得好的话,自会好好的赏你!”
说罢,她已经笑不可抑地倒在了赵贞身上。
赵贞带着微笑,半扶半抱地把朱紫弄到了床上。
坐在床上,朱紫一时睡不着,就缠着赵贞聊天。
说起明天的满月酒,朱紫很兴奋,对赵贞说:“一定要把润阳城的贵妇贵女们都请了过来,我要让她们低下她们骄傲的脑袋,匍匐在我的脚下!哈哈哈哈!”
朱紫越想越觉得可笑,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赵贞没有笑。
他看着朱紫,微挑的凤眼看似平静如水,心中却满是理解与包容:“好,我如你所愿,把那些看不起你的女人都请了过来,让她们跪下给你行礼,把你的荣耀显示给她们看,然后斥责她们……”
朱紫一听赵贞给她设想的前景,“扑哧”一声笑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赵贞,我只是开玩笑呢!”
她凑了过来,依偎在赵贞身上,低声道:“我才不愿意把杉儿好好的满月酒变成那个样子呢,咱们一家人凑在一起,安安静静在一起就行了!”
又道:“把她们请过来,她们巴不得呢,正好得一个交际机会,回头还要在背后腹诽我!”
赵贞看她居然这么懂事,不由诧异道:“朱紫,你真的长大了!”
朱紫伸手打了他一下,爱娇地笑了。
赵贞拥着她,低声道:“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第二天一大早,朱紫还在睡,赵贞已经起床了。
林蕉瘦送来了韩秀川从金京发来的飞鸽传书。
赵贞展开看完之后,把信纸放在书案上,半晌无言。
他先去见了高太妃。
“母亲,这件事怕是真的和外公府里有关,而且,事情还牵涉到了东枢国。”
高太妃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葱茏的花木,眼中起了一层薄雾。她自从十四岁入宫,和家人见面也不过是每年寥寥的几次。将近三十年过去了,亲人还是亲人,却沾上了权势和利益。
儿子还是娘家,她必须做出选择。
112、第一百一十三章 撒娇痴赵贞训妻
良久,高太妃回过身来,望着静静等待自己回音的赵贞。
赵贞最近又瘦了一点,下巴似乎变尖了,因为面容严肃,俊美的脸看起来有点清寒,凤眼幽黑,如同刚从深海出水的冷玉。他身上穿着一件绣银云纹的白锦常服,黑玉带束腰,显得长身玉立,步履风流。
早晨阳光从他背后照了过来,仿佛能够看到他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使人明白,原来赵贞的脸上还带着少年的轮廓。
高太妃想起来自己这个独子今年刚满二十一岁,他还这样的年轻,却经历了那么多的磨折与苦难。
她是他的母亲,是赋予他生命的人。
高太妃一直深沉地爱着他,她明白,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使他和他爱着的人受到伤害。
高太妃无声地叹了口气,道:“造孽的人,应该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赵贞幽黑的凤眼看着她,向前走了一步,他伸出手握住自己母亲的手。
虽是夏季,可是高太妃的手却有些凉。
赵贞紧握住母亲的手,低头不语,似在思索。
赵贞抬起头,再次看了母亲一眼,眼中有理解,也有感激,他沉声道:“母亲,我发过誓,不会滥杀无辜的!”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
朱紫醒来的时候,发现赵贞已经起床了,床上属于他的位置摆着一个大大的大红锦缎的盒子。
她坐了起来,把这个盒子打开,发现上面是亲王妃用的整套头面,下面是衣物,拿出了一看,朱紫才发现下面原来是一整套的大红色亲王王妃的礼服。
朱紫拿起头面细细翻看,看着上面衔珠的累丝金凤,她百感交集――赵贞那样宠她,可是从来没有给她过带着凤凰寓意的首饰,因为那是正妻才有的,而她只是妾!
朱紫又拿起礼服,把礼服抖开。礼服是用大红色的锦缎制成的,上面绣着翟纹与小轮花,另外还配着玉带,连里面的单衣也配好了。
把这套繁琐的礼服看了一遍又一遍,朱紫还是觉得好似不是真的。
除了她,赵贞从来没有别的女人。
赵贞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是赵贞的第一个女人。
她和赵贞是彼此的唯一。
他们有着结发同枕席的事实,却没有夫妻的名分。
可是,她最在意的不只这些,还有能不能真正成为赵贞的结发妻子。
她想成为能够堂堂正正站在他的身旁,陪着他度过一生、生同衾死同穴的女人。
现在,她终于是赵贞的妻子了,在她十九岁这年!
朱紫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从十五岁到现在,整整四年的时间,她爱着赵贞,和赵贞一起生活,可是,她始终只是赵贞的妾室。
现在,她是赵贞堂堂正正的妻子了!
这一切,来得似乎太容易;可是转念一想,又是那么的不容易。
难道,就是因为她这次差点死去,想给她死后的哀荣,赵贞才给她请封的么?
朱紫开始钻牛角尖了。
她说自己想休息一会儿,不让银铃她们进来,然后开始躺在床上想心事流眼泪。
南安王二公子的满月宴已经开始了,赵贞安排的是王府的长史官招呼男客,大雁招呼女客,高太妃、朱紫和他在中间出现一次即可。
安排好之后,赵贞就去延禧居看朱紫去了。
赵贞带着人刚走近内院,在门口值事房内候着的
银铃待他走了过来之后,才上前低声禀报道:“禀报王爷,王妃在房里流泪呢!”
赵贞点了点头,直接进了内院。
银铃正要跟着进去,刚才跟着王爷过来的赵壮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就留了下来没有动。
赵壮低声道:“傻姑娘,把清波她们都叫出来,让王爷和王妃独处一会儿!”
银铃这才恍然大悟,笑着看了赵壮一眼,这才进了内院。
八月的天气,因为时近中秋,暖和中带着一点凉意。赵贞来到卧室门口,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朱紫正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赵贞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伸手抚摸朱紫的长发。
朱紫的头发厚重,养得又长,乌黑油亮的长发铺散了满枕,衬着她身上白绸质地的绣花中衣,看起来特别的单薄可怜。
赵贞摸了一会儿之后,看朱紫还不理自己,就把朱紫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怀里。
朱紫缩在他怀里,脂粉未施的脸上白白嫩嫩,却满是泪痕,大眼睛湿漉漉的,微丰的唇被她自己的牙齿咬得红红的。
赵贞一看,心里一悸,很想不管不顾地吻上了朱紫,可是最后理智依然战胜了感情,占了上风。他冷冷问道:“哭什么?”
朱紫抽抽噎噎哭了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为我请封王妃?”
赵贞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很痒,很想拍到朱紫的身上,他不耐烦地说:“你不是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么?”
“可你不是说生够三个才让我当王妃么?”
“……”
赵贞不说话,朱紫以为他是理亏了,把脸凑到赵贞常服上擦了擦眼泪,开始控诉起来:“你一直不肯让我做王妃,可是现在却让我做王妃,我算了时间,你请封的时间一定是我难产快要死去那个时候,你在那个时候请封,是想让我死后哀荣吧!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愿意我当你的王妃,哼,南安王妃,我才不稀罕你的施舍呢……”
朱紫坐在他怀里兀自控诉着,完全没看到赵贞越来越黑的脸色。
赵贞越听越生气,颇有“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的郁闷感。他想解释一下,可是觉得说来话长,而且有损他作为丈夫的权威。
朱紫在控诉,赵贞在思索如何堵着她的嘴。
最后,赵贞看着朱紫满是泪水的脸,对准她嫣红的嘴唇吻了下去。
良久之后,赵贞放开了朱紫。
朱紫摸了摸嘴唇,觉得木木的,怕是都肿起来了,她恨恨地瞪了赵贞一眼。
赵贞这才问道:“你记不记得寄存在我这里的那一百巴掌?”
朱紫一听,大惊失色,赤着脚跳到了地上,正要逃走,却被赵贞的手臂环住腰抱住了。
赵贞坐在床上,把朱紫倒放在自己的腿上,撩起朱紫的睡裙。
朱紫觉得一阵凉意,心里急死了,想挣扎,可又挣不过赵贞,只好尽量胡乱摆动着。
赵贞扬起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朱紫身上试了试手感,嘴里数数:“一!”
“啪”的又是一声脆响――“二!”
“啪――三!”
“啪――四!”
“……”
赵贞打到第十下的时候,朱紫实在扛不住了,疼倒是可以忍受的,主要是光着身子被丈夫打,真的很丢人呐!
“赵贞,饶了我吧!”
赵贞不为所动。
“我的王爷!饶了我吧!”
赵贞依旧不为所动,“啪”的又是一声脆响。
“赵贞,我错了!”
赵贞听她这么说,这才停下来巴掌:“说吧,你错在哪里?”
朱紫乖乖地说:“我不该胡乱误会你。”
“还有呢?”
“我明知道你宠我,却还……”
“我只是宠你么?”赵贞声音很冷,手里的巴掌又扬了起来。
朱紫脸往后扭,看到了赵贞高高举起的手,心里大惊,想啊想,忙道:“你先别打,让我想想嘛!”
她努力地想了又想,最后厚着脸皮道:“你疼我……”
赵贞觉得朱紫总算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不过还不够,依然冷着声音板着脸:“还有呢?”
朱紫摇头摆尾地挣扎了一下,觉得脸皮有些发烧,厚着脸皮道:“你爱我……”
虽然说了出来,可是她也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可置信。
赵贞却放下了巴掌,道:“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哭个没玩,恃宠生骄撒泼么?”
朱紫没想到自己居然说对了,她觉得心脏似乎被击中一般,巨大的惊喜瞬间猛烈冲击,使她一下子在赵贞腿上扭过了身子,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赵贞:“你真的爱我?”
赵贞白皙的脸也有些微红,脸却依然是冷冷的:“谁爱你了!”
朱紫欢喜极了,伸出双臂搂住赵贞,脸贴在赵贞的胸膛上,眼泪又流了出来:“你是真的爱我?”
她又哭又笑:“你是真的爱我!”
赵贞没想到她会这样发疯,忙揽着她的腰,把她摁在了自己腿上,紧紧搂住了她。
两人都有些受冲击的样子,半晌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搂在一起。
最后,赵贞先开的口:“还余八十八下!”
朱紫却笑着在他身上扭了又扭,脸上的泪水全蹭在了赵贞的衣服上。
她一动,赵贞就浑身紧绷,他悄悄吸了一口气,抱住朱紫的身子,把她往外移了一点。
谁知道朱紫挣扎的时候,丝绸制成的亵裤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去,落到了脚腕上。
朱紫意识到这一点,又羞又愧,忙伸手想去把亵裤拉上来,却被眼疾手快的赵贞发现了。
他一手抓住朱紫的脚腕,一手快如闪电地把朱紫的亵裤给脱掉了。
朱紫身上只剩下中衣,她用力往下拉了拉,勉强盖住了自己。
赵贞瞟了她一眼。
朱紫不由面红耳赤,再也不敢乱动了。
赵贞不动,朱紫也不敢动。
正在这时,朱紫忽然觉得自己下面似乎流出了一股热流,她皱起眉头看着赵贞。
赵贞也感受到了,他把朱紫抱了起来,往自己的袍子上看去――他白色的袍子上,霪着一片血。
赵贞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强自镇静,把朱紫抱起来就往床上放。
放好之后,他又拉过被子用被子裹着朱紫,这才道:“我这就叫大夫过来!”
朱紫满脸通红,一把抓住了他:“不用叫大夫,叫银铃过来就行!”
赵贞带着疑问看着她。
朱紫吸了一口气:“反正没危险啦!”
赵贞皱着眉头,不是很相信朱紫。
朱紫只好向他保证道:“真的没危险,不用叫大夫,让银铃把府里的胡医女叫来就行!”
113、第一百一十四章 拜太妃夫荣妻贵
赵贞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强自镇静,把朱紫抱起来就往床上放。
放好之后,他又拉过被子用被子裹着朱紫,这才道:“我这就叫大夫过来!”
朱紫满脸通红,一把抓住了他:“不用叫大夫,叫银铃过来就行!”
赵贞带着疑问看着她。
朱紫吸了一口气:“反正没危险啦!”
赵贞皱着眉头,不是很相信朱紫。
朱紫只好向他保证道:“真的没危险,不用叫大夫,让银铃把府里的胡医女叫来就行!”
朱紫起身略收拾了一下自己,取了衣服让赵贞换上,然后把赵贞给赶了出去。
其实朱紫心里也有点忐忑,只不过为了安慰赵贞,她才那样说的。
银铃很快带着胡医女一起过来了。
胡医女今年二十六七的样子,她原本是在宫里服侍高太妃的医女,后来南安王到南疆就藩,她就被太妃赐给了南安王。自从南安王开府建牙至今,她已经在南安王府呆了九年时间了。
南安王身体健康,基本上没生过病,又嫌她是女的,所以从来不叫她过去。
胡医女只好默默等待着王妃入府那一天,好让自己大显身手一展抱负。
谁知道,王爷一直不成亲,王妃没影踪,朱侧妃倒是病了几次,可是王爷找的却是许文举和侯林生那两个杀才!
想到王爷赏给许文举和侯林生的万两黄金,胡医女的心脏就莫名的抽痛。
终于,朱侧妃被王爷扶正,做了正妃;而她何其荣幸,在朱侧妃被封妃的第二天,就被请了过来!
综上所述,当银铃派小丫头来请蒙尘良久的胡医女的时候,她居然飘飘然产生了一种美玉蒙尘终被发掘的欣喜感。
朱紫是第一次叫胡医女。
她还是听高太妃偶尔提过的,说这位胡医女看妇科儿科还是不错的,这次她不好意思叫许大夫和侯大夫,所以才请了胡医女过来。
银铃自从朱紫上次申斥过她以后,一直很小心。胡医女过来之后,她让四清守在外面,自己陪着胡医女进了王爷和王妃的卧室。
胡医女圆圆的脸,细眉弯眼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利落。她的长相令朱紫有份莫名的熟悉感。
她拿起王爷沾血的袍子看了看,然后又细细地诊了脉,这才问道:“王妃有没有亲自哺乳?”
朱紫这次因为产后出血,吃了太多的药,□□没有泌乳,所以赵杉一直吃的是奶娘的奶。
她想了想,正要答话,旁边的银铃看她沉思,忙道:“没有。”
胡医女这才道:“看色泽的话,王妃您应该是月信来了!”
朱紫一愣,忙问道:“杉儿今日才满月,我的月信就来了,这正不正常啊?”
胡医女笑着道:“王妃您生世子的时候,恶露流了多久?”
朱紫想了想,算了算,这才道:“二十来天时间吧!”
她看了看银铃,想求证一下。
银铃记性最好,算数也快,很肯定地说:“上次恶露总共流了二十二天!”
朱紫点了点头,看着胡医女。
胡医女看到王妃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里很爽,感觉自己真是睿智啊,她微笑着道:“王妃,月信呢?”
朱紫的脸红了。
银铃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也有点替王爷和王妃脸红。
朱紫垂下眼帘,道:“月信还没来,就怀上老二了。”
胡医女很权威地点了点头:“这是暗胎,很正常的!”
朱紫这才放下心来,忙问道:“那这次真的只是月信?”
胡医女笑着起身行了个礼,道:“恭喜王妃,您的身体复原得很好,月信已经来了!”
知道自己身体恢复了,朱紫也很高兴,问道:“你认不认识以前王府里面管延禧居的胡妈妈?”
胡医女很恭敬地答道:“禀报王妃,那是奴婢的姑姑。”
朱紫一听,觉得很开心,刚想说“你姑姑是我的干妈”,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就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她想,自己要表达对胡妈妈的感激之情,有更好的法子,何必犯王爷的逆鳞。朱紫垂下眼帘,含笑道:“胡妈妈最近如何?”
胡医女道:“奴婢的表弟赵贵被王爷派到了北疆戍兵,承蒙王爷恩泽,如今做了六品的校尉,姑母跟着表弟去了北疆,如今也娶了儿媳妇,一家人的日子甚是过得!”
朱紫这才放下心来,在京里的时候,她曾经悄悄命人给胡妈妈送去了银票、绸缎和人参鹿茸等物,可因为怕赵贞吃醋,没敢亲自过去,所以一直挂念着胡妈妈。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朱紫厚厚赏赐了胡医女,这才嘱咐银铃送胡医女出去。
朱紫又去了净房,沐浴洗漱之后,这才在银铃和四清的服侍下,换上了王妃礼服。
换好礼服之后,朱紫自己稍稍化了个很淡的妆,这才在清珠清波的服侍下,按品大妆,戴上了正妃的头面。
一切整饬完毕,朱紫这才命银铃派人去请王爷过来,她自己慢慢走到了妆台前。
这个头面配饰着大量红宝石,戴在头上很是沉重;礼服很正式,里里外外好几层――朱紫只能慢慢地走动。
她缓步走到水晶镜前,看着水晶镜身着红色华衣的自己,顿时百感交集,今年大年初一的时候,她身上还是那件水红色的侧妃礼服呢!
朱紫正在顾影自怜的时候,赵贞进来了。
他一进来,清珠她们就悄没声息地退出去了。
赵贞已经知道朱紫并没有危险,反而是身体恢复得很好了,心情很是轻松。他背着手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板着脸道:“大红色太艳了,还是以前水红色的那件好看!”
朱紫扭过头,正要反驳,可是被礼服层层包裹住的小屁屁还在隐隐作痛,她瞟了赵贞一眼,嘟着嘴道:“我就是喜欢大红色,我要到老了还穿大红色!”
赵贞又好气又好笑,走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腰,和她并排站在一起,看着镜中的双双俪影,低声道:“这些不过是形式,只要我疼你,你还担心什么?”
朱紫低头微笑。
她看向镜中,发现赵贞好像又高了一点,自己现在只到他耳朵那里,忙道:“咦,你怎么又长高了?难道人家说的‘二十三,猛一窜’是真的,你二十一岁还能长个子?”
赵贞揽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然后才道:“我今日穿的是高底靴!”
朱紫这才发现,赵贞也换上了一身亲王礼服――净白亲王银冠,白色海牙亲王礼服,粉底皂靴――‘男要俏,一身孝’,赵贞看起来很俊俏。
赵贞腰背挺直,静静地站着,任凭朱紫赏鉴――反正朱紫常常对着他发花痴,他早就习惯了。
朱紫鉴赏完毕,举起手臂伸手摸住了赵贞的下巴,一脸贱笑:“小公子生得甚是俊俏,来,给本王妃笑一个!”
赵贞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朱紫兀自开心:“要不,本王妃给你笑一个!”
赵贞掌不住,终于笑了。
这一笑如同春花乍放,如同云开月出,如同山泉流淌,当真是好看极了,朱紫又看呆了!
赵贞伸手,隔着礼服在朱紫屁股上又拍了一下:“傻瓜!”
“嘿嘿!”朱紫摸摸小屁屁,道,“你又打了我一下,还剩八十七下哦!”
“走吧!”赵贞伸手攥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赵贞带着朱紫,先去了高太妃那里。
他步行,却心疼朱紫大病初愈,让朱紫坐上了步辇,紧随在他身后。
今日是庆贺南安王妃进封和二公子满月的大日子,大金朝的贵妇贵女们接到太妃请柬的,无不华衣丽服艳妆而来;有些住的远些的,也都提前上路,赶了过来;南安王麾下的那些将领们的妻室,也随着丈夫来到了润阳,王妃不会客,自然也是来了太妃这里请安。
高太妃的正院里,姹紫嫣红花红柳绿到处都是莺声沥语。幸亏正院占地颇广,除了轩敞高大的正房、抱厦、偏房和两个偏院,还有花木葱茏的前院和亭台楼阁俱全的后花园。
闻听王爷和朱王妃一起过来了,那些贵妇贵女们纷纷回避。
可是,即使站在房内,还是有不少人隔着窗子看到了联袂而来的南安王和王妃。
有人眼尖,看到南安王和王妃宽大的通袖下,两人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很多人都看到了,但是都不说出来。
有的心里暗暗羡慕王爷王妃夫妻恩爱,感叹不已,比如林孝慈的正妻连夫人;有的腹诽朱王妃贱婢出身狐媚惑主,让王爷如此迷恋,比如金总兵的正妻姚夫人;有的觉得王爷此举虽然出自内心,可是不合礼法,准备回去劝丈夫向王爷进些谏言,比如润阳孙知府的正妻田夫人;有的是未出阁的贵女,因为自恃身份高贵容貌出众,而南安王迟迟未娶,颇有成为南安王妃的雄心,如今满腔热血一朝熄灭,心里颇为嫉恨,比如礼部尚书何元的长女何妙华;有的曾经春心暗寄,如今嫁为人妇,看到此情此景觉得颇为刺心,比如参军周琅的继室王惜珍;有的庶女出身,虽然不敢奢求正妃之位,但也暗暗希望自己能够凭借家族之势,成为南安王的侧妃,比如高丞相三房的庶女高z……
人人心思各不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和道德评判标准。
对于这些,赵贞和朱紫都不知道。
正妃的礼服装饰甚是沉重,赵贞担心身体刚刚痊愈的朱紫累着了,就伸手牵着朱紫的手,缓缓向正堂走去。
进入正房,赵贞携朱紫,并排跪在高太妃膝下,行了个大礼,以表示对母亲养育之恩和教导之恩的感谢。
高太妃看着这一对堪称俊男美女天生一对的佳儿佳媳,心中感慨万千,她交待道:“你们俩要好好的,你们好了,多给我生几个孙子孙女,这才是对我真正的孝顺!”
拜完太妃,赵贞带着朱紫去了王府前面的大殿。
朱紫第一次随着赵贞,登上了南安王府大殿;第一次身穿王妃礼服,站在赵贞的身侧,接受南疆群臣的跪拜;第一次被王府女官簇拥着,看那些贵妇贵女们给她行礼请安……赵贞虽然取笑她虚荣,可是却依旧完完整整地实现了他的诺言。
114、第一百一十五章 逃宴会夫妻同心
一向以不好客不请客闻名的南安王,这次为了庆贺次子满月大摆筵席,很多世家的当家之人和高官显贵都赶了过来,实在来不了的,也会派代表或者妻女过来。
一向静穆的南安王府,这一天自然是佳客云集,热闹非凡,大门外面的大街上停满了豪华马车,把道路都堵住了。
唯一的遗憾是南安王只是在宴会上露了一下脸,敬大家饮了一杯酒就退下了。
听说在女席那边,新封的王妃刚刚露了一下脸,就被王爷给叫走了,只有高太妃呆的时间长一点。后来,连高太妃也离开了,理由居然是世子和二公子想祖母了――世子倒也罢了,二公子一个才刚满月的孩子会想祖母么?这理由真他娘坑爹!
赵贞从筵席上退下之后,就准备直接回了延禧居。
他带着林蕉瘦和林雪蛰兄弟,沿着林荫道回延禧居。
这个林荫道两旁种的都是大叶杨,都生得又高又直,本来夏天的时候树冠又大又绿,可现如今已是秋季,叶子逐渐转黄,风一吹,片片叶子旋转着落下,王妃又特地吩咐不让人扫,所以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黄叶,走上去沙沙作响。
走在落叶之上,赵贞想起来冬天的时候,自己抱着赵梓在这里经过,赵梓指着鸟窝叫“鸟!鸟”的情景,脸上不由带出一丝微笑。
他之所以会在王府种这些大叶杨,是因为他十五岁那年,跟着金老将军在西北平叛,曾经在那里见过无数的这种白杨树,高高的树身,棵棵直指蓝天,无论环境如何恶劣,它们却依旧顽强地笔直生长着。
赵贞默默地想:白杨……将来老三叫赵杨如何赵杨……老三…….
想到这里,他不禁停下了脚步,朱紫这次生孩子大出血,着实把他给吓坏了――原来生孩子并不是像朱紫说的那样容易,用力一使劲儿,孩子就出来了,而是这么危险的事情。
还有,在金京调查的韩秀川这几日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他边走边想,目不斜视地在林荫道上快步走着。
赵贞快要走到了林荫道的尽头,前面是一道岔路,一条通往高太妃居住的正院,一条通向他和朱紫居住的延禧居。
他本来想去正院探望母亲和两个儿子的,转念一想,那边那么多女人,很不方便,还不如等晚上人都散了再去。
赵贞顿了顿,脚已经往延禧居的那边走去。正在这时,林蕉瘦突然低喝一声:“谁在那里?”
赵贞闻声,转过身来。
林蕉瘦和林雪蛰虽然为人死板不知变通,可是武功甚高,他们眼睛盯着林荫道尽头的小花园,手里已经拔出了柳叶刀。
小花园靠近林荫道的小花园里,几个丫鬟簇拥着三位衣着华贵打扮不凡的贵女走了出来。虽然事出突然,她们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仪态,娉娉袅袅走了出来,向赵贞行了个礼。
当先一个,身材曼妙,形容大方,道:“何元长女何妙华参见王爷。”
后面的一个,衣饰稍次,但是容貌胜之,也随着行礼道:“高惠清三女高z参见王爷!”
最后面的一个,上前一步,姿态美妙地弯下腰去,声音柔美:“何元次女何洁华参见王爷!”说完,她抬起头来,大眼睛含羞带怯看了赵贞一眼。
赵贞看到她,心里一动――这个何洁华生得和朱紫太像了,虽然远不如朱紫可爱美丽――一个绝妙的主意马上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何洁华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林蕉瘦和林雪蛰忙把刀插回腰间,跟了上去。
何妙华三人看着南安王高挑的背影,都有些发呆――这样一个男子,如此年轻俊俏,又权势滔天,若是能够嫁给他,纵使做妾又如何!民间不是有“宁为英雄妾,莫做庸□□”的说法么!
其实,这次南安王次子的满月宴,来得最多的是各个世家和高官府第出身的待嫁贵女们。有的人目标在于南安王悬空的正妃之位,有的人目标在于侧妃之位。只是没人想到,满月宴前一天,居然会传出了朱侧妃被南安王扶正的消息。
礼部尚书何元的正妻梁夫人携带着嫡出的长女何妙华和庶出的次女何洁华,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润阳赴宴,自然也有她的特殊目的。
她的丈夫何元因为南安王赵贞的支持,成了内阁的成员。他如今年富力强,眼看着阁揆高老丞相年纪老迈,便颇有取而代之之意。为了拉近自己和南安王的关系,他便打起了联姻的主意。因南安王只有侧妃,并无正室,所以何元的原意是让自己的长女何妙华嫁给南安王做正妃。
谁知道他旁敲侧击过几次之后,却发现南安王并无娶妻之意。
何元并不是轻易言退的人,他因朝务繁忙无法脱身,便派妻子梁夫人带着嫡长女何妙华奔赴润阳贺喜,想着要夫人走走高太妃的路子,希望能够做成此事。梁夫人临行前,何元又灵机一动,非让夫人把美貌的庶出的次女何洁华也给带上,想来个双保险。
何元和梁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梁夫人刚到润阳,还没来得及去拜访高太妃,就听到了南安王的侧妃朱夫人被扶正的消息。
梁夫人和女儿何妙华面面相觑,却无法可想――这朱侧妃如今可不是简单的人,她的妹妹可是当朝的朱太后!
本来梁夫人已经放弃了希望,可是在高太妃的正房隔着窗子见到朱王妃的一瞬间,她心中又生出了新的主意。
宴会进行了一会儿,她就借口两个女儿喝了酒有点胸闷,命丫鬟带两个女儿出去遛遛圈散散步。
看到何洁华姐妹出去,高丞相府三房的庶女高z忙请示了嫡母,也带着丫鬟跟了出来。
她们几人都暗暗打听过,知道从外院往内院走,一定会经过林荫道,所以就在林荫道边守株待兔,等待着王爷过来。不曾想居然这样巧,王爷果真逃席回来了。
南安王爷离开之后,三人假装兴致很高地围在小花园正中的莲花池边,赏玩那依旧盛开的睡莲。
实际上,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于是很快就带着丫鬟都回去了。
赵贞回到延禧居,才发现朱紫还没有回来。他自己呆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自从有了朱紫之后,他好像已经习惯朱紫在身边了,一旦朱紫不在,他便觉得有些闷。赵贞便吩咐留守在值事房的清水去请王妃回来。
清水来到正院,发现宴会依旧在进行,王妃陪着高太妃,正在听过来敬酒的贵妇说话。
朱紫没想到,自己当了王妃之后,居然真的有人来巴结自己了。这些贵妇们一改往日傲慢不屑的嘴脸,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嘴里说着甜蜜的不露痕迹的谄媚话,把高太妃和朱王妃大大地奉承了一番,当然,奉承的重点是朱王妃所出的世子和二公子。
朱紫实在是不喜欢这种交际,可是又怕人再说自己傲慢,虽然没怎么说话,但脸上挂着微笑,笑得腮帮子都有点疼,难受死了。
正在这时,清水来了,悄悄过来道:“王爷在找您,叫您回去呢!”
朱紫正好找了个借口,低声禀明高太妃之后,就离开了宴会。她先去太妃的卧室看了看已经午睡的两个儿子,问了乳燕和奶娘红梅,得知两个儿子一切正常,这才带着银铃清水回了延禧居。
朱紫回到卧室,发现赵贞已经洗过澡,身上穿着白绸浴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正坐在书案前等着她呢!
赵贞等得百无聊赖,洗了个澡之后朱紫还是没有回来,他只好拿起本书翻了起来。
看到朱紫回来,他不由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
朱紫笑着看了他一眼,从妆台上拿起一把桃木梳,走到赵贞身后,梳起他黑油油的长发来。她一边梳,一边柔声问道:“大中午的,让我回来做什么呢?”
赵贞被她弄得头皮麻酥酥的,舒服极了,嘴里却理直气壮地说:“回来陪我睡觉啊!”
朱紫虽然有些啼笑皆非,可是心里却也暖暖的。她缓缓把身子伏在了赵贞身上,脸贴了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舔赵贞的耳垂,涩声道:“不是还不能那个么……”
115、第一百一十六章 受冷落朱紫失落
在这个时候,他还是考虑到朱紫如今的身体,怕是还不能承受自己,于是就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双手伸到后面,揽住朱紫,背着朱紫就往床边走。
把朱紫小心地放在床上之后,他帮着朱紫把身上复杂的衣饰一一脱掉,只余下里面的中衣,然后道:“睡觉!”
他轻轻地把朱紫推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然后自己也在朱紫身旁躺了下来,拉起被子,起先是装睡,后来真的睡着了。
朱紫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预想中的事情发生,却发现赵贞已经睡着了。
她的月信只来了一天就没了,今日其实是有些向赵贞自荐枕席的意思的,没想到居然没成功。
赵贞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贞洁了?
想到这里,朱紫有些郁闷,浑身有种没处抓挠的空虚感,良久之后,终于也睡着了。
这一睡就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候,起床之后,朱紫去了太妃那里,赵贞去了外书房。
赵贞的书房里除了林蕉瘦兄弟,还有他的亲信卫士淳小雨和周青。
淳小雨是专门负责和身在金京的韩秀川联系的,他站在躺倒在椅子上的赵贞身前,恭谨地说道:“禀报王爷,韩秀川刚刚发来得急报,高府腰牌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
赵贞淡淡道:“说下去。”
“高府管家高成有一个情人,这个情人盗走了他的腰牌,高成只好谎称腰牌丢失。这个情人就是高四太太的贴身丫鬟翠盈。韩秀川接着调查之后发现,翠盈原名竹j,她的父亲是东枢商人,母亲是大金人,她自小在东枢长大,十二岁时来到金京,被卖入高府,成了高琏的丫鬟,高琏进宫之后,她就开始侍候高四太太。”
赵贞闭上眼睛,静静听着淳小雨汇报。
淳小雨悄悄看了王爷一眼,接着道:“竹j是潜逃在外的竹衡的妹子。根据从章福记乌吐京都分店传来的消息,竹衡出面联络了东枢和乌吐两国的顶级武士,准备潜入南疆,策划一起事件,怕是和您及王妃有关。”
赵贞睁开了眼睛,双目如电扫了淳小雨一眼,道:“白子春和樊维斌昨日也传来了这个消息。”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开始踱步。很快,他就开始指示淳小雨:“让韩秀川专心调查这个叫翠盈的丫鬟,弄清楚高府和东枢之间究竟有了什么样的关系;至于竹衡潜入东疆一事,就由你和周青负责。”
旁边的周青上前一步,和淳小雨并排站在一起,道:“王爷,要不要动用云泽别院的特卫?”
赵贞点了点头,道:“由你来通知赵富和赵福吧!”
淳小雨和周青退了下去。
赵贞站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风吹着窗外的梧桐树上残留的叶子,飒飒作响。
赵贞觉得如今千头万绪,需要他一一理清。
良久之后,赵贞缓缓道:“给白子春发急报,让他想办法把高琏送回高四太太那里。”
林蕉瘦道:“是。”
赵贞又道:“大小卓姐妹如今有没有消息?”
林蕉瘦忙道:“禀报王爷,樊统领的信报里面提到大小卓姐妹,说是已经到了乌吐,正在试图进入乌吐王子云寒府内。”
赵贞点了点头。
他正在学着用别的东西来取代替战争。
过了一会儿,林雪蛰上前,给赵贞沏了一杯清茶。
赵贞把茶杯拿在手里,又放了下来,望着林雪蛰,道:“小林,给白子春发急报,就说我想借何元庶出的次女何洁华用一下,让他和何元谈条件。”
林蕉瘦和林雪蛰相视一看,林蕉瘦上前一步,道:“王爷,王妃――”
“你想到哪儿去了?”赵贞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去想办法留下那个何洁华!”
“是!”
忙完这一切,赵贞这才离开外书房,去了正院。
朱紫正在陪着高太妃。
高太妃见了一天的客,早已疲累不堪了,靠着一个大软枕歪在罗汉床上,笑着看赵梓玩一个玉笏。
朱紫抱着老二赵杉,在罗汉床的边上坐着。
赵杉颇有世子赵梓当年的风范,胖的跟□□团似的,白嫩的脸上三重下巴,眼睛鼻子都被挤到快要找不到了。
朱紫抱着他,无限的怜爱。
去年赵梓小时候起码是吃过自己的母乳,如今轮到赵杉,自己反倒是一点奶水都没了。朱紫心里老觉得对不起赵杉,对他就更加的怜爱。
赵梓本来正依偎着祖母,偶尔抬头看母亲,就看到母亲正在爱怜地抚摸弟弟赵杉的胖胳膊胖腿,心里很是不平,四脚并用爬到了母亲身边,躺了下来,拉起夹衣,露出白白的小肚皮,拉起母亲的手放在了自己肚皮上,嘴里道:“娘,摸摸!摸摸!”
朱紫顿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可是看到赵梓酷似赵贞的秀眉皱了起来,她忙收敛了笑容,一手抱着赵杉,一手在赵梓柔软的小肚皮上抚摸起来。
赵梓一岁以前胖乎乎的,可是满周岁以后病了一场,瘦了很多,以后再也没有胖起来。
朱紫本来很担心,可是高太妃很笃定地说赵贞小时候也是这样,从一岁开始就没再胖过,朱紫也就释然了,只是对赵梓的饮食更加的经心。
赵梓躺在罗汉床上,被母亲柔软的手抚摸着,感觉舒服极了,他又拉着母亲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朱紫单手解开了他的头发,轻轻地抚摸着。
在母亲的爱抚下,赵梓像一个小猫咪一样,舒服得只差打个小呼噜了。
正在这时候,赵贞走了进来。
听到黄莺乳燕“参见王爷”的声音,赵梓反应很快,马上两手一撑,坐了起来,小脸上早已换上了一幅名叫“面无表情”的面具,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刚才那个被捋顺了毛的小猫咪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朱紫含笑看着赵梓,她发现赵梓应该是最像赵贞的,不但长相相似,连性格和习惯都很像,比如人前爱带上面具,比如喜欢被人抚摸,比如依恋着自己。想到这里,朱紫想到了点什么,她瞟了赵贞一眼,发现赵贞也在看自己,四目相对,朱紫的脸就有点红,装作若无其事地拍着快要睡着的赵杉。
赵贞依旧看着朱紫。
这个屋子是太妃日常起居之处,屋子很大,宫女们点上了十几根蜡烛,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的。
朱紫把头顶的头发随意挽了一个懒髻,用一根玉簪固定了一下,其余的头发黑瀑布似的垂了下来,衬得一张妙脸难描难画。
烛光掩映之下,朱紫眼睛水汪汪的,白嫩的脸上透出一抹微红,贝齿轻咬着嫣红丰唇――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老想咬上一口,再把里面的蜜汁给吸出来――想到这里,一向不爱甜食的赵贞也不禁喉咙发干。他垂下眼帘,沉声道:“朱紫,回去吧!”
高太妃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如何不知?忙唤奶娘红梅:“还不把二公子接过来?”
一直侍候在旁的红梅忙向王妃行了个礼,然后把已经睡着的二公子接了过来。
赵贞走在前边,朱紫跟着他走在后边。
除了走在前边打着灯笼的赵雄和林氏兄弟,其他跟他们的人都远远跟在后面。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天上没有月亮,繁星满天,如同一颗颗缀在深□□上的珍珠,异常的美丽。
南安王府花木太多,如今经过一个夏季之后,花木依然葱茏,四周灯笼照不到的地方黑黢黢的。朱紫有点害怕,紧走一步,拉住了赵贞的手。
赵贞侧脸看了她一眼,握紧了她的手。
回到延禧居,赵贞先去了内书房,朱紫就先去洗了个澡。
等赵贞回来的时候,发现朱紫已经睡下了。
他坐在床前,看着闭着眼睛的朱紫,以为她睡着了,就熄了烛台,掀开被子,也躺下睡着了。
等赵贞微微的鼻息声响起,朱紫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十九岁的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体仿佛熟透的果实挂在枝头,悄悄一碰就要炸开。
往常一向餍足的她,如今赵贞就在她的身边,她却感到了难以言传的空虚和寂寞。
赵贞睡得很熟,可是朱紫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失眠了。
第二天,朱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赵贞早就离开了。这次赵杉的满月宴,他的那些亲信将领诸如丁森林、蒋德恒、孙家毅、胡非同、郝精诚、章子涵、严立成等人都赶了过来,昨日赵贞并没有同他们详谈,今日就约在了运河河畔赵福名下的望江楼。
朱紫刚洗漱完毕,银铃就送来了一封书信,说是王爷新来的小厮陈喜送过来的。
赵雄新近从郊外别院给王爷选了四个小厮。这四个小厮都姓陈,是堂兄弟,分别叫陈平、陈安、陈喜、陈乐,凑成了“平安喜乐”四个字。
朱紫拿过信一看,发现信封上空无一字,只画着一丛茂竹,这是她和朱碧约定的信号,只要信封上有这个标志,就说明这封信是寄给她的,赵贞书房收发信件的小厮自然会送过来
朱紫忙拆开了信,朱碧如今因为身份特殊,没有事情是不会轻易写信过来的。
信纸上的字小小的,字迹很秀丽――确实是朱碧的亲笔信。
朱紫拿着信纸专注地看了起来。
朱碧在信中先是说了自己的近况,小皇帝赵桐的的近况,然后询问姐姐的情况。她的信半文半白,倒是很好懂。
到了信的末尾,大概是很相信南安王的人品,觉得他不会拆自己给姐姐的信,朱碧直接说了一句话。
116、第一百一十七章 望江楼赵贞闻喜
朱碧在信中先是说了自己的近况,小皇帝赵桐的的近况,然后询问姐姐的情况。她的信半文半白,倒是很好懂。
到了信的末尾,大概是很相信南安王的人品,觉得他不会拆自己给姐姐的信,朱碧直接说道:“……闻姊夫妻甚笃,妹喜也;然群美如狼环伺,而姊夫犹如肥美块肉,望姊深慎……”
朱紫把信看了好几遍,尤其是最后一段。
最后,她想起赵贞这几日的反常,心里不由空落落的。
朱紫闷闷不乐地呆了一会儿,思来想去,觉得如果连赵贞都不可信任,那自己还能信任谁呢?
这样一想,她就逐渐松快起来,洗了个澡,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准备去正院给高太妃请安,顺便探望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化个好看的妆容,穿上美丽的衣裙,往往会给朱紫带来一些好心情。
赵梓已经起床了,正被高太妃牵着手在庭院里看小丫鬟采桂花。他一看见比往日更加美丽的母亲,马上跑了过来,扑进母亲怀里,又是亲,又是摸,亲昵个没完。
朱紫百忙之中抽出了个空子,蹲身笑着向高太妃请了个安。
高太妃看着她忙乱的样子,不由也觉得好笑,道:“现在赵杉还小,还不知道跟兄长争抢母亲,等他再大一点,有你忙的呢!”
赵梓手脚并用,隔着裙子抱住母亲的腿,试图往上攀爬。
朱紫今日穿的很别致,上身是白色绣浅绿缠枝花卉的罗衫,下面是里外两层的裙子,里面是一层银红千褶裙,外面罩着西域蝉翼纱制成的罩裙,都是极名贵极不耐揉搓的料子。赵梓这么一攀爬,顿时把裙子揉的皱巴巴的。朱紫却满脸的笑,弯腰把赵梓抱了起来,带着他满园子的游逛。
她抱着赵梓玩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又抱着赵梓走了回来。
高太妃看她累得满脸通红香汗微微,脸顿时沉了下来,斥责跟着的银铃等人道:“你们都是死人?难道想累着你们王妃么?”
朱紫忙解释道:“母亲息怒,是臣媳非要抱的!”
她笑着道:“我喜欢抱着小包子,而且这样还能锻炼身体呢!”
高太妃这才不言,从朱紫手里把赵梓接了过来,吩咐乳燕给赵梓喂水。
朱紫忙从红梅手里,把老二赵杉接了过来,也拿着小银匙喂赵杉喝水。
赵梓依偎在祖母怀里喝着水,凤眼却斜睨着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弟弟,颇有取而代之之势。
喝完水之后,他看见母亲还抱着赵杉,就从祖母怀里滑了下来,走到母亲身边,控诉道:“母亲抱馒头,不抱包子!”
朱紫一愣:什么“包子”“馒头”的?
转念一想,她很快明白了过来,顿时莞尔。
正端着茶盏喝茶的高太妃也听明白了,一口茶水顿时喷了出来,边咳嗽边笑道:“谁让你整日小包子小馒头乱叫的!”又吩咐乳燕黄莺喜鹊她们:“都记着小世子今日的话,将来待他长大了羞他!”
小世子赵梓不知道自己的话为什么引得祖母、母亲和众人大笑不止――母亲哄他和弟弟的时候,一直是叫他小包子,叫弟弟小馒头的,有什么错么?
他皱着眉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露出强烈的不满,用力攀爬到母亲怀里,和弟弟小馒头挤在一起,争夺母亲的慈爱。
朱紫没说什么哥哥得让着弟弟之类的话,她觉得,兄弟感情不是做父母的单凭一张嘴就能决定的,而是得让孩子在共同成长中逐渐培养。
她张开双臂,把两个儿子都搂在怀里,心里甜蜜极了――这两个娃娃都是她和赵贞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啊!
运河河畔的望江楼,虽然开张还不满两年,但因为它的拿手菜佛跳墙异常美味,在润阳乃至整个南疆都是非常出名的,所以这两年非常的红火,客似云来络绎不绝。
这一日,望江楼却闭门谢客,还派了人在楼下守着,声称今日整座望江楼都被人包了。
果真,还不到中午时分,就有无数穿着高阶武官服饰的男子前呼后拥骑着骏马而来,中间也夹杂着一些穿着文官服饰的男子,看上去都很年轻,意气风发威赫扬扬。
中午的时候,宴会正式开始。
望江楼一楼二楼三楼全都摆满了桌子,赵贞手下这些亲信相互寻找自己的至交,寻了桌子坐下。
赵贞坐在三楼的主座,看着源源不断上前给他敬酒的这些亲信,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心中甚是欣喜满意――这都是他这些年培养起来的心腹班底啊!
参将周琅闷坐在二楼,他这两年并不像以前那样受王爷待见,心里很是忐忑,可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在这样的场合,他觉得自己能出席,已经是很幸运了。别人酒至酣处,大块吃肉大杯喝酒,兴高采烈前去给王爷敬酒,只有他,无精打采地喝着闷酒。
正在这时,王爷的小厮陈平过来道:“周参将,王爷有请!”
周琅带着些许不安,跟着陈平进了三楼的雅间。
雅间里只有王爷有个人,坐在桌子旁边,身子背对着窗子,看不清脸色。
周琅忙道:“参见王爷!”
“坐罢!”王爷的声音有些低沉。
周琅斜签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不敢直视王爷,低着头,等着王爷的垂询。
赵贞看着周琅,几年前神采飞扬的周琅如今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实际上他今年刚过而立,不过比自己大十岁而已。
他待周琅坐稳,才问道:“你前妻亡故的时候,你为何大哭?”
周琅闻言,一下子怔住了。他抬起头,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末将与妻子少年结发,当时曾发誓要‘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可是臣母要臣多纳侧室,以绵延子嗣。臣听从了母亲,广纳侧室,臣妻却因此抑郁而亡。到得那时,臣才醒悟,女子与男子一般,会因爱生独占之念,可悔已晚矣……”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对往日遗憾痛切的感知和对亡妻深切的怀念。
赵贞想起了这才朱紫产后血崩之时自己情不自禁的痛哭,顿时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准备调你去禁军任职,明日巳时到我书房一趟吧!”
周琅看着面无表情的王爷,心中悲喜交集激动万分:王爷这是肯继续重用自己了?
他单膝跪下,哑声道:“蒙王爷青眼,末将必将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看着周琅的背影,赵贞再次陷入沉默。
林蕉瘦刚刚送来了韩秀川的信报――“王妃生二公子时遇到的危难,乃东枢暗探和高府四太太合谋而施。”
东枢之所以会来暗害朱紫,当然和大金与东枢的战争有关。
兴盛帝和东枢国君的一场合谋,被赵贞利用,最终以十万东枢士兵身死疆场而告终。
而自己千防万防,却仍抵不过贪婪的人心。
哼,区区千两黄金,就想换取我妻子的性命!
我向苍天发过誓,只要朱紫活着,我绝不妄杀一人,可是,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做过恶造过孽的人!
正在思索,外面传来陈平的声音:“王爷,许大夫和侯大夫求见!”
赵贞看着衣履一新得意洋洋外加醉醺醺的两位“神医”,愤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却依旧板着脸问道:“最近怎么不去给王妃诊脉?”
许大夫和侯大夫得了王爷许的万两黄金,乍富之下,情难自抑,就在润阳延庆坊狂花了一场,弄得全润阳都知道南安王府有两个冤大头,一个姓许,一个姓侯。
赵贞听了暗卫的回报之后,也是啼笑皆非,觉得自己也跟着这两个活宝大大的丢了一回脸。
许文举得意洋洋道:“王妃身子早已痊愈,何需诊脉?”
赵贞一愣,凤眼微眯看向一旁的侯林生。
侯林生笑嘻嘻道:“五天前小人和许兄一同探视的王妃,也为王妃诊了脉,王妃身体健壮,保养得宜,早已无碍了!”
赵贞原本该高兴的,可是想起自己这几日的煎熬忍耐,顿时心头火起,站起身来,上前一步,一脚踢出,把这两位所谓“神医”踹倒在地,恨恨道:“你们这两个杀才,故意欺瞒本王的吧!把我的金子还给我!”
许侯两位很得意王爷只在自己面前现出原形不再淡定,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扭扭行了个礼道:“金子花完了,要不然小人怎么会回来呢!”
赵贞正要再踹,转念想到朱紫身子已经复原,心里有种喜洋洋轻飘飘的感觉,骨头缝子直发痒。
“滚出去!”赵贞厉声道。
这两位活宝神医开开心心醉醺醺出去了。
待他们一离开,赵贞马上站了起来,吩咐外面候着的陈平:“即刻回府!”
“是!”
南安王一离开,赵福马上欢天喜地地站在一楼的大厅里,拍了拍手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下面的节目是――”
他用力一跺脚,一阵香风袭来,临江楼后门洞开,一群美貌佳人涌了进来。
这些都是临江楼豢养的上等美姬,个个色艺双绝,又能肆意亵玩又不用担心安全,众人如何不欢喜?
宴会之上,美貌佳人陪侍,这是大金官场的常例。只是王爷在此,他的亲信人人皆知王爷是要为王妃树一座贞洁牌坊的,怕王爷责骂,所以皆不敢放肆,待王爷离去,这才开始真正的狂欢。
骑在骏马之上的赵贞,根本没想到他离开后望江楼会发生什么,他一心想着回去后如何收拾知情不报害自己苦苦忍耐这些天的朱紫。
117、第一百一十八章
赵贞秉承赵氏皇族的强悍血统,其实是需要乃偏于旺盛的那种人,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担心朱紫承受不了自己,他一直强自忍耐着,每晚故作不解风情呼呼大睡,心里实在是呕得要死。
现在得了许侯两位活宝神医的信息,他当真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飞到朱紫身边,把朱紫就地正法。
回到王府,赵贞原本想直奔延禧居,转念一想,自己不在府里,朱紫一定是去正院陪母亲和两个儿子了,他就去了正院。
高太妃正在午睡。
今日轮到黄莺值事,她带着两个小丫鬟正守在起居室里,隔着窗子就看到王爷走了过来。
高太妃这四个女官中,顶属黄莺最害怕王爷,平时都是避猫鼠一般轻易不敢搭话的,可如今正是午后,别的人都在午睡,她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小丫鬟迎了出去,行了个礼,战战兢兢道:“禀报王爷,王妃在东厢房里歇着呢!”
赵贞正心急如焚,倒也不挑剔她话里没提太妃先提王妃,有妄自揣测自己心意的嫌疑,大步走向东厢房。
银铃带着清水正在东厢房外间的罗汉床上守着,一听足音知道是王爷,忙打开了门,把王爷迎了进来。
赵贞满怀期望直奔里屋,挥手示意银铃和清水离开。
银铃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王爷等一会儿怕是还要叫自己,就擅自做主,拉住了举步欲出的清水,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面上一片平静,依旧在外间候着,心里却在默默数着数:“一,二,三……四十......五十……”
果真不出她所料,银铃还没数到一百,里间就传来了王爷不耐烦的声音:“银铃――”
银铃用“看吧看吧我做的没错吧”这种表情看着清水,两人俱都淘气地笑了。清水拿起两个小裹被,一个自己拿着,一个递给了银铃。
她们的笑容在进入里间前消失,脸上重新恢复严肃的神情,挺直背脊,一前一后走进了里间。
话说赵贞进了里间,一撩开帐子,满腔的绮思马上被一盆冷水给浇熄了――朱紫身着中衣,盖着白绫被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两个胳肢窝下面一边夹一个宝宝,外面是赵梓,里面是赵杉,母子三人皆睡得面如桃花唇若涂丹很是香甜。
赵贞观察了一下,最后确定这里真的没有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位置,心情愈发的郁闷,他打定主意,低声喝道“银铃――”
银铃和清水一人拿着一个小裹被,很严肃很正经地走了进来,银铃用小裹被包住小世子,清水用小裹被包住二公子,两人抱着两个睡得正香的宝贝,悄悄地撤离了,只留下犹自高卧的王妃给王爷,任凭王爷处置好了!
朱紫睡得正香,原本是梦见带着两个儿子漫步在桂花林中,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梦境突然转换,赵贞出现在梦中,抱着她非要在飘飘荡荡的小舟上行那羞人之事,朱紫正要挣扎,赵贞却把她推倒在船上…….
这场梦当真是畅美之极,梦中的朱紫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哎呦,难道自己到了如许地步?居然在和赵贞梦中做那件事情么?
她睁开了眼睛,顿时和正在她身上的赵贞四目相对。
朱紫很淡定地伸手摸了摸,嘴里喃喃道:“这是做梦!这是做梦!”
接着,她又闭上了眼睛,想着回到梦中,继续刚才的绮梦。
……
这中间,朱紫睁开了眼睛,看着上方的赵贞,伸手抚摸他汗湿的鬓角,微挑的眼角,嫣红的唇……
朱紫趴在赵贞身旁,倾听着他的心跳。
赵贞紧紧搂住她,让她紧贴着自己。
朱紫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是和他身体交接血脉相融骨肉相连的不可分开的一部分。
他们要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朱紫躺了一会儿之后,很快恢复了过来。
她抬起上身,对着默默望着自己的赵贞调皮地眯了眯眼睛。
赵贞深吸了一口气。
等两人睡醒之后,朱紫依偎在赵贞怀里,看看窗外天色,发现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她的脸顿时红了。
“怎么办?”朱紫伸手轻轻地抚摸赵贞的腰。
“怎么了?”赵贞素了好久,一朝餍足,浑身舒适,拥着朱紫不愿起身。
“太丢人了,没脸见母亲了,也没脸见银铃她们了……”朱紫把头埋进赵贞怀里,小狗一样又钻又拱的。
赵贞嘴角上翘,无声地笑了,抚着朱紫的顺滑的长发,柔声道:“傻丫头,她们一定都避开了。”
两人起身之后,朱紫发现正房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懵懂小丫头留守在大门口的值事房。
朱紫一问才知道,高太妃带着小世子和二公子到湖上泛舟去了,黄莺银铃等人全都跟了过去。
赵贞凤眼含笑,看了朱紫一眼。
朱紫松了一口气,忙对赵贞说:“还是感觉丢人,咱俩偷偷回延禧居吧!”
赵贞颔首,吩咐人送来了步辇,扶着朱紫坐了上去,这才一起回了延禧居。
极度的羞臊之下,一向疼爱儿子恨不得时时相见的朱紫,居然称病一连三天没有去太妃的正院。
金京的八月,比润阳更加的凉爽。
半夜时分,高四太太所住的桂香院万籁俱寂,所有人都歇下了。
高四爷去了西偏院侍妾敏儿的房里,高四太太孤枕独眠,不过她一直习惯了,睡得倒也挺香。
突然,高四太太被窗外传来的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惊醒了。
高四太太素来胆大,也不叫醒外间陪侍的丫鬟,自己起身悄悄走到了窗前,伸出指头用指甲捅开了薄薄的轻茜纱,露出了一个小洞,眼睛悄悄贴了上去。
距离八月十五中秋节没几天了,天上的月亮虽不圆润,却遍洒银辉,照得整个桂香院如同白昼。高四太太透过窗纱上的小洞,清清楚楚看到窗外的地面上,堆着一堆黑黢黢的东西,还在蠕动着。
高四太太当即尖叫起来。
为了补充和谐而加的番外:
大金国权倾一时的南安王和妻子朱王妃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之后,终于在万众期待中生出了一位小郡主。
小郡主乳名唤作小花卷,大名叫赵檀。
此时,当朝朱太后亲封的明珠郡主,刚满一周岁的赵檀断奶进行中。
赵檀由奶爸兼干舅舅柳莲抱着,包裹得厚厚的住进了延禧居外院的竹园。
南疆的冬日,外面虽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可是因为夹壁里生着炭炉,屋子里温暖如春。
小花卷被柳莲放在了卧室靠窗的罗汉床上。
她最喜欢在罗汉床上爬来爬去了,爬的又快又迅速,非得有人在旁边好好看着才行。
柳莲双手环抱在胸前,高挑的身形临风玉树般站在一边看着她,常常带着笑的桃花眼里满是忧愁与无奈。
小花卷的三个哥哥小包子赵梓、小馒头赵杉和小汤圆赵杨,都是不到一岁就会说话,刚到一岁就会走路。
可是,美丽可爱的小花卷,惹人疼爱的小花卷,乖巧懂事的小花卷,至今已经满一岁了,却连“爹”和“娘”这两个字都不会说。幸亏她会发出“啊啊”“呀呀”,要不然,真得被人当成小哑巴了!
如果说头脑简单的话,那四肢应该发达了吧?
不,小花卷至今不会走路,只会在床上、地上迅速地爬来爬去,像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狗狗。
所以,身为奶爸兼舅舅的柳莲很惆怅啊很惆怅,看着小花卷极似王妃朱紫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柳莲的眼睛都有点湿润了:小花卷怎么这么可怜呢?长大了还这个样子嫁不出去那可怎么办呢?
柳莲是谁?柳莲是名满天下的大金第一杀手无影刀,是智慧明达饱经沧桑的南安王府精卫统领,他能想不出办法?
柳莲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十二岁的小徒弟柳狸。
柳狸人送外号“小柳莲”,是柳莲从延庆坊夜市捡来的一个小乞丐,却生得极似师父柳莲,黑发柔顺,小脸又白又嫩,柳叶眉下一双黑幽幽会说话的桃花眼,形状美好的嘴唇不涂而丹,脸上常带着甜蜜的笑,平时机灵又乖巧,绝对是一个不乏智慧的小小美少年!
此时,小狐狸柳狸脸上正挂着他招牌性的甜蜜蜜的笑,似乎在很专注地守着在罗汉床上爬行的小花卷,可是因为师父柳莲目的性很强的持续关注,他的笑快要维持不下去了,越来越僵硬,越来越造作。
柳莲眼波流转,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向上弯起――他想到办法了!
柳莲的笑容很温暖,柳莲的声音很温和,可是话里的意思却很坑爹:“小柳狸,以后小花卷就交给你照顾喽!一个月之后,我想看到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听到她娇声娇气地叫我‘舅舅’哦!”
小小美少年柳狸满头黑线,满腔的怨念几乎要凝结成实体了――这个笨蛋小花卷,那么笨,却有那么多人宠着护着,到底要怎么带怎么教啊!师父,不带这样坑我啊!
想到小花卷那四个妹控属性的凶猛哥哥,其中还包括一位小皇帝和一位南安王世子,小小美少年柳狸就觉得人生从此充满了阴霾,再也没有了阳光。
柳莲去外书房了,柳狸看着犹在罗汉床上爬来爬去玩得很开心的小花卷,还是觉得一筹莫展。
怎么让这个小笨蛋一个月之后学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还能娇声娇气地师父‘舅舅’呢?
这真的是一个很艰巨很漫长的任务啊!
118、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指点心事暗藏
高四太太的尖叫声低而短促,如同公鸭被掐住喉咙那一瞬间发出的声音。
外间陪侍的贴身丫鬟翠盈听到里屋高四太太的动静,忙掀开被子,起身跑了过来,一边绑着衣带,一边问道:“太太,怎么了?”
“你,你看外面!”
翠盈凑过去看了看,发现窗外那堆东西还在“唔唔唔”地发出声音,像是人被捂着嘴装在了里面。
“太太,咱们出去看看吧!”
桂香院白日人来人往的,到了晚上,除了四太太和翠盈,就只有歇在偏房里的四个小丫鬟和门口值事房里的两个上夜婆子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人都好似没有听见高四太太的尖叫,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概都睡得正香呢!
翠盈毕竟年轻胆大,她打着灯笼陪着高四太太走了出去。凑近用灯笼一照,两人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很大的黑色布袋,袋口被人用绳子系住了,里面像是有人在不停地挣扎着,袋子表面凸出一块凹进一点动个不停。
翠盈身有武功,艺高人胆大,把灯笼递给高四太太,自己上前解开了绳子。
袋口一开,一个被塞着嘴绑着手的女孩子钻了出来,嘴里“呜呜”地叫着。
高四太太打着灯笼上前一看,顿时大惊,捂住了嘴――这是高琏!她的宝贝女儿高琏!
高四太太看着黑而胖,好像很粗笨,其实性子刚毅果敢,她很快镇静了下来,一手拿着灯笼,一手开始取下塞在高琏嘴里的布巾。
翠盈也认了出来是自己的小姐,她忙上前解开绑着高琏双手的绳子。
回到内室之后,高四太太看着女儿,不禁流下来眼泪。
高琏个子又长高了不少,身材发育得也更好了,面孔百里透红,大眼睛幽黑明净,明明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发育得很好的少女,可是,她眼睛没有焦距,看不见最疼她的母亲,嘴里乱七八糟哼着“……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这些艳歌,是兴盛帝在生时喜欢听她唱的,让她学了好多,如今她人被吓傻了,却把这些艳歌记了下来,不停地哼唱着。
高四太太把女儿抱在怀里,好一阵摩挲,颗颗泪珠从粗糙的脸上流了下来,落在了高琏乱糟糟的头发上。
翠盈察言观色良久,方道:“太太,要不要请老爷过来?”
高四太太擦了擦眼泪,搂着高琏道:“待我想想再说。”
高四太太并不是没脑子的人,虽然宫里朝中对兴盛帝的死因讳莫如深,可她还是打听到了一些,知道兴盛帝暴毙之时,身边只有那两位卓氏美人和自己的女儿高婕妤,他的死怕是和自己的女儿脱不了关系。
宫变发生之后,高婕妤和两位卓氏美人就失踪了。
高家自然不敢去寻,于是这三个人就仿佛没在这世间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知道老天庇佑,高琏竟然被送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高四太太才道:“翠盈,你去把老爷请过来吧,先别说是小姐被送回来了!”
“奴婢省得!”翠盈退了出去。
高四太太搂着女儿,肉眼泡里的小眼睛闪过一丝狠毒:“琏儿,你知道么,母亲差一点就给你报仇了,是那个贱人朱紫挑唆王爷打你把你送进宫里去的,母亲一定会继续为你报仇的,一定让那贱人付出代价!”
高四老爷正在和新纳的侍妾敏儿绸缪倍至,就被太太的贴身丫鬟翠盈叫了起来,心里很不高兴,小丫鬟帮他穿衣服的时候,他一直板着脸。
柔美无骨的敏儿没有起来,娇声道:“老爷,奴家等你……”
她的声音似乎经过专门的训练,带着一股媚意,似乎搔到了高四老爷的心里面。
高四老爷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这才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高四老爷进去的时候,高琏趴在母亲怀里,嘴里唱的艳歌已经变成了“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高四太太沉着脸,看向惊呆的高四老爷。
高四老爷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惊喜,而是想杀死高琏灭口。他阴沉着脸,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道:“我去禀报父亲!”
高四太太一惊,她瞪着眼睛道:“谁也不许动我的女儿!”
高四老爷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道:“头发长见识短!你除了在内宅吃醋害人还会什么?”
他起身走了出去。
赵贞在外书房见了许侯二位神医。
这两位在王妃面前一幅道貌岸然世外高人的模样,可是在王爷这里却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快把赵贞给烦死了。
可是,烦归烦,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很感激许文举和侯林生对朱紫的救命之恩的,所以一向诸多的包容。
许侯二位进来之后,赵贞一反常态地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平安喜乐四个亲信小厮,还吩咐林蕉瘦和林雪蛰站在距离书房门口二十步远的地方,远远看着,不要让人接近书房。
林蕉瘦和林雪蛰以为王爷要谈的是什么军国大事,虽然心里很诧异怎么和这两个冤大头大夫谈军国大事,但还是瞪大眼睛认认真真监视着书房门口。
赵贞和许侯两位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许文举和侯林生虽然性子佻脱,但深知王爷对于王妃的宠爱程度和在乎程度,谈到王妃的时候绝对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侯林生道:“王爷,您真的不想再要了?”
许文举也瞪大眼睛,等着王爷的回答。
赵贞背脊挺直坐在书案后边,垂下眼帘道:“起码今年不能要。”
许文举和侯林生相视一看,似乎都有些明白了。
许文举想了想,道:“王爷,其实王妃的身子骨早已恢复了,继续饮以前的那种避子汤也不错!”
赵贞闻言,脸微微僵了一下――为了这个避子汤,朱紫以前同他不知道怄了多少次气――他不愿意多谈这些,直接问道:“你们的结果出来没有?”
听到王爷问这个,侯林生和许文举一下子认真起来。王爷把许给他们的黄金交给他们之后,就又布置了一个任务――查明每月到底何时与女子同房女子会怀孕。
侯林生看着许文举,微微点了点头。
许文举站起身道:“世间皆以为最佳受孕时间是女子月信之后,我与老侯却认为是女子两次月信中间,只要在这几日同房,女子就会很容易怀孕,其它时间,倒是无妨。”
“当真?”赵贞凤眼微眯,眼神深幽,盯着侯林两位。
许侯两人并排站在一起,感受到王爷这样的目光,顿时感到了一丝重压。最后还是许文举抗压能力强一点,道:“王爷,这是我们多年来的经验,不会错的。”
赵贞这才点了点头,身子也有些放松,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有了金子,为何不去买房置地娶妻生子,怎么还赖在我府里?”
许文举和侯林生多机灵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王爷问完正事已经放松了下来,马上打蛇随棍上。
侯林生贱兮兮笑道:“小人这不是舍不得王爷您么!”
赵贞觉得身上鸡皮疙瘩粒粒鼓起,瞪了侯林生一眼。
许文举笑着道:“王爷,小人还等着侍候王妃生三公子四公子五公子呢!”
听到他提朱紫,赵贞脸上的瞬间放松起来,道:“有个小郡主也不错!”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金色的夕阳看似热烈,可是却带着一丝寒意。
赵贞走在回延禧居的路上,脚踏在林荫道被朱紫特意吩咐人留下的树叶上,默默计算着朱紫上次月信的时间,最后算得这几日应该都算是比较安全的日子,他心里不由自主轻松起来,步子也轻快很多。
他少年的时候,向往的是那种冰清玉洁仙子般的女子;自从有了朱紫,他更珍惜这种尘世里彼此同心携手的庸俗幸福。
赵贞回到延禧居的时候,银铃等人在院门口的值事房守着。
他径直进了卧室。
朱紫正坐在卧室窗前的罗汉床上为他缝着衣物,看他进来了,也不起身,只是笑着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她嘴里说着话,身子却是不动。
赵贞走过去,站在旁边,看着她用牙齿咬断丝线,把针收起了起来。
“来,试试这件袍子!”朱紫站起身,伸手就去解赵贞的衣物。
赵贞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动作,垂下眼帘,他的眼睛看向朱紫的身前。
朱紫午睡起来之后,一直在房中未曾出去,所以只是在抹胸外加了一件窄袖衣,却未曾系带,松松地敞着衣襟。
赵贞低着头,看着她。
朱紫踮着脚,脱下了赵贞的外袍,放在了罗汉床上,正要弯腰拿起新做的袍子,冷不防就被赵贞抱了起来,放在了罗汉床上。朱紫一边挣扎一边道:“早上不是才……”
赵贞压在朱紫身上,寻着她的嘴唇…….
朱紫百忙之中犹自挣扎着:“要不,先去洗个澡?”
她知道赵贞是有些洁癖的,想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赵贞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身子,终于放开了朱紫。
朱紫想着自己的转移大法成功了,顿时大喜。她摸了摸有些肿的唇,觉得嘴唇热热的。
这几日,赵贞一直缠着她,不依不饶的,朱紫都开始躲着他了!
朱紫想起自己前几日很盼望这个事情的心情,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正在走神,却发现身子一轻,却是被赵贞抱了起来。
赵贞抱着朱紫向净房走去。
他一抱起朱紫,就发现朱紫比前些时候重了一点,身子更软了,摸上去肉肉的软软的。
赵贞觉得很有成就感,他极喜欢朱紫丰满一点的样子。
朱紫穿着衣裙被赵贞放在了宽大的浴盆里…….
数度风雨之后,赵贞搂着朱紫睡在了床上。
朱紫身体困倦,朦朦胧胧正要睡去,听到赵贞问道:“如果要报复一个女人,用什么法子最好?”
朱紫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脑子一片混沌,一边抵御着睡魔,一边思索着,大脑开始带入自己的想法:“……让她的丈夫不爱她,让她最爱的人受伤害……”
说完,朱紫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忙道:“不过,千万不要伤害孩子啊!”
赵贞搂紧朱紫,感受着那绵软温热的触觉。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大概是有些缠磨朱紫的,只要挨着朱紫的肌肤,就会有很舒服的感觉。
这是一种病态么?大概他是真的离不开朱紫吧!
赵贞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很快睡着了。
赵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刚下床,就听见朱紫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阿贞呐,快快醒来吧,姐姐我给亲手你做了好吃的手工面哦!”
朱紫原本是趁着赵贞睡着开玩笑的,谁知她一掀卧室门口的珠帘,就看到一身中衣站在她面前的赵贞,顿时吓了一跳。
赵贞却没说什么,淡淡地问:“手工面在哪里?”
朱紫怕他生气,忙道:“面条已经擀好了,我现在就去下!”
说罢,落荒而逃。
看着她急急忙忙逃走的身影,赵贞嘴角悄悄向上弯起。
第二日,因为睡得早,赵贞和朱紫一大早就起来了。
赵贞要去外书房,一大堆的事情正等着他呢!
朱紫得去正房――为了那次白昼之事,她已经在延禧居躲了三天了!最后,对小包子和小馒头的强烈思念,战胜了她的羞耻感,在隐居延禧居三天之后,朱紫,终于迈出了延禧居。
赵贞刚进书房,淳小雨和周青就过来见他。
淳小雨上前一步道:“禀报王爷,金京信报,已经把人送入高四太太的桂香院了!”
赵贞没有说话,脑子在快速地计算着:这个烫手山芋还给了高府,够高四太太烦恼一阵子的。
他眼睛看着淳小雨,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白统领已经布置好了,他请示王爷,捉住那个女奸细后要不要押来润阳。”
“不用了,审完之后,交给他处理,”赵贞脸上没有表情,“何元答应我的条件没有?”
周青上前道:“何大人同意了,何二小姐已经被送到了郊外别院。”
赵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高老丞相跟着四儿子,带着府里的两个亲信小厮,亲自来到了四儿子与儿媳妇所住的桂香院。
119、第一百二十章 找罪魁丞相发怒
高老丞相跟着四儿子,带着两个亲信小厮,亲自来到了四儿媳所住的桂香院。
看着眼前坐在炕上傻乎乎唱着小曲的高琏,他刀刻一般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四老爷看着高丞相,嗫嚅着道:“父亲,这该怎么办呐?”
强悍的高老丞相,是金京望族高氏家族的精神领袖,即使他已年迈体弱,高氏四兄弟仍以老父马首是瞻。
高丞相没说话,率先走了出去。
高四老爷忙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之后,高老丞相坐了下来,高四忙指挥着小厮烧水沏茶。
“等你大哥二哥过来再说吧!”高丞相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高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高大和高二很快跟着高丞相的亲信小厮过来了。
除了外放的高三之外,父子四人,在这个深夜,聚在了书房之内。
高丞相屏退倒茶的书童,这才道:“那一日,宫里发生的事情你们清楚么?”
高氏三兄弟老父面前,不敢坐下,站在那里看着父亲。
高丞相声音低沉,缓缓道:“是琏儿率先勒住了先皇。”
高四心脏猛地一跳,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高丞相接着道:“原本阿贞把这些事情都瞒了下来,连高琏也被他派人藏了起来,究竟为了什么,他又把琏儿送了回来呢?”
高丞相越说口气越严厉,挺直身子,苍眉之下,一双厉眼扫过高氏兄弟。
高大忙道:“我兄弟三人皆不曾做过什么!”
高二和高四也忙表态:“真的不曾!”
高四强调道:“自从上次联姻不成,父亲大人警告过我们之后,对于这位亲王外甥我们可是从来不敢干涉的!”
高丞相冷哼一声,道:“你们不曾,府里的女人呢?也没有背后给阿贞过不痛快么?”
高氏兄弟这下不敢打包票了。
赵贞的王妃朱紫,本是高府通过旁支,从独县买来送他的通房丫头,却被他破格宠爱,甚至扶正做了王妃。
这件事对于一直想同南安王府亲上加亲的高府来说,一直是心中之刺。
高氏四兄弟是男的,被老父晓以利害之后,倒还罢了。
高府老太太早逝,留在京里的三位太太虽然心思不同常常明争暗斗,可在对待这件事上,却是统一的不满和气愤。她们实在接受不了一个出身如此卑贱的女人,居然能够凭借狐媚惑主,成为站在她们上面令她们跪拜的南安王妃。
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所以南安王二公子的满月宴,高府重量级女眷一个都没有出现,只去了三房一位不起眼的庶女。
高丞相一看这三兄弟的神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恨恨道:“你们怎么不知道劝劝她们,此一时彼一时也!”
高氏兄弟忙惶恐道:“都是儿子的错。”
高丞相道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如今大金,谁不知道阿贞疼那个女人到了骨子里,这些女人还敢捋虎须,给他找不痛快!”
“如今,把高琏送回来怕只是阿贞的第一步,你们看看如何解决吧!”
“是。”高氏兄弟把老父送回了卧室,服侍高丞相躺下,这才离开。
他们并没有去睡,而是又去高大的书房内坐了下来,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和高府的阴云密布低气压不同,南安王府后院里充满了欢乐。
看到一身暗淡衣裙素面朝天的朱紫灰溜溜走进来,故作镇静地给自己请安,高太妃心里暗笑,可是因为怕朱紫更加害羞,所以她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最正经不过的表情。
赵梓这几日很思念母亲,可是祖母说母亲身体不舒服不能过去。如今看到母亲好好的来看自己,赵梓不由有点人来疯,扑到母亲怀里,非让母亲抱。
朱紫笑嘻嘻地抱起了他。
高太妃坐在正堂大椅上,向候在一边的内管家大雁和外管家赵雄安排中秋节的事情。
朱紫母子两个则坐在一旁的高椅上聊天。
赵梓鼓着包子脸一脸控诉:“包子想娘!”
朱紫心虚地在包子脸上亲了好几下:“娘也想包子!”
赵梓把脸贴到了母亲脸上,趁机提条件:“吃完饭饭,娘陪包子睡睡,不陪爹爹睡睡!”他始终对上次醒来后床上只见小馒头没见娘亲这件事感到耿耿于怀。
朱紫老脸发红:“……好,娘陪我的小包子,不陪你爹!”
赵梓小脸埋进母亲胸前,陶醉极了:“娘,不骗人!”
朱紫的表情犹如壮士断腕:“娘不会骗人的!今天一定会陪你和馒头睡午觉,不陪你爹爹!”
她心里在谴责自己:一定不能再好男色轻儿子了!一定不能再被赵贞□□了!
最后,朱紫发誓:如果再把持不住自己,被赵贞□□,抛弃儿子,就让自己,就让自己再肥十斤吧!
母子聊了一会儿之后,看太妃依旧在忙,朱紫就抱着赵杉,拉着赵梓,到小花园去看睡莲和锦鲤。
虽然中秋节快要到了,池塘里的莲叶有些发黄,看起来甚是萧条,可睡莲依旧盛开着,有粉红的,有水红的,有白色的,有黄色的,一朵朵犹如仙子一般,盛开在青碧的水面上。
一条条金红的锦鲤在睡莲下面游来游去,煞是可爱。
赵梓拿着一根柳条试图钓鱼,银铃带着清水清珠护着他。
朱紫抱着赵杉,笑吟吟在旁边看着。
赵贞带着陈平和陈喜沿着林荫道走了过来,离老远就听到了尽头小池塘边传来朱紫清脆的声音:“娘答应你,一定带你回延禧居用午膳!”
不知道赵梓又说了句什么,朱紫又答道:“好,娘给你做面!”
赵贞突然想起来,朱紫平时和母亲儿子银铃她们说话的时候,声音都甚是清脆;只有跟自己说话时有些不同,老是爱撒娇,尤其是床上的时候,总是哑哑的涩涩的娇娇的……
赵贞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夫妻二人既然聚在了一起,那就听从赵梓的,四口一起回去好了。
朱紫命清水过去禀报太妃娘娘,说两个孩子跟着她在延禧居用午饭,让奶娘红梅也跟着过来。
实际上,先皇兴盛帝薨了之后,他的妃嫔们变成了太妃,而高太妃已经升格做了太皇太妃了,可是赵贞嫌改来改去麻烦得很,所以府里仍旧叫高太皇太妃为太妃娘娘。好在南安王府自成一国,也不会有人去深究此事。
朱紫把小包子和小馒头留给了赵贞,自己去小厨房给赵贞和赵梓和面擀面条去了――小馒头才一个多月,还只会吃奶呢!
奶娘同清水赶过来之后,抱着小馒头自去偏房喂奶去了。
朱紫把面下好之后,银铃清珠帮着端了过来。
赵贞自己吃,小包子由朱紫来喂,一时气氛很是和谐。
可是,用完午饭,洗漱完毕,午睡的时间到了,赵贞和赵梓父子之间难得的和谐的局面面临着危机。
120、第一百二十一章 展父威赵贞教子
赵贞进来的时候,朱紫正和小包子坐在床上玩。
朱紫看小包子瞌睡极了,小小凤眼都快要眯着了,就要把小包子放倒,让他睡下。
小包子却很兴奋,即使眼都快睁不开了,他也不愿意睡下,而是非要缠着母亲玩。
他站在床上,扯着朱紫的衣襟,非要母亲把外衣脱掉。
朱紫被他柔软的小手摸得心都软了,笑嘻嘻地把他推倒在被子上,一边感叹这小小正太真是身娇体软易推倒,一边把小包子的身子翻了过来,变成小屁屁朝上的状态。
她把手伸到小包子的衣服里面,开始抚摸小包子的背。小包子虽然不算肥了,可是背部依旧肉乎乎的。
朱紫一边摸,一边唱着摇篮曲:“小包子,快睡觉,睡醒陪你去玩耍……”
赵贞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看小包子闭着眼睛不动了,方走了过来。谁知道,他刚在床边坐下,小包子就睁开了眼睛,一看是爹爹,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一下子扑到朱紫身上,大哭起来:“不要爹爹!包子不要爹爹――”
他一哭,朱紫也有点慌――小包子平时很乖的,很少哭。
朱紫忙抱着小包子安慰着:“好,让你爹出去!娘都听你的!”
她看着板着脸坐在床边早已火冒三丈的赵贞,眼里含着赵贞能看懂的请求:先出去吧,求你了!
小包子发现母亲妥协了,闹得更欢了,大头拱在母亲怀里,哼哼唧唧地闹着非要爹爹出去。
他原本很怕爹爹的,可现在却有了新的感悟:爹爹听娘的!爹爹怕娘亲!
这个发现令小包子赵梓很兴奋,他决定用实践来检验一次。
朱紫真的是好脾气,抱着小包子哄个没完,什么要求都答应。
小包子更嚣张了,嚷嚷着:“爹爹出去,娘和包子睡睡......”
看赵梓越来越嚣张,居然触到了自己的底线,一直强自忍耐的赵贞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伸手把小包子从朱紫怀里拎了出来,扔在了床上,然后瞪着朱紫,道:“你,给我出去!到内书房去!”
朱紫不愿出去,生怕赵贞会虐待小包子,可是赵贞的脸板着,凤眼冷得吓人,她不敢违逆,只好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虽然进了内书房,可朱紫还是无情无绪的。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有点宠儿子,小包子确实需要赵贞的教训,可是心里还是舍不得,担心得不得了。
朱紫随意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赵贞站在内书房门口,看着坐在矮榻上低头看书的朱紫。
朱紫若有所感,马上抬起头来,看到门口的赵贞,发现他面色平静,心里一喜,问道:“赵梓呢?”
“睡了,”赵贞走了进来,在朱紫身旁坐了下来,瞟了朱紫一眼,伸手把朱紫手里拿倒的书正了过来,递给朱紫。
朱紫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一边站起来,一边问道:“你怎么把他哄睡着的?”
“我给他讲道理!”赵贞也跟着站了起来。
朱紫看了他一眼,她实在不敢相信赵贞会忍耐着和小包子讲道理,打一顿倒是很有可能的。
朱紫进了卧室,发现里面静悄悄的。
赵贞也跟着走了进去,在朱紫妆台前的绣墩上坐了下来,看着朱紫检验自己刚才的劳动成果。
朱紫走到床边,掀开联珠帐,发现小包子摊手摊脚在床的最里面睡得正香,身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赵贞,”她心里一喜,回头看了赵贞一眼,眼中满是喜悦,“你真厉害!”
朱紫这是第一次夸奖赵贞。
因为地位的问题,赵贞很少被夸,所以居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心里美滋滋的。他垂下眼帘,浓长的睫毛铺撒下来,遮住了幽深的眼波:“那你怎么奖励我?”
“呃――”朱紫也就是随口一夸,没想到赵贞当真了,她搜肠刮肚之后,谄笑着道,“我给你按按肩膀?”
赵贞不语,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要不,我给你做双在房里穿的鞋?”
赵贞依然不语,眼波一动,看向窗子,就是不看朱紫。
朱紫恨恨地看着他,摸了摸自己有点酸的腰肢。她倒是知道赵贞想做什么,可是这几日做得也太多了点。最后,朱紫决定哄哄别扭的赵贞。
她微笑着走过去,站在赵贞身旁,伸手抚摸赵贞的头发,缓缓地抚慰着赵贞。
朱紫的手缓缓地抚摸着赵贞的长发。
赵贞感觉好像触电一般,麻酥酥的,从发梢直麻到头皮,被朱紫摸得舒服极了。他微微仰起脸,把头靠在朱紫身上,闭上眼睛,睫毛颤抖着。
朱紫一边摸着赵贞又顺又滑的长发,一边垂下眼帘,观察着赵贞
赵贞享受良久之后,睁开眼睛,止住了朱紫的手,起身把朱紫往床上抱。
“小包子还在睡着呢!”
赵贞略一思索,就抱着朱紫走回妆台。
他一手抱着朱紫,一手把妆台上的妆奁什么的都拨到一边,把朱紫放了上去……
洗完澡出来,朱紫掀开联珠帐,在熟睡的小包子旁边躺了下来,赵贞也跟着她在最外边躺了下来。
朱紫身体困倦,但却不想即刻睡去,她有一句每一句地依偎着赵贞,和赵贞说着话。
赵贞心情很是平静。
其实他是很忙的,太多的事情需要考虑,太多的决策需要思考,太多的利害需要分析,可是,只要和朱紫在一起,哪怕是说些废话,哪怕什么也不说,他的心情就会很快平静下来,浑身懒洋洋的,很安适,很舒服。
赵贞突然道:“朱紫,你的生日是八月十五吧?”
朱紫本来都快要睡着了,一听他的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嗯。”
自从离开家乡,朱紫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刚开始是没人重视;后来跟了赵贞,可是两人聚少离多,每次她生日的时候,赵贞就不在身边。
想到这里,朱紫有些黯然。
赵贞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道:“你想要什么礼物?”
朱紫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有,好像没有需要的,就随口道:“不如,你带我出去玩几日?”
赵贞默然。
最近,他正在筹划一起事件,守城的兵士故意放水,不少乌吐国和东枢国的刺客已经混进了润阳城,这个时候带着朱紫出去,怕是不够安全。
朱紫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回应,心里微微有些失望,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赵贞感受到朱紫的不悦,翻身压住朱紫,清浅地吻住她。他以前有些洁癖,觉得人与人交换口水怪恶心的,可是自从有了朱紫,却觉得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非常美妙。
朱紫很快被他吻得晕晕乎乎,满心的不快很快被抛到了爪哇国。
等赵贞把她放开了好一会儿之后,朱紫才清醒了过来:我怎么又被赵贞勾引了?我怎么又沉溺于赵贞的男-色了?我向小包子发的誓言呢?难道我真的要肥十斤?
朱紫气得用力捶床,睡意一去不返,只剩下满心的懊丧。
作为既得利益者,赵贞很放松地躺在床上,这一下午是不准备出去了,他要陪妻儿一下午。
小包子一直睡到了傍晚才起来。
朱紫帮他穿好衣服之后,他也不黏着朱紫,而是很平静地拉着爹爹的手,一起出去了。
朱紫很惊讶,百思不得其解,等奶娘红梅把喂过水的小馒头抱出来之后,朱紫接过小馒头,抱着小馒头也跟了上去。
刚走到延禧居内院门口,朱紫就看到前方陈平和陈喜拿着钓鱼的器具,正在给赵贞和赵梓请安:“见过王爷,见过世子!”
朱紫这下全明白了。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有的时候,父亲这一角色,是母亲无法代替的。
快中秋节了,这天傍晚,金京城里却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一层秋雨一层寒,高四太太虽然身上脂肪够厚,可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缺乏运动身子发虚,依旧感到了那股浓重的凉意。
天已经全黑了,高四太太从高大太太所住的牡丹园回来,虽然一群丫鬟婆子打着伞簇拥着,可是她依旧冷得直打颤。
一回到桂香院,高四太太就命贴身丫鬟红弥去取自己的厚夹衣。红弥忙道:“太太的衣服都是翠盈管的,奴婢这就去找她!”
高四太太一边往堂屋进,一边道:“快去吧!”
可是,等高四太太一杯热茶喝完,红弥才快步走了进来,急急忙忙道:“太太,翠盈不见了!”
高四太太一下子站了起来。
翠盈是她的心腹,自从高琏被送回来藏在密室之后,一向是翠盈在照顾的。
高四太太略一思索,道:“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红弥留下!”
等丫鬟婆子们都散了,高四太太这才低声吩咐红弥:“你去大管家高成那里看看,说不定翠盈去他那儿了!”
“是。”红弥退了出去。
高四太太的贴身丫鬟翠盈和丞相府的大管家高成相好,在桂香院里并不是秘密。
待红弥离开,高四太太才进了卧室。
她的卧室最里面摆着一架红木雕富贵花拔步床,大大的,像个小房子一样,关上门就自成一国。
高四太太走了进去,然后把床门关了。
床上挂着一幅深紫锦帐,她掀开锦帐最里面靠墙的那一幅,原来是一扇门。
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密室。
密室里布置得很是清雅舒适,床帐妆台箱奁一应俱全。
高琏正坐在妆台前照镜子,嘴里哼着歌。
高四太太把密室找遍了,也没找到翠盈。
她刚离开密室,把床帐恢复原样,红弥就回来了:“太太,翠盈没在大管家那里!”
高四太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呆若木鸡。
她不知道的是,翠盈的失踪,只是一个开端。
高四太太怕惊动了当家的高大太太,不敢声张,只好借口查夜,命丫鬟婆子在桂香院的正院和几个姨娘妾室庶女住的偏院寻找。
那些姨娘妾室和庶女们,一直被高四太太虐待打骂,虽然大半夜的被折腾得够呛,可也没人敢吱声。只有新来的妾室敏儿,仗着四老爷的宠爱,闹了一场。
明火执仗折腾了大半夜,最终也没有找到翠盈。高四太太只好命红弥等不要外传,自己先睡下了。
今夜本来该翠盈当值陪侍高四太太睡觉的,翠盈既然不见了,就换红弥在外间值夜。
高四太太累极了,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夜里雨好像越下越大,雨滴子打在琉璃瓦上,噼里啪啦直响。
高四太太睡得正香,却被一阵似有若无的哭声惊醒了。她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雨声中夹杂的哭声,心里发毛,浑身发抖,忙叫红弥:“红弥,过来陪着我!”
红弥忙拿着烛台走了过来。
高四太太轻声问道:“红弥,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红弥觉得太太很奇怪,却还是凝神听了一会儿,道:“太太,不就是下雨的声音嘛!”
四太太也觉得哭声好像没有了。她让红弥不要熄灭灯烛,睡着床下的脚踏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刚躺了一会儿,倦极的红弥就睡着了,床下面是她微微的鼻息声。
高四太太瞪着俩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屋子里突然卷起了一阵风,“唿”的一声,把烛台给吹灭了。接着,高四太太就听到了一阵哀戚的哭声,似有若无,时远时近,时大时小,凄凉之极。
高四太太在这鬼哭般的声音中,瞪大双眼一动不动,一直躺到天亮,活活熬成了一个猫头鹰。
第二日,雨过天晴,高老丞相的次女南田候夫人带着一大群侍候的人回了娘家探望老父。
出面招待的大太太派人请二太太和四太太都去陪客。
高四太太虽然两眼通红心事重重,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陪着小姑。
121、第一百二十二章 吓破胆四太招供
好不容易陪着客人用完了午饭,高四太太担心藏在密室里的高琏,寻了个由头赶回了桂香院。
她带着食物悄悄进了密室,却发现高琏不见了。
高四太太一下子差点被吓晕。她一方面担心高琏,一方面怕高琏丢失这件事被高太爷和高四老爷知道,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在密室的地上坐了一会儿之后,高四太太挣扎着站了起来,又把密室细细搜了一遍,
她发现密室里一切如常,时间就仿佛高琏在高琏失踪的那一瞬间停滞了似的――茶喝了一半,梳子被扔在了床上,被子半掀着,鞋子并排放在床前。
一切如常,只是少了高琏。
从密室出来之后,眼看着夜幕降临,高四太太大吃了一顿,力气饱足之后,她坐在床上开始想心事。
高四太太觉得,自从翠盈失踪开始,自己怕是已经掉进了一个局,而这个局,很可能就是赵贞安排的――自己害朱紫那贱婢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最后,高四太太决定不放过最后一线希望。她这次借口自己的累丝金凤丢了,命亲信的婆子打着灯笼,在桂香院正院和几个偏院大肆搜查。
可是,忙了半天,还是没找到高琏,反倒和四老爷的宠妾敏儿吵了一架。
回到自己的正房,高四太太又累又怕,浑身直发颤。红弥等素来不如翠盈受重用,也不如翠盈从四太太那里得的好处多,所以面对四太太,唯有夸张地表现出自己的担心和忠心,别无它法,也不愿多做什么。
高四老爷出去应酬,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了。自从四太太的生父老皇帝薨逝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四太太那里睡。
这次也是,他直接就去了最宠爱的侍妾敏儿住的偏院。
高四老爷本来以为敏儿会像往常一样,得知自己来了会花枝招展迎出来的,谁知道一直到进了堂屋,只有小丫鬟迎了出来。一问,才知道敏儿在卧室里伤心呢!
高四老爷忙去安慰小妾。
敏儿撒娇卖痴添油加醋地告了四太太一状。
高四素来厌恶自己这个妻子,百般安慰小妾一番,许了许多首饰绸缎,方才哄了美人陪自己睡下。
他刚脱了衣物,正欲剥去敏儿的衣裙,就听到偏院外有人敲门。
怒气匆匆的高四老爷披着外衣,跟着来叫他的婆子去了桂香院正院。
一见眼泡发肿脸色发黄的胖太太,高四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虽然年过四十,但好歹也是英俊大叔一枚,走到那里都是极受妇人欢迎的,却被迫二十多年来伴着这位丑陋不堪的太太,早已厌恶恶心到了极点。
他冷淡地走了进来,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冷冷道:“大半夜的叫我,有什么事情?”
高四老爷以为太太又吃醋了。
高四太太忙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才道:“老爷,琏儿不见了!”
高四老爷一惊,道:“怎么会丢呢?不是关在你房后的密室么?”
夫妻俩双双钻进密室,细细探查了一番,发现高琏确实是丢了。
高四老爷那一片风月之心彻底没了,连讽刺打骂高四太太的力气都没了。
兴盛帝的父亲老皇帝在世的时候,高四太太作为老皇帝的私生妹妹,在高四那里很是兴头,对几个通房朝打暮骂的。高四为了家族,拼命忍受着,一直到老皇帝薨逝,他才翻身做了主人,一下子纳了好几房年轻美貌的妾室,而对高四太太,他要么施展冷暴力不理不睬,要么是冷嘲热讽任意挖苦。两人彻底成了一对怨偶,只在人前还稍稍伪装一下。
夫妻俩垂头丧气坐在屋子里,你不敢看我,我也懒得看你,当真是相看两相厌。
最后,还是高四先去找了大哥和二哥,兄弟三个一商量,连夜就去正院找老父亲去了。
接到高琏失踪的噩耗之后,高老丞相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很多岁。高家三兄弟陪着他坐着,俱是脸色发灰。
高四恨恨道:“父亲,请让儿子以无子的名义休了丁氏那贱人!”
高老丞相摆摆手,道:“先不说她。目前我们要考虑的,是万一琏儿被焦楠他们发现的话该如何应对。”
父子四人想到如果高琏被政敌发现并利用将会出现的局势,一时都默默无言。
正在这时,小厮进来,禀报道:“禀报丞相,四太太来了!”
高四太太披头散发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高老丞相身前,大哭道:“爹爹,求你想想办法救救琏儿吧,一定是赵贞做的!一定是赵贞做的呀!”
高老丞相闻言,老眼一亮,马上厉声问道:“你为何会作此猜想?”
一夜之间,乍失爱女的打击已经彻底击垮了高四太太,她涕泪交加,嘶声道:“因为是我,是我派我的婢女翠盈托人拿着千两黄金,收买了给朱紫那贱婢接生的产婆,害得她差点产后出血而死!”
她不管不顾说出真相之后,竟然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心里终于痛快轻松了许多,膝行到高老丞相身前,哭诉道:“爹爹,高琏一定是被赵贞派人掳走的,求您想想办法吧!求您了!”
她用力在地下磕着头,额头触着地面上铺的琉璃砖,“咚咚”直响,额头很快磕出了血。
高氏父子这下子都明白了过来,看着高四太太的眼神,鄙夷中带着恶心。高老丞相皱着眉头对高大说:“让你媳妇过来开导开导她!”
高傲的高大太太带着几个亲信婆子,把高四太太捂着嘴拖了出去。
到了大太太的牡丹园,高四太太就被拉到后园的空房子关了起来。
高大太太也不屑于她,但也不让人给她送饭。高四太太又累又饿,苦苦捱着。
到了夜里,又下起了雨。雨势倒是不大,只是窗子上没有糊窗纱,雨丝从窗户的木格子里飘了进来,落在了高四太太身上,把她给淋醒了。
高四太太的嘴巴被塞了一块布,手脚也被捆住了,根本动不了,只好任凭雨往身上飘。她的身上穿的是夹衣和锦裙,被淋湿之后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高四太太对自己处境难受倒是不在乎,只是想到两个女儿她就想哭。
她的大女儿高玢从宫里出来之后,直接进了家庵。她一直怨恨母亲高四太太和妹妹高琏。要不是她母女俩对南安王有非分之想,结果得罪了南安王,她也不会受连累弄到如今这个地步。所以,她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愿意见。
她的小女儿高琏最是美丽娇俏活泼可爱,一直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只有十二岁,却被弄进宫去,可恨那赵贞见死不救,害高琏变成了疯子,好不容易被送了回来,现在却又活生生变没了!
高四太太想到仇敌赵贞,顿时就要破口大骂。可惜她被高大太太派人塞住了嘴绑住了手脚,所以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按照公公的交待,高大老爷和大太太以及高四老爷已经做好了出发去润阳向高太皇太妃和南安王请罪的准备,高四老爷也写好了休书交给了兄嫂。
三个人押着四太太坐车往码头上赶,刚在船上坐定之后,跟来的管家高成忽然跑了进来,结结巴巴道:“大老爷,四老爷,大太太,船舱里……船舱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听了高成的话,高大老爷和高四老爷强自镇定,可是脸已经有些发白了;反倒是高大太太,因为不是很懂高大和高四的担心,又自觉问心无愧,所以昂首挺胸地带着两个婆子随着高成过去了。
高府这次出行虽然低调,可是这几个主子都是享福享惯了的人,根本不可能放弃舒服的大船去搭乘低调方便的小船。他们坐的这个大船是南安王赵贞亲自设计监造,然后送给外公高老丞相的,外表很平常,可是坚固耐用而且设计精巧。
大船的船舱之上,共有三层。高大老爷和太太带着随从住在最上面那一层,高四老爷带着侍妾敏儿住在第二层,第三层住的是跟来的男仆和船工。而船舱里,则放着一些粗重东西,很少有人去的。
进了船舱之后,因为光线有点暗,高成颤抖着点着了一根蜡烛拿在手里。
在蜡烛的光晕中,高大太太看到了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女孩子――高琏。
高琏似乎是睡着了,小脸白里透红,像个小孩子一样张着嘴,呼呼的睡得正香。
高大老爷和太太以及高四老爷坐在三楼的客室里,讨论对高琏的处理。
高大太太不置可否。
高四老爷因为厌恶妻子,连带着也恨上了给自己家族带来污点的女儿高琏,很不耐烦地说:“和丁氏那贱人一起关到船舱暗室里不就得了!”
最后,还是高大老爷拍了板:“侄女和我们一起住在三楼吧,让你嫂子的丫鬟伺候她!”
高四老爷悻悻地不说话了。
从金京到润阳,即使是顺风行船,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高大太太的眼界太高,根本看不到高琏这样渺小的存在。
好在高大老爷对侄女很是爱护,命婆子好好照顾,不要在吃的穿的上面委屈了高琏,还特地派了一个小丫鬟哄着高琏玩。
高琏如今如同稚嫩的孩童,除了哼唱艳歌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懂,傻吃闷睡的,没过几天,倒是养的白白嫩嫩的,更加好看了。
122、第一百二十三章 静雨夜夫妻情深
高府的大船在前行驶着,距离高府大船后面大约一两里的地方,有一个小船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跟随着。
赵贞带着赵梓钓了半天的鱼。
父子俩都不爱说话,一人一个凳子并排坐在小池塘边,默默无语地钓着鱼。
朱紫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挺无聊的,就抱着小馒头带着奶娘银铃一起散步去了。
看到母亲离开,小包子扁了扁嘴,却没敢哭,继续端坐着陪爹爹钓鱼――爹爹说了:听爹爹的话,不挨打,还能常和娘亲在一起;不听爹爹的话,挨打,关起来,还不能见娘亲,还有川川。
爹爹老是霸占着娘亲,小馒头也老是霸占着娘亲,所以小包子对于大玩伴韩秀川很是思念啊!
高太妃正在起居室里坐着,娘家三哥的庶女高z在一边陪着她说话。
高z眼睛弯弯的,小圆脸甜甜的,描眉画眼的挺妩媚,她骨架很小,但是肉肉的,小绒球一般,让人老想摸一摸。
她先是和高太妃说着家里的状况,逐渐把话题扯到了广纳妾室绵延子嗣上,笑着道:“我家嫂子还没进门的时候,母亲就帮哥哥纳了三房侧室;待嫂子进门生下侄子之后,那几个姨娘很快也生养了,现在母亲膝下四个孙子三个孙女,天天开心得不得了!”
高太妃看了她一眼,也笑着道:“你贞表哥一向不好女色,性子孤僻冷淡,一提到纳妾什么的,就和我急,也就你表嫂子能受得了他!”
她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接着道:“我呢,年纪大了,只想享享清福,梓儿和杉儿这两个乖孙就够我忙的了!”
高z听明白了高太妃言外之意,心里一阵失落,她低下头,拿起帕子拭了拭涂着胭脂的红唇。
虽然跟着父亲和嫡母在苏阳的任上,远离金京,她还是听说了四房的小妹高琏进宫前被贞表兄打板子的事情。原本她还以为是高琏自己太轻佻了,惹得贞表兄烦了才会如此,现在看来,怕是这位贞表兄真的是铁石心肠啊!一顿板子,打的虽然是没眼色的高琏,却把多少金京贵女对他的小心思给打没了。
下午的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雨。高z忙趁势告辞。高太妃道:“既然到了姑姑这里,自然是要住下来的,再说了,你还没有正式见过你贞表哥和表嫂子呢!”
她对乳燕道:“找个小丫头守在门口,待你们王爷夫妻俩来了,就说我说的,这是嫡亲的表妹,自家亲戚不用回避!”
高z心里窃喜,面上依然很平静,起身向高太妃道谢:“z儿谢谢姑姑了!”
傍晚的时候,雨势逐渐变小,雨丝小得几乎看不见了,只觉得整个世界变得迷迷蒙蒙的,似乎蒙上了一层雨雾。
高z正陪着高太妃站在窗前,看窗外正开着米粒大花朵的金桂,就听见一阵说话声从花木掩映的小路上传了过来,而且越来越近。
高太妃笑道:“像是你表哥表嫂过来了!”
高z忙整理衣裙,走到门口准备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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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群打着伞的丫头仆妇抱着两个孩子跟在后面。
那男子大概是怕女子淋到,伞基本全在那女子头上身上罩着,他的头发袍子全被雨打湿了,却似乎没有一丝感觉,长睫毛掩映下的幽深眼波一直放在哪女子身上。
高z看呆了。
原来,南安王和王妃是这个样子的;原来,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夫妻――他们自成一个世界,别人完全被排斥在外面,这才是爱啊!
在这一瞬间,高z心里有点妒忌,又有点淡淡的凄凉。她生为庶女,为了生存,不得不巴结嫡母,巴结父亲,从小便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来不敢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这样相濡以沫的感情,她这辈子,怕是得不到了啊!
南安王夫妻带着世子和二公子一进来,场面顿时忙乱起来。
一番见礼之后,高太妃一边忙着照顾两个孙子,一边对赵贞和朱紫说:“赵梓和赵杉我招呼着,你们俩赶紧回东厢房洗澡换衣服吧!”
高z帮着高太妃逗着小世子和二公子玩。
小世子快一岁半了,生得简直是缩小版可爱版的南安王,话已经说得很流利了,可是却不爱说话。他似乎相当喜欢美人儿,看高z好看,在高z脸上摸了好几下。
二公子还小,白白胖胖的,看得出眼睛很像南安王,也是那种眼尾上挑的凤眼。
高z温柔又爱笑,陪着小世子玩得很开心。
用晚膳之前,南安王才携着王妃回来了。
南安王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袍子,看上去依旧俊美异常;南安王妃换了一身白色绣花的对襟长衣,如同一枝出水的水仙,很是脱俗。
用过晚膳,高太妃指着高z对朱紫说道:“这是你三舅舅家的妹妹,还没许人,你看看你家王爷麾下有没有未婚的将领,替她谋划谋划!”
朱紫看着高z,微微一笑,起身对高z说:“妹妹请过来和我聊聊吧!”
高z甜蜜地笑了,落落大方地对朱紫说道:“谢谢嫂子了,高z敢不从命!”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免得将来被嫡母给算计了。
朱紫领着高z去了她常住的东厢房,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朱紫感受到了高z的诚意,她心里也有些同情这些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女,有心帮高z的忙,就道:“你贞表哥麾下未婚的年青将军很多的,明日我让人把名字列一下,你好好挑一个!”
高z大喜,马上盈盈拜倒:“谢谢嫂子了!”
朱紫把她扶了起来,调皮地说:“等事情真的成了,妹妹再谢我吧!”
小包子和小馒头被高太妃留了下来,赵贞和朱紫打着高太妃特地寻出的一把大油纸伞一起离开了。
下着雨的秋季夜晚,好像特别的冷。
朱紫和赵贞依偎在床上,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各看各的,互不干涉。
赵贞身上火力大,朱紫的身子也被暖了过来,浑身暖融融的。
朱紫看的是赵贞派陈平给她买回来的小戏话本,讲的全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带着点小黄情节,看得她很是欢乐。她一边看一边笑,一边把腿放在赵贞腿上,轻轻地摩擦着。
赵贞手里拿的是一本画谱,本来看得很专注,却被朱紫撩拨得没情没绪的。他把画谱往床头小几上一放,拿过朱紫手里的书也放了上去,然后放下帐子就压在了朱紫身上。
外面风声渐起,雨也大了起来,檐下的铁马被风雨夹击一片脆响,雨滴打在叶子上树枝上,“噼啪”作响,另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雨滴芭蕉的声音,这个雨夜似乎很是热闹。
卧室内红烛高烧,偶尔“啪”的一声,烛焰跳动了一下。床帐低垂,大床轻轻地有节奏地摇动着。
半日,里面传来朱紫颤抖的似哭非哭的声音:“赵贞……”
她的声音,似乎被分割成了好几段,最后终于消逝了。
第二日,神清气爽的赵贞骑着马带着淳小雨和周青去了郊外别院。林蕉瘦兄弟则被他派给了朱紫,去拟那一份未婚并且未曾定亲的年轻将领的名单。
赵贞临走前,把朱紫叫醒,说他需要带着银铃和清珠去别院两天。朱紫这几日被他缠磨的要死,一直浑身酸痛,一听说赵贞要出去两天,当然是连声答应,还嘱咐赵贞:“好好忙你的事情,不要急着回来哦!”
她忙不迭的送瘟神般催着赵贞快走,弄得赵贞都有点郁闷了,瞪了她好几眼。
于是,这天一大早,赵贞骑着马带着淳小雨和周青等侍卫在前,银铃和清珠坐着马车在后,一行人出城往别院而去。
得了王爷的吩咐,林蕉瘦兄弟很认真地把王爷麾下几大军队比如南疆戍兵、北疆戍兵、东疆戍兵、新军、骁骑和禁军的将军名单全都梳理了一遍,最后把未满二十五岁的未婚又没定亲的将军全挑了出来,又筛选了一遍,把其中品级不到五品的全都抄录了出来,写成了一份完整的履历,然后拿着这份名单来到了延禧居内院门口的值事房,静等王妃召唤。
不知道怎么回事,王爷早就离开了,可是他们等了良久,王妃依旧没有起身。
林蕉瘦和林雪蛰也不急,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一直等到了快中午,王妃的丫鬟清水走才了出来,叫他们兄弟去内书房见王妃。
林氏兄弟一进内书房,就看见穿着家常衣服的王妃端坐在矮榻上,贴身大丫鬟清波正在一边站着侍候呢。他们忙上前给王妃行礼请安。
王妃似乎非常困倦的样子,一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边招呼他们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
林蕉瘦悄悄窥了王妃一眼,发现王妃的精神不太好,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林雪蛰和林蕉瘦都不满十五岁,看起来还是一脸稚气的孩子,朱紫在他们面前就有些放松――她也真是有点累了,幸亏赵贞说这两日不回来。
这两兄弟是赵贞书房里得用的小厮,手脚很是麻利,做活也细致。他们把从七品至五品的未婚未定亲的年轻将军的名字全列了出来,而且是按照官职从低到高的顺序排列的,连家庭出身父亲职位母亲背景都在下面标了出来,看起来一行行一列列整整齐齐的。
123、第一百二十四章 到别院再试□□
这两兄弟是赵贞书房里得用的小厮,手脚很是麻利,做活也细致。他们把从七品至五品的未婚未定亲的年轻将军的名字全列了出来,而且是按照官职从低到高的顺序排列的,连家庭出身父亲职位母亲背景都在下面标了出来,看起来一行行一列列整整齐齐的。
朱紫一看,不由非常佩服,就细细地看了一遍。
林蕉瘦看王妃看得很用心,在一旁解释道:“禀王妃,王爷交代,只能写五品以下的!”
朱紫点了点头,忙命清水拿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过来,赏给了林氏兄弟。
用过午膳,朱紫又钻到被窝里睡了个美容觉。
待她睡醒,已经是申时了。
朱紫起身梳洗罢对镜细看,觉得自己的肌肤看起来已经恢复妍丽水嫩了,这才带着名单去了高太妃那里。
她去的时候,高z随着黄莺和乳燕带着小世子出去玩了,朱紫忙把名单给了太妃看,然后道:“王爷说让选五品一下的,臣媳不知道这样合适不合适,所以先给母亲您看看!”
高太妃是经过世事的人,她点了点头道:“这样做才对。虽然有贞儿做主,但高z的出身毕竟在那里摆着,咱也不能太高攀了!”
她细细看了一遍之后,提醒朱紫道:“让你z妹妹从中选两个,然后你再让赵雄或者赵壮出面,去问问被她选上的人愿不愿意,万一人家不愿意,岂不是尴尬?”
朱紫笑着点头道:“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全!”
既然说到这个了,朱紫趁机道:“母亲,银铃和赵壮的婚事――”
高太妃才不耐烦管这个,她直接道:“你看着办吧!府里凡是满二十岁的丫鬟和年满二十二岁的小厮,尽可以发话让他们自行选配,禀了你就行了!”
朱紫点头应了,又道:“那乳燕和黄莺……”
高太妃是真的有点舍不得乳燕和黄莺,沉默了一下才道:“她们跟了我将近十年了,也满二十岁了……也罢,你去问她们一下,看她们有没有看上的人,你替她们做主吧,到时候嫁妆我来陪送!”
朱紫看高太妃是在交待正经事情,早起身站了起来,道:“是,母亲。”
高z回来之后,朱紫带着她到了东厢房,把名单递给了她,让她自己先选两个,其余事情交给自己。
高z没想到这个事情真的有了希望,心里很激动,她看着朱紫,弯月眼里漾起了一层水雾,声音也有些哽咽:“嫂子,谢谢你了!”
朱紫笑着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道:“自家兄妹,不用和我客气!”
高z心里很感激,对朱紫的那点芥蒂完全没了――能够成为这些青年才俊明媒正娶的正妻,岂不比做不受宠的南安王侧妃更加舒心?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说起时新的衣服首饰什么的,倒是聊得很开心。
朱紫发现高z对穿衣打扮很有心得,尤其会梳各种发髻,她忙邀请高z明日到延禧居去,好好教教自己。
高z欣然同意了,两人约定明日一早,高z同她一起过去。
因为赵贞这两天都要呆住别院,所以朱紫晚上就没有回延禧居,而是留在正院,陪着小包子和小馒头玩。晚上睡觉的时候,朱紫睡在正中间,里面睡着小馒头,外边睡着小包子。两位小美男侍寝,朱紫觉得自己这当娘的真是幸福极了。
赵贞这次来别院有两个目的,一是要看看赵福和赵壮挑选的重阳节用的武士,另外是要看看赵富对□□弹的改进进行得怎么样了。
武士当然是最精良的,赵贞看过之后厚厚赏了,命他们依旧在别院待命。他自己又带着赵壮同赵富研究□□弹去了。
赵贞是个标准的技术宅,一旦陷进这种研究里面,连平日最离不得的朱紫都可以暂时抛到脑后。
结果,赵贞的所谓“两天之后回来”变成了五天之后还没回来。
第六天,在“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之后,赵贞和赵富赵壮灰头土脸站在倒塌的山墙边,心里充满了成功的喜悦。他在赵富身上拍了又拍,高兴地说:“好样的,赵富!想要什么样的媳妇,说出来本王替你做主!”
赵贞很少这样热心,谁知道难得热心一次,赵富却不领情,道:“王爷,奴才不需要媳妇,您还是关心关心赵壮吧,我怕银铃等来等去等成了老姑娘!”
赵壮在一旁笑了起来。
赵贞由银铃想起自己的媳妇朱紫,不由莞尔。
他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偏院里,高高的小楼之上,一个女孩子正在用倾慕的目光热烈地看着他。
何洁华被父亲派人送到南安王的别院之后,本来心里激动极了,以为南安王看上了自己,想秘密纳自己为妾,小小心眼里满是羞涩与喜悦,连走路都带着一股春风,轻快极了。
自从住进着东偏院,她就一直盼着南安王过来。
谁知道盼了好几天,南安王没过来,反倒过来了两位丫鬟打扮的姑娘,一位十八九岁的样子,黑黑的瘦瘦的;另一位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也很普通。
这两位姑娘一进门,就先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南安王麾下的暗卫,一个叫银铃,一个叫清珠。
何洁华眨着无辜可爱的大眼睛把银铃和清珠的来意听完之后,差点气晕了过去――南安王的目的居然只是想让自己扮作南安王妃,陪他出席九月九的玉山祭祖,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何洁华气急了,觉得得找个理由逃避一下,想到就立即实施,她装着吃惊过度,娇弱地软软歪了下去。
这个叫银铃的姑娘一点也不温柔,把歪了下去装晕倒的何洁华用力拉了起来,往椅子上一扔,伸着指头就要往何洁华的人中上掐。何洁华眼看自己要被这个糙姑娘给掐着了,忙哎哟一声装着醒了过来,嘴里□□不绝:“哎哟,我的头好疼啊!”
银铃毫不怜香惜玉,直接就道:“我现在先教你王妃的走路姿势和平时的神态,等一下清珠教你王妃的发髻和妆容!”
何洁华明白自己是彻底的上当了,只好开始天天被银铃督促着学习如何模仿南安王妃。
这一天,银铃和清珠带着何洁华到了小楼之上,教她学习王妃凝神远眺时的样子。
何洁华站在楼上,默默地看着远方一条消失在荒草丛中的古陌,学着清珠的样子,极力做出银铃所要求的朱王妃的宁静淡远卓尔不群(其实就是朱紫发呆放空的模样)。
正在这时,隔壁院落里突然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几个男子的喝彩声就传了过来。
实际上,自从何洁华住进这东偏院,这种轰隆隆的声音就没停过。她本来不太在意,谁知道一眼就看到银铃在往那边看,她忙也悄悄地瞟了一眼。
谁知道这一眼望过去,她就看到隔壁立着三个灰头土脸的男子。
当何洁华看清楚正中那个高挑男子正是南安王时,不由立时心花怒放起来――原来南安王也来了,这正不是天赐的良机么?
作为一位高官权臣的庶出女儿,从小就看着父亲何元三妻四妾无数通房,何洁华从来不相信男人对女人会有真正的爱情。
她觉得男女之间,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男子喜欢女子鲜艳的美貌和玲珑的玉体,女子通过男人得到富贵和权势。彼此交换,如此而已。、
只是看你会不会付出,付出后得到的回报如何。
很多贵女第一眼看上的是南安王那俊美的长相,何洁华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些女子都是花痴:男子生得再美又有什么用?又不是要去做优伶!
只有权势和富贵,才是男人魅力之所在。
而在大金朝,南安王就是富贵和权势的代名词。
何洁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爱情,她认为男子也是需要争取才能得到的!
不试一次,谁知道结果呢!
反正她已经被父亲、被嫡母逼到这个地步了!
银铃和清珠费了好几天时间,发现这位何小姐还是很伶俐细致的,很快就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王妃了,只有一点,在需要表现王妃的宁静淡远的时候,何小姐总是把这种优雅的宁静淡远变成僵硬和冷漠。
于是,银铃和清珠只好又带着何洁华上了小楼,进行每日一次的例行远眺。
这一日,许文举和侯林生来了。
两人在延庆坊逛的时候,被人哄了去买古董,结果把剩下的那些黄金花得一干二净,买了几件不知真假的古董回来。
没钱的日子总是很难过,尤其是两人共同看上一件据说刚从墓里出土的两千多年前的玉蝉的时候。
许文举和侯林生一合计:不如向王爷骗点银子花花?
王爷只有一个突破口,那就是朱王妃。
许文举和侯林生房里有的是药材,两个人躲在房里忙碌了好几天,终于炮制出一瓶精油来,因为这瓶精油是用来钓出王爷的黄金的诱饵,所以命名为“黄金水”。
124、第一百二十五章 钓银子许侯有心
许文举和侯林生房里有的是药材,两个人躲在房里忙碌了好几天,终于炮制出一瓶精油来,因为这瓶精油是用来钓出王爷的黄金的诱饵,所以命名为“黄金水”。
“黄金水”有了,而王爷跑了。
许文举和侯林生在黄金白银巨大的魅力引导下,骑着马跑到了王爷的城外别院,来找王爷推销他们的“黄金水”。
润阳之所以被成为“阳”,就是因为它位于山之南水之北。山,就是大金的名山玉山,因其产玉,故命之为玉山;水,就是现在的大运河,因其连接大金南北,所以被命名为南北运河。
南安王的这个别院,位置非常之好。
它就在玉山的脚下,背靠玉山却地势平坦,被南安王圈成了一个很大的庄园,分成了好几个院子。
许文举和侯林生上次来的时候,王爷还没有迷恋上研究制造火药弹。那时候正是春季,别院里百花盛开妙不可言,最美的要数正院,雕梁画栋之间,几株白玉兰悄然开放,散发着静静的幽香,更有小桥流水精舍翠竹。
这次一进正院,许文举和侯林生就愣住了:这是郊外别院么?当年的正房还在,可是,花园里那些亭台楼榭呢?那些葱茏佳木呢?那些通幽曲径呢?那些雕甍绣槛呢?那些芭蕉梨花呢……整个正院仿佛经过战乱一样,到处是新鲜的断壁残垣断砖瓦灰!
什么叫焚琴煮鹤?这就是焚琴煮鹤!
许文举和侯林生虽然脸皮奇厚,可是读书人的清高还在,只不过平日隐藏较深罢了。
两人齐齐出离愤怒,捋起袖子,准备去声讨那破坏仙境的南安王。
银铃和清珠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仿着王妃衣饰制成的衣服首饰,把何小姐装扮成王妃的样子,带着何小姐到小楼上继续模仿王妃登高远眺。
何小姐生得很像王妃,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不像王妃。
银铃正在气急败坏之际,赵壮过来东偏院,把银铃给叫了过去。
银铃一走,小楼上就剩下清珠和何洁华了。
清珠有点累,坐在里面的椅子上,让何洁华站在窗前远眺。
何洁华听见隔墙的正院里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以为是南安王,忙整顿衣服收敛僵硬,笑了笑,使脸部线条柔和起来,很快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便出现了。
许文举正在走,忽然若有所感,抬头往旁边东偏院看了一眼,这一看把他给惊住了,忙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觉得确实没错,拉住侯林生:“老侯,你看那边是谁?”
侯林生一看,也很惊讶,疑惑地说:“是咱们王妃么?”
许文举当即否定:“绝对不是,我临出发还去正院给太妃娘娘诊脉呢,王妃也在那里!”
侯林生眼睛好,又看了看,拉着许文举就走:“不是王妃,只不过和王妃生得很像!”
两个人心里藏了事儿,很快就快步往前,去了王爷的制造室。
何洁华摆了半天的姿势,谁知道不是南安王,是两个很普通的布衣青年,不由大为失望,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表情,轻啐了那俩人一口,也离开了窗口。
许文举和侯林生进了制造室见过王爷之后,先不急着讲正题,而是细细打量王爷。
几天不见,王爷看起来没多大变化,虽然依旧很俊美,只是衣服似乎有点不太讲究,看起来都是旧旧的,不像是金屋藏娇该有的样子啊!
不过,一想到刚才那个神肖王妃的漂亮女人,许文举和侯林生觉得心里很不自在,好像不是王爷金屋藏了娇,而是他俩做了对不起王妃的事情似的。
赵贞正在和赵富讨论制作比以前更长延时爆炸的火药弹,看许侯两位进来,也没怎么搭理。
好不容易等王爷回到堂屋休息了,许文举和侯林生忙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只是陪着王爷喝茶,随意扯闲。
扯了几句之后,许文举开始把话题往王妃身上引:“世间女子最是可怜啊!”
侯林生唱双簧:“为何这样说?”
许文举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女子年青美貌的时候,男子自是钟情;可是,待女子生了三四个孩子,男子就要变心了!”
侯林生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深沉:“是啊!女子因为多次产子,产道逐渐松弛,男子自然要移情别恋了……”
许文举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道:“何尝不是如此呢!可怜那些女子,红颜未老恩先断……”
……
赵贞没说话,端着茶杯看这两个活宝演双簧,权当娱乐自己了。等到歇得差不多了,该去制造室了,这才冷冷道:“有屁快放!”
许文举:“……”
侯林生:“……”
赵贞瞥了他们一眼,作势起身。
许文举忙拦住王爷,侯林生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瓶,道:“老许和我对茉莉花、薰衣草、葡萄柚等进行提炼,制成‘黄金水’一瓶,涂抹于肌肤之上,细细按摩,能够滋养美人的玉容,收紧松弛的皮肤,平抚各处的细纹,使皮肤更紧实更有弹性――”
“多少银子?”赵贞打断了他的推销,随口问道。
侯林生大喜道:“只需白银五百两!”
这是他和许文举看中的那件号称两千年前的玉蝉的喊价,再不去付银子,玉蝉怕是要落入别人手里。
赵贞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侯林生和许文举。他心里很感激许文举和侯林生,他们不但救过自己的命,还救过朱紫的命。
赵贞点了点头,道:“把这个‘黄金水’放下,找赵雄支一千两银子吧!”
说罢,他抬脚就走了。
侯林生忙在后面大声补充道:“王爷,我们可没骗你哦,这个‘黄金水’真的很厉害,内外都可以用!”
“知道了!”外面传来王爷的声音。
回王府找赵雄支了银子之后,许文举和侯林生马上去把那只玉蝉买了回来,放在屋里翻来覆去欣赏了好几天。
何玉洁又上了两次小楼,可是南安王却始终不见影踪。她能听见隔壁隔三岔五响起的“轰隆”巨响,可是南安王却仿佛失踪了一般,再也不曾看见。
银铃和清珠仿佛感觉出了什么,死活不让她再往楼上去了。
因为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了,所以赵贞赶回了王府。
八月十五既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又是朱紫的生日,今年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他自是要回去陪伴母亲、妻子和两个儿子了。再说,多日未见,他确实也思念朱紫了。
高z在高太妃和朱王妃的参详下,终于选了南疆戍兵的正七品把总秦顺河。
朱紫先是让赵雄去问了秦顺河的意见,得了秦顺河首肯之后,这才命人请了秦顺河的祖母和母亲过来。
王妃亲自做媒,女方又是王爷的舅家表妹,秦家当然是同意了。
高太妃知道了,也很高兴,命黄莺替自己给三哥写了一封信,说了此事。
高z婚事说成之后,这才放心地回苏阳去过中秋节去了。
她离开之后,朱紫兴奋了好一阵子――这可是她第一次做媒呢,而且还成功了!
赵贞回到王府之后,先让人去正房请王妃,然后自己回了延禧居――他忙了这段时间,因为太专心了,又是和一群糙爷们在一块,所以不是很讲究仪容,既然回来了,一定要洗澡换衣什么的,免得被朱紫嫌弃。
朱紫听说是王爷回来了派人来请自己,不知怎么的,居然觉得隐隐的很欢喜,心跳也加快了,将近十日不见赵贞,她也思念赵贞得很。
高太妃知道了,心里虽笑这小两口黏糊,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王府太大了,你和贞儿就不要跑来跑去浪费时间,明早再过来吧!”
朱紫含笑道了声“是”。
朱紫回到延禧居,赵贞也刚回来。
她站在卧室门口,大眼幽黑,深深地看着正在脱掉外袍的赵贞。
赵贞也停止了脱衣的动作,回头看着她。
他个子高,好像俯视她一般,眉头微皱,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扑撒了一下,眼波闪过,嫣红的唇紧抿着。
两人不过是几日不见,却觉得好似分隔了几年似的,先是一言不发互相看着,然后几乎是同时跨出一步――朱紫扑进了赵贞怀里。
亲热了一番之后,朱紫忍不住紧紧跟着赵贞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主要是大肆吹嘘自己这几日的英雄事迹,尤其是为高z和秦顺河做媒成功这件事。
赵贞一边脱衣,一边“嗯嗯”地应着。待衣服脱完,露出了劲瘦结实的身躯,他抱起朱紫就往净房走去。
俗话说,小离别犹胜新婚,赵贞和朱紫这一夜的无限绸缪自不必言。
因为晚上睡得早,所以虽然第二天朱紫很早就起来了,可是面色水润眼睛明亮丰唇嫣红,精神好得很。
朱紫坐在镜前梳妆的时候,赵贞懒洋洋地拿着本书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等着她。
因为王爷在房里,所以清波清水她们都很自觉地回避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当她们和王妃在一起稍稍亲近一点的时候,总觉得王爷看她们的目光很不友善。虽然知道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王爷的君子之腹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可是清水等人真心觉得王爷就像护食的豹子一般,把王妃看得紧紧的,而且王爷不光排斥小世子,连她们也被王爷各种嫌弃了,也只有王妃自己傻乎乎的没看出来乐在其中!
朱紫自己拿着一把梳子,使用两股金钗,梳了个很复杂的堕马髻。
赵贞在一边看到了,很惊奇――他记得朱紫一直只会梳双丫髻和螺髻的。
朱紫从镜子里看到赵贞在看自己,笑着道:“我梳的发髻好看吧?”
赵贞看到朱紫一脸的“表扬我吧表扬我吧”的求表扬神情,心里微哂,放下书走了过来,道:“很好看!”
他马上又问了一句:“你跟谁学的这些?”
“高z教我的啊!”朱紫笑着道,“你知道吗?高z好厉害的,她会自己编金钗,还知道很多时新的衣裙款式,还会梳很多很多时新的发髻……”
朱紫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主题就是夸奖高z。自从绿霞离开南安王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闺蜜了,高z怕是自绿霞之后第一个称得上是闺蜜的女子了。
可是,朱紫越说越高兴,赵贞的脸却有点黑了。
125、第一百二十六章 享天伦赵贞使计
可是,朱紫越说越高兴,赵贞的脸却有点黑了。对于朱紫和一个别的女性亲热,他不自觉的是排斥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朱紫的占有欲真的是太强了,强到上到高太妃,下到许文举侯林生赵雄银铃等人,都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只有当事人赵贞和朱紫深陷其中,没有清醒地认识到。
赵贞虽然默然不语,可是朱紫本能地知道他不高兴了,她走到赵贞身前,踮起脚跟抚平赵贞皱起的眉头,笑着道:“皱什么眉头呢,都不好看了!”
赵贞悻悻道:“我是男人,管什么好看不好看!”
朱紫才不管呢,拉着他就往外走:“母亲该起床了,走吧!”
到了正院,朱紫觉得自己和赵贞已经来得够早了,谁知道不但太妃起来了,连小包子和小馒头也都起来了,都在正院前面的花园里玩呢。
小馒头被装在木制的小推车里,放在了一丛早开的白菊之前,小包子正摘了朵白菊花逗小馒头呢!
看到母亲过来,小包子自动过滤了旁边一起走过来的父亲,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嘴里叫着:“娘!娘!”
朱紫和两个儿子分开了一夜,没有挨到那软软嫩嫩香喷喷的小胖胳膊小胖腿,心里也是想得慌,当即弯着腰伸着胳膊预备迎接小包子。
这些日子,因为赵贞不在府里,所以朱紫索性搬到了正院的东偏房住着,小包子和小馒头自然是中午跟着母亲一起睡,晚上还跟着母亲一起睡,结果幸福的日子过久了,警惕性降低了――居然忘了母亲身边正是他那独占欲极强的父亲大人。
赵贞没说话,待小包子跑近了,这才凤眸微眯,极凌厉的眼刀扫了小包子一下。
小包子接收到了,脚步慢了,逐渐停了下来,乖乖地弯腰行礼请安:“见过爹,见过娘。”
这可是朱紫这几日的劳动成果啊,鉴于小包子只会说“爹”和“娘”,不会说“父王”和“母妃”,朱紫就简化成了“见过爹”和“见过娘”。
她本来想给赵贞个惊喜的,谁知道这父子俩大概是天生的仇敌,一见面气氛就冷了下来。
朱紫默默看着木头小推车里的小馒头赵杉,准备把父子和谐和睦的重任交给了他。
陪着太妃用完早膳,一家子坐在太妃的起居室里,共享天伦。
说起赵梓赵杉天天一大早就醒了,还不肯再睡,高太妃用骄傲慈爱的眼光看着赵贞,笑着道:“贞儿那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皇子都是养在皇嗣居的,连我也只能隔一段时间问皇上要个恩典过去瞧瞧他。每次我过去,奶娘总是抱怨说三皇子大早上不睡觉,搅得人都不能睡,还很担心贞儿将来不长个子,没想到贞儿生得这样高挑!”
朱紫怀里抱着小馒头,身边靠着小包子,眼中也是满满的骄傲:“小包子和小馒头将来的个子也不会低,毕竟王爷个子高,我的个子也不低!”
她一边说,一边隔着小夹裤抚摸着小馒头的胖腿。
小包子在旁边听到了,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小凤眼斜睨着母亲。
他没有说话,可是朱紫很明白这是一种名叫“抚摸我吧抚摸我吧”的求抚摸的眼神,她从善如流地单手夹起了小包子,放在了自己另一个膝盖上,然后开始摸小包子的小长腿。
赵贞在一边看得很是不爽。
小包子和母亲亲昵了一会儿之后,忽然问朱紫:“娘,爹为何……不……走?”
他是边想边说的,话虽断断续续,可是屋子里的三个大人――高太妃、赵贞和朱紫全听明白了。
赵贞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不顾朱紫的反对,提溜起赵梓就去了隔壁的正堂,他预备好好地和赵梓讲一讲道理,而赵梓,当然是要好好地听他讲道理了。
当然,这次大腹黑和小腹黑争夺朱紫的争夺,最终依然以小腹黑的失败而告终!
赵贞当然记得八月十五中秋节是朱紫的生日,他本来想把许文举和侯林生送来的那瓶“黄金水”带回王府送给朱紫的,可是,转念一想,万一这个“黄金水”有什么副作用那可怎么办呢,毕竟这是许侯两位为了从自己这里骗银子送过来的。
所以,他就把那瓶“黄金水”放在了原地,而是带着妇女之友赵福到延庆坊给朱紫选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回来送给了朱紫。
八月十五过后,赵贞操心着新去别院的骁骑精卫,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王府去了别院。
赵壮得知王爷过来了,就去找王爷汇报那些武士和新来的精卫的训练进度。
他进来的时候,赵贞正在拿着那瓶“黄金水”翻来覆去地看。
不得不说,许侯两位活宝的广告词确实诱人――“涂抹于肌肤之上,细细按摩,能够滋养美人的玉容,收紧松弛的皮肤,平抚各处的细纹,使皮肤更紧实更有弹性”――赵贞都有点动心了。
他打开瓶塞,滴了一滴在手上,闻了闻,发现味道清淡,很好闻。
赵壮一进来就闻到了“黄金水”的香味,随口问道:“王爷,这是什么啊,味道这么好闻?”
赵贞秀眉一挑,计上心来,脸上却是淡淡地:“许文举和侯林生制的,说是能够滋养肌肤抚平细纹,叫黄金水。”
赵壮想到未婚妻银铃,马上艳羡不已地看了那瓶黄金水好几眼,最后忍不住了,道:“王爷,这种黄金水您那里多不多啊?”
赵贞依旧很淡定、很大方:“你喜欢就给你吧!”
他看了赵壮一眼,又加了一句:“银铃要是用得好的话,和本王爷说一声!”
赵壮喜滋滋地拿着那瓶黄金水找银铃献宝去了。
晚上洗过澡,银铃让清珠帮她往身上涂黄金水,何洁华在一边发现了,很是好奇,就在自己身上也试了试,结果发现真的很好,就厚着脸皮问银铃要了小半瓶。
银铃跟着朱王妃时间长了,也有点傻大方,很痛快地就把这瓶黄金水平均分成了三分――她一份,清珠一份,何洁华一份。
过了两天,许文举和侯林生良心发现,特地来别院给王爷请平安脉。
结果赵贞一点问题都没有,反倒是那位何洁华小姐声称肚子疼,银铃正好禀了王爷,让许文举和侯林生给何洁华小姐看看病。
赵壮请许文举和侯林生两位大夫给何小姐诊病的时候,特地很神秘地交待了一番。
他很认真地要求这两位大夫,今日的事情一定要保密,一定要不要说出去。
许文举和侯林生当即就想到了那个酷似朱王妃的女人,不禁相视一看,目光都有些闪烁。
说实在话,他们还是不敢相信那么疼爱朱王妃的王爷会偷偷黑杏出墙,这和王爷平时贞洁正派的个人形象不太符合啊!
两位大夫被赵壮送到了东偏院。
东偏院偏于小巧别致,背倚玉山西麓,南边是一条曲折古陌,赵贞设计的时候取的是李白所做《菩萨蛮》里“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的意境,只在东偏院里建了一座精巧别致的四层小楼。如果登上三楼四楼的话,既能看见寒山隐隐,又能观赏荒草古陌,还能赏鉴夕阳晚照,端的是别有一番胸怀与情趣。
清珠远远走在前面,许文举和侯林生提着医箱走在后面。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金色的夕照照在东偏院的小楼之上,使小楼沐浴在落日余晖之中,很有一种萧条冷寂的美。
待两位大夫进了小楼,何洁华小姐已经在一楼的会客室等着了,银铃和清水一个远远站在罗汉床后守着,一个站在门边静立――这也是南安王府的规矩,主子诊脉的时候,下人是不能过于接近的,免得泄了什么秘密出去。
许文举和侯林生近距离接触这位酷似朱王妃的何小姐,还是各种的不适――他们作为南安王的家臣,久为朱王妃服务,早把朱王妃看做自己的主人了,这时候看着这个和王妃生得很像却好像更妩媚的何小姐,就油然而生出一种类似护短的护主之心。
126、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小三赵贞挨揍
刚碰着何小姐的手腕,许文举就闻到了黄金水的味道,他还不敢相信,就又闻了闻,再次确定这位何洁华小姐绝对是用了黄金水。
他看了旁边的侯林生一眼,侯林生也闻到了,正吸着鼻子闻呢!
看到许文举看自己,侯林生和他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自是心有灵犀,马上看着许文举点了点头。
两位大夫这下子都明白了,王爷把他俩献上的讹了王爷一千两银子的黄金水送给了眼前这个女人!
乖乖,价值一千两白银啊!五两银子都能买个丫鬟了,王爷这是把二百个丫鬟送给自己的这位小情人了啊!
许大夫和侯大夫感觉很愤怒很生气――王爷,您为王妃树立的那座贞洁牌坊呢?才几年呢,您就亲手把它给推到了?您找的还是这么像王妃的情人,您是为了恶心朱王妃么……许文举和侯林生脑补得很欢乐,草草诊完脉,连方子都没开――他们的理由是:女子月信来的时候肚子疼不是很正常的么,不疼才不正常――真的是很坑爹的理由啊!
夕阳早落在了远处的村庄里,天地之间变成了一种浅浅的暗蓝,村庄炊烟渐起――夜晚,逐渐来临了。
许文举和侯林生两位大夫被正义感和护主的热情驱赶着,连王爷都没见,就骑着马连夜跑了。
到了城门外,两人这才发现,城门早就关了,而他们的王府腰牌却没有带在身上。
许侯两位只好在城外的驿站住了一夜,顺便好好商量了一下如何向朱王妃示警,免得那么大方那么善良那么可爱的朱王妃被腹黑又负心的王爷给欺负了。
正是早膳时间,朱紫坐在太妃起居室的罗汉床上,正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在喂小包子。
前天王爷在府里,和小包子进行了男人之间的谈话,逼着小包子在正堂里听他讲了好一通的大道理。
具体讲的什么朱紫不知道,反正赵梓出来之后,一下子就蔫了,从被自己宠得无法无天的状态一下子变成了一位五好小世子外加优秀的王位继承人,令朱紫好不心疼。
赵贞一离开,朱紫就开始对赵梓各种的抚慰。
赵梓被父亲讲过道理之后,已经总结了一条对敌经验――爹在,远着娘;爹不在,缠着娘。
所以,本来他已经开始自己用勺子吃稀饭了,可是,爹爹一走,他就吵着要母亲喂着吃。
朱紫觉得他还不到两岁,当然是需要母亲的疼爱了,所以就一口答应了。
刚喂完赵梓,许侯两位大夫就过来正院请见了。
朱紫让清水把两位大夫带到了东偏房。
许文举和侯林生在王爷面前是各种的猥琐、卑鄙和无聊,可是一到女性面前,尤其是朱王妃面前,一下子就变成了文质彬彬气质高华的斯文,呃,禽兽。
朱紫安顿好小包子,这才去了东偏房。
两位大夫已经在东偏房外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正端着清水送来的八宝茶喝呢,一见王妃进来,忙起身行礼。
朱紫看了看这两位大夫。
她认识这两位大夫,其实是比认识赵贞还早呢!
这两位不但帮了她不少大大小小的忙,还救过她的命,是她货真价实的救命恩人,所以她对他们一直很照顾,就连许大夫和侯大夫的衣食住行她都关照到了,也让赵贞为此吃了不少小醋。
许文举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清秀的脸白白净净的,一脸的书卷气;侯林生也是二十□□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浓眉大眼国字脸,很有一身正气。
两人俱都是一身朴素的深蓝袍子,看起来很稳重。
这次,许文举和侯林生没有诊脉,而是由口才更佳的侯林生出马,劝诫朱王妃。
侯林生国字脸上显出极度的诚挚,询问道:“王妃,王爷这段时间在王府么?”
朱紫很信任他们,老实答道:“就八月十五中秋节回来了一日。”
许文举和侯林生面容严峻,点了点头,侯林生接着问道:“王妃您如今,是不是把很多时间都用在了小世子和二公子身上?”
朱紫点了点头。只要赵贞没在家,她绝对是陪着赵梓和赵杉这两个心肝小宝贝的。
许文举接着道:“现在,您陪王爷的时间多吗?”
朱紫算了算,摇了摇头。
侯林生缓缓又问:“王妃,您如今和王爷在一起的时候,都谈些什么?”
朱紫很懵懂:“都是些孩子啦衣服啦首饰啦……”
说着说着,朱紫明白了过来,眼睛在许文举和侯林生身上转了好几转。她心里刚开始有点虚,接着有点担忧,然后有点起疑,最后在满脸忧思的许文举和侯林生的殷切目光中彻底变成了不可置信不敢相信。
朱紫盯着许侯两位,声音有些颤抖:“王爷,王爷在外面……”
许侯两位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毋庸置疑的忠心和同情:“王妃,那女人就在郊外的别院呢!”
原来是在别院,怪不得赵贞这段时间老是往别院跑,还呆在那里不肯回王府呢!
朱紫联系赵贞这段时间的表现,心里越发疑惑了。
侯林生看着王妃美丽红润的脸变得苍白,心里也很难过,又道:“这个女子姓何,是礼部尚书何元的女儿,和王妃您生得很像!”
这句话最终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还记得那个生得很像自己的何洁华的长相,还和赵贞提过呢!
谁知道,赵贞当时不发一言好像没听见的样子,结果一转身就把那个何小姐给金屋藏娇了!
朱紫怒意溢满胸腔,恨不得立刻跑到城外的别院,把赵贞给狠狠教训一顿。
到了这个时候,朱紫倒是不气何洁华。
她一向认为,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个女人或许有错,但根源一定是在男人自己身上――若是男人篱笆扎得牢,小三如何能够钻进去?
极度的愤怒之下,朱紫倒是冷静了下来,先是谢了许侯两位大夫,接着把清水叫过来,吩咐清水:“替我向太妃娘娘说一下,就说我到别院给王爷送点东西。”
又命清波吩咐赵雄准备马车等出行必备之物。
两刻钟后,朱紫带着清水清泉清波以及许侯两位自告奋勇跟来的证人,浩浩荡荡出了南安王府。
赵雄阻拦无果之后,只好派了大队王府亲卫簇拥着王妃车驾,以防出现意外。
朱紫一行到了城外别院,守门的卫士见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正要去禀报王爷,只见仪态万方的朱王妃从凤尾绣鸾车里走了下来,叱道:“我自去见王爷,你们莫要禀报!”
凡是南安王手下,谁不知道王爷对朱王妃的无上限无下限的宠爱,还以为朱王妃是要给王爷制造个惊喜呢,所以就收戟放行,给王妃行了个礼,顺带让跟随王妃的那几个亲近人也进了别院,至于赵雄管家带了的王府亲卫,都安排在了西偏院。
极度的愤怒带给了朱紫巨大的力量,她提着裙子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许文举和侯林生紧跟着她,指点着道路:“王妃,那女人就住在东偏院的小楼之内!”
银铃和清珠刚给何洁华上了妆,换上了王妃的服饰,正带着她在花园里模仿王妃散步呢,只听“砰”的一声,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看着怒气勃发的王妃,银铃、清珠和何洁华一下子愣住了。
最后,还是银铃反应快,拉着清珠和何洁华就迎了上去。
朱紫看着清珠和银铃簇拥着的那个戴着自己的首饰穿着自己的礼服而且生得极像自己的何洁华走上前来,气血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吓得银铃和清珠忙推开了何洁华扑上前去:“王妃,您怎么了?”
朱紫推开她们,扯了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嘴,冷冷道:“你们王爷呢?让他来见我!”
她幻想过赵贞移情别恋的情形,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而且,场景是这样的狗血!
自从见到这位何小姐,朱紫的心就变得空落落的,除了对赵贞的愤怒和痛恨,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赵贞本来正在见带着骁骑过来的赵英赵勇以及云泽别院武士的统领柳莲,忽然听人回报,说是王妃来了,去了东偏院。
他心里一沉,暗道不好,马上起身往东偏院而去。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明晃晃的日光下,一身玄衣的赵贞匆匆而来。
朱紫恨恨地看着他,心里更是愤怒――来会情人,还敢穿着老娘亲手给你绣的袍子!
赵贞急匆匆走在前面,后面赵英赵勇和柳莲等一大群属下觉得大事不好也跟了过来。
朱紫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负心郎,待赵贞走近,她伸手一巴掌呼了过去,“啪”的一声击在了赵贞脸上。
赵贞呆住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除了朱紫。
她兀自怒道:“赵贞,你这厮做的好事!”
赵贞一下子被打懵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下意识扬起手掌就要还回去。可是就在巴掌快要扇到朱紫脸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朱紫脸色苍白,双目发红,眼中泪珠子滚来滚去,看起来要多色厉内荏有多色厉内荏,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赵贞的这一耳光打不下去了,试了又试,最后他瞪着朱紫,憋着一口气,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尤其是被朱紫打的那一边,都快要肿起来了。最后赵贞终于憋出了一句话:“给我滚回府里去!”
朱紫犹自生气,直眉楞眼地要声讨他,和他讲道理。
赵贞一言不发,拽住朱紫的手腕就往外走。
朱紫的腕子被他攥的生疼,刚想要反抗,可是赵贞身上浓重的冷冽气息源源不断传来,她能够感受到他的盛怒,这种认知一下子把她的反抗给掐灭在萌芽状态。
周围围观的群众在王妃被王爷拽走之后,这才清醒过来,却不知作何反应,最后,还是许文举和侯林生反应最快,悄悄退出人群,躲了起来。
他们本来以为王妃过来闹一场,把那王爷的情人赶走就是了,没想到朱王妃这么彪悍,没把那个何小姐怎么样,倒是先把王爷给揍了!
王爷是能随便揍的么?
天子一怒是流血漂橹;咱们这个出名暴虐的王爷这一怒,也是很吓人的,以前那些违逆了王爷被活活打死的人的尸骸可以作为证据哟!
所以,许文举和侯林生这两个狡猾的人决定找个地方隐居几日,待得王爷气消了再回王府投奔王妃。
有人眼尖,看见两位狡猾的大夫溜了,也慌忙该去哪里去哪里了,哪儿凉快呆哪儿去了,反正不能在王爷面前出现,而且要坚决否认自己曾在事发现场围观了王爷被打的全过程。
127、第一百二十八章 纷争罢两处失意
王妃气势汹汹踹门闯进来那一瞬间,何洁华是激动的,她有心借这个机会弄假成真,逼南安王和王妃不得不把自己接回王府。
当王妃丢下她直奔赶过来的南安王,并把巴掌扇到南安王脸上那一瞬间,何洁华被吓着了,这个朱王妃也太彪悍了,连王爷都敢打,那自己……
看到王爷举起的巴掌在朱王妃脸上晃了几晃,最终还是没舍得打放了下来,何洁华心里一下子万分失望,看来,外面传言的南安王爱妻成癖确实是真的啊!
赵雄作为大管家,反应还是很快的,看王爷拽着王妃走远了,这才大声宣布道:“今日之事,若是传出,不要怪……哼!”
众人纷纷称是,谁也不是傻瓜啊,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到了别院的大门前,守门的兵士看到王爷拽着王妃而来,急忙放行,一边还有人去西偏院叫王妃的车夫。
把朱紫塞进车厢中之后,赵贞并没有进去,他瞪着朱紫,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挑唆,回王府之后,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延禧居里反思,在母亲那里不要露出一点迹象!”
朱紫仰着脸瞪着他,恨到极点,一言不发。
赵贞看她的样子,竟然觉得心里憋闷万分,厉声吩咐跟着朱紫的人:“把王妃送回王府!”
“是。”跟随的人唯唯诺诺答了一声。
朱紫的马车很快向前驶去。
待得马车开始行进,朱紫紧绷的身子这才松弛了下来,忍了半日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赵贞究竟什么时候变了心?
为什么这世上没有纯粹的爱,为什么连赵贞也会有情人,为什么相爱容易相守却这么难……
车夫胆战心惊,把马车赶得飞快,很快就回到了王府。、
朱紫已经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不管怎么说,她还有孩子,还要为了赵梓和赵杉活下去。
以后该怎么在这王府活下去,难道要我活生生看着赵贞把那些女人一个个娶进门?让我看着赵贞宠她们爱她们?
这样活着,不如去死,不如分开!
想到那样的场景,朱紫就觉得可怕。
她宁愿同赵贞永远分离,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活活气死。
车子一直到了延禧居外院门前才停了下来。
朱紫擦干眼泪,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这才下了车。
清水清波和清泉全跟了回来,一见王妃双目红肿,面容憔悴,也都很心疼,忙上前争着搀扶朱紫。
清水虽不爱说话,可是最是沉稳,她低声道:“王妃不要急躁,切莫让别人看出端倪,惊动了太妃娘娘,先进去再说!”
朱紫点了点头,整顿精神走进了延禧居。
回到卧室,朱紫愣愣地坐在水晶镜前的绣墩上发呆,眼睛也没有了焦距。
清水看了一会儿,这才上去禀道:“王妃大半日水米未进了,奴婢给你下碗面吧?”
朱紫摇了摇头,凄然道:“我吃不下。”
清水眼中带着同情,心里越发坚定立场,银铃和清珠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别院跟着那个什么何小姐去了,那么她就是王妃的主心骨了,一定要照顾好王妃。
她缓缓道:“王妃,小世子还不到两岁,二公子还不到一岁,而王爷今年才二十一岁……”
她顿了顿,接着道:“为了小世子和二公子,您也得保重自己啊!”
朱紫本来正在伤心,清水的这番话一下子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的两个孩子还小呢,而赵贞还那样年轻,他以后怕是会有很多的女人,很多的孩子。
为了小包子和小馒头,她也得保重自己。
看她的态度有所松动,清水忙吩咐清泉清波伺候王妃梳洗,她自己到小厨房给王妃下面去了。
梳洗罢,朱紫在窗下坐了,心里依旧想着今日之事,心里像被人用钝刀一刀一刀割一样,疼不可忍。
想起赵贞,想起原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好看的赵贞,她心里一阵酸疼。
赵贞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心呢?
难道就是小馒头满月酒那天,何洁华是那天才来到府里的啊!
何洁华美貌多情,出身高贵,而自己出身容貌都不如人家,怪不得赵贞变心呢……
如今才知道,赵贞是这样肤浅的人啊!
朱紫坐在窗前胡思乱想,看到窗外绿树的叶子已经变黄,一片片黄叶从树上飘落下来,她的心更加悲痛,觉得自己就像这黄叶,漂泊无依。
她知道自己是被赵贞宠坏了,一时又气赵贞宠坏了她却又如此负她。
想到赵贞,又想到自己今日当众打了赵贞,给了赵贞大大的没脸,赵贞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一定很生气。
可是,朱紫却不后悔自己今日的作为,她每每被赵贞吃得死死的,什么时候都在他手心里随他揉搓,也把他给惯坏了,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忍,居然找了和自己那么像的一个女人藏在别院里,还让她穿上自己的衣裙,戴上自己的首饰,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赵贞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他是不是正在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清水做了一碗王妃最爱吃的肉丝炝锅面端了过来。
朱紫在吃的上面一向没什么要求,很简单的饭都能吃得很香。
这面摆在她眼前,她知道自己该吃点东西了,可是却觉得胃里被塞得满满的,根本吃不下一点东西。
朱紫胡乱挑了点面吃了,放下筷子就不肯再吃,只是命清水她们去吃点东西,不要管自己。
清水带着清波和清泉出了卧室,让清波清泉先去吃饭,她悄悄在卧室窗外守着,怕王妃一时想不开。
朱紫一直在窗前坐到了深夜,泪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她想着万一赵贞回来呢,两个人好好谈谈,好聚好散。
可是,赵贞一直没有回来。
清水劝她道:“王爷盛怒之下,没消气怕是不能回来,您还是先歇息吧,明日还得去给太妃请安呢!”
朱紫只得睡下。
往日嫌弃赵贞缠磨自己太过,如今单衾孤枕更是凄凉。
朱紫在延禧居里伤心难耐的时候,赵贞正在别院里生气。
他最生气的不是朱紫打他,而是朱紫当众打他。
朱紫是他心尖上的人,往日也不是没打过他掐过他,可那都是闺房情趣,而如今她居然胆肥了胆壮了,居然敢跑到别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
赵贞气哼哼坐在别院正院堂屋的大椅上,想起朱紫就要吐血。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半日了犹自火辣辣的难受,朱紫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在自己脸上造成这样的效果?
想着想着,赵贞这才开始疑惑:朱紫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此生气?
他又把当时的情景想了一遍,这才明白过来:朱紫是吃醋了!
这个发现令赵贞很矛盾。
一方面,他很惊讶朱紫居然真的这么的爱自己,为了担心自己变心居然敢过来打自己;一方面,他又很生气,朱紫你不先调查清楚,听几个闲人的撺掇就过来揍你男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撺掇朱紫的混蛋和围观看热闹的那些混蛋。
赵贞是从来不惮把自己的不开心转嫁到别人身上的:老子不痛快,你们谁都别想痛快!
于是,南安王爷一声令下,整个别院立即灯火通明,凡是在场的人都被叫了过来,跪在正院的台阶下面,连何洁华也不例外――反正她爹已经把她交给南安王,让他随意处置了!
至于许文举和侯林生这两个罪魁祸首,赵贞派了武功最高的柳莲和赵壮,带着人兵分两路去抓捕他们了。
许文举和侯林生溜出去之后,跑到了临近的一个小村子,找了个小酒店钻了进去,要了一壶小酒两个下酒菜,正吃得美喝得香,忽然一个美如好女的青年男子带着人闯了进来,两人一看,可不就是云泽别院武士的统领柳莲!
许文举和侯林生这两个混蛋生平最怕的人,不是南安王赵贞,而是这个长得像个漂亮女人般的柳莲有没有!
柳莲生得柳叶眉桃花眼,面如敷粉唇似涂丹,端的是漂亮至极,可惜生错了性别,是个爷们,更兼性烈如火暴躁异常。几年前,许侯两位初遇柳莲,讲了两句自以为是的俏皮挑逗话,结果被柳莲给暴揍了一顿,柳莲还发话,以后见他们一次揍他们一次。
许文举和侯林生还以为这个柳莲是说笑,结果真的是见一次被揍一次,反抗吧这个柳莲的武力值太高,不反抗吧谁愿意老挨打呢?
柳莲最终把许侯两位揍得没了脾气,幸亏他俩求得王爷出面,平息了此事。
王爷这次把柳莲派出来捉他们,绝对是没安好心!
赵贞不愿意和何洁华多说,命银铃和清珠把何洁华领走,好好说说自己请她过来的目的。
然后,赵贞看着跪了满院的围观者,也懒得再说。他想了想,把这件事交给了同是围观者的赵英和赵勇,自己回房间里歇着去了。
不知道赵英赵勇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南安王被王妃揍了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当然,这件事王爷和王妃的亲信们可都是知道的,赵贞想掩耳盗铃都不行。
许文举和侯林生被柳莲绑了回来,扔在了王爷窗前的空地上。
赵壮奉命问话。
许侯两位扛不住赵壮跃跃欲试的分筋错骨手,马上全都讲了出来。
赵贞在窗内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是朱紫误会了自己。
赵贞思来想去,觉得朱紫之所以误会自己,都是许文举和侯林生搞的鬼。
三更半夜的别院正院里,灯火通明,别的人都回避了,只有赵英、赵勇、赵壮、陈平、陈喜和柳莲还在。
两位大夫被陈平和陈喜摁在地上,准备享受王爷盛怒之下的二十大板。
原本是赵壮行刑的,谁知道柳莲在一旁看见了,走了过来,从赵壮手中拿过了板子,脸上狞笑了一下,把板子轻轻举高。
128、第一百二十九章 误会解赵贞病倒
原本是赵壮行刑的,谁知道柳莲在一旁看见了,走了过来,从赵壮手中拿过了板子,脸上狞笑了一下,把板子轻轻举高。
许文举侯林生往后一看,发现关系亲近好说话的赵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杀气腾腾的柳莲柳统领柳大蛇蝎美人,当即吓得要死,差点尿了裤子。
侯林生反应比许文举快一点,马上大呼小叫起来:“王爷啊,小人杀不得啊,王妃还病着――”
侯林生还没说完,柳莲手中高高举起的板子“噗”的一声打了下来,一下子把他的话给截断了。
一边趴着的许文举忙也叫了起来:“真的啊,王妃吐血了――”
“噗”的一声,他的声音也被截断了。
柳莲最喜欢揍这两个嘴贱的人,别人忌讳他们医术高明,他可不怕。美丽的脸上带着丝狞笑,也不麻烦别人,自己承包了揍许文举和侯林生的任务。
赵贞在房里坐着喝茶,顺便听听竹板炒“神医”肉的声音,好好解解心中的郁恨――他舍不得打朱紫,难道也舍不得打这俩杀才么?
谁知道还没开始打,这两位就大声嚷嚷说朱紫病了,简直是故意抓住他的痛脚有没有!
赵贞强忍着没阻止,他觉得这两位虽然护着朱紫对朱紫忠心可鉴,可是太没有策略了,也有点太嚣张了,非得给他们点教训不可!
柳莲的板子是实打实的狠打,打到第十下的时候,许文举和侯林生都快要疼晕过去了,房里才传来王爷的声音:“把这两个杀才带进来!”
板子扬在半空,柳莲只好意犹未尽地放了下来,踢了侯林生一脚,怕不公平,又在许文举屁股上踹了一下,然后示意陈平和陈喜把他俩拖进去。
许文举和侯林生跪在房里,屁股差点被打烂了,这下子老实了:“禀报王爷,王妃看到那个何姑娘的时候,是真的气吐血了!不信,您找银铃姑娘问问!”
赵贞一听,心里一阵难受,半日默默无语,最后才问道:“知道你们错在什么地方吗?”
侯林生忙道:“小人错在不该胡乱传话,离间王爷王妃的感情!”
赵贞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睛深幽难测:“你们忠于王妃是对的,可是做什么事情之前,不但要先主子之忧而忧,还要好好想想,不要太莽撞了!”
他盯着许文举和侯林生,沉声道:“以后,你们就是王妃的人了,王妃是你们的主子!”
侯林生和许文举直起身子,呆呆地看着王爷,他们早知道王爷不会把王妃怎么样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解决的。
很快,他们跪了下来,道:“谨遵王爷之命!”
“去看看王妃吧,让赵壮和你们一起去!”想到朱紫吐血,赵贞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不想再说话了。
朱紫这一夜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觉。
第二天起来,眼都是肿的,面色也是不健康的黄白色。为了不让太妃担心,朱紫化了个淡妆才过去请安。
高太妃倒是什么都没问。
她是经过世事的人了,觉得小夫妻间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自己做老人的越插手怕是越不好,所以就装着不知道,对朱紫还是如同往日一样慈爱。
朱紫陪着小包子和小馒头,想着自己若是和赵贞分离了,这两个孩子不知道会怎样;还有太妃娘娘这么宽容慈爱的好婆婆,以后要到哪里去找;又想到赵贞那负心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居然会变了心。她越想心里越难过,越想越想不通,心里开始有点疑惑了,很想把报信的许文举和侯林生两位叫过来问问。
她刚在心里想这两位,这两位就回来了,还捎带着一个赵壮。
清水把他们带到了东厢房里。
许文举和侯林生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先是给朱王妃诊了诊脉,然后开始解释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赵壮在旁边跟着补充。
朱紫越听越难过,她明白赵贞并没有背叛自己,而是自己误会赵贞了,心里又是开心,又是后悔,百感交集,突然喉咙一痒,猛地咳嗽了一声。侯林生眼疾手快,往她背上拍了一下,朱紫心里堵着的那一团血丝咳了出来,心里一下子松快许多。
许文举和侯林生知道王妃这下子是真的无碍了,心里也轻松了点。
朱紫用帕子捂住嘴,半晌方道:“你们王爷如今在做什么?”
赵壮道:“禀报王妃,王爷在别院静养呢!”
朱紫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去看看他罢!”
赵壮和许侯两位都知道王妃能去给王爷道歉,这怕是最好的结果了,当即都默然表示同意。
王妃出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非是像上次一样朱紫雷霆大发盛气而出。
朱紫先去禀报了高太妃,请求高太妃同意自己去别院探望王爷,并帮自己照顾小世子和二公子。
太妃当然同意了。
小夫妻吵架,自然是床头吵床位和了,老是分隔两地,再好也变不好了!
得了太妃的首肯,朱紫这才命赵雄准备车驾和扈从――从赵壮的叙述中,她已经知道润阳城内外如今混入了不少乌吐国和东枢国的奸细。
接着,朱紫又去看了犹自呼呼大睡的小馒头,安慰了依依不舍的小包子,母子俩依依惜别之后,朱紫就重新坐上了车子,出府往别院而去。
坐在车中,走着昨日刚走过的路,朱紫心里复杂极了。
昨日去的那一趟,她心中燃烧着被背叛的愤怒和无限的伤心难过;如今去的这一趟,她心中满是后悔与对赵贞的愧疚。
朱紫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定要来个负荆请罪,以求得赵贞原谅自己。
赵贞这一夜也睡得很不好。
朱紫生了赵杉的那次大出血,虽然最后被许文举和侯林生救了回来,但是身体毕竟受了损伤,不像以前那么健壮了。这次又气得吐血,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朱紫扇他之后,赵贞是狂怒的,恨不得狠狠揍朱紫一顿,让她明白什么叫夫为妻纲。
可是,如今缓过劲来,心里只余下对朱紫的担心。
朱紫是谁?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女人,是他十七岁开始就喜欢上的人,是他结发的妻子,是要和他度过一生的人,是一直照顾他疼他爱他的人……自己是男人,似乎该大度一些吧?
他躺在床上,摸着自己身上的中衣,不禁思绪万千。自从朱紫到了他房里,他的衣服他的鞋子靴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朱紫亲手为他做的,从不假他人之手。
朱紫是把心都给了他呀!
既然朱紫这么爱自己,自己真的应该给她一个忏悔的机会的!
想了半夜之后,赵贞恨不得立刻飞回王府,抱住朱紫好好安慰安慰她,顺便撒撒娇,让朱紫对自己更好!
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赵贞发现自己病了,头疼欲裂,嗓子肿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身子冷得直打颤,盖了两床被子还是冷,连骨头都是疼的。
还没离开的赵英赵勇过来一看,发现王爷烧成了一块火炭,嘴唇都起了一圈燎泡。
赵英赵勇大惊。他们是自小就跟着王爷的,王爷从十二岁到现在,就没有病过,没想到一下子病得这么严重。
赵英命陈平端了温开水进来准备喂王爷喝,他要留下守着王爷,让赵勇飞马回王府去叫许文举和侯林生过来――王爷的病来势汹汹,普通大夫怕是不行,看来只有请这两位了。
许大夫和侯大夫人品虽然不佳,可是医术却是相当靠谱的。
正在这时,正要离去的赵勇似乎听到王爷在说话,声音很小,他和赵英忙把耳朵凑了上去。
赵贞烧得昏昏沉沉的,心里只想着让朱紫过来,嘴里喃喃着:“朱紫……朱紫……”
听到王爷叫王妃的名字,赵英赵勇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我的王爷唉,您何苦呢,到了这个时候还挂着王妃!王妃真的是您五百年前的冤家呐,这一世来报仇雪恨来了!
赵勇擦了擦眼睛,快步走出。
他刚把马牵了出来,还没骑上去,就看到了王妃的车驾辚辚而至。
在看到分别从前后两个车里下来的王妃和许侯两位的这一瞬间,赵勇真心觉得:谁说老天没眼?老天还是有眼的么!
赵勇疾步上前,行了个礼道:“参见王妃!”
看到赵勇垂头丧气的样子,朱紫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她忙问道:“王爷呢?”
“王爷病了,在房里呢!”赵勇的声音有点低沉。
朱紫一听,脚步顿了顿,她没想到赵贞会生病。朱紫回头看了一下许文举和侯林生,示意他们赶紧跟上。
赵贞已经陷入了昏迷,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躺在那里,昔日白皙的脸如今潮红,嘴唇却干得起皮,鼻子里呼出热腾腾的气息。
朱紫把脸贴到他的身上,感觉烫得吓人。
朱紫平常什么心都不操,因为有赵贞在;现在赵贞病倒了,她倒是坚强起来了。
朱紫没有哭倒在地,而是很冷静地让许文举和侯林生上前诊治。
侯林生先是把了把脉,然后想要看看王爷的喉咙,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朱紫在一边洗净了手,用手撬开了赵贞的嘴和牙齿。
侯林生看看之后,这才开始开药方。他说,许文举拿着笔写。
“蒲公英……地丁……板蓝根……黄芩……”
很快药方就开好了,赵勇同许文举一起回王府取药去了。朱紫怕惊动了太妃娘娘,忙嘱咐他们不要声张。
朱紫待他们出去之后,这才开始试图喂赵贞喝水。赵贞昏迷不醒,水到了他的嘴里,很快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看着赵贞发白干燥裂口的嘴唇,朱紫心疼极了。水喂不进去,她就拿了小小的银勺子撬开赵贞的牙齿,把温开水一点一点滴入赵贞口中。
赵贞额头发烫,她就让清水不停地准备凉水过来,把丝巾用凉水浸透,叠好放在赵贞的额头上。
丝巾没多久就被赵贞的体温给暖热了,朱紫也不嫌麻烦,不停地换。
清水清波和清泉三个女孩子都被朱紫赶了出去,连赵英都被她赶了出去――她怕赵贞醒来之后觉得自己没了尊严。
129、第一百三十章 病体愈两情相洽
很快药方就开好了,赵勇同许文举一起回王府取药去了。朱紫怕惊动了太妃娘娘,忙嘱咐他们不要声张。
朱紫待他们出去之后,这才开始试图喂赵贞喝水。
赵贞昏迷不醒,水到了他的嘴里,很快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看着赵贞发白干燥裂口的嘴唇,朱紫心疼极了。水喂不进去,她就拿了小小的银勺子撬开赵贞的牙齿,把温开水一点一点滴入赵贞口中。
赵贞额头发烫,她就让清水不停地准备凉水过来,把丝巾用凉水浸透,叠好放在赵贞的额头上。
丝巾没多久就被赵贞的体温给暖热了,朱紫也不嫌麻烦,不停地换。
清水清波和清泉三个女孩子都被朱紫赶了出去,连赵英都被她赶了出去――她怕赵贞醒来之后觉得自己没了尊严。
卧室里只剩下她和赵贞了,朱紫这才把被子下的赵贞身上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然后把赵贞塞进了棉被里面。
赵贞的身上依旧发烫,可是却一点汗都没有。
朱紫先把被子掀开一点点,然后用丝巾蘸了大曲,从赵贞的耳后开始擦洗,逐渐往下,脖子,胸膛,胳膊……
赵贞昏迷不醒,此时的朱紫心里没有了别的念头,只是想着要让生病的赵贞舒服一点。
赵勇和许文举很快把药取了回来。
药熬好之后,清水端着药汤进来,帮着王妃喂药。
朱紫端着药碗,察觉到清水已经把药冰过了,她还是舀了一勺尝了尝,发现很苦。
她坐在床头,把赵贞的头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里,让清水端着药碗,自己先用银匙撬开赵贞的嘴,然后让清水用小勺子灌了点药进去。
饶是如此,赵贞喝下去的药常常还是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药液一流出来,朱紫就拿丝巾擦去,然后再喂。
赵贞睁不开眼睛,看起来是一直昏迷的,其实也有清醒的时候,只是他睁不开眼睛,微微能发出一点声音罢了。他能够感受到朱紫凉凉的手在自己身上忙碌,在给自己擦洗,在给自己盖被子,在抚摸自己……
有一次,他在昏迷中暂时醒来,他甚至感受到了朱紫滴到他眼皮上的泪珠。
第一日,朱紫喂了六碗药,可是赵贞依旧没有醒。她让清水熬了稀稀的米粥,费尽功夫也只是喂进去一点点。
到了晚上,清水赵勇等人都提醒王妃去休息一会儿,朱紫拒绝了,她在赵贞身边躺了下来,钻进被窝,把被子盖严实,她紧紧贴着赵贞,把赵贞抱在自己怀中。
半夜的时候,赵贞身上依旧热碳似的,朱紫被热醒了,她就起身,继续喂赵贞喝水,用大曲给赵贞擦身子。擦完身子,她又贴着赵贞躺了下来,左手手臂从赵贞颈下穿过去,把赵贞揽入自己怀中,右手在赵贞身上轻轻地抚摸着,低声和赵贞说话:“赵贞,你一定要醒过来,我那么笨,儿子都那样小,母亲年纪又大了……如果万一你不在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啊?南疆的局面,母亲和我根本控制不住啊!”
“赵贞,你看,我今年才十九岁,而且我还这么年轻漂亮,你敢把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么?你不怕被戴绿帽子么……”
“赵贞,你把我惯得像个傻瓜一样,却又要抛下我么?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你要是走了,我也跟着你走了算了,我才不管赵梓赵杉……”
说着说着,朱紫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她想,如果自己能够代替赵贞生病那该多好呀,也不用担那么多心了!
赵贞睁不开眼睛,但是听到了朱紫的话,他听得又气又急,恨不能起身把朱紫再好好打一顿屁股,可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连眼皮和手都控制不了。只能在心里暗自生气。
第二日,许文举和侯林生又过来检查了一下,吩咐还按昨日的药方熬药。
朱紫很信任他们两位,因为赵贞信任他们。
赵英赵勇和柳莲等人虽然看王爷依旧昏迷不醒,心里有些动摇,可还是听从王妃的主张。
第三日,赵贞依旧昏迷。
朱紫喂他喝的水和药,有一半是流了出来。
朱紫没有气馁,她依旧精心地照顾着赵贞。
喂完药,朱紫让清水和赵勇照看着王爷,她去洗了个澡,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又过来继续照看赵贞。
等屋子里只剩下赵贞和她了,朱紫就继续一边给赵贞降温,一边自言自语和赵贞说话:“告诉你哦,我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你再不醒,我可就和别人跑了哦!”
赵贞快要气死了,可是却苦恨自己不能动,最后用尽全力,也只是转了转眼珠子。
可惜朱紫没看到,她正用蘸着大曲的丝巾擦赵贞还是滚烫的身子。
第四日,睡到半夜里,朱紫醒了,觉得身子挨着赵贞的那一边湿漉漉的凉阴阴的,她把手伸到赵贞身上,发现摸了一手的汗――赵贞开始退烧了!
朱紫喜极而泣,不顾赵贞一身的汗,紧紧把赵贞的身体抱在怀中。
她忙起身,一边拿帕子给赵贞擦汗,一边命睡在外面的清水准备温开水――赵贞流了那么多汗,自然是要补充水分了。
第五日一大早,赵贞用尽全力,终于睁开了眼睛。病了这五日,他一下子瘦了很多,眼皮也看着更单薄了。
他看着又是笑又是泪的朱紫,半日方道:“好丑!”
朱紫没想到他醒了第一句话就是气自己,很是生气,举手就要打他,可是巴掌挨着赵贞的脸晃了几晃,却始终没舍得打下去,最后落在赵贞脸上摸了摸,嘴里娇嗔道:“你嫌弃我了么?晚了!”
赵贞累极了,很快喝了药,又睡着了。
朱紫这几日一直陪着他,现在看他醒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才让清水她们照看着,她自己去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了合体漂亮的衣服,又细细梳了妆,打扮得漂漂亮亮过来了。
到了傍晚,赵贞又醒了,一醒来就看见坐在旁边的漂亮的朱紫,这次力气足了点,皱着眉头,瞪着丹凤眼,一脸的不耐烦,对朱紫说:“看老子好了怎么收拾你!”
朱紫心情极佳,一脸贱兮兮的表情:“你来啊来啊!我等着呢!”
第六日,赵贞已经能够开始喝一些稀饭或者鸡汤之类的流质食物了。只是这一场病,把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只让朱紫守着他,朱紫离开一会儿就不高兴,把朱紫折腾得手忙脚乱的。
朱紫虽然累,可是心里却是高兴的。她刚去外面吃了点东西,在里面侍候的清波就跑了过来,急急忙忙地道:“王妃,王爷把我们都哄出来了,叫您过去呢!”
朱紫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过去了。
赵贞躺在床上,脸都憋红了,见到朱紫过来,这才道:“朱紫,我想……”
朱紫有点茫然。
赵贞气死了,低喊道:“老子要尿尿!”
朱紫看着他那生气别扭的样子,心里竟然觉得很喜欢。她先把赵贞扶了起来,把一个大靠枕放在他身后,然后弯腰从床下拿出了一个描龙画凤的白瓷尿壶出来,掀开被子,把白瓷尿壶递了过去,笑眯眯仿佛哄小孩子:“鸭噜噜噜――鸭噜噜噜――小宝宝快尿了!”
赵贞又气又急,可又不能憋着不尿,最后红着脸尿了。
朱紫脸上带着极猥琐的笑,接过尿壶拿了出去。
因为王爷逐渐痊愈了,又只要王妃一个人,所以许文举侯林生赵雄他们都闲了下来,于是为了庆祝王爷康复,在许林二位的倡导下,几人在西偏院里赵壮的屋里围着炉子喝酒吃火锅。
酒至半酣,赵勇感叹道:“王爷和王妃,唉,真是一对情痴情种啊!”
许文举很惊讶:“为何这样说?”
赵勇把一杯酒一饮而尽,道:“王妃为了王爷吐血,王爷为了王妃大病一场――这还不是情痴情种么?”
许文举“噗”地笑出了声。
一旁的侯林生很淡定地说:“王妃不是吐血,是咽喉发炎粘痰带血;王爷不是情种,是积劳成疾喉咙发炎!”
赵壮赵英赵勇柳莲:“……”
赵勇他们吃火锅的时候,赵贞也饿了。
他病了这几天,好不容易病好了,自然也胃口大开了。可是,他偏不说自己饿。
朱紫吩咐清水做了一碗青菜鸡汤细面,她准备亲自喂赵贞吃。
可是赵贞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就是不吃。
朱紫端着碗,在床边坐了下来,嘴里柔声道:“赵贞,吃点面吧!”
赵贞不语不动,给朱紫一个穿着白色中衣的瘦伶伶的背部。
朱紫心中有愧,继续做小伏低:“我的王爷,吃一点吧,我喂你好不好呀?”
赵贞依旧不动弹。
朱紫把碗放下,深吸了一口气,端正身子,酝酿了一股肃穆之气,这才道:“赵贞,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赵贞依旧不动。
朱紫接着道:“赵贞,我错了,遇到问题我不该冲动,应该问清楚再说!”
她越说越羞愧,想起了以前和赵贞的约定。
赵贞说“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吧”,赵贞说“你要信我”,赵贞说“只要你顺利生产,我从此不纳别的女人”……
赵贞原本是寡言之人,却对她多次表白。
朱紫鼻子一酸,眼睛瞬间湿润了。
她附到赵贞耳畔,认真而坚定地说:“我发誓,我要信你,再也不怀疑你!”
她说完之后,把头埋进了赵贞的乌黑长发之中,泪水流了下来。朱紫刚给赵贞用香胰子洗过头发,乌黑顺滑的长发凉阴阴的,带着一股清香,非常好闻。
赵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朱紫的保证,心里暗爽。
他本来还想要再摆摆架子,让朱紫更加认识到他的重要性的,谁知道朱紫竟然埋在他的头发里哭了起来。
赵贞最听不得朱紫哭了,朱紫一哭,大眼睛就会湿漉漉的,眼皮变得红肿,看上去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老是让他心疼。
赵贞静静地听着朱紫的哭声,估计朱紫的泪之泉源该干涸了,才瓮声瓮气道:“哭个屁啊哭,快要饿死老子了!”
130、第一百三十一章 得交流夫妻磨合
赵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朱紫的保证,心里暗爽,本来还想要再摆摆架子,让朱紫更加认识到他的重要性的,谁知道朱紫竟然埋在他的头发里哭了起来。赵贞最听不得朱紫哭了,朱紫一哭,大眼睛就会湿漉漉的,眼皮变得红肿,看上去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老是让他心疼。
赵贞静静地听着朱紫的哭声,估计朱紫的泪之泉源该干涸了,才瓮声瓮气道:“哭个屁啊哭,快要饿死老子了!”说罢,他转过身来,眼睛睨向别处,就是不看朱紫,一脸别扭的样子。
他这粗鲁话一出口,朱紫马上破涕为笑,她知道赵贞最别扭了,一旦原谅自己一定是这个样子的。
朱紫长睫毛上带着眼泪,眼睛湿漉漉的,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忙笑着端起了碗:“夫君,让我来喂你吧!”
“夫君?”赵贞惊讶地瞪着朱紫,朱紫私下里要不直接叫他“赵贞”,要不调侃地叫他“我的王爷”,什么时候用过“夫君”这么腻歪的称呼?
看到赵贞一脸被雷击的表情,朱紫更加温柔了,挑起面条尝了尝,觉得温度正好,就开始喂赵贞了。
她喂了赵贞吃点面条,然后再喂赵贞喝点汤,很快把一碗面都喂完了。
赵贞饿极了,明明吃得很快,吃完后却很嫌弃:“没有你做的好吃!”
朱紫大喜,眉开眼笑道:“那妾身明日给你做面穗穗汤!”
赵贞不喜欢喝均匀搅开的面汤,而是喜欢喝朱紫做的一条条面穗穗的那种面汤。
赵贞垂下眼帘,长睫毛扑撒了一下,好像很不乐意地补充了一句:“记得准备小菜!”
烛台摆的很高,摇晃的烛焰照在赵贞长长的睫毛上,在眼睑上打下羽毛般的阴影。
朱紫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边想边说出赵贞最爱吃她做的那几样小菜:“小葱拌豆腐,雪菜炒熏肉,酸黄瓜,香叶核桃仁?好不好?”
虽然刚吃过一碗面,但赵贞一听这些菜名,就感觉自己又饿了。他瞟了朱紫一眼,看到她犹自含着泪的亮晶晶大眼睛正满怀期待看着自己,心里很是安慰,脸上却依旧是一幅纡尊降贵的表情:“还可以。”
朱紫很欢喜,马上含着泪笑了。
赵贞看着帐顶的花纹,慢吞吞道:“等一下你就去做吧!”
朱紫很惊讶,“咦”了一声:“不是刚吃过面吗?”
赵贞俊脸微红,眼睛不看朱紫:“我又饿了!”
“那我现在就去做!”朱紫忙起身帮赵贞躺舒服,这才出去洗手为丈夫做羹汤去了。
喝了两碗面穗穗汤,把四个小菜都吃完之后,赵贞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饱了。
清水把碗筷都收拾了。
朱紫服侍赵贞盥洗之后,自己也漱口洁面忙了一会儿。
一切就绪之后,朱紫看着闭眼不语的赵贞,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她上前帮赵贞把被子掖好,然后又帮他放下帐子,一边整理着帐子,一边等待赵贞挽留自己。
赵贞本来想着朱紫要上来陪自己了,谁知道朱紫居然打算把自己一个病人独自扔在这里!
想开口挽留吧,面子上下不去;不挽留吧,舍不得朱紫。此时的赵贞虽然假装闭着眼睛,其实是思绪万千愁肠百结啊!
朱紫笃定赵贞一定会开口的,整理好帐子之后,拿起烛台作势要走。
她两手举着烛台,姿势优美地往卧室门口走去,心里却在数着数:“一,二,三,四,五――”
“你要把我一个快要病死的人独自留在这里吗?”赵贞的委屈的控诉声从帐子里传了出来,听起来闷闷的。
朱紫停下来脚步,却不转身:“王爷,妾身做了错事,怕您不原谅臣妾。”
赵贞顿了顿,识破了她的奸计,沉声道:“还不给我滚回来!”
朱紫虽然被骂了,却放下烛台,颠颠地跑了过去:“王爷,你原谅我了?”
“哼!”赵贞又傲娇地给了朱紫一个背。
朱紫飞快地把身上的衣裙中衣什么的全扒了下来,吹灭烛台,掀开帐子钻了进去。
钻进被窝之后,朱紫很宓胤11郑哉瓴恢裁词焙蛲训霉饬锪锏模砩鲜裁炊济淮
大概是她转身数数的时候吧?!
这也太快一点了!
朱紫轻笑一声,贴上背对着自己的赵贞的背部,从背后拥住赵贞。
在这一瞬间,拥抱赵贞带给朱紫的满足是任何事情任何事物都比不上的!
她幸福地喟叹了一声,火热的嘴唇贴到赵贞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
朱紫起身披上衣服,倒了杯茶水漱了漱口,这才又钻回来被窝里。她一钻进去,赵贞就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抱了一会儿之后,朱紫转过身,背对着赵贞窝进赵贞怀里,两人在这样的亲密依偎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早上赵贞和朱紫醒来得很早,两个人继续腻在一起说话。
朱紫这下直接问道:“你真的准备用那个何洁华来迷惑敌人?”
赵贞平躺在床上,揽着朱紫,“嗯”了一声。
朱紫仰起头看着他:“你就不怕她受伤?”
“管我什么事,这是她爹答应的!”赵贞漠然道。
朱紫最烦他这种视人命如粪土的态度,她静了静,才道:“如果她受伤或者命了,那么算不算因你而死,你忘了你发过的誓言了么?”
赵贞搂紧她,没说话。
朱紫知道他在认真想自己的话,接着道:“何小姐虽然是庶女,可是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爹虽不亲,可是她亲娘一定疼着她的啊!”
“有没有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紫最后又加了一句。
赵贞一愣:对啊,有没有何洁华扮演的朱紫,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素来有些完美主义倾向,当时只想安排到最佳,现在朱紫一说,他倒是觉得朱紫说的很对。
赵贞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明日就派人把她送回金京!”
朱紫很满意,她温柔地把脸贴在赵贞胸膛上,轻轻地啃咬了一下才道:“这才乖嘛!不然我还得吃无名的飞醋!”
赵贞睨了她一眼:“我早餐想吃酸汤水饺――你亲自做的!”
朱紫身子一僵:大早上做酸汤水饺,麻烦死了有没有!
夫妻两个一起起了床,盥洗完毕之后,赵贞叫了赵英赵勇:“你们不是要回金京么?顺便把何小姐护送回去吧!”
赵英赵勇齐齐躬身,答了声“是”。
出了正院,两人相视苦笑:这一路有美同行原本倒是好事,只是这美人生的同王妃这么像,换了谁也不敢染指啊!想想王爷那冲天的醋意,想想当年孙次迓矸质南鲁。杂17杂缕肫氪蛄烁龊健故切∶舭。怨缘匕押涡慊に突厝グ桑
不到中午,何洁华逃也似的坐了马车随着赵英赵勇离了郊外别院,身上带着朱紫派银铃送去的丰厚程仪。清珠也奉命跟着照顾她,陪她回金京。
走在路上,何洁华犹自郁闷不止:世人的谣传果真不靠谱啊,位高权重的南安王居然是个畏妻如虎被老婆揍了却不敢反抗的懦夫,甜美温柔的南安王妃却是个彪悍野蛮敢揍老公的泼妇,这南安王府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毕竟小命比什么都要紧啊!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极了。
赵梓赵杉和太妃在王府里呆着,赵贞终于得以独占朱紫,他充分利用这一优势,每日指挥着朱紫围着他转悠。
这几日,赵贞突然变得馋嘴起来,天天提出要求,还非得朱紫亲自去做。朱紫因为理亏,倒是任劳任怨,每天变着花样的给赵贞做着吃,而且为了赵贞的健康着想,还让他少食多餐。
没过几天,赵贞就恢复了旧观,穿上朱紫给他准备的儒袍,只要不开口说话,真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到了九月七日这天,朱紫实在是太想小包子和小馒头了,就变着法子哄赵贞回王府。
其实赵贞本来就准备这天回王府的,可是他又不明说,提了好多条件,逼朱紫签了不少不平等条约,这才半推半就地跟着朱紫回去了。
高太妃见赵贞和朱紫相携归来态度亲昵,不由得也是笑容满面。
小馒头这些日子没见,好像又长了不少,已经开始在床上试着翻动他那胖身子了。
看着白白嫩嫩的小馒头在床上扭来扭去地掀动他的胖身子,朱紫看得欢喜极了,也不理赵贞了,把小包子和小馒头并排放在罗汉床上,然后用手拨着小馒头,让小馒头先翻过去;小馒头翻过去之后,她又拨弄着小包子,小包子乐得“咯咯咯”直笑,也跟着弟弟翻了过去。
赵贞因为独占了朱紫这些日子,感觉心满意足,也不再和儿子争宠了,陪着母亲坐在那里喝茶,看着朱紫和两个儿子嬉戏,心里很是松快。
中午用过午膳,小馒头跟着奶娘红梅去睡午觉了。
朱紫把小包子也哄睡了,两口子这才回了延禧居。
赵贞和朱紫刚在延禧居正堂坐定,陈平就来禀报,说是樊维斌、白子春和韩秀川回来了,正在外书房里候着呢!
赵贞闻言,马上对朱紫说:“大舅和四舅怕是已经来了,等一会儿母亲会命人来叫你,你听母亲的安排就是了!”
“大舅老爷和四舅老爷来了?”朱紫有点好奇地问,“有什么事情么?”
赵贞略一沉吟,道:“朱紫,此事……说来话长……我告诉你吧!”
要搁以前,他是懒得和朱紫说那么多的,可是经历了这次风波之后,赵贞也认识到了夫妻之间交流沟通的重要性。他从自己打了高琏板子开始说起,说到了高四太太的怨恨,说到了朱紫生产赵杉时的大出血,也说了自己指示樊维斌和白子春对高四太太进行的报复。
朱紫听赵贞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心情非常复杂。
131、第一百三十二章 设陷阱大获全胜
朱紫听赵贞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心情非常复杂。她依偎进赵贞怀中,半晌没有说话。
有的时候,你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就让别人恨上了你。这种躺倒中箭的感受真心不好受。
想了一会儿之后,朱紫轻轻道:“其实高琏入宫之后,如果韬光养晦的话,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毕竟先皇那么多嫔妃……”
说完,她又道:“高琏还那么小,唉……”
赵贞默默无语。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这次牵涉到朱紫,令一向举重若轻的他也有些不淡定了。
向朱紫交代完之后,赵贞就离开延禧居去了外书房。
樊维斌、白子春和韩秀川是尾随在高府大船之后回来的。
听了他们的回报,赵贞心里非常满意,他要的效果就是让高四太太想死都不能痛痛快快的死,而是零刀割肉,让她尝尽苦楚,受尽精神折磨,却求死不能。现在,母亲一定会把高琏留在南疆的,这样也好,让那贱人每每想到女儿在仇人手里,就心痛如绞,这就更妙了!
他清冷的眸子扫过樊维斌白子春和韩秀川,这才吩咐他们道:“你们先去城外的别院吧,后天的行动也须参与!待这件事结束了,再好好歇一歇!”
樊维斌三人告辞而退下。
赵贞知道母亲很快就会派人来叫他,所以命陈平沏了一杯清茶,一边想着九月九重阳节的计划,一边品着茶。
还不到一刻钟,陈喜带着高太妃的女官黄莺过来了。
“见过王爷,大舅老爷、大舅太太和四舅老爷、四舅太太来了,太妃娘娘请王爷过去!”黄莺屈身行礼。
听了黄莺的回报,赵贞默然,然后道:“这件事让太妃拿主意吧,不用特意来禀报我了!”
高大高四等人来到润阳之后,按照路上商量好的,先去见了高太妃。
听完事情的始末,高太妃也无言以对。
良久,高太妃才道:“这件事得问问王爷!”
她说的不是亲戚间亲密交往时称呼赵贞的“贞儿”或者“阿贞”,而是说的“王爷”。高大高四看着妹妹,闻弦歌而知雅意,也无可奈何,想着先把诚意拿出来再说。
黄莺很快回来了,带来了赵贞的意思――“这件事让太妃拿主意吧,不用特意来禀报我了”。
高太妃这时已经命乳燕把朱紫请了过来,朱紫也是“但凭母亲吩咐,臣媳无有不从。”
高府这次姿态摆得很低,高大老爷和高四老爷简直是负荆请罪的架势,就连一向傲慢的高大太太,这次也难得地低下了高傲的头――毕竟高四太太有错在前。
高大老爷把高四太太和休书一起交给了高太妃,然后静等高太妃处置。
高太妃扫了一眼被捂着嘴绑着手脚扔在阶下的高四太太,想起她造的孽,弄死高四太太的心都有,可是看看恭谨地静立一旁的朱紫,她改变了主意,还是按照赵贞的安排吧,让高四太太苟延残喘地活着,看着四哥宠爱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这怕是比杀死她更残忍吧!
对于高琏,高太妃却怀着一丝愧疚。
如今到了如此地步,高琏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公开露面了。
她和朱紫商量了一下,最终把高琏安排进了南安王府最东北角的听涛小筑,自己派了几个得力的婆子和丫鬟去侍候她。
高大老爷和高四老爷公务繁忙,没有在南疆停留,连夜就离开了。当然,已经被休的高四太太也被高大太太带了回去――以后,她是要由宿敌高大太太监管了!
南安王府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九月八日,南安王府传出朱王妃偶染小恙不能参与玉山祭祀的消息。
九月九重阳节这天,南安王从别院出发,带着南疆群臣登临玉山,进行祭祀大典。
这一日,南安王府看似肃穆平静,实际上处在王府暗卫的严密保护之中。
用过午膳,高太妃带着小包子睡去了,小馒头也跟着奶娘睡了。
朱紫没有睡,她坐卧不安,刚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又站了起来。
在地上踱了一会儿之后,朱紫急忙吩咐清水:“去门口的值事房看看,问问赵雄有没有王爷的消息!”
赵雄很快过来了,禀报道:“润阳城已经全城戒严,云泽别院的武士和骁骑的精卫已经围住了玉山!”
朱紫暗自握紧拳头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吩咐赵雄:“继续关注那边的消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过来禀报!”
“是。”赵雄退下了。赵福、赵富、柳莲甚至刚回来的樊维斌、白子春和韩秀川,都乔装改扮跟着王爷去玉山祭祀了。
王爷单把他和赵壮留下,命他二人指挥暗卫保护高太妃、朱王妃、小世子和二公子,他们两人肩上的责任同样重大。
晚上的时候,赵雄又来了。
高太妃正看着乳燕她们逗小世子玩,朱紫趁机出去见赵雄。
赵雄面带喜色:“禀王妃,王爷布下天罗地网,首犯竹衡已经抓获,从犯生擒四十五个,死了――”
他想起自己说话的对象是柔弱的朱王妃,忙换了内容接着道:“如今骁骑和精卫正在全城搜捕呢!”
这一夜的润阳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九月十日,大搜捕已经结束,赵贞依旧呆在城外别院,他麾下的精卫连夜刑求被抓的刺客。
九月十一日,全城百姓都知道了,南安王用自身做诱饵,布下天罗地网,引来东枢和乌吐的杀手集团,全歼之。
九月十二日,玉山祭祀事件告一段落,赵贞对在这次事件中立下功勋的属下进行了封赏,然后在运河河畔的望江楼举行了庆功宴会。
赵贞一向不太会融入这种热闹非凡的场合,有他坐镇,再热闹的场面也会瞬间变得庄严肃穆,每个人都收拾身心正襟危坐,就连樊维斌这样滑稽的人也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过于放纵。
这次玉山祭祀时间赵贞筹划了很久,他麾下的骁骑、暗卫和精卫足迹遍及大金、乌吐和东枢三国,为伏击的成功立下了汗马功劳,赵贞决心使他们放松一下。
他率先向大伙儿敬酒三杯。
三杯酒之后,赵贞白皙的脸透出红晕,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也尽量放松了下来,挤出了点微微的笑意。
赵贞借口有了酒意,到三楼的雅室休息去了。
南安王爷一入雅室,他下面这些人就开始撒欢儿――基本上都是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所爱好的自然是热闹了!
三楼这一摊刚开始他们还只是互相敬酒,后来就开始一群人围攻樊维斌和白子春两个人了。
韩秀川坐在座位上,手里拈着一个青玉杯,含笑看着眼前的热闹。樊维斌和白子春一向交好焦不离孟的,没想到这两人却因为女人打了一架。
前日进行全城大搜捕的时候,樊维斌对城西杏花巷子的一位卖茶姑娘一见钟情。
昨日上午他忙里偷闲,请了一位媒婆去杏花巷子帮自己说合,都和卖茶姑娘的母亲说得差不多了,他就带着好朋友白子春去帮他相看相看。
谁知道白子春生得风流俊俏,往茶摊上一坐,卖茶姑娘隔一会儿偷看他一眼,一副含羞带怯的小模样,倒是把高大英武的樊维斌给冷落了。
白子春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看到卖茶姑娘看自己,就顺着人家的眼睛也看了过去,看得卖茶姑娘面红耳赤含羞低头。
樊维斌大怒,拽着白子春大步离开了。
樊维斌和卖茶姑娘的婚事自然不再提起。
樊维斌为报夺妻之恨,昨日夜里和白子春认认真真打了一架,如今两个人脸上都带着伤呢!
许文举和侯林生原本坐在二楼,他们一向滑稽爱耍乐,就一边饮着酒,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向同桌的袍泽大讲香艳笑话。
许文举和侯林生正讲得爽歪歪,忽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凝住了,许文举保持在张嘴说话的状态,侯林生保持在猥琐一笑的样子。
同桌众人一看,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132、第一百三十三章 离润阳开始冒险
同桌众人一看,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面如桃花一身黑衣的柳莲柳大美男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擎着酒杯大步流星过来了。
许文举和侯林生仿佛老鼠遇到猫,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苦着脸接过了柳莲倒的酒,一饮而尽。
他们喝完这一杯,柳莲就再给他们倒一杯。
他们杯杯而尽,柳莲就杯杯不停。
许文举和侯林生初初相遇,觉得柳莲美貌,忍不住调笑了一番,现在却觉得这柳莲真的是一个带刺的火蒺藜燃烧的火爆辣椒,连躲都躲不过。
喝到第二十杯的时候,柳莲桃花眼微眯,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兄弟以后常驻王府,就有劳二位哥哥了!”
许文举和侯林生饶是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了,闻言也不由打了个哆嗦。
柳莲更开心了,身子前倾低声道:“等一会儿王爷回府,兄弟给你们弄点好玩的!”
同桌的人都领会了柳莲的意思,纷纷大笑起来。
果真,没过多久,王爷就带着平安喜乐和赵壮离开了。
柳莲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待王爷一行人骑马走远了,忙叫赵福:“赵福!”
妇女之友赵福笑着答应了一声,做了个手势,早已等候在外的美人们立时从大开的后门涌了进来。
柳莲早就和赵福打过招呼了,挑了四位最风骚的美人儿过来,指着许文举和侯林生道:“好好伺候这两位爷,事后大爷重重有赏!”
许文举和侯林生面面相觑,眼神一触即闪,旋即装出笑脸,继续和众人大开玩笑。
赵贞知道自己在这里,这些人就放不开,所以他在雅室歇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带着平安喜乐四兄弟和赵壮离开了。
赵贞一行人骑着马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得得得得”的马蹄声,陈平陈安迅疾挡在了王爷身前,赵雄倒转马头迎了上去。
原来是许文举和侯林生。
这两位不知道是怎么逃出来的,狼狈极了。
侯林生的儒袍被扯开了衣襟,里面的中衣都露了出来;许文举白皙的脸上被吻了一大一小两个红胭脂樱唇印子,看起来无比的滑稽。
赵贞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言简意赅道:“一起走吧!”
许文举和侯林生忙催马赶了上来。
陈平比较憨厚,用手指了指侯林生被扯开的前襟和许文举被印上胭脂的脸蛋。
侯林生和许文举原是落荒而逃的,哪里讲究那么多,被指了出来也只是尴尬一笑,知道自己已经在王爷那里出了大丑了。
不过在王爷面前他们素来没什么自尊可言,所以也依旧厚着脸皮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轻松样子,和王爷谈起年末进京觐见的事情。
时光流逝,九月份很快过去了。
十月份的时候,银铃和赵壮成了亲。
朱紫送给了银铃全副的妆奁做嫁妆,赵贞送了一套位于南安王府后面小巷子的小院子给了赵壮。两夫妻就在这套新房里成了亲。
成亲之后,赵壮依旧负责王府暗卫,而银铃白日依旧去王府跟着朱紫,晚上两夫妻才回自己的家。
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越来越冷,南安王府外院却依旧很是热闹。
许文举、侯林生和韩秀川等人本来就住在赵贞外书房的偏院里,柳莲住了进来之后,樊维斌和白子春不甘落后,也紧随其后搬了进来。
整个外书房有些热闹得过了,天天鸡飞狗跳的。
赵贞烦不胜烦,心里有了带朱紫外游的打算。他和朱紫一商量,夫妻俩一拍即合。
小包子因为韩秀川的回归,天天跟着韩秀川,这段时间不怎么黏朱紫了;小馒头已经会坐了,天天坐在小推车里面,陪着祖母在王府里面探险,虽然瘦了一点,可是却更健壮了。
朱紫很愿意陪赵贞好好地出去玩玩,顺便探望金京的妹妹,再去看看住在云蒙山的母亲和弟弟。
赵贞命陈平把自己外书房里的地图拿了过来,然后和朱紫研究了半日,终于确定了行程。
朱紫觉得自己不懂这些,她一切都听赵贞的。
赵贞拟定的行程非常清晰明了,他们先去金京觐见皇帝和太后;在金京过完年之后,从金京出发,往东北而行,前往宛州府独县;在独县停留几日之后,继续往东北而去,到了大金和乌吐交界的云蒙山去看看朱紫母亲和弟弟;离开云蒙山夫妻两个继续前行,进入乌吐国;再从乌吐向南,直接进入东枢国;最后,他们从东枢国直接回润阳。
朱紫看着赵贞在地图上画的几乎是一个椭圆的行程路线,虽然觉得这段行程很冒险,可也觉得很刺激,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始盘算自己需要准备的东西。
十一月初六,南安王赵贞携朱王妃在运河码头登上大船,出发进京觐见皇帝。
实际上,南安王府的大船出发之后没多久,朱紫和赵贞就乔装改扮,趁夜色带着银铃、赵壮和柳莲在苏阳下了船,开始了他们的冒险生涯。
十一月的金京城,比南疆要冷得多,早晨起来,会发现室外的水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一直到了中午,在冬日无力的照耀下,这层薄冰才会逐渐化开。
这日深夜,高丞相府正院的内书房内,罩着华丽的水晶灯罩的烛台上,几根成年人手腕粗的雪白的大烛熊熊燃烧着,因为不怕风,所以书房的窗户大开着,高老丞相一身家常暗色锦缎棉袍,静静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已经结了冰的湖面,脸上带着一丝愁容。
高大老爷站在他的身后,担忧地看着老父的背影。
良久,高大老爷才道:“父亲,朝中何元和林孝慈二强相争,咱们不若静观其变,以获渔翁之利……”
高老丞相叹了口气道:“阿贞在信中说,‘急流勇退谓之知机’。他的意思是要我们急流勇退,不再一家独大,而是形成与何元、林孝慈三强鼎立的局面,以维持朝中各个势力的平衡。”
高大老爷不说话了。
十二岁以前的赵贞,是他的外甥,是高府扶植支持的对象。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府和南安王赵贞的关系已经完全翻转,已经完全变成了高府依赖南安王赵贞的局面。
现在,南安王对于他们有了新的要求。
长江前浪推后浪,他们已经一家独大太久了,所以南安王需要改变,需要在朝中注入新的力量,形成新的平衡。
他思索良久,最后道:“父亲,不若和妹妹商量一下,进行联姻――”
“切莫打这个主意!”高老丞相打断了长子的话,“阿贞最讨厌用联姻来束缚他,再加上他是真的疼爱他的朱王妃,为了她,阿贞甚至扶助朱太后上位……”
高大老爷想起四弟妹的下场,也就没有把心里想的弄死朱王妃的想法说出来。
不过,高府的人不做,不代表着别人不会做。
他们父子就静观其变好了。
最后,高老丞相沉声道:“既然监国大人让咱们高府退,那咱们就后退一步吧!”
金京皇宫青云殿正殿之内,也是灯火通明。
年青的朱太后手里拿着一本史书,正坐在书案前,在明亮的烛光下静悄悄地读着。
扮成大太监钱柳德的徐连波静静候在一边,眼帘低垂,不言不语。
朱太后虽然能够自己看书,可是她所认识的字,都是姐姐朱紫小时候跟着邻居塾师家的姐姐学了之后,再教给她的,平常看话本什么的,都能看懂,只是看史书的话,就有很多地方看不明白了。
133、第一百三十四章 宿驿站全新体验
绿霞大字不识一个,还不如她呢!
朱碧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抬起头叹了口气:要是姐姐在这里就好了,自己有不认识的字就可以问姐姐,有不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姐姐,姐姐小时候学字很聪明。
徐连波每天晚上陪着朱太后读书到深夜,自然明白朱太后是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不理解的地方了。
他知道,可他不愿意说。
徐连波此时化妆成的是白皙俊秀带着点脂粉气的钱柳德,一双妙目甚至画了眼线,眼尾翘起。眼波流转间,他已经看到了朱太后手里拿着的正是《三国志》,太后手里翻的那页正是《费t传》。
他记得朱太后刚才看的还是《邓芝传》。
朱太后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这位“钱柳德”是姐夫的亲信,应该会认识字的。她微微侧脸,睨了徐连波一眼,谁知道徐连波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徐连波长睫毛一瞬,眼波流转,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朱碧却有点脸红心跳。
她没有再看徐连波,只是拿着书继续看。可是,看了半日,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朱碧不由在心里鄙视自己。
没有人知道,就连绿霞也不知道,朱碧被祖母卖掉之后,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如果豁不出去,如果还要脸,她现在坐不到这里,白骨怕是早在哪个不知名的山谷腐烂了。
朱碧无声地笑了笑,和朱紫很像的大眼睛望着宫殿深处的虚空,声音清冷:“这个是费什么传?”
徐连波谦卑地低下头,声音恭谨:“禀报太后娘娘,是费t(yi)传。”
朱碧接着道:“看了《邓芝传》和《费t传》,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谁么?”
徐连波的头依旧低着,声音更加恭谨:“奴才不知。”
朱碧笑了笑:“是孙权。你看,他见邓芝时夸邓芝,见费t时夸费t,这多好啊!”
朱碧把书放下,站起身来,走到徐连波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徐连波虽然个子不低,可是躬着腰低着头,居然被朱碧轻易地够到了下巴。
他的下巴被朱碧轻轻挑起。
朱碧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和往日那个端庄刻板的朱太后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连国君孙权都知道说好听话,说点好听话又不费银子,你何不对我说几句让我高兴高兴呢?”
徐连波武功极高,他瞬间移形换位,微不可见地后退半步,已经脱离了朱碧的手。
他的声音依旧恭谨:“奴才不忘王爷王妃的嘱咐。”
听到他提到姐夫姐姐,朱碧酝酿了半日的冲动一下子烟消云散,她缓缓走回了书案前,又变回了那个端庄刻板的朱太后。
“钱柳德,你来给我念《费t传》吧!”
她把那本《三国志》扔了过来,叫的名字不再是“徐连波”,而是“钱柳德”。
徐连波清冷的声音瞬间变成钱柳德沙哑的嗓音,开始读了起来:“费t字文伟……”
正殿隔壁的偏殿深处帷帐低垂,刻意营造出一种昏暗静谧的氛围,年幼的皇帝盖着锦被睡得很香。首席女官玉香坐在帐子外的一块垫子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看着睡觉的小皇帝。
她似乎听到了隔壁的对话,似乎又没有听到。
此时位于南疆最北端的苏阳城外运河码头边,一行车马缓缓驶了过来,向苏阳城外的桃花渡驶来。
马车是很普通的四匹马拉的四人香蒲车,很快在桃花渡停了下来。桃花渡口虽然叫桃花渡,其实就是苏阳城外的驿站,因地名叫桃花渡而得名。
赶车的车夫戴着一顶毡帽,毡帽下却是一张好看的脸――小白脸,桃花眼,嫣红的嘴唇嘴角翘起,一对米粒大的梨涡时隐时现,仿佛时时都带着可爱的笑意。
他很轻巧地从车前跳了下来,走到车门边,行了个礼,道:“公子,太晚了城门早闭上了,咱们在桃花渡歇一晚吧!”
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穿蓝色儒袍的书生从里面跳了出来,俊俏的脸没有什么表情,他看了看前方那灯火通明声音喧腾的驿站,点了点头。
他打先向前走去,后面的车夫忙跳上马车,赶着马车缓缓地跟在他身后。
桃花渡驿站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灯笼下站着一个面目普通年约二十一二的青衣男子,他静静地肃立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看到大步走来的蓝袍书生,他面露喜色,迎了上去,道:“公子,小人包了一个上院!”
蓝袍书生点了点头,待马车停稳,这才上前拉开车门,旋即张开双臂。
红灯笼朦胧的光晕中,一个身穿蓝色绣花袄白色千褶裙的美貌年少妇人大眼含笑,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蓝袍书生很是俊俏,看着细条条的身子,没想到力气甚大,单用双臂就稳稳地接住了看起来并不是很苗条的美貌小妇人,身子一转,把她轻轻放在了地上,紧接着就伸手挽住了美貌小妇人的手,大步向驿站走去。
面目普通的青衣青年忙走在前边引路。
马车里又钻出了一个细眉小眼紫棠面皮的青衣丫头,看似瘦弱,手里却提着一个极大的包袱。她忙跟在那蓝袍书生和美貌小妇人身后,也进了驿站大门。
车夫把四人香蒲车赶进了包好的院子。
店小二看他弱柳似的身材,弱不禁风的样子,忙上前热心地帮忙,却被他拒绝了。
他一个人麻利地收了马车,安顿好马匹,喂马吃了随车带的草料,这才也走了过来。
上院里包银很贵,因此就连院子里也挂着几个灯笼,
青衣丫头指挥着店小二送来热水,服侍着蓝袍书生和美貌妇人洗漱了,这才简单洗了洗。
那青衣男仆早已点好了晚饭,忙吩咐驿站里的伙计赶快送过来。
这一行人就是赵贞、朱紫、柳莲和新婚的赵壮银铃夫妇。
朱紫其实在船上吃过晚饭了,可是经过这一番颠簸,早就又饿了。她坐在收拾得很洁净的堂屋里,笑着问赵贞:“明日晚一点起床好不好啊?”
赵贞伸手在她白嫩的手背上拍了拍,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候,三个店伙计和青衣仆人一起拿着东西过来了,一个店伙计端着一个加了碳的铜炉,一个店伙计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整整齐齐放了八个碟子,分别是些羊肉片、白菜心、菌类、鱼片之类的涮菜,一个伙计端着的托盘上放着各种蘸料和一盘面条,而青衣仆人端的则是盛着白汤和辣汤的鸳鸯锅。
待店伙计铺排好离开,朱紫这才笑着道:“赵壮真厉害,怎么猜到我想吃火锅的?”
打扮成青衣仆人的赵壮在一边笑道:“不是小人神机妙算,是公子能掐会算!”
朱紫看柳莲、赵壮和银铃都站在一边,袖子卷起,准备侍候自己和赵贞用宵夜,忙道:“你们不用在这里侍候,也赶紧去吃吧!我和公子自己吃自己弄好了!”
柳莲桃花眼一闪,看向赵贞。
赵贞点了点头。
柳莲这才和赵壮、银铃一起行了个礼,离去了。
店伙计在隔壁也帮他们弄好了火锅。
饱饱地大吃一顿之后,一直到洗漱完毕,朱紫依旧觉得肚子很撑。她捧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在和堂屋相连的卧室里走来走去,想着走走或许能够好受一点。
赵贞吃得并不多,他坐在床边,正在看赵壮刚送来的几封书信。
朱紫走了一会儿之后,走到床边紧挨着赵贞坐了下来。谁知道等了好大一会儿,赵贞似乎看书信看得入迷了,根本不搭理朱紫。
朱紫有点瞌睡了,她起身脱了衣服和鞋,打开被窝钻了进去――连被子枕头床单都是银铃随车从王府里带的朱紫常用的。
被窝里很凉。朱紫刚钻进去就叫了一声“凉死了”。
赵贞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书信,到窗前的盆架上洗了洗手,这才走了过来,很快脱去了衣服。
他轻弹手指,“噗――”的一声蜡烛熄灭了。
朱紫缩进赵贞怀里,把冰凉的脚放在赵贞脚背上取暖。
赵贞的手缓缓地抚摸着她。
朱紫却躲来躲去:“太冷了,不要!等暖热再说吧!”
赵贞闻言,把朱紫更紧地贴向自己温暖的身体,以期早点把她暖热。
还没等身子被赵贞暖热,朱紫就进入了梦乡。
有火力旺盛的赵贞在,被窝很快就暖热了。朱紫睡得正香的时候,似乎听到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刚要动,赵贞就搂住了她,轻轻道:“睡吧!”
朱紫知道自己不用操心什么,在赵贞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很快又睡着了。
赵贞待朱紫睡熟了,这才掀开被子一角坐了起来。
他先把被子掖好,确保不进凉气,这才开始起身披上衣服。
赵贞俯身在朱紫唇上吻了一下。朱紫的唇热乎乎的,脸也热乎乎的。赵贞一触之下,觉得意犹未尽,凑近了一点,又吻了一下。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柳莲刻意压低的声音:“王爷!”
赵贞起身,走到窗前,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柳莲道:“又有人来投宿,声称是林孝慈林大人的家眷,对外面的上房不满意,想让我们给她们腾院子。”
林孝慈?赵贞想都没想,道:“不腾!赶紧处理了,不要让她们打扰王妃休息!”
“是!”柳莲躬身退下。
柳莲此时一身黑衣,显得身材高挑,一条黑色软刀充作腰带束得腰身堪堪一束,他负手站在上院门前,看着对面几个态度嚣张的身穿锦衣的仆人,脸上带着笑,梨涡时隐时现,可是桃花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我家公子和少夫人已经休息了,腾院子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几个锦衣仆人大概也是豪横惯了的,粗门大嗓道:“我们老太太和姑娘是――”
突然,他的喉咙一疼,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柳莲笑意一收,声音缓慢而冰凉:“我说,不要打扰我们公子和少夫人休息。”
他的左手刚刚轻抬了一下,现在也没有收回去,而是两手搓了搓,眼睛看着眼前几人,闪了一下。
这几位锦衣仆人被他的杀气所摄,齐齐后退几步,然后转身跑了。
柳莲没有离开,他依旧站在院门前,如一根标枪。
林慕慈安顿母亲先在驿站的上房里歇了下来,然后起身带着丫鬟春柳和春燕走了出去。
管家林大带着几个仆人仓皇而至,急急忙忙道:“二姑娘,那家人不愿意腾院子,还打伤了林四!”
因为连夜赶路,林慕慈也有些疲倦了,她淡淡道:“那就先在上房歇下吧,安排好守夜值班的人!母亲房里已经安排了丫鬟和婆子,你在外面门口再派两个人守夜吧!”
林大不怕老太太,不怕太太,最怕这位面热心冷的二姑娘,马上低头应了一声,恭送林慕慈离去了。
赵贞回到床边,把衣服脱了,直接钻进了被窝。
他刚躺好,本来正面朝里睡着的朱紫好似感受到了他,软绵绵热乎乎的身子就贴了上来。
……
帐幕低垂,猛烈地摇动着。
一时事毕,他把已经半晕迷的朱紫搂紧怀里,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他想起小戏里一句肉麻的话――“和着水儿吞下去”,他就老想把朱紫和着水儿吞下去,不让她被外面人看到,不让她被别人欺负,不让她被别人觊觎。
134、第一百三十五章 见谋士暗藏危机
入冬之后,朱紫食量大增,身上也变得肉肉的,搂在怀里舒服极了。赵贞把朱紫揽入怀里,紧贴着朱紫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朱紫醒来之后,觉得身子酸麻难耐,很不好受,她赤着身子扑到赵贞身上,连捶了好几下。
赵贞做贼心虚,脸上带着笑,一边躲,一边把她抱在了怀中,身子一翻,就变成了压着朱紫的状态。
朱紫这时候才感觉到危机,忙用力推赵贞:“我快要饿死了!”
赵贞静了静,待身子平复下去了,这才翻身下去。
谁知道朱紫一旦脱身,就开始放肆起来,她直起身子,伸手解开了赵贞束发的丝带,赵贞乌黑的长发一下子披散了下来。
赵贞看朱紫没穿衣服,怕她冷,一把把她拖了过来,摁进自己怀里。
他的长发披散,朱紫的长发也散了下来,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铺满了整个枕头。
抱了一会儿之后,赵贞终于耐不住了,再次翻身按住朱紫。
朱紫一边笑一边挣扎着,却令赵贞更加兴奋。
等朱紫愿意起床,已经是巳时二刻了,冬日苍白的日光透过白色的窗纸,奄奄一息地照了进来。
银铃早起来了,看王爷王妃房里有了动静,这才进来,取了热水让王爷王妃盥洗。
王爷房里帐子低垂着,王爷似乎没有起来,只有王妃起来了。王妃已经穿好了衣服,上身是一件玄色泥金绣花袄,下身是白绫滚泥金边裙子,长发披散了下来,遮盖住了脸的两侧,衬着幽黑的大眼睛和白里透红的脸颊,看起来有一种稚气的美丽。
银铃不由得心里暗笑,成亲之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妃只要和王爷在一起以后,睡觉起来脸上老是透着绯色红晕了,原来这就是满脸春=色啊!
朱紫盥洗完毕,银铃取出妆盒,打开之后支起了铜镜。
朱紫也不用她帮忙,自己梳了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堕髻,在首饰匣子里面挑选了一番,拿出一支简单的点翠金步摇插了进去。
做完这些,她让银铃帮她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了才让银铃出去。
赵贞待银铃离开,这才从床上下来。
他身上穿着白色中衣,黑色长发披散了下来,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倦意,长睫毛也扑撒了下来,微挑的凤眼却依旧明亮。
他在朱紫的帮助下,穿上朱紫准备好的和朱紫同色的玄色泥金袍子,围上白玉带,向朱紫指了指自己披散下来的长发。
朱紫轻俏一笑,起身站在赵贞身后,拿起梳子开始给赵贞梳头发。赵贞的头发凉阴阴沉甸甸的,带着一股清香。朱紫很快就梳通了,把赵贞的头发挽好,用丝带绑好之后,戴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儒冠。
整理好儒冠两侧垂下来的带子之后,朱紫退后几步,欣赏起赵贞来。
此时的赵贞,头戴儒冠,身穿黑袍,腰系玉带,长身玉立,配着没什么表情的脸,端的是一位俊美冷峻的黑衣书生。
赵贞早被她看得老了脸皮,浑不在意地牵了她的手出去了。
堂屋里早饭已经摆好了,赵壮已经出去打点今日的行程了,换了一身青衣仆人打扮的柳莲和银铃候在一边,静静等着。
早饭很简单,不过是些清粥小菜,都是朱紫爱吃的。这些事都是赵壮和柳莲提前按照王爷的嘱咐准备的。
赵贞看了柳莲银铃一眼,淡淡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吃早饭的时候,朱紫抬头看了看旁边专心吃饭的柳莲,心里有些好奇。赵贞身边的亲信,要么是生得甚是普通,比如赵福赵贵赵英赵勇赵壮他们;要么是英俊端正,比如侯林生樊维斌白子春他们;像柳莲这样外形美丽纤细实际上彪悍矫健的,她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柳莲感受到了朱王妃细细端详的目光,想想旁边的醋坛子王爷,不由觉得压力很大。
赵贞早就发现朱紫的动向了,心里闷闷的,他喝完了一碗粥,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沉声道:“朱紫,盛饭!”
朱紫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颠颠地起身去给赵贞盛粥了。
虽是冬天,柳莲却早已汗流浃背――陪着醋坛子王爷和好奇宝宝王妃吃饭,压力真心太大了啊!
吃过早饭,主仆四人准备出发去苏阳城北的菩提庵,那里的素斋在大金很出名,朱紫早就想吃了。
赵壮一大早就出发过去打理了。
站在在驿站外面,朱紫正要上车,却觉得背后有人在看自己这边,她回头一看,发现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位身披大红羽面鹤氅的年少丽人,正站在驿站门口,一双盈盈美眸正看着自己这边,朱紫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发现被看的人原来不是自己,而是正站在自己身边等候自己上车的赵贞,不由抿嘴一笑,对赵贞说:“赵贞,你又招蜂引蝶了哦!”
赵贞凤眼微眯,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抱起,塞进了车子里,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从早上朱紫打量柳莲的时候开始,赵贞就不痛快了!他可忘不了朱紫先喜欢上自己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自己生的好。朱紫自己也对他说过喜欢他的美貌。
赵贞越想越郁闷,恨不得把依旧把朱紫藏进延禧居,谁也见不着,只属于他自己。
他郁闷地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朱紫。
朱紫感受到他的目光,忙笑嘻嘻地移动小屁屁,往他这边坐了一点,紧紧挨着赵贞。
赵贞从早上开始就受损的自尊心这才得到了抚慰,心情开始转好。
银铃这时候已经收拾好了车后的行李,也进了车中,在王爷和王妃对面坐了下来。
柳莲驾着车出发了。
林慕慈看着远远驶去的马车,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遗憾。
那个男子,如许高贵,如许俊美,仿佛远古的神o。
可惜,只能是匆匆一见,“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从此难再遇到。
银铃坐在车中,和王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王爷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得银铃心惊肉跳,决心下次陪着柳莲在外面赶车得了。
柳莲赶着车并没有进苏阳城,而是直接从东边绕过苏阳城,直接到了城北的玉版山下。
玉版山是一个小山,漫山遍野种的都是腊梅花。山路平展,山顶平缓,菩提庵就在玉版山山顶。
银铃远远走在最前面,柳莲远远走在最后边,赵贞牵着朱紫的手走在中间。
山路很平展,两边的腊梅花已经含苞待放了,散发着阵阵清幽的香氛。
朱紫折了一枝腊梅拿在手中,刚开始的时候兴致勃勃,一边被赵贞牵着走,一边拿着腊梅嗅来嗅去。
可是,刚走到半山腰,她因为昨夜赵贞运动过量,下面又酸又疼,两条腿灌铅似的,再也迈不了步子了。
赵贞睨了她一眼,把她往后推了推,自己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朱紫开心极了,把裙子撩起来一点,“嗷呜”一声窜上了赵贞的背,双臂紧紧攀住赵贞的双肩。
赵贞起身背着她往前走。
朱紫趴在他的背上,觉得幸福极了。
正在得意,听到赵贞低声叫道:“朱紫――”
“怎么了?”朱紫附到赵贞耳边,问道。
“你又重了不少!”赵贞低声道。
朱紫:“……”
过了一会儿,朱紫反应过来,抓狂道:“不是你说的我丰满一点更好的么?”
赵贞“唔”了一声,道:“在房里,是那样子的。只是背起你的话……”
朱紫很生气,用力往下一趴,企图增加赵贞背上的重量。
实际上,她这样做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身体更加紧密地贴在了赵贞背上,让赵贞获得了意外的福利。
菩提庵遥遥在望了。
赵壮正陪着一个高瘦的青袍男子候在山门外边。
虽然有外人在场,赵贞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背着朱紫往上走,一直到了山门,他才把朱紫放了下来,交待道:“让柳莲和银铃陪着你到菩提庵后面去玩,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朱紫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赵贞却又有些不放心,拉着她又加了一句:“乖一点,不要乱跑!”
“知道啦!”朱紫快步离开了。
银铃和柳莲忙跟了上去。
待朱紫走远,赵贞才正视眼前这位高瘦的青袍男子。
青袍男子年约三十四五,相貌甚是普通。他一直含笑看着书生打扮的南安王对妻子嘘寒问暖的举动,到了此时,这才潇洒地躬身行礼:“宋章见过王爷。”
赵贞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那个给我上万言书的宋章?”
“正是区区不才。”宋章不卑不亢看着赵贞,不算大的眼睛熠熠闪光。
赵贞大步向前,进了菩提庵。
宋章和赵壮忙跟了上去。
进了菩提庵提前安排好的静室,赵贞一直到提前安排的暗卫奉上沏好的茶,这才问道:“请问宋先生,你所谓的‘进’和‘退’的五大策略,能不能再向本王讲说一番呢?”
不待宋章答话,赵贞垂下眼帘,又道:“借联姻巩固联盟之事,断不可再言,本王还用不着布舍肉身去换得别人的忠诚!”
宋章淡然一笑,道:“原本宋某对自己能够说服王爷联姻胸有成竹,可是如今见到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宋某的想法已有了一些变化!”
他傲然道:“三强鼎立,共推皇权,紧握军队,身处幕后!”
赵贞静静看着宋章。宋章的想法同他目前的做法不谋而合,这人或许可以一用,不过得先经历一番考验再说。
菩提庵后有一个上千年的菩提树,朱紫先是瞻仰了这棵菩提老树,然后又去后园看腊梅。
面对着满园的腊梅,朱紫有些困惑地问银铃:“古诗上常有白雪红梅,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冬天开的红梅呢?”
银铃也很困惑。她自小生活在北方,也和王妃一样没有见过。
一边的柳莲忍不住道:“再往南边是有的,咱们大金冬天太冷了!”
朱紫和银铃这才明白了过来。
朱紫看着腊梅丛中的柳莲,觉得他当真是人比花娇,心里不由暗笑,面上却是不显丝毫。
正在这时,赵贞带着赵壮和宋章走了过来。
宋章已经投入赵贞麾下,他上前给朱紫行了臣子之礼,道:“属下宋章参见王妃!”
朱紫从来不干涉赵贞的正事,也只是全礼而已,并不多说。
素斋吃完之后,一行人下了山,从山下留守的暗卫那里接了马车,登车继续往金京而去。赵贞不再陪着朱紫坐在车中,而是陪着宋章骑马而行。
宋章和南安王略一交谈,就发现这位新主子不喜欢夸夸其谈,所以说话很有分寸,两人且谈且走倒也和谐。
用过晚膳之后,朱碧把已经睡熟的小皇帝赵桐放在了床里面,在玉香的帮助下正要脱掉外面的礼服,宫女进来回报道:“禀报太后娘娘,尹太妃过来了。”
朱碧一愣,止住了玉香正在解盘扣的手,转过身子,看着不等召唤已经走了进来的绿霞。
绿霞满脸的笑:“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朱碧微笑:“有点累了,所以睡得早。”
绿霞上前,极有技巧地挤开旁边的玉香,伸手欲帮朱碧解礼服上的盘扣。
朱碧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嘴里柔声道:“姐姐,我要睡了。”
绿霞愣了一下,圆瞪杏眼看着朱碧。
朱碧和她对视着,并没有一丝退缩。
绿霞脸色苍白,后退了一步,再后退了一步,盯着朱碧看了一会儿,最后毅然转身离去了。
玉香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
过了一会儿,朱碧问道:“玉香,我是不是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
玉香没有说话。
135、第一百三十六章 生嫌隙朱碧有心
玉香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
过了一会儿,朱碧问道:“玉香,我是不是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
玉香没有说话。
朱碧看着她,脸上表情很快防松了下来,笑问道:“玉香,姐姐姐夫什么时候才能到金京?”
“禀报太后,具体时间虽未定,但不出意外的话,大约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就能抵达京城了。”
朱碧叹了口气,脱了礼服,梳洗之后上床陪着赵桐睡了。
对朱碧来说,绿霞曾经是除了姐姐之外最亲密的人,可是,先皇已经驾崩,她真的不愿意再同绿霞像先皇活着时一样一起侍候大被同眠了,也不需要了――她已经贵为太后,再也不需要看那些女人的脸色了!
她在一直向前走向上走,而绿霞不愿意,她只想留着她,留着流逝的岁月。
她宁愿绿霞当她最好的姐妹,如此而已。
朱碧知道自己卑鄙,可是她卑鄙得理直气壮――我就是这个样子的,玉香知道,徐连波知道,就连姐夫赵贞怕是也知道,了解我的人都知道,为什么绿霞你就不知道呢?
第二日,高老丞相来到青云殿,请求辞去阁揆一职。
朱碧早已同徐连波商量过的,知道这是姐夫赵贞的意思,于是假惺惺地挽留一番之后,就同意了。
晚上,朱碧心情很好,她洗了个澡,然后坐在铜镜前,让玉香细细为自己梳理头发,然后拿出姐姐托姐夫的人捎来的黄金水开始细细涂抹脸部和颈部。
朱碧看着镜子细嫩的脸沧桑的眼,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虽然穿的是这老气的礼服,可是,我还没有老呢,我才十七岁呢!
玉香正帮朱碧换睡裙,徐连波就进来了。宫里人都把他当做太监,就连他自己也把自己当做太监了。一进来,正好看到睡裙穿了一半的朱太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朱碧和玉香也愣住了。
她背过身去,双手颤抖着在玉香的帮助下把睡裙穿上,绑住了腰带。
徐林波马上镇定了下来,依旧做出钱柳德的做派,画着眼线的眸子眨了一眨,哑声道:“奴婢僭越了……”
朱碧终于整理好了睡裙,本来想摆出太后的威严,可是穿着睡裙实在是摆不出来,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小德子,来给哀家捶捶背!”
徐连波嘴角微抽。
他早已认定这个外表善良柔弱的朱太后,实际上是一只腹黑冷血的强女人,谁知道她也有这样的小儿女之态。
朱碧在床上坐了下来,玉香立在一旁,徐连波不轻不重地帮她捶着背。
夜已经深了,寝殿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角落里计时的滴漏的声音。朱碧突然问道:“姐姐的二小子长得像谁?像姐姐么?”
徐连波和玉香都感觉到了她满心的期待,人人都说朱太后和南安王妃姐妹俩生得很像,那么二公子若是像南安王妃的话,一定也像朱太后了。
徐连波看了一眼玉香,示意她回答。
于是,玉香不得不道:“据说,二公子生得甚是像王爷。”
朱碧很失望,她忽然变得像个小姑娘,唠唠叨叨道:“姐夫是单眼皮,不好看;姐姐是双眼皮大眼睛,生得好看。小外甥像姐姐才好呢!”
徐连波玉香含笑不接腔。
朱碧又看向徐连波,大眼睛闪着急切:“赵梓出生没多久就是世子了,我能不能也封赵杉一个爵位?”
徐连波低头道:“王爷希望低调……”
朱碧有点悻悻:“姐夫偏心啊!”
徐连波玉香:“……”
朱紫一行人愈往北走,天气就愈冷。腊月初六的时候,他们走到了距离金京不远的舞阳。
这次依旧是歇在城外的驿站,赵壮还是提前包了一个上院。
一大早,朱紫睡醒了。
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左胳膊左腿正大喇喇地放在赵贞身上,不由有些心虚,忙悄悄地收了回来,侧着身子细看赵贞。
睡着的赵贞,皮肤白里透出些淡淡的粉红,秀丽的眉毛黝黑润泽,微微抿着的唇粉红莹润,仿佛一下子小了好几岁,凭空添了几分稚气。
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俯身在赵贞的唇上亲了一下。
朱紫亲完刚要离开,却被赵贞的有力的双臂揽住了腰,一下子倒在了赵贞身上。
赵贞把她紧抱在怀里,又拉高被子把朱紫盖严实。
“我要起床!”朱紫一边挣扎一边提出抗议。
赵贞不理她的抗议,用力把已经挣出来的朱紫又塞了回去:“外面下雪了,你等一下再起来!”
“下雪了?”朱紫瞪大了眼睛,兴奋得不得了,“我要去看雪!”
两刻钟之后,赵贞夫妇已经盥洗完毕了。
赵贞穿的是深蓝儒袍,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朱紫却在贴身素缎小袄外面又加了一件紫貂马甲,额上也系了紫色镶宝的抹额,看上去添了几分贵气。
收拾完毕,赵贞坐在卧室里喝茶,朱紫却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外面真的在下雪,不过雪下得不大,若有似无的飘着,连地面都没有打湿,院子里干枯的枝条上也只是星星点点积了一点点雪痕,当然没有所谓的“大雪如被”的场景了。
朱紫有点失望,站在窗前蔫蔫地看着外面。
正在这时,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眼波一转,看到赵贞新收的谋士宋章正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似乎和柳莲在说着什么。
柳莲背对着朱紫,而宋章却是面对着朱紫。
宋章一抬头,就看到了窗子内的朱紫,眼睛正好对上了朱紫的仿佛会说话的明媚大眼。他微微一愣,很快移开了眼神。
朱紫浑不在意扫了他一眼,扭头对赵贞说:“外面雪不大呢!”
“过来喝点水!”赵贞叫朱紫。
朱紫把窗子关上,走回了赵贞旁边,就着赵贞的手,喝了半杯子的温茶,这才觉得滋润了一点――夜里赵贞怕她冷,让人备了暖炉,屋子里有点干。
喂她喝完水后,赵贞一边喝茶,一边看柳莲刚送过来的文书。朱紫则去吩咐银铃,该上早饭了。
自从朱紫上次吃饭打量柳莲之后,赵贞就再也没让柳莲银铃等人同自己和朱紫一起用饭了。
赵贞同朱紫在正房的堂屋吃早饭,银铃在自己房里用早饭,柳莲和宋章就各自在房里用了早饭。
这么做唯一的弊端是朱紫得侍候赵贞了。
这天的早饭是鸡汤小馄饨和高炉烧饼。
朱紫往鸡汤里点上些香菜,然后端给了赵贞。
高炉烧饼是特制的,都做得小巧玲珑,里面填着糖,外面沾着芝麻,烤的焦黄,闻着香喷喷的,整整齐齐码在白瓷盘子里。
朱紫看着这些糖烧饼,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挑了长得最周正的那个拿了出来,递给了赵贞。
她总是很认真地为赵贞服务。
赵贞觉得自己做出和朱紫单独用饭这个决定真的是太好了,因为朱紫每天都认真地侍候他,把他侍候得无微不至,令他常常产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之感。
赵贞慢慢地吃着馄饨,朱紫一边挑选糖烧饼,一边絮絮道:“妹妹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宝宝冬天最不好养了,外甥不知道身体好不好……”
说了几句之后,她又开始想念小包子和小馒头,心里酸酸的涩涩的,眼圈马上有点红了。
136、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雪至朱紫进京
赵贞看了她一眼,马上转移话题,问道:“到了金京,你是先回府还是先入宫?”
单纯的朱紫当然上当了,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赵贞:“当然是先入宫去看妹妹和外甥了,我给他们带了很多礼物呢!”
赵贞成功转移了话题,心安理得地接过了朱紫新挑选的糖烧饼,又舀了一勺鸡汤喝了。
用完早饭之后,一行人准备冒着小雪上路。
赵贞的衣服还是朱紫安排的,为了和朱紫自己的服饰像配合,临出发前,朱紫逼着他换上了一件白锦缎袍子,外面是深紫色的羽缎披风,穿着这么一身亮眼的衣服站在驿站门外,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朱紫发现不少男女都在偷看赵贞,心里乐滋滋的――看的人虽多,可是赵贞是她的,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归她使用和管理,赵贞穿什么吃什么,都由她说了算!
宋章牵着马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看到了已经坐到了车里,犹自打开窗子微笑着看牵着马的王爷的朱王妃。
朱王妃肌肤白嫩,眉毛清朗,轮廓美好的大眼睛神采熠熠,红唇微丰,更兼丰满高挑,是一种浓艳至极的美丽,带着勃勃的生机和无限的活力,看着她,就觉得能够活着,能够吃、玩,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宋章眸子轻闪,他以前觉得那个女人神似朱王妃,现在看来,真的是形似神不同!
随着柳莲的一声“驾”,赵贞一行人冒着风雪出发了,依旧是赵贞和宋章骑马在前,柳莲赶着车在后。马车后面储物之处已经放满了东西,都是朱紫这一路来给妹妹朱碧买的礼物,就连车厢里,也放了不少预备送给朱碧的瓶瓶罐罐箱子盒子什么的,所以赵贞坚决不肯再坐到车里面去。
雪开始下得有些大了,起初是微不可见的雪粒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朵朵雪花,从苍穹飞舞着飘落。
朱紫一行人在金京南门外的驿站停了下来。
朱紫被赵贞抱下了车。
一下车,她看到赵贞兜帽上披风上满是积雪,忙疾步走上前,踮起脚跟先是帮赵贞扑去兜帽上的雪,然后又自上而下地拍打他的披风,一直到确定赵贞身上没有雪了方才作罢。
拍完雪,她又握住了赵贞的双手,发现他手心暖和可是手背冰凉,忙把赵贞的手背贴到了自己热乎乎的脸上。
赵贞心安理得地被朱紫关怀着,微挑的凤眼深深看着朱紫,任朱紫作为。
宋章也从马上下来了,牵着马站在一边,看着真情流露的朱王妃,竟然很是艳羡。
柳莲把马车停好,也走了过来。看着王妃关怀爱护王爷,柳莲心里也有些不平啊,毕竟他赶车可是比王爷骑马更冷更累好不好!
金京的雪下得更大,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人间,把皇宫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
朱碧所住的青云殿内因为夹壁里有炭炉,所以暖和得很。
她看着奶娘喂了小皇帝赵桐之后,想起这样寒冷的天气,不知道那些年轻的太妃们怎么样了,于是就命玉香守着皇帝,她带着徐连波扮成的钱柳德出了青云殿。
徐连波本来要多带几个人,却被朱碧拒绝了。这么冷的天,何必带着一群人一起受冻呢?
皇帝登基之后,朱碧只是把个别嫔妃送到了兴盛帝的皇陵守陵,待事件平息之后,她把没有出宫修行的嫔妃们全部安排进了御花园深处的玉梨宫,特别派了得力的太监女官管理。
因为宫里人口稀少,所以徐连波只是命太监打扫了各交通要道的雪,并没有令人打扫御花园的雪。朱碧早有准备,穿的是鹿皮小靴,踩在白皑皑的雪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进了玉梨宫,朱碧带着徐连波一个院子一个院子走了一遍,发现炭火供应还算及时,这些太妃们衣饰器用也都不错,这才放心了一点。
当然,她更享受这些昔日高傲的敌人们对自己不知是真是假看似感恩戴德的行礼如仪――看着她们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感觉真的是好爽!
进入最后一个院子的时候,前来视察民生的朱太后问陪同视察的玉梨宫总管太监:“这里面住的是谁?”
玉梨宫总管太监恭恭敬敬道:“禀太后,这里面住的是蒋太妃。”
朱碧秀眉一挑。
玉梨宫总管太监马上补充道:“就是先皇时候的蒋贵嫔,先皇后的表妹。”
朱碧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昔日害绿霞流产的仇敌蒋秀灵。
她笑了笑,昂首走了进去。
“太后娘娘驾到――”太监沙哑的声音响起。
只听“咣当”一声,正房的门被人猛地打开了,一位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女人穿着长袍大袖站在里面,她看到穿着太后服饰的朱碧,呵呵笑了两声,脸上似哭似笑,表情有些扭曲,右边的衣袖向外有些突起。
朱碧已经注意到了蒋秀灵的异常,可是她有心检验一下徐连波,所以专出一幅毫无所觉的样子,向前跨了一步。
徐连波觉得不对,马上往前一闪,试图遮住朱太后。可是那女人已经扑了过来,袖子里一把磨得亮闪闪的银钗向着朱碧刺了过来。
朱碧反应很快,迅疾往后退了一步。
徐连波已经挡在了她的前面,左脚闪电般踢出。
看着倒在地上被几个太监用脚踩在地上的蒋秀灵,朱碧含笑上前,恨声道:“蒋秀灵,当年你帮着你那位表姐,害了那么多的人,造了那么多的孽,沾了满手的血,睡到半夜,你不觉得害怕么?”
朱碧直起身子,面色早已冰冷:“蒋氏死有余辜,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
她脸上带着雍容的笑:“终身幽闭深宫。”
我不恨你,恨你的是绿霞,你害绿霞没了孩子,我如今为她报仇!
我们过得好,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复。我留着你的命,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知道我们过得好,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回到青云殿之后,朱太后颁发懿旨:“总管太监钱柳德,忠心护主,堪为楷模,赐四品顶戴,宫内自由行走……”
徐连波看着圣旨,感觉真是逵猩癜。
晚上,风雪更大了,呼呼的北风卷着雪花,吹得窗纸呼呼作响。
青云殿正殿内香氛微微暖和异常。朱太后正在焦急地走来走去。最后,她求助于淡定地侍立一旁的“钱柳德”:“姐姐冒着大雪入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不要派人去接应?”
“钱柳德”徐连波早就猜到怎么回事了,偏偏不说,这时候才慢条斯理道:“奴才刚接到赵壮的飞鸽传书,王爷王妃已经到了金京城南门外的驿站,明日一早即可进城。”
“真的?”朱碧跳了起来,连声呼唤玉香,“快命人整理书房里的礼物!”
刚刚命令玉香带着人去了,她陪着赵桐玩了一会儿,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就抱着赵桐带着徐连波去了书房。
书房里放满了她给姐姐朱紫攒的礼物,比如通商司从波斯带回来的自鸣钟、钻石和驱蚊药水,乌吐进贡的龙涎香和蝉翼纱,东枢进贡的檀香扇和玉体乳,西北送来的大红枣和薄皮核桃,独县贡来的独玉,……当真是琳琅满目满满一屋,都是这一年多朱碧给姐姐攒的好东西。
腊月初十二这日,朱碧早早就起来了,焦急地候在青云殿里。自从姐姐离开金京去了润阳,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姐姐了。对于朱碧来说,母亲当年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后来又只想带着弟弟在云蒙山过平静的生活,不愿意和她姐妹俩过多联系,早已和陌生人差不多了;只有姐姐,只比她大两岁却一直照顾她的姐姐,才是她真正的亲人,她很想姐姐了。
朱碧等得焦急,派“钱柳德”带了小太监到宫门前迎接。
大雪夜里已经停了下来,宫门前的广场上被太监们打扫得干干净净,能够看到红色平整的琉璃砖。
“钱柳德”带着两个小太监,百无聊赖地看着空旷的广场。他今日打扮得尤其夸张,俊秀的脸上薄薄地傅了一层粉,弯弯的柳眉用黛石细细画了,眼睛用炭笔画了上挑的眼线,嘴唇抹了一层胭脂,配着一身锦绣的大太监袍子,看上去要多违和有多违和,要多妖孽有多妖孽。
赵贞骑马在前,一身黑袍的柳莲赶着马车在后,一起出现在广场尽头。
“钱柳德”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一抹喜色,马上大步迎了上去。
赵贞骑在马上,看着“钱柳德”浓妆艳抹的脸,眉头马上皱了起来。
“钱柳德”笑得更欢畅了,“娉娉袅袅”行了个礼,用沙哑的声音道:“奴婢给王爷请安了!”
简单的一句请安的话被他说得九曲十八弯,把后面赶着车的柳莲给恶心得差点吐了出来――他可是奉王爷之命过来和徐连波做交接的,这个“钱柳德”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想到自己未来一年就要变成这个鬼样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莲不由得冷汗直冒,他决心要好好和王爷谈谈。
赵贞之所以要用柳莲换下徐连波,就是怕徐连波的感情影响到了工作。徐连波的这番做作很快就被他识破了。赵贞瞥了一眼夸张的“钱柳德”,沉声道:“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我收起来!”
徐连波被南安王识破了用心,老脸微红,只不过隔着脂粉谁也没看出来。
柳莲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赵贞陪着近乡情怯有点紧张的朱紫一直到了青云殿。
朱紫带的东西太多,柳莲只好也赶着车进了青云殿正院之内。
待车子停稳,赵贞打开车门,把朱紫扶了下来。
朱紫一下车,向青云殿的门口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青云殿大门前的朱碧。
朱碧头戴繁复的太后凤冠,身穿华贵老气的太后礼服,眼睁睁看着姐姐,脚不由自主往前动了动,旁边的玉香立刻小声提醒:“太后――”朱碧顿了顿,身子晃了晃,退了回去――她如今是太后了――朱碧不由悲喜交集。
赵贞携朱紫上前,给朱碧行礼。
朱碧扶起姐姐姐夫,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早已湿润了。她强笑道:“一家人何必多礼,先进去再说吧!”
赵贞很快离开了,把柳莲和银铃留了下来,保护朱紫。
朱碧拉着朱紫进了偏殿,屏退旁人,连玉香、徐连波、银铃和柳莲也留在了外面。
姐妹俩坐在并排坐在罗汉床上,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都流下了眼泪,彼此说起了别后情形。
姐妹两个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之后,朱紫问起朱碧孩子的情况,朱碧忙叫玉香:“把桐儿抱过来!”
朱紫抱着赵桐看了又看,心里很是欢喜。赵桐比赵杉略大一点,也瘦一点,已经会爬了,在朱紫怀里扭来扭去,软软的小手伸到朱紫脸上摸啊摸的。他的小脸之上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双酷似朱紫朱碧的秋水般的大眼睛,清凌凌地看着姨妈,仿佛两粒惊世的宝珠,又仿佛碧天里最明亮的两颗星星。
137、第一百三十八章 悲欢会姐妹相见
赵桐比赵杉略大一点,也瘦一点,已经会爬了,在朱紫怀里扭来扭去,软软的小手伸到朱紫脸上摸啊摸的。他的小脸之上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双酷似朱紫朱碧的秋水般的大眼睛,清凌凌地看着姨妈,仿佛两粒惊世的宝珠,又仿佛碧天里最明亮的两颗星星。
朱紫真是爱得不得了,亲了又亲,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小赵桐花瓣似的嘴唇,看得旁边的朱碧不由得破涕为笑。
说了一会儿别后情形,姐妹俩开始互相献宝自己给对方准备的礼物,抢着说“你听我说”,争得不亦乐乎,最后朱紫取得了胜利,得意洋洋带着妹妹去看她带来的礼物去了。
朱太后和朱王妃畅叙离情的时候,徐连波和柳莲也没闲着。
柳莲明白自己马车里究竟堆了多少东西,不肯亲自搬运,拉了徐连波帮忙。
徐连波可是新晋四品大太监钱柳德呀,他才不愿意亲自动手呢,随手召来几个小太监搬运,他和柳莲站在一旁旁观。
柳莲坦坦荡荡同徐连波站在一起,他一向认为自己的长相英俊潇洒威武阳刚,所以对徐连波的女里女气很看不惯,悄悄道:“徐连波,这几日你给我收敛一点,逐渐变回常态,王爷可是让我和你换班的,你别让我揍你!”
他握起的拳头藏在衣袖里,在徐连波眼前晃了晃。
别人怕柳莲的拳头,徐连波武功同样高强,却是不怕的。他悄悄靠近柳莲一点,翘起兰花指,声音柔美表情缠绵:“哎哟哟,咱家怕死了怕死了――”
柳莲“呕”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
一位爱好脑补的小太监一边颠颠地来回搬运着,一边悄悄打量着和大红人钱大伴钱公公站在一起的黑衣美男,不由感叹真真是一对啊――冰山美人攻和妖孽太监受有么有!
互相展示了礼物之后,朱碧知道姐姐和自己一样,对吃特别感兴趣,忙命玉香准备开宴。
朱碧记得自己姐妹俩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基本上一年到头很少吃肉,馋得紧了,夏天的晚上,姐妹两个也不怕黑,拿着一个布袋子就出了村子。村外的大路两边种着白杨树,姐妹俩踩着路边的小草一棵树一棵树地摸过去,总能收获很多的知了猴,回家用盐一炒,好吃极了!
到了秋天,姐妹两个就逮蚂蚱和蛐蛐烧了吃,专门吃蚂蚱和蛐蛐的腿。
只有春天和冬天,除了偶尔逮到一两只傻鸟烤了,简直没什么肉可吃。
朱碧想到这里,就向朱紫说起了这些往事。
朱紫听了,掩口而笑,悄悄道:“可别让你姐夫知道我以前爱吃这些东西,好没气质太不淑女了哈哈哈!”
说是宴会,其实都是朱碧吩咐小厨房为姐姐准备的独县家常菜,这些虽是家常菜,可是在这大冬天里,已经是相当奢侈的菜肴了。朱碧预先备好的菜是肉片炒萝卜丝、青辣椒炒北瓜、蒜瓣炒红薯叶和一碗清蒸萝卜豆芽丸子,然后就是一锅红薯玉米粥和玉米面馒头。
朱碧很会享受,早命人找来了独县老家的厨子,专门给她做老家的家常菜。
朱紫一进餐厅,看到满桌的都是自己久违的家常菜,还都是自己和朱碧爱吃的,不由又惊又喜,拉了朱碧就坐了下来。
朱碧也不要宫女侍候,屏退身边的宫女太监,只余下自己和姐姐。
面对着姐妹俩最爱吃的独县家常菜,姐妹俩筷子纷飞,对案大嚼,吃得很是爽快。最后,她们俩都是扶着肚子离开的。
晚上,姐妹俩一起睡了,让赵桐睡着两人中间。
说起今日的晚餐,朱碧洋洋得意道:“姐姐,当上太后最好的一点,就是能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宫里就我最大!”
朱紫取笑她:“当太后心里不是应该想着天下万民么?”
朱碧“嗤”地笑了:“那也得等我这当太后的自己吃得开心过得高兴吧?!”
姐妹俩都当了母亲,话题自然就离不开孩子了。当朱紫说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小包子与小馒头时,朱碧很是羡慕,道:“姐姐,那赵桐叫什么好呢?”
朱紫想都没想道:“叫小饺子吧!”
朱碧深以为然,附和道:“就叫小饺子好了!”
睡在母亲和姨妈中间的天昊帝赵桐睡得很香,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就是在此刻被吃货姨妈起了“小饺子”这个跟了他一辈子的坑爹小名。好在有南安王世子赵梓的小名“小包子”和南安王次子的小名“小馒头”作伴,倒也不算孤单。
赵贞刚回到京城王府,高老丞相就派人来请。赵贞换了衣服之后,就骑马去了高丞相府。
他和外祖父在书房里密谈了一个时辰。
从书房出来,祖孙俩都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共同出席了高丞相府遍请金京权贵的豪华午宴。
下午,赵贞回到王府,发现礼部尚书何元、兵部尚书金焕然、刑部尚书焦楠和礼部尚书林孝慈已经等在外书房了。
赵贞同何元四人在书房里密谈了两个时辰之后,晚上一起到了望江楼金京分店要了一间雅室,开开心心喝酒谈心。
晚上,醉醺醺的赵贞回到京城王府松涛苑的卧室,独自一人睡在空空荡荡的花梨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内,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孤独。
翻来覆去良久之后,赵贞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已经离不开朱紫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朱紫已经成了他的骨中骨肉中肉,成了他血肉相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一大早赵贞就进宫了。
朱紫因为和妹妹聊天聊到了半夜,到了早上犹自呼呼大睡。
朱碧听说南安王求见,忙悄悄地起了床。
站在青云殿正殿之上,看着站在下方脸色苍白一幅睡眠不足模样的姐夫赵贞,朱碧笑得很得意:“姐夫是来接姐姐的吧?姐姐说了,她要住在宫里陪着我呢!”
赵贞挺秀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他瞪着朱碧,思路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想起了玉香报告的以前朱碧和绿霞之间的那点小暧昧。于是,他开始有点想歪了,脸也瞬间黑了下来,冷冷看着朱碧,道:“哦,是吗?”
朱碧因为有姐姐朱紫撑腰,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被姐夫这冷冽的目光吓退,反倒依旧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姐姐就是要陪我,哼!
赵贞仰起脸,移开眼睛,不再看朱碧,道:“徐连波呢?他该和柳莲换班了!”
朱碧没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也被姐夫知道了,脸顿时就有点发烧,可是她素来脸皮厚,红晕只是隐了隐就消失了,垂下眼帘,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软弱起来:“姐夫,我和姐姐从小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见一次,让她再陪我几日吧!”
赵贞当然不愿意,可他也知道朱紫对和朱碧在一起也是盼了好久,一定不会轻易答应陪回府的,所以他皱了皱眉头,道:“让她再呆一天,明天就回去!”
朱碧看姐夫松动了,心下大安,忙趁机提要求。她先是低头不语,接着吞吞吐吐道:“那绿霞……”
赵贞扫了她一眼,道:“我派人把她带走!”
朱碧抬起头,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赵贞:“她还年轻,给她一个好的身份,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赵贞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绿霞是被他派到先皇身边的,也付出了那么多,他会负责到底的。
朱碧夙愿得偿,心里欢喜,想着姐姐,对姐夫赵贞也温和了起来,欲言又止:“姐夫……”
她的这一声“姐夫”和刚见面时的挑衅不同,带着些亲昵在内,赵贞倒是听了进去。
赵贞不是很喜欢朱碧这样外表柔弱实际强悍的女孩子,可是架不住朱紫日日在他耳边聒噪,要他一定要对自己妹妹好,令他慢慢也觉得朱碧既然是朱紫最疼的妹妹,也是自己的妹妹了,当然得对她好一点。
想到朱紫,他充满算计的心总算软了一点,抬头看着已经从丹墀上走了下来的朱碧,闷声问道:“干嘛,朱碧?”
朱碧头上梳着老气的发髻,身上穿着老气的酱色太后礼服,可是脸上却不协调地带着些脆弱和祈求:“姐夫,让徐连波留下吧!”
赵贞想了想,最后道:“让徐连波自己做决定吧!”
他是从玉香的报告里知道朱碧对徐连波的态度有点奇怪的。对于赵贞来说,朱碧只要在表面上维持住大金太后的体面就行了,其他的,他倒是能够理解。毕竟,朱碧才十七岁,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听了赵贞的回答,朱碧一下子笑了,她提着裙子就往内殿走,嘴里还说着:“呵呵,好!姐姐该醒啦,我去陪姐姐去喽!再见,姐夫!”
朱碧最后这句话又令赵贞郁闷起来。
正在内殿的朱紫不知道,腹黑的老公和腹黑的妹妹已经把她给分赃完毕了。
朱紫早就起床了,她命奶娘为赵桐哺乳,自己正帮朱碧选择衣服。这次见面,朱紫发现朱碧发髻首饰衣裙什么的都很老气,根本不适合她。
朱紫为朱碧带来了很多精致美丽的钗环簪饰和适合朱碧穿的衣裙貂帽。
朱碧进来的时候,朱紫已经梳洗完毕,身上未穿外衣,只穿着绣花小袄,正抱着眼睛乌溜溜的小饺子赵桐,和银铃一起为朱碧准备衣饰呢!
一看朱碧进来,她就把赵桐交给玉香,伸手就开始扒朱碧身上老气的衣服。
138、第一百三十九章 两腹黑明争暗斗
朱碧笑嘻嘻地赶紧求饶,朱紫却认真地劝她道:“在这宫里你是老大,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只要不太过分,难道谁还敢嚼舌头不成?”
朱碧这才停止了挣扎。
朱紫把她的发髻也解开了。
她把给朱碧准备的那套绿宝石头面取了出来,然后先给朱碧梳了复杂的螺髻,梳好螺髻之后,她没有插戴任何钗簪,而是把一串绿宝石取了出来,绕在了发髻之上,卡住了暗扣。
这个绿宝石串是赵贞送给朱紫的,未经切割,个个都有拇指指甲盖大,晶莹剔透,翠意盈盈,异常的美丽。
做好这一切,朱紫把绿宝石镶嵌而成的太后花冠戴在了朱紫的螺髻之上。
朱紫又给朱碧戴上了绿宝石制成的耳环和项链。
她命银铃取来自己在南疆为朱碧准备的外袍和羽纱面白狐狸皮的鹤氅,亲自帮朱碧穿上。外袍是密实的白绫绣着绿宝石色的缠枝花卉制成的太后礼服,鹤氅是莲青色羽纱面的,朱碧穿戴上之后,觉得又舒适又好看,而且也符合她未亡人的身份,也很开心。
待吃过早饭,朱紫才道:“我给绿霞也带来了一些礼物,她现在在哪里住呢?”
朱碧微笑道:“桐儿年纪还幼,和我一起住在青云殿,绿霞住在这里就不是很方便了,所以她搬到了青莲苑。”
“哦,那你忙吧,我去看看她!”
朱碧点了点头。
绿霞强颜欢笑,带着宫女和太监把朱紫迎了进去。
银铃指挥着几个太监运送礼物,绿霞和朱紫坐在起居室里聊天。聊了一会儿之后,两人都觉得真的是无话可说。
昔日绿霞口角锋利,老觉得朱紫太老实了,虽然彼此交好,可是她老忍不住爱话里话外讽刺朱紫傻。可事到如今,就连青莲苑里的太监宫女统统都是朱碧的亲信,她不敢再说那样的话了,可是又不愿意违心地说出些奉承的话,所以场面就有些冷。
朱紫还记得绿霞当年在府里和自己的交情,也念着绿霞陪伴朱碧的好,所以尽量地找话题,最后实在无话可说了,就介绍自己带来的礼物。
绿霞心里不高兴,连敷衍都欠奉。
场面就更加冷清了。
最后,朱紫离开的时候,心里很是黯然。
她走在御花园里。
御花园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清了,只有树枝上、假山上还遗留着一些白雪,在这阴沉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凄凉。
飒飒北风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带走了很多东西,包括昔日的友情和往日的情谊,徒留些让人伤感的痕迹。
朱碧穿着姐姐精心准备的服饰,抱着小皇帝赵桐上朝去了。
高老丞相正式请辞。
按照赵贞的预先安排,林孝慈成为了新的宰相。
下朝之后,朱太后抱着赵桐走在前边,后面跟着皇帝的全副仪仗。一夜没有露面的大太监“钱柳德”走在朱太后后面。
一直到了青云殿门外,朱碧挥退了仪仗,把孩子递给玉香,满脸肃穆地对“钱柳德”道:“小德子,随哀家去书房吧!”
朱碧进了书房,“钱柳德”随后进去,恭谨地帮朱碧脱去了穿在外面的羽纱面白狐狸皮的鹤氅,挂了起来,然后的拉开了椅子,侍候朱碧坐下。
朱碧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钱柳德”很有眼色,马上准备好了羊毫笔和朱砂。
朱碧看得很认真,看完之后又在上面简单批了几个字。其实这些奏折内阁全都批复过了,送到太后这里来,纯粹是走一个过场罢了。可是朱碧看得很认真,遇到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就反复地看,反复地揣摩。
朱太后批复奏折的时候,“钱柳德”命小太监泡了八宝茶端了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摞奏折这才批改完了。朱碧伸了个懒腰,然后双手掐腰扭了扭酸涩的肩膀。
“钱柳德”上前,习惯性地帮朱碧按摩起肩膀来。
他毕竟是学过武功的人,按压的力度正好,穴位正对,朱碧的疲劳一下子就得到了舒缓。
“钱柳德”很专心地按着。
朱太后今日打扮得异常美丽,鹤氅已经脱去,如今身上穿着绣着绿宝石色的缠枝花卉的外袍,领子敞得很开,愈发显得朱太后纤长白皙的脖颈和尖尖的下巴。他站在她的后面往前看,能够看到衣襟收紧的地方露出的那串绿宝石珠串下的那一抹白皙。
“钱柳德”不由得呼吸一滞,按压一下子重了起来。
“徐连波,”朱太后低低的声音有些飘渺,“你的眼角怎么了?”
扮成“钱柳德”的徐连波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顿,画着眼线的眼帘垂了下来,然后才道,“和柳莲打了一架。”
柳莲?朱太后想起姐夫提到的那个名字。记得一直跟着姐姐,看起来极漂亮极危险的一个男子。
年轻的朱太后没有说话,伸手拉开了书案下的小抽屉,取出了一个白玉盒子交给了徐连波:“抹一下,太显眼了!”
徐连波接过了白玉盒子,塞进了袖袋里面。
朱太后和朱王妃睡了之后,徐连波和柳莲一言不合,终于痛痛快快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打了一架。因为旗鼓相当,所以他既没有成功胜了柳莲,柳莲也没有揍他成功。只不过柳莲的嘴唇被他一拳打破了,理由是红的讨厌;他描画过的眼角被柳莲打肿了,理由是女里女气看不惯。
来见朱太后之前,徐连波好好地用化妆的材料掩饰了一番,不注意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的,不知道朱太后怎么就看出来了!
没来由的,徐连波的鼻子有点酸涩。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徐连波是个孤儿,自少年时代就开始跟着南安王赵贞南征北战,在化装和侦查这两方面,罕有敌手。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能看出他愿意掩饰的的伤口,除非那人是真的关心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为朱碧按压肩膀。
过了一会儿朱碧问道:“姐夫说让你自己选,你愿意和那个柳莲换班么?”
良久,徐连波才道:“我留下。“
他的声音平静。
他知道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选择。
从今以后,他要留在这里,陪着朱碧,陪着这个明明那么孤独却故作坚强的还称不上女人的女孩子,陪着她走过这段孤独的路。
朱碧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明明还准备着那么多的利诱、那么多的威胁没有说出来呢!
她知道徐连波的选择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永远不能光明正大地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意味着他的身份将永远见不得光,意味着他永远不能拥有真正的婚姻和孩子……
朱碧没有做出任何承诺,承诺不是说出来的,她只想做出来,证明给自己看。
这日开心的人不仅仅只是朱太后,还有新把大门外的匾额由“林尚书府”换成“林丞相府”的各位林家主人及预备着鸡犬升天的亲朋故友们。
从林孝慈成为大金新宰相的那一刻起,位于东城的林府的候见室里,已经等满了候见的人。
在林府后宅的正院里,林孝慈的正妻连夫人带着丈夫的两个小妾洪姨娘和张姨娘,正侍候婆婆林老夫人和小姑林慕慈用晚饭。
林老夫人和林二小姐刚刚进京。
一进京城的林府,林老夫人就作威拿势,逼着连夫人带着几个孩子搬到了偏院去住,自己带着女儿林慕慈住进了原先林孝慈和连夫人居住的正院。
刚搬完家,她们就得到了林孝慈成为宰相的喜讯,母女俩心中虽喜出望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对林孝慈的妻子连夫人更加苛刻了。
林孝慈自幼丧父家道中落,母亲林老夫人带着他和妹妹林慕慈艰难度日,母子母女和兄妹之间感情很深。后来,林孝慈考中进士,投靠了南安王,成了南安王亲信,林家这才开始兴旺起来。
对于林孝慈的妻子连氏,林老夫人和林慕慈都很不喜欢,只不过林老夫人表现明显而林慕慈表现隐忍罢了!
林孝慈非常的孝顺,他和连氏感情很好,本不愿娶妾,身边的两个姨娘洪氏和张氏都是母亲林老夫人强赐给他的,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他对她们也都很客气。
林老夫人终于用完了晚饭,她老人家站起身来,却板着脸对伺候了半日的媳妇连氏道:“你和洪氏、张氏就在这里用了晚饭吧!”
林慕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也不拉着母亲走,而是站在那里,等候着嫂子坐下去吃她和母亲的残羹冷炙。她的想法很简单:连氏你是外人,你享了我林家的福,就得受我林家的气!
连氏知道丈夫纯孝,怕闹出来丈夫不高兴,含屈斜签着身子坐了下来,匆匆用了几口。
洪氏和张氏看着连夫人苍白的脸色,心里暗喜,一边陪着用了。
夜里,洪氏和张氏一起去了正院二小姐的房里。
听了张氏洪氏粗俗肉麻的表忠心的话,林慕慈淡然一笑,懒洋洋地吩咐丫鬟秋心:“替我赏二位姨娘!”
第二天一大早,林老夫人当着来请安的林孝慈的面,大骂了连夫人一顿,说她妒忌,让她以后呆在佛堂里念经,除除一身的妒气。
139、第一百四十章 回王府聚拢人气
对于奇葩的林丞相府的这些奇葩事情,旁人看了听了只是笑笑而已,有一个人却很是不惯,把林孝慈叫过来骂了一顿。
这个人就是林孝慈的主子南安王赵贞。
赵贞这几日正不痛快呢!
朱紫刚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赵贞面上虽然不显,实际上开心极了。两个人小别胜新婚,自是无限绸缪。先一起洗了个鸳鸯浴,然后又同登拔步床,春风几度之后,这才相拥而眠。
问题出在第二日。
作为名义上的监国大人,赵贞偶尔还是要上朝去的,所以尽管满心的不乐意,他还是毅然决然离开了热乎乎的被窝松开了软绵绵的老婆,带着新从禁军挑选上来的卫士秦廷云和梁涛涛,穿上朝服上朝去了。
朱紫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她带着银铃和清珠先在松涛苑里转了一圈权作散步。
松涛苑里种了很多松树,赵贞夫妻离开这段时间里,松涛苑里没有了人迹,松树居然长得更加茂盛了。如今正是冬季,松涛苑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松林这铺天盖地的苍绿,北风吹来,朱紫似乎真的听到了阵阵松涛。可惜,朱紫不是文人墨客,吟不出“南山石嵬嵬,松柏何离离”“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这样的名句,她只是疑心生暗鬼,觉得这松涛苑树太多了,太阴了,阴森森的怕是要闹鬼。朱紫知道赵贞最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也不敢和他提,就自己想了个办法,借口王府里的人本来不多,和自己夫妻一起进京的柳莲、宋章等人何必住那么远呢!所以,她命柳莲、宋章和银铃赵壮夫妇都搬进了松涛苑的外院住了下来。
这下子再加上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松涛苑里终于充满了人气,即使赵贞不在松涛苑,朱紫也不害怕了。
对于王妃之命,赵壮很高兴,这样的话,银铃就不用一早一晚跑来跑去地辛苦了。
宋章也很高兴,虽然他是南安王的亲信孙家毅推荐过来的,可是毕竟跟着南安王的时日还短,不是很受信任,被安排进了京城王府最外围的跨院里,连见朱王妃一面都不可得,心里也是默默地郁闷着。
柳莲是无所谓的,只不过王爷本来就是命他近身保护王妃的,住的近一点也好,更方便保护王妃了。
到了下午,柳莲他们都搬进了松涛苑的外院。
朱紫也没什么事情,想着好久没亲手给赵贞做过饭了,就洗手下厨,先和了面醒着,然后剁了萝卜肉的饺子馅,和银铃清珠一起包起了饺子。
朱紫动作极快,银铃和清珠久受熏陶,也不含糊,三人很快包出了四大子的饺子。
赵贞下朝之后回了松涛苑,得知朱紫在小厨房给自己包饺子,心里很开心,踱步到了小厨房去找朱紫。
还没到小厨房,赵贞先碰到了在小厨房大门口张望的赵壮,他瞪了赵壮一眼,把赵壮吓得一哆嗦,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
进了小厨房院子里,赵贞又看到了在饭堂里下棋的宋章和柳莲,顿时冷眼如刀刀刀致命飞向这俩人。
宋章和柳莲不像赵壮那么沉不住气,他们根本不看王爷,不和王爷带着小飞刀的眼神接触,低着头起身行礼:“王妃命我等搬进了延禧居外院。”
赵贞不能当着这些亲信属下的面把朱紫怎么样,所以只好咽下满心的不满,起身离开了。
赵壮忙跟了上去。他今日不当值,不用跟着王爷,该跟着王爷是禁军挑选上来的的秦廷云和梁涛涛。可是王爷面色不善,他只好跟了上去。
松涛苑外院的堂屋,因有一个大壁炉,所以被选成了今夜的聚餐之处。此时堂屋里炉火熊熊烛光明亮,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赵贞坐在首座,因王妃说了要大家不要客气,柳莲宋章赵壮也都陪着坐了下来,朱紫带着银铃和清珠把下好的饺子一碗碗往外端。
饺子很好吃,馅香面筋,包得大小正好,最重要的是,这是朱紫亲手包的,所以赵贞一口一个吃得有滋有味。
可是,吃了半碗饺子之后,赵贞抬起头来,发现宋章、赵壮和柳莲已经把一碗饺子全吞了下去,正端了第二碗准备开吃呢!
赵贞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朱紫又不是超人,一晚上能包多少饺子?还不被这些吃才全给吃完了?
想到这里,赵贞且不管自己面前的半碗饺子,而是叫朱紫:“给我再来一碗!”
宋章、柳莲和赵壮斜睨了一眼王爷面前还没吃完的那半碗饺子,心里鄙视,可敢怒不敢言,于是化悲愤为动力,很快就吃完了第二碗饺子。
赵贞这下子也不顾王爷的风度体面了,极快地囫囵吞饺子把那一碗半饺子给解决了,吃的猛了,肚子撑得都有些难受了。
正在这时,朱紫带着大力士银铃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银铃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赵贞眼睁睁地看着上面放着的六盘饺子,心里悲愤难言。
朱紫犹自喜滋滋地说:“大伙儿放开吃,今日包的饺子多!”
赵贞:“……”
赵壮宋章柳莲:“王妃,我们再来一碗吧!”
夜里回到松涛苑的内苑,吃瘪的赵贞面无表情地喝着朱紫特地为他准备的助消化的八宝茶,默默地听着朱紫解释着为什么要让赵壮他们住进外院。
“王爷,我今天在松涛苑里转了转,发现人烟太少,有点阴森森的啊,就让他们住了进来!”
她扫了一眼,发现赵贞杯子里的八宝茶喝得差不多了,就接了过来,重新加了水之后又递了过去。然后接着说:“咱这王府实在是太大了,本来都不怎么住人,你又种了这么多的树,一刮风,‘哗――’的风吹树林,挺吓人的!哪天晚上你要不回来陪我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到宫里陪朱碧去……”
赵贞饮着热热的甜甜的茶,心里却苦涩极了,这叫不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朱紫继续八卦道:“柳莲的嘴唇怎么破了,难道被他相好咬破的?哈哈!那个宋章怎么看上去比原来年轻了,原来看上去要有三十三四岁的,今天看上去,好像二十八九岁的样子,而且样子变俊了……”
咦?赵贞听出了问题。
朱紫不知道赵贞的心事,犹自说着:“咱们要不要大请客一次,遍发请帖,请亲朋好友和他们的女眷进府饮宴,来聚拢点人气,去去阴气?”
赵贞若有所思,应了一声。
这时候已是深夜,傍晚的时候停了的北风不知什么时候又刮了起来,刮得松涛苑的松林松涛阵阵,卧室里糊得厚厚的窗纸“啪啦”作响,偶尔还传来树枝被挂断的“咔嚓”声。
卧室里明明很暖和,处在关得很严实的拔步床里的朱紫却觉得很冷,她心想怕是因为此时自己身上光溜溜没穿中衣的缘故。
朱紫伸出胳膊,从床里拿了睡觉前脱下的中衣,摩挲着在被窝里穿到了身上。软绫的中衣刚穿在身上依旧是凉,于是朱紫又钻到了赵贞怀里,贴着赵贞取暖。
赵贞平躺在床上在想心事,所以脸上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朱紫忙活半日之后,发现赵贞依旧是这幅模样,就有心搞点破坏。跟了赵贞这些年,她自信比别人更了解赵贞,赵贞一做出这个样子,准保就是在想什么坏主意。
想到这里,朱紫恶从胆边生,她背着被子弓起身子,爬到了赵贞身子上方,然后两手放在赵贞身子两边支着床,笑眯眯看着赵贞。
赵贞只顾着盘算心事,凤眼处于没有焦距的状态。
朱紫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心里开始默数:一,二,三!
数到三之后,朱紫放松双手,身子一下子砸在了赵贞身上。
赵贞这下子被砸醒了,默默地看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朱紫一眼,伸出双臂揽住朱紫的腰,然后用力一翻――立刻变成了赵贞压着朱紫的状态。
赵贞身子劲瘦,可也毕竟是男人,还是挺重的。如今他老人家连手带脚全压在朱紫身上,朱紫就有点受不了了,在下面左颠右晃摇头摆尾地挣扎着。
赵贞压在她软绵绵的身上,随着她的晃动也摇摇晃晃的,感觉挺好玩,于是就非不愿意下来,身子压着朱紫,俊美的脸微微仰着,笑眯眯地看着朱紫。
朱紫最后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只好柔声求饶:“赵贞,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赵贞玩得意犹未尽。生在皇家,他的童年太短,从少年直接过渡到了成年,生命中从来没有尽情嬉戏的时候,如今这样有趣他怎么会愿意停下来?
朱紫还在求饶。赵贞虽然不重,可是压在身上毕竟怪怪的。
赵贞看她拢拖峦肺亲∷淖齑健
等两人真正分开之后,赵贞一幅餍足后满意的样子,枕着自己的双手继续想心事。
他旁边的朱紫身上的中衣再次不见了,浑身无力昏昏欲睡,挨着赵贞热乎乎的身子,很快睡着了。
次日赵贞不用上朝,夫妻俩一起睡懒觉。
彻底清醒之后,朱紫想起昨夜的事情,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于是开始和赵贞算账。
赵贞从来不和她多计较,很大方地说:“那你压我身上吧,压回来不就得了!”
朱紫想想觉得有理,但却不愿意让赵贞再次沾光。
“你背过来趴在床上!”朱紫命令道。
赵贞很听话,翻身背朝上趴在床上。
朱紫猥琐一笑,伸手从赵贞的颈部开始往下摸,从劲瘦的背部,一直摸到修长的大腿小腿,最后摸到了赵贞的脚,嘴里调笑着:“兀那小儿,身姿甚美乎!”
朱紫的手很少做活,又长期涂抹许文举和侯林生配制而成的黄金水和各种香脂,当真是柔腻软滑,又温温热热的,摸在赵贞身上,当真是一摸一哆嗦,再摸毛孔开,赵贞浑身像触电一样,全身的毛孔“刷”的一下全张开了,浑身酥麻。
…….
梳妆的时候,朱紫看着自己唇上被赵贞啃破的地方,欲哭无泪。昨夜,她还在取笑柳莲是被相好的给咬破了;如今,她自己也被“相好的”给咬破了。
朱紫觉得自己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赵贞此时依旧一脸严肃,面无表情地站在朱紫身后。他身上是朱紫亲手制的玄色锦袍,只在袍角绣了一丛挺显眼的紫竹――这是朱紫为了惩罚他,逼他穿上的。
140、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陷害朱紫难出
朱紫觉得自己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赵贞此时依旧一脸严肃,面无表情地站在朱紫身后。他身上是朱紫亲手制的玄色锦袍,只在袍角绣了一丛挺显眼的紫竹――这是朱紫为了惩罚他,逼他穿上的。
可是,虽然面无表情,虽然被迫穿上了会被人暗笑的衣服,可赵贞脸上的得意和浑身的神清气爽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朱紫幽怨地看了一眼赵贞:“怎么办呐,今日我要见林孝慈的夫人连夫人呢,这还是你交代让我见的呀!”
赵贞看了一眼朱紫即使抹了胭脂也掩盖不了伤口的唇,心里很欢乐,却也不敢表现得太得意,免得朱紫抓狂。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小扇一般,掩住了满眼的算计和欢欣:“那你过两日再见吧!”
朱紫预备举行的驱走阴气的盛大宴会并没有举行,她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就这个样子走到人前去。怎么解释呢,难道说“我不小心磕破的,你们可不要误会哦”,或者是“肉太香了,我不小心自己咬的呢”,与其这样不靠谱地说,还不如直接说实话――“你们王爷高-潮的时候情不自禁咬的呢”――这就更不靠谱了!
所以,郁闷的朱紫一直在松涛苑的内院里呆了四五天,连柳莲他们都没见。
赵贞把朱紫所说的松涛苑及整个王府阳气不足的事情记在了心里。第二天,一千名年轻力壮的禁军精卫便住进了南安王府除了松涛苑之外的各大正院和偏院。
这下子,即使朱紫呆在松涛苑内院里足不出户,也不再感到阴冷了――气场这件事,真的是很玄妙啊!
如今柳莲得了王爷的指示,天天和宋章在一起,称得上形影不离了。
这日,两人不当值,就一起出去喝小酒。
酒意正酣,宋章状似无意地问:“咱们朱王妃前几日还常见,怎么这几日不见踪影啊?”
柳莲端着小酒杯,抿了一口,乐滋滋地回味着,然后才道:“据我的经验,朱王妃准是被王爷给欺负狠了,没法见人,要不然她那么爱热闹的人,不会一天到晚不出门!”
他的这句话一出,宋章垂下眼帘,脸色就不太好了。
柳莲一幅醉醺醺的样子,似乎是醉眼朦胧,实际上桃花眼正悄悄地打量着宋章。
王爷说得对,这宋章刚来的时候五官平淡很不显眼,看上去有三十四五的样子,可是这些日子来,他一点一点的变,似乎变年轻了,也变英俊了。
柳莲看着宋章称得上剑眉星目黝黑英俊的脸,心里有了些计较。
他嬉笑道:“宋章,你是不是喜欢上了……”
宋章心里巨震,忙做出差点跳了起来的样子:“柳兄弟,话可不敢这样说!”
柳莲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兄弟,那位生得那么美,谁不喜欢呢,很多人和你一样,只要不说出来不做出来,谁知道呢!王爷也不会怪罪的!”
宋章捏起杯子,一饮而尽,道:“兄弟,宋某没有那种天理不容的想法,不要乱说!”
柳莲笑了笑,眼睛转向窗外。
天上没有太阳,空中灰蒙蒙的,朔风渐起。
大雪欲来风满楼。路上行人不多,怕还有一场雪呢!
赵贞带着赵壮等亲信骑马来到了望江楼分店,他要见一位很重要的人。
到了望江楼,赵贞在楼前勒住了马,正要翻身下马,只见远远的两队衙役敲着锣远远跑来,很快便排成两排站在大街两边;接着又有人飞速跑来,用围幕挡严了大街两边,连赵贞等人也被挡在了围幕之外。
赵贞这时已经上了楼,赵壮和梁涛涛陪着他。
在三楼雅室坐定之后,早有亲信奉上了清茶。
赵贞喝了一口之后,起身来到靠街的窗前,打开了窗子。这时候街上已经戒严静街了。
赵壮站在赵贞身后,疑惑地说:“衙役开道围幕静街?这么大的派头?难道是太后出行了?”
这时候,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八抬璎珞锦绣大轿从东边逶迤而来。
赵贞吩咐赵壮:“命人下去打听一下!”
“是。”赵壮躬身行礼。
没过多久,赵壮就回来了:“禀报王爷,是林宰相的妹妹林二小姐出行。”
林二小姐?赵贞想起这几日因为奇葩母亲和奇葩妹妹,沦为金京笑柄的林孝慈,心里一阵恼火。
林孝慈是他这些年看着扶上来的,是真的有能力有担待,可是怎么就落了这么奇葩的母亲和妹妹!
看来,还真的得让朱紫见见林孝慈的夫人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赵贞吩咐赵壮道:“让林孝慈晚上到府里等我,再以王妃的名义发帖子请林孝慈的夫人过府。”
赵壮道了声“是”。
赵贞要见的人过了好一阵子才来。
原来是章琪。
因为丞相府林二小姐出行静街围幕,所以他也被拦在了街口处,待林小姐的轿子离开了这才得以过来。
章琪没什么大变化,衣履华贵满面春风,妻子金氏刚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因此他是一脸的喜色,见到赵贞给赵贞请安的时候,清俊的脸上也是情不自禁的笑:“小人参见王爷!”
自从投入南安王门下,章琪觉得生意做得更顺利,章家的身份也步步高升――他新婚的妻子便是兵部尚书金焕然的庶女金绣之,出面做媒的人还是南安王妃。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真的是很大的体面了!
宾主坐定之后,赵贞很快直接进入正题:“你真的亲眼见过乌吐太子云寒?”
章琪点了点头,道:“是。”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驱了驱寒气,边回忆边道:“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吧,我去乌吐的京都视察分店,托中间人见到了乌吐的太子云寒,不过,当时他还不是太子。”
赵贞很专注地听着。
“他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挺高,很瘦,皮肤黑,爱笑,废话挺多的,爱讲道理……”
章琪告辞之后,赵贞还没离开望江楼,化装成小厮的骁骑暗卫就送来了新的信报――是身在乌吐的大卓美人发来的。大卓美人未能按照原计划进入乌吐太子云寒府内,却进了七王子云岭的府邸。
赵壮打开一看,乌吐太子云寒在乌吐京都,新近还出席了乌吐王七王子云岭举办的宴会。他忙把这个情况回报给了王爷。
赵贞略一思索,带着赵壮离开了望江楼,直奔状元坊――他想亲自给朱紫买件礼物。
看到南安王妃派人给连夫人送来的帖子,林老夫人和林慕慈心情很复杂。
林老夫人是郁闷不平:明明老娘才是林丞相的亲娘,你这南安王妃好不识趣太不知礼,跳过婆婆直接把帖子送给了媳妇,真是出身微贱不懂礼节!
林慕慈先是生气:京城贵妇贵女们谁不知道林府内宅现在当家的人明明是我林慕慈,为什么不发请帖给我?
很快,林慕慈就平了气。
她觉得自己的兄长现在是大金朝第一人――皇帝幼太后弱,丞相可不就是大金第一人了。
南安王妃算什么,她准备在除夕之前举行一次赏梅会,遍请金京高官权贵世家的女眷,就是漏掉那个南安王妃!
接到请帖当天,连夫人带着长女和次女来到南安王府,车子都没下,直接被婆子引到了松涛苑内院门口,这才下了车。
朱紫知道自己府里年轻小伙子太多,不方便让连夫人在前面下车,所以自己身披紫貂披风头戴昭君套迎在了松涛苑内院的门口。
连氏是深知南安王是自己丈夫的后台主子的,当即很感动,忙蹲身行礼。
大礼还没行下去,就被南安王妃拦住了:“外面太冷,进去再说吧!”
宋章站在外院里,似乎正在远观风景,实际上他眯着眼睛正看着这边。
几日不见,朱王妃好像圆润了一点,紫色的貂毛围绕着白皙细嫩的脸,大眼睛含着笑,嘴唇嫣红莹润,伸出来搀扶连夫人的手修长白嫩,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金戒指――以前从来没注意到她戴过戒指,没想到戴戒指这么好看!
宋章记得自己有一枚从波斯买来的钻石戒指,朱王妃戴上一定更好看。
宋章看着朱王妃,旁边的正堂廊下,柳莲背着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宋章,桃花眼一眯,他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对着痛哭流涕的连夫人,朱紫只是勉力安慰着。
这个时代,百行孝为先,林老夫人和林二小姐占了一个“孝”字,首先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最后,朱紫道:“这事情还是得靠你自己,靠谁都没用!为了孩子,你也得坚强起来!”
听了朱王妃的劝解,连夫人擦去了眼泪,道:“我娘家在西北,我也就能在王妃您这里哭哭发泄一下。为了孩子,我也不能这个样子软弱下去了!”
她和儿女被赶到了偏院,老夫人让她天天守在佛堂里念经,林孝慈每晚都被母亲赶到两位姨娘的院子里歇了。
照这样下去,她母子怕是连容身之地都没了。
朱紫看她开朗了一点,心里也好受一点了,道:“来,说说你的计划吧!”
半个时辰之后,朱紫带着连夫人出了松涛苑内院,预备坐上车子,入宫去见太后。
141、第一百四十二章 为和谐夫妻一心
半个时辰之后,朱紫带着连夫人出了松涛苑内院,预备坐上车子入宫去见太后。
柳莲身穿黑袍腰缠软刀,带着一队精卫准备随朱王妃进宫。
朱紫临上车,随意扫了预备往车夫座位上坐的柳莲一眼,顿时就有些看不惯了――这天寒地冻大冷的天,柳莲只穿着薄薄的黑袍,腰肢被黑腰带勒得细细的,穿那么单薄,不冷了?看那白生生的脸都有点发红了,冻得吧?
朱紫也不上车,站在车门前直接问柳莲:“柳莲,冷不冷?”
柳莲看着身似弱柳的,实际上武功高强火力旺盛,冬天都是一身薄夹袍就过去了,他看着身披紫貂披风头戴风帽的朱王妃,心里直替她害热,很想问:“王妃,您热吗?”
可是,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说出来却变成了:“禀王妃,属下确实有点冷!”
朱紫点了点头,喊来银铃:“银铃,我小库房最里面的柜子里收着一件黑狐裘,拿来给柳统领!”
柳莲:“……柳莲谢谢王妃了!”
柳莲穿着华贵的黑狐裘,拿着鞭子赶着马车,北风呼啸而来,可他的身子却热得直冒汗,身热心更热,说不出的复杂感受。
总之,满腔心事最后唯有化为一句话――王爷恩重如山。
青云殿太后的寝殿,窗前的帷幕早已拉起,可是天色阴沉,并没有使卧室里亮堂起来。
角落里的香炉静悄悄地喷出似有若无的香氛。
朱太后陪着小皇帝午睡起来,奶娘抱着小皇帝出去喂奶了,朱太后穿着睡裙坐在妆台前,如云乌发垂在了身后。
“钱柳德”静候一旁。
玉香带着几个负责盥洗的宫女端着金盆香胰子丝巾之类的盥洗用具进来了。
朱碧扫了她们一眼,淡淡地道:“放在一边先出去吧!”
带玉香等人出去了,朱碧才低声道:“还不过来?”
她的声音中带着三分娇痴,两分渴望,一分期待。
一直静立一旁的“钱柳德”走了过来,站在朱碧身后,看着镜里一双影子。
女的脂粉未施俏丽甜美,男的却也是涂脂抹粉描眉画眼。
朱碧回头看着“钱柳德”,大眼睛里含着深深的笑意:“要不我当男的,你当女的?”
徐连波一哂:“……”
片刻之后,徐连波已经卸去了妆容,又用朱碧的金盆洗了洗脸。
他刚洗完脸,朱碧已经递上了擦面的丝巾。
徐连波低着头擦干脸,很快直起身子,笑吟吟地看着朱碧。
朱碧盯着他洁净俊秀的脸,贪婪地看着。
徐连波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年轻的脸很是俊秀,因为长期化妆,脸上的皮肤仿佛白的透明,衬着漆黑的眉眼浅色的唇,别有一番清俊的感觉。
只是这么清俊的脸,身上穿的却是紫色锦缎的太监服侍,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
朱碧看着他,大眼睛里刚开始是欢喜和喜悦,后来复杂起来,最后,她踮起脚跟,在徐连波淡粉色的唇上吻了一下。
嘴唇甫一接触,朱碧便要离开,腰肢却被徐连波一下子揽住了。徐连波含住朱碧的唇,反复啃咬碾压着。他没有多少经验,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亲吻着朱碧。
朱碧有经验,有很多很多的经验,可是她不想施展,只想随着徐连波,把自己彻底地交出去,任凭徐连波所为。
玉香守着殿外,不许宫女太监接近,理由是太后正在和钱大伴密商要事,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朱紫带着连夫人进宫的时候,朱碧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出来见姐姐了。
朱紫看着朱碧,觉得她脸庞白里透红,眼睛盈盈含水,嘴唇涂了她从南疆捎来大红唇脂,气色好极了。
妹妹气色好,朱紫心里很开心,她忍不住在朱碧肩膀上拍了又拍,嘴里道:“上次见你的时候,我还觉得你的气色不太好,心里很担心,所以送了那么多红枣阿胶过来。现在看来,那些东西大概是有用的,瞧你的气色多好,我明日再送些过来,你要天天用着!”
“你要天天用着”这句话稀松平常,可是朱碧不由自主面红耳赤,脸皮发烧。
连夫人很好奇地看着朱太后和朱王妃的互动,她没想到姐妹俩感情如此之好,忙也凑趣道:“太后娘娘的气色真好!”
朱碧知道姐姐带着人进来,一定是又事情,就转移话题道:“姐姐,连夫人……”
朱紫说明了来意:让朱碧出面,给连夫人点恩遇,震慑震慑林老夫人。
朱碧点头答应了,不过也对连夫人说道:“这些事情还得你和林丞相商议解决,外人过度插手反倒不好!”
连夫人连连称是。
她本来是西北世家连家出身,堂堂名门贵女,南安王出面牵的线搭的桥,才嫁给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林孝慈。她虽然性情敦厚,可也有的是手段和魄力,只是碍于孝道,所以受制于林老夫人和林慕慈。现在有了朱太后和朱王妃做后盾,她的底气足了很多。
赵贞一身便服到了状元坊,身边只带了赵壮和梁涛涛。
刚走进一家珠宝店,赵贞就觉得似乎有人在注视自己。
赵贞不动声色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只见几个俏丽丫鬟簇拥着一个华服丽人正在柜台的那一端站着,华服丽人一双妙目正望着自己,眼神有些怪异。赵贞自少年时代起,就饱受这种色迷迷眼神的摧残,早就习惯了,解决方法通常很简单:若是男的,饱以老拳而已;若是女的,无视也就罢了。
赵贞虽穿着便服,但身上袍服都是朱紫亲手做的,用的料子都是那种俗称低调奢华的缭绫,再加上他高贵出尘的气质俊美出众的长相,往柜台前一站,珠宝店的伙计自然拿出了最高档的珠宝。赵贞不愿意多浪费时间,随意挑了一对红宝石手钏,本来准备离开,又觉得有点少,就让伙计再取一些新奇一点的首饰过来,准备再挑选一些。
正在这时候,柳莲忽然骑着马赶了过来。
原来朱王妃已经回府了,因林丞相已经到府里去了,派他来催王爷赶紧回去。
赵贞当即就带着柳莲、赵壮和梁涛涛骑马离开了。
为了赶时间,离开珠宝店之后,赵贞带着柳莲、赵壮和梁涛涛进了野鸡塔巷子,准备抄小路回王府。
冬天天黑的早,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一点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了。赵贞骑着马进了野鸡塔巷子之后,没走多远,刚走到一个丁字路口,左边的岔道就钻出来几个黑衣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慢腾腾地扑了上来,嘴里还嚷嚷着:“把银子给老子留下来!”
赵贞冷笑一下,勒住了马,赵壮和梁涛涛一左一右护着他。
柳莲轻笑了一声,把缰绳扔给了赵壮,飞身而起,如云间燕子般飞入黑衣人中,只见他猿臂轻展,几声“咔嚓”声之后,这些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柳莲拍了拍手,正要过来,忽然听见右边的岔道里传来喧哗声:“有强盗!有强盗!抓强盗啊!”
赵贞等俱都一愣。
柳莲轻移身形,挡在了王爷马前。
只见一群青衣家丁打扮的人在一个锦衣大汉的带领下举着武器冲了过来,后面远远的还跟着几个看着像是女的人,手里也都举着武器。
当先的人冲过来之后,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黑衣人,脚步一滞,一下子停了下来。后面的人犹自不觉,依旧往前冲着,刹车不及,一下子全撞在一起,压在了地上那些黑衣人身上。
跟在最后面的几个丫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整齐划一地念着台词:“兀那盗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尔等敢……”
站在最前面的柳莲早已绝倒,赵壮和梁涛涛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莞尔而笑。赵贞知道自己倒霉,遇到了美女救英雄的戏码了,又好气又好笑,也不下马,静等下文。
很快,两个俏丫鬟簇拥着一个美女大步走了过来,她们刚要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却发现眼前的一切和预定的全不相同。
林慕慈林二小姐,本次美救英雄小戏的总导演兼女猪脚,反应还是相当快的,她看看地下横七竖八的黑衣人,再看看正挣扎着爬起来的林府家丁,本来要出口的话马上咽了进去,装出一副惊讶至极的夸张表情,道:“林大,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林大终于摆脱了后面压上来的几个人,从人堆里爬了起来,忍痛道:“禀报小姐,奴才不知!”
柳莲认出了是在驿站见过的林丞相府的二小姐,笑了一声道:“林二小姐,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请给我们让开道路吧!”
林慕慈犹自不愿放弃,垂死挣扎道:“那地上这些人……”
“这些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柳莲笑眯眯牵过自己的马,走了过来。走到这堆黑衣人的时候,他的左脚轻轻一踢,这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似乎被一股大力卷了起来,齐齐撞向左边的山墙,“嘭”的一声之后,倒在了靠山墙的地上。
林慕慈吓呆了,她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武功高明到如此恐怖的地步的人。
她的那些家丁丫鬟也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眼睁睁看着貌美如女郎的柳莲俏伶伶牵着马笑着走了过去。
待王爷和赵壮梁涛涛骑着马经过之后,柳莲回头看了林慕慈一眼,脸上依旧带着甜蜜的笑,桃花眼微弯,嘴角翘起,两个小梨涡时隐时现:“林二小姐,我若是你,今夜就离开金京!”
说罢,他深深一笑,回身上马,打马追着王爷去了。
留下气得发抖的林慕慈,在瑟瑟寒风中咆哮着:“你们给我等着――”
赵贞很生气。
他越生气越平静,脸上反倒更没有表情了,一路上只是打马急赶,一句话也没有说。
柳莲、赵壮和梁涛涛都能理解他的心情,也都一言不发,不去触他的霉头。想想,王爷堂堂一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女的给看上了,还被人上演一出美女救英雄的闹剧,真是够丢人的!
一直到了王府,赵贞犹自处在愤怒中。
赵贞连马都没有下,直接冲进了王府,一直冲到了外书房大门外,这才从马上跳了下来,缰绳一甩,大步流星直奔书房。
142、第一百四十三章 饱受气美救英雄
一直到了王府,赵贞犹自处在愤怒中,连马都没有下,直接冲进了王府,一直冲到了外书房大门外,这才从马上跳了下来,缰绳一甩,大步流星直奔书房。
林孝慈正坐在外书房廊外等候王爷,一见王爷进来,马上起身等候王爷。
赵贞正是满腹的怒气,一见林孝慈,顿时就爆发起来,伸出一脚就要踢出,却被后面的柳莲和赵壮拖住了。柳莲一边拖住王爷,一边低声道:“王爷,林大人如今……”
硬生生把受的气咽下去可不是赵贞的风格,他用力吸了一口气,一脚跺在了林孝慈旁身后的椅子上,“咔嚓”一声,椅子被踢得支离破碎。
林孝慈满面的惶恐,连声道:“王爷!属下惶恐!”
即使是情急之下,他也不敢说“下官”,而是说“属下”。
赵贞凤眼含威,手指林孝慈,他实在开不了口啊,难道说“你妹妹看上老子了,你回家给我管教管教”?
最后,他忍气道:“你惯出来的好妹子!”
赵贞进了书房,林孝慈很伶俐,虽然依旧一头雾水,却随着赵贞进了书房。
书房门紧闭,赵壮和柳莲把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关上院门,守在外面,不许别人靠近。
书房里先是一阵杯子摔碎在地下的脆响,接着就是王爷的咆哮声。
良久之后,林孝慈灰头土脸退了出来,踉踉跄跄离开了。走出外书房之后,他在南安王府的大门外的小树林停了下来,等待进后宅去见朱王妃的夫人出来一同回府。
他的随从就等在不远处的候见室,可他不愿意叫他们过来,情愿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
这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天已经黑透了。北风呼啸而来,经过小树林,盘旋一番又卷地而去。林孝慈的披风在随从那里,凉风很快刮透了他身上单薄的锦袍。
林孝慈只是觉得委屈。
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易。
王爷手下能人太多了,比忠诚他比不过章子涵田子敬,比谋略他比不过胡非同樊维斌,比武力他比不过郝精诚严立成,他凭什么让王爷看重?凭着他的老实肯干踏实低调。
如今,因为妹妹,因为母亲,这一份优点也被王爷质疑了。
可是母亲和妹妹,却是陪着他走过人生最艰难阶段的人啊,她们省吃俭用,熬夜做针线,供他读书,才有了他的今天!母亲只不过乖戾了一点,妹妹只不过任性了一点,王爷搁得住那么生气么!
听说王妃吃醋还打过王爷呢,王爷自己不也惯着王妃宠着王妃?
这叫不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良久之后,林孝慈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恢复了正常,从小树林走了出来。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步履已经稳健多了。
连夫人同丈夫一起上了车,出了南安王府。
林孝慈一直没说话,等到快到丞相府的时候,他才道:“夫人,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连夫人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样体贴的话,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可是她素来含蓄,因此遮掩了一下,微笑道:“夫君,这都是为妻应该做的。”
林孝慈没再说话。
妻子很好很好,端庄贤惠持家有方,可是,为什么感觉距离那么远呢,当真是相敬如宾啊!
赵贞大骂了林孝慈一顿,因为林孝慈母亲和妹妹产生的郁闷一下子消除了,心情好了很多。
赵壮端着一杯热茶悄悄走了进来,放下热茶,开始打扫地下的狼藉。
柳莲也随着他走了进来,静候一旁。
赵贞心情愉快了,扫了一眼赵壮和柳莲,忽然觉得柳莲身上穿着的那件黑狐裘很是眼熟,不由有些狐疑,接连看了柳莲好几眼。
书房里燃着大烛,很是明亮。柳莲外面穿着一件华贵的黑狐裘,里头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黑色夹袍,腰里紧紧束着黑色软刀,脚下也穿着鹿皮小靴,在这明亮的烛光下,越发显得蜂腰猿背长腿细腰,端的是一位罕见的美少年。
柳莲被王爷这一番打量,心知醋坛子王爷心里所思所想,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禀报王爷,今日属下护送王妃入宫,王妃看属下衣服单薄不胜寒风,便开恩赐了这件狐裘。”
赵贞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却像打翻了醋缸子,酸得难受。他瞪了柳莲一眼,淡淡道:“既是王妃所赐,那你就好好穿吧!”
这下子,就连赵壮也听出了王爷话中酸溜溜的味道,不由在心里暗笑:淡定王爷一遇到朱王妃,马上就淡定不起来了!
柳莲似乎没听出来,美滋滋道:“属下这个冬天一定天天穿在身上,日日感受王爷王妃恩德!”
赵贞被噎住了:“……”
赵贞空着肚子,在书房里喝了一肚子的闷茶,最后回了松涛苑。
朱紫知道他会回来吃晚餐,早在小厨房做了野鸡崽子炖山菌山蕨菜,炕了玉米面贴饼,还熬了一锅碧梗粥,正等着他回来吃呢!
朱紫吩咐人在内院正堂里摆了一张四方餐桌,她屏退众人,自己把晚餐摆好,开始侍候着赵贞用晚餐。朱紫的厨艺如今越来越好,晚餐简单却很美味。赵贞吃得很香。他吃了一会儿之后,一抬头,看到朱紫正单手托腮,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嘴角还向上弯起,分明是看得很欢喜的样子,不由心里一动,声音却淡淡的,沉声问道:“看什么?”
朱紫歪着脑袋笑了:“看你好看!”
赵贞顿时心里一荡,俊脸微红,垂下眼帘道:“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看的!”
说来也奇怪,别的人这样看他,怕是早被打成猪头或者教训一顿了,偏偏朱紫这样看他,让他居然有点脸红耳热心跳的感觉。
朱紫起身给他盛了一碗粥,走到赵贞这一端,放在了赵贞右手边,让他手一伸就能碰到,然后拉了一个绣墩在赵贞右边坐了下来,拿起一双筷子给赵贞布菜。
她夹了一筷子山蕨菜放到了赵贞的碟子里,笑着道:“虽然在一起好几年了,可是我就是觉得你好看啊,怎么看都看不够!”
赵贞面上微哂,可是心里却是欢喜的,他夹起朱紫给他夹的菜吃了,这才道:“你别管我了,赶紧也吃吧!”
朱紫偷笑:“你不是说我肥了么?我要减肥,晚上不吃了!”
赵贞瞪了她一眼,把碗推到她那边,板着脸道:“吃!”
朱紫最怕他这个样子了,乖乖地拿起勺子喝起粥来。
赵贞看了一会儿,觉得朱紫吃得还是少,拿起一个炕得焦黄的玉米面贴饼递给朱紫,依然只有一个字:“吃!”
可怜朱紫明明是要减肥的,却被赵贞逼着喝了两碗粥吃了一个饼外加蘑菇野菌鸡肉山蕨菜无数,计划了一晚上的减肥行动彻底失败。
晚上躺在赵贞身边,朱紫碎碎念:“都怪你,我的肚子又吃得鼓起来了!”
赵贞闻言,马上起身,掀开被子,伸手就要去解朱紫的中衣。
朱紫被他摸着了痒痒肉,一边挣扎一边笑,最后扛不住赵贞,被赵贞解开了中衣,拉下了亵裤。
赵贞盯着朱紫的肚子,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没有凸起啊!他又伸手轻轻按了按,朱紫这才知道他的用意,一边把亵裤往上拉一边道:“我月信刚过去六七天,怎么可能怀孕呢!哈哈!”
六七天?赵贞挺秀的眉往上一挑,凤眼微眯看着朱紫,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起来:“朱紫,看来咱们努力得还不够!”
朱紫所具有的小白特有的提前查知危险的警钟开始在脑海敲响,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一翻身,开始往床的那头爬。
赵贞微笑着看着她。待她爬了一段距离了,伸手拉着朱紫的两个脚踝,轻轻一拉,就把朱紫给拉了回来。
如此三番之后,朱紫实在是无力挣扎了,求饶道:“相公,我吃得太饱了,不想动呢!”
赵贞脸上很严肃,心里很猥琐:“我来动,你躺着就行了。”
朱紫:“……”
半个时辰之后,赵贞终于翻身下去,优哉游哉地起身冲澡去了;躺在那里不出力装死鱼的朱紫累得浑身无力,很快进入了梦乡
林府的正院里,虽已是深夜,犹自灯火通明。
林丞相在母亲的房里同母亲和妹妹恳谈。
主人未睡,下人们自然更不敢睡了――二小姐的家法可是很厉害的。
林孝慈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林老夫人马上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道:“这世界让人没法活了啊,哪有什么王爷管人家宰相家里事情的!他凭什么呢……”
林慕慈心里恼恨,却静默不言――她想说的话她老娘都替她说了,她用不着说什么了。
林孝慈觉得没法子向老母弱妹解释自己和南安王的关系,耳朵里听着母亲的埋怨,承受着妹妹满是谴责的目光,最后一甩手走了。
他刚走出正房,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嚎哭:“丞相还被人管头管脚,这样的丞相当来作甚!”
林孝慈脚步一顿,母亲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丞相还被人管头管脚,这样的丞相当来作甚!
第二日,赵贞正在书房里听赵壮读信报,柳莲来报:“禀报王爷,宋章求见。”
宋章进来之后,很快进入正题:“王爷,小人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赵贞冷冷看着他。
这个宋章经过多方检验,似乎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赵贞还是不愿意多信任他,准备再检验再试炼,然后再谈是否重用。
宋章被王爷这样冷峻的目光看着,依旧不卑不亢,道:“不知王爷怎么看林孝慈林丞相?”
朱紫正和银铃在松涛苑内院的起居室裁剪衣物。
朱碧派人送来了几匹极软极透气的软罗,朱紫觉得很适合小孩子,所以准备裁了给小包子小馒头和小饺子一人做两套春装,现在动手去做,待春暖花开就可以穿了。
14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权势背道而驰
书房之内,宋章正在侃侃而谈:“……林孝慈其人,老实有余,魄力不足;实干有余,进取不足;愚忠愚孝,心胸狭隘;上无法对主尽忠,下无法御下扬威,实不堪大用,望王爷三思!”
赵贞看着宋章,半日无语。
他以前总看重林孝慈的老实、沉默和实干,其它缺点不是没看到,而是刻意装作看不到,宋章的这一席话,真的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心内盘算,脸上却依然是淡淡的:“依你之见……”
宋章五官深刻的脸上带着一抹坚决:“选派忠心有谋略之士,安排入要害部门,加紧培养,逐步取彼而代之。”
赵贞看着他,眼里流露出赞赏,却还想在检验一回:“我已经宣了田子敬胡非同入京。”
宋章一听,脸上露出喜色,道:“王爷英明,田子敬大忠大义,胡非同能谋善断,这两人堪当大任!”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大雪纷飞,田子敬和胡非同飞马入京,进了南安王府。
赵贞本来正在陪着朱紫吃火锅,听了赵壮的回报,马上带着赵壮就往外走。走到门外了,又想起了什么,忙对朱紫说:“朱紫,等一下你先睡,不要等我!”
朱紫从来不过问他的公事,听他这样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王爷您放心啦!走吧!走吧!”
她好像轰一只蚊子似的,把赵贞给轰走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林丞相府内,林孝慈正陪着母亲和妹妹用年夜饭,连夫人带着姨娘洪氏和张氏在一旁伺候着。
林老夫人非闹着不走,不肯离开金京回老家,林孝慈也没有办法,只好拖了下来,异想天开地盼望着王爷哪一天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连夫人很恭谨地给林老夫人布着菜。
这段日子她处处依礼而行,林老夫人和林慕慈吃了她好几个暗亏,却无可奈何,林慕慈只能推出林老夫人大吵大闹,可也伤害不了连夫人根本。
自从那日从南安王府回来之后,连夫人扯着朱太后和朱王妃的大旗,逐渐把管家权收了回来,又把林慕慈禁在了府里,不让她出去招摇过市。
当然,这些她都请示过丈夫林孝慈了。
林孝慈不置可否。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他知道妻子这样做是对的。
林孝慈正给母亲夹菜,忽然书房的小厮青松过来了。
林孝慈到了书房,端起小厮绿柳准备好的红茶,喝了一口,小厮青松这才道:“大人,田子敬大人和胡非同大人从北城门飞马入城,刚刚进了南安王府!”
林孝慈一惊,手一松,手里的杯子直坠了下去,“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了。
青松和绿柳不由得很是惶恐,这个玉雪杯可是大人最喜欢的杯子啊,听说价值千金的。怕大人迁怒,他俩忙跪了下来:“求大人开恩!”
林孝慈满心都是大事情,哪有余力管这些闲事,他直接往外走,道:“命人套车,准备去南安王府!”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飞舞在苍穹之中,很快便把这个世界变成了银白的世界。
宽阔的街道上也铺了厚厚的一层雪,马车行在上面很艰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最后,刚走到野鸡塔胡同口,马车的轮子陷进了大雪之中。丞相府的几个家仆赶紧上前推车。
可是没走多远,车轮又陷了进去。
最后,林孝慈制止了家仆的行为,车子静静地在雪中停了好久,才道:“调转车头回去吧!”
他不知道的是,若是这晚上他赶到了南安王府,一切怕是不会那么糟糕。
从他决定调转车头回去的这刻起,他已经走上了和南安王相反的道路。
权势,既能带给人无限的快-感,也能使人深深沉迷,陷入权势的泥淖无法自拔,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
大年初六,赵壮收到了樊维斌的飞鸽传书――林孝慈亲信西北总督邱志远有异动。
接到赵壮的报告,赵贞沉默良久。
军权如今牢牢在他手里,即使西北总督邱志远手握地方实权,可没有军队又能如何?
林孝慈简直是痴人说梦。
赵贞缓缓道:“为防万一,命孙家毅率新军进入西北。”
顿了顿,他又道:“下帖子请林丞相过府一叙。”
赵壮出去了。
赵贞独自站在书房里,向窗外望去。
这几日雪已经停了,只是温度过低,冰雪并未融化,被小厮扫了成堆堆在书房外的树底下,看着脏兮兮的。
赵贞叹了口气,曾经那么洁白晶莹的雪,如今怎么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呢?
他并不想揽权,也不愿意别人揽权。
皇帝迟早会长大,他要做的就是在皇帝长大以前,逐渐形成一套完整的内阁体系,皇帝在内阁的帮助下处理政务,这样的话,就能形成既不是皇帝独断,也不是哪个大臣专行的政治常态。
只有这样做,大金朝才会绵延久长,而他赵贞的后人,才能得以保全。
这个想法,他不但提前和林孝慈谈过,就连外公都谈过的。外公虽然不理解,有些黯然,但仍然答应了,没想到最后反水的会是老实沉默的林孝慈。
赵贞也在反思自己。
下午的时候,林孝慈带着一群随从来到南安王府。
赵贞依旧是在书房内等着他。
赵壮和秦廷云、梁涛涛守在书房外,禁止一切闲杂人等接近。
两个时辰后,林孝慈终于出来了,眼皮发红,眼角犹带泪痕。
赵贞耐着性子和林孝慈谈了一番之后,在林孝慈的痛哭流涕下,答应在给林孝慈一个机会。
但是,作为一个多年来南征北战的武将,该做的准备他一点儿也不会少做。
正月初八,京官们的休沐结束,开始上朝。
朝廷发生了一些变化。
田子敬进入礼部,任礼部员外郎;胡非同进入吏部,任吏部郎中。
高老丞相虽辞去丞相之职,但保留太师衔,所以经太后挽留,仍担任内阁阁揆。
对于朝中发生的这一切,朱紫是一概不知的。
她素来不过问赵贞的正事,只有高琏的事情被她知道内情之后,她曾经劝了赵贞,凡是不要做绝,给别人留条路,就是为自己留条路。
朱紫如今正忙着收拾行李,赵贞告诉她初十左右就要出发,目的地就是她的老家宛州府独县。
报完仇逃离独县的时候,朱紫曾经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现在想到自己即将回去,自是满怀怅惘,有些欢喜,又有些茫然。
这天,告知赵贞之后,朱紫进宫去见朱碧去了。
到了夜里,因为朱太后和朱王妃有事要谈,玉香和奶娘就带着小皇帝先睡了。
朱紫朱碧姐妹两个睡在一起。
姐妹两个说起家乡,都是一阵沉默,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知道该说什么。家乡,对于她们,是一个复杂的存在。
良久,朱碧才道:“我记得春天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俩手拉手去东院的奶奶家去叫爹回去,那时候月亮真亮,照得处处亮堂堂的,连路边盛开的桃花都能看清楚。咱家门前去奶奶家的那条上坡路,好像一条飘带一样,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朱紫也想起了童年,陷入了沉思。
“记得晴天的傍晚,站在奶奶家东边的高坡上往西边和北边望,莽莽苍苍重重叠叠都是山,那时候咱俩一直想往山的那边去看一看,看看山外边的世界……”朱碧接着道。
朱紫侧过身子,大眼睛闪着迷茫,静静看着她:“如今,我们都看到了――”
“可是,我却再也回不去了!”朱碧脸上挂着一股惨笑,“姐,我走的太远了!”
“呸!”朱紫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怎么回不去了?等小饺子长大,你尽管回去,而且是坐着太后的銮驾回去!”
她大眼睛亮晶晶的,越说越兴奋:“古人不是说了么,‘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到时候回去好好炫耀一番,气死那些欺负过咱们的人!”
朱碧知道姐姐幼稚,她也坐起身来,爱怜地看着姐姐,笑着道:“好,我都听你的,到时候一定回去炫耀一番!”
“嗯。”朱紫用力地点了点头。
十八年后,天昊帝亲政之后,朱太后带着大太监钱柳德和女官玉香,巡游天下,果真衣锦还乡,回到了离别二十多年的故乡。
只可惜,物是人非,在朱太后的刻意安排下,当年的朱家早已灰飞烟灭,太后的旧居也只余下断壁残垣。
故乡,早已不再是她梦中的那个月光下的盛开着灼灼桃花的美丽村庄了。
正月初十那日,朱紫没有能够按照计划出发离京。因为正月初九,金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林孝慈林丞相,为表示自己的痛悔之心,在金京新开的酒楼寒烟楼,宴请南安王赵贞、太师高汉文、刑部尚书焦楠、礼部员外郎田子敬和吏部郎中胡非同。
赵贞本来是要带着赵壮、秦廷云和梁涛涛去的。可是临出发,柳莲却也赶了过来,一身青色的小厮装束,笑眯眯站在那里:“王爷,让属下也去凑凑热闹吧!”
赵贞皱起眉头看着他。
柳莲今日终于舍得脱了那身黑狐裘,看起来顺眼多了。他和徐连波是赵贞的亲随中武功最高的,赵贞不放心朱紫,一向是让他跟着朱紫的。
144、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归路一走到底
柳莲今日终于舍得脱了那身黑狐裘,看起来顺眼多了。他和徐连波是赵贞的亲随中武功最高的,赵贞不放心朱紫,一向是让他跟着朱紫的。
看到王爷脸上的犹豫之色,柳莲笑着道:“王爷,您放心吧,王妃和银铃形影不离的,又不出松涛苑,不会有危险的!”
赵贞想到松涛苑周围的暗卫,这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柳莲双手抱拳行了个礼,细条条的身子一晃,就进入了赵贞身后的随从之内。
到了寒烟楼,林慕慈早迎了上来,引着赵贞上了二楼。除了亲卫,其余随从人等都留在了一楼。
到了雅室门前,赵贞刚要进去,焦楠等人已经迎了出来。
柳莲已经失去了踪迹,赵壮、梁涛涛和秦廷云在雅室外面守候着。
寒烟楼极为豪华,弹琴的琴师技艺极为高超,赵贞等人在包厢之内听着琴,喝着酒,聊着天,倒也惬意。
酒至半酣,林慕慈起身道:“今日群贤毕至,孝慈不胜荣幸。吾等雅集于此,当不谈政务只讲风月,下面,请王爷和各位大人赏鉴一下异国情调!”
他一拍手,雅间窗前的帘幕缓缓拉开,两队白肤金发碧眼的西洋美人衣裙暴露且舞且蹈着从帘幕后飞了出来。
赵贞不太喜欢这些东西,但也不会大煞风景,所以也会耐着性子看着。谁知道西洋美人变化队形,变成一个环形,一张张妙脸含笑对着雅室里这几位大人。
正在这时,正对着赵贞的那位美人笑容一僵,一道白光从裙中抽出,向赵贞面上直逼而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正对着高汉文焦楠等人的西洋美人儿也拔刀刺向高汉文焦楠等人。
赵贞早有准备,冷冷一笑,身子不动。
袭向他的那位女刺客心中一喜,忽然眼前好像黑色光芒一闪,她觉得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割了一下,麻麻的,不疼不痒,可是她的身子却迅速下堕,而且变得好冷好冷。
和她同样情况的是其她四位刺客。
在落到地上之前,她们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柳莲的脚犹自盘在雅室的吊顶上,身子一晃一晃的,脸上满是笑意,手里空空的,仿佛刚才那割断五位女刺客的凛冽黑光并不是他发出的。
接着,他跳了下来,一翻身,轻巧地落在了呆若木鸡的林孝慈身侧,修长的手指摁在了林孝慈的喉咙上,柔美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王爷,如何处理?”
赵贞眨了眨眼睛。
柳莲桃花眼微微一眯,手指轻轻一动,“咔嚓”一声,林孝慈的脖子仿佛再也支撑不了他的脑袋,软软地垂了下去,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
雅室的地上躺着六具尸体,赵贞起身,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各位,受惊了,为给各位压惊,请移驾望江楼,本王设宴款待。”
正月十二,官道犹自被冻得硬邦邦的,赵贞一行人已经出发了。
依旧是赵壮探路,柳莲赶车,朱紫和银铃坐在车里,赵贞和宋章骑马在前。
将近一个月后,边走边玩,一行人终于走到了独县。
这时候已经是二月的天气了。
在县城最好的客栈住下之后,朱紫和赵贞打扮成普通行商夫妻的模样,去了城西朱紫的老家。
二月的天气,逐渐变暖的空气中犹带着寒气,可是路边已经不再是冬日那般枯黄一片了,早发的小草早已冒出,星星点点点缀着枯草。
路上经过的村子,常有迎春花爬在篱笆上,绽放着嫩黄色的花瓣,开在早春的寒风中。
快要进村的时候,柳莲看到对面行来一队车马,忙尽量把车往路边靠。
对面那一对车马很快走近了,最前面是一个骑着马的青年男子,他随意扫了一眼骑在马上的赵贞,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带着不可置信,接着变为惊喜。
原来是章琪。
赵贞勒住了马,等待章琪过来。
章琪下了马,过来见礼。
柳莲认识章琪,早把马车停了下来。
宋章骑着马站在朱紫的马车右边,并没有上前。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已经认出了章琪。他记得这是一个玉石商人。
朱紫在车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听出来是章琪。
赵贞一边听章琪说着话,眼睛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朱紫的车子,发现朱紫并没有打开车窗往外窥探,这才放下心来。
章琪何等机灵的人,看出王爷这一行人微服出行,怕是有什么不方便自己知道的事情,寒暄了几句,便要离开。临走前,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赵贞又行了个礼,这才道:“公子,令夫人的祖父已经去世,如今,家里怕是没有人了。”
听了章琪的话,赵贞秀眉微挑,还没来得及说话,朱紫已经隔着车窗问道:“我祖母呢,你听说了么?”
章琪道:“听说是已经病死异乡了。”
朱紫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章琪,我想见见你的夫人和儿子。”
章琪抱拳对着朱紫的马车行了个礼,这才走到自己的马车边,打开了车门。
两个十六七岁的丫头先跳了下来,接着又扶着一个锦衣素裙的清秀少妇下了车。少妇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章琪引着妻子金氏过来,介绍道:“这是赵公子与赵夫人。”
金氏抱着孩子行了个礼。
银铃已经打开了车门。
朱紫没有下车,她坐在车上微笑着打量了一下金氏,发觉她面色白里透红,比先前圆润了不少,心里也为她高兴。
金氏本来以为只是丈夫生意上的朋友,结果一见朱紫,却发现是朱王妃,当即大惊,但是很快明白了过来,忙要行大礼,却被银铃给拦住了。
朱紫笑道:“来,让我看看你的孩子!”
章琪同金氏的这个孩子生得很像章琪,长大怕又是帅哥一枚。朱紫看到这孩子,心里马上想起了自己的小包子和小馒头,心里一酸。她从手上褪下了朱碧给她的苓香念珠塞到襁褓的外层,道:“这是护国寺静潭法师进给太后的苓香念珠,给小公子拿着玩。”又褪下赵贞送的红宝石手钏,对金氏笑道:“这是给你将来的儿媳妇的!”
金氏忙谢恩。
章琪夫妻带着丫鬟家仆离开了,赵贞正要上马继续前行,朱紫却望着他道:“王爷!”
赵贞走到朱紫的车边。
朱紫看着他,大眼睛里水汪汪的:“王爷,我们回金京吧,从金京再坐船回润阳……我,我想小包子和小馒头了!”
赵贞看着她,眉头先是皱起,后来便舒展开来。
他想他明白了朱紫的想法。
爱的人不在了,恨的人都死了,就算是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伸手握住朱紫的手,道:“好,我们回家。”
我们一起回去,回我们自己的家。
柳莲点着了报信用的小炮仗,一刻钟之后,骑着马的赵壮带着几个精卫从村子方向赶了过来。
从金京到独县,一路上游山玩水走得挺慢;可是从独县回金京,因为一直在快马加鞭赶路,倒是快得很,只用了二十天的时间。
三月三那日,朱紫一行人回到了京城王府。
留守在府里的清珠欢喜极了,忙把王爷王妃迎进了松涛苑。
赵贞梳洗之后就去了外书房。
朱紫一路劳顿,先进净房跑了个热水澡。
她泡在浴桶里,清珠一边侍候她,一边讲着金京最新的八卦。
她们离开这段时间里,金京发生了很多事情。
先是丞相林孝慈急病猝发而死,接着林老夫人伤心过度,也随着儿子去了。连夫人发誓为夫守节为婆婆守孝,办完丧事,带着小姑林慕慈进了京郊以戒律森严闻名的静修庵,落发为尼。
听清珠说到这里,朱紫好奇地问:“听说这个林二小姐不是很彪悍的么,怎么会老老实实同连夫人一起出家?”
清珠笑了,一边往浴桶里滴香精,一边道:“听说那林二小姐确实是不同意,不过连夫人先下手为强,把她的亲信丫头仆人都给卖了,然后命几个婆子丫鬟压着她送进了静修庵,自己也随着住了进去,说是要姑嫂作伴!”
清珠说得很开心,可是朱紫却有些黯然,她忘不了秀丽端庄的连夫人。
连夫人那样一个贵族淑女,却因为长久的憋闷,那样大胆地敞开心怀向自己哭诉,说起丈夫和自己相敬如宾,却始终隔着什么似的,没有温暖和体贴;说起婆婆性格乖戾,对自己虽不至于打骂,却冷言冷语,分隔自己和丈夫;说起小姑脾气大又任性,自视甚高谁都看不起,天天摆着一张冷脸算计来算计去……
这样一个女子,她还不到三十岁,还没有享受过生命中应有的爱和温暖,却要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的死,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了。
她的一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赵贞直到深夜才回来。
原来的行程改变了,他想早一点带着朱紫回润阳,所以一直在忙,忙着安排政务,忙着见田子敬胡非同等人,忙着安排金京的防务……
145、第十百四十六章 回润阳合家团聚
赵贞直到深夜才回来。
原来的行程改变了,他想早一点带着朱紫回润阳,所以一直在忙,忙着安排政务,忙着见田子敬胡非同等人,忙着安排金京的防务……
赵贞回来的时候,夜空中正下着飨赣辍
赵壮和秦廷云打着灯笼走在前边,柳莲和梁涛涛走在后边。在灯笼的光晕里,能够看到密密斜织着的雨丝。
刚进松涛苑内院,赵贞远远地就看到卧室的窗口还亮着灯,昏黄的灯光隔着窗纱从窗口溢了出来,带给寒夜中回来的他温暖的感受――他的妻子,在灯下等着他。
朱紫没有睡,她穿着白色绣浅粉花朵的睡裙,在卧室里等着赵贞。见到赵贞进了,笑盈盈迎了上去:“我的王爷,饿了吧?”
赵贞喝完朱紫准备的鸡汤,稍微洗漱之后就陪着朱紫睡了。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雨滴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朱紫依偎在赵贞怀里,身体很累,可是内心安稳。她知道,因为身边这个男人,她是多么的幸福。
有人曾说:“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这是所有女性一生所渴望的吧,因为赵贞,她全都实现了。
赵贞已经睡熟了,朱紫起身,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赵贞,我要一生陪伴着你,照顾你,让你不再孤单,令你时有笑意……”
故人北辞金京城,烟花三月下润阳。
三月六日,赵贞携带朱紫,登上大船,一路南下,回润阳去也。
赵贞和朱紫住在第一层的大套间里,清珠为了方便侍候,在大套间旁边的小偏房里住了下来。
柳莲借口保护王爷王妃,自顾自住进了清珠隔壁。弄得清珠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一看到柳莲,小脸未语先红,一幅羞答答的模样。
朱紫看了,考虑了好几回要不要出面为清珠和柳莲做这个媒。
看看柳莲鲜花似的容颜弱柳般的身姿,再看看清珠细眉小眼的脸搓衣板似的身材,朱紫素来高涨的做媒的勇气一下子“嗤”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还是让他们俩顺其自然吧!
银铃赵壮夫妇住到了第二层,宋章独自一人住在了第三层的阁楼上。
四月初二,南安王一行到达了润阳。
高太妃带了小世子和二公子,在王府精卫的簇拥下,来到运河码头,迎接南安王夫妇。
从船上下来,朱紫看看高太妃,再看看高太妃手里牵着的赵梓和乳燕怀里抱着的赵杉,泪如雨下。
她和赵贞一起行礼:“见过母亲!”
行过礼后,朱紫还没有站起,就一手一个,把赵梓和赵杉全搂在了自己怀中,哭了起来:“我的儿啊!”
小世子赵梓几个月没见母亲,很是想念,如今见了母亲,搂着母亲的脖子哭了起来。
只有二公子赵杉,还不会走路,可是已经会说单个的词了。
他和哥哥一起,被祖母带着来接母亲。可是,他早把母亲给忘记了,看到朱紫大哭,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一下子从好看变成难看,他挣扎了一会儿无果,于是瞪着小凤眼,指着朱紫,奶声奶气道:“丑!丑!”
朱紫没听清楚,泪眼朦胧地看着赵杉。
赵贞听清楚了,顿时瞪了赵杉一眼。
赵杉无缘无故被瞪了一眼,马上指着赵贞对祖母大声控诉着:“坏!坏!”
赵贞和朱紫,这对不负责任的爹和娘,刚回润阳,一个被小馒头赵杉评价为“丑”,一个被小馒头赵杉认定为“坏”,倒也不算冤枉。
赵贞眉头一皱,叫了一声“柳莲”。
柳莲上前。
赵贞指着赵杉道:“二公子交给你了!”
柳莲含笑道:“是。”
他对着赵杉笑了笑,道:“二公子,得罪了!”
伸手就把赵杉抱在怀里,退到了王爷和王妃的后面。
赵梓见状,忙寻找韩秀川,一边找一边叫了一声:“师父!”
韩秀川很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抱起了赵梓。
这几个月来,许文举和侯林生因为手中拮据,虽然老对头柳莲不在,日子却过得不甚潇洒,所以甚是想念王爷和王妃。待王爷王妃回了延禧居,打听得柳莲带着二公子玩耍去了,马上飞奔过来延禧居,声称要为王爷王妃请平安脉,当然,他们顺便正好推销黄金水的进化版――素玉液。
许侯两位进来的时候,银铃带着几个小丫头正在收拾行李,整理带给太妃和众人的礼物。
朱紫则是在新的起居室里陪着小包子玩。
朱紫和赵贞所住的房间一明两暗,明间自然是正堂,两暗是两间卧室。右边的卧室朱紫和赵贞住着,左边的卧室一直闲着,就成了朱紫摆放衣箱的地方,摆满了各种衣箱和衣柜。
临行前,赵贞吩咐赵雄把左边的卧室改建成了一个起居室,里面摆了一个大大的罗汉床,好方便朱紫见客和陪着小包子小馒头玩。
回到王府之后,高太妃回正院休息了,赵贞和朱紫带着小包子小馒头回了延禧居。
本来是朱紫带着小包子和小馒头在罗汉床上玩,赵贞大概是独霸了朱紫好几个月,内心有愧,只是坐在旁边的大椅上,很放松地看着这母子三人嬉戏。谁知道没玩多久,小包子和小馒头就开始抢怀了。
小包子觉得母亲是自己的,不愿意和小馒头分享。小馒头经柳莲教育,知道这个哭得很难看的美女是自己的亲娘,也开始和哥哥争夺起来。
朱紫抱着小馒头亲了一口,小包子立刻把脸递了过来,凤眼里满是控诉。朱紫忙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谁知道小包子并不满意,又撅着嘴唇凑了过来,朱紫只好又在他的嘴唇上“啵”了一下。
这下可好,小馒头不满意了,从朱紫怀里挣了出来,站在罗汉床上,捧着朱紫的脸,对准朱紫的唇啃了一口。
朱紫摸摸嘴唇上被小馒头涂上的口水,默默无语。
赵贞看着两个儿子争宠,感觉很是无力,捂着额头,看都不愿意再看。
小包子觉得自己吃亏了,冲了过来,仗着力大,把弟弟推倒,自己扑到母亲身上,在母亲脸上“啵啵啵”乱亲,涂了朱紫一脸的口水。
朱紫好脾气,拿帕子擦了擦脸,继续调解两兄弟关系。
旁边的赵贞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一手一个把正猴在朱紫身上争宠的小包子和小馒头拎了起来,走到延禧居内院门口,扔给在门口值事房里闲呆着的韩秀川和柳莲,道:“什么时候教会他们兄友弟恭了,什么时候再把他们送回来!”
韩秀川柳莲手一伸,接过了小包子和小馒头。
小包子在和父王的长期艰苦卓绝斗争中,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当即识时务为俊杰,不言不语,待父王离去。
小馒头不知道父王的厉害,一路上一直在嚎啕大哭:“娘――”
柳莲看王爷满脸的怒气瞪着二公子,就擦了擦二公子脸上的泪水,让怀里的二公子面对自己,然后对着二公子微微一笑。
他本来就美貌,这一笑如同春风化雨,又如莲花盛开,酷爱美人的小馒头赵杉狂飙的泪水马上止住了,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美人儿――”
柳莲:“……”
这是小馒头说出的第一个多音节词语。
饶是柳莲脸皮奇厚,也不仅辶恕
一旁围观的王爷瞬间被治愈了,转身就走――表面淡定,内心荡漾:原来,还有比我更悲惨的人呐!
所以,许文举和侯林生来到延禧居内院的时候,赵贞正处于一种很诡异的开心中,人呐,看到别人比自己更不幸的时候,总是会产生一种几乎称得上愉快的感受,尤其是在这个人常常故意气你的情况下。
朱紫看到许文举和侯林生两位,也很高兴。她不知道这两位的猥琐本质,一直把他们看做“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各种的尊敬敬仰和感激。
看他们过来了,朱紫一边命清水上点心和茶,一边吩咐银铃:“把我给两位大夫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
银铃很快拿着两个精致的匣子过来了。
许文举和侯林生打开匣子一看,原来是一些极名贵的药材。
他们一看就知道王妃给他们带来的礼物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都有宫里的红戳子在上面,不由大为感激,也不提精心准备的“陷阱”素玉液了,认真地给王妃诊起脉来。
赵贞也很想知道自己这几个月努力耕耘的成果,坐在一边默默关注着,重点是看许文举脸上的表情,尤其是眼睛。他太了解许文举了,只要朱紫怀孕,许文举眼睛一定会亮得发光的,那是即将看到黄金光芒的喜悦与期待。
许文举的脸上刚开始是在朱紫面前惯常摆出的世外高人的莫测高深,眼皮耷拉着,后来他的眼睛开始越睁越圆,越来越亮。
许文举还没有说话,赵贞已经猜到了结果,嘴角微微上扬,等着许文举说出讨赏的话。
果真,许文举先是轻轻地放下王妃的手腕,接着站起身来,一脸预先排练好的不可置信与惊喜,向赵贞行了个礼,又向朱紫行了个礼,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侯林生也恰如其分地表示了自己对王爷王妃的祝贺与内心的欢喜。
赵贞偏偏不说赏金子赏银子的事情,眼睛好像没有看到许文举和侯林生似的,只是看着朱紫:“把好消息告诉母亲去吧!”
朱紫脸上也是欢喜的表情,点了点头。
146、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润阳意料之喜
许文举和侯林生没讨到期待中的东西,又不能一直留着不走,只好怏怏地起身告辞。
赵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就是不说话。
朱紫看看赵贞,觉得有些奇怪――这时候该赏大夫的啊!
走出房门的时候,许林两位的背影真的是充满莫名的萧瑟和悲凉啊!
他们刚走出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王爷的声音:“赵雄,赏两位神医!”
许文举和侯林生马上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几乎同时转过身来,正要谢恩,就听王爷继续道:“把外书房东偏院好好收拾一下,请神医安置!”
许文举和侯林生额头上冒出了汗:王爷,我们本来就在那里安置着好不好,再说了,东侧院住了那么多人,又不光是我们俩啊!
赵贞看着他们俩,再一次被治愈了,缓缓道:“再取一千两银子,替本王好好感谢神医。”
侯林生许文举脸上的表情瞬间几变,如今终于变为欢喜。
当房间里只剩下朱紫和赵贞,朱紫这才道:“回到家里真好。”
赵贞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凝视着她:“你不喜欢京城王府?”
朱紫点了点头,道:“嗯。”
她看着赵贞,眉头皱了起来:“在金京活得太累,总感觉金京王府上空似乎压着一层铅云,阴沉沉的……”
赵贞把她抱入怀中,低声道:“那咱们就长住润阳好了!”
朱紫缩进他的怀里:“我喜欢润阳,这里晴朗的日子阳光普照,阴雨天细雨霏霏也带着股生机……”
赵贞没有说话,只是把朱紫拥得更紧了。
许文举和侯林生乐颠颠走在前边,后面跟着两个举着放着银子的托盘的小厮,直往自己住的外书房东偏院走去。
谁知道他们刚走到外书房门口,就遇到了刚把小世子和二公子送回到太妃那里的韩秀川和柳莲。
韩秀川和柳莲刚刚在太妃那里回来,自然知道了朱王妃有喜的消息。他们一回来就守在了外书房门口,预备着等许侯两位回来好分一杯羹。
韩秀川模样俊秀,一身青色春袍,站在外书房门口的月季花树旁,脸上带着含蓄的笑,怎么看怎么正派。
柳莲穿着黑色春袍,歪靠在大门柱子上,桃花眼微微眯着,嘴里噙着一朵大红的月季花,嘴角微微上扬,再加上那黑发如瀑纤腰一束,看上去要多妖媚有多妖媚。
看到这俩煞星,许侯两位脚步停了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上了王爷的当了――明明可以给银票的,王爷非让人取了银子,这不是故意坑人的么!
韩秀川笑而不言,柳莲笑容越发灿烂了。
许侯两位心一横,毅然决然道:“哎呀呀,今日兄弟请两位去望江楼喝酒!”
柳莲笑着点了点头,取下嘴里叼着的花,回头朝外书房院内叫了一声:“神医请客望江楼,要去的都过来!”
许文举和侯林生看着哗啦啦涌出的以宋章为首的外书房住客,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啊!
一行人禀过王爷之后,浩浩荡荡直奔望江楼而去。
吃喝玩乐之后,到了结账的时分,许文举如丧考妣,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刚命人换来的银票。赵福的手下,望江楼的大掌柜青冬却道:“今晚各位的所有支出,王爷命人记在了他老人家的账上!”
许文举先惊后喜,接着是追悔莫及:“我可不可以再点个凉调鲍鱼葱烧海参木瓜雪蛤……”
青冬笑:“当然可以!”
许文举这才意识到,原来王爷本来就准备宴请大家的,只不过先戏弄了自己和侯林生一下。
这样一想,他不禁眉开眼笑,化惊喜为食欲,把望江楼最贵的菜全点了个遍!
南安王府的人把望江楼的三楼包了下来,没有一个外人。酒至半酣,青冬命歌姬上楼助兴。这些人都是年纪青火气旺,看见美人上场,也都不再客气,一人拉了一个在腿上坐下,“哥哥妹妹”肉麻起来。
只有五个人身边没有美人陪侍――许文举、侯林生、韩秀川、柳莲和宋章。
许文举和侯林生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也不逼他们了,余下的这三位就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了,所以众人纷纷起哄。
韩秀川笑了笑,道:“韩某如今忝居世子武师,被王爷知道……”
下面的话他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了。
王爷自己活得跟个和尚似的,怕是也不喜世子武师狎妓什么的。
柳莲笑得桃花眼弯弯:“她们谁比我更美?”
众人一瞧,倒真是的,这里面的歌姬,无论哪一个和柳莲摆在一起,都让人产生柳莲被女人给嫖了的感觉。
宋章情知轮到自己了,五官深刻的俊脸上出现一抹可以称之为“痛苦”的神情:“宋某小时淘气,被犟驴一蹶子踢中,至今……”
看着他那隐忍的神情,听着他那沉痛的话语,众人都明白了,很是同情啊:“宋兄弟,别在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看着宋章快要泫然泪下了,劝解的人自己也瞎掰不下去了,忙改口道:“呀,葱烧海参来了,这可是壮-阳的名菜啊!”
众人:“……”
虽然林孝慈被柳莲当场格杀,但是林孝慈事件并没有完全结束,赵贞把事情的后续处理全交给了田子敬和胡非同,自己带着朱紫回了润阳。
他想借这件事看看田子敬和胡非同。
经过林孝慈之后,赵贞对于自己一向很自信的御下之道,有了一些迷茫。
开府建牙之初,赵贞就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班底。他不但收留了大量的孤儿,按照他们的资质进行培养,还在大金各地网罗有前途的年轻人,进行培养。胡非同、许文举、侯林生、柳莲、徐连波、赵壮、赵雄、银铃和大小卓等就属于前者,林孝慈、田子敬、韩秀川、严立成、周琅等属于后者。
他给予他们成长的空间,赋予他们适当的力量,培养他们的忠诚。
可是,赵贞没想到,被他扶的最高的林孝慈居然是第一个背叛他的人。
回到润阳以来,赵贞一方面密切关注金京方面田子敬胡非同等人对林孝慈一事的后续处理,一边日日陪着第三次怀孕的朱紫,生活仿佛一下子变得平静舒适了下来,令赵贞不得不相信朱紫的话,还是润阳的地气适合他们夫妇啊!
最高兴的还属高太妃了。
她老人家这几个月来被淘气的小包子和小馒头折腾得够呛,早就盼着朱紫再生一个乖乖的小郡主了。
这几日,朱紫每天过来给她请安,她都要笑眯眯盯着朱紫的肚子看了又看,然后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老天爷啊,赐给老身小孙女吧,起码要有一个啊!”
朱紫不由捂着肚子笑。
她倒真的不在意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只要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像自己就行了,她真的很想很想生一个不是丹凤眼的孩子啊!
四月的润阳,淫雨霏霏,缠绵的雨下个没完没了。
这日,周琅的夫人王惜珍来了。
周琅被调到了金京,派人来接王惜珍和老夫人进京,王惜珍这是来向高太妃和朱王妃辞行的。
用过午饭之后,王惜珍约朱紫去花园里散步。
朱紫有些犹豫,南安王府里的年轻卫士、谋士和清客实在是太多了,万一遇上,怕不是很方便。
王惜珍却道:“您是王妃啊,这府里的人,哪个不是您的奴才,您还要回避他们?”
朱紫觉得这话不中听,不过还是陪着王惜珍出去了。
两人一人打了一把印花小油纸伞――反正雨小的很,就算不打伞也只会弄得头发衣服有点潮罢了。
王惜珍和朱紫在前边走,清水和王惜珍的贴身丫头浣纱退后几步慢慢跟着。
她们逐渐走到了湖边,沿着湖开始散步。
王惜珍笑着问朱紫:“王妃,下个月就是王爷的生日了,您准备送王爷什么做礼物呢?”
生日礼物?对了,五月十三是赵贞的生日。送什么礼物好呢?
朱紫正蹙眉想着礼物,王惜珍脸上带着些矜持之色,含笑道:“王爷闲时最喜丹青,王妃何不送幅名画或者一方好砚给王爷?”
朱紫瞥了她一眼,忽然觉得王惜珍那故作娇羞的脸有些碍眼,她冷冷道:“我自己画幅画送给王爷不就得了,他一定更欢喜!”
王惜珍:“……这倒是真的,王爷素来最宠爱王妃您了!”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柳堤。
柳堤是用平整的白石修筑而成的,堤下是碧绿澄澈的湖水,堤上种着一排长杨柳。如今正是四月末,绿意盎然的杨柳枝条垂了下来,在微雨中轻轻摆动着。
朱紫走到了柳堤最前边,去看那雨雾中的湖面。她的脚下就是湖水了,看了一眼碧绿难测的湖水,朱紫心想:若是王惜珍这时候把自己推下去,自己能不能活呢?
答案是不出意外的话,死是死不了的,毕竟四月的天不算冷,而且朱紫还很会凫水,狗刨、仰泳、潜水什么的,没有她不会的。
想到这里,朱紫扭头看了看不知低着头在想什么的王惜珍,不禁笑了。
清水和浣纱扶着王惜珍去洗澡换衣服了。
朱紫满脸忧愁地看了看一身正气眼观鼻鼻观心的宋章,又看了看玩世不恭满脸笑意的柳莲,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瞪着大眼睛,努力装出气势来:“你们俩,谁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王爷,我就,我就把酸丫头嫁给他!”
酸丫头是门房老朱的孙女,生得倒不算丑,只是有花痴病,一旦跑了出来,就满府追着那些俊俏卫士叫哥哥,所以常年被关在老朱的小院子里,等闲不敢让她见天日。
说罢,朱紫昂起头扬起下巴,幻想自己王霸之气侧漏,扫了宋章和柳莲一眼,觉得威胁性够强了,她这才快步追着王惜珍去了。
朱紫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噗――”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在笑。
她可没有勇气回头再看了,只能落荒而逃。
晚上,赵贞从外面回来,一脸的不善。
惴惴不安大半天的朱紫担心地看着赵贞,生怕他来向自家算账。
可是赵贞倒是没说什么,自顾自进了净房洗澡去了。朱紫心里有鬼,给他找了浴衣亵裤之类的,悄悄送了过去,自己却不敢揭开那道帘子同赵贞说话。
147、第一百四十八章 险落水赵贞训妻
清珠她们都退了下去。
延禧居内院里又只剩下赵贞和朱紫了。
朱紫坐卧不宁地等着赵贞。
没多久,一身白绸浴衣的赵贞终于出来了。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然后冷冷道:“过来!”
朱紫战战兢兢走了过来,低着头站在赵贞面前。
赵贞的丹凤眼微微眯着,长睫毛遮住了他的眼波,朱紫看不清他的眼神。
“趴到我腿上!”赵贞的声音再次响起。
朱紫乖乖地趴在了赵贞的腿上。
赵贞左手揽着她,右手掀起了朱紫的睡裙。
朱紫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可是还是有点怕。
赵贞垂下眼帘,看着朱紫白嫩浑圆的小屁屁,右手扬了起来,“啪”的一声打了下去。
他打得很重,朱紫屁股一麻,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啪”的一声,第二下很快就接踵而至了。
“啪――”第三声。
“啪――”第四声。
……
朱紫知道自己错了,她把脸埋进赵贞怀里,一言不发。刚洗过澡的赵贞,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是许文举和侯林生制的竹叶香精的味道,极清淡,极好闻。
赵贞一直打够了二十下,这才发现朱紫的异常,他不动声色道:“知错了么?”
朱紫的声音从他怀里传了出来:“知错了。”
赵贞很欣慰:“为什么错了?”
朱紫声音闷闷的:“应该亲自下去救王惜珍。”
赵贞:“……看来是打得不够!”
他又把手扬了起来。
朱紫怕再挨打,忙从赵贞怀里钻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的王爷,我错了,我不该在下雨天和她一起散步,还去了湖边!”
赵贞瞪了她一眼,高高举起的手放了下来。
他这一瞪,虽若嗔却含情,朱紫打蛇随棍上,笑嘻嘻地撒娇:“赵贞,我屁股好疼!”
赵贞又瞪了她一眼,右手却伸了过去,帮她揉了起来。
揉了半天,赵贞闷闷地问:“还疼不疼?”
朱紫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该说瞎话。其实,除了第一下有点疼之外,其余那些下都不算疼,完全可以忍受。在老老实实说实话和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两个选项中徘徊良久之后,朱紫毅然决然选择了说实话――没办法,说瞎话怕赵贞担心,毕竟她怀着身孕呢。
“不疼了,”朱紫小心翼翼地说,眼睛瞄啊瞄,“就第一下最疼!”
赵贞垂下眼帘,把朱紫抱在怀里,低声问道:“王惜珍是不是故意的?”
朱紫知道赵贞的手段,想了想才道:“不是。她没这么不识时务。再说了,她拉我的时候我还推了她一下呢,我没有吃亏!”
赵贞推开她,凤眼幽深,深深地盯着她。
朱紫只好老老实实道:“换成谁在那样的生死关头,都会想着拉一个救命稻草的!”
赵贞没再说话,只是把朱紫抱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朱紫听到他低声道:“朱紫,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朱紫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挣开赵贞的禁锢,笑着看着赵贞,道:“赵贞,你什么都得我来照顾,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赵贞抱起她,放在了床上,然后俯身吻住朱紫。
朱紫听见他说:“你这个傻瓜朱紫!”
她笑着咬住了赵贞温暖的唇。
被南安王那个英俊的门客从水里救出来之后,王惜珍被浣纱和清水扶到延禧居外院清水的房间,银铃拿来一套朱王妃从未穿过的衣物,让王惜珍换上了。
换好衣服之后,王惜珍坐着九香璎珞车回到了周府。
她先带着浣纱和另一个小丫头洗月回了自己住的西偏院,把衣服换了回来,然后准备去向周老夫人请安,说明自己回来了。
朱王妃的衣裙被换了下来之后,王惜珍把它们扔在了床上。
王惜珍不想再看见她的衣服,可是忍不住又去看。
朱王妃的中衣全是用最好的软绢制成,紧密轻薄,细腻透气。
朱王妃的外衣也是很好的料子。给王惜珍的这件窄身长衣是用织金妆花罗制成的,摸上去厚实细密,看上去光彩熠熠。
裙子则是白色的双层锦,正面看是白色的,若是翻过来看背面,则是浅红色的,很是精妙。
这些衣裙,都是那么贵重,即使是在王惜珍家的全盛时期,她也不能当做家常衣物来穿,可是朱王妃有那么几屋子的衣物,都是南安王命人给她制的。
春夏秋冬四季要给王妃制衣,逢年过节要给王妃制衣,就连太妃、王爷、小世子和二公子过生日,也要给王妃制衣――王惜珍就不明白了,王妃用得着那么多衣服么?
甚至南安王府还有专门给王妃做衣物的针线婆娘。
王妃的衣物多到她根本来不及穿,多到她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衣物。
丈夫宠,婆婆爱,王爷的两个子嗣全是她生的,又怀了第三胎,凭什么她这样有福气?就凭她贱婢出身的身份?
想起朱紫生的那两个神肖赵贞的两个宁馨儿,王惜珍一股闷气升起,她把床上那一堆衣服全扔在了地上,狠狠地用脚踩了好几下。
一行眼泪缓缓流下:我也想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呢?
外面传来浣纱怯生生的声音:“夫人,该去见老夫人了。”
王惜珍深吸了一口气:老夫人!老夫人!老不死的老虔婆!
她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挤出满脸的假笑,带着浣纱和洗月向周老夫人居住的正院走去。
进了正院,刚走到周老夫人正房门口,她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是周琅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向老夫人撒娇。
“祖母,我要最大的那一个!”
“我要!”
“哈哈,祖母给我吧!”
……
王惜珍走了进去,谈笑声戛然而止。
大公子、二公子和大小姐站了起来给她行了个礼,叫道:“母亲回来了!”
王惜珍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上前给周老夫人行了个礼,道:“母亲,我回来了。”
周老夫人满脸的笑在她进来的那一瞬间消失了,徒留一丝余韵,很是扭曲。周琅的前妻孙氏活着的时候,她挤兑她;周琅续娶了王惜珍,她又挤兑王惜珍。她并不是讨厌孙氏和王惜珍,她只是讨厌夺走她儿子的女人!
“看来南安王府吸引力蛮大的么,这么晚才回家。不过,总算还记着回来!”
王惜珍面带假笑,不言不语。
周老夫人悻悻道:“明日走的时候,把我房里的春兰秋菊都带上,你该多管管家事,让春兰她们侍候你们老爷!”
王惜珍依旧假笑:“谨遵母亲教诲。”
侍候着老夫人用了晚饭之后,又站在一边看她老人家同几个老家人嬷嬷打牌,一直到了亥时,王惜珍才回到了自己房里。
她的房里也不过是只灯孤影独枕寒衾。
周琅远在金京,身边带着四个小妾和六个通房,能写信过来要她过去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躺在床上,王惜珍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还是不明白,命运为什么对朱紫那样的眷顾;而对她,却是那样的鄙弃。
今日白天的事情一幕幕浮现。
她确定自己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在身子向水面倾斜的那一瞬间,她产生了恶念――我不好,你也别想好!我不幸,你凭什么幸福!
在她拉着朱紫的时候,朱紫狠狠地推了她一下,一下子把她甩开了。
看来,朱王妃也不是无辜的小白花啊!
第二天下午,王惜珍带着春兰秋菊坐船出发去了金京,去和那四个小妾和六个通房战斗,当然,还包括身边的春兰和秋菊。
王惜珍不知道的是,在她往金京而去的时候,南安王府的赵福压着南安王赵贞送给周琅的两个美女于沁灵和李素知,早她三个时辰坐了船,沿水路往金京而去了。
第二天,赵雄来到外书房的东偏院,通知许文举、侯林生和柳莲搬到延禧居的外院。
柳莲的行李很少,只是一个包袱而已,而这个包袱中占地最大的还是朱王妃赐的那件黑狐裘。
搬到延禧居外院之后,柳莲刚安顿下来,就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他起身打开门,原来是清珠。
清珠一身红衣,俏生生站在门外,因为羞涩,平淡的脸上也添了几分颜色。
柳莲没说话,站在门口看着她,桃花眼弯弯,嘴角噙着笑意,笑容虽有,却是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清珠把手里的托盘往前送了送,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柳莲:“王妃给王爷做的面,让给你也送来一份!”
柳莲眨了眨眼睛,眼波流转,温柔地问清珠:“这面是只给我送了,还是连许文举和侯林生都有?”
清珠被他这样一看,几乎要浑身颤抖了:“都……都有。”
柳莲接过托盘,对着清珠灿然一笑:“清珠,回见!”
“回见!”清珠呆若木鸡。
柳莲的房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柳莲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坐了下来。
托盘上放着一个大海碗,两盘小菜,一壶酒,一个小酒杯,一双筷子。
大海碗里是擀得细细的牛肉面,清亮的汤,细白的面,面上飘着切得细细的芫荽。
两盘小菜,一盘是凉拌莲菜,一盘是泡椒鸡翅。
酒是上好的桃花酿,酒杯是珍贵的白玉杯。
柳莲微笑着看了一会儿,拿起筷子先吃面。
朱王妃真的很会做面,面条筋斗,汤味浓厚。
柳莲慢慢地吃,吃完了面喝完了汤,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上好的桃花酿,喝得人面如桃花,带给人温暖,正如那个散发着温暖的可爱的傻女人。
午睡起来,朱紫终于出了门。
她依旧穿着短上衣加长裙的襦裙,淡粉色绣蔷薇花的上衣,白色的长裙,蔷薇色的宽丝带系得高高的,几乎到了腋下。
柳莲站在内院旁边的竹丛旁,看着朱王妃,嘴角弯起笑了笑,弯腰行礼。
朱紫一出来就看到了他。
柳莲一身黑衣,软刀缠腰,腰堪一束,微笑着站在绿竹之前,美得像一幅画。
朱紫是喜爱美好事物的,所以也对着他笑了笑,道:“柳莲,麻烦你了!”
看着王妃的笑脸,柳莲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快。他看着王妃,桃花眼亮晶晶的:“能够近身保护王妃,是属下的荣幸。”
朱紫先看看柳莲,再看看后面跟着自己的清珠,觉得虽然自己屡次给清珠制造机会,但怕还是成不了的。
148、第一百四十九章 巧报复难言之爱
朱紫看看他,再看看后面跟着自己的清珠,觉得虽然自己屡次给清珠制造机会,但怕还是成不了的。
她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笑着道:“走吧!”
朱紫在前,清珠和清水跟着后面。
柳莲走在最后。
他脚步轻捷,容颜美好,如春天里的一杆青竹,如春风中的一抹桃花,可是却带着一股秋天的萧杀。
站在正院门口的大树下,柳莲看着朱王妃抱着二公子出来了,小世子紧紧跟着她,双手比划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柳莲迎上前去。
小小的二公子一看到柳莲,马上伸出双手探着身子:“美人儿!抱抱!”
朱紫异常的尴尬,她已经发现了,赵梓的脾气很像赵贞,可是这个赵杉百分之百的像自己啊!
柳莲含笑,伸出手从朱王妃手里接过了二公子。
在接过二公子的那一瞬间,他碰到了朱紫的手,忙不动声色地移开。
朱紫没意识到她触到了柳莲的手,兀自逗着抱住柳莲的小馒头:“小馒头,羞羞羞!羞羞羞,小馒头!”
朱王妃拉着小世子往花园里走,柳莲抱着二公子跟了上去。
他一手抱着二公子,一手悄悄在背后蹭了蹭。过了一会儿,柳莲举起手闻了闻,他似乎还能闻到手上那股清香,还能记得接触时的绵软温润。
远远的,宋章陪着王爷走了过来。
柳莲机警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变成了他抱着二公子和清珠站在一起的情势。
清珠没有感觉到柳莲的动作,只是觉得柳莲距离自己挺近的,她的脸有点热,斜了柳莲一眼,发现柳莲正专心地逗着二公子,根本没有注意自己。
赵贞忙完正事,正准备回正院探望母亲、朱紫和两个儿子,谁知道正好碰上了宋章。宋章和他谈起了京城文官设置的问题,两人越谈越投机,就一起走了过来。
赵贞看到远处朱紫带着柳莲清水他们向这边走来,就等在了那里。
宋章站在王爷身侧,看着快步走来的朱王妃,不禁狠盯了一眼,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睛,垂下了眼帘。
朱紫迎上赵贞,夫妻俩没有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俱是一笑。
这时候韩秀川接到王爷的指示,也过来了。
小包子一见韩秀川,就跑了过去,嘴里叫着:“师父!”
韩秀川抱起小世子,同柳莲相视一看,两人一起离开了。
宋章随之而行。
到了外书房院内,宋章看着抱着小世子和二公子的韩秀川柳莲,微笑道:“可叹啊,闻名天下的六扇门高手,金朝最有名的刺客,居然当起了黄口小儿的保姆!”
韩秀川和柳莲仿若没有听到,径直抱着小世子和二公子去了王爷的书房。
宋章看着他们的背影,早早预备好的劝说呼之欲出却只好又咽了回去。
第二天,宋章就向赵贞请假离开了,理由是母亲病危。
四月的淫雨霏霏终于过去了,五月该麦收的时候,润阳城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
赵贞带人去郊外视察麦收情况去了,太妃也带着小世子和二公子去参加社火活动了,只有朱紫留在府里。
银铃带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晾晒王妃和王爷的衣物,朱紫在旁边看着,很疑惑自己居然有这么多衣物。看了一会儿,她想起住在外院的许文举、侯林生和柳莲,就命清珠过去,让小厮把他们的衣服都晒一晒。
清珠一听,知道是王妃给她制造机会,不由无限的欢喜,忙颠颠地去了。
朱王妃没有出去,柳莲自然就在外院里候着。
清珠过去,先去交代小厮晾晒许文举和侯林生两位大夫的衣物,然后自己去敲柳莲的门。
房门很快打开了,柳莲桃花眼弯弯出现在门后。
清珠看着他美丽的笑颜,心跳不由加快,结结巴巴道:“王妃命我……命我……”
柳莲凝视着她:“?”
清珠咽了一口气,道:“给你晒衣服!”
柳莲明白了,身子一闪,让清珠进去了。
柳莲的房间收拾得异常的干净,也异常的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而已,连衣箱都没有,有限的几件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边。
清珠一看,真是无限的怜惜啊!她带着怜惜看了一眼端坐在外屋椅子上用心擦着软刀的柳莲。
柳莲注意到她看自己,桃花眼瞬间弯了弯,嘴角翘起,笑着问道:“清珠姐姐,今日午饭是小厨房预备,还是王妃……”
清珠正在看他,被他这么一笑,顿时又开始紧张起来:“……王妃给王爷做……”
柳莲声音诱惑:“做什么?”
“饺子……”
“好想吃……”
“那我提醒王妃……”
“清珠,你真好!”
柳莲灿然一笑,清珠顿时觉得喉咙发干心跳加快,抱着柳莲的衣服慢慢悠悠梦游般走了出去。
晾晒好柳莲的衣物,清珠回到王妃那里,悄悄嘀咕道:“柳莲真可怜!”
朱紫忙问道:“怎么了?”
“房里什么都值钱东西都没有,衣服也就两三套……”
朱紫一听,非常的自责。
柳莲不但天天替她带着小馒头,还救过她的命,怎么能这样亏待他呢?
朱紫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柳莲正歪坐在椅子上,摆弄着他那把软刀,忽听外面远远的传来脚步声,他凝神一听,知道是王妃来了,忙站了起来,收起软刀围在腰间,打开门走了出去。
朱紫来到外院,先过来看了晾在院子里的柳莲的衣物,发现中衣总共两套,洗得都有些磨损了;外衣只有一套,都已经洗得褪色了;唯一值钱的就是自己给他的那件黑狐裘。
朱紫暗暗叹息一声,看着快步走来的柳莲,眼中满是自责。
到了柳莲的房中一看,当真是简单寒素。朱紫更加惭愧了,看向柳莲的眼神简直是带着怜惜怜爱了,就像她看小包子和小馒头似的。
柳莲在王妃这样“慈爱”眼神的沐浴下,浑身麻麻的,挺舒服,却有些莫名其妙。
朱紫看了柳莲之后,又带着银铃几个去看了侯林生和许文举的衣物。两位神医随着王爷出去了,他们的小厮在院子里扯了好几根绳子,把他们的衣物都晾晒在绳子上。
朱紫发现两位神医春夏秋冬四季衣物齐备,且数量极多,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心里更觉得自己亏待了柳莲。
中午的时候,朱紫果真包了饺子,煮好后命赵雄用食盒装了给赵贞送去。她包得多,还没等清珠提醒,就命清珠给柳莲也送去一份。
柳莲用微笑把清珠请了出去,回身打开食盒一看,发现是一大碗饺子外加一碗饺子汤。
饺子包得不大,但是很饱满,一个个挺像元宝,不过是胖元宝,看着圆滚滚的很可爱。
柳莲一口一个,慢慢吃完了。
他刚把汤喝完,清水清珠就带着几个小厮和小丫头来了,小丫头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少东西,小厮则抬着精美的红木家具。
柳莲静静站在房里,看着清水和清珠指挥着小厮们把旧床旧桌子什么的都清了出去,然后换上新家具新摆设。家具摆设换好之后,小厮们退了出去,小丫头们开始铺设床帐,往衣柜里放四季衣物。
清珠老是紧张,所以推了清水过来对柳莲解释:“王妃觉得你的衣物太少,让我们给你送来的。”
她看一向爱笑的柳莲面无表情,忙解释道:“都是王妃亲自做的呢!王妃给王爷做了很多家常衣物,王爷根本穿不过来,王妃觉得你和王爷身材相仿,就把王爷没穿过的这些找了出来,让给你送过来!”
清水觑觑依旧面无表情的柳莲,补充道:“这些衣物王爷还没穿过呢!”
柳莲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有点涩。他勉力笑了笑:“清水姐姐,请替我向王妃谢恩!”
清水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道:“这些摆设也都是王妃从她的小库房里亲自选出来的,觉得应该适合你这屋子。”
柳莲一直在笑着,努力地笑着,心脏却在微微地抽动,仿佛被人用手捏着用力挤压。
这真的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很快,柳莲的房间变了个模样,虽然依旧简单,可是却变得异常的舒适――绵软的床铺,白色的帐子,青色的花瓶,白瓷的茶具,红木的家具,山水小图……
清水等人离开之后,柳莲打开衣柜,里面按春夏秋冬四季界限分明地摆了四摞衣物。
柳莲看了一会儿,随意抽出了一件,是一套白色的软绸中衣,触之柔滑,阵脚细密。
这就是她的针线?
他站在那里发愣。
时光如水流过,炎热的夏天很快过去了,九月九菊花开的时候,朱紫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她遵照许文举和侯林生的吩咐,一直很注意锻炼,并且没有暴饮暴食,体型依旧保持得很好。
两位神医吃了无数朱王妃亲自做的饭菜之后,终于良心发现,把素玉液给了王妃,并且说了用法――日日涂抹在肚皮大腿等部位,可以增加肌肤弹性。
另外还有一个神奇的用法,两位神医脸皮虽然奇厚,可还是没敢对王妃说,而是交代王爷:“滴入隐秘部位,有紧缩及增加弹性之效。”
他们的话很直白,赵贞心领神会,厚厚地赏了两位神医。
赵贞先是赏了两位千娇百媚的美人,欣赏够了两位神医千变万化的神情,这才命陈平取了银票出来,两位神医顿时眉开眼笑。
刚入十月,又开始秋雨绵绵。
十月十五夜间,朱紫开始阵痛。
大概真的是生得多了,这次朱紫生得很顺,两个时辰后,于十月十六日凌晨,朱紫诞下了第三子。
当得知依旧是男孩子的时候,疲惫不堪的朱紫有点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老天的恩赐啊!
她很快就开心起来。
149、第一百五十章 得麟儿欢喜无限
一直在产房陪着她的赵贞却很开心,抱着襁褓看了又看,发现依旧是单眼皮的时候,当真是打心眼里开心与得意。
高太妃知道又是一个小公子,眉开眼笑:“好!好!朱紫继续生,总会生出小郡主的!”
三公子满月的时候,朱紫已经恢复得相当好了,她终于出了延禧居内院。
柳莲带着二公子来见王妃。
看着朱紫明艳的脸,他微笑道:“王妃,三公子还让我来带吧!”
朱紫一听,大喜,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柳莲真的很会带二公子,把二公子训得很乖很听话,也很懂事。朱紫满意极了。
从高太妃、赵贞、朱紫到银铃清水他们,都称呼这个新生的孩子为“三公子”,却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不但没有小名,连大名都没有呢!
又是一年下雪时。
雪花飞了几日之后,润阳城再次被大雪覆盖。
雪停了之后,柳莲和韩秀川来延禧居领小世子和二公子出去玩雪。
朱紫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延禧居外院的门口。
小世子跑得很快,韩秀川追了上去。
柳莲抱着二公子,却没有急着离开。二公子在他面前,一向乖得不得了,师父不说走,他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师父怀里,等着师父发话。柳莲含笑问朱紫:“王妃,不知道三公子的名字……”
朱紫闻言一愣,一直三小子三小子的叫,她和赵贞还真的没给三小子起名呢!
朱紫看着柳莲,觉得有点濉
柳莲看着她神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下巴,大眼睛眨啊眨的,就知道王妃一定是没给三公子起名字。他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好笑,脸上却是一脸的严肃,弯腰行了个礼,带着二公子离开了。
晚上赵贞从外面回来了,朱紫一边帮赵贞脱衣服,一边道:“赵贞,咱家老三的名字还没起呢!”
赵贞对她的后知后觉很是鄙视,瞥了她一眼:“要等你这不负责任的当娘的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朱紫很羞愧。
还没羞愧多久,她就开始追着赵贞问三小子的名字了。
赵贞正在脱衣服,被她这么一缠磨,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淡淡道:“先睡吧!”
朱紫看了他一眼,发现赵贞也在看自己,眼神灼热。她明白了赵贞的意思,脸也有些发烧――两人已经两个月没有那个过了,本来朱紫是不想的,可是赵贞这样一看她,她就觉得有些骨头发痒的感觉。
赵贞身上脱得只余下白色的中衣,他看到朱紫还在害羞,就觉得有些想笑,都生了三个孩子了,有什么可害羞的?他往床边一站,幽深凤眼看着朱紫,低声道:“朱紫,还不过来?”
朱紫走过去,站在赵贞面前,不言不语,可是大眼睛眼波如水,亲热地望着赵贞。
赵贞伸手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解开了她的衣服,然后压了上去。
春风一度之后,朱紫浑身赤-裸躺在赵贞怀里,再次追问:“赵贞,老三到底叫什么名字?”
赵贞餍足之后,终于愿意满足朱紫的好奇心了,懒洋洋道:“以前我就想好的,老三就叫赵杨,早就记入玉牒了。将来老四叫赵檀,抑或叫赵楠……”
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性感极了。
朱紫侧着身子支起胳膊肘看着他,道:“那老三的小名就叫小汤圆吧,汤圆圆圆的白白的,好香甜!”
赵贞闭着眼睛,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小吃货!”
外面滴水成冰,房内温暖如春。
新换的拔步床内燃着明烛,照得床帐之内明晃晃的。赵贞闭着眼睛,面上的表情极为放松,秀眉舒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朱紫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赵贞,你是双眼皮啊!”
“胡说!”赵贞闭着眼睛,伸出右臂搂紧朱紫,朱紫一下子跌倒了她身上,丰满的胸-乳一下子贴到了赵贞赤-裸的胸膛,“我单眼皮都一辈子了!”
“哼,”朱紫才不信呢,她就没见过赵贞照过镜子,哪有男人像赵贞这样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外形的,“你才二十二岁,哪里称得上一辈子?再说了,你真的是内双,只不过你是眼尾上挑的凤眼,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赵贞听她瞎掰什么双眼皮单眼皮,觉得快要烦死了,一翻身,压在朱紫身上,分开朱紫双腿就顶了进去。
他用力撞击了几下之后,朱紫就说不出话来了,随着他的进出呻-吟了起来。
柳莲一大早就起来了。
王妃天天早早起来,到高太妃那里去请安。他都是跟着王妃一块过去的。
到了正院之后,王妃陪着小世子和二公子吃完早饭,然后抱着三公子,陪着他们一起玩一会儿,接下来他和韩秀川就要把小世子和二公子接到外书房了。
谁知道柳莲在外院里等了又等,只是把王爷给等出来了,王妃却始终没有消息。
和柳莲在外院值事房里一起候着的是银铃和清珠。看着王爷清瘦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了,银铃才道:“王妃今日怕是起不来了!”
清珠忙问:“为何这样说?”
银铃笑得有点猥琐,就是不说。
清珠想了想,明白了,脸有些发烧,悄悄觑了一眼柳莲,发现他挺直脊背,标枪般立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笑,可是那笑意根本没有到达眼底。
他整个人似乎像外面的天气一样,散发着寒意。
清珠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王妃直到午饭前才起身。
她没有吃早饭,准备先去正院,直接在太妃那里吃午饭。
柳莲看了王妃一眼,发现她双目盈盈含水,水波流转间,尽是风情,微丰红唇上略点了些透明的唇脂,细看的话能看出她的嘴唇有点肿。
他又看了一眼,终于确定王妃的唇确实是肿了。
柳莲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又酸又涩,很难受。
到了正院,银铃和清珠跟着王妃进去了,柳莲就在正院门口的值事房里候着。
值事房里燃着炭炉,上面放着一些橘子皮,房里弥漫着一阵桔香。
柳莲拿起一个桔子,慢慢地剥着皮。
千思万想,到了最后,惟有“王爷恩重如山”六个字。
还是忘了这点妄想吧!
因为王妃这一天不会离开正院了,接到清珠的传话之后柳莲就离开了正院的值事房,到外书房去见王爷。
樊维斌和白子春正在书房里。
赵贞火力大,怕热,所以书房里并没有加炭炉,有点冷,花房里刚送过来的一盆兰花似乎都被冻蔫了,叶子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柳莲一到,陈平就进去回报了。
柳莲在外面听到王爷的声音“柳莲进来吧”,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平给柳莲沏了一杯茶,放在了书房右边的小几上,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王爷坐在书案前,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
樊维斌和白子春坐在左边的小几边。
柳莲在右边小几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新婚不久的白子春正在向王爷回报:“……骁骑一直跟着宋章,他先是回了北疆,到家之后,还到孙府去探望孙家毅;孙家毅在西北,没有见到,所以他又回了他那个所谓的家,而里面那个‘母亲’好像真的是在生病,日日延请大夫上门;跟踪的骁骑请示要不要再跟,我想着您的命令,就命他们日夜守着。”
白子春喝了一口水,接着道:“果然不出王爷所料,三日后夜里子时,宋章果真悄悄离开了家,步行至镇外,遇到接应的人,骑上马直奔乌吐。”
赵贞凤眼微眯,盯着他问道:“接下来呢?”
白子春因为新婚的妻子怕冷,家里摆着炭盆子,结果热得他嗓子干,他又喝了一口水,接着道:“骁骑一直跟到了乌吐京城。到了乌吐的城外,宋章遇到了接应他的人,洗去了脸上的易容之后,换装进了城门――他就是乌吐的太子云寒!”
赵贞手指在书案上点了点,问樊维斌:“乌吐局势如何?”
樊维斌坐直身子,回道:“乌吐王病危,诸子中云寒占尽优势,王位之争怕是没有悬念了!”
赵贞垂下眼帘,道:“云寒此人,重文而轻武,为人活络,倒是可以交接。”
赵贞略一沉思,又道:“先派人去试探,成功的话再由朝廷派人正式派使节谈判。”
他看皱眉道:“谁可为使?”
樊维斌、白子春和柳莲都看向王爷。
柳莲起身道:“柳莲愿往!”
樊维斌也站了起来:“樊某愿往!”
赵贞看着樊维斌和柳莲,樊维斌能言善辩心思细密,柳莲武功高强伶牙俐齿,重要的是,云寒在王府时和柳莲很熟悉。
他点了点头。
柳莲又道:“那王妃身边……”
赵贞凤目如电,看了柳莲一眼。
柳莲双目如水,平静无波。
旁边白子春插嘴道:“小卓从东枢回来了,让她陪伴王妃岂不更好?”
柳莲看了他一眼,桃花眼弯了弯,轻声道:“小卓品行不好!”
赵贞没想到柳莲居然和自己想法相同,他也嫌小卓太风流了,怕带坏了他的朱紫。他略一沉思,终于想到了一个品行好武功高负责任又不会对朱紫产生妄想的人选:“把白子春的哥哥白子夏从东疆调回来吧!”
白子春樊维斌柳莲俱都一愣,最后都觉得王爷的想法真是太妙了,简直是妙不可言。
150、第一百五十一章 斩情丝暂离大金
傍晚的时候,柳莲去向王妃辞行。
朱紫一听,很舍不得,忙道:“那等小汤圆满一岁断奶的时候你会回来吧?不是说好你带他和小馒头的?”
柳莲看着王妃那真挚的目光,心里微微抽搐,脸上努力维持的灿烂的笑差点维持不下去了,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会的!等二公子和三公子长大了,我还要教他们功夫呢!”
朱紫赶紧问道:“天这么冷,衣服都够不够?银子够不够?”
柳莲眼睛里似乎弥漫了一层薄雾,他努力弯起嘴角:“都够了,王妃,真的!”
朱紫才不信他的话,她命清珠:“把我的荷包拿过来!”
清珠很快拿着朱紫的荷包过来了。
朱紫一边打开荷包,一边说道:“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你也别和我客气,咱们王府,怕是你们王爷都没我富有!”
说着,她掏出了一摞银票,也没数,就直接塞给了柳莲。
柳莲刚要推让,朱紫就皱起眉头道:“我给你就收,和我客气什么?”
柳莲垂下眼帘,收下了那摞银票,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道溜去了哪里,半晌方道:“属下年纪比王妃大。”
朱紫笑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感觉你比我小!”
她又道:“先回房里歇着去,晚上我下厨房,说说吧,想吃什么?”
柳莲腼腆地笑:“想吃饺子!”
朱紫点了点头:“好!”
第二日一大早,柳莲带着几个云泽别院的精卫,樊维斌带着几个骁骑,齐齐乔装改扮成行商,骑着马从润阳出发去了北疆,准备先到云蒙山,然后进入乌吐国。
天气太冷,朱紫让奶娘带着小汤圆住到了延禧居。
朱紫天天留在延禧居照顾小汤圆,去正院的时候就有些少了,小包子和小馒头整整两天没有看到母亲。
这日,朱紫正抱着小汤圆喂小汤圆喝水,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她细听了听,似乎是小包子和小馒头的声音,不由一笑。
很快,一身锦袍的小包子率领走得还不算稳的小馒头走进了卧室。
他们一进门,就看到抱着小汤圆喂水的母亲,立刻齐齐叫了起来:“娘!”
小包子已经快三岁了,很快跑到朱紫身边,怒视着白白嫩嫩的小汤圆,瞪大凤眼:“母亲,你太偏心了!”
一岁多的小馒头跌跌撞撞地跟着哥哥跑了过来,和哥哥并排站在一起,板着和小包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控诉朱紫:“偏心!偏心!”
朱紫看着这两个神肖赵贞却从来都不对盘的儿子,难得结成同盟齐来控诉自己偏心,笑得肚子都要疼了,偏偏故意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对小馒头说:“小馒头,来,母亲抱抱你!”
“真的?”小馒头一脸的惊喜和不敢置信。
朱紫笑:“真的!”
小馒头果断抛弃了同盟军大哥,扑进了母亲的怀抱,小脸在母亲香软的怀里蹭了又蹭,小手还悄悄在小汤圆的屁股上捏了一下。
小包子没想到自己的同盟军如此轻易便倒了戈,很是气愤,也很气母亲的偏心,黑黑的凤眼盯着母亲,眼睛里满是悲愤,转身正要奔出去,找师父韩秀川哭诉一下,身后就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母亲想亲亲心爱的小包子,小包子要不要母亲亲呢?”
“母亲真的想亲?”小包子立刻转过身来,好看的凤眼亮晶晶看着母亲。
“当然是真的!”朱紫一手抱着小汤圆,一手揽着小馒头,只好尽量用眼神、笑容和话语来诱惑小包子了。
小包子想投入母亲怀抱,可是自己策划了一天的谴责母亲计划要泡汤了;不过去吧,好渴望母亲亲自己。
最后,他遵从了内心的渴望,毅然决然扑进了母亲的怀抱,和小汤圆小馒头挤在了一起。
朱紫怜爱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这三个孩子生得都像赵贞,不过小馒头和小汤圆还小,带着婴儿肥,因此还是小包子赵梓最像赵贞。
她低头在赵梓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赵梓被母亲亲了一下之后,觉得幸福极了,仰起小脸闭着眼睛撅起嘴唇,等着母亲再亲一下。
朱紫含笑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小包子这才满意了,笑咪咪依偎在母亲身边,还用手去逗已经睡熟的小汤圆。
小馒头赵杉很鄙视大哥的磨叽,他踮起脚跟拉下朱紫的脸,在朱紫脸上唇上亲了好几下,然后用胜利的眼神鄙视大哥。
小包子赵梓才鄙视他呢,被母亲主动亲和主动亲母亲能一样么?
晚上赵贞忙完公事回到延禧居,梳洗之后来到卧室,发现卧室的床上已经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处――赵杨倒是和奶娘去睡了,可是赵梓赵杉却已经脱了外衣,只穿着小中衣一左一右紧挨着朱紫躺在床上。
他们还没睡着,看着父王进来,都眨着亮晶晶的小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父王,看父王如何处理。
赵贞垂下眼帘,掀起被子,把睡在外面的小包子拎起来,塞进了里面和小馒头挤在一起,然后熄了灯烛,在最外面挨着朱紫睡了下来。
小包子和小馒头本来正在缠着母亲讲故事,父王来了,他们就不敢再纠缠母亲了。
他们闭上眼睛,呼吸着母亲和父王的气息,在这温暖幸福的氛围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赵贞侧过身子,贴上背对着自己的朱紫,把她揽入自己怀里,满足地喟叹一声,闻着朱紫的发香,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早春二月的乌吐,似乎比大金还要冷,官道两旁的积雪还未融化,带着些黑色的斑点,远远望去,给人阴冷的感觉。
西边的天际,一轮落日将坠未坠,却没有给人间带来一丝热气。
樊维斌和柳莲一行人骑着马,驮着货物,行进得并不快。远远的,前面似乎有酒旗招展。
樊维斌的骁骑常常经过这条官道,马上有一个身穿青袍伙计打扮的骁骑催马上前,道:“公子,前面有一个青山酒家,”
扮成管家的樊维斌正要答话,旁边扮演公子的柳莲打了他一下,笑着道:“老子快要冻死了,去喝点酒吧!”
樊维斌白了他一眼:“滚一边去吧,你身上穿着黑狐裘,还敢嚷嚷冻死了,那老子都不知道冻死到哪里去了!”
柳莲呵呵一笑,洋洋得意拢紧狐裘,笑着道:“樊管家,老子本来扮演的就是阔气公子!”
樊维斌耻笑道:“哈,好意思说,借口扮演阔公子,顺了王妃那么多好物件!”
柳莲一脸的风骚与得意:“老子本来生得就像阔公子,你妒忌么!”
樊维斌“嗤”了一声,以示鄙视。
青山酒家位于乌吐和大金交界的青云城外,一前一后两个院子,前院做的是酒楼生意,后院做的是旅店生意。
留下两个伙计打扮的精卫看管马匹和货物,身裹黑狐裘的柳莲带着樊维斌等人进入了青山酒楼。
青山酒家的跑堂见他衣着豪华气派极大,忙迎了上来。
柳莲脸上的笑早已不见,变身为一个苍白病弱的贵公子,用修长白嫩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樊维斌。
跑堂的忙看向贵公子身后管家打扮的樊维斌。
樊维斌扮演的是稳重的管家:“先给我们公子准备一个雅间,精致的菜肴上来几样,好酒只管上!”
跑堂的很惶恐:“本店没有设雅间,二楼很洁净暖和,各位大爷不如上二楼?”
樊维斌还有说话,柳莲微微摇了摇头,打先上了楼。
到了二楼,柳莲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樊维斌侍候着柳莲脱下了黑狐裘。
跑堂的端来了热水和面巾,樊维斌殷勤地侍候着柳莲洗了手净了面,又给柳莲斟上了热茶,捧到了柳莲面前。
柳莲一脸的了无生趣,摆了摆手道:“放下吧!”
又叹口气道:“这么冷的天,这趟生意我说不来吧,爹爹非让我来,可怜我的小春花,还在痴痴地等着我回去……开-苞……”
此时的柳莲,在发顶带着一个黑玉冠,其余乌发瀑布般垂在了腰间,身上穿着朱紫亲手缝制的玄色缭绫袍子,白玉腰带束腰,上面坠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紫玉佩,衣履华贵,貌美如花,面带倦意,桃花眼微微眯着,说出的话却是如此的猥琐。
樊维斌扮成的管家似乎不敢坐下,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沉默地听着公子发牢骚。
跑堂的很有眼色,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酒菜上来的时候,柳莲似乎开了恩,随手摆了摆,懒洋洋道:“在这样的鬼天气一起出来,也都不容易,你们都坐下吧!”
樊维斌和几个精卫骁骑这才斜签着身子坐了下来。
柳莲喝酒不用劝,一杯接一杯,杯杯见底。不大一会儿,已经喝得白皙的脸上浮起了红霞,看上去真的是面如桃花艳丽不可方物。樊维斌等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早就看惯了,兀自吃菜喝酒,并不多看他一眼。
正在这时,楼梯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很快一个身穿猎装的乌吐贵族打扮的少年在仆从的簇拥下走上楼来,跑堂招呼着他们往最里面的大桌子走,可是那少年一眼就看到了柳莲,双脚不由自主向着柳莲走了过去,站在柳莲桌前,呆呆地看着柳莲。
柳莲皱了皱眉头,自顾自地喝着酒。
那少年五官深刻,面目英俊,衣饰很是华贵,他痴看了一会儿,眼睛盯着柳莲,低声道:“在下云暖,渴望结识阁下。”
柳莲理也不理,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个叫云暖的少年吃了个闭门羹,无奈只好在柳莲旁边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他的酒菜很快也送了过来。
柳莲一杯接一杯喝酒,根本用不着下酒菜;这个云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柳莲,手里擎着杯子,把柳莲当做下酒菜,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樊维斌看着这个已经入彀的猎物,眼睛微不可见地眨了眨,露出了一丝寒意。
第二天,柳莲带着樊维斌等人骑马出发了。
距离青山酒家一段距离之后,樊维斌拍马凑近柳莲,先是举起大拇指赞了赞,然后道:“柳莲,这个乌吐七王子好不容易才上钩,你可别脾气发作,狠揍人家一顿,把人家给打跑了!”
柳莲面带懒洋洋的笑,道:“我什么时候坏过王爷的大事?这个云暖真的是宋章的同母弟弟?看起来气场很不像啊!”
151、第一百五十二章 入乌吐等鱼上钩
樊维斌点了点头,道:“大卓在他府里发来的信息,当真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人家的太子,还真得通过这个人!”
他们说话间,身后传来“得得得得”的马蹄声,披着黑色锦绣披风的云暖在仆从的簇拥下骑马追了过来,却只敢跟着柳莲他们十步远的地方,不敢靠近,怕唐突了美人儿。
柳莲含笑的脸瞬间已经改变,又变成了那个坏脾气的美貌青年。
傍晚的时候,太阳刚落山,天就黑了。柳莲一行人在路边一个小店歇了下来。
小店极为窄小,昏暗的油灯下,只摆着有限的几张桌子。
樊维斌指挥着打扮成伙计的骁骑和精卫用布巾擦了擦油腻腻的桌子和灰扑扑的凳子,这才招呼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的柳莲:“公子,先凑合坐下吧!”
柳莲秀眉紧蹙,桃花眼里满是鄙视,一脸的不耐烦,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云暖是跟着柳莲他们进来的,就在柳莲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他还是带着他那几个护卫一起坐的。那几个护卫了解他的心思,专门把正对着冰山美人儿的那个位置留给了他。
云暖不怎么吃,也不怎么喝,只是眼睁睁看着对面那个美人儿。虽说这位金朝过来的商人柳公子秀色可餐,可是跟了这些日子,他都瘦了不少,却依旧无怨无悔。
柳莲左手支颐,右手拿着筷子该吃吃该喝喝。
他爱喝酒,但晚上从来不喝。
小时候,因为生得过于美貌,作为孤儿的他没少受到骚扰,只好让自己变得脏兮兮的。谁知道即使是这样,还有人敢对他起歪心并企图付诸实施。
无论如何,他都会在那人得逞前杀死他,无论采取什么手段。
所以,从八岁开始流浪,一直到十一岁,三年的时间,夜里他从来不敢熟睡,也不敢饮酒。
直到遇到了王爷,同样美貌的王爷用事实告诉他,只要你够强大,那就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直到遇到王爷,他才开始安安稳稳地睡觉,才开始随意地喝酒,才敢让自己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直到遇到王爷,有了王爷的栽培,他才变得真正强大,才能够随意杀死那些敢觊觎自己的人。
所以,王爷恩重如山。
柳莲吃了一口青菜,觉得和王妃做的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他想得赶紧完成这个任务,好早日回到王府,常常吃到王妃做的饭菜。想到这里,他随意睨了正呆看自己的云暖一眼,和云暖的眼睛正好对上,他觉得很是倒胃口,所以移开了眼睛,继续吃菜。
云暖被他这寒泠泠的一眼看得浑身发热,眼神更加灼热。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日夜里,云暖睡到了柳莲隔壁的房间。
他把随从都赶了出去,自己搬张椅子贴着墙壁放了下来,坐了上去,倾听着隔壁的声音。
他什么都没听到。
柳莲把黑狐裘脱掉,叠好收了起来,又脱下袍子,同样叠好放在了枕头边。
这些衣服都是王妃亲手制作的,他想多穿几年。
躺在床上,柳莲并没有睡。
以他的功夫,自然知道隔壁那人在做什么,杀死那人也是易如反掌,可是,不能杀死他,因为他还有用。
天一亮,一身素绫白袍的柳莲带着樊维斌等人上马继续前行。
云暖带着人继续尾随。
这次,柳莲依旧住在了一个小店。
云暖本来在这里有一个别院,可他不愿意离开美人,依然跟了进去。
看着对面的白衣美人一脸的索然无味,随意拿筷子戳了戳那盘子水煮白菜,一口饭一口菜都没有吃,云暖心疼极了,他悄悄对护卫说了几句。护卫很快出去了,一刻钟之后,很快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了。他捧着食盒走到柳莲那一桌,看着柳莲,行了个礼,语气诚恳:“这位公子,我们王爷的一点心意,请勿推辞!”
说完,不待柳莲等人做出反应,他就打开了食盒。
樊维斌等人看着食盒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味菜肴,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水煮白菜和大块萝卜,纷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柳莲。
柳莲没说话,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那护卫知道他接受了,忙颠颠地离开了。
樊维斌拿筷子给柳莲夹了一些,这才招呼大家开吃。
云暖坐在那里看着柳莲随意吃了一些,心里美得不得了。
三月的时候,距离乌吐的京城已经很近了,云暖已经取得了和柳莲近身攀谈的资格――虽然柳莲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冷不热不理睬的,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搭理一两句。
一天,柳莲骑着马和樊维斌说起自家的生意,不由脸上带出些烦恼来。
一边的云暖忙问怎么了。
柳莲爱理不理的。
樊维斌忙笑着道:“我们家一直做一些朝廷很着紧的生意,这次公子来乌吐就是想见一个极为难见的大人物,但那位大人物素来不见外客,所以我们公子甚是烦恼!”
“大人物?谁呀?”云暖很好奇。
“樊管家!”柳莲出声打断了他。
樊维斌一脸尴尬的样子,住嘴不言了。
云暖偏偏好奇心强了起来:若是能帮了这位美人一个小忙,说不定便能一起芳泽了!
在云暖的热情帮助下,柳莲樊维斌一进京就随着云暖进了太子府。
太子府防备甚严,一进府门,柳莲等人的武器都被卸了下来,而且只有柳莲和樊维斌能随着云暖进去。
云寒刚结束早朝回到府内,正在喝茶,就有人来回报:“禀报太子,七王子来了!”
云寒只有这一个同母弟弟,自是重视,随意道:“让他过来吧!”
云寒坐在椅子上,看着云暖身后笑得灿如春花的柳莲和一脸微笑的樊维斌,登时明白自家小弟被人利用了,瞪了云暖一眼。
云暖正在迷惑这一个月来待自己冷若冰霜的柳公子怎么一见大哥就变了个人,却被大哥狠狠瞪了一眼。
云寒怒道:“滚出去!”
云暖摸不着头脑,只好怏怏地出去了,临出门,又恋恋不舍地瞧了柳公子一眼。谁知道柳公子也在看他,而且还桃花眼弯弯笑了笑。
云暖只觉得浑身一颤,激动死了,梦游般走了出去。
云寒待弟弟出去,这才看向柳莲和樊维斌。
他的身高体型和在南安王府时一模一样,只是面貌稍有不同。在南安王府时他五官深刻皮肤黝黑,现在却是甚是白皙的脸,衬着漆黑的浓眉长睫和深蓝的眸子,自有一股俊美的气势。
柳莲痞痞一笑,随意行了个礼,道:“宋章兄弟,好久不见!”
云寒打量了他一下,认出柳莲身上衣物依旧是朱王妃赐给他的,心里针扎一般难受了一下,所以决心不让柳莲好受,淡淡问道:“朱王妃可好?”
这句话一问出来,柳莲和樊维斌一同挺直了脊背,面孔肃穆,眼睛闪着寒光盯着云寒。
云寒呵呵一笑,道:“云寒久蒙王妃恩德,所以有此一问。两位请坐!”
他风度翩翩地起身,请柳莲和樊维斌坐下。
柳莲不再多言,下面该樊维斌来展示了。
夜晚,柳莲和樊维斌等人被安排进了云寒书房的精舍。
云暖想柳公子想得心痒痒,站在精舍外面,徘徊了又徘徊,踟蹰了又踟蹰。
早有人去告诉了云寒。
云寒又好气又好笑,命人把云暖给叫道了书房。
“我听说,你看上了那柳公子?”云寒坐在书房之内,手里拿着一个香橼转来转去,眼睛看向云暖。
云暖看着云暖,一脸的坦荡:“是啊,哥,他真好看!”
云寒看着傻乎乎的弟弟,他知道弟弟最好美色,而且是有些男女并蓄的,不由皱起眉头道:“好看?你知道他是谁么?”
云暖俊脸微拧:“我不管他是谁,反正我喜欢他!”
云寒看他那一脸痴情种子的模样,顿时有些好笑,道:“金朝的第一刺客无影刀柳莲,南安王麾下第一杀手,你也敢去向他求爱?”
云暖很执着:“若是我一直默默付出,然后再向他表白,他说不定同意呢!”
云寒看着自己一向倔强的弟弟,饶是自己最爱讲道理,也有无处下口之感。
他看着云暖,气急而笑:“我敢保证他喜欢的人是女子,而不是男的!”
云暖闻言,似乎平静了下来,盯着云寒,低声问道:“哥,那女子是谁?”
云寒有些烦躁,他随口道:“金朝的南安王妃!”
云暖看着云寒,他相信了。云寒在金京呆了大半年,听说一直在南安王府,他说的必是真的了。
第二日,樊维斌柳莲继续和云寒谈判。
最后,终于达成了初步的意向,所等待的只是云寒正式登基为王了。
这日,柳莲和樊维斌正带着几个手下从云寒的书房出来,一下子就和云暖走了个对面。
云暖一下子停了下来,痴痴地看着面无表情却依旧好看得惊人的柳莲,眼神里含义复杂,有再次见面的欢喜,有对自己被柳莲利用后随手扔掉的悲愤,也有一丝含着祈求与施舍的可怜巴巴。
柳莲看都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往前走。
按柳莲的脾气,若是有人敢这样看他,早揍个臭死了,只是这是乌吐的七王子,云寒的亲弟弟,所以他只能握着拳头拼命忍着。
152、第一百五十三章 皆忙乱两处各表
傍晚的时候,太阳刚落山,天就黑了。柳莲一行人在路边一个小店歇了下来。
小店极为窄小,昏暗的油灯下,只摆着有限的几张桌子。
樊维斌指挥着打扮成伙计的骁骑和精卫用布巾擦了擦油腻腻的桌子和灰扑扑的凳子,这才招呼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的柳莲:“公子,先凑合坐下吧!”
柳莲秀眉紧蹙,桃花眼里满是鄙视,一脸的不耐烦,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云暖是跟着柳莲他们进来的,就在柳莲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他还是带着他那几个护卫一起坐的。那几个护卫了解他的心思,专门把正对着冰山美人儿的那个位置留给了他。
云暖不怎么吃,也不怎么喝,只是眼睁睁看着对面那个美人儿。虽说这位金朝过来的商人柳公子秀色可餐,可是跟了这些日子,他都瘦了不少,却依旧无怨无悔。
柳莲左手支颐,右手拿着筷子该吃吃该喝喝。
他爱喝酒,但晚上从来不喝。
小时候,因为生得过于美貌,作为孤儿的他没少受到骚扰,只好让自己变得脏兮兮的。谁知道即使是这样,还有人敢对他起歪心并企图付诸实施。
无论如何,他都会在那人得逞前杀死他,无论采取什么手段。
所以,从八岁开始流浪,一直到十一岁,三年的时间,夜里他从来不敢熟睡,也不敢饮酒。
直到遇到了王爷,同样美貌的王爷用事实告诉他,只要你够强大,那就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直到遇到王爷,他才开始安安稳稳地睡觉,才开始随意地喝酒,才敢让自己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直到遇到王爷,有了王爷的栽培,他才变得真正强大,才能够随意杀死那些敢觊觎自己的人。
所以,王爷恩重如山。
柳莲吃了一口青菜,觉得和王妃做的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他想得赶紧完成这个任务,好早日回到王府,常常吃到王妃做的饭菜。想到这里,他随意睨了正呆看自己的云暖一眼,和云暖的眼睛正好对上,他觉得很是倒胃口,所以移开了眼睛,继续吃菜。
云暖被他这寒泠泠的一眼看得浑身发热,眼神更加灼热。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日夜里,云暖睡到了柳莲隔壁的房间。
他把随从都赶了出去,自己搬张椅子贴着墙壁放了下来,坐了上去,倾听着隔壁的声音。
他什么都没听到。
柳莲把黑狐裘脱掉,叠好收了起来,又脱下袍子,同样叠好放在了枕头边。
这些衣服都是王妃亲手制作的,他想多穿几年。
躺在床上,柳莲并没有睡。
以他的功夫,自然知道隔壁那人在做什么,杀死那人也是易如反掌,可是,不能杀死他,因为他还有用。
天一亮,一身素绫白袍的柳莲带着樊维斌等人上马继续前行。
云暖带着人继续尾随。
这次,柳莲依旧住在了一个小店。
云暖本来在这里有一个别院,可他不愿意离开美人,依然跟了进去。
看着对面的白衣美人一脸的索然无味,随意拿筷子戳了戳那盘子水煮白菜,一口饭一口菜都没有吃,云暖心疼极了,他悄悄对护卫说了几句。护卫很快出去了,一刻钟之后,很快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了。他捧着食盒走到柳莲那一桌,看着柳莲,行了个礼,语气诚恳:“这位公子,我们王爷的一点心意,请勿推辞!”
说完,不待柳莲等人做出反应,他就打开了食盒。
樊维斌等人看着食盒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味菜肴,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水煮白菜和大块萝卜,纷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柳莲。
柳莲没说话,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那护卫知道他接受了,忙颠颠地离开了。
樊维斌拿筷子给柳莲夹了一些,这才招呼大家开吃。
云暖坐在那里看着柳莲随意吃了一些,心里美得不得了。
三月的时候,距离乌吐的京城已经很近了,云暖已经取得了和柳莲近身攀谈的资格――虽然柳莲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冷不热不理睬的,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搭理一两句。
一天,柳莲骑着马和樊维斌说起自家的生意,不由脸上带出些烦恼来。
一边的云暖忙问怎么了。
柳莲爱理不理的。
樊维斌忙笑着道:“我们家一直做一些朝廷很着紧的生意,这次公子来乌吐就是想见一个极为难见的大人物,但那位大人物素来不见外客,所以我们公子甚是烦恼!”
“大人物?谁呀?”云暖很好奇。
“樊管家!”柳莲出声打断了他。
樊维斌一脸尴尬的样子,住嘴不言了。
云暖偏偏好奇心强了起来:若是能帮了这位美人一个小忙,说不定便能一起芳泽了!
在云暖的热情帮助下,柳莲樊维斌一进京就随着云暖进了太子府。
太子府防备甚严,一进府门,柳莲等人的武器都被卸了下来,而且只有柳莲和樊维斌能随着云暖进去。
云寒刚结束早朝回到府内,正在喝茶,就有人来回报:“禀报太子,七王子来了!”
云寒只有这一个同母弟弟,自是重视,随意道:“让他过来吧!”
云寒坐在椅子上,看着云暖身后笑得灿如春花的柳莲和一脸微笑的樊维斌,登时明白自家小弟被人利用了,瞪了云暖一眼。
云暖正在迷惑这一个月来待自己冷若冰霜的柳公子怎么一见大哥就变了个人,却被大哥狠狠瞪了一眼。
云寒怒道:“滚出去!”
云暖摸不着头脑,只好怏怏地出去了,临出门,又恋恋不舍地瞧了柳公子一眼。谁知道柳公子也在看他,而且还桃花眼弯弯笑了笑。
云暖只觉得浑身一颤,激动死了,梦游般走了出去。
云寒待弟弟出去,这才看向柳莲和樊维斌。
他的身高体型和在南安王府时一模一样,只是面貌稍有不同。在南安王府时他五官深刻皮肤黝黑,现在却是甚是白皙的脸,衬着漆黑的浓眉长睫和深蓝的眸子,自有一股俊美的气势。
柳莲痞痞一笑,随意行了个礼,道:“宋章兄弟,好久不见!”
云寒打量了他一下,认出柳莲身上衣物依旧是朱王妃赐给他的,心里针扎一般难受了一下,所以决心不让柳莲好受,淡淡问道:“朱王妃可好?”
这句话一问出来,柳莲和樊维斌一同挺直了脊背,面孔肃穆,眼睛闪着寒光盯着云寒。
云寒呵呵一笑,道:“云寒久蒙王妃恩德,所以有此一问。两位请坐!”
他风度翩翩地起身,请柳莲和樊维斌坐下。
柳莲不再多言,下面该樊维斌来展示了。
夜晚,柳莲和樊维斌等人被安排进了云寒书房的精舍。
云暖想柳公子想得心痒痒,站在精舍外面,徘徊了又徘徊,踟蹰了又踟蹰。
早有人去告诉了云寒。
云寒又好气又好笑,命人把云暖给叫道了书房。
“我听说,你看上了那柳公子?”云寒坐在书房之内,手里拿着一个香橼转来转去,眼睛看向云暖。
云暖看着云暖,一脸的坦荡:“是啊,哥,他真好看!”
云寒看着傻乎乎的弟弟,他知道弟弟最好美色,而且是有些男女并蓄的,不由皱起眉头道:“好看?你知道他是谁么?”
云暖俊脸微拧:“我不管他是谁,反正我喜欢他!”
云寒看他那一脸痴情种子的模样,顿时有些好笑,道:“金朝的第一刺客无影刀柳莲,南安王麾下第一杀手,你也敢去向他求爱?”
云暖很执着:“若是我一直默默付出,然后再向他表白,他说不定同意呢!”
云寒看着自己一向倔强的弟弟,饶是自己最爱讲道理,也有无处下口之感。
他看着云暖,气急而笑:“我敢保证他喜欢的人是女子,而不是男的!”
云暖闻言,似乎平静了下来,盯着云寒,低声问道:“哥,那女子是谁?”
云寒有些烦躁,他随口道:“金朝的南安王妃!”
云暖看着云寒,他相信了。云寒在金京呆了大半年,听说一直在南安王府,他说的必是真的了。
第二日,樊维斌柳莲继续和云寒谈判。
最后,终于达成了初步的意向,所等待的只是云寒正式登基为王了。
这日,柳莲和樊维斌正带着几个手下从云寒的书房出来,一下子就和云暖走了个对面。
云暖痴痴地看着面无表情却依旧好看得惊人的柳莲,眼神里含义复杂,有再次见面的欢喜,有对自己被柳莲利用后随手扔掉的悲愤,也有一丝含着祈求与施舍的可怜巴巴。
柳莲看都没看到他似的,直接往前走。
按他的脾气,若是有人敢这样看他,早揍个臭死了,只是这是乌吐的七王子,云寒的亲弟弟,所以他只能握着拳头拼命忍着。
云暖却直直地看着他,一直到柳莲的背影再也看不见。
人人都说乌吐诸王子,他是最有福气的,母亲为王后,亲哥哥为太子,而他只需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可是,这富贵闲人却有了求之不得之苦。
这日,云寒陪着柳莲樊维斌用的晚餐。
云寒声称,这是自己吩咐人按照自己记忆里的南安王妃亲手做的饭菜的味道做出来的。
闻听此言,樊维斌和柳莲都没有了反应――他们这一个月来被云寒这样子刺激惯了,早已麻木了,没想到云寒一旦不扮演宋章了,会如此的话唠如此的烦人。
不过,柳莲还是有些期望的,毕竟已经快半年没见过王妃了。
结果,这顿饭吃得柳莲差点掀桌子,他脸上惯有的笑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操,王妃做的饭菜是这么难吃么?!”
云寒蹙着眉头:“我记得就是这个味道啊!”
柳莲拂袖而出:“屁!”
他老人家自己去了太子府的厨房,从里面拿了一个烧鸡一壶酒,直接飞身上了住处的屋顶。
已经是五月十五了。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明晃晃的,原来,无论任何地方的月亮,都是一样的啊!
柳莲啃了一口烧鸡,喝了一口酒,继续看天上的月亮。
酒喝完了,酒壶往远处一扔;剩下的残鸡,也被他往远处一扔。
喝了酒,就不要睡了,这可不是南安王府。
柳莲枕着双臂,躺在房顶上看月亮。
以前也常常被王爷派出去执行任务,有时候一去就是一年两年的,比如上次,他出去的时候朱紫还是小小的通房丫头,回来朱紫已经变成了王妃。那时候,他好像还不知道思念王府。
现在,刚出来半年,他就已经想回去了。等他真的回了王府,三公子也快断奶了吧,到时候二公子和三公子一起带,一定很好玩。就是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能生一个像她的小郡主,一定很可爱。
想到未来的场景,柳莲脸上不由自主漾起微笑。
此时的南安王府延禧居内院,正是一片鸡飞狗跳。
赵贞亲自带军队去巡视边关了,所以小包子和小馒头就留在延禧居,声称怕母亲自己一个人睡害怕,要陪着母亲睡觉觉。
用过晚饭,母子四人在床上玩。
小汤圆已经会坐了,坐在床上拿着朱紫的荷包甩来甩去甩着玩。小包子和小馒头在并排在床上翻跟头,却老是翻成一堆。
朱紫坐在床边,看到谁快要翻下去了,就用手拨一下,把他给拨回去。
一旁看着的银铃、清水、清珠和奶娘抿着嘴笑。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小包子和小馒头是说好要留下的,可是当奶娘抱着小汤圆离开的时候,问题出来了。
小汤圆看到两个哥哥都留了下来,而自己要被奶娘抱走,很是愤怒,却苦于不会说话,只好一边大哭,一边在奶娘怀里挣扎着。
小包子和小馒头这两个无良哥哥,看到弟弟大哭,更加兴奋起来,在床上“呼呼呵呵”打起了拳,你来我往大呼小叫地气小汤圆。
小汤圆见状,哭得更伤心了,简直是撕心裂肺快要断肠。
朱紫忙把他从奶娘怀里接了过来,道:“让他在我这里睡吧!”
小汤圆被朱紫抱着亲了又亲,摸了又摸,又许了无数的好处,这才不哭了,待清水为他擦好脸,朱紫把他放在了床上,自己好歇一歇。转眼一看,三兄弟又扑成一团。朱紫忙冲上去把笑嘻嘻的小汤圆给解救了出来。
终于,累极了的三兄弟并排睡熟了。
朱紫也累得快要不会动了。
清珠和清波走了过来,道:“王妃,去泡个澡歇歇吧,这边有奴婢等招呼!”
泡在浴桶里的朱紫发誓,有了这三个镇山小太岁,她再也不要再生了,一定得找许文举和侯林生,让他们给自己配避孕的汤药。
第二天,朱紫把两位神医找了过来,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侯林生和许文举面面相觑――他俩可是很清楚王爷对于生儿子的强烈执着的,三个就够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许文举斟酌了一下,道:“王妃,兹事体大,要不要和王爷商量一下!”
朱紫一下子泄了气,等赵贞回来,那就更别想了,她永远缠不过赵贞。
五日后,赵贞回到了府里。
朱紫迎了他进来,然后细细地看他。
出去的这段日子,赵贞一下子晒黑了,看起来居然带着些稚气,变成了一个可爱的黑小子。
朱紫收拾了换洗衣服,把赵贞推进了净房。
赵贞洗完出来,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白色软绸浴袍贴服地垂了下来,衬着晒黑的脸精致的眉眼,看得朱紫简直要目不转睛了。看到朱紫傻看自己,赵贞微微一笑,咬了咬嘴唇。
这个动作是那样的性感,朱紫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她正要去拿水,却被赵贞抢先一步,拿起了案上的杯子。
赵贞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拉过朱紫,吻了下去。他把口里的水缓缓渡入朱紫口中。
朱紫被他吻得浑身发软,犹自道:“还要!”
赵贞又喝了一口,再次吻住朱紫。
等朱紫被赵贞掀起裙子摁在了床柱上,她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心事,忙道:“赵贞――”
“嗯?”赵贞正在专注地掏出自己的物件,对准朱紫那里。
“等一下,你别……”朱紫虽然扶着床柱,可还是被他顶得身子往前倾。
“别什么?”说着话,赵贞的顶端已经顶进去了一点。经过刚才的一番磋磨,朱紫下面早湿了。
他两手扶着朱紫小屁屁,下-身用力一顶,终于进了大半,不由舒服得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大动起来。
“啊――”朱紫下面被他的突然进入撑得有些胀痛,刚呻-吟了一声,没想到紧接着就是一阵暴风骤雨。
在这样的境况中,她还操心着自己的心事,断断续续道:“赵贞――别――别――射进――去啊――”
赵贞听明白了,却装作不懂,一边大肆进出撞击,一边咬住了朱紫的耳垂,低声问:“别什么?”
朱紫傻乎乎以为他真的没清楚,只好接着交代,生怕赵贞一个把持不住又射了进去:“你别――别――别射――进去――”
自从出去,赵贞已经好几日没有那个过了,朱紫这么一挣扎,下面立刻就拼命地绞着他挤压着他,赵贞一时忍不住,终于狠命进出几下之后,用力顶着朱紫,开始发-射。
待两人睡在床上之后,朱紫还是很沮丧:“不是说不让你……”
赵贞闭上眼睛,手却在朱紫身上抚摸着:“说不定早就怀上了。”
朱紫闻言,脸都发白了:“不会这么倒霉吧?我明日就去找侯林生他俩,让他们配制避孕药汤!”
赵贞没有说话,他搂着朱紫,暗自盘算着。
朱紫以为他睡着了,缩在他怀里,很快也睡着了。
睡到半夜,朱紫被赵贞给摸醒了,赵贞不知什么时候又弄了进去,却一动不动,而是用手逗弄着朱紫。
朱紫最后又投降于赵贞的男色,再次被赵贞得逞了。
早上醒来,朱紫躺在床上盘算了一下,发现这几日正是自己的危险期,而赵贞全都弄了进去。
看来,避孕怕是已经没有用了,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朱紫认命地想。
上午的时候,赵贞还是宣了许文举和侯林生过来,给朱紫诊脉。
153、第一百五十四章 狠杀敌忠贞不渝
那些黑衣人慌忙围上去狙击,只见长长的黑光一闪,黑色闪电般的身影已经飞到了另一处。
那些阻击他的黑衣人正在惊讶他的速度,却觉得胸前一股热流,再一看,原来是从脖子流下来。
那些阻击他的黑衣人正在惊讶他的速度,却觉得胸前一股热流,再一看,原来是从脖子流下来的。发现之后,他们轰然倒地――头先掉了下来。
柳莲杀光了所有没有来得及取出盾牌的人,他的脚下,全是黑衣人的尸体,黑压压一片。
高挑劲瘦的他,站在一大片尸体之中,白皙如玉的脸上也被溅上了大大小小的血滴,黝黑的秀眉舒展,美丽的桃花眼弯弯,精致的红唇嘴角挑起,他依旧在笑,灿烂美丽的笑。
他头上戴着王妃赐的黑玉冠,身上穿在朱紫亲手缝制的白色缭绫袍子,腰间系着向王妃讨来的黑玉腰带。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上,一缕却在额前垂了下来,上面沾着溅起的血,本来还想多穿几年的白色缭绫袍子早已被鲜血染红湿透,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显出瘦削美好的线条。
敌人太多了,高举着盾牌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如蠕动的蝼蚁,只不过是武功高强的蝼蚁。
柳莲笑,心里还在想:东枢还真舍得,这么多的杀手,得花多少银子呢?
在扑入敌群之前,柳莲想:以后,白子夏保护王妃,不知道会不会经心?
明亮的月光之下,一身白衣的他仿若神o,微微一笑,黑光一闪,纵身杀入敌群。他手下存活下来的精卫紧随其后。
在白色盾牌漫天的白光中,只听见黑光割向敌人喉咙时发出的那一声“咝”。
一阵激烈的鼓声却在山腰响起。
樊维斌带着骁骑狂奔的同时,掏出一颗小炮仗在衣服上擦了擦,扔了出去。
伴随着“磁磁”的响声,一道蓝光射向空中,在空中炸开,盛开一朵寂寞的兰花。
临行前,王爷交代:“我会派人在云蒙山接应,但在他国的国境上,这是最万不得已的做法。”
如今,已是最万不得已的时候,王爷不会允许他把柳莲抛下!
随着夜空那朵兰花的绽放,云蒙山属于大金的那一边,一个高挑的白衣人从一棵大树之下站了起来,修长的手轻轻挥下,无数黑衣银甲的人流水一般飞速冲上山顶,同樊维斌等人汇合,然后向属于乌吐的那一边冲去。
白衣人缓缓地向前走着,俊美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浑然天成的贵气和气势逼人。
他的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白发如雪,一身黑袍;一个俊秀斯文,黑发红袍。
三个人走到了云蒙山山顶,望着下面的厮杀。
白衣首领忽道:“白子夏,你去护住柳莲!”
白发男子躬身道:“是,王爷!”
话音刚落,他已如飞鸟般飞起,超越南安王府的精卫,然后坠落在东枢刺客的人海中,接住了浑身是血摇摇欲坠的柳莲。脸上溅满鲜血的柳莲看到是他,桃花眼弯了弯,嘴角上扬:“子夏哥!”
“嗯。”白子夏脸上绽出冰冷的笑,“一起战斗!”
“是!”柳莲身子一动,再次松柏般挺立,同白子夏背靠背,微笑着再次挥起手中黑色的软刀。
柳莲和樊维斌一出发,云寒就开始为难。他也愿意和大金交好,但是东枢的人不会让大金和乌吐的联合那么顺利的。
正在这时候,云暖来了,自动请缨,要求去保护大金南安王的使者。
云寒不信任地打量了自己的弟弟一番,他真的很不信任自己这个不靠谱的亲弟弟。
云暖百般磋磨之后,云寒无奈,只好把京城最精锐的禁卫军选了五百人派给了云暖,临行前反复交代:“远远的跟着,不跟丢即可,不要一看到柳莲就扑上去,会没命滴;跟到云蒙山脚下即可,等他们越过山顶的国界,就赶紧回来,千万不要越过国界,那可是侵犯邻国;万一有人偷袭他们,让军队上前,你不要一马当先,小心你的小命……”
云寒滤盗税肴眨婆煲蛔约赫飧龌斑敫绺绺彼懒耍约耗昧肆钆疲鹕砭妥吡恕
云寒:“……”
我还没说完呢!
这一路上,云暖带着这支禁卫军,因为怕柳莲等人发觉,他们一直远远地跟着,往后错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
走了快一个月,却一直未能见到柳莲,云暖郁闷极了,心里急切地盼望着,盼望着,盼望着东枢能够及时出手,在他乌吐境内设下埋伏,他好英雄救美,威风凛凛从天而降,解救美人儿柳莲于危难之时,柳莲必定会感激万分泪流满面以身相许神马的……
云暖意淫了一路,只可恨那东枢人不解风情,一直未曾进攻。
就在云暖远远站在半山腰的高坡之上,眼望月下高耸入云的云蒙山山顶,心灰意冷差点准备派人给东枢消息的时候,惨叫声喊杀声在山顶响起。
云暖的心跳开始加快:“擂起战鼓!”
东枢刺客被大金的精卫压得节节败退,最后索性转身向山下狂奔,结果就和云暖率领的乌吐禁卫军正面相遇,双方马上刀剑相见,混战起来。
赵贞在白子春的护卫下已经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背着药箱的侯林生许文举和几个暗卫。
白子夏和樊维斌一起搀扶着血人一般的柳莲走上前,三人正要躬身行礼,赵贞看了侯林生和许文举一眼,候许两位马上过去扶着柳莲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开始给柳莲检查疗伤。
柳莲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点子,有的已经干涸了,有的还新鲜,衬着那俊俏美丽的脸,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怖。
他的衣服也被血浸透了,有的地方湿漉漉的,贴在了身上;有的地方血已干透,硬邦邦的。
柳莲斜了侯林生和许文举一眼,这次倒是没有拔拳相向的想法了。
樊维斌上前,从怀里掏出云寒的书信,双手捧着交给了赵贞。
赵贞望着他,点了点头,看了白子夏一眼,道:“去吧!”
白子夏带着白子春,率领王府精卫一起冲入战团――乌吐人是来救他们的,不能在这里出事!
大金精卫的加入,使战斗很快结束。
背上被砍了一刀,衣服破碎脸上带血的云暖被白子夏拎出了战场。
看着大金的精卫把东枢刺客围歼杀之,救人不成反被救的云暖很是郁闷。
他看着坐在草地上被两个大夫围着包扎却面带微笑的柳莲,很想上去围观,谁知道刚刚凑过去,就被樊维斌拎了出来:“大男人疗个伤有什么好看的!”
柳莲很快就被包扎完毕,赵贞看他站了起来,虽然有些晃荡,但却站得直直地看着自己,心里明白了柳莲的意思。
白袍银冠的赵贞站在山顶,月华如水泄了下来,笼在他的身上,给他俊美的脸蒙上了一层光晕。
云暖呆呆地看着,心脏猛地一跳,脸皮开始发烧――这世上居然有这样好看的人?
他再次一见钟情了!
赵贞面无表情看着这位乌吐的七王爷,冷冷道:“叨扰了,再会!“
他随意一挥手,训练有素的精卫自有秩序地向大金方向飞驰而下。
云暖站在国界之上,痴痴地看着赵贞等人的背影,心里犹自震颤不已――金朝原来这么多美男啊!
美男都走了,他还不能走,他还要看着人打扫战场呢!
云暖很是郁闷啊!
赵贞离开王府前,明确地告诉了朱紫:“我是带着人去接应柳莲和樊维斌的。”
朱紫知道赵贞对这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属下的感情,也不阻拦,只是道:“把白子夏也带上吧,我听银玲说他功夫很高!”
赵贞没说话,只是看着朱紫,过了一会儿才俯身在朱紫额头上吻了一下,低声道:“呆在府里不要出去,照顾好母亲和孩子们,等我回来!”
朱紫踮起脚跟,一下子吻住了赵贞的唇。
两人分开之后,她才看着他,柔声道:“放心,我会一直等着你!”
赵贞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抱住朱紫。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爱朱紫,可是他知道,他的朱紫是温暖的,这种温暖吸引着他,温暖着他,包容着他。
他离不开朱紫。
赵贞带人离开之后,朱紫天天都去向高太妃请安,和高太妃一起陪着三个小家伙玩耍。
刚满一岁的小汤圆和两个哥哥一样,都是九个月十个月的时候就会说话,可是直到一岁才会走路。如今小包子和小馒头已经在花园里跑来跑去捉迷藏了,小汤圆却刚开始蹒跚学步。
高太妃跟着朱紫和赵贞回了南疆之后,日日顺心,更兼朱紫不时孝敬许侯两位献上的各种黄金水素玉液什么的,她的气色越发的好了,肌肤细嫩,凤眼微挑,朱唇润泽,看上去和朱紫不像婆媳,倒像是姐妹。
虽然看着依旧美貌,她却自称老身,而且一直带着小包子、小馒头和小汤圆,三个小家伙也和祖母最亲。
朱紫一直在正院呆到吃过晚膳,这才带着三个小家伙回延禧居――这三个家伙,谁也不肯多让步,最后达成协议:都陪着母亲睡觉觉!
夜深之后,看着并排睡在床里面的仨坏小子,朱紫很是感叹啊,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特地订制了这么个巨大的拔步床,要不然如何能睡下这仨淘气鬼呢!
估算到赵贞该带着柳莲他们回来了,朱紫提前开始做各种准备。
朱紫吩咐赵雄开始准备各种赏赐,比如银子、绸缎、宝刀之类,待王爷归来供王爷取用。
虽然赵贞出发的时候,已经带了很多药物了,她还是吩咐胡医女带人预先整理好各种疗伤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她知道柳莲喜欢穿自己做的衣物,早就在为赵贞做衣服的时候也为柳莲内内外外做了好几套。朱紫又不是傻子,她能够感受到柳莲对自己的慕孺之意,她也把他当成了弟弟一样看待,心里很是怜惜他。
快到润阳城的时候,赵贞派人通知了朱紫。
等他们到达别院,美酒佳肴热水干衣药物全都准备停当。
当看到带着赵雄赵壮赵福赵富一起出来迎接自己的朱紫时,骑在马上的赵贞从里到外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骑着马,除了柳莲和跟着他一起厮杀的那几个精卫,他们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只得躺在马车上回来。
朱紫没有在人群中找到柳莲,心里开始发慌。
赵贞知道她关心柳莲,淡淡道:“在马车里呢!”
朱紫瞪了赵贞一眼,随着胡医女走到第一辆马车前,掀起了车帘。
刚掀开车帘,她就看到了柳莲笑得弯弯的桃花眼和八颗大白牙!
柳莲虽然常年脸上带着笑,可朱紫还是第一次见到柳莲笑得这么灿烂,一下子差点被晃瞎了钛合金狗眼。
“哪里受伤了?”朱紫蹙眉上前,打量着柳莲。
柳莲看着朱紫满怀关心看着自己的大眼睛,心里温暖极了,他笑着道:“好多伤口,很疼呢!”
朱紫心里一阵的怜惜:“先在别院里养着,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给你做!”
柳莲眼珠子一转,探头往外看了看,没看到王爷,这才眯着眼睛笑着道:“好想吃素汤面,还想吃萝卜馅的饺子,还有韭菜鸡蛋锅贴,还有红烧排骨……”
朱紫正要答应,朱紫背后忽然传来赵贞的声音:“柳莲你有完没完!”
154、第一百五十五章 遇接应大胜而归
柳莲眼珠子一转,探头往外看了看,没看到王爷,这才眯着眼睛笑着道:“好想吃素汤面,还想吃萝卜馅的饺子,还有韭菜鸡蛋锅贴,还有红烧排骨……”
朱紫正要答应,朱紫背后忽然传来赵贞的声音:“柳莲你有完没完!”
听到王爷的声音,柳莲马上垂下眼帘,收敛了笑容,眼观鼻鼻观心,一幅最正经不过的模样。
赵贞走过来,瞪了他一眼,拉着朱紫的手就要离开。
朱紫百忙中回头冲柳莲眨了眨眼睛,意思是等着,会让人送过去的。
柳莲会意,伸了伸舌头,调皮地笑了笑。
待王妃随着王爷离开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丝疲惫出现在脸上。
这次他受的伤的确很重,养了快一个月了,还是没有完全痊愈。
赵贞拉着朱紫回到正房,两人进了里屋。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拉着朱紫站在自己两腿之间,仰起脸,漂亮的凤眼满是委屈,就那样看着朱紫。
朱紫见状,也有点着急,忙道:“怎么了?你也受伤了么?”
她伸出双手就沿着肩膀往下摸赵贞,想看看赵贞哪里受伤了。
赵贞一动不动,任凭她摸。
朱紫一直摸到了赵贞的小腿,发现赵贞根本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在赵贞的额头上用力点了一下,嗔道:“坏家伙,骗我呐!”
赵贞像个小孩子阴谋得逞那样笑了,幽黑的凤眼在长睫毛的掩映下微微眯着,嘴角向上弯起。
朱紫看得呆了,可是她因为贪爱赵贞美色,常常上赵贞的当,所以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伸出双手捧住赵贞俊俏的脸,大眼亮晶晶:“说吧,小赵贞,有什么阴谋诡计,给姐说说?”
赵贞垂下眼帘,把脸贴到了朱紫胸前,低声道:“我好累。”
“嗯?”
“我要洗澡。”
“嗯?”
“你陪我洗。”
“哦~”
这下子朱紫全明白了,当即豪气干云道:“好!”
因为积累了多年上当的经验,所以朱紫在陪着赵贞进净房洗澡之前,悄悄叫了清水过来,吩咐她准备晚餐的材料,待自己出来之后就去小厨房做。
最后,当帮着赵贞洗澡的朱紫软瘫在浴桶里时,她明白了,自己又一次的被狡猾的赵贞给算计了。
神清气爽的赵贞出了卧室,带着陈平等人到外院去视察,朱紫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带着清水清珠去了小厨房。
侯林生和许文举,连带照顾柳莲的韩秀川,他们四人都被安排进了王爷所住的正房的偏院,侯林生和许文举一个房间,韩秀川和柳莲一个房间。
韩秀川泡了一壶菊花茶,倒出了两杯,自己留了一杯,给柳莲端去一杯。
柳莲睡在里间,此刻他倚在软枕上,拿着一块软巾正在擦他那柄软刀,软刀统体乌黑,在灯下发出黑幽幽的寒光。柳莲擦得很仔细很专注,眼睛盯着软刀的刀刃,生怕漏掉了哪一处。
韩秀川把给柳莲那杯菊花茶放在床头桌子上,自己捧着一杯茶站在窗前看柳莲擦刀。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才道:“现在就抹药?”
柳莲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韩秀川,桃花眼闪闪发亮:“等一下一定会有好吃的送过来,我要吃完了再抹药!”
韩秀川也笑了:“方才被王爷发现了,怕是吃不到王妃做的饭菜了,让小厮去大厨房领好了!”
柳莲眨了眨眼睛,把软刀往腰上一甩,软刀“唰”的一声,一下子就缠在了他的腰间,贴服紧凑,充当了腰带的功能。
韩秀川正要说话,柳莲忽道:“送饭的来了,赶紧去开门吧!”
韩秀川微一扬眉,他知道柳莲的武功比自己高得多,说是送饭的来了,一定真的是送饭的来了。
他走到自己住的外屋,刚把房门打开,就看见清珠和清水提着食盒进了偏院。
清水走向侯林生和许文举的房间,清珠向他们的房间走了过来。
韩秀川接了食盒,含笑送走了好奇心很强的清珠――柳莲除了那张漂亮的脸和拿刀的手,全身上下都是伤,怕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这般样子。
韩秀川提着食盒进了里间。
柳莲早已翘首期盼了,一见他进来,桃花眼弯弯的:“快摆在这里,老子快要饿死了!”
食盒里是两人份的晚餐――两盘鸡蛋韭菜锅贴,一笼玉米细面贴饼,一份红烧排骨,一份清炒木耳菜,一大砂锅的香米粥。
韩秀川一边摆放饭菜,一边传达清珠的话:“王妃说了,素面明日中午再做,要你吃了晚饭早点睡了!”
柳莲刚要伸手去拿筷子,韩秀川就伸手挡了一下:“先等一下,我去端水给你洗洗手!”
柳莲点了点头。
韩秀川刚转身,他飞快地从韩秀川那边拈了两个素锅贴放进了嘴里。
韩秀川很快端着水盆过来了。
两人洗过手一起用晚饭。
韩秀川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属于自己的那盘子韭菜鸡蛋锅贴靠里的那个位置和靠左的那个位置,分别少了一个锅贴。
他看了装作若无其事拿着筷子夹菜的柳莲一眼,心道:忘了老子是六扇门出身的么?
韩秀川伸出筷子在柳莲的那份锅贴里夹了两个,放在了自己这边。
柳莲皱着眉头,颇想用武力制服这个韩夫子,内心挣扎了又挣扎,想到自己全身上下的伤都还需要抹药,自己又烦许文举和侯林生那俩混蛋,最后只得屈服。
赵贞晚饭是和白子春白子夏等人在外院一起用的。等他回到卧室,已经是深夜了。
朱紫怕他发觉自己身上的油烟味道,早早又洗了一个澡,打扮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香喷喷的等着赵贞。
赵贞一看到她这个模样,也不急着脱衣服了,站在那里皱着秀眉打量了半晌,方道:“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朱紫温婉一笑,走上前伸手帮赵贞脱去外衣。
赵贞一边配合朱紫,一边狐疑地观察着朱紫。
朱紫又侍候着赵贞盥洗完毕,这才伸手拉住赵贞的手,微笑着牵着他的手把他拉到床边,把他推到在床上。
赵贞因为欲望强烈,所以他和朱紫的房中之事,基本上都是他主动的,而且很有他纠缠缠磨朱紫的趋势;再加上朱紫在床上奇懒无比,只愿意躺下舒服,不愿意出一点力气,可怜的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朱紫的主动了。
所以朱紫的这一番动作,令赵贞脑子发昏骨头发痒身子飘飘然,也忘了追究朱紫为何如此主动了。
第二天早上,赵贞醒来之后,发现床边已经空了。
他起身后出了卧室,守在外面的清珠才道:“禀王爷,王妃为您准备早膳去了。”
赵贞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朱紫当然顺便也为柳莲准备早饭。
不过素来被属下私下里称为醋桶的赵贞这次没有生气或者吃醋。他已经认识到,一直缺乏关爱的柳莲大概是把朱紫当成母亲或者姐姐了。
对于一直忠心耿耿的柳莲,赵贞并不会怀疑什么。
九月份的时候,柳莲的伤彻底痊愈了。
这对朱紫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小包子和小馒头越长越大,也越来越狡猾,他们和父王赵贞的斗争也越来越有技巧。
兄弟两个结成了联盟,有时捎带着老三小汤圆,父王在延禧居的时候他们很少过去凑热闹,可是父王赵贞一旦离开延禧居,兄弟三人立刻带着丫鬟小厮直奔延禧居,缠着母亲为他们做好吃的,陪他们睡午觉,带他们出去逛――他们的足迹,已经逛遍了南安王府,如今已经瞄着南安王府外的广阔世界了。
朱紫被他们缠得欲生欲死痛不欲生,其它都容易做到,就最后一项带他们离开王府出去玩,朱紫可不敢做主。
柳莲和韩秀川的回归,使朱紫正大光明地把小包子扔给了韩秀川,把小馒头和小汤圆扔给了柳莲。
而柳莲和韩秀川请示了王爷之后,真的带着三位小美男离开王府出去玩了。
晚上小包子小馒头小汤圆三兄弟被韩秀川和柳莲送回了延禧居,他们要陪着父亲母亲用过晚餐,然后再去祖母的正院睡觉。
一见到母亲,小包子三个顾不得坐在一旁的父亲那张严肃的脸,一下子争相扑进母亲怀里,争先恐后讲述今天的奇妙之旅。
三个小家伙挤在一起争着说,小包子伶牙俐齿,小馒头口齿伶俐,只有可怜的小汤圆,虽然口齿清晰,可是语速却跟不上两个哥哥,因此只有大喊大叫来压倒哥哥……简直是在荼毒朱紫的耳朵。
赵贞见状,起身走了过来,左手拎起小包子,右臂夹起小馒头和小汤圆,把他们三个扔在了门外,沉声道:“等你们学会按顺序有条理讲话再进来!”
朱紫虽然被解救出来了,可是却又开始心疼三个小心肝,看着赵贞眼含乞求。
赵贞却恍若没有看到,端着一杯茶慢慢喝着。
朱紫看着他,想到他才二十三岁,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可是已经是三个小男孩的爹了,也有些怜惜他,起身走到他身后,帮他摁起肩膀来,边摁边说道:“赵贞,你辛苦了!”
赵贞一边享受娇妻的伺候,一边道:“他们现在还小,学点规矩就行了;再大一点,就需要请一位先生了。”
朱紫忙问:“不让韩秀川和柳莲教他们功夫?”
赵贞沉思道:“太早学功夫的话,影响骨骼发育,让韩秀川和柳莲带着他们去外书房就行了,待外书房后的院子建好,就让他们从母亲那里搬出去。”
小包子他们一旦搬到外院,朱紫想再去看就不方便了,她有些舍不得,可也知道赵贞的决定一旦下了就很难改变,所以只得慢慢思索对策。
朱紫的对策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来,所以只好对着那即将建好的新院子默默发愁。
这一日,忽然陈平来报,王爷让王妃换好礼服去外书房。
朱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换好装束带着清水她们跟着陈平去了。
155、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王府诸事忙乱
走进外书房之后,看着眼前的素衣丽人,朱紫扑了上去:“朱碧!”
朱碧看着姐姐,眼睛也是湿润了。
姐妹两个皆是唏嘘不已。
旁边的赵贞咳嗽了一声,朱紫这才想起来要见礼,却被朱碧按住了:“自家姐妹讲那些礼节做什么!”
原来朱碧这次来是微服出行,只带着钱柳德和玉香以及几个宫女太监和侍卫,只有几个内阁大臣知道她和皇帝的行踪。
朱紫忙问:“小饺子呢?”
朱碧笑着拉姐姐到后窗前,打开窗子让朱紫往外看。
朱紫一看,只见书房后的小庭院里,小包子、小馒头正和小饺子赵桐在一起追着玩呢,小汤圆个子小腿短跑不快,也开心地跟在三个哥哥后面跑来跑去。一身白袍的柳莲面带微笑坐在廊下的一个凳子上,韩秀川站在他旁边,两人都看着这几个孩子呢!
柳莲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向朱紫这边,远远地笑了笑。
朱紫也含笑点头。
朱碧这才对姐姐说:“宫里只有小饺子一个孩子,他实在是太孤独了,我很心疼。这次经姐夫同意,我才带着他过来的,就是想让他和小包子、小馒头还有小汤圆多多相处,培养感情!”
朱紫连连点头。
她也觉得小饺子太孤单了。
赵贞把朱碧和她带来的钱柳德玉香安排进了延禧居后边的梨香院。
朱碧只住了四五日,就带着钱柳德和玉香离开了,把小饺子赵桐给留了下来。
朱紫看到生得极像自己的赵桐就欢喜,禀了高太妃之后,把自己卧室对面的起居室里的大罗汉床搬了出去,换成了并排的两个床,小包子带着小汤圆睡左边的这一个,年龄接近的小馒头和小饺子睡另一个,晚上的时候就由大丫头清珠清波和清水清泉轮流陪侍。
到了白日,她带着四个小家伙给高太妃请过安后,就由韩秀川和柳莲带着四个小家伙,有时候是在王府里玩,有时候甚至到城里或者城外去玩。
小包子小馒头小饺子和小汤圆四个小娃娃开心极了,不到一个月,连白皙的小饺子也晒得和小包子他们一样黑黑的壮壮的。
十月份的时候,乌吐使者到达金京,同大金签订了联盟条约,两国正式结盟。
大金、乌吐的联系逐渐紧密,两国之间商业、文化、军事往来逐渐密切,联盟关系越来越巩固,虽没有再发动战争,但一直牢牢压制着东枢。
东方大陆难得一见的和平局面终于到来。
已经进入了腊月,快要过年了,这日彤云密布,寒风呼啸,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朱紫把小包子四个安顿在延禧居里,让清水看着他们,自己带着几个丫鬟又去看了住在延禧居外院的许文举、侯林生、柳莲和韩秀川的住处。
他们四人的住处布置得都很舒适,朱紫尤觉不足,指挥着丫鬟帮他们统统换上了新铺盖,被子褥子都是厚厚的,连枕头都是香软的。
这段时间,柳莲都在云泽别院整顿别院的精卫,整顿完毕之后,安排好值班事宜,这日晚上,柳莲骑着马从云泽别院赶回了王府。
已经是腊月下旬了,所以南安王府的很多官员都已经休沐了,王府里只余下那些常驻王府以王府为家的人,比如许侯两位大夫,比如无家可归多年来以王府为家的柳莲柳统领。
一向人来人往的南安王府难得的显得有些空旷和寂静。
柳莲到外书房见过王爷之后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进门,他就发现了自己房里的改变。
铺盖全都换了不说,他的衣柜里放了不少新衣服,都是王妃的针线:有四套簇新的中衣,两套是白彀制成的,两套是白绢制成的;四套冬袍,两套是白色缭绫制成的,上面有着不同的暗色花纹;两套是黑色织金锦缎制成的,黑色的质地,却有金纹时隐时现;四套棉衣,都轻薄贴身,大概是王妃知道他功夫高,冬天穿太厚的衣服太热……
柳莲站在打开的衣柜前,无声地看着。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原来是日常侍候他的小厮来了。
“柳统领,王妃命人给您送来的宵夜!”小厮把手里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开始铺排摆放。
夜已经深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飘起了雪花。狂风呼啸而来,撼动着院子里的树木,时时发出“喀拉”的树枝折断声。房间的窗纸也被风吹得发出脆响。
柳莲和韩秀川等人,特地嘱咐过房间夹壁里不能放炭炉,所以房间的温度有点低。
可是,柳莲睡在王妃特地指挥着人铺得又厚又香又软的床铺上,盖着厚厚的新被子,悲催地出了一身的汗。
半夜里,幸福的柳莲却再也忍不下去了,起身从柜子里把薄被拿了出来,把新被子抱在怀里,把薄被盖在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腊月二十三这日,正是小年,南安王府正准备过年,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赵贞站在台阶之上,皱着眉头看着衣着豪华用极其欣喜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云暖云大使者,他又不能动手把云暖打一顿,于是心里极其的不痛快。
他吩咐陈平:“去延禧居把柳莲叫过来!”
云暖好不容易说动哥哥云寒,把自己作为使者派到了金国。在金京忙完正事之后,他就带着属下一路飞驰,狂奔二十日到了润阳,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南安王。
云暖站在台阶之下,且不急着入内,而是笑眯眯地打量着南安王。
南安王今日头戴玉冠,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白皙如玉的脸上一双凤眼波光潋滟,嫣红嘴唇微微抿着,他并没有穿礼服,而是穿着一身深蓝锦缎常服,腰围玉带,身材高挑,站在阶上,如临风玉树,风姿卓然。只是根本不正眼看自己,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呆呆地看了半晌,云暖心想:南安王今日如此俊俏,难道是为了迎接我特地打扮的?
再一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所以云暖患得患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和云寒很相似的宝石蓝眼睛怔怔地望着南安王。
赵贞已经被他看得极不耐烦了,皱着秀眉看了又看,终于看到一身黑色锦绣袍子的柳莲带着陈平大步走了过来。待柳莲走近,他扫了一眼云暖,道:“本王事物繁忙,云王爷由王府统领柳大人负责接待吧!”
说罢,赵贞仿佛逃走一般,大步流星迎着柳莲走了过去,把云暖给留了下来。
经过柳莲身边时,赵贞低声道:“柳莲,把这个云七给我打发走,我让王妃认你当弟弟!”
柳莲桃花眼顿时发光:“真的?”
赵贞“哼”了一声,大步离去了,留下了眼睛发光浑身都是动力的柳莲。
反正朱紫吵着要认柳莲当弟弟了,他拗不过朱紫,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赵贞一走,云暖刚要去追,再一看,柳莲柳大美人来了,也顾不上追南安王了,笑盈盈迎着柳莲道:“柳兄弟,好久不见!”
柳莲俊俏的脸上桃花眼弯弯,一脸灿烂的笑,走上前,伸出右臂搂着云暖道:“云兄弟,出去喝酒?”
“好!”云暖不见了赵美人,迎来了柳美人,被柳美人搂着,浑身发烧心内作痒,美滋滋地跟着柳莲出去了,浑不知这是一个蛇蝎美人儿,也不知接下来等待着他的会是一生难忘的经验。
到了晚上,柳莲独自一人回府来见赵贞。
赵贞因为成功祸水东引,心情很是愉快,含笑问道:“云七王爷呢?”
柳莲很潇洒地行了个礼:“禀王爷,云七王爷在望江楼住下了!”
赵贞看了柳莲一眼:“交给赵福了?”
“是。”柳莲笑得很开心。
赵贞觉得云暖云王爷到了妇女之友赵福手里,说不定能够就此扭转过来,从此爱上女人,让自己不再受他那赤-裸裸令人老想揍他的眼神所扰,所以心里很欣慰。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一开,云暖云王爷带着一群侍卫,从润阳城外狂奔而回,直奔南安王府。
赵贞还没有起床,就被人从延禧居给叫了出来。满脸严霜的赵贞一进外书房,就看到了满脸满脖子胭脂唇膏狼狈不堪的云王爷,不觉莞尔。
从此,云王爷以在望江楼受到骚扰心灵受创为由,赖着不走,在南安王府长住了下来。
他每日散步,踱到外书房看看赵贞赵美人,再在王府里散步,制造奇遇遇到柳莲柳美人。每日都有惊喜,云暖心情愉快极了,他哥乌吐王云寒发了多封书信让他回去,他都置之不理。
只是这两位美人,赵美人一见到他,面无表情拔腿就走,难以一亲芳泽;柳美人武力值太高,他一靠近就拔拳相向,他老是被揍得鼻青脸肿,所以这份艳福未免就大大地打了折扣,不过云暖依旧甘之若饴,乐不思蜀,长长久久地在南安王府住了下来。
弹指一挥间,十年光阴倏忽而过。
沧海桑田,南安王府也发生了很多变化。
春日的夜晚,虽然没有月亮,可天上繁星满天。南安王府几位公子居住的松柏院里没种什么香花,空气中弥漫着新发松针柏叶的清香。
更深人静,整个南安王府进入沉睡之中。
松柏院最东边那个房间的窗子“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环顾一番之后,双手摁住窗台,轻轻巧巧跳了出来,显见身有功夫。
他一跳出来,并没有立即跑开,而是身子轻纵,隐在了房前那一丛翠竹之后。
很快,紧挨着他的那个房间的窗子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也从里面跳了出来,一出来就叫了声“大哥”。
竹丛里传出一声“布谷布谷”的叫声,这个少年忙奔入竹丛。
第三个房间和第四个房间也很快跳出了两个少年,四个人聚在竹丛之后,都听其中最大的那个号令。
星光之下,能够看出四个少年中有三个生得非常相似,都是微挑的凤眼,嫣红的朱唇,看起来非常的俊美,另外的那个也是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笑起来嘴角还有两粒小小的梨涡,看起来非常的可爱。
156、真正的结尾
星光之下,能够看出四个少年中有三个生得非常相似,都是微挑的凤眼,嫣红的朱唇,看起来非常的俊美,另外的那个也是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笑起来嘴角还有两粒小小的梨涡,看起来非常的可爱。
最大的那个少年问最小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汤圆,父亲母亲休息没有?”
被叫做汤圆的那个少年肌肤甚是白皙,凤眼一眯,笑道:“我已经去过延禧居了,一直呆在内院门外的老柳树上,待父亲母亲卧室里的灯熄了我才回来的!”
另外一个稍大一点的十三四岁的凤眼少年撇了撇嘴:“你确定你没有惊动延禧居外院的莲舅舅?”
汤圆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叫做大哥的少年蹙眉沉思,然后道:“莲舅舅功夫太高了,若是没睡着的话,一定会察觉的!”
大眼睛少年插嘴道:“莲舅舅最爱睁只眼闭只眼了,不会去告诉姨父的!”
最大的少年看起来甚是沉稳,道:“莲舅舅还没出现,就说明咱们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问题,那就依照计划行动吧!”
其他三个少年兴奋得眼睛亮闪闪的,齐声道:“是!”
四人中的大哥身子一纵,跃上墙头。
大哥跃上墙头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片瓦片被他蹬了下来,“噗”的一声闷响,摔在了下面的草丛里。
其余三人过于兴奋了,还以为那片瓦是大哥不小心弄下来的,在下面稍等片刻,见大哥没有动静,也齐齐跃了上去。
只见星光之下,松枝之上,一个看起来约有二十五六的美貌青年晃晃悠悠立在上头,桃花眼微眯,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包子,饺子,馒头,汤圆,更深露重,你们四位出来做什么?”
包子作为老大,自然当仁不让,看向柳莲:“莲舅舅,饺子好不容易从京城出来,我们想带他去看静潭寺的月下桃花,所以……”
柳莲垂下眼帘,道:“原来如此。”
然后又望望天,道:“月下桃花,今夜有月亮么?”
他说着话,拈着一枝柳枝的手对准兄弟四人轻轻一扫,包子馒头饺子汤圆着力不住,齐齐翻了下去。
好在下面就是软绵绵的草地,四人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刚起身就都呆住了――传说中早已熟睡的南安王赵贞正站在他们面前,和包子馒头汤圆很相似的俊脸如生寒霜,凤眸如电扫过这四个小家伙,喝道:“你们四个半夜出去做什么?”
四个少年讷讷无言,灰溜溜按从大到小的顺序在南安王面前站成一排。
包子率先开口道:“出去到河街吃夜市。”
赵贞盯着他道:“你错在哪里?”
包子:“不该不禀报父母,不该以身犯险,不该贪吃,不该……”
赵贞背着手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道:“你错在忘记了你作为大哥应该担负的责任!”
他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柳莲:“把这四个人关到书房里,一人写一篇不少于三千字的政论,题目就叫《论责任》,写完让胡非同给评讲评讲!”
柳莲躬身道:“是。”
赵贞一走,柳莲就带着包子饺子馒头和汤圆去了书房。在关上书房门之前,柳莲看着这几位,轻声问道:“你知道你们错在什么地方么?你们错在不该派汤圆去侦查,他轻身功夫太差了!”
说罢,柳莲微微一笑,关上门离开了。
屋子里四位美少年面面相觑,包子道:“我们来分析一下吧!”
不久之后,经过严密的安排和侦察之后,包子终于率领三个弟弟成功越狱,吃到了河街的夜市,看到了静潭寺的月下桃花,回来的时候顺带去润阳最大的赌场富顺赌场见识了一把。
小饺子这些年每年都有几个月的时间是在南安王府度过的。太后娘娘已经和内阁大臣们达成了协议,要皇帝在十八岁之前亲政,所以他觉得自己得趁十八岁以前好好玩玩,所以这次四月份过来,一直住到了八月还恋恋不舍不愿意离开。
他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大量的禁卫军,还把太傅胡非同也带来了。在胡非同的催促下,九月九重阳节一过,小饺子赵桐就乘船离开了。
小饺子刚走,云暖就来了。
他这些年隔三差五总是要到南安王府来住一阵子。刚开始的时候,他来纯粹就是为了看赵贞美人和柳莲美人,后来吃了柳莲美人的几次大亏之后,再来南安王府纯粹就是因为喜欢来,他喜欢南安王府的氛围。
云暖这次来,除了好多礼物之外,还带来了云寒八岁的长公主云彩妍――金王后所出,最是明艳贵重的一个小姑娘。
云彩妍颇有乃叔风范,把赵氏三兄弟齐齐看了一遍,觉得三兄弟都很俊美,一个都不愿意放弃,悄悄问叔叔:“七叔,包子、馒头和汤圆都好看,都好玩,我能不能都嫁了?包子帮我处理政务,馒头帮我挣银子,汤圆陪我玩!”
云暖:“……”
这可是你叔叔我一辈子都没有实现的梦想啊――赵贞美人主外,柳莲美人主内,我天天围着美人看着玩!
东方大陆上的三个国家大金、东枢与乌吐,三个势力均衡,形成鼎力之势,天下承平日久。虽然天下太平,赵贞依旧从小包子十二岁起,他就开始带着小包子、小馒头和小汤圆巡视边关,训练军队。
小包子虽然才十二岁,但一直跟着赵贞处理各种政务,他想起父王当年十二岁就开始上战场杀敌很是羡慕。
赵贞却道:“能够和平,为什么要战争?武力是用来震慑和应付突发事件的,不是用来发动战争的!”
第二年春天,老王爷赵贞和赵杨、柳莲、赵壮骑着马,朱紫和身边的大丫头金秋坐着车,从润阳出发,开始继续十多年前未完成的横跨三国之游。
到了桃花渡的时候,正是桃花盛开时节,渡口周围满是桃林,粉红的桃花如云似霞,在夕阳的映照下,美得像一幅画。
赵壮去安排住宿去了。
赵贞牵着朱紫的手,夫妻俩缓缓漫步在桃花林里,只觉得岁月安稳,生命静好。
柳莲带着赵杨远远跟在后面。
夫妻两人快走到驿站的时候,只见驿站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围着一群丫鬟仆妇和青衣仆人。
朱紫远远的看见一个三十左右的锦衣丽人由小丫鬟扶着,从第一辆车里面下来,从侧面看,好像很熟悉。紧接着,小丫鬟从第二辆车车里扶出了两位年纪小些的艳妆丽人。
朱紫心里正在疑惑,听那役使在旁边议论道:“这是平安州知州林青峰大人的夫人林夫人,后面那两个是林大人的美妾,林青峰大人故去之后,林夫人和这两个美妾都发誓要为林大人守节,如今正回京城林家的老宅呢!”
赵贞闻言,轻声对朱紫说道:“是绿霞。”
朱紫一惊,仔细一看,果真是绿霞,只不过经历了时光的洗礼,她虽风韵犹存,但毕竟有了岁月的痕迹。
朱紫没有上前相认。
她拉着赵贞直接进了驿站。
她和绿霞,如同水面上的两片浮萍,偶尔相聚,倏忽分开,从此再难相遇。
何必再相见?何必再相认?
不如让那段相聚成为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
五月的时候,赵贞和朱紫到达云蒙山,见到朱紫了的母亲和继父。她的弟弟早已入了赵贞军中,如今已做到果毅校尉了。
朱紫的母亲和继父也都显老了,他俩相濡以沫,平静地生活在这云蒙山脚下,不愿意平静的生活被打断。
赵贞等人在云蒙山住了两日,云暖接到消息,早带着人等在云蒙山那边了,希望接赵贞柳莲过去做客。
谁知道出发前一晚上,朱紫突然开始恶心呕吐,闻不得一点油腥味。
朱紫母亲忙道:“不会是怀孕了吧?”
朱紫一听,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都快三十岁了,还有了三个十几岁的儿子了,再怀孕会被人笑话的!
赵贞第二天就带着朱紫去了北疆的龙州城,找了大夫诊完脉,夫妻俩先是面面相觑,接着赵贞就笑了:“这是上天的恩赐,咱们接受就对了!”
朱紫看着他那虽成熟了些却依旧俊美的脸,笑道:“要是个小闺女就好了!”
赵贞含笑看着她:“老四不管男女,都叫赵檀吧!”
朱紫撒娇地拉着他:“小名就叫小花卷!”
赵贞默然,他真心觉得自家的老四不会喜欢这个小名的。
六个月之后,回到润阳的朱紫生下了她和赵贞的第四个孩子,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赵檀,小名小花卷。
小包子十六岁那年,赵贞上表朝廷,以老病为由,请朝廷准世子赵梓继位为南安王。
朝廷很快发来了批复,准了南安王所奏。
于是,年仅十六岁的赵梓成了南安王。
王府里称高太妃为老祖宗――刚过半百的老祖宗。三十来岁的赵贞则被称为老王爷,而看上去年轻美貌的朱紫则成了南安太妃。
小馒头对经商很感兴趣,从祖母、母亲和莲舅舅那里借来了大批银两,开了一家专卖珠宝首饰丝绸成衣的奢侈品铺子,生意颇为红火。
小汤圆从小由柳莲带大,嗜武成癖,近来终于拜师成功,正式成了柳莲的入门弟子。
157、重复的结尾
春日的夜晚,虽然没有月亮,可天上繁星满天。南安王府几位公子居住的松柏院里没种什么香花,空气中弥漫着新发松针柏叶的清香。
更深人静,整个南安王府进入沉睡之中。
松柏院最东边那个房间的窗子“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环顾一番之后,双手摁住窗台,轻轻巧巧跳了出来,显见身有功夫。
他一跳出来,并没有立即跑开,而是身子轻纵,隐在了房前那一丛翠竹之后。
很快,紧挨着他的那个房间的窗子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也从里面跳了出来,一出来就叫了声“大哥”。
竹丛里传出一声“布谷布谷”的叫声,这个少年忙奔入竹丛。
第三个房间和第四个房间也很快跳出了两个少年,四个人聚在竹丛之后,都听其中最大的那个号令。
星光之下,能够看出四个少年中有三个生得非常相似,都是微挑的凤眼,嫣红的朱唇,看起来非常的俊美,另外的那个也是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笑起来嘴角还有两粒小小的梨涡,看起来非常的可爱。
最大的那个少年问最小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汤圆,父亲母亲休息没有?”
被叫做汤圆的那个少年肌肤甚是白皙,凤眼一眯,笑道:“我已经去过延禧居了,一直呆在内院门外的老柳树上,待父亲母亲卧室里的灯熄了我才回来的!”
另外一个稍大一点的十三四岁的凤眼少年撇了撇嘴:“你确定你没有惊动延禧居外院的莲舅舅?”
汤圆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叫做大哥的少年蹙眉沉思,然后道:“莲舅舅功夫太高了,若是没睡着的话,一定会察觉的!”
大眼睛少年插嘴道:“莲舅舅最爱睁只眼闭只眼了,不会去告诉姨父的!”
最大的少年看起来甚是沉稳,道:“莲舅舅还没出现,就说明咱们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问题,那就依照计划行动吧!”
其他三个少年兴奋得眼睛亮闪闪的,齐声道:“是!”
四人中的大哥身子一纵,跃上墙头。
大哥跃上墙头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片瓦片被他蹬了下来,“噗”的一声闷响,摔在了下面的草丛里。
其余三人过于兴奋了,还以为那片瓦是大哥不小心弄下来的,在下面稍等片刻,见大哥没有动静,也齐齐跃了上去。
只见星光之下,松枝之上,一个看起来约有二十五六的美貌青年晃晃悠悠立在上头,桃花眼微眯,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包子,饺子,馒头,汤圆,更深露重,你们四位出来做什么?”
包子作为老大,自然当仁不让,看向柳莲:“莲舅舅,饺子好不容易从京城出来,我们想带他去看静潭寺的月下桃花,所以……”
柳莲垂下眼帘,道:“原来如此。”
然后又望望天,道:“月下桃花,今夜有月亮么?”
他说着话,拈着一枝柳枝的手对准兄弟四人轻轻一扫,包子馒头饺子汤圆着力不住,齐齐翻了下去。
好在下面就是软绵绵的草地,四人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刚起身就都呆住了――传说中早已熟睡的南安王赵贞正站在他们面前,和包子馒头汤圆很相似的俊脸如生寒霜,凤眸如电扫过这四个小家伙,喝道:“你们四个半夜出去做什么?”
四个少年讷讷无言,灰溜溜按从大到小的顺序在南安王面前站成一排。
包子率先开口道:“出去到河街吃夜市。”
赵贞盯着他道:“你错在哪里?”
包子:“不该不禀报父母,不该以身犯险,不该贪吃,不该……”
赵贞背着手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道:“你错在忘记了你作为大哥应该担负的责任!”
他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柳莲:“把这四个人关到书房里,一人写一篇不少于三千字的政论,题目就叫《论责任》,写完让胡非同给评讲评讲!”
柳莲躬身道:“是。”
赵贞一走,柳莲就带着包子饺子馒头和汤圆去了书房。在关上书房门之前,柳莲看着这几位,轻声问道:“你知道你们错在什么地方么?你们错在不该派汤圆去侦查,他轻身功夫太差了!”
说罢,柳莲微微一笑,关上门离开了。
屋子里四位美少年面面相觑,包子道:“我们来分析一下吧!”
不久之后,经过严密的安排和侦察之后,包子终于率领三个弟弟成功越狱,吃到了河街的夜市,看到了静潭寺的月下桃花,回来的时候顺带去润阳最大的赌场富顺赌场见识了一把。
小饺子这些年每年都有几个月的时间是在南安王府度过的。太后娘娘已经和内阁大臣们达成了协议,要皇帝在十八岁之前亲政,所以他觉得自己得趁十八岁以前好好玩玩,所以这次四月份过来,一直住到了八月还恋恋不舍不愿意离开。
他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大量的禁卫军,还把太傅胡非同也带来了。在胡非同的催促下,九月九重阳节一过,小饺子赵桐就乘船离开了。
小饺子刚走,云暖就来了。
他这些年隔三差五总是要到南安王府来住一阵子。刚开始的时候,他来纯粹就是为了看赵贞美人和柳莲美人,后来吃了柳莲美人的几次大亏之后,再来南安王府纯粹就是因为喜欢来,他喜欢南安王府的氛围。
云暖这次来,除了好多礼物之外,还带来了云寒八岁的长公主云彩妍――金王后所出,最是明艳贵重的一个小姑娘。
云彩妍颇有乃叔风范,把赵氏三兄弟齐齐看了一遍,觉得三兄弟都很俊美,一个都不愿意放弃,悄悄问叔叔:“七叔,包子、馒头和汤圆都好看,都好玩,我能不能都嫁了?包子帮我处理政务,馒头帮我挣银子,汤圆陪我玩!”
云暖:“……”
这可是你叔叔我一辈子都没有实现的梦想啊――赵贞美人主外,柳莲美人主内,我天天围着美人看着玩!
东方大陆上的三个国家大金、东枢与乌吐,三个势力均衡,形成鼎力之势,天下承平日久。虽然天下太平,赵贞依旧从小包子十二岁起,他就开始带着小包子、小馒头和小汤圆巡视边关,训练军队。
小包子虽然才十二岁,但一直跟着赵贞处理各种政务,他想起父王当年十二岁就开始上战场杀敌很是羡慕。
赵贞却道:“能够和平,为什么要战争?武力是用来震慑和应付突发事件的,不是用来发动战争的!”
第二年春天,老王爷赵贞和赵杨、柳莲、赵壮骑着马,朱紫和身边的大丫头金秋坐着车,从润阳出发,开始继续十多年前未完成的横跨三国之游。
到了桃花渡的时候,正是桃花盛开时节,渡口周围满是桃林,粉红的桃花如云似霞,在夕阳的映照下,美得像一幅画。
赵壮去安排住宿去了。
赵贞牵着朱紫的手,夫妻俩缓缓漫步在桃花林里,只觉得岁月安稳,生命静好。
柳莲带着赵杨远远跟在后面。
夫妻两人快走到驿站的时候,只见驿站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围着一群丫鬟仆妇和青衣仆人。
朱紫远远的看见一个三十左右的锦衣丽人由小丫鬟扶着,从第一辆车里面下来,从侧面看,好像很熟悉。紧接着,小丫鬟从第二辆车车里扶出了两位年纪小些的艳妆丽人。
朱紫心里正在疑惑,听那役使在旁边议论道:“这是平安州知州林青峰大人的夫人林夫人,后面那两个是林大人的美妾,林青峰大人故去之后,林夫人和这两个美妾都发誓要为林大人守节,如今正回京城林家的老宅呢!”
赵贞闻言,轻声对朱紫说道:“是绿霞。”
朱紫一惊,仔细一看,果真是绿霞,只不过经历了时光的洗礼,她虽风韵犹存,但毕竟有了岁月的痕迹。
朱紫没有上前相认。
她拉着赵贞直接进了驿站。
她和绿霞,如同水面上的两片浮萍,偶尔相聚,倏忽分开,从此再难相遇。
何必再相见?何必再相认?
不如让那段相聚成为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
五月的时候,赵贞和朱紫到达云蒙山,见到朱紫了的母亲和继父。她的弟弟早已入了赵贞军中,如今已做到果毅校尉了。
朱紫的母亲和继父也都显老了,他俩相濡以沫,平静地生活在这云蒙山脚下,不愿意平静的生活被打断。
赵贞等人在云蒙山住了两日,云暖接到消息,早带着人等在云蒙山那边了,希望接赵贞柳莲过去做客。
谁知道出发前一晚上,朱紫突然开始恶心呕吐,闻不得一点油腥味。
朱紫母亲忙道:“不会是怀孕了吧?”
朱紫一听,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都快三十岁了,还有了三个十几岁的儿子了,再怀孕会被人笑话的!
赵贞第二天就带着朱紫去了北疆的龙州城,找了大夫诊完脉,夫妻俩先是面面相觑,接着赵贞就笑了:“这是上天的恩赐,咱们接受就对了!”
朱紫看着他那虽成熟了些却依旧俊美的脸,笑道:“要是个小闺女就好了!”
赵贞含笑看着她:“老四不管男女,都叫赵檀吧!”
朱紫撒娇地拉着他:“小名就叫小花卷!”
赵贞默然,他真心觉得自家的老四不会喜欢这个小名的。
六个月之后,回到润阳的朱紫生下了她和赵贞的第四个孩子,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赵檀,小名小花卷。
小包子十六岁那年,赵贞上表朝廷,以老病为由,请朝廷准世子赵梓继位为南安王。
朝廷很快发来了批复,准了南安王所奏。
于是,年仅十六岁的赵梓成了南安王。
王府里称高太妃为老祖宗――刚过半百的老祖宗。三十来岁的赵贞则被称为老王爷,而看上去年轻美貌的朱紫则成了南安太妃。
小馒头对经商很感兴趣,从祖母、母亲和莲舅舅那里借来了大批银两,开了一家专卖珠宝首饰丝绸成衣的奢侈品铺子,生意颇为红火。
小汤圆从小由柳莲带大,嗜武成癖,近来终于拜师成功,正式成了柳莲的入门弟子。
158、柳莲番外(一)
没有人知道,第一次见到朱紫那年,朱紫十五岁,柳莲十六岁。
十六岁的柳莲,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白皙如玉的肌肤,秀美的柳叶眉,盈盈含水的桃花眼,线条美好的鼻子,嫣红的菱唇――十六岁的他,堪称绝世美少年。所以,高贵妃不许王爷把他带到身边。王爷就把他安排到了云泽别院,让十六岁的他成了王府别院精卫的首领。
那年秋天,南蛮蠢蠢欲动,王爷带着柳莲、樊维斌、白子夏和白子春率领南疆戍兵去巡视边关。从边关回来之后,王爷又开始整顿军队,为大军开拔做准备。
那一日,王爷包了润阳城里最大的酒楼福满园,与大伙一起庆功。
酒席散了之后,柳莲和樊维斌、白子春和白子夏等人簇拥着黑色甲胄金色兜鍪的王爷骑马在前,赵英赵勇压车在后――车车里放着一摞摞的丝绸细绢薄纱,大大小小的首饰盒子。
这些东西是柳莲和赵英赵勇一起去买的。
在延庆坊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柳莲实在好奇,于是问赵英:“王爷怎么会买这些东西?”
王爷不是一向洁身自爱,从不近女色的么?
赵英一脸猥琐的笑:“柳统领,你久在别院,不知道咱们王爷的事情吧?!”
柳莲扬眉看他。
赵英凑近柳莲耳边小声道:“王爷新纳了一个叫朱紫的通房丫头,这都是给她买的礼物!”
咱们王爷居然开窍了?当真是天下奇闻啊!
十六岁的少年柳莲对这个叫朱紫的通房丫头充满了好奇。
回到王府之后,天已经黑透了。
南安王爷的贴身小厮赵英赵勇打着灯笼,柳莲和白子春等精卫跟在王爷身后,一起往延禧居走去。
走到延禧居外院门口,按照惯例,柳莲白子春等人就要离开回外书房了,由赵英和赵勇把王爷送到延禧居内院门口。
柳莲正要转身,却发现前面的王爷停住了脚步,他顺着王爷的视线往前看去。
延禧居外院挂着灯笼,灯笼之下,站着两个人,正在推让一大一小两个包裹――一个是王爷的书房小厮赵贵,另一个是一个梳着螺髻插着白玉凤形簪的一个小丫头。
王爷挺直的身子散发出阵阵冷意。
柳莲感受到王爷气场的改变,这才开始细细打量那个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随着众人一起给王爷行过礼后,低着头站了起来。
柳莲没有看到她的五官长相,只觉得她乌发如云,肌肤白皙细腻,身材高挑丰润,穿着洗得挺旧的浅紫绣花褙子和白色的百褶裙,身姿柔美。
片刻之后,王爷大步走进了延禧居。
柳莲没有立即离开,他远远站在延禧居外面的冬青树下,隐藏了身形――他是王爷的精卫首领,一定要确保王爷的安全,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不安定因素。
那个小丫鬟也没有走,她把手里的两个包裹都塞到了有点慌乱的赵贵手里,说了几句话。
她的声音虽小,可是内功已经颇有修为的柳莲听得非常清楚――“贵哥儿,没事,你先帮我把东西捎到独县,其它我来处理!你放心!”
柳莲脸上挂着笑,可是心里却在冷笑:‘你放心’――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也太小看王爷了!
十六岁的柳莲已经跟了十七岁的王爷很多年了,王爷的心狠手辣和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是谁都比不上的,柳莲能够确定,刚才王爷的确是很生气。
说不定明天就能听到这个丫鬟的死讯了。
柳莲边往外书房走,边无动于衷地想着。
十六岁的他,已经没有了温情,没有了热血――除非是为了王爷!
为了恩重如山的王爷,柳莲情愿肝脑涂地。
柳莲刚回到外书房,赵英也回来了,说那个小丫鬟就是王爷的通房丫头朱紫。
柳莲不太在意,他很快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叫朱紫的小丫鬟给忘了,他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情。
京里的北静王秘密过来了,王爷和北静王在外书房里饮酒,一直喝到了很晚。
王爷似乎心情不好,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很快就喝得醉醺醺的,白子夏很不放心,让柳莲送王爷回去。
柳莲和赵英赵勇一起把王爷送到了延禧居内院门口,柳莲停在门口,看着赵英赵勇护送王爷进去。
王爷走到院子里之后,忽然发起了酒疯,站在院子里跺着脚大喊大叫:“朱紫,你给我滚出来!”
柳莲一愣,怕沈醉的王爷出什么事情,更不敢离开了。
这时候,那个叫朱紫的丫鬟从偏房里走了出来。
站在了王爷身前。
延禧居内院里灯火通明,王爷的通房丫头朱紫站在前面,后面站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
可是,站在门口的柳莲,只看到了灯下的朱紫。
灯下的那个女孩子,乌鬓如云,几缕青丝逶迤而下,披散在身前,细嫩的肌肤白里透红,粉红微肿的眼皮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盈盈含水,仿佛带着一层泪光。
她的身上,穿着白色窄袖软丝长衣,红色的抹胸似往下坠,几乎能够看到粉嫩洁白的身体……
柳莲脸上惯常见到的微笑不知不觉不见影踪,弯弯的桃花眼犹如寒潭深水。
柳莲第一次知道,原来有这样的女人――那样的稚气细嫩,却又那样的媚意横生,这就是女人么?
这时候,王爷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他冲上去抱起朱紫大步回了卧室,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天夜里,十六岁的少年柳莲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悸动。
第二天,王爷一直呆在书房内没有出去,连北静王都没去见。
白子夏带着柳莲去见王爷。
柳莲进了书房,抬头就看到王爷脸上一条从眼角划到嘴角的醒目血痕,顿时呆住了。
白子夏的年龄比王爷比柳莲都要大几岁,当即问道:“王爷,谁做的?”
王爷的脸上略显尴尬,似乎都有点红了。
柳莲忙悄悄拉了白子夏一下,白子夏仔细观察了王爷脸上那道血痕,觉得像是女子的长指甲划伤的,顿时明白了,这道血痕怕是王爷那个通房的手笔,于是默然。
柳莲虽然对王爷忠心耿耿,可是见此情形却只觉得好笑:这个朱紫也太彪悍了吧!
可是他转念一想,不知道王爷怎么处置她,不过依照王爷眼里不容沙子的性子,她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柳莲心里有一种涩涩的感觉,有些惆怅,有些怅惘,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十六岁的柳莲只觉得心脏有些抽痛。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舍不得看到一个美人年纪轻轻就死去?
柳莲不敢深想。
几日之后的一个凌晨,柳莲作为暗卫守护王爷,第三次见到了朱紫。
王爷是在送朱紫离开润阳去京城。
柳莲在暗处,看着王爷走在前面,朱紫紧跟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外院门口。赵英赵勇牵着王爷的乌云踏雪立在门外。
王爷站在门口,目送朱紫离去。
柳莲藏身暗处,看着朱紫离去。
朱紫一脚踩在了脚蹬上,却回头看着王爷,黑黑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
王爷也在看着她,半晌方道:“路上不要淘气”
朱紫一直看着王爷,最后涩声对王爷说道:“你也要小心!”
朱紫对王爷是如此的依依不舍,藏身暗处的柳莲心脏微微紧缩,逼着自己移开了眼睛。
王爷很快率领大军出发了。
柳莲和白子夏白子春等人作为暗卫,一直紧跟在王爷左右。
到了金京之后,柳莲依旧在外书房的偏院住了下来,他作为暗卫,住在外书房的话,方便保护王爷。
这一天,暗卫排班,轮到白子夏和白子春兄弟护卫王爷,柳莲被王爷安排作为暗卫保护朱紫,
王爷带着赵勇去宫里了。
柳莲只需要朱紫离开王府的时候跟上就行了。
朱紫没有出门,柳莲就闲了下来,开始在京城王府里闲逛,顺带勘察地形。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松涛苑的门外。
柳莲站在松涛苑外面的一棵桂花树下面,低头思索。
他最近是有点异于往常了。
正在这时候,赵雄赶着王爷改装过的马车驶了过来,看到桂花树下静立的柳莲,忙打了个招呼:“柳统领,等王爷呢?王爷带着赵勇进宫去了!”
柳莲桃花眼一眯,嘴角上扬,一脸灿烂的笑:“嗯,我这就走!”
赵雄看着他那俊美得不似男子的脸,心里同情极了:这柳莲柳统领身为男子,却生得如此美貌,幸亏他武功高强,要不然还不被那些不长眼的男女给骚扰死了!
王爷不在府里,那么府里有资格乘坐这辆马车的人只有一个――王爷的通房丫头朱紫。
柳莲的理智告诉他:柳莲,你该走了!你该隐藏起来了!
可是他的脚却有了自己的思想,牢牢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丫鬟银铃也走了出来,站在车前和赵雄闲扯着。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柳莲依旧听清楚了。原来朱紫要带着银铃和赵雄去状元坊买东西。
柳莲作为暗卫,一直尽心尽力地跟着朱紫一行。
朱紫和那个叫章琪的清俊青年一起进了茶楼单间,柳莲看到银铃和赵雄没有进去,这才现身。
赵雄银铃一看到他,忙以目示意。
柳莲意会,笑了笑,身子一缩,贴着墙壁壁虎般游上了屋顶。
揭开一片瓦之后,柳莲听到了章琪的话。
他这才知道,原来,朱紫是一个如此可怜的女孩子。
柳莲沉默。
从小流浪,他什么样的悲剧被见过,这世上的孤儿,说起身世来,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就连他柳莲自己的出身遭遇,他从来都不提,因为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凄惨的人生,居然有这么可怜的人。
他脸上常带着笑,那是因为他能活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何不开心?为何不笑?
比起他的母亲,比起他的姐姐,他是多么的幸运!
王爷要去西北平叛,把赵福赵雄留给了朱紫。
王爷大军尚未开拔,柳莲便被提前派到了西北,他的任务是刺杀叛军首领,以在西北叛军内部制造动乱。
这一去,就是两年。
159、柳莲番外(二)
西北的十月,天高云淡,苍凉的风吹过这片贫瘠的土地,只留下一棵棵早已被秋风带走黄叶的白杨,孤独地坚持在这片贫瘠而广袤的土地上。
西戎是大金西北边疆的一个部族,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极为骁勇善战。自从八年前西戎部族的大王子白英杀死老王夺取王位成为新王之后,西戎部族便开始为叛变大金做准备。
白英一方面积极进行军备,另一方面开始造神运动。他命人宣扬神迹,继续推崇西戎部族的创世神――天照大神。
天照大神创造了最圣洁的人类――西戎人,西戎人降生人世的意义便是追随天照大神,改变这个不信神的世界。
继承王位八年之后,白英通过祭司宣布天照大神降下神谕,盲目自大的大金人不信天照大神,西戎子民应该杀死所有不信神的异端。
西戎部族正式叛离大金。
大金皇帝同群臣耽于安逸享乐,战备不足,西戎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逼近西北最大的城池墨城。墨城东靠鸣玉山天险,更兼城高墙固,易守难攻。叛军索性在墨城西郊驻扎了下来,一边放纵士兵□□烧杀劫掠抢,一边收集粮草为接下来的攻城之战做战前准备。
西戎王白英带着嫡系军队向前开进,行到墨城城西十八里一个唤作十八里铺的小村庄,他命属下驻扎了下来。为了给自己的军队腾出地方,他命属下开始血腥清洗――除了年青女子,其余不管男女老少全部杀死。
他用的理由和所有的叛军杀人放火用的理由是一样的:这些百姓全是不信天照大神的异端,天照大神降下意旨,要把这些低等人种全部消灭。
随着连绵不绝的马蹄声,一向平静的小村庄十八里铺变成了血腥的世界,男的被杀,女的被抓,房子被烧,哭叫声,求饶声,马嘶声,长刀砍在骨头上发出的刺耳响声,交织成一片血与火,眼泪与狞笑的人间惨剧。
柳莲和搭档徐连波一路风餐露宿骑马飞驰,终于赶在墨城沦陷前到达了西北。
他们已追踪到十八里铺的时候,大屠杀已经快要结束,正在扫尾。
柳莲和徐连波躲在十八里铺村东的白杨林里。
白杨林下半人多高的荒草,给柳莲和徐连波提供了最佳的藏身之所。
远远的凄厉的惨叫声,敌人得意的狂笑声不停地从村子里传来。柳莲苍白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嫣红嘴唇紧紧抿着,两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十六岁的他以为自己够冷静,可是这都是大金的子民啊,却被这些畜生如此屠杀!
“你能不能快一点!”柳莲压抑住愤怒,不耐烦地捅了正在帮他化装的徐连波一下。
十七岁的徐连波皱着眉头,清秀的脸上一片肃然。虽然被柳莲捅了一下,一向有仇必报的他却破天荒地没有反抗,而是好声好气道:“快了!快了!你的喉结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还得掩盖一下不是!”
徐连波一边忙碌,一边吐糟道:“我说哥哥哎,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生得比女人还要漂亮,为什么要这个该死的喉结?为什么?”
柳莲闻言大怒,伸手在徐连波头上敲了一下:“哥是真汉子懂不懂!没喉结哥怎么当真汉子!”
徐连波一向不吃亏,马上也在柳莲头上敲了一下:“别打扰我,再打扰我我在你脸上画个乌龟!”
脾气火爆的柳莲不再催促,他伸出右手摸着旁边白杨树的树干,心里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徐连波速度很快,没过多长时间就帮柳莲弄好了露在外面的地方,连发髻都梳成了大金小姑娘惯常梳的双丫髻,接下来只剩下让柳莲换上村姑的衣裙了。
他把一套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裙递给柳莲,正要催促柳莲赶紧换上,却发现旁边的白杨树已经被柳莲印上了一个深深的手印。
趁柳莲换衣服,徐连波伸出右手,用尽全力在柳莲的手印上方也印了一下。印完之后,他比较了一下,最后悲催地发现,柳莲的功夫似乎超过了自己。
徐连波开始反思:是因为我最近沉溺于易容,荒废了功夫?还是因为柳莲太勤奋了,日夜不停地练功,所以他超越了我?
柳莲换好衣物,徐连波又上去帮他整理了一下,然后站直身子,看着对面这个荆钗布裙却不掩国色的仙子般的小美女,他脸上已经严肃起来,眼睛盯着柳莲,沉声道:“柳莲,王爷交待,成与不成,都需全身而退!”
因为柳莲一向都有为了完成任务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劲头,临行前王爷特地交待徐连波,一定要看好柳莲,把柳莲完完整整地给带回来!
柳莲也看着他,忽然一笑,并未被遮掩的桃花眼里一片璀璨:“徐连波,我个子超过你了哦!”
徐连波:“……”
生死关头你计较的难道就是个子超过老子么!
柳莲看着呆呆的徐连波,微微一笑,道:“东边五里外老银杏树下等着我,不死不散!”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最后“不死不散”四个字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说得斩钉截铁。
徐连波看着他,眼睛有些酸涩,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柳莲轻笑一声,身子倒着忽地向后纵出,几个筋斗就不见了影踪。
在他飞出的同时,徐连波飞快向相反的方向纵了出去。
西戎叛军将军马飞虎带着一队士兵在村子里巡视的时候,似乎看见树林里艳丽的衣角一闪,他没有说话,而是举起沾满鲜血的长刀指向衣角消失的方向。
他手下的士兵大笑起来,有一个大嗓门的粗壮大喊道:“妙啊妙啊!是个女的啊!”
其中几个士兵率先冲进了树林,很快几个人就拖着一个青布衣裙的女孩子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边向马飞虎这边走,边道:“将军,果真是一个小白羊啊!”
马飞□□在马上,随意看了被他们拖过来的那个女孩子一眼,却再也转不开眼珠子了。
这是一个天上仙女般的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波光流转的桃花眼璀璨夺目,仿佛那夜空里最美的星星。
她肌肤细嫩,仿佛掐得出水来,裹在破旧青布衣裙里的柔弱身子微微颤抖,勾起了人凌虐的欲望。
马飞虎呆了一会儿,方道:“好美的小白羊!”
他用尽全力移开了眼睛,握着缰绳的手攥了又攥,最后道:“来人啊,把这个小白羊送到大王那里去!”
几个士兵脸上现出惋惜之色,他们本来还盼着等将军玩完,他们也轮着好好玩一下的,没想到将军对大王如此的忠心耿耿,居然把嘴边的肥肉给送了出去。
马飞虎再也不看这个小仙子般的小白羊一眼,他怕再看一眼,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大王白英最是贪恋美色,若是知道自己得了如此美色而不进献给他,自己前面的路怕是全被堵死了。只可惜大王有凌虐的爱好,经他手之后,这个小仙子怕是留不下命来了,要不然自己倒可以……
带着军队进入十八里铺之后,西戎王白英命亲兵找到村子里最好的房子,把房子里的人全都赶到外面。他骑着马站在门外,看着亲兵拿着长刀,把这些男女一个个捅死。听着这些人临死前的惨叫声,白英的心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快感。
把这家的十几口人全部杀死之后,白英命亲兵把尸首全部扔在了门前的沟里。
尸体虽然被拖走了,可是大门前的地上全是血,血渗透到了泥地里,有的蜿蜒流到了低洼处。
这户人家的房子青砖蓝瓦,齐齐整整的一个四合院,白英大步走了进去,因为杀戮激起的□□烧得他筋脉欲裂,他扇了亲兵一个耳光,怒喝道:“还不给本王找女人去!”
那亲兵刚要冲出去找女人,马飞虎带着小仙女已经过来了。
白英没看到马飞虎,也没听到马飞虎的那些巴结奉承话,他只看到了士兵拉着的那个娇小瘦弱的身影,只看到了白皙小脸上那璀璨的眼睛和嫣红的嘴唇――这是最能激起他兽-欲的类型,很多年以前,他就玩过一个很相似的女人。
因为太过于美妙,太过于刺激,太过于稀罕,他一直记了这么多年。
白英上前,一把抢过这个小仙女,拎着就走向正房。他踢开房门,拎着小仙女进了房间,用脚踹上了房门。
马飞虎看到房门在眼前关上,心里开始后悔起来。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道:“大王要享受一番艳福了,外面两脚羊那么多,兄弟也要出去放松放松,谁愿同去?”
院子里的士兵和将军们都知道大王身下从无活口,都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时尸体已经被凌虐得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了,所以也不再等,呼啦一声都跟着马飞虎走了出去。
只有白英最忠心的血衣卫,依旧站在房前,一动不动。
快走到床边的时候,白英用力把小仙女扔在了床上,然后狞笑着向床边走了过去。
他的五官其实相当英俊,小麦色的皮肤,窄长脸,黝黑的剑眉,狭长的眸子,高挺的鼻子,上薄下厚的唇,一看就有西戎白氏王族的血统,只是那股令人胆战的邪气却破坏了他的整体气质。
小仙女似乎怕极了,连哭都不会了,身子趴在床上,脸却扭过来看着白英,因为恐惧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白英很享受她的恐惧,走上前嗤的一声,撕开了她的青布裙子。
他低着头,一手摁住她,一手去撕开她的亵裤。
白英的动作不快,他一向喜欢不紧不慢地享受摧残杀戮的过程。
他的手刚接触到小仙子的亵裤,忽然觉得眼前似乎黑光一闪,接着脖子有点麻麻痒痒的。
白英皱起眉头,右手摸了摸脖子,怎么湿漉漉的,他低头一看,全是血。
白英看着一击而成身子即将弹出的小仙子,脑海里突然清明起来,他身子踉跄了一下,手指指着这个仙子般的女孩:“你――”
女孩子笑了,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上扬,两粒小小的梨涡时隐时现,她开口说话,可是声音低得很,白英只见到她嫣红的唇轻轻吐出了两个字,他听清楚了,那两个字是――“父亲”。
他的脑袋快要脱离他的脖颈,死亡即将来临,白英仿佛恍然一梦,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鲜活如昨日,在他脑海里一幕幕浮现。
再次回到了十七年前,他第一次带领化装为血衣盗的部属来到关内劫掠,在墨城遇到的那个仙子般的女孩子,真像啊!
那是他第一次奸污之后没有杀死猎物。
他骑马带着她,把她带回了西戎部族,却最终把她献给了自己的父王。
九个月之后,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因为父王说这两个孩子纯美如天照大神莲座前那两朵莲花,所以为他们起了很美的名字,大的是个女孩子,叫玉莲;小的是个男孩子,叫青莲。
两个孩子越长越美,长到八岁的时候,他们越长越似壁画中天照大神座前的仙子。父王真是宠爱啊!
可他白英怎么会容许别人威胁到自己地位呢?
那一晚,他假借酒醉,刺死了父王,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他再次剥光她的衣裙,把她压在身下。
玉莲冲过来救自己的母亲,却被他抓住扔向墙壁。
看着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的姐姐,青莲无声地在地上跪了下来。
她拼命地挣扎着,嘶吼着:“白英,那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孩子啊!”
他一下子呆住了。
她拼命从他身下挣脱了出来,扑到了女儿玉莲的尸体上。
片刻之后,她用力撞向了女儿殒命的墙壁。
等他清醒过来,八岁的青莲不见了,毡帐底部留有一个缝隙,他是从那里钻出去的?
房里只余下他和两具冰冷的尸体――他的女人和他的女儿。
徐连波牵着两匹马,站在银杏树下,担心地向西边张望着。
一道黑影从西飞驰而来。
徐连波忙骑上自己的马。
柳莲飞身跃上了自己的马,一夹马腹,“驾”了一声,纵马跃出。
徐连波催马赶了上去。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藏好马匹,登上了鸣玉山。
在鸣玉山顶,徐连波正在给柳莲准备干粮和水,却发现柳莲开始呕吐。
徐连波忙去看他。
柳莲吐到最后,已经没什么好吐了,吐出的只是清水。
不知什么时候一轮明月升上了半空,照着这污浊的人世。
柳莲不再吐了,他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明月。
徐连波刚才救治他半晌,这会儿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看着洗去化妆的柳莲月光下静美如玉的脸,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呢?既然这么恶心,下次让我出手!”
柳莲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柳莲从地下一弹而起,标枪般立在徐连波身前,美丽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桃花眼眼波流转,月光下璀璨闪烁:“走吧,继续咱们的行动!”
一夜之间,继西戎王被割颈暗杀之后,反叛的三路西戎军队首领皆在睡梦中被割去头颅,西戎军队开始流传天照大神的惩罚来了,一时之间陷入内乱。
第二日,南安王大军连夜开到了墨城,立即组织十万大军对西戎叛军围而歼之。
一个月后,持续了三个月的西戎叛乱被彻底平息。
大军开拔之前,徐连波和柳莲这对老搭档已经提前离开了。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东枢的京都。
160、柳莲番外(三)
是柳莲强烈要求要住店的,徐连波觉得自己还能忍受。
柳莲对客栈的要求是干净能洗澡,这个要求倒是不难满足。
徐连波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发现柳莲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柳莲新换了一身黑袍,腰缠黑色软刀,再配着洁净美丽的脸,简直像新出锅的剥壳鸡蛋似的,怎么看怎么招人烦。
徐连波忍不住道:“柳莲,你长得太快了,袍子有些短了!”
柳莲得意洋洋满脸促狭的笑:“哥,你妒忌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了!”
徐连波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妒忌柳莲长得比自己帅的,他斜了柳莲一眼,看着柳莲已经超过自己的小树苗似细条的个子,心里依旧有点忿忿不平,道:“连件新衣服都不愿意买,你的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王爷一向待咱们可不薄!”
柳莲迈步就往外走。
他的银子?他的银子都藏起来了!
流浪的日子使他明白了银子的重要性,他才不要花呢!
(此时的美少年柳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五年之后,他从十一岁开始存了整整二十年的银子都被一个小滑头以做生意为名,骗得干干净净,一个大字儿都没给他剩下。当然,这是后话,坑爹的漠漠是不会让他知道的,免得打击他存银子的热情。)
两人就近找了家酒楼,点了俩小菜,要了坛上好的杏花春,开始喝酒。
柳莲爱酒,而徐连波酒量甚大千杯不醉,所以柳莲和徐连波一起出来的话,总是要喝个两杯的。
当然,和柳莲出来,一定要能忍受四面八方的窥伺的目光,徐连波自诩这点子能耐还是有的。
柳莲爱喝闷酒,只要是好酒,也不用劝,一杯一杯地喝。
没过多长时间,徐连波看着柳莲眼皮变为粉红,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若有所思,就知道他有些酒意了。
正是十七岁的情窦初开年龄,徐连波想逗逗比自己还小一岁的柳莲:“柳莲,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柳莲左手支颐,右手拈着空杯子转来转去,眼睛温柔地看着手中的杯子,脸上漾出一丝微笑,声音柔和绵软:“我喜欢的那个姑娘,眼睛大大的,嘴唇肉肉的,下巴尖尖的,胸脯鼓鼓的,腰肢细细的,个子高高的……”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杯子,仿佛手中的杯子就是那位姑娘一般。
徐连波很狐疑,以为他恋上了什么青楼花魁,忙道:“柳莲你给我小心点,别染什么脏病回来!”
柳莲秋水般的眼睛波光流转,含笑看着他:“放心吧,染不了的!”
“染不了的……”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嘴里喃喃自语着,“这辈子是染不了了……”
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徐连波苦逼地看着他,他就知道和柳莲一起出来喝酒,一定是这结果。
第二日一大早,柳莲神清气爽走出屋子,伸手就要去敲徐连波的门。手指还没落下,徐连波的房门就打开了,一位身材高挑胸脯饱满的美女站在门内,大眼睛看着柳莲眨啊眨的,手指戳在丰润的红唇上,“啵”的一声嘬了一下,看起来诱人得很!
柳莲垂下眼帘略一思索,扭头就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难道老子记错了,老徐不是住这屋?”
被冷落的大美女低声叫道:“是我!”
声音低沉,确实是徐连波的声音。
柳莲这才笑嘻嘻地回过头来,从大美女身边挤了过去,进了徐连波的房间。
徐连波也随着他走进了房间。
柳莲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的徐连波,非常的违和,双手抱肩立在那里,皱着眉头盯着徐连波
徐连波却兴奋得很:“像不像?像不像你的梦中情人?”
柳莲白了他一眼,很鄙视的样子。
徐连波不死心,连连道:“听了你昨晚的形容,我觉得你口味蛮重的,应该喜欢这种花魁型的女子,为什么不像?”
柳莲垂眸沉思。
他在想朱紫的模样。
三个多月没见了,朱紫的身影依旧那么鲜活。
明明只是浅薄的暗恋,为何会这个样子呢?
他看着徐连波,桃花眼里微微笑:“不是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徐连波接连追问无果,只好偃旗息鼓,转移话题:“见了柳大师,你准备在那里呆多久,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金京?”
柳莲笑了笑道:“我想好好在师父那里练练刀法,你自己回金京吧!”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把一件礼物送过东枢的一个大臣,完成任务之后,有半年的自由支配时间,用来习武休整。
柳莲准备好好的在师父那里练练刀法,静静心境。
柳莲这一静,就是两年。他两年没回王府。
这两年之中,他的生活只有两个内容――闭关练刀法和出关执行王爷的命令。
皇宫之内的玩月阁,正是花季,大红的、浅粉的、浅紫的各色月季花纷纷盛开,香味弥漫在整个玩月阁上空。
王爷已经布好了局,只等猎物上钩了。
大小卓衣袂飘飘,在玩月阁花园里赏花采花,嬉闹个不停。她们今日穿的十分暴露,衣服很是薄透,外面只穿了一层玄色纱衣,里面大红的胸衣若隐若现。
柳莲和老搭档徐连波藏身于玩月阁门外的老柳树树冠之上。
兴盛帝兴匆匆来了,冲进了小花园。
大太监钱柳德屏退了跟随的太监和宫女,独自一人候在花园门外。
柳莲和徐连波皆知钱柳德武功高强,为防他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内息流转。
柳莲和徐连波藏身于茂密的树冠里,他们的位置太高了,高到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兴盛帝的兽=行。
正在这时候,小美人高琏左顾右盼地走了进来。
柳莲和徐连波相视一看,柳莲指了指钱柳德,又指了指自己。徐连波点了点头,以钱柳德的功夫,还是柳莲出手把握更快。
徐连波和柳莲正要出手,这时候异变突生。
看着兴盛帝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柳莲确定这位荒唐皇上不用自己出手,已经薨了。
钱柳德刚开始还以为兴盛帝在凌虐宫妃,后来觉得有些不对,他正要推门,一身青色劲装的柳莲如青色的蝴蝶一般,无声无息从空中翩翩飞下,手臂伸出,在钱柳德还没有察觉的状况下,扭断了钱柳德的脖子。
徐连波被留在了京城,王爷要他扮演钱柳德。
柳莲独自回了润阳。
这一路上,他一想到徐连波要去扮演那个女里女气画着眼线擦着香粉嘴唇涂着香膏的钱柳德,柳莲就觉得开心极了,恨不得哈哈狂笑一番。
怀着极其愉快的心情,柳莲回了润阳王府。
许文举、侯林生和赵壮因为王爷的嘱咐,早早就从东疆直接回了润阳王府。
这日,天朗气清,侯林生和许文举给王妃请了平安脉之后,一起回了外书房。
刚走进外书房的院子,侯林两位就看到台阶上站着一位美少年,正在和赵壮说话。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灿烂如桃花盛开的笑颜是世间最美的一瞬,精致的五官是精心描绘的工笔画,高挑如柳的身材是天神最钟爱的塑造――这位美少年美得仿佛不似人间之人!
许文举和侯林生一见,浑身酥了半边:王府里怎么会有这样如花似玉的天仙美人儿?
他们忍不住上前,预备一唱一和地搭讪调戏,这可是两人生活中难得的调剂。
柳莲刚回到王府,正在和赵壮说话,就瞥见两个猥琐男晃晃悠悠地凑了过来。
“弟弟,哥哥请你去喝一杯?”许文举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往日的斯文不见影踪。
“弟弟,如此好的条,走,去延庆坊,哥哥给你买点穿的戴的?”
柳莲桃花眼一眯,嘴角向上弯起,一脸灿烂的笑。
旁边的赵壮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拦,柳莲左腿闪电般踢出,许侯两位猥琐男已经被踢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屁股先到,齐齐撞在了院子里的松树树干上。
许文举和侯林生摔到地上之后,瘫倒在地起不来了!
赵壮看柳莲笑嘻嘻地举步上前,知道这活阎罗是动了真气,忙大声道:“柳统领,这两位是为怀孕的朱侧妃诊脉的大夫!”
朱侧妃?朱紫已经成了朱侧妃?她怀孕了?
柳莲脚步一滞,回头看了赵壮一眼,桃花眼中有着浓浓的疑惑。
赵壮忙上前赔笑道:“朱侧妃已经怀了二公子了,王爷又不在府里,就指望这两位大夫了,您老好歹手下留点情,出出气就行!求您啦!”
原来朱紫已经生下一个孩子即将生第二个孩子了!
柳莲心里一闷,胸腑间隐隐作痛。
他笑了笑,提起拳头走向许文举和侯林生。
走到这两位身前之后,柳莲弯下腰,仔细甄选了一番,最后判断左边的这位屁股上的肉更厚更耐打,就拎着对方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被他提起来的正是倒霉的许文举。
柳莲年龄虽小,但是身材颇高,且力大无穷。
他左手高高拎起许文举,让他屁股对着自己,右拳出击,专门揍许文举的肥屁股。
“砰”的一拳击出,把许文举打得晃悠出去。
待许文举晃悠回来,他再次“砰”的一拳击了出去。
许文举赖唧唧地哭爹叫娘,脸上涕泪横流。
赵壮赶紧溜出去搬救兵。
许文举被柳莲炮制得哭爹喊娘,侯林生心里大为不舍,爬起身扑了过来。
柳莲趁势扔掉许文举,笑眯眯道:“好痴情的哥哥,来,兄弟今日好好伺候伺候你!”
他腰间的软刀“嗖”的一声缠住了侯林生的双脚,他的左脚闪电踢出。
侯林生很快发现自己被吊在了松树上。
柳莲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右拳击出,正好击在了侯林生的屁股上。
正在这时,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娇呼:“柳莲,你在做什么?快住手!柳莲!”
161、柳莲番外(四)
柳莲耳朵“轰”了一下,他身子微不可见地顿了顿,右手往上一伸,黑色软刀滑到了他手里,侯林生“噗通”一声,屁股着地摔在了地上。
朱紫接到赵壮的报信之后,命小厮抬了软轿迅速赶了过来。一进外书房大门,她就看到了被吊在松树树杈上的侯林生,接着,就看到那位美少年用力击出的一拳。
当那一拳夹着劲风击在侯林生屁股上时,朱紫感觉自己的屁屁都疼了起来,她忙喊道:“呀,快住手!”
那个美少年顿了顿,收起了拳头,转身看着朱紫。
这时候的阳光很好,阳光照在他的晶莹剔透的脸上,使他看起来仿佛一个堕入人家的精灵,他的睫毛很长,秋水般的眼睛带着一丝稚气,一丝迷茫,就那样看着她,好像迷路的孩子一般。很快,他笑了,眼睛微微眯着,嘴角两粒小小梨涡时隐时现,躬身行礼道:“柳莲见过朱侧妃!”
他的模样雌雄难辨,可是声音却很男性化,又带着点清亮,非常好听。
朱紫看着他,虽然知道他对两位大夫挥拳相向,实在是过于野蛮了,可是看着他那孩子般稚气天真迷茫的笑容,她实在不忍心说他什么了。朱紫如同对待孩子般耐心地看着他,柔声道:“别打了,好么?”
柳莲被她如此温柔的抚慰的目光看着,如何能打下去?他脸上挂着稚气的笑,点了点头,傻乎乎地说:“好,我这会子不打了!”
他说的是“这会子不打”,朱紫以为他的意思是“以后再也不打了”,她缓缓走近了一点,命小厮扶起许文举和侯林生。
正要离开的时候,朱紫发现这个美少年柳莲依旧在专注地看着自己,她真的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太像一个小狗了,所以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可是很快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把手又缩了回去。
柳莲垂下眼帘,含蓄地笑着,看着朱紫伸了出来又缩了回去的手。她的手指修长白嫩,指甲修剪得整齐,没有涂蔻丹。柳莲忽然很想摸一摸,看看她的手是不是像看上去那么香软。
这日晚上,柳莲在福满楼请客,庆祝自己的十九岁整岁生日。
白子夏、白子春、樊维斌、徐连波、赵壮和柳莲等人都是王爷的暗卫出身,因为白子夏年龄最大,柳莲这些人就最听他的。柳莲已经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未回王府了,所以白子夏出面,把许文举和侯林生也请了过来,给柳莲和他们两位说和说和――大家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今日用不上大夫,谁也保证不了明日还不需要大夫啊!
酒宴之上,柳莲哈哈大笑,大块吃肉,大杯喝酒,大开大合,搂着白子夏灌酒,和樊维斌碰杯,活脱脱一个粗鲁爽快的真汉子。
许文举和侯林生嗒然若失,他们宁愿挨打也不愿看到柳莲这样一个看上去水仙般清雅若仙的美少年,变成一个满嘴粗话动作粗鲁喝酒就像喝水的糙汉子。
两人心里真幻灭真失落,可是与生俱来的一片喜爱美少年美男子之心令他们不由自主不时偷觑柳莲。
柳莲当然注意到了他俩鬼鬼祟祟的眼神,心内大怒,但想到朱紫的嘱咐,勉强按捺住怒火,只是冷冷瞪了他们一眼。
许文举和侯林生没有接收到他的愤怒,犹自纠结地一边偷看美男,一边暗自叹息。
到了深夜,众人酒酣人醉,纷纷告别,各找各妈各回各家。柳莲去结账了。白子夏和许侯两位大夫告别之后,带着白子春往城南而去。
更深人静。
除了极个别特殊营业场合,润阳街头的夜生活并不丰富。
许文举和侯林生骑着马并辔而行。
忽然,后面传来柳莲的声音:“两位哥哥,等等我!”
许文举和侯林生惊喜回头,只见月光下一身白衣如仙的柳莲骑马飞驰而来。
许文举刚要开口调笑,侯林生却从柳莲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里觉出了不对,忙一拉侯林生。
可是已经晚了,柳莲如飞而至,笑声清朗,不知道怎么做的,一下子把许文举和侯林生两位齐齐拎了起来,飞身落在了马下。
柳莲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耐耐心心地揍了许文举和侯林生一顿。
揍完他们,柳莲把手在许文举簇新的浅蓝色真丝袍子上擦了擦,然后直起身子,笑眯眯问道:“还敢偷看哥哥不敢了?”
许文举侯林生齐齐摇头。
他们是真的不敢了,谁敢惹这个一身神鬼莫测功夫的柳莲柳大侠,谁就是傻瓜?纯粹吃饱了撑的!
柳莲笑意更深,眼睛却森寒如冰:“再敢调戏老子,见一次揍一次!”
他对着两人扬了扬拳头。
侯林生许文举噤若寒蝉。
柳莲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柳莲接到了新的任务――刺杀东枢权臣平溪玉,造成东枢另一权臣竹青慕下手的假象。
待他再回到润阳,立刻就被派到云泽别院去训练武士,王爷准备在九月九重阳节发动一次重大行动,他是重要的参与者。
带着云泽别院的武士赶到郊外别院之后,柳莲也和许文举侯林生一样,看到了那个酷似朱紫的女人。和两位神医不同的是,柳莲深知这个女人在王爷计划中的用途,所以很是淡定。
他看着这个酷似朱紫的女人,就像看一枚天生的炮灰一样,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波澜。
生得像朱紫又有什么用,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
当朱紫一耳光打在王爷脸上时,柳莲心里一疼,当然不是替王爷害疼,而是担心王爷要怪罪朱紫。柳莲想:若是王爷真的把朱紫赶出去,他一定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当王爷命柳莲去捉拿许文举和侯林生两个杀才的时候,柳莲杀气腾腾地捋起袖子出去了。
都是这两个多嘴的家伙惹的祸,害得朱紫误会了!
(漠漠:过于偏心当真要不得啊!)
许文举侯林生和柳莲的关系,就是老鼠和猫的关系。柳莲先命手下的精卫分头去那些临近的乡村小酒店寻找,很快就把这两位拎了出来,好好地揍了一顿解了恨。
王爷和朱侧妃很快和好了。
柳莲觉得自己应该挺开心的,不过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唉,这年头,做好人真难啊,做一个忠心耿耿好人更是难上加难啊!
无望的柳莲很忧郁。
冬天的时候,柳莲接到了一个美差。
162、柳莲番外(五)
说是冬天,其实不过是九月底十月初,还是深秋罢了。
柳莲所谓的这份美差,就是陪着王爷王妃环游东方大陆这三个国家――大金、东枢和乌吐。
负责统筹安排王爷这次出行的白子夏还怕柳莲不乐意,先把他叫了过来问了问:“柳莲,这活儿有点枯燥,得天天陪着两个女人,而且持续得有点长,本来该让子春去的,可是子春刚订了亲,约好明年成亲的……唉,你愿不愿意去?”
柳莲脸上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大哥,这次怕是得一两年回不来吧?”
白子夏略一沉吟,道:“时间真的是有点长。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自己去吧,别人去我也不放心王爷和王妃的安全!”
柳莲闻言,心里一惊,忙笑着道:“大哥,你不是得和赵壮统筹王爷这次出行的暗卫护卫?怎么走得开?”
白子夏低头思考,虽然路途之中安排有大量暗卫,但贴身保护王爷王妃的人,一定得从武功最高的这几位精卫中选出来。
考虑谋划了半晌,白子夏道:“那这次让子春去吧!上次玉山行动你已经出了大力,这次该他了!”
柳莲桃花眼眯了起来,遮住了眼中狡猾的光芒:“唉,子春明年不是要成亲么?他那么喜欢方小姐,方小姐的年华可耽误不得,这次还是我去吧!”
他摆出了一幅为了白子春勇于牺牲的架势,让白子夏大哥很是感动,伸手在柳莲肩上拍了一下:“柳莲,你太懂事了!”
热血的大哥白子夏想了想,道:“你不是喜欢子春那幅《月下美人图》么?我让他送给你!”
柳莲大喜,那幅《月下美人图》上的美人背影和朱紫有几分相像,他问白子春要了好几回了,白子春却说是未婚妻送的,舍不得给他。
他心里欢喜,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好意思:“那多不好意思啊!”
白子夏蹙眉道:“该说不好意思的是子春吧!”
柳莲星星眼望着白子夏,一脸的乖孩子模样。
白子夏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去找白子春去了。
白子春乖乖地把《月下美人图》交了出来。柳莲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见了这幅图就一直想要弄过去,白子春一直在奇货可居呢,可是大哥来帮他要,还是给他吧!
白子夏是个好大哥,公平的大哥,可是这次他确实被柳莲这个坏家伙给忽悠了。
王爷王妃即将出发,许文举和侯林生也在为王妃配置路途上用的各项药物,所以来去匆匆,也是忙碌得很。
这日,许文举和侯林生正在外书房东偏院里看着小厮分药材,许文举眼角随意一瞥,就看到一身簇新黑袍围着黑色腰带苗条条的柳莲走了过来。
许文举和侯林生是被柳莲打怕了,一见他过来,顿时就有些难受。
柳莲却好似变了一个人,走了过来之后站在许侯两位对面,很认真地看着小厮分药材。
“这都是给王妃准备的?”柳莲看到了里面有益母草,于是问道。
侯林生一愣,忙拘谨道:“是。”
柳莲看着他,脸上微微地笑:“听说王妃产后大出血,是你们俩救回了王妃的命?”
王妃生二公子的时候,柳莲被王爷派到外面去了,回来后也没人主动向他提起这件事,所以他刚在赵壮那里听说了王妃生产时差点没命,多亏两位神医救治才得以活命的事情。
许文举和侯林生僵硬地点了点头,看着一脸柔和微笑的柳莲,身子都快要发抖了。柳莲总是这个样子,脸上笑得越灿烂,揍他们的时候下手就越狠。
柳莲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出一种堪称温情脉脉的东西,美丽的脸上是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是庆幸?是感激?还是佩服?
“兄弟以前出手太重,如今想来甚是后悔!午时运河河畔的望江楼见,兄弟略备薄酒,向二位兄长谢罪!”
说完,他垂下眼帘大步流星离开了。
许文举眼带惊慌看着侯林生:“咱们去不去?”
侯林生一向是两人中的主心骨,他看着许文举,道:“当然得去!他既然这样说了,你敢不去么?!”
这天中午,许文举和侯林生第一次见识了正正经经亲亲热热真正把他们当做兄弟的柳莲。
喝酒归来,许文举和侯林生兴奋了一路。
从此以后,柳莲对他们开始客气起来,简直是把这两位当做先生一般敬重;而许侯两位神医,当然也不敢再去调戏美如仙子狠似阎王的柳莲了。
这三位之间,终于出现了朱紫一直盼望的和谐局面。
下了船之后,朱紫坐上了柳莲赶的四人香蒲车。
柳莲驾车技术很好。
四人香蒲车始终行得很稳,从来没有大一点的颠簸。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虽然没有下雪,但天寒地冻的,冷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柳莲所练的功夫是偏于阳刚那一路的,而且他把毡帽拉得已经够低了,可是白嫩的脸依旧被冻得有点发红。
正在这时,柳莲身后传来银铃的声音:“柳莲――”
柳莲回头一看,弯起嘴角笑了笑。
银铃小时候就认识他,早就对他的美貌免疫了,只是把一个大大的丝巾交给他:“王妃说让你围着脸!”
柳莲眼帘一垂,伸手接过了丝巾。
他身后的小窗口又被银铃推上了。
丝巾是素白的颜色,很大,很软,很香。
柳莲把丝巾凑到鼻端闻了闻。
丝巾大概被朱紫带到身边,所有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气,是一种带着绿茶和薄荷气息的味道。
这次旅行,柳莲得以近距离地接近朱紫,他发现朱紫其实是隔一段时间会换一种香精的。刚出发的时候,她用的是一种带着桂花香味的香精,后来,她用的是淡淡青竹味道的香精,这几日,她身上就是这种混合着绿茶和薄荷香氛的味道。
其实都是很淡很淡的香味,只不过柳莲功夫太高,视觉味觉嗅觉听觉等都比别人敏锐,所以能闻出这些味道。
他觉得很好闻。
柳莲用丝巾围住了脸,只把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柳莲很欢喜这次旅行。
他近距离接近了朱紫,而且能够被她关怀,多么的温暖,多么的幸福呵!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夜幕不知不觉降临了,柳莲头戴毡帽,脸围素巾,身穿一身车夫常穿的青布棉袄,赶着四人香蒲车来到了苏阳城外的桃花渡驿站。
驿站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赵壮正在门口的红灯笼下站着。
王爷真的很宠爱朱紫。马车停下来之后,他迅速来到车前,伸手把身穿蓝色绣花袄白色千褶裙的朱紫抱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柳莲看到了,心里虽有一点酸楚,但更多的是开心。在内心深处,他固执地依旧叫朱紫,而不是尊称王妃――一个人的心,是能自己做主的地方啊!
朱紫幸福,他也很开心。
真的开心。
晚饭是火锅,王爷特地吩咐赵壮准备的。
柳莲同银铃、赵壮候在一边。
他同赵壮在南安王府其实已经是地位颇高的统领了,可是王爷王妃这次出行,明面上身边除了银铃就是他俩,他俩当然准备侍候王爷和王妃用餐了。
朱紫看着他们,笑着道:“你们不用在这里侍候,也赶紧去吃吧,我和公子自己吃自己弄好了!”
听朱紫称呼“王爷”为“公子”,柳莲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含笑的眼波――朱紫有时候真是可爱极了,就自己人在场了,她还要演戏呢!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她(他)就算做出很可笑的事情,看上去也是可爱的,不是么?)
夜里,虽然知道有暗卫,柳莲睡的时候依旧提高着警惕。外面一有响动,他立刻蹿了起来,迅疾拿过黑袍穿上,右手拿起软刀,“唰”的一声已经围在了腰上。
展露武力赶走那些自称林孝慈林大人的家仆之后,柳莲没有离开,他负手立在院门前,如一根细长笔直的标枪。
夜寒如冰。
这几年的时断时续的闭关练刀,不但使他的刀更快,快得令人只能看到一道闪电般的黑影,也使他的内功飞速前进,他能听见很多别人根本听不到的声音。
譬如现在。
柳莲守在院门前,可是他听到了自己不愿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
王爷的房间,先是传来朱紫的一声惊呼,接着就是床铺激烈的摇动声,里面掺杂着朱紫刻意压抑的声音......
朱紫似乎是要哭出声来了......
那声音断断续续,高高低低,有时突然拔高,仿佛不可忍耐;有时却又逐渐低不可闻,媚得让人骨髓发痒……
黑夜里,柳莲的脸早已红得快要滴血。
他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一处听不到朱紫声音的位置,然后身子向上窜起,钻入了大树的树冠。
大树上已经没有了叶子,视野很好。
柳莲能够看到王爷的院子,却听不到朱紫的声音。
他觉得身体很冷,双臂环胸发呆。
王爷和朱紫起得甚晚。
柳莲缓缓扫了一眼朱紫,眼波平静。
朱紫乌云般的秀发被梳在一起,挽了一个简单的堕髻,除了一根点翠金步摇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插戴。她上身是一件玄色泥金袄,下面系着一条白绫滚泥金边裙子。
很普通寻常少妇的打扮,可是衬着她那幽黑的大眼睛,白里透红的脸颊,嫣红微肿的丰唇,却显出一种稚气加性-感的美丽。
柳莲状似无意地看了又看。
吃早饭的时候,柳莲不敢再看朱紫了,因为朱紫一直在看他,看得柳莲的老脸都要红了,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专心致志地吃早饭。
再想想旁边的醋坛子,不,是醋桶王爷,柳莲真心感觉压力很大啊,简直是要在大冬天汗流浃背啊有没有!
上玉版山的时候,柳莲走在最后边警戒。
山路很平整,两边盛开着腊梅,散发着阵阵幽香。
柳莲才不注意这些花花草草,他专注地倾听观察着四周的响动,顺便看着前边的王爷和朱紫。
朱紫似乎是累了,王爷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柳莲听到朱紫“嗷呜”一声,一下子窜上了王爷的背。
他不由自主觉得好笑。
王爷和朱紫真的是天生的一对啊!
不过,柳莲想:若是要我来背她,我也是乐意的啊,起码我比王爷力气还大――柳莲在自我催眠外加自我安慰。
见到宋章的时候,柳莲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人经过了易容。柳莲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王爷,王爷只是淡淡道:“且观察着。”
当柳莲发现宋章居然好几次偷偷观察朱紫的时候,他的手就隐隐发痒,好几次攥起了拳头,又好几次悄悄放下――王爷说要“且观察着”的,不能坏了王爷的大事!
路上下起了雪。
赶到金京南门外驿站的时候,骑着马的王爷和宋章兜帽上披风上满是雪。
朱紫眼里只有王爷,她一下车就快步上前,踮起脚跟帮王爷扑去兜帽上的雪,然后自上而下地拍打着王爷的披风,把上面的雪粒子全拍了下去。
王爷的身材太高了,朱紫的个子在女人里面算是高的,可是和王爷还是差了一截子,看着她努力地踮起脚跟,只是为了帮自己的丈夫扑去衣服上的雪,柳莲看得很是妒忌不平:明明我一路赶着马车,比王爷骑马更冷更累好不好!
他不愿意再看这对夫妻表演恩爱了,面无表情地把马车赶过去停好,心里却冒出来一个想法:我和王爷个头差不多,朱紫若是帮我拍打雪花的话,是不是……呸呸呸,想什么呢!
柳莲开始鄙视自己。
快到皇宫的时候,王爷接到了玉香送来的一封信报。看完这封信报,王爷让柳莲把马车停了下来,脸上很是严肃,道:“柳莲,等见了徐连波,你替换他留在宫里吧!”
柳莲想都没想道:“是,王爷!”
过了一会儿,赶着车的柳莲想明白了王爷交给自己的任务,心里不由百感交集:这是要和朱紫分开了么?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么?就这样分开是不是还好,在自己还没有深深陷进去的时候?
柳莲所有的想法在见到徐连波扮演的“钱柳德”的那一瞬间,彻底崩溃。
这个身穿锦绣大花衣服的娘娘腔,这个描着眼线涂着香粉的假男人,这个精心描绘的红唇里吐出“奴婢给王爷请安”的大太监――男的怎么能自称“奴婢”!
――这是玉树临风清秀俊雅的徐连波吗?
想到自己未来一年就要变成这个鬼样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莲不由得冷汗直冒,他决心要和王爷好好谈谈。
他可是仪表堂堂阳刚威武的玉面真汉子柳莲啊,怎么能变成徐连波这个人妖!
一行冷汗顺着柳莲的鬓角流了下来。
这时候,柳莲听到王爷低声呵斥“钱柳德”:“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我收起来!”
机灵的柳莲顿时如同茅塞顿开,他明白了,这个徐连波是故意的,他收到了王爷要自己替换他的指令,故意扮成这个样子恶心自己,好让自己知难而退!
柳莲看着被王爷训得灰头土脸却依旧花枝招展的徐连波,心里暗爽,开始思考,如何敲诈这厮一下,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
王爷去忙正事了,把柳莲和银铃留在了宫里,保护朱紫。
年青的朱太后和年轻的朱王妃畅叙离情的时候,柳莲和徐连波这对昔日的老搭档也没有闲着。他俩看着太监搬运完毕南安王妃给太后带来的礼物,徐连波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地畅叙了一番“离情”。
这是他居住的小院子,院子很是幽静,没有他的许可,没有人敢进来。
柳莲逼着徐连波洗去了脸上的妆容,换上了正常的黑色劲装,两人认认真真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
徐连波和柳莲一向玩闹惯了,两个人打着架还在调侃着。
徐连波声称柳莲的嘴唇红的讨厌,所以一直把拳头往柳莲的嫣红的嘴唇上瞄;柳莲笑说徐连波描画过的眼角女里女气看不惯,因此一直往徐连波的眼角使劲。
柳莲以为自己这几年努力练功,一定超过了徐连波,谁知道徐连波这些年也没有停滞不前,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因为旗鼓相当,所以徐连波既没有成功胜了柳莲,柳莲也没有揍徐连波成功。最后,柳莲的嘴唇被徐连波一拳打破了,徐连波的眼角被柳莲打肿了。
两人搂住一起,趁夜幕降临,跑到外面痛痛快快喝了个酩酊大醉――柳莲大醉,徐林波把他扛了回来!
163、柳莲番外(六)
回到润阳,当二公子赵杉奶声奶气说朱紫“丑!丑”的时候,柳莲心里是有点不高兴的。当他接下来说王爷 “坏!坏”的时候,柳莲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这孩子,真是我的知音啊!
得知朱紫怀了第三胎的消息,柳莲心情很是微妙。
一方面,他对王爷有一点小小的妒忌,妒忌朱紫愿意给王爷不停地生孩子,生完老大生老二,生完老二生老三;另一方面,他又为朱紫高兴,就算身为一个糙汉子,柳莲也明白这个道理,朱紫为王爷生得子嗣越多,王爷也就越没有理由纳妾,朱紫的地位就会越巩固。
王爷把小名叫小馒头的二公子交给了柳莲。
小馒头还不会走路,会说的最复杂的话就是看着柳莲,呆呆地说“美人儿”,别提多猥琐了!
可是,柳莲很喜欢他,他是朱紫的儿子,是王爷的二公子。
柳莲抱着小馒头,走遍整个王府,带着他认识各种的事物。他喂小馒头喝水,给小馒头洗小手,拿点心给小馒头吃。
小馒头开始学走路了,他提着绑在小馒头背上的系带,帮着他学走路。
小馒头会走了,会跑了,会叫“柳莲柳莲”了……柳莲看着他的成长,心中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
他早已搬到了延禧居外院居住,常常能看到朱紫含笑的脸,能听到朱紫温柔的话语,能吃到朱紫做的美味饭菜,穿到朱紫亲手做的中衣外袍,房间是朱紫挑选摆设并命人整理的,甚至连床铺都是朱紫命人铺排的……这还不够幸福么?
朱紫生下小汤圆坐月子的这一个月,柳莲尝到了一种称得上是思念之苦的东西――明明近在咫尺,偏偏就是见不着看不见。
看着一直向自己献殷勤的清珠,柳莲叹了口气。他明白朱紫的撮合之意,可是他明明好几次表示了自己的无意婚娶了!
再看看已经成亲的银铃随意地进出延禧居内院,想什么时候见朱紫,就什么时候见朱紫,柳莲甚至产生一种为什么女人生孩子坐月子不能见外男的抓狂感――好吧,柳莲承认自己猥琐了!
这两个月,小馒头被父亲母亲一齐冷落了,就连祖母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哥哥小包子身上,所以,他死死缠着柳莲。被柳莲有技巧地修理几次之后,他不敢再叫柳莲“美人儿”了,也不敢直呼“柳莲”了,只能乖乖地跟着哥哥学,叫“师父”,只不过他在心里给“师父”这个词加了个定语――“美人儿”,对柳莲的全称就是“美人儿师父”!
在府里最忙乱的那几天,他甚至睡在了柳莲这里。
柳莲已经有了当奶爸的觉悟,让侍候自己的小厮准备了热水、浴巾和香胰子,认认真真地帮小馒头洗澡。
柳莲从来没有给小宝宝洗澡的经验,可是他可是最聪明的柳莲啊,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小馒头被他扒光,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浴桶里面。
他坐在小小的浴桶里面,水面到了他胸口。他很想玩水,可是不敢,因为搬张小凳子坐在浴桶边帮他洗澡的是又可爱又可怕的美人儿师父。
柳莲解开小馒头头上的两个小鬏鬏,撩起水打湿了他又软又黑的头发,开始打香胰子,一边打,一边提醒道:“闭上你的眼睛和嘴巴,不要说话!”
小馒头一向是最有眼色的,在母亲和祖母那里还有些淘气什么的,在父王和美人儿师父面前,尤其是美人儿师父这里真的是老老实实,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很是乖顺从不反抗。
好不容易给小馒头冲洗完毕,柳莲拿起浴巾包裹住他,擦啊擦,努力控制着力道。
给小馒头穿好小中衣塞进被窝之后,柳莲想起了一个问题――朱紫曾反复交代他,小孩子洗完澡一定要好好擦干脖子、腋窝、腿窝等有肉肉褶皱的地方,以免腌了。
柳莲记得自己似乎把这一项给忘记了。
他满头黑线双手捂脸。
苦逼的柳莲把苦逼的小馒头从被窝里捞了出来,重新剥光,然后拿着丝巾细细地擦了小馒头的脖子、腋窝、腿窝,连脚趾头缝他都没有放过,一处处细细擦了一遍。
擦完之后,柳莲又命人拿来了温开水,喂小馒头喝了不少。
等再次把小馒头塞进被窝,武功绝世的柳莲也已经疲劳不堪了――奶爸是好做的么?
小馒头也睡着了。
从被美人儿师父脱光衣服放到浴桶里到最后一次塞进被窝,整整花费了一个多个时辰好不好?他是不到两岁的娃娃好不好?
柳莲匆匆洗漱了一下,在小馒头身边躺了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柳莲似乎感觉到身边的小肉团在动,他以为小馒头是做了噩梦,所以闭着眼睛,半梦半醒伸手在小馒头身上拍啊拍的。
拍着拍着,不知道小馒头睡着没有,反正柳莲是睡着了。
柳莲做了个很美的梦。
他梦见朱紫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温柔地看着他吃。
柳莲正吃得开心,王爷走了过来,拿起茶壶就对着柳莲浇了下来。
柳莲气醒了。
咦?真的是温热的茶水?
他摸摸自己湿漉漉带着温热感的中衣,淡定地掀开了被子,看着把亵裤都尿湿而且正尿得爽快的小馒头,柳莲再次黑线捂脸叹息――带娃娃当奶爸这活儿,老子再也不干了!
柳莲没有叫小厮,他也不好意思叫。
柳莲用被子没被尿湿的地方把依旧熟睡的小馒头裹了起来,放在了窗前的窄榻上,然后把铺盖全换了一遍,这才过来连被子带人把小馒头抱到了床上,脱掉尿湿的衣服,用丝巾蘸上温水擦拭小馒头被尿浸湿的小肚子和小胖腿,最后换上了干净的中衣。
后半夜,小馒头睡得很香,可是柳莲再也睡不着了。
天知道,他可是很爱干净的,却苦逼地被尿浇了又浇,洗了又洗。
柳莲叹了口气,起身拿了衣服去净房洗澡去了。
第二天,把小馒头送到太妃那里之后,柳莲回了外书房。
他一身白色隐银色竹纹的罗袍,腰围黑腰带,美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怎么看怎么洁净舒服。
白子春同他坐在一起看档案。
柳莲忽然弯着桃花眼,笑着看白子春。
从小一起长大,白子春明白,柳莲一旦出现这个表情,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白子春不动声色地问:“有事?”
柳莲嘴角弯起,低声道:“我身上没有什么怪味道吧?”
白子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稍稍凑近一点,闻了闻道:“挺好闻的呀,好像是竹叶的清香!”
柳莲敷衍地点了点头,不再理白子春了。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就再次询问白子春:“真的没什么味道?”
白子春摇头。
柳莲若有所思:“没有闻到小孩子的尿骚味道?”
白子春:“……”
柳莲无数次发誓再也不当奶爸了,可是在他见到朱紫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心理建设瞬间全部坍塌。
坐月子的这一个月,朱紫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当她终于走出延禧居内院的时候,柳莲看到的是一个肌肤细嫩气色极好明眸善睐红唇嫣然的大美人。
大美人朱紫看着柳莲微微一笑,道:“柳莲,辛苦你了。”
霎那间,柳莲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他看着朱紫那温暖的笑颜,简直要在那温柔的眼波里溺毙了,也微微一笑,道:“王妃,三公子还让我来带吧!”
朱紫大喜,大眼睛中满是欢喜看着柳莲:“太好了!太好了!”
晚上,回到房里的柳莲还在为白天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王妃,三公子还让我来带吧”懊恼。
他明明发誓再也不要带奶娃娃的!
为什么一见到朱紫,就什么都变成了浮云,只有她那温柔的眼波?
柳莲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那丝巾擦拭着自己的黑色软刀,心里万马奔腾,全是对自己的唾弃:让你好色!让你心软!让你英雄过不了美人关!让你……以后你就天天一身尿骚味吧!
房外传来清波的声音――自从朱紫明白柳莲对清珠无意之后,每次就派已经有心上人的清波来了。
“柳统领,王妃亲手做了宵夜,请您去用呢!”
朱紫被关在延禧居内院整整一个月,什么都不能做,现在终于能够出来小试身手了,当然准备得很用心。
她做的几乎都是赵贞和柳莲爱吃的菜。
平时用餐的时候,韩秀川什么都不挑,看不出喜好;两位神医只要有柳莲在场,也很矜持很斯文,看不出喜好,只知道不挑食。
柳莲常常吃她做的菜,还常常开口点菜,所以她知道他爱吃味道咸鲜的小菜,爱吃北方的面食,爱喝味道鲜美的汤。
朱紫做的宵夜里有几样是柳莲爱吃的,比如青椒炒肚丝,比如鸡蛋韭菜素锅贴,比如酸辣汤焦炸丸子。
看着还是一个细条少年的柳莲,却要带还不到两岁的超级淘气的小馒头,实在是太辛苦了,她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好了,只好在这些小事上多多照顾他了!
同王爷、韩秀川、许文举和侯林生一起坐在厅堂里,吃着朱紫亲手做的美味小菜,柳莲觉得自己所有的抱怨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帮着朱紫当奶爸带孩子的话,就能常常吃到她做的菜,享受到她的照顾和关爱,柳莲愿意一直一直带这些奶娃娃,无论朱紫生多少。
柳莲就是从这天晚上开始,奠定了带大小馒头,再带小汤圆,带大小汤圆,再带小花卷的悲催命运。
从此,他成了除了小包子外,南安王和王妃所有子女的奶爸。
164、柳莲番外(七)
柳莲从乌吐回来之后,先在别院养了几日,很快就被朱紫带人从别院接回了南安王府养伤。
为了方便治疗,柳莲还是被安置回了延禧居外院。
回到外院之后,原本住在外院的柳莲、韩秀川、许文举和侯林生几人,见到眼前景象都有点傻眼――这外院变化也太大了吧?!
这次趁他们都不在王府,朱紫指挥着赵雄对延禧居的外院进行了彻底的改建和翻修。现在的外院,一进大门,一条青砖铺就的甬道笔直通向内院院门,甬道两侧种着两排茂密繁盛的女贞子。
沿着甬道往内院走,甬道左边和右边分别有两个月亮门,月亮门最上面刻着每个院子的名称。
左边的两个从外到里分别叫“梅园”和“竹园”,右边的两个从外到里分别叫“兰园”和“菊园”。
赵雄在一旁介绍道:“梅园是为韩统领准备的,兰园两位神医居住,竹园柳统领居住,菊园就让值夜的丫鬟婆子们住。”
他自从当了王府的大管家,说话之间,客气了很多,再不像当年了。
赵雄一边命小厮们搬运行李,一边继续介绍道:“这四个院子都是王爷亲自设计,王妃亲自布置的,四位的行李早就搬进去了!”
柳莲住进了竹园。
竹园的院子很大。
一进院子,先是一个雕花影壁。影壁前的花池里种着几竿绿竹。
影壁右边是抄手游廊,沿着抄手游廊能一直走到每一个房间。
院子的左半边是一片大大的竹林。竹林很茂密,当一阵风吹过的时候,这片竹林变成了一浪推着一浪的竹的海洋。
竹叶在风中齐齐摆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院子的右半边房前台阶下,正对着卧室的窗子种着一从芭蕉。除了这丛芭蕉,整个这右半边院子什么都没有种,空荡荡的,铺着平整的青砖――这怕是为了方便柳莲练刀。
除了正堂之外,朱紫还布置了三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储存室和一间偏房。
偏房是侍候柳莲的小厮居住的。
柳莲被小厮侍候着躺在了床上。
小厮一边麻利地拿杯子倒水,一边道:“您这院子是王妃亲自选了物件,亲自过来看着丫鬟们布置的,连冬天天冷都考虑到了,每个房间都有夹壁,天一冷就可以摆放炭炉取暖,甚至连衣柜里的四季衣服内衣鞋子什么的王妃都命人准备了……”
小厮喋喋不休地说着,柳莲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听非听。这屋子真的很凉快,虽是夏季,他却没有一丝奥热的感觉。
正在这时,候在外面的小厮来报:“禀报柳统领,胡妈妈来了!”
外面很快传来胡妈妈的声音:“王妃命我来给柳统领送午饭了!”
胡妈妈掀开堂屋的竹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
因为柳莲正在养伤,朱紫问了许文举和侯林生,得知他不能吃葱姜蒜,不能吃辣椒,所以给他准备的午饭非常简单,两碟开胃小菜――清炒豆角和素烧茄子,四笼松针包子,一砂锅熬得稀烂的绿豆大米粥。
小厮侍候着柳莲洗了手。
胡妈妈麻利地把炕桌摆在了柳莲的床上,摆好了饭菜之后,她没有避开,而是站在那里,看柳莲坐起开始用饭。
她在一边看着,只感叹这柳统领怎么看怎么美。
胡妈妈认识柳莲也好多年了,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柳莲怎么看起来好像还是一个美少年一般,这些年就连王爷都褪去了青涩,变得成熟了不少,可是仿佛岁月就把柳莲一个人给遗忘了似的。
柳莲用完午饭,小丫鬟收拾了碗筷碟子,胡妈妈又道:“王妃交代了,要老婆子看着您涂完了药再离开!”
柳莲一愣,蹙眉看着胡妈妈。
胡妈妈笑道:“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柳统领切莫害羞!”
柳莲无话可说,只好在胡妈妈面前坦然脱衣――他的伤基本上都在上身。
小厮拿着药膏,认真地涂抹着。胡妈妈在一边看着那些已经快要痊愈却依旧狰狞的伤口,险些落下泪来,最后红着眼睛离去了。
朱紫听胡妈妈绘声绘色说了柳莲的伤势,心里异常的难过。她是真的把柳莲当成了弟弟,看到柳莲受这么重的伤,心里也真是不好受。
半晌,朱紫方道:“把许大夫和侯大夫请过来吧!”
虽是夏季,但竹园里有绿竹荫蔽,倒是凉爽得很。
柳莲卧室的窗子上,糊着名贵的绿色蝉翼纱,窗子开着,清风透过绿色蝉翼纱吹了进来,风中带着竹子的清香,很是凉爽。
小厮泡了一杯清茶之后,就退下去了。
柳莲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斜躺在铺着柔软的细草席上,闭目运功。
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似乎还没到竹园的门口――是小馒头。
大门被轻轻推开了,小家伙溜了进来。
他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跑。
小馒头掀开了堂屋的竹帘,走了进来。
柳莲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一身白色中衣黑发披肩的小馒头――这家伙准是乘午睡时跑过来的。
小馒头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床上侧躺着的美人儿师父,黑黝黝的小凤眼一眯,薄薄的眼皮马上红了,豆大的泪珠子滚了出来:“师父――”
他跑了过来,扑到了柳莲身上,大哭起来。
“胡妈妈告诉母亲的,说你受伤很重,师父,你是不是快要死了?我舍不得你死……”
小馒头边哭边说,泪如泉涌。
柳莲忙坐了起来,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安慰他。
他其实不是特别爱说话的,可是却不停地安慰着小馒头:“师父是受了很重的伤,不过现在已经全好了,你看,我不是活得很好么……”
说着安慰的话,柳莲心里酸酸的涩涩的,鼻子也有点难受,就像吃了芥末似的。
这是朱紫和王爷的孩子,可对他来说,真的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啊!
朱紫本来是陪着小包子、小馒头和小汤圆在卧室的大床上睡午觉的,傍晚的时候一觉醒来,朱紫发现三个小吃货只剩下两个了,不禁大惊。
外屋的清波听见卧室的动静,忙掀开珠帘进来禀报道:“柳统领命小厮过来交代,说二公子在他那里呢!”
朱紫这才放下心来。
洗漱完毕后,朱紫带着小包子和小汤圆去看柳莲了。
朱紫是带着绿豆百合粥去的。
一进柳莲房间,朱紫就看到了趴在柳莲床上盖着薄被撅着屁股睡得正香的小馒头,不由得笑了:“这小淘气!”
小馒头起床之后,胡妈妈把小包子兄弟三个带到院子里玩去了,卧室里跟随的人只剩下银铃和清波。
朱紫盛了碗绿豆百合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这才道:“柳莲,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疼爱的,你心里应该也明白吧?”
柳莲看了朱紫一眼,垂下了眼帘,乌黑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波,遮住了他的无助和迷茫。
朱紫看着他稚嫩美丽的脸,心里很是心疼,接着道:“我已经禀了王爷了,我想认你做弟弟,以后好好地照顾你,你答应么?”
朱紫看着他,眼波温柔,带着热切的期望。
柳莲抬眼看着她,幽黑的桃花眼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笑着说:“我很愿意。”
是的,我很愿意,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此生,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我愿意作为弟弟,名正言顺地守候着你、保护着你。
朱紫端起小几上的碗,调皮地笑:“是自己吃?还是让姐姐来喂?”
柳莲老脸一红,接过了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入口即化,微甜不腻。
这是朱紫亲自熬的粥。
他慢慢地吃着。
朱紫坐在一边,看着他吃粥,心里很是熨帖。
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而赵贞早就意识到了,朱紫与其说是把柳莲当成了弟弟,不如说是把柳莲当成了大儿子来疼的。
明白了这一层之后,赵贞就不吃柳莲的醋了。
夜里起了风,接着就下起了雨。
雨滴打着竹叶,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
柳莲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没了瞌睡。
从小一起长大的樊维斌、白子夏、白子春等人都有了自己的房子,逐渐也都有了自己的家眷,可是柳莲却一直没有置办房子。
没有家人,要空房子来作什么?
可是,再置办一个家,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一直在付出,却不一定有收获;有了一个家,却又会担心失去。
柳莲八岁以前,拥有那么多的爱,来自母亲,来自姐姐,来自那个名义上的父王实际上的祖父……
可是,一夜之间,全部失去。
一直锦衣玉食千娇万宠的小王子,变成了流浪街头从垃圾堆里捡食物被人当做流浪狗一般欺凌的小乞儿。
这冰冷的人世间啊……
所以,他如飞蛾扑火,扑向朱紫带来的家的温暖。
朱紫、王爷、小包子、小馒头和小汤圆,就是他的家人。
165、柳莲番外(八)
乌吐国七王爷云暖的到来,给柳莲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和烦恼。
这日上午,柳莲从太妃那里接了小馒头小汤圆,然后带着他们去外书房。
小馒小汤圆在前面你追我赶,柳莲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师徒三人刚走到外书房大门口,柳莲就看到外书房大门口的大柳树下放着一张椅子一张小几,椅子后站在两位乌吐侍卫,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离老远就对着他灿烂地笑,声音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柳莲――”
敢这样大喇喇地坐在此处的人,纵观整个南安王府,怕只有乌吐的七王爷了。
柳莲脸上常带着的微笑马上收敛,满头黑线捂脸而过――老子可是带着小孩子呢,要不然揍你丫的!
看到柳莲仿佛躲避自己一般进了南安王的外书房,云暖很是失落,很想追进去,可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不合适。于是,他带着两个侍卫,坐在外书房院门外的大树下长吁短叹,很是惆怅。
来来往往的官员和武将们见了,纷纷叹为奇观,八卦一点的忙想办法打听,当得知此人正是看上了王爷和柳统领的乌吐七王爷,大家不由得一凛,一片八卦之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敢八卦王爷,不想活了么?
敢八卦柳统领,想挨揍么?
把小馒头和小包子送到外书房交给陈平之后,柳莲去见了王爷。
赵贞坐在高椅上,右手放在小几上,修长的手指连续敲了好几下,这表明他也难以决断。
大金和乌吐,近来关系紧密,对东枢起了很好的震慑牵制作用,东方大陆三个国家,出现了难得的和平局面。这个云暖,是云寒唯一的同母弟弟,一向很是宠溺。云暖身为邻国王爷,却一直呆在自己府里,还明显地觊觎自己和柳莲,两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被人这么盯着追着看,别说脾气火爆的柳莲了,就连自己也感到当真是憋气。
又不能公然赶走,又不能打死,这个度么……
柳莲站在前面,静静等着王爷的指令。
略一思索,赵贞面无表情道:“略施惩戒,使之知难而退即可!”
柳莲微微一笑,道:“王爷放心,属下省得!”
柳莲心里思索着王爷所谓的“度”,脸上带着甜蜜蜜的笑,磨刀霍霍走了出来。
云暖呆在树冠浓密的大柳树下,端着一杯清茶,想了一会儿早上看到南安王爷赵贞一身白袍玉树临风大步流星目不斜视走过自己眼前时的飒爽英姿,再想一会儿方才柳莲柳小美男一身黑色罗衣瘦腰纤纤带着两个娃娃捂脸经过自己时的害羞无奈,心里不由美滋滋的,所谓的痛并快乐着着,大概就是自己此时心境的真实写照吧!
秋日的阳光,犹带着夏季的余威,火辣辣地照在人身上。柳莲大步走了过来,阳光照在他眉目如画的脸上,肌肤如玉,柳眉如烟,桃花眼幽深,嫣红的嘴唇向上弯起,笑得很是甜蜜。
云暖怔怔地看着,不知不觉间站了起来。
这个柳莲,真的是个妖孽哎!不是听说他早过了二十岁生日已经二十多岁了么,可是肌肤晶莹剔透,红唇莹洁润泽,怎么看上去还是十六七岁的美少年模样啊?
柳莲脸上带着笑,但是走过云暖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脚步,眼波流转,桃花眼微眯,给云暖抛了个眼风。
云暖忙追上了几步。
他隐隐约约听到柳莲低声道:“夜间子时,运河码头,单身赴会,不见不散。”
云暖浑身一颤,喜不自胜,忙退了回去,站在树下看着柳莲昂首阔步而去。
云暖带着侍卫回了自己所住的南安王府客舍,先是吃了午饭,然后美美地睡了一个美容觉,到了傍晚才起身,细细地洗了个澡,头戴白银嵌珠冠,身穿簇新白罗袍,外面还风骚地罩了一层茜纱,腰间围上碧玉带,系上凤罗佩和麝香囊,骑上侍卫准备的不带一丝杂毛的白龙马,不准侍卫跟着自己,风风流流妖妖娆娆地出城去也。
夜幕降临了。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运河码头逐渐沉寂了下来,只有不远处运河边的望江楼还灯火通明。
秋天的特点就是白天热,晚上冷。
云暖为了好看一点,以早日一亲芳泽,穿的真的有点薄了。
一阵夜风拂来,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行人渐绝,声音渐消。
只有他一个人牵着白龙马候在空荡荡的运河码头上,不远处望江楼的歌舞声丝竹声猜拳声隐隐传来,带着诱惑与吸引。云暖很想去,可是,他心里牢牢记着柳莲的那句“夜间子时,运河码头,单身赴会,不见不散”。万一柳莲来了,而自己不在,那可怎么办呢?
云暖继续苦苦地等候着。
码头上值事房里传来子时的梆子声。
原来,已经到子时了。
云暖牵着马,走遍了整个码头,想寻找柳莲,可是没有找到。他安慰自己:柳莲或许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之后,码头上依旧空荡荡的。
云暖安慰自己:“许是我听错了?难道柳莲说的不是今日子时,而是明日子时?”
他打算去望江楼歇一宿,明日再做打算,可是一看,发现子时还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望江楼,如今陷入了黑暗与寂静,孤零零地屹立在运河河畔。
云暖骑着马往城门而去。
城门当然早就关闭了。
城外的驿站也早就关门闭户一片静寂了。
云暖又回到了码头,继续等柳莲。
此时的柳莲,确实已经来到了运河码头。
他本来不准备来的,可是转念一想,万一这个云暖遇到什么歹人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事情就闹大了,所以,他先命自己手下的精卫悄悄跟着云七王爷。
傍晚的时候,柳莲把小馒头和小汤圆送到延禧居内院朱紫那里,用了晚饭,这才骑着马施施然出了王府,正好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
此时的柳莲,正坐在望江楼三楼临河的窗子边,啃着酥香的烧鸡,饮着清甜的美酒,眼睛盯着不远处徘徊的云暖――虽然他派有精卫暗中跟着保护,却依旧不敢放松――柳莲脾气虽爆,却也是精细之人。
云暖等了整整一夜,可是一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黎明来到人间,一轮红日从运河尽头升起,柳莲也没有过来。
云暖失魂落魄骑着马回了南安王府。
冻了一夜再加上水土不服再加上伤心失望神马的,回了南安王府之后,云暖大病了一场。
南安王爷赵贞派了身边的亲信白子夏过来亲切探问,还派了王府的大夫许文举和侯林生过来给他诊病,自己却始终没有过来探病。
他病了十余日,柳莲更是绝无踪迹。
云暖实在忍不住了,吩咐身边的贴身侍卫出去打探柳莲柳统领的下落。
侍卫出去探问,发现一向口风甚紧的南安王府之人都变得有点热情起来,也敢收受贿赂了,还有问必答。
侍卫细细探问一番之后,回来禀报云暖:“禀王爷,明日乃南安王妃生日,柳莲柳大人和白子夏白大人等到望江楼预先喝酒庆祝去了!”
病恹恹的云暖蹙眉问道:“明日是南安王妃的生辰?”
侍卫低首回道:“是。明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是南安王妃的生辰。”
云暖嗒然若失。
第二日,云暖又命这个侍卫去探问柳莲柳大人踪迹。
侍卫依旧遇到了不少热情的南安王府下人,回来禀报道:“南安王爷带着朱王妃到云泽别院去庆祝生日去了,柳大人、大白大人、小白大人、樊大人、韩大人都随着去了,王府里现在是大管家赵雄在管事。”
云暖伤心失望到了极点,英俊的脸上满是伤痛,低声道:“收拾行李吧,咱们该回去了……”
柳莲回到王府之后,发现云暖已经离开了,欢喜异常,立刻去见王爷请赏去了。
赵贞一听说云暖离开了,如释重负,先是一喜,接着问道:“府里谁去随扈?”
柳莲笑道:“赵壮。”
原来是赵壮。想到赵壮那双似乎永远都在瞌睡着的眯眯眼,赵贞放下心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柳莲,道:“这次你功勋卓著,送你一套宅子如何?”
宅子?柳莲沉思。他是爱财没错,可是宅子么……万一他要了宅子,醋桶王爷逼他搬出去住,那自己该多孤单啊!
赵贞扫了纠结的柳莲一眼,淡定道:“宅子是王妃准备给你娶亲用的,是王妃的私产,她提出要送给你的。”
柳莲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属下就笑纳了!”
第二日,柳莲约了韩秀川,带着小包子三兄弟去了王妃送给他的宅子。
这次出去,柳莲有了意外的收获。
166、柳莲番外(九)
朱紫送给柳莲的这座宅子,其实就是朱紫一和赵贞怄气,就离家出走躲到那里,让赵贞着急的那个小宅子。
她和赵贞在一起多年,怄气的次数少得可怜,离家出走更是罕见,这个修得异常精美的宅子就这样荒废了下来。朱紫觉得很可惜,想着送给柳莲,让柳莲用来成亲倒是不错。
柳莲和韩秀川准备骑马过去。
出发的时候,八岁的小包子赵梓骑在自己的小马上,虽然看起来很是淡定,但是熟悉他为人的两个弟弟依旧看出了他的得意洋洋,心里很是不快――父王还不让他们俩自己骑马呢!
小馒头赵杉今年七岁了,小汤圆赵杨比他小了一点,两兄弟常常为争夺母亲和柳莲争吵。
比如此刻,柳莲骑在马上的话,有两个位置供小馒头和小汤圆坐――柳莲的身前和柳莲的身后。
小馒头作为二哥,力气大过弟弟,理所应当地要坐在师父身前,他认为那是坐在美人儿师父怀里,当然得归自己了。
小汤圆作为三弟,嗓门赛过哥哥,他认为二哥既然选了那个位置,那么那个位置一定是很好的,他就想要抢过来。
小馒头和小汤圆争执起来。
自从他俩断奶开始,柳莲就开始带他们,自然很善于处理两兄弟间的这种领土争端了。他先把小馒头放在马上,然后抱起小汤圆走出一点距离之后,这才低声问小汤圆:“愿不愿意坐在师父怀里?”
小汤圆大喜,小凤眼直发光:“愿意!”
柳莲把小汤圆放在了马上,把小馒头抱了下来:“想不想搂着师父?”
小馒头两眼闪亮:“想!”
柳莲骑着马出发了,前面坐着小汤圆,后面坐着小馒头。小汤圆和小馒头各得其所,小汤圆缩在美人儿师父怀里,觉得温暖又安全;小馒头坐在美人儿师父身后,两条胳膊紧紧搂住师父的细腰,觉得幸福又拉风。
他们俩得其所哉,都很快乐。
到了宅子之后,韩秀川先带着小包子进去了。
小馒头小汤圆眼巴巴看着大哥小包子进去,柳莲却不言不语,下了马站在那里,让坐在马上的小馒头和小包子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待这俩小家伙想明白了,愿意认错了,柳莲这才和小馒头、小汤圆讲诸如兄友弟恭之类的道理。
小馒头和小汤圆认了错,彼此互相道了歉,柳莲这才把他们抱了下来,让他们也进去玩。
小包子三兄弟在小宅子里快快活活玩了一天,等到准备回王府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了。
延庆坊这一带,即使是到了晚上,因为早已形成了夜市,依旧很繁华,很多店铺点着气死风灯,依旧营业着,街边也有很多小摊子,有的卖各种绸缎边角料,有的卖首饰饰物,最多的还是卖各种吃食的摊子。
这些吃食摊子,卖什么的都有,有卖冰糖葫芦的,有卖羊肉炕馍的,有卖酸汤水饺的,有卖灌汤包子的,有卖海鲜烧烤的……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勾起了人强烈的食欲。
小包子、小馒头和小汤圆骑在马上,韩秀川和柳莲牵着马,给他们买了不少吃的,吃完之后,又为他们一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消食,又买了三个羊肉炕馍,用纸包着拿在手里,慢慢在夜市上行走着。
他们慢慢地走出了夜市繁华热闹的人群。
柳莲和韩秀川早就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着自己,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走着。
这时候,连小包子小馒头也发现有人在跟着了,往后一看,原来是一个又瘦又小的小乞丐,穿着破衣烂衫,跟在他们后面,看不出颜色的小脏脸上,只有两只眼睛又黑又亮,炯炯地看着他们,具体说,看着他们手里的羊肉炕馍。
柳莲和韩秀川面无表情,小汤圆兄弟三个看不下去了,纷纷道:“师父,他太可怜了,把羊肉炕馍给他好吗?”
小乞丐接过小包子的羊肉炕馍,又大又黑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三下五去二吞了下去,却继续跟在后面,很快,小馒头和小汤圆的羊肉炕馍也进了他的肚子,可他依旧紧紧跟在后面。
看到柳莲注意自己,他乌漆麻黑的脸上挤出甜甜的笑:“这位公子,让我跟着你们吧!我会洗衣服,会干活,什么都会做,只要给我吃的就行!”
柳莲看着他,眼睛微微一眯,笑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小乞丐笑得更甜了,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声音也很甜美清脆:“因为您看着慈眉善目啊!”
柳莲:“……”
小包子道:“莲舅舅,收下他吧!”
小馒头小汤圆也纷纷道:“师父,收下他吧!”
柳莲没有说话,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流浪的经历。
等柳莲他们回到王府,小乞丐也跟着回来了,而且成了柳莲的徒弟,他自称好像是姓柳,却没有名字,所以柳莲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柳狸,因为柳莲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像一只小狐狸。
王府里的人都猜不出一向冷静的柳莲为何会大发慈悲,纷纷猜个不停。
第二天,柳莲带着小馒头和小汤圆去了外院,洗得干干净净穿的整整齐齐的柳狸笑眯眯跟在柳莲后面。
樊维斌他们一见,先惊后笑。
这个柳狸七八岁的模样,头上用黑色丝带梳着两个鬏鬏,其余黑亮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小脸又白又嫩,柳叶眉下一双黑幽幽会说话的桃花眼,小嘴红红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这简直是微缩版的柳莲嘛!
樊维斌白子春他们从小和柳莲一起长大,自是记得柳莲小时候的模样,笑得最为大声。白子春悄悄拉过柳莲,一边笑,一边小声问道:“柳莲,说吧,这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柳莲因为还带着小馒头和小汤圆,所以只是笑了笑,进了外书房。
其实晚上的时候小厮刚帮柳狸刚洗过澡出来,柳莲也是吃了一惊的:这孩子怎么长的这么像老子?
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觉得不可能是自己的种子,他老人家目前还是处男呢!
柳莲问了柳狸的来历。柳狸说只知道自己姓柳,从记事开始就在延庆坊流浪了,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只知道自己大概是六七岁的年纪。柳莲查探了他的骨龄,判断出他的确是七岁左右。
柳莲派属下去详细打探了,也是如此回报的。
柳狸就这样在南安王府住了下来,他跟着柳莲住在竹园里,一边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一边跟着柳莲习武,因为爱笑嘴又甜,在南安王府人见人爱,人送外号“小柳莲”。
五年后,小包子十三岁,小馒头十二岁,小汤圆十一岁,柳狸也十二岁了。
这年的冬天,南安王妃生下了她唯一的女儿――赵檀,小名小花卷。
对此最满意的是南安王和高太妃。
南安王惯常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笑容,而且常常凝视着赵檀,看了又看,趁朱紫不注意,在赵檀白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简直是说不出的疼爱。
高太妃开心极了,命已经做了母亲的乳燕把自己的箱笼都打开,把自己那些金银丝软地契田契房契什么的都拿出来:“这都是我给小花卷准备的嫁妆!”
最喜欢小花卷的人乃是吃货四兄弟――小包子、小饺子、小馒头和小汤圆。
朱紫还没有出月子的时候,小包子率领着其余仨吃货,带着师弟柳狸来延禧居内院看望母亲和妹妹。
王妃还不能下床,奶娘用襁褓包着小花卷从里屋走了出来,展示给四兄弟看。
这时候还不满月的小花卷已经变得白白嫩嫩了,也长开了。她和她三个亲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反倒极像表兄小皇帝。
赵梓、赵杉和赵杨生得都像南安王,都有一双好看的凤眼,眼尾上挑。
而小花卷赵檀则继承了其母南安王妃的美貌,肌肤白嫩,浓秀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黑幽幽的大眼睛,仿佛白水银里养着一丸黑水银,清清白白的,鼻子小巧可爱,嘴唇嫣红微肿,下巴尖尖的。
小包子四个看到妹妹如此娇美可爱,简直亲极了,争着抢着要第一个亲妹妹,好夺得妹妹的初吻。
柳狸站在门口处,看着吃货四兄弟争着亲小花卷,觉得很有意思,微微地笑着。他也觉得这个小郡主继承了南安王妃所有的优点,真的是玉雪可爱。
小包子已经十三岁了,身材最高,一直跟着父亲赵贞历练办事,平时看着极冷静极有风度,可此时也顾不得了,在屡次以大哥的威严镇压三位弟弟无果之后,拨开三位弟弟,率先冲了上去。
十二岁的小馒头和十一岁的小汤圆临时联合起来,齐齐拦住大哥,十二岁的小皇帝赵桐趁机挤了过去,一口吻住了小花卷香软的小嘴,只觉得甜香甜香的,又软又嫩,他连着亲了好几下。
这时候,小包子小馒头和小汤圆马上联合起来,把他拎了出去,暴揍了一顿。
晚上的时候,吃货四兄弟言归于好,聚在柳莲的竹园里,商量着给小花卷赵檀的封号。
小包子最近饱读史书,给妹妹想了一个好听的封号,叫“泰平郡主”,取其安泰康平之意。
其余三兄弟都认为太普通,不能用。
小馒头最近对经商很有心得,想银子想得发痴,他给妹妹想的封号是“金银公主”。
小包子等人嗤之以鼻,认为太俗,不能用。
小汤圆爱好广泛,这段时间对武功很是痴迷,他给妹妹想出的名号是“武林郡主”。
小包子等人则是白了他一眼,连评论都省略了。
小饺子最近对诗词有些心得,搜肠刮肚之后,吟了一句没人知道的词――“庆高闳此际,掌上一颗明珠剖”,给小妹子想出的封号是“明珠郡主”,取“小花卷是所有人心中的一粒明珠”之意。
小包子还没开口,小汤圆率先道:“哥,你还能更俗点么?”
四兄弟争论到最后,到了半夜了也没有确定小花卷的封号。
回到松柏院,小饺子等小包子他们三个都睡着了,连夜写了一封书信,叫亲信连夜发往金京给母亲。
小花卷百天的时候,金京来了太后的懿旨,小花卷的封号为“明珠郡主”,汤沐邑为金京东边紧挨着金京城的燕州。
小饺子很是得意。
小包子三人扶额叹息:“妹妹啊,你真可怜呐,有了母亲给你取的小花卷这个小名已经够悲催了,没想到居然又有了这俗之又俗的封号‘明珠郡主’!‘明珠’,呸啊呸!”
柳狸跟在师父柳莲身后,看着南安王妃怀里可爱的小娃娃,觉得这个小花卷越长越好看,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小花卷一断奶,就被送到了竹园。
柳莲亲手带小花卷,可是他也是很忙的,所以他出任务不在王府的时候,小花卷往往就被交给了柳狸照顾。
167、徐连波朱碧番外(一)
在赶往东枢的路上,露宿在月下的草原,徐连波曾经和柳莲一起聊起过自己想要娶的娘子的模样。他说:“她一定得很贤惠,能生养,我是个孤儿,所以她一定得多给我生几个孩子,十个八个不嫌多,三个四个不嫌少,将来我不在了,孩子们抱成团,也不会受欺负!”
柳莲坐在他旁边,拿着一瓶玉梨春抿了一口,没有说话,脸上难得的没有笑意。
徐连波夺过柳莲的白玉酒瓶子灌了一口,然后道:“我已经在金京买了宅子,就在王府后的巷子里,和子夏哥家距离不太远,门前有一棵好几百年的老银杏树,院子里我让人种了好几棵香椿树和桃树,我喜欢吃辣子泼香椿叶,也喜欢吃桃子!”
柳莲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双手向后撑在草地上,仰脸看天上的月亮。
草原的夜,有些凉阴阴的,饶是柳莲这种功夫偏向阳刚一路的,也觉出了些冷意。
圆圆的月亮挂在夜空,似乎比润阳城的月亮更圆,也更明亮。
徐连波俊秀的脸沐浴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中,他继续倾诉着:“所以,我找娘子的话一定得先看屁股,都说屁股大的人能生养!”
柳莲扑哧一声笑了。
徐连波却依旧很认真,他侧脸问柳莲:“柳莲,媳妇不会自己从天而降,你说我要不要像白大哥一样,去找一趟官媒?”
柳莲倒在草地上,大笑起来。
这一片草原不像北疆的草原,北疆的草原草很高,这里的草原草是低矮的,但是好像羊很爱吃的样子,白日的时候,常见一大片一大片的羊群。
徐连波又道:“等成了亲,我就歇个半年时间,带着娘子来草原上玩耍!”
后来,徐连波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屁股不大,永远不能为他生养,也和贤惠沾不了一点边的女人。
可是,爱就爱了,谁又能怎么办?
初为太后的朱碧,极力端着架子坐在青云殿的正殿之上,年轻美貌的脸绷得紧紧的,面无表情地看着丹墀下站立的林孝慈,听着林孝慈的长篇大论。
说实在的,她听不懂林孝慈说的那些什么钱粮啦考评啦之类的东西,可她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待林孝慈说完,眼睛望着她,等着她的反应时,她装作思考,可是脑子却一片空空,无话可说。
正在这时,她身旁的“钱柳德”轻声咳嗽了一声。林孝慈马上放过了她,问道:“太后如何看待吏部改制?”
朱碧如释重负,忙道:“爱卿斟酌着办了吧!”
林孝慈退下去了。
整个正殿里静悄悄的,一旁侍候的太监和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侍立着。
朱碧的眼睛扫过侍立在自己身侧的大太监钱柳德钱大伴。
玉香已经禀报过她了,说钱柳德已经死了,这个钱柳德是王爷的暗卫徐连波所扮。可是,这描眉画眼的人妖样子,明明是钱柳德的模样啊!
朱碧很想正襟危坐,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飘向这个冒牌钱柳德。
徐连波镇静地站在那里。
王爷刚刚召见过他,先是强调一定要保护好朱太后的安全,然后道:“朱太后看似温柔,性格却着实强悍,你要把握好自己的度。”
所以,徐连波一直在考虑自己对朱太后的这个“度”。
他只看到一个十七岁的美丽少女,穿着老气的太后礼服,强装镇定坐在大殿之上,脸色苍白,极力地试图去理解她以前所未经历的事情。
看到林孝慈静等朱太后回音的淡定模样和朱太后看似镇定实则慌乱的模样,徐连波油然而生一种对朱太后的同情,他看了一眼林孝慈,轻轻咳嗽了一声。
林孝慈是南安王赵贞的亲信,虽然和徐连波不属于同一系统,但也知道这位钱柳德是徐连波所扮,接收到徐连波的提醒,他知道自己做的有点过了。朱太后再年轻,再什么都不懂,可她肚子争气,生出了兴盛帝唯一的子嗣;她姐姐有福气,把住了南安王,是自己的主子南安王唯一的女人,让她成了南安王的小姨子。林孝慈垂下眼帘,道:“太后如何看待吏部改制?”
到了晚间,小皇帝赵桐已经被奶娘哄睡放在了朱碧的大床上。帷幕低垂,卧室里很静。
朱碧坐在妆台前,玉香带着一个宫女为她卸妆。“钱柳德”带着两个小太监候在一边。
卸完妆,朱碧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她的头发又黑又密,像黑色的波浪一样垂在身后。
她的脸,因为卸去了妆容,露出了细嫩洁白的肤色,看上去很小很稚嫩。
“你们都退下吧,钱大伴留下。”朱碧看着镜中的自己,沉声吩咐道。
玉香行了个礼,带着这些宫女和太监退了下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钱柳德了,朱碧方道:“白日谢谢你给我解围。”
徐连波躬身行了个礼,道:“奴才惶恐。”
朱碧没再说话,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后面站立的“钱柳德”,心想:他究竟生得是什么样子呢?
这日下朝之后,朱太后的凤驾回后宫,经过御花园。
这时候正是上午,后宫里因为大批宫妃的被遣或者被集中居住,御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盛开的似锦繁花,在这寂寞春光中苦捱着时光。
御花园中心有一个凌霄花架,凌霄花旁有一架秋千,久已无人去玩,都有点破旧了。
朱碧站在旁边看着。
她小时候最喜欢荡秋千,常常和姐姐一起,把一根绳子绑在门前的两棵杨树上,姐妹俩轮流去荡,玩得开心极了。
这个秋千可比只有一根绳子的秋千好多了。
朱碧心里痒痒的,她看了看四周,挥了挥手,让仪仗凤舆都先回去了,只剩下玉香和“钱柳德”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候在那里。
当两个太监帮朱太后荡起秋千的时候,徐连波很不放心,警觉地站在一边,以防意外发生。
朱太后荡秋千的时候,意外并没有发生,只不过朱太后下秋千的时候,大概因为太兴奋了,脚踩到了裙裾,一下子向前跌了过来。
钱柳德眼疾手快,影子一样飘过去,抱住了朱太后向前倾倒的身体。待朱太后站稳了,这才轻轻放开,低声道:“奴才僭越了。”
躬身行礼后退下。
朱碧有好一阵子没有动弹。
方才“钱柳德”抱住她的那一瞬,一股青年男子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熏然欲醉。
他那包裹在薄衫下贲起的肌肉,多么的生机勃勃;他那抱住自己的修长双手,多么的坚硬有力;他那劲瘦平坦的胸膛,多么的包容安全……这就是男人吧,真正的男人,而不是像兴盛帝那样被酒色掏空的疲软身体,也不是像那些太监那样身上始终有一种香料掩饰不住的腐烂气息。
朱碧站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稳住心神,向前走去。
这日,朱太后命宫女从内库里取了大批的珍贵的素绫和素色绫罗绸缎,让针线上为救主有功的钱大伴制作内外衣物――钱大伴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实在是太让人看不惯了!
多年之后的一个月夜,小饺子去了南疆南安王府,朱碧和洗去装扮的徐连波在青云殿的后花园里散步。
两人在这如洗的月色中,不约而同地回身,拥抱在一起。
徐连波低头吻住了朱碧,良久方才分开。
“朱碧,等赵桐长大,我带你去看草原!”
那月光下的美丽草原,我想告诉你,我终于找到了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168、徐连波朱碧番外(二)
第一次和朱碧在一起之后,徐连波一觉醒来,看见赤着身子温香软玉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朱碧,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别的什么,他飞速跳下床,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胡乱穿上,捂着脸游鱼般从后窗蹿了出去。
接下来好几天,徐连波都不见影踪。
朱碧刚开始一直静静等待着,可是等了六天,还是不见“钱柳德”钱大伴的身影,她就命亲信去钱柳德的私宅把他宣了回来。
看到久违的“钱柳德”,朱碧没有哭,也没有埋怨,她只是屏退了寝殿里服侍的人,只让大太监“钱柳德”留下来服侍。
“钱柳德”垂目敛容静静地站在一旁。
朱碧坐在罗汉床上,她的面前摆着一个红木制成的小炕桌,炕桌上摆着一个鎏金美人壶和一个白玉方斗杯子。
她根本不看徐连波,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端起鎏金美人壶满上一杯,举起白玉方斗杯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她静静坐在那里,眼睛看向前方,似乎看着那不可知的虚空。
过了一会儿,她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她就这样自斟自饮着,把一壶酒全部喝完之后,声音依旧清晰:“钱柳德,再给我装一壶酒过来!”
徐连波面无表情又去装了一壶酒,放在了朱碧的面前。
朱碧继续自斟自饮。
她和姐姐朱紫不同,朱紫喝一口酒就满脸绯红,她则是喝得越多,脸色越白,根本看不出醉意来。
喝了半夜的酒后,朱碧一头倒在了炕桌上。
徐连波上前抱起了她,把她放在了床上。
帮她盖好被子之后,徐连波站在床边又看了一会儿,他还是钱柳德的妆容,画着眼线的艳丽的眼中满是悲伤。
良久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子,准备悄悄离开。
缓缓走到开着的门边,徐连波刚要出去,听到后面传来朱碧沙哑的声音:“徐连波,陪陪我。”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悲伤,带着无尽无穷的寂寞,令人难以抗拒。
徐连波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最后,他的双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指挥着他的双腿,转过身,向着朱碧走了过去。
徐连波走到床边停了下来,看着朱碧。
朱碧眉睫乌浓脸色苍白,憔悴得如同一朵即将凋谢的昙花,那么美,却已经开始残败……
徐连波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用力按捏,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握住了朱碧的手。
朱碧的手细细的,软软的,手心发热,如同一个生病的孩子的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起了大风。
大风呼呼刮着,刮在糊着窗纱的窗子上,“哗啦啦”直响。外面传来好几声隔壁的窗户被风摇撼发出的“咣当”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值夜的太监去关窗子了。
狂风呼啸,在宫殿的庭院里盘旋数圈之后又呼啸而去,却留下浓重得化不开的寒气。
朱碧的床铺排着浅绿的床褥被子和枕头,里面充盈着新棉,平素柔软舒适到了极致,可是她的床帐现在却像是冰窟一般,冷得朱碧浑身发抖缩成一团。
她的心更冷。
徐连波伸出手,再次握住她的手。
朱碧冰凉的小手被徐连波温暖的大手包围着。
“徐连波,我冷。”
朱碧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徐连波却松开她的手,起身离开。
朱碧乍一看到他离开,心里一阵恐惧,马上叫道:“徐连波――”
徐连波走到窗边,取下挂帘幕的玉钩,把帘幕拉了下来。
他从前边走到左边,又从左边走到后边,
所有的帘幕都垂了下来。
寝殿里顿时暗了下来。
可是似乎无处不在的呜呜风声却顿时消失了,只有大风摇撼窗子的声音依旧在响着。
“我这就过来。”
徐连波用朱碧的金盆洗去妆容,脱去衣服,赤-裸裸站在床前,掀开了朱碧的被子,钻了进去。
床帐一下子垂了下来,大床似乎成了一个独立的、自成一家的温暖香软的世界。
徐连波的身体很温暖,他没有穿衣服,劲瘦有力的躯体从后面包住朱碧冰冷的身体,把她整个包围在自己怀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朱碧缩在徐连波怀里。
徐连波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暖和了她的身体,也驱除了她的孤独。
朱碧伸出双臂,整个身体贴上徐连波,她紧紧地抱住了徐连波,身贴身,肌肤挨着肌肤。
就这个姿势抱了一会儿之后,感觉到有点累,朱碧就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徐连波。
徐连波紧跟着她,又从背后贴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朱碧从徐连波的怀里钻了出来,坐了起来。
徐连波也跟着坐了起来。
朱碧脱去了自己的衣服,扔在一旁,然后俯身吻住了徐连波。
徐连波很快反客为主,翻身压住了朱碧,狂乱地亲吻着。
他的身上带着那种淡淡的清香,似乎有着令人迷醉令人狂乱的作用……
天似乎已经亮了,只是寝殿里帘幕低垂,床帐深掩,光线依旧很暗。
外面的风早已停息了。
床帐里面散发着一股暖暖的香气……
从昏睡中醒来的朱碧背对着徐连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日夜晚,明月当空,凉风习习,御花园大湖里的莲花开了,幽香阵阵传来。
湖畔的小路上,朱太后带着小皇帝在散步,大太监“钱柳德”、宫里最高女官玉香和小皇帝的贴身太监秦玉衣带着一群太监宫女跟在后面。
前面是一个小小的码头,码头边整整齐齐泊着几只崭新的小船。
九岁的小皇帝赵桐看着朱太后道:“母亲,我想划船!”
朱太后看看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睛求助地看向“钱柳德”。
“钱柳德”行了个礼就去张罗了。
一刻钟之后,小船检查完毕,钱柳德上船试了试,船身有点摇晃。
朱太后在岸边看到了,忙问道:“是不是很晃?”
钱柳德从船上跳了下来,行礼禀道:“大人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皇上……”
朱太后把小皇帝搂进怀里,柔声安抚道:“船太小了,你好小,太危险,让玉香和秦玉衣送你回大正殿去温书吧!”
走出好远之后,赵桐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钱柳德搀扶着母亲登上了小船。
钱柳德拿起长篙一撑,小船向郁郁葱葱的湖心岛方向驶去。
赵桐注意到,船上只有钱柳德陪着母亲。
临睡前,赵桐问自己的贴身太监秦玉衣:“听说宫里的大太监都在宫外有私宅?”
秦玉衣还不到二十岁,很是清秀稳重的一个人,他想了想才道:“禀皇上,听说是这样的。”
赵桐眼睛微眯,又问了一句:“钱大伴在宫外有私宅么?”
秦玉衣对赵桐是很忠心的,这次他没有想太久,直接回道:“有。在金京南安王府后的杨柳巷子,门前有一棵老银杏树。”
赵桐拉高被子,在掩住脸前道:“派人监视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是。”
秦玉衣退了下去。
他是南安王派来保护赵桐的,南安王对他的交待只有一话句――“向皇上尽忠”。
所以,他虽然明知道徐连波也是南安王的人,却依旧听从皇上的吩咐。
此时的朱碧和徐连波,正泛舟于湖面之上。
距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了,朱碧放松了下来,两手撑在小舟上,仰望着徐连波。
徐连波一边划着船,一边望着朱碧微笑。
月光下的朱碧,云鬓雾鬟,眉目如画,身着白色罗衫碧色纱裙,如盛开在月色中的一枝清雅宜人的栀子花。
徐连波望着她,心里升起一股骄傲与幸福:这个女人,她爱着我,她是我的!
他微一用力,小舟驶入莲花深处。
……
一时事毕,徐连波压在朱碧身上,一动不动。朱碧的玉手轻轻抚着他瘦削的背,享受着浓郁荷香中难得的宁静。
……
不知几番云雨,终于云收雨散,徐连波抱着浑身瘫软的朱碧下了小舟,上了湖心岛。
湖心岛上到处是茂密的树林,树林深处是一座三层小楼。楼中白天的时候徐连波已经命人收拾过了,布置得非常舒适。
岛上除了他俩,别无他人。
小楼里很静很静。
只有月下树枝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的声音和草丛里小虫的鸣叫。
徐连波把朱碧轻轻放在了一楼卧室的床上,自己也随着她躺了下去,享受着难得的静谧与安逸。
第二天赵桐一大早就醒了。
盥洗之后,赵桐带着秦玉衣去青云殿给母亲请安,发现母亲已经在寝殿里了,正端坐在镜前,女官玉香带着几个梳头宫女正在给她梳头呢!
看到儿子进来,朱碧气色极好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桐儿,起来这么早?过来让母亲看看!”
赵桐依偎着母亲。
母亲似乎刚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玫瑰露沁人的芳香――这是姨妈命人从南疆捎过来的,香味很好闻,赵桐也悄悄抹着玩过,很熟悉这个味道。
几天之后,秦玉衣悄悄禀报赵桐:“钱大伴杨柳巷子那套宅子一直空着,里面并没有住人!”
赵桐盯着他:“里面没有女人?你确定?”
“确定!”秦玉衣坚定地说。
他的人在那里日日夜夜守了好几天,根本就没见到一个人出入居住。
赵桐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道:“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秦玉衣躬身行礼,然后退下。
他知道皇上要单独想事情。
赵桐看着窗外盛开的玫瑰花,心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了母亲和那个□□柳德的暧昧的呢?
下面是添加的番外: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日清晨,赵檀还没有起床,就听到了外面呼呼的风声。
她居住的是汤山行宫位置最高的芷兰阁,虽然视野开阔,可是刮起风来的时候,即使房间夹层里放着炭炉,可是房间太大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不知从哪里透进来的寒风。
赵檀把身子缩进了暖和的被窝里,闭着眼睛假寐――她昨夜在朱太后那里玩了太久,睡意未消,实在不愿意起床。
赵檀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又快要睡着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
赵檀以为是随行的丫鬟小松小竹,就没有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檀听到了帘幕被撩起时金铃铛随之晃动发出的叮铃声,淡淡的龙涎香味道随之而来。
赵檀没有起来,她只是露出眼睛看着赵桐:“饺子哥哥,你怎么进来了?”
“我来看看你!”赵桐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发现赵檀朱红绣被上压的那条盖被滑了下去,就重新拉了上来,压在了赵檀的朱红绣被上。
因为皇帝的进驻,极有眼色的太监们急忙增加了夹墙里炭炉的数量,很有技巧地做到了令大大的卧室里既不太冷,又不过于燥热。
兄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赵桐说起明珠郡主府里正在重新布置,赵檀就说:“那哥哥命人多在东边的小花园里种上梨树,然后再命书法大家韩德明给我写个匾额。”
“想要什么匾额?”
“还叫梨香院如何?”屋子里暖和极了,赵檀觉得眼皮很重,她又瞌睡了。
“嗯。”
赵桐看赵檀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好像很暖和的样子,就很想也挤上去睡一会儿。
他昨夜和赵梓商量西北的军事布置,睡得很晚,在这暖和的屋子里呆了一会儿,也有些瞌睡了。
赵檀似乎睡着了,听着赵檀均匀的呼吸声,赵桐和睡意抗争了一会儿之后,再也忍不住了,脱去外衣,挤上床,掀开赵檀的被子钻了进去,随意拿了一个枕头,在赵檀的脚头背对着赵檀睡下了。
赵檀的被窝又香又软又暖和,几乎是躺下挨着枕头的那一瞬间,他就睡着了。
一直到了午时,赵檀先醒了过来。
她正在长身体,睡醒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在被窝里绷直两条腿蹬了出去。
一声惨叫在床尾响起。
赵桐疼得发抖缩成一团,下意识地就要踢回去,脚都踢出去了,才想起是在妹妹床上,脚在踢中赵檀前堪堪收回。
赵檀看着疼得脸色苍白的赵桐,忙叫了起来:“快来人啊!”
赵桐忙道:“不用叫……一会儿就好……哎呦……”
一刻钟后,兄妹两人相对坐着,俱都无语。
赵檀是惭愧,赵桐是余疼犹在。
惭愧之余,赵檀决定学习大哥赵梓常用的恶人先告状:“都怪你,谁让你不说一声就睡在我床上呢!”
赵桐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没有接腔。
他在想,妹妹踢出的这一脚,堪称断子绝孙脚啊!
169、徐连波朱碧番外(三)
赵桐的记忆力很好。
他终于记了起来,那是在他六岁生辰前夕。
那时候,正是金京的三月。
金京的三月,虽然不像江南那样花团锦簇细雨柔风,可也流露出一些春的景象。御花园里桃花灿烂柳丝飘拂,白杨有了嫩黄的芽,梨花已经满树粉白,刺玫花已经悄悄爬上矮墙……
从大金和东枢之间的草原上吹来的塞外的风,也不再凛冽难耐,而是变得调皮起来,变得有了一丝柔情。
朱太后牵着小皇帝赵桐的手,漫步在御花园里。
他们母子的后面跟着大太监钱柳德和赵桐的贴身太监秦玉衣,以及两个特地选来陪着小皇帝玩耍的稚龄小太监。
先帝余下的嫔妃们都住在统一的院落,等闲不能来到御花园,朱太后母子俩方才能享受这难得的悠闲与静谧。
朱太后一行人散步到了一片面积广阔的草地上。
嫩黄浅绿的草地如同一块巨毯,赵桐带着那两个小太监跑来奔去,追逐玩耍。
天空中传来鸟的叫声,挺别致的,赵桐抬头一看,蔚蓝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有几只黑白相间的小鸟箭一样掠过,他忙追着小鸟的方向奔了过去。
十六岁的秦玉衣忙带着那两个小太监追了上去。
朱太后站在草地边缘的玫瑰花丛后,她的旁边侍立着大太监“钱柳德”。
四顾无人,“钱柳德”悄悄向着朱太后移动了一下,在长袍大袖的掩盖下,他伸手握住了朱碧的手。
暮春微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花的香味和近处草的气息。朱碧和徐连波沉浸在这难得的安逸中。
平时赵桐日日都守着母亲,连晚上也想住在母亲的寝殿里,徐连波想和朱碧在一起很难很难,颇有“咫尺天涯”之感。如今好不容易能够这样并肩站在一起,实在是难得的机会。
赵桐追着小鸟跑了好久也没有追上,反倒累出了一身的汗。他似乎看到小鸟钻进了妙音阁的檐下,忙“蹬蹬蹬”冲上了楼梯。
两个小太监还没有追上来,秦玉衣追着他也上了妙音阁的三楼。
赵桐正站在妙音阁三楼的栏杆旁向远处张望。他才五岁多,还不到六岁,个子自然是不高了,只能从栏杆的缝隙里向下面的玫瑰花丛和草地看去。
这个妙音阁先皇时候唤作玩月阁,正位于方才那片草地的后面。站在妙音阁的三楼往前看,能够看到草地边缘的玫瑰花丛和那一大片草地。
赵桐清清楚楚地看到,母亲华贵的太后礼服宽大的袖子和钱柳德宽大的太监袍子的袖子连在一起――他们的手一定是在袖子的掩饰下挽在一起的!
赵桐心头微震。
他转身看向站在自己后边的秦玉衣,问道:“秦玉衣,你看到了什么?”
秦玉衣低头道:“奴才看到小鸟似乎飞到北边树丛里去了!”
还不到六岁的赵桐微哼了一声,低声道:“要想活着,就关好自己的嘴!”
这是他听见母亲身边的大太监钱柳德威胁一个宫女时说的话,活学活用搬了过来。
秦玉衣后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后来,在赵桐的用心查探之下,他又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不过他一直把这件事藏在了心里,直到今晚母亲同徐连波月下泛舟。
不久之后,赵桐就被徐连波送到了润阳的南安王府。
把他送到之后,徐连波就离开润阳回金京去了。
这是他们每年的默契,赵桐会在润阳南安王府呆好几个月的时间,待快到春节时才回金京同母亲团聚。
这几个月是赵桐每年最快乐的时光。
白天的时候,九岁的赵桐和赵杉他们兄弟在一起读书习武跑马舞剑,夜晚就一起歇在了赵杉兄弟三个居住的松柏院。
这天晚上,在延禧居内院用过姨妈南安王妃亲手做的晚膳之后,赵梓他们都离开了,只有赵桐非要留了下来,他对姨父赵贞和姨母朱紫说自己有话要说。
赵梓带着两个弟弟赵杉和赵杨离开了。
赵贞屏退了侍候的人,房里只剩下赵贞夫妇和赵桐。
赵桐紧挨着姨母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着平静端坐在大椅上的姨父赵贞。
赵贞似乎猜到了赵桐要说什么,垂着眼帘,只是等待着,并不催促。
赵桐知道姨母和姨父是除了母亲以外,最真心疼爱自己的人,终于鼓起了勇气道:“姨父,姨母,我母亲她……她似乎和那个太监钱柳德……”
朱紫终于听明白了,她心疼地搂住了赵桐,柔声问道:“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朱紫给赵贞使了个眼色,赵贞收到,起身悄悄离开了。
朱紫看着赵桐的眼睛:“小饺子,你看,你姨父是不是日日都陪着我?”
赵桐点了点头。
“赵福是不是也常常陪着他老婆银铃?”
赵桐又点了点头。
朱紫又问道:“男子长大之后,是不是都要娶妻生子?是不是不能常常陪着母亲?”
赵桐似乎明白了,大眼睛盯着姨母。
朱紫把他揽进怀里,缓缓道:“你母亲十七岁生下你之前,她只是先皇宫里一个小小的婕妤,在宫里很多人都欺负她。她拼了命把你生了下来,可她自己也才十七岁呢!她很孤独,她也想有人陪着她、帮助她、扶持她把你养大,这个人就是钱柳德。这个钱柳德是你姑父的精卫徐连波化装而成的,为了保护你和你母亲才多年来一直化装留在宫里的……”
朱紫絮絮解释着,宽解着,赵桐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个人不是真正的钱柳德,而是一个叫徐连波的南安王府精卫。
他爱自己的母亲,留在宫里是为了帮助母亲保护他。
赵桐明白了,可是小小的心里却像是缺了一大块,难受极了。
原来,最爱他的人心里不止爱他一个人;他最爱的母亲也是别人心爱的女人。
赵桐想要单纯的、独一无二的爱,他感觉自己满腔的爱,可是想送都没人愿意接。
三年后,小花卷赵檀的诞生,给十二岁的赵桐带来了爱的倾泻对象。
小花卷长得那么像赵桐自己,又那么的可爱――这个妹妹,对于赵桐来说,可真是独一无二的!
赵桐不知道的是,他在润阳南安王府的时候,他的母亲朱太后和徐连波冒险出宫玩了一次。
为了这次出游,徐连波预先做了极为充足的准备。
先是朱太后宣布要到金京城外的运河行宫避暑。
行宫里人口稀少,太后又很早就睡了,整个行宫很快安静了下来。
夜阑人静之后,徐连波一身黑色劲装,背着同样穿着黑色劲装的朱碧,飞身越过重重宫墙,然后脱掉黑衣,露出里面的便衣,骑上预先准备在行宫后门的马绝尘而去。
他们骑着马奔驰一阵之后,开始信马由缰而行。
远处的村庄远远看去黑黢黢的,可是待他俩走近一点,却听到了丝竹声和唱曲声――原来是走乡串村的小戏班子正在村子里演出。
徐连波骑着马,搂着身前的朱碧,沿着声音寻了过去。
那是一个高高的土砌的台子,上面立着八根木柱,用一块破旧的红色幕布分成了前后场。
最前边的两根木柱上,分别点着两个气死风灯,照得临时的戏台灯火通明。
一个浓搽脂粉眼眉吊起的小旦穿着褐色衣裙,翘着兰花指正在依依呀呀地吟唱着。朱碧听了好一阵子,才听出她唱的是“……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她的声音婉转柔媚,曲调凄清悲凉,朱碧觉得她唱的很好,可是围在台子下的村民们却不满意了,议论纷纷。一个大汉高声吵闹着:“兀那小娘们唱的什么?老子听不懂!换《秋胡戏妻》!”
观众也都起哄:“《秋胡戏妻》!《秋胡戏妻》!《秋胡戏妻》!”
那个小旦似乎还没有唱完,尴尬地立在台上,不知道该继续还是回到后台。
朱碧把手伸到徐连波的袖袋里,掏出了一大块银子,用力向戏台中央掷了过去,高声道:“你的曲子唱得好,我家爷赏你的!”
她话音还没落,徐连波已经调转马头,单手揽着她的腰,催马离开了。
朱碧兴奋极了,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快快活活的少女。
她大笑道:“呀,真是好玩!我从来没有这样好玩过!”
徐连波揽紧她,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心中也很怡然自得。
两人好不容易才出来,自然不会很快就回行宫。
徐连波终于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乡村酒肆,要了两个乡野小菜,点了一壶店家自酿的黄酒,两人相对而坐,一边饮酒吃菜,一边喁喁交谈着。
朱碧喝了太多水酒,坐了一会儿之后,膀胱有些涨疼。徐连波陪着她走到了酒肆外面。
酒肆位于小村庄的村口,四周没什么人家。
此时大概已经是子时了,天上月亮藏了起来,夜空缀着稀稀落落几颗星星,虽是夏季,凌晨的寒气也颇为逼人。
朱碧身上只穿着轻薄的罗衫,不由有些瑟缩了一下,忙裹紧了衫子。
到了一处灌木丛,朱碧停了下来,徐连波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朱碧赶紧蹲了下去。
他俩一起回酒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些很奇怪的声音。徐连波捂住朱碧的嘴,牵着朱碧的手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只见一对野鸳鸯正靠在麦秸垛上,在这夜晚寻找快乐呢!
朱碧忙示意徐连波离开。
徐连波策马回到了运河边。
他贴着朱碧,低声道:“等皇帝亲政了,我带着你去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在临近东枢的东北草原,那里经常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咱俩买下一块草场,养上一大群羊,到了夜里,咱俩就在月亮之下……”
朱碧回头,两人缠绵地吻在了一起。
170、徐连波朱碧番外(四)
天昊帝十五年,通俗点说就是小皇帝赵桐十五岁那年。
南安老太妃高氏的父亲高老丞相病逝,年轻的南安老王爷赵贞同妻子南安太妃朱紫陪着母亲高老太妃进京奔丧。
接到南安王爷一行人要进京的消息,一向小大人般的淡定帝赵桐开始不淡定起来。
下朝之后,赵桐不理那些跟随得人,飞快地跑到青云殿母亲这里,先是喝了一杯热茶,接着就开始在大殿里走来走去。
他的母亲太后朱碧只是觉得儿子惶惶不安的样子很是好玩,坐在那里乐悠悠看着。
徐连波却觉得皇帝这个样子一定有心事,应该问一问。他弯腰行礼,然后道:“皇上,您――”
赵桐眼睛一亮,像抓住了棵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徐连波,白皙的脸都有些发红了:“来,我和你商量件事!”
他扯着徐连波的手去了书房。
徐连波随着他去了。
赵桐正常的时候,一般和他们这些人自称的时候,都是‘朕’,而不是‘我’。现在他自称‘我’,一定是因为心中太激动了。
进了书房之后,赵桐屏退身边跟随的人,连亲信太监秦玉衣都没让进来。
他知道徐连波的性格,没有废话,直接对徐连波说:“想和我母亲永远在一起么?”
他大大的眼睛微微眯着,闪着狡狡黠,像一个狡猾的小狼:“在阳光之下,堂堂正正在一起?”
徐连波看着他,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小滑头赵桐抓住了他的痛脚。
徐连波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却是徒劳;他试图微笑,终于笑了出来:“皇上您有什么事情想要臣去做?”
赵桐眼睛盯着徐连波。他知道徐连波是南安王赵贞忠实的属下,那么自己说出下面的话,或许会付出代价。
可是,他不是有他父皇的那种疯狂冒险因子么!
赵桐俊秀的脸上淡淡一笑,看起来平静极了,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疯狂:“姨父姨母这次进京,小花卷那么小,他们一定会带她进京的,你帮我想个法子,把小花卷留在宫里!”
他眼睛熠熠闪光看着徐连波。
徐连波本来以为他已经足够成熟了,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么可笑的话,于是试探着问道:“作为质子?”
赵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作为质子?姨父姨母对我那么好,用得着质子么?再说了,如果姨父真的有了其他心思,有没有质子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要可爱的小花卷在宫里陪着我!”
徐连波默然,他已经鉴定完毕:十五岁的天昊帝要么是大奸大恶善于矫饰之徒,要么就是一个有点孤独有点叛逆的小少年。
他选择相信了最后一种。
这个孩子,或许心眼很多极有心计,可是从他对自己和朱碧关系的容忍和不干涉来看,他是一个好孩子,很好的善良的孩子。
徐连波看着赵桐,诚挚地说:“陛下,小花卷才四岁,您若是喜爱她的话,就让她在自己亲人身边快乐长大,这才是真的喜欢她对她好;若是太喜欢的话,尽可以多去看她,或者接她到宫里多住一阵子,何必选择最激烈的法子,最终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赵桐似在思考,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他是一个冷静的孩子。虽然有时候继承自父亲赵正的疯狂因子会令他偶尔冲动,但这种冲动总能被他的理智和善良成功压制。
赵桐笑了,他看着徐连波道:“待我亲政,你和母亲就改变身份,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吧!只是隔一段时间要回来看看我。”
他转过身子,背对着徐连波,低声道:“这些年,你和我母亲,都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听了他的话,徐连波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湿润了。
这个孩子,从他刚出生那一天开始,自己就扮演钱柳德,一直陪着他和朱碧,没想到,这个孩子他都明白,都知道……
徐连波出门的时候,听到赵桐在他身后低声说道:“以后你和母亲要给我生几个小弟弟小妹妹,希望那时候你们俩还不至于老得生不出来!”
徐连波顿了顿,昂首挺胸出去了――不要太小看哥,哥才三十二岁呢!
南安老王爷赵贞一家终于抵达京城。
扮成钱柳德的徐连波奉旨迎接。
赵桐知道小花卷没来的时候很是沮丧,不过他很快就兴奋起来,对朱碧说:“那我正好可以跟着姨父姨母一起回润阳看包子馒头汤圆和小花卷!”
朱碧笑:“知道了,吃货五兄妹要聚在一起!”
冬天来到的时候,高老太妃留在了金京王府,而南安老王爷赵贞和南安太妃朱紫则悄悄带着天昊帝赵桐一起回了润阳。
他们终于在小花卷赵檀生日前夕赶到了润阳。
赵桐不在京里,徐连波就放心大胆地带着朱碧去了汤山行宫。
汤山行宫在金京北边紧挨着金京的燕州城外。
燕州是明珠郡主赵檀的封地,极为富庶,城西有一座汤山,因山中有一个谷地,里面有温泉汤而命名为汤山。
皇家在山谷中建了一座行宫,叫汤山行宫。汤山行宫虽然不大,但建筑颇为精妙,里面可以很舒服地泡温泉。每年冬天,若是赵桐去了润阳的话,徐连波就带朱碧过来。
经过一场激烈的活动,徐连波很快睡着了。
朱碧白天在马车里睡了一路,夜里太过兴奋反倒没有睡意了。等徐连波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之后,她就下了床,没有穿衣服,只裹了件貂裘,起身去了隔壁的汤泉间。
汤泉间是露天的,虽是冬日,温泉池边却是绿茸茸的草地,瞧着颇为可爱。
到了那里,朱碧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人――随行的宫女太监不经允许是不能到这边来的。
冬日的夜,很静很静,只有月亮高高的悬在天上。
朱碧脱下貂裘,放在旁边草地上,赤=裸着身子慢慢走进温泉池子。
温泉池子的水温很高,刚开始进入有点烫,朱碧只是慢慢地用手撩水湿身。过了好久,朱碧才慢慢适应水的温度。适应之后,她缓缓滑入水中。
温泉池的池底有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脚挨在上面滑滑的按摩着脚底非常舒服。
朱碧泡得高兴起来,就仰浮在水面上慢慢地滑动。山间的夜很静很静,月亮缀在黑蓝的天幕上,散发出白色的柔光;温泉水是活水,缓缓地流动着,发出轻柔的声音;山风从温泉上面拂过,带着似寒似暖的气息和青草的清淡的香味……
朱碧感觉到了幸福,多年来久违的幸福感。
多年以来的宫廷生涯,令她忘记了还有这样简单的幸福。
朱碧一边戏水,一边低声吟唱着小时候的童谣。
朱碧最初进入赵正的北静王府,是作为歌女被人送进去的,自然歌喉优美,极善唱歌。
多年以来,因为觉得唱歌唱曲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所以朱碧从来不唱。此时身心放松,她唱起来姐姐教她的童谣:“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童谣音调舒缓,她唱得很随意。
忽然,她感觉有人靠近温泉池。
朱碧一边假装继续戏水唱歌,一边悄悄转过身,温泉池边确实站着一个人,面孔白皙清秀,身形高挑瘦削,正是徐连波!
“徐连波?”
徐连波本来在听她唱歌,被朱碧发现了,没有说话,自顾自走到温泉池边,脱下身上披的长衣,“噗通一声”穿着亵裤跳入河中。
温泉池的池底有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脚挨在上面滑滑的按摩着脚底非常舒服。
朱碧等着他过来,可是徐连波的脑袋却慢慢沉入水中。
温泉水静静流淌着,水面早已恢复了平静。朱碧等了好久还没见他出来,渐渐有点吃惊了,忙f水过去找他,谁知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朱碧赶紧潜到水里找,可是乳白色的温泉水下,真的是模糊一片,看不到人。
“徐连波!徐连波!”朱碧着急的叫着。
朱碧叫了几声之后,徐连波还没从温泉里钻出来。
朱碧又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出来,朱碧真的急了,又叫起来:“徐连波!徐连波――”
还是没人应,朱碧赶紧往岸上爬,想叫人来救他。谁知刚爬到池沿上,就有人拽住了她的脚。
“噗通”一声朱碧又被拉回了水中。
她的手脚都吓软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瘫成了一团。本来正在担心要喝几口洗澡水了,结果却落入了徐连波的怀中。
朱碧缓过劲儿来,可是身体还是发软动弹不得。徐连波抱住了开始吻她。
朱碧被徐连波吻得浑身发软,徐连波却松开她又钻进了水中。
“混蛋,你又干嘛?”
“哎呀,别摸那里!”
“不要――”
“哦――”
……
在水里玩耍了一会儿之后,朱碧被徐连波抱了出来放在了池沿上,徐连波也在她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刚才的游戏有些激烈,朱碧至今还有点气喘。
歇了一会儿之后,她媚眼如丝望着徐连波,柔声道:“今天晚上,我来服侍你……”
山间的夜很静很静,月亮缀在黑蓝的天幕上,散发出白色的柔光;温泉水是活水,缓缓地流动着,发出轻柔的声音;山风从温泉上面拂过,带着似寒似暖的气息和青草的清淡的香味……
第二天清早就变了天,彤云密布,没多久金京及周边州县都下起了雪。
寒山一带,也是白雪纷纷。
汤山被笼罩在雪雾之中。白色的雪粒密密的下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傍晚的时候,雪终于停了,苍绿的山林被撒上了一层薄雪,雪白之中带着一点苍绿。
汤泉行宫里宫役不多,且都是徐连波的亲信,容易保守秘密。
徐连波携着朱碧在山谷中散步。
他难得的穿了一件深色棉袍,而朱碧则是貂裘风帽,裹得严严实实。
天很冷,可是徐连波和朱碧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逸与平静。他们挽着手,慢慢走过覆盖着一层薄雪的小径。
171、徐连波朱碧番外(五)
4338天昊帝十七年,赵桐已经十七岁了。
夏天的时候,赵桐带着太傅胡非同和贴身太监秦玉衣又去了南疆的南安王府。他这次前往南疆,主要是为了送六岁的妹妹明月郡主赵檀回润阳。
赵桐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朱太后天天默默无语,常常站在窗前,一语不发地往外看。
徐连波问她好几次,她都不说。
进入冬天了,赵桐还没有回来。
一直到开始下第一场雪,赵桐才带着妹妹明珠郡主赵檀回了金京。
六岁的赵檀,比起夏天的时候瘦了一点点,虽然还是胖乎乎的,看上去可爱极了,可是赵桐却是忧心忡忡,认为妹妹苦夏,瘦了太多了,所以他日日不停地为妹妹进补,弄得朱太后和徐连波都是啼笑皆非。
冬日天黑得早,刚到傍晚,天地之间就黑苍苍一片了,青云殿侧殿里已经燃起了几根巨烛,整个侧殿被这些巨烛照得明晃晃的。
因为夹壁里放着炭炉,整个大殿温暖如春,角落里檀木架子上的兰花郁郁葱葱,小几上放置的水仙花已经开放,散发出淡淡的香氛。
朱太后坐在铺着绣花软垫的罗汉床上,明珠郡主赵檀紧紧挨着她坐着。
朱太后看着这个酷似姐姐和儿子赵桐的外甥女,胸中满溢着全心的喜爱,她揽着赵檀,时不时低头亲一下赵檀梳的小花苞鬏鬏,抚弄赵檀香香软软的身子,陪着赵檀悄声聊天。
赵檀也很喜欢这个美丽的姨妈,娇声和姨妈对答着。
赵桐明年就要亲政了。
自从他回到金京,那几个内阁大臣一下子就黏住了他,天天把他留在御书房里,一般很晚才会放他回来。
回到母亲这里之后,赵桐先在秦玉衣的侍候下净了手,然后就吩咐秦玉衣:“把朕命小厨房给明珠郡主准备的人参鸡汤端过来!”
朱太后忙阻止他:“花卷刚刚用过晚膳了,不能再吃东西了!再吃会食积的!”
赵桐皱起眉头看着母亲和妹妹。
赵檀小包子脸很严肃地看着哥哥,认真地说:“莲舅舅也说了,花卷晚上吃得太多会食积的,会发烧会生病!花卷不想生病不想发烧!”
赵檀这才作罢。
第二天,朱太后就下了懿旨,要在宫里办一场规模盛大的赏梅会。金京三品以上的官员府邸,凡是年满十四岁的无婚约贵女都接到了太后的请柬。
赏梅会那天,宫里的几个主子,开心的怕是只有明珠郡主赵檀了――金京居然有那么多美女姐姐啊,而且好多去年认识的熟人都来了!
赏梅会之后,赵桐找母亲谈了一次。
姨母朱紫曾郑重告诉他,和亲人一定要注意沟通和交流,千万不要有话藏心里不说。
赵桐问母亲:“母亲,我用不用为了巩固权势娶一个我不喜爱的皇后?”
朱太后想了想,摇了摇头。
感谢姐夫赵贞,他为赵桐的统治奠定了极其坚实的基础,赵桐不用为了得到那些权臣的支持而去娶自己不爱的女人。
“母亲,您想要我像我早逝的曾祖、祖父和父皇一样,沉溺女=色,早日升天?”
朱碧看着赵桐,自己唯一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高挑的俊美少年,有了自己的心事和主张。
她看着赵桐:“这是母亲最不希望看到的!”
赵桐伸手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我的婚姻,让我自己做主好么,我要娶一个我爱的女人!”
朱碧想到自己和徐连波。
她的眼睛湿润了,哽声道:“好!”
天昊帝十八年,十八岁的赵桐终于亲政了。
南安老王赵贞也带着年轻的南安王赵梓来到了金京朝贺。
大金王朝最高权力的交接平稳过渡。
赵桐真正成了大金第一人。
待一切稳定之后,宫里传出朱太后病情加重,到汤山行宫修养的消息。
朱碧和徐连波真的在汤山行宫。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雪花如洁白的羽毛一般,从半开的窗口溜了进来,落在地上,很快化为乌有。
一身黑色袍子的徐连波负手立于窗前,静静看着外面雪中的一株腊梅。
他今日起身有点早,朱碧还窝在被窝里睡懒觉呢。
朱碧睡得再也睡不着了,这才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为了保密,汤山行宫里的宫役很少,很多事情都需要朱碧和徐连波亲自去做。但是朱碧很享受这种平凡幸福的生活。
朱碧穿衣服的时候,徐连波听到衣服的悉索声,转过身子,微笑着看着朱碧。
朱碧今日预备穿的是一件背后系带的浅绿的绣着兰草的八幅裙,本来挺好穿的,可是她总觉得徐连波在看自己,结果忙中出错,一下子系了个死结。这下子朱碧急得额头的汗都冒了出来,手忙脚乱地试图解开死结。
正在忙乱的时候,徐连波走了过来,没有说话,但是已经伸出双手开始解她裙带上的死结。
朱碧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一动也不敢动,直直站在那里,等着徐连波解开死结。
徐连波的手指很灵巧,很快就解开了裙结。可是他解开之后,并没有立即系上。
朱碧等了良久,忍不住回头来看,谁知刚回过头,徐连波的吻就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朱碧的裙子很快被他掀了上去。
她浑身瘫软,被徐连波放在了床上。
和二十来岁时的粗暴急切相比,此时的徐连波温柔极了,令朱碧也有些沉溺起来,攀在徐连波的身上……
徐连波看着朱碧微微眯起的眼睛,玫瑰花一般嫣红的脸和微肿的樱唇,不由吻了下去……
等两人起身,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穿好衣服之后,徐连波看了看身后的朱碧,低声道:“你别出去,我把饭菜端进来!”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在徐连波面前,朱碧依旧如少女般娇羞,她低头答应了一声。
时光如梭,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徐连波虽然并不爱表白什么的,可是朱碧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细心和照顾。
春天很快到来了,天气开始变得温暖起来。朱碧的身体开始不太舒服起来。她常常大清早醒来就觉得恶心,干呕不止,而且常常想吃些青杏之类酸涩之物。
徐连波起初并没有注意到,一天,他正在院子里练剑,忽然听到房内朱碧发出干呕声,忙奔了过去。
朱碧正站在桌子前干呕,似乎痛苦得很。
扶着朱碧在床上坐定之后,徐连波才低声问:“你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朱碧想了想才道:“大概有两三天了吧!”
徐连波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问了一句:“你的月信多长时间没来了?”
朱碧算了一下,最后也明白了,道:“两个月没来了!”
徐连波不再说话,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陷入了沉默。朱碧忙去看他,却发现他在默默流泪。
朱碧抱住了他。
过了许久,徐连波才开口道:“我曾和柳莲说过,我想要生十个八个孩子;后来想着,这辈子怕是不会有孩子了,没想到……!”
他用衣袖擦去眼泪,道:“许文举和侯林生都陪着;老王爷在金京呢,我派人把他们请过来给你诊脉!”
朱碧笑着点了点头。
徐连波又问道:“想吃点什么?”
朱碧想了想方道:“想吃手工面,素素的,一点油星都不带,用葱花姜末拌一下就好!”
徐连波答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朱碧还以为徐连波是去吩咐厨房准备,没想到他是亲自去做的手工面。
朱碧吃到了徐连波做的素手工面,很清淡很好吃,她连吃了三碗。
汤山行宫距离金京很近,许文举和侯林生很快就赶来了。
朱碧果真是怀孕了。
徐连波并没有一下下变成一个二十四孝的好丈夫,可是他经常向朱碧微笑,用软语安抚朱碧,细心照顾朱碧。
八个月后,朱碧安全生下了徐连波的长女――徐桦。赵桐得知好消息之后,特地赶到了汤山行宫,向母亲和徐连波道贺。
徐桦越长越像徐连波,看到她神肖自己的五官,徐连波心中就欢喜无限。
他和朱碧都很娇惯孩子。
徐桦一直被养得很好,一岁的时候,两条小胖腿就已经很健壮了,而且开始学着走路。
她走得虽然有些蹒跚,让人捏着一把汗,但是始终没有摔倒,一直走到了椅子边,扶着椅子停了下来,回过头叫了朱碧一声:“娘――”
朱碧开心极了,冲上前蹲下身子把徐桦抱进怀里,声音哽咽:“徐桦,你叫我娘了?再叫一次!”
徐桦奶声奶气地又叫了一声“娘”。
朱碧一把抱起他,冲书房喊了一声――“相公,徐桦会说话了!她叫我‘娘’!”
他们住在汤山行宫,私下里朱碧总是叫徐连波“相公”,徐连波唤她“娘子”,如同一对普通的夫妻。
徐连波很快从书房中走了出来,从朱碧手里接过孩子,亲了亲,对朱碧娘说:“徐桦和她哥哥赵桐一样,都是很小就会走路说话,一定像她哥哥一样聪明!”
朱碧嫣然一笑:“是啊!”
赵桐一个月前刚刚来看过她,可是她又开始思念赵桐了。
两年以后,朱碧又生下了次女徐柳。
对于只有两个女儿没有传宗接代的儿子这个现实,徐连波一点也不介意,他很疼爱两个女儿徐桦和徐柳。不过,他对长女徐桦似乎更严厉一点。
徐桦三岁的时候。
朱碧带着徐柳散步去了,房里只有徐连波和睡懒觉的徐桦。
“爹――”
床里面传来稚嫩的童声。
徐桦醒了。
徐连波顿了顿,伸手把窗子开得更大,寒风夹带着雪花扑面而来――徐连波的长女,这点风雪算什么。
这孩子从小就是驴脾气,也不知道随谁,娇惯得不成样子,三岁了连饭也不会自己吃,连衣服都不会穿。徐连波刚刚下了决心,要好好教育徐桦,把他管教成一个合格的大金朝淑女。
他走回床边,拿出徐桦的小袄小棉裤和小袍子,放在了床上,对着挣扎着坐起来的徐桦说道:“自己穿衣服!”
三岁的徐桦等爹爹伸手拉自己起来,等了半天没等到,之后自己坐了起来,伸手揉揉眼睛,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奶声奶气地说:“我不会!”
徐连波只是站在床边看着他:“必须自己穿!”
徐桦脾气暴躁,看到父亲不准备帮忙,顿时大怒,只穿着中衣从被子里出来,把被子上的衣服什么的一件件都扔到了徐连波身上,边扔边嚷嚷:“穿!穿!”
徐连波不动,任那些衣物掉在了地上。
徐桦一屁股坐在了被子上,一边手脚并用拍打床铺一边干嗷嗷着。只不过嗷嗷了半日,眼睛里一点眼泪都没有。
窗户被徐连波打开了,外面的风雪不断刮进来,房间里和外面一样冷,徐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徐连波一阵心疼,可是仍然忍住了,依旧站在那里,等待徐桦自己穿上衣服。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徐桦气场不敌乃父,只好舞着胖胳膊胖腿努力穿上小袄。徐桦穿衣服的时候,徐连波过去把窗户给关上,把风雪隔绝在了外面。
徐桦小袄是穿上了,可是系带子和穿棉裤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试了半天只好,带子还是绑不好,嘴一撇,眼睛就红了,眼泪召之即来,很快就哭成了无语凝噎的模样。
徐连波看着徐桦,心终于软了。
可是这徐桦被她母亲朱碧给惯坏了,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办呢?
父女两个正在一个默默无语一个无声流泪相互对抗,门帘被掀了起来,一身寒气的朱碧和抱着徐柳的玉香一起走了进来:“咦,怎么还不给徐桦穿衣服?”
徐连波不动。
徐桦依旧睁着圆溜溜大眼睛无声流泪。
朱碧明白了过来,骇笑道:“徐桦才多大,才三岁呢!冬天衣服这么厚,她怎么可能自己穿?”
徐桦看到了救星,伸手用袄袖擦了擦眼泪,继续流眼泪。
朱碧忙上前:“你爹是后爹,母亲给你穿!”
她上前没几下就帮徐桦穿好了棉裤,系好了带子。帮徐桦穿好棉靴之后,朱碧这才拿过小袍子套在了小袄外面。
抱着徐桦下了床,朱碧这才笑着对徐连波说:“徐桦太小了,等明年春天你再教育她,好么?”
看到她温柔的笑脸,徐连波的心蓦地软了。看着飞快跑出去看雪的徐桦,低声道:“好。我都听你的。”
朱碧扭头一看,玉香抱着徐柳去了里屋,忙凑到徐连波身前,踮起脚在徐连波的俊脸上亲了一下。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问题又来了。
徐桦挨着母亲坐着,朱碧喂着她吃饭。
徐桦边吃边撒娇,一会儿嚷嚷着稀饭热了,一会儿又说馒头太大,一会儿又说母亲喂得太快,瞧得旁边眼睁睁看着她吃饭的徐连波手直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把她那些突然生出来的娇气给打没了。
可是想到自己对朱碧的承诺,他最终忍住了。
172、徐连波朱碧番外(六)
朱碧好不容易侍候着徐桦吃完小馒头,又喂她喝了小半碗粥,这顿漫长的午饭这才结束了。
徐柳随着玉香去睡了。
朱碧也不管徐连波,自己带着徐桦到卧室去玩了。
徐桦性格活泼得很,一向很爱疯闹,一刻都闲不住。她玩了一阵子之后,疯得不得了,因此很快就累了,在朱碧怀里睡着了。
朱碧抱着他,看着她红苹果一样的睡颜,喜欢得不得了,怎么都看不够,偷偷的亲了好几回,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把徐桦放在了床上,用被子盖住。
春节快要来到了。
除夕之夜,见过大臣之后,赵桐带着秦玉衣和两个贴身侍卫樊青和梁鸢来到了汤山行宫,预备在这里过年。
看到哥哥过来,徐桦更更疯了,缠着赵桐要赵桐带她到外面去堆雪人。
赵桐接触的小女孩子都是赵檀那种乖乖的,哪里知道世上居然有徐桦这种淘气猫妹妹,快要烦死了,没住到初二就落荒而逃了。
令朱碧和徐连波觉得安慰的是小女儿徐柳非常的乖巧。不但不粘着爹和娘,还很乖巧,开始自己吃饭。
徐柳两岁的时候,有一天醒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母亲不在房里,她起身自己拿来衣服想试着穿,谁知道刚刚穿上上衣,就听到母亲的声音:“我家的徐柳真是长大了,会自己穿衣服了!”
朱碧说着话人已经进来了。
她上前拿过衣服,麻利地帮徐柳穿起来。
徐柳乖乖地任母亲揉搓。
朱碧拿过徐柳的裤子帮她穿上,又把徐柳抱起来,让徐柳站在床上自己为她系腰带。然后又抱着徐柳,把徐柳放在了床上,帮徐柳套上了条小裙子,穿上了小袜子和小鞋子,这才把徐柳抱下了床。
朱碧抱着徐柳去了自己和徐连波的卧室,把徐柳放到了梳妆台前的凳子上,自己拿着桃木梳开始帮她梳头发。
很快朱碧就帮徐柳梳好了头发,在头顶扎了一对抓髻,又绑上了两条碧色的缎带,看上去特别可爱。
帮徐柳梳完头,朱碧对着门外叫了一声,很快小宫女清颜就端着一个盛着热水的金盆进来了
朱碧没让徐柳起来,自己把丝巾放在水中湿透,拧了个半干之后才来擦朱碧的脸。朱碧的手很轻很柔,仔细地擦过徐柳的额头、眼角、鼻翼和脸蛋。
徐柳很乖巧,闭着眼睛等母亲擦完。
擦完脸,徐柳的眼睛还没睁开,朱碧柔软的手指就沾着香露抹了上来。香露凉凉的,带着一股清香,抹到脸上之后徐柳觉得脸上舒服得很,就奶声奶气告诉母亲:“娘,香的很!”
朱碧边抹边说:“抹啊抹,抹啊抹!把我家徐柳抹成一个小美人!将来再抹成一个大美人!”
徐柳的长相集合了朱碧和徐连波的优点,大大的眼睛,粉嫩的肌肤,可爱极了。
收拾停当,朱碧抱着徐柳出了房门,去找徐连波。
徐桦如今已经四岁了,被姨母朱紫接到润阳去玩了。
这时候正是春季。
汤山行宫在赵桐多次修建下,规模已经很大了,赵桐求了姨父赵贞亲自设计了花园,花园布置得尤为精巧。
走到了园中,徐柳在母亲的怀里左顾右盼,花园里种满了花和树,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繁茂的开着,空气中荡漾着一股幽香。
朱碧抱着徐柳穿过桃梨夹道的小径,清颜紧紧跟在后边。
小径走到尽头,朱碧眼前出现一个竹子做的小亭,亭子看起来很新,刚刚油漆过的样子,亭旁郁郁葱葱长着还没有开花的美人蕉。
绕过小亭,是一片竹林,走过竹林中的小径,来到一个虚掩着的小门。朱碧推开门,前面是一个夹道。
转过夹道是超手游廊,顺着游廊步入,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很是清雅。
这就是徐连波的书房和会客室了。
还没到餐厅,朱碧就看到徐连波推开书房的门迎了出来,满脸是笑:“我的宝贝徐柳来了!让爹爹抱抱!”
说着上前接过了徐柳。
徐柳性格乖巧,不像徐桦那样老惹他生气,他自然觉得徐柳更贴心了。
父亲的怀抱和母亲不同,母亲的怀抱又香又软,父亲的怀抱却是坚硬的有力的。徐柳呆在父亲怀里,觉得很是安全。
徐连波抱着女儿,说:“徐柳,你可是两岁的大姑娘喽,要乖哦!”
徐柳慢条斯理地反驳:“柳柳很乖,姐姐不乖!”
徐连波一听,和朱碧相视一看,不由都笑了起来,抱着徐柳大大地亲了一口:“我的徐柳真是伶牙俐齿啊,这么复杂的话都会说!”
朱碧上前帮女儿整理了一下抓髻上的缎带,笑着说:“徐柳很乖哦,娘亲最爱徐柳了!”
徐连波和朱碧这时候都不到四十岁,因为一向注意保养,他们脸上的皮肤都年轻而光洁,眼睛熠熠生辉。
吃早饭的时候,朱碧把徐柳放在了专门制成的椅子上,先盛了碗米粥放在自己那里,放了一会儿之后,舀了一勺米汤,自己尝了尝,觉得温度正好能让徐柳吃了,这才放到了徐柳面前,让徐柳自己吃。
徐柳舀了一勺米汤开始吃。
徐柳喝了几口粥之后,徐连波用筷子夹着一条青菜递了过来,脸上带着鼓励的表情,嘴里还说着“徐柳不要挑食,挑食的小姑娘不漂亮”!
乖巧的徐柳张开嘴巴,含住青菜,嚼了嚼好久才咽了下去。
徐连波和朱碧大为欢喜,徐连波惊喜地看着朱碧:“徐柳吃青菜了!”朱碧也是一脸欣慰的表情,在徐柳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忙又拿了一个小包子递给徐柳:“乖徐柳,吃个小包子吧,里面有肉有菜,吃了会长得很漂亮!”
徐柳接过包子乖乖吃了。
这顿早饭徐连波和朱碧惊喜连连,吃得开心极了。吃完早饭,徐连波就抱着徐柳,和朱碧一起到花园去散步了。
一日中午,徐柳在爹娘卧室的床上睡午觉。
徐连波和朱碧难得的独处,就牵着手去了徐连波的书房。
在书房窄小的床上,两人快马加鞭忙碌了起来。
春风一度之后,朱碧和徐连波挤在床上,低声说着悄悄话。
朱碧既想念在金京的长子赵桐,又想念远在润阳南安王府的徐桦。
徐连波极爱朱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觉得似乎刚刚在一起一样。他亲了朱碧一下,笑道:“好了,别老是想东想西了,先睡吧!”
朱碧已经累得眼都睁不开了,可是还坚持道:“我去看看徐柳吧!”
徐连波一边帮她躺好,一边道:“你先睡,我去看着孩子!”
朱碧已经有些迷糊了,嘟囔着:“那你把我抱到徐柳旁边吧!”
徐连波抱起她去了卧室,把她放在了徐柳身边。
徐柳本来自己睡得正香,可是母亲一躺在她旁边,她马上自动自发地钻到了朱碧怀里,母女两个人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徐连波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这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徐连波一有空,就陪着徐柳到花园离去玩,徐柳的身体果然被他锻炼得壮壮的,连一次病都没得过。徐柳也很喜欢自己的爹爹,白天常常腻着徐连波,连朱碧也退居二线。只有到了晚上睡觉,朱碧才成为徐柳最亲的人。
这样的生活是那样的幸福,幸福得朱碧常常觉得好像身处一个美梦之中,简直不相信这些是真的。她常常悄悄告诉徐连波:“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会这么幸福?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有这样的福气!”
这样容易满足的朱碧常常让徐连波觉得怜惜,他拥着朱碧,看着在花园里跑来跑去玩耍的徐柳,低声道:“朱碧,可怜你以前吃了那么多苦!”
他看看朱碧,忍不住在朱碧额头上亲了又亲:“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朱碧依偎进他的怀中,柔声道:“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五岁的徐桦从润阳回到汤山行宫的时候,已是第二年的二月。
赵桐派了侍卫统领梁鸢带着几个亲信侍卫送她回来,
刚在谷里现出身形的徐桦,目瞪口呆地看到了脖子里骑着徐柳的徐连波――爹爹对自己那么严厉,为什么对妹妹那么慈爱!
徐桦真的是异常的吃醋啊!
不过,当她发现爹爹和娘亲对她同样好之后,就不再吃醋了。
三月份很快就到了,汤山行宫花园里的桃花开始绽放,处处花团锦簇,整个行宫成了花的世界花的海洋。
冬天的时候,赵桐带着樊青和梁鸢又赶到汤山行宫同继父母亲和两个妹妹团聚。
到了晚上,徐连波吩咐人在前院的演武厅中间生上火。
一到冬天,演武厅中间就放上了一个泥巴制成的大火盆,太监把秋天伐来的已经晒干的树根放进大火盆里,然后在下面引火,干燥的树根很快就会被引着,可是因为树根太大,所以火势不大,但是燃烧时间很长,整个空旷的演武厅也会变得很暖和。
冬天晚饭吃得早,晚饭后众人就可以过去喝茶吃烤红薯烤馒头兼聊天了。徐连波在正对着火盆的椽子上吊下来三根铁链子,上面各带着一个铁钩,他把铜壶装上水挂在钩子上,这样不但可以取暖还可以烧水喝了。
徐连波把红薯放到火盆的碳灰里面,不到半个时辰再用火剪把红薯扒拉出来,剥去外面的那层焦皮,就可以吃到香甜的红薯了。
徐连波又教他们如何生火及在火堆上烤馒头、烤羊肉以及做简单的饭食。
所以冬天晚上火堆边的聚会,是徐桦徐柳他们最盼望的。
这天晚上,徐连波命太监准备了三耳铁锅、几碟酱料和一大盘切好的豆腐。
徐桦一看爹爹这架势,就知道要煮豆腐了,开心极了。
徐连波把三耳铁锅挂在铁钩上,往里面添入开水,等水再次沸腾,朱碧就端起豆腐一片片往里放。
等豆腐煮熟,朱碧就用筷子把豆腐夹出来,先给三个孩子,然后再给徐连波。
豆腐很嫩很香,酱料也是玉香用黄豆和花生做成的黄豆花生酱,在这样寒冷的冬夜,把烫烫的豆腐蘸上酱料再放入嘴里,真是无上的美味,给汤山行宫的冬季带来了很多温暖。
徐桦七岁那年的端午节,她和妹妹徐柳一起床,玉香就就预备好了艾叶水让她们洗脸。
徐桦和徐柳洗完脸,朱碧分别给她们戴上一个心形的香袋子,在她们的腕上缠上五色线,最后又用雄黄涂了她们的耳朵这才放她俩出门。
原来在独县有这样的端午风俗,端午节那天要用井水泡新鲜的艾叶给小孩子洗脸,据说能消灾辟邪;起床之后,要给孩子的脖子里戴上香布袋,香布袋一般是用丝绸边角料做成三角、心形、扳脚娃娃以及各种小动物形状,里面塞上棉花以及白芷、辛夷、排香等香料,对孩子有防病健体之效;另外要用五种颜色的丝线缠在一起,绑在手上,据说五色丝线缠在一起象征着龙筋,这样孩子就不会落水了;至于涂抹雄黄酒,则是为了防止瘟疫。
徐桦和徐柳刚出门,朱碧就小跑追了上来,嘴里埋怨着:“你们姐俩急什么呀,母亲还没走呢!”
徐桦和徐柳转身笑着道:“桐哥哥快要到了,我们俩要去迎接桐哥哥!”
朱碧闻言,顿时笑了。
大儿子每次过来,汤山行宫总是像过年一样开心热闹。
母女三个一起往前走,边走边说着话。徐桦问朱碧:“娘亲,端午节早上非得吃煮过的大蒜吗?”
朱碧知道她不爱吃,笑道:“那当然了!煮过的大蒜吃了你们就不会生病了!”
“哼!”
赵桐赶到汤山行宫的时候,玉香带着清颜和两个小宫女已经把食物摆在桌子上了,无非是些粽子、煮鸡蛋、煮过的大蒜和炸的麻叶之类。
岁月流逝,转移好几年过去了。
六月的时候,汤山进入了雨季,经常是滂沱大雨,花园里,院子里,到处都是水。偶尔不下雨的日子,白天虽然很热,可是夜晚往往很凉爽。
往往是白天了一场大雨,到了傍晚,雨早已停了,可是院子里还有些积水。
徐桦和徐柳已经开始像一般少女一样开始学着做针线了。徐柳不认真学,徐柳却学得很认真。
为了她们俩的将来,赵桐做主让她z都认在了姨母南安太妃名下。
这天,徐桦正和徐柳在金银花架下做针线――徐柳做,徐桦看。两人聊着天,偶尔有一两滴水被风吹着滴落下来,因是夏季,倒也没有大碍。
白子春的小儿子白琳来到汤山行宫做客。
十四岁的白琳很是俊秀害羞,十二岁的徐桦最喜欢逗他了。
白琳的脸有点红,不过没说什么就走到了徐桦的身边。徐桦拉着他的手就往后花园跑。到了后园阁楼的墙下,都学过武功的两个人一起提气,跃出了园墙,在墙外的草地上落了下来。
草地上湿漉漉的,旁边的小路上积了很多水,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水坑。他们把鞋和袜子脱了,赤着脚踩在积水里,软软的泥挨着脚底,凉凉的,软软的,舒服极了。
白琳看了看徐桦的脚。徐桦的脚肥肥白白,看起来很可爱。他有些害羞,移开了眼睛。
徐桦也去看白琳的脚。
白琳的脚的颜色就像晒好的小麦粒那样的颜色,看起来很舒服。徐桦忍不住用自己的脚去蹭白琳的脚。白琳刚开始还闪躲着,后来索性不动了,站在那里任凭徐桦去踩踏。
徐桦就干脆把右脚踩在白琳的左脚脚背上,歪着头看看白琳。白琳的眼睛盯着她。徐桦弯起嘴角一笑,抓住白琳的手臂,左脚也踩了上去。
等她完全站上去之后,白琳的手轻轻拢住了她的腰,慢慢地在小路上移动着。他施展轻功,越移越快,很快便向着高岗那边飞了起来。
身在半空的时候,徐桦有些眩晕,忍不住紧紧箍住白琳的腰,把脸藏在白琳怀里。
白琳的好胜心大起,更加卖力施展,身影如风般驶过,霎时已经到了高岗之上。
两人停下来好久,徐桦犹自缩在白琳怀中喘息。
白琳悄悄吻了吻徐桦的发髻,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时光如流水,炎热的盛夏很快又来到了人间。
汤山行宫里的梨花早已落了,在绿叶掩映中青色的梨子挂满枝头。
种在亭子旁边的美人蕉的叶子油绿肥大,带来初夏特有的清新。
到了晚上,常会听到外面沟渠里青蛙“呱呱呱呱”的叫声。天也亮得很早,每天早晨,徐桦醒来的时候,都会闻到空气中麦穗的清香,听到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声。
白琳读书习武之余,就带着徐桦到花园去玩。
这天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沁凉,走在带着露水的草丛里,脚上的鞋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徐桦穿的是一双薄薄的绣花鞋,很快就湿透了,有些不舒服。
白琳发现徐桦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就停下脚步弯着腰去看。他发现徐桦的鞋子湿了,就背对着徐桦弯下了身子:“小桦妹妹,来,我背你!”
徐桦一笑,马上跳上了白琳的背。
白琳的手伸到背后背起徐桦就走。
趴在白琳背上是一种奇异的体验。他的背很单薄,徐桦软软的身子挨上去,觉得很是安稳。
她趴在白琳背上,把下巴放在白琳肩上,脸颊贴着白琳的耳朵。
白琳背着徐桦慢慢走着。
徐桦肉肉的身子挨着他,清浅的呼吸在他的耳畔,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一种满足感,觉得这样就好,就这样走下去好了。
他愿意一生一世背负着徐桦走下去。
白琳背着徐桦走了很远,徐桦怜惜他,怕他累了,就从白琳背上挣了下来,两人一起跑进了草丛里,在草丛里坐了下来。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这样坐着,各想各的心事。
空气中满是青草特有的香气,有些湿润,有些清淡。
徐桦悄悄看了白琳一眼,只见他静静看着前方,长眉入鬓,长睫如扇,高鼻丰唇,轮廓分明,分明是一个英俊少年了。
她的心一动。
十二岁的徐桦已经开始发育了,胸部一直隐隐疼痛,看到俊秀的男子总想多看两眼。
白琳面上很是平静,心中却起了波澜。
他已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了,早已动了些人事。方才一路走来,徐桦柔软的身子软软挨在他的背上,令他心猿意马,几乎难以自持。
徐桦瞧了白琳一会儿,忽然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她拉了拉白琳的衣袖,低唤了一声:“白琳――”
白琳侧脸看着她,双目如星,璀璨浩瀚。
徐桦拉过他,闭着眼睛印上了他的唇。
白琳下意识地含住了她的唇,用力吮吸着。
徐桦的唇舌仿佛带着一股甜香,吸引着他继续深入。他的动作逐渐激烈起来,双手罩在了徐桦身前。
徐桦吃疼,叫了一。
白琳一惊,猛地松开了徐桦。
徐桦满脸红晕,眼睛亮晶晶的,红红的嘴唇已经肿了起来。白琳看着她,忽然伸手把她揽到了怀中,紧紧抱着她。
徐桦看着头上的天空,天空湛蓝,偶尔有一两只飞鸟划过天际,很快不见影踪。
徐连波和朱碧看着白琳和徐桦这对小儿女,终于感受到了岁月的流逝。
他们不约而同牵住彼此的手,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