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情妇》 第一章 “你记住,基本上男人是**的动物,但并不表示你能满足男人的下半身,就能控制这个男人。” “因为能满足男人下半身的女人太多,不差我一个?” “不错。所以一个女人要勾住一个男人,让他迷恋自己,除了满足他的下半身,也要--” “安抚他的上半身。” 聪明。 赵铃铃满意地点头,夹在纤指间的淡烟优雅地叩了叩水晶烟灰缸,她吸口烟,朱唇浅浅一勾。 “你知道怎么样才叫完美情妇吗?” “在床上满足他的征服欲,在他朋友面前满足他的表现欲,在外头满足他的炫耀欲,在家里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韩悦乐流畅地回应。这问题早在她心头盘旋许久,经过数月的去芜存菁,她已能筛选出答案。 “一个完美情妇会将男人侍奉得无微不至,却绝不干涉他的生活,她会是一朵随时令男人心痒痒的娇花,但绝不妨碍他另外去寻花问柳,她只是偶尔会吃一点小小的醋,耍一点小小的任性,满足他备受女人依恋的大男人心理。” 这便是男人的矛盾之处,他固然不希望情妇像妻子一般紧盯著自己,但若是她总是无动于衷,可也大伤他男性自尊。 韩悦乐微笑扬眸,望向赵铃铃,后者同样笑意盈盈,显然对她的答案颇为赞赏。 “这中间的分寸你可得好好拿捏,过犹不及,都不是好事。” “嗯,我知道。” 孺子可教也。 赵铃铃淡淡一笑,轻吐烟圈,缭绕的白雾迷蒙了她视野,却没模糊她看人的眼力。 坐在她对面的女孩,是个可造之材。 从十八岁入行开始,她经历过无数个男人,跟过的金主一个比一个有钱有权有势,三年前,她在台北最昂贵的地段开了这间“ClubLilith”,流连花街酒国的男人们个个为她痴狂,送给她“魔女”的称号,奉她为夜世界的女王。 想征服她的男人不少,想跟随她的女人更多。数个月前,当韩悦乐主动上门求教时,她原本是不屑一顾的,但这女孩的表现,却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烟雾散去,赵铃铃明媚的眼眸更犀利地打量韩悦乐。 这女孩很伶俐,也够漂亮,虽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貌,却自有勾魂之处,她的学习能力也很强,假以时日,她定能成为一朵人见人爱的社交名花,在这夜的世界里翻云覆雨。 只可惜-- 赵铃铃不著痕迹地摇头,拾起搁在茶几上的商业杂志,瞄了眼封面上理著平头,西装笔挺,气质冷硬的型男。 他是杨品深,“泰亚集团”的执行副总裁,年纪轻轻,野心勃勃,眼里无情无爱,只有名利权位。 他的格言是:“任何有标价的东西,都不贵。” 也就是说,这男人认为任何东西都能用钱买到,也不吝于花大钱去买。 赵铃铃撇下杂志,嘲讽地牵唇。“你想钓的这男人,不好惹。” 韩悦乐一震,眸光在杂志上转一圈,不得不承认。 她意图接近的这男人,并非泛泛之辈,她早知道,也很清楚凭自己的能力别说想收服他,就连与他周旋都还太冒险,但她,别无它法… “你知道他号召了一群企业界年轻的接班人成立了一个俱乐部吗?”赵铃铃问。 “我知道。”韩悦乐颔首。 “三十而立”,一个只许三十世代的企业新贵加入的俱乐部,年满四十那天,便自动丧失会员资格。 “你可以把这俱乐部当成类似美国长春藤大学的兄弟会,也可以说是那些豪门公子的贵族游乐场,但据我所知,杨品深是很认真在经营‘三十而立’。他们甚至每个月固定召开商业圆桌会议,讨论的话题也很深入。” 话说到此,赵铃铃若有所指地一顿。“有个会员曾经告诉我,他们讨论过美国国会大选,杨品深甚至以‘泰亚集团’的名义捐给几个候选人政治献金。” 美国国会大选?政治献金? 韩悦乐心一沉。 他连美国政坛那边都要建立人脉吗?如此具有事业野心的男人,也难怪男女之间的情爱,不看在他眼底了。 “你真的想成为他的情妇?”赵铃铃淡声问。 韩悦乐沉默半晌,明眸望向商业杂志,照片上的男人冷抿著唇,似乎从来不懂得笑。 即便只是一张照片,她也看得出他不快乐。 一个不屑情爱,不懂得快乐的男人-- 她敛下眸,樱唇浅浅地勾出一痕若有似无的笑。“这是我唯一能接近他的方式。” 第二章 华灯灿烂,夜未央。 位于台北信义计划区的某栋办公大楼,简单时尚的外型,在夜色里格外引人注目,这栋楼由“泰亚集团”旗下的建设公司打造,集团总部也进驻于此,并打通最高两层楼,作为集团的企业招待所。 招待所内装潢美轮美奂,墙上悬的、地上站的,都是老董事长兼总裁杨仁凯从各大国际拍卖会搜刮来的名画古董,处处摆阔,尽显奢华。 从前杨仁凯体力好的时候,这里几乎晚晚有派对,夜夜笙歌,自从他前两年中风送医后,为求长寿,刻意保养身子,不再大肆纵欲,招待所一时沉寂,直到去年,次子杨品深组成“三十而立”俱乐部,这里才又成为会员固定聚集的场所。 是夜,会员们在此办耶诞舞会,大厅中央,高高立起一株圣诞树,树上挂著琳琅满目的装饰品,树下堆著五彩缤纷的礼物。 人人手上端著酒,随音乐摇摆,微醺,兴致却高昂。 吧台边,一个男人静静倚立,深如子夜的黑发在灯下泛著迷人光泽,过分平短的发型虽然好看,却总被朋友嘲笑太像个一板一眼的军官;五官很挺,脸部线条却太凌厉,显得不可亲,眼眸炯炯有神,却无一丝温柔。 他便是杨品深,“泰亚集团”的内定接班人,“三十而立”的首任会长。 或许是因为他的气质太过冷硬,美女辣妹们不敢太打搅他,与他攀谈几句,见他无甚反应,便识相地离去。 杨品深独自站著,啜著酒,并不在意自己是这场狂欢派对唯一的“壁草。” “你这杯调酒,很好喝吗?” 在室内气氛逐渐热到最**的时候,一个男人忽然走近他,俊朗的脸庞挂著温和笑意。 杨品深剑眉一扬。 “看你整个晚上都舍不得离开吧台,你手上这杯酒肯定是人间极品了。”魏元朗意有所指地笑。“好东西不藏私,也跟我们分享一下吧!” 杨品深微一勾唇,明知好友是刻意调侃他。“你想喝的话,让酒保调一杯给你吧。”说著,他朝酒保一弹手指,示意对方再来两杯他手上的调酒。 不一会儿,酒保将成品送过来,他将其中一杯递给魏元朗。 后者尝一口,嗤笑一声。“原来只是伏特加。” “不然你期待是什么?” “我以为会是某种旷世珍酒。”魏元朗闲闲地摇晃酒杯。“所以你才甘愿站在这里当壁草。” “你不也跟我一起站在这里惹人嫌?”杨品深不以为意地笑道。“怎么不去跳舞?”他望向舞池里愈来愈放浪形骸的红男绿女。 魏元朗耸耸肩。“我的女伴迟到了。” “女伴?”杨品深眸光一闪。“你有女朋友了?” 若说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不沾女色,恐怕非魏元朗莫属了,多年来从不传任何绯闻,他们这些朋友都笑他是得道高僧,专程来这红尘开示为情为欲沉沦的众生。 “是怎样的女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只是朋友而已。”魏元朗澄清。 “朋友?”杨品深不信。 不错,魏元朗的红粉知己是不少,但他从不带她们出席这种社交场合,他跟那些女人确实是纯友谊,以心相交。 “难道你也跟我们学坏,养起情妇来了?”杨品深取笑好友。 有钱有势的男人,不论已婚未婚,包养几个漂亮女人是常见的事,只是他不认为魏元朗也会来这一套。 令他意外的,魏元朗竟没否认他的推论,只是淡淡一笑。 “她来了!”这句宣称,似叹息。 杨品深一凛,很好奇能令好友不掩仰慕之意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调转视线,寻找那个“她。” 他原以为在一群莺莺燕燕里,他无法一眼认出好友的女伴,但他错了,那飘然现身的女人实在太抢眼,太亭亭玉立,一下子便攫住了室内所有男性的注意力。 她穿一袭黑色小礼服,比夜色更深的黑,却奇异地衬得肌肤莹白的她璀亮得如同一颗星,她的秀发绾起,裸露一截优美的玉颈,小巧的钻石耳环在耳间垂荡,勾惹男人不安定的心。 她的五官不艳,比较接近水灵灵的清秀,但她唇畔似笑非笑的那弯弧度,却很媚、很具暗示意味,很激起人一股想让那唇含住自己的渴望… 杨品深绷住下颔,感觉腹部一股热流窜过。 对她产生**的男人当然不只他一个,他注意到室内的音乐淡了,笑语消逸了,粗沈的呼吸声时而可闻。 “我在‘ClubLilith’见过她!听说她是赵铃铃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 “赵铃铃?那个魔女?” 男人们更垂涎了。赵铃铃才貌出众,长袖善舞,传言拜倒在她裙下之臣不乏政商两界的首脑,可惜如今她身价太高,已非寻常人物包养得起。 唉,得不到夜世界的魔女,能亲近她弟子也好。 “听说她的前任金主是某个新加坡富商。” “那现任呢?是谁?” “这我就不晓得了--” 一个有标价的女人。 杨品深蹙眉,咀嚼著无意听来的闲言闲语。 他并不讶异这女人标了价,他奇怪的是好友竟会认识这样的女人。他子著魏元朗走向她,在一干男子交杂著嫉妒与羡慕的目光下,挽起她藕臂,拥著她步入舞池。 她的舞姿曼妙、轻盈,专心仰望魏元朗的神情妩媚至极。 “真希望她看的人是我。”某个胖男猛灌酒,含著醉意咕哝。 一曲舞毕,她仍是全场瞩目的焦点,一个男人抢上去,仓促间碰撞了她,魏元朗急忙展臂揽住她,不意竟勾下她发簪。 乌黑的发瀑瞬间流泄,垂坠在她肩头,如一**水浪,温柔地,温柔地摇荡。 “呼--” 著迷的长叹声此起彼落。 盘起秀发的她固然明媚可人,但放下发瀑的她却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清纯韵味,我见犹怜,让人好想好想将她抱在怀里。 她还不是个魔女,却极有魔女的潜质,如果能当上那个调教她成为魔女的大祭司… 一念及此,男人们痴了、狂了,恨不得马上拥有她,将她圈养在自己的领土,在床上尽情刷抚她的发。 杨品深很明白周遭的同性友人都在想些什么,他也是男人,懂得男人该有的**,只有一点,他百般推敲也参不透。 为什么魏元朗会如此高调地与这样的女人交往? 夜更深了,除了几个精力充沛、原本就打算彻夜狂欢的人,大部分人都累了,趁还没醉到神智不清时,一个个偕同女伴消失,到别的隐密之处享受另一种快乐。 杨品深也有些倦了,吩咐招待所的经理好好服务留下来的贵客后,便穿上西装外套,搭乘主管专用电梯下楼。 来到地下停车场,刚驶出他那辆白色法拉利跑车,身后忽地响起简短的喇叭声。 “品深,等我一下!”魏元朗高声叫唤。 他降下车窗,与好友隔窗相对。 “我公司出了点事,我得马上赶过去处理,你有空吧?帮我送悦乐回家好吗?” 悦乐? 杨品深望向坐在魏元朗身畔的女人,后者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娇美的脸蛋,朝他嫣然一笑。 他胸口莫名一紧。 “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很危险,你会把她平安送到家吧?”魏元朗笑问,语气虽温和,却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杨品深轻哼一声。“让她过来吧!” 两个男人达成协议后,韩悦乐盈盈来到法拉利车前。她等著杨品深为她开车门,他却丝毫没有展现绅士风度的打算。 她自嘲地牵唇,开门,坐上副座。 “你住哪里?”他问。 “北投。” 他点头,手握方向盘,潇洒一旋,跑车滑上凌晨的台北街头。 韩悦乐直视车窗前方,望著远处苍黯的天幕,心跳不争气地怦然加速。 片刻,杨品深忽地瞥她一眼。 “听说你的前任金主是个新加坡富商?”问话直截了当,毫不客气。 韩悦乐胸海一涌,说不出那激荡的情绪是什么,她努力平抑呼吸,确定自己唇畔漾开笑意,才转过头面对他。 “你很没礼貌。” “喔?”他淡淡应声,不置可否。 “一个绅士不会问女人这样的问题,尤其他们才刚认识。”她顿了顿,补充。“就算他知道这女人曾经被包养过,也会装作不晓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别玩游戏了吧?”他嘴角噙著嘲讽。 她子他,良久,摇摇头。“如果你包养一个女人,大概会无时无刻都让那女人感觉自己是被买下的吧?” “有什么不对吗?”他转过头,听出她这话有弦外之音。 “你真不是个绅士。”她似叹非叹。“一个绅士就算买女人,也会宠得让对方以为他真的很疼自己。” 明明是银货两讫的交易,还要假装有情有爱? 杨品深觉得好笑。“你的前任金主是这种绅士?” 她不答,默默地用目光雕琢他性格的脸,半晌,才轻轻开口:“关于客户的一切,我有保密的义务。” “客户?” “也许你会觉得很可笑,但对我来说,担任一个男人的情妇也算是一份工作,他付钱,我提供服务,他当然算是我的客户。” 这倒有意思,一个货品也懂得捍卫自己的职业尊严。 杨品深再望向身旁的女人,这回,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所以元朗是你现任客户喽?” “他不是。”她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元朗可不会带一个‘朋友’出席这样的场合。”他犀利地指出。 “他是不会。”她微微一笑。“是我拜托他邀请我来的。” “为什么?” “你猜不到吗?”她聪慧地眨眼。 他扬眉,懂了。“你想趁这机会物色新的客户。” “不错,你很聪明嘛!” 她轻巧地拍手,这动作也不知该说是天真无邪或善于讨好,或许她是刻意融合两者。 杨品深无声地讽笑。“难道我就是你看中的下一个客户?” 否则元朗为何谁都不请托,偏偏要他帮忙送她回去? “你愿意吗?”她柔声问,嗓音很媚、很性感,却听不出一丝矫揉造作。 好厉害的女人。 他不动声色。“为什么是我?” 她闻言,羽睫低伏,笑意在唇畔若有似无地渲染,几秒后,她扬起眸,眼潭清楚地映出他的脸。 “听说你有一句名言,任何有标价的东西,都不贵。” 他的确说过。“那也不表示便宜的东西我都得买。” 意思是,他不一定非买她不可。 韩悦乐暗自咬牙,笑容不但不萎,甚至开得更灿烂。“想对我出价的男人多得是,买得起的也绝对不只你一个。” 意思是,她交易的对象也未必非他不可。 杨品深眼神会意一闪。“但是你把我列为优先选择?” “不错。” “为什么?” “因为你条件够好。”她坦然说明。“你身材不错,长相很酷,跟你上床应该会是享受,你也很聪明,不会逼我做些无聊的对话,你不看重感情,不至于对我有太强烈的占有欲,我们合则来,不合则分,我相信你不会对我痴缠不放。” 一个情妇也会担心金主纠缠自己? 有趣,真有趣! “而且我打听过了,你虽然未婚,却不想交女朋友,你不想付出感情,也懒得花时间去追求,可你也不愿意随便找个女人解决生理**,你Call的都是那些最高级的应召女郎--反正都是要花钱,为什么不干脆包养一个?” “应召女郎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方便又不麻烦。” “但是她们不会只有你一个客户,而我可以保证,在合约期间,我只会有你一个男人。”她大胆地直视他。“或许你也听说了,我是铃铃姊亲自教出来的弟子,我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杨品深回视她,她的眼潭很深,潋滟著水波,很明亮,却也迷蒙,如烟如雾,足以令任何不小心的男人在其间翻船。 她确实有资格与他谈交易-- “开出你的条件,我考虑看看。” 两天后,杨品深私人办公室的传真机,吐出一纸合约。 合约上钜细靡遗地列出各项条款,清楚地载明她将对他提供的服务,以及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开完一天马拉松会议的杨品深,原本情绪有几分烦躁,对著那纸密密麻麻的合约,却不禁失笑。 她的条件不苛,却很妙,除了要求千万“年薪”外,她更如同一般企业的高阶主管一样,要求配给一栋豪宅、一辆名车,豪宅与名车在合约到期后会归还,但诸如珠宝首饰等“红利”则不会,因为那是她应得的“奖赏。” 她还要求一张白金卡,每个月在帐户汇入定额的生活费,一个月至少“休假”四天,另外还有十天随时可请的“特休。” 合约期限为一年,约满不续。 约满不续?俊唇翻起讥诮的弧度。 好跩的女人!不狼赵铃铃亲手调教的。 杨品深迅速将合约又浏览了一遍,心下已有定论,不等他找出她的手机号码,桌上电话铃声已响起。 他拾起话筒。 “副总裁,二线有位韩小姐找你。”秘书报告。 “知道了。”来得真巧。他按下通话键。“我是杨品深。” “杨先生。”清雅迷人的声音粒子在他耳畔跳跃。“是我,韩悦乐。” “我看过合约了。”他开门见山。 “怎样?你对哪项条款有意见吗?” “这合约…”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很像一份正式的工作契约。” “本来就是啊。”她轻声一笑。“我不是说过,情妇也算是一份工作吗?” “你说要一张白金卡,额度是多少?”既然是工作,他就公事公办先谈清楚。 “至少二十万,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不刷爆那张卡的。” 每个月二十万,也就是说他至少还得额外付出红利两百四十万。 “应该不贵吧?”她半试探地问。 “贵是不贵。”他完全付得起。“不过你觉得自己值得这样的价钱吗?” “值不值得是由客户来决定,不是我。”她反应灵敏。 他很欣赏。 杨品深淡淡勾唇,手指灵巧地转玩钢笔,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沉默,线路另一端的女人也不吭声,不慌不忙,安静地等待他的最后决定。 一个情妇。 一个聪慧有趣又不烦人的完美情妇。 他愈想,愈觉得这主意不赖-- “我会准备好豪宅跟名车,下礼拜五你带合约来,我们正式签约!” 第三章 签约隔天,杨品深派来一位司机,接韩悦乐住进他为她备好的金屋。 司机帮韩悦乐将行李搬进屋里,顺便将车钥匙留给她。 “杨先生说,以后这辆车就交给你了。” 明黄色的MiniCooperS敞篷车,隶属于BMW集团下的独立品牌,动力性能极佳,操控如意,车体小巧,外型融合古典与时尚,顶篷迎风开敞时既帅气又潇洒,是一款很适合女性的小型跑车。 她第一眼看到,便爱上了。 而这层位于大直水岸的豪宅公寓,室内空间大约七十坪左右,阔朗气派,装潢简约中带著落落大方的设计感,也是她个人很中意的风格。 看来他的品味和她很相似。 韩悦乐微笑,送走司机后,她一个人留在宽敞的屋里,好奇地检视屋内的一切。 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摆著整套德国刀具,闪闪发亮,调味罐都是精心设计的造型,妙趣横生,大扇的玻璃窗,镶的是美丽的水岸景致——太棒了!韩悦乐头探出窗外,欣喜地观望。 离开厨房,来到浴室,除了一座方形大浴缸以及必要的卫浴设备外,角落竟还摆了一张贵妃榻,彷佛就连在这浴室里走动,都会累得想坐下来休息。 呵,有钱人哪! 韩悦乐摇摇头,明眸幽默地闪烁,她旋了个圈,轻巧地舞过走廊,舞进蓝白色调,风情很希腊的主卧房。 白色帘帐飘逸在床畔,帆船停泊在五斗柜上,墙面的水手锚豪迈英气,落地的拱形窗扇大方地欢迎阳光亲吻绿色盆栽… 好美啊! 韩悦乐呆坐在床沿,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 她在作梦吗? 她捧住自己双颊,手指用力掐了掐,果然感觉到疼痛。 不,不是作梦。 当然不是啊,她在想什么? 她忽地吃吃笑了出来,仰躺上床,抱著枕头,如一尾海豚在床上来回滚动。 她住进来了,这是杨品深为她准备的房子,他以后也会常常造访这里,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待在他身边了! 她好开心,开心到想在这柔软的床上跳跃——她真的做了,一面在床上弹跳,一面上下舞动双手,然后学那专业舞者优雅地旋个圈,双膝跪倒… 跳得不错吧?感谢大家支持! 她微笑点头,对不在场的观众一一行礼,正陶醉于幻想时,一串悦耳的钤声唱响。 是手机。 韩悦乐眨眨眼,下意识地摸索手机,找到后,她欢呼一声,按下通话键,精神饱满地打招呼。 “嗨嗨!” 对方沉默。 她迷惑地歪头。“请问哪位?” “…你好像心情很好?”一道醇厚的嗓音。 是他! 韩悦乐骇然,手机差点从掌间滑落,她连忙紧紧扣住,在床上正襟危坐起来。 “杨先生,有事吗?”礼貌且清雅的声调。 杨品深又沉默。 韩悦乐暗自咬唇,几乎能听到他的脑筋正以高速运转——他一定在思考她语气的落差吧?他该不会已经开始怀疑她? “杨先生?”她又唤一声。 他总算开口。“我们已经签约了,你确定还要这样叫我吗?” 是戏谑?或试探? 她听不出来,窘迫地对自己扮了个鬼脸。 “…品深。”她沙哑地唤。幸好他看不见她,否则一定会发现她脸颊烘出两瓣红。 “我今天会带几个朋友过来,大约九点左右,准备好宵夜。”他突如其来地交代。 她扬眉,狂乱的心跳渐渐稳定下来。 她住进来的第一天,他便带朋友来访,这应该是给她的一个考验吧? “我能请问是哪几位朋友吗?”她冷静地接招。 “你有必要先知道吗?”他似乎觉得讶异。 “如果方便的话。” “一个是元朗,另一个你那天晚上也见过,纪礼哲。” “‘翔鹰集团’的纪总裁吗?”如果她记得没错,他和元朗是麻吉。 “嗯。” “那还有一位呢?”她又问。“也是‘三十而立’的会员吗?” “不是。” “那是你的好朋友喽?” “也不是。” 韩悦乐讶然沉吟。 不是会员,也不是好友,却亲昵地将其邀请到情妇家里来,可见是想暗示对方拿他当自己人看,藉此与他打好关系。 如此说来,那人才算是今晚的主客。 “他是谁?” “梁冠雅。” 梁冠雅? 韩悦乐咀嚼著这略嫌陌生的名字,粉唇浅浅一弯——这就是她今天晚上的习题吧? “我知道了,晚上见。” 四个男人,正好凑成一张牌桌。 打的是桥牌,魏元朗和纪礼哲两个麻吉自然是打对家,杨品深与梁冠雅则组成另外一队,相互抗衡。 四个男人的牌技差不多,默契却有差,几局玩下来,魏元朗和纪礼哲这一组已取得明显的领先。 “不好意思,这一次又是我们赢了。”魏元朗摊牌笑道,与纪礼哲互击一掌。 喊牌喊到小满贯,这么难打的一局也顺利Make,难怪两人得意洋洋了。 杨品深与梁冠雅互看一眼,没多说什么,默默洗牌。 韩悦乐旁观这一幕,暗暗心急。 梁冠雅这人喜怒不形于色,比杨品深还莫测高深,虽说戴著一副斯文的黑框眼镜,但镜片下的眼潭可一点都不温润。 她看得出来,他是个好强的人,恐怕很不习惯输的滋味吧? 这点相信杨品深也很清楚,若是不想得罪贵客,应该想想办法… “对了,听说华府新任的AIT主席跟台北美国商会会长交情不错。”魏元朗开新话题。 “嗯,他们是大学室友。”杨品深接口。 “你知道?”魏元朗讶异地扬眉。 “这种事问品深最清楚了,他头上那个‘电脑’可是输入名人十八代族谱呢!”纪礼哲夸张地调侃。“我告诉你,哪天你在外头养了私生子他都知道。” “有私生子的人是你吧?”魏元朗吐他槽。“我可是身家清白。” “是啊,你是守身如玉到都可以去当和尚了!”纪礼哲讽嗤。“该不会是念书时被前女友抛弃的伤痛,到现在都还没痊愈吧?” “元朗被人抛弃过?”杨品深好意外。 韩悦乐也很意外,不觉瞟魏元朗一眼。 后者倒是平静地勾著笑,一点也看不出尴尬。 “总算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了。唉,说到元朗那个前女友,可不是好惹的,强悍得很哪——”纪礼哲刚想倒八卦,桌下的腿便让人给用力一踹。“嘿!”他皱眉,不必问,也知肇事者是谁,狠狠瞪了麻吉一眼。 魏元朗无辜地转过脸,假装研究手上的牌。 杨品深嗤笑一声,梁冠雅仍是不动声色,摘下镜架,轻轻按压鼻子。 韩悦乐心念一动,到浴室里热了四条毛巾出来,搁在托盘上,一人递一条。 “四位先生盯了这么久的牌,眼睛也该累了,好心点让它们休息一下吧。” “啊,谢谢!”四人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端茶送水之外,还有额外服务。 梁冠雅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嫣然一笑。“这局打完,大家暂停一下如何?用点点心?” “好啊!”男人们点头同意。 正巧杨品深这个庄家也于此时收完最后一轮牌。“这次是我们嬴了!” “也该是时候让让你们了。”纪礼哲撂下的话实在令人火大。 杨品深用完毛巾,干脆揉成一团往他身上丢。“啊,抱歉,手滑了。” 鬼才相信! 纪礼哲砰地撞开桌子起身,威胁似地瞪大眼。 “干么?你演玫瑰‘铜钤’眼啊?”魏元朗打趣。 杨品深大笑,这回,连梁冠雅也不觉扬起唇。 趁这气氛轻松的时候,韩悦乐送上点心,一人一品摆在面前,四盅点心各不相同。 魏元朗是仙草冻,纪礼哲是薏仁绿豆汤,杨品深是杏仁豆腐,梁冠雅却是一碗咸汤圆。 “怎么每个人都不一样?”纪礼哲惊喜地盯著点心。“而且这绿豆汤正是我最爱喝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梁冠雅难得开口。 杨品深闻言一凛,倏地领悟眼前这四盅点心正显示了他这位情妇的细心体贴。 “不晓得这汤圆合不合梁先生的口味呢?”韩悦乐不答反问。 梁冠雅尝一口,淡淡一笑。“好吃。” “仙草冻的口感也很特别。”魏元朗跟著称赞。 “绿豆汤也很赞喔,” 那你呢? 韩悦乐妙目瞥向杨品深,无声地以眼神问他。 他微微颔首。“不错。” 她神色一亮,颊畔绽开甜甜笑靥。 杨品深胸口一震,他可以感觉到韩悦乐就算同时取悦了四个男人的胃,最在意的仍是他的评价,他的一句认可远远抵过其他三人。 不知怎地,这认知令他有股难以形容的满足… 用罢点心,四个男人胃口大开,纪礼哲嚷饿了,想吃点热的东西,韩悦乐说正在熬广东粥。 “火候还差一点,你们继续打牌,熬好了我会叫你们。”语毕,她翩然旋进厨房。 梁冠雅目送她轻盈的倩影。“你的女朋友很不错,品深。” 女朋友? 杨品深嘴角牵起一丝讽笑,在座诸人对他和韩悦乐的关系都心知肚明,却礼貌地不予点破,这大概就是她曾经提过的绅士风度吧? “你这种男人居然能找到那样的女人,真不知该说是上天太厚待你,还是老天没眼呢?”纪礼哲频频摇头感叹。 杨品深明知他是故意想和自己战,不理会。“叫牌吧!” 四人继续喊牌打牌,或许是杨品深与梁冠雅渐渐培养出默契了,这局打完,两人又扳回一城。 洗牌时,梁冠雅状若漫不经心地问:“品深,听说你们泰亚最近成立了一个董事薪酬委员会?” “嗯。” “是你的主意吗?” “是。” “这样监督董事的薪酬,董事会不会不高兴?” “唉,这就是品深的作风啊!”纪礼哲插嘴。“他老说要引进美式企业的管理风格,也不管合不合台湾的口味。” “我这么做,反而可以讨好董事会。”杨品深嘲弄地撇唇。“那些老头总不好意思随便加自己的薪吧?我弄个独立的薪酬委员会,不时给他们一些福利,顺便添购一架私人飞机给他们用,他们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原来你是为了收买董事会?”纪礼哲与魏元朗互看一眼,恍然大悟。 众所皆知,杨品深在“泰亚集团”的太子宝座坐得很不安稳,他二妈一直很想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台面,偏偏董事会又几乎全是二妈的人马。 “你很有意思。”梁冠雅若有所思地评论。 杨品深微微一笑。“所以你愿意加入‘三十而立’了吗?” 梁冠雅不答,望向厨房,方唇若有似无地一勾—— “我肚子饿了。” 梁冠雅很中意她。 他看得出来,今晚的牌局刚开始时,梁冠雅是警戒、防卫的,是她送上热毛巾与点心后,才稍稍敲开他心门。 梁冠雅在台湾企业界是个神秘人物,没有人能捉摸得透,可这样的一个男人,却看中了她… 杨品深皱眉,脸沈进浴缸水里,静静地吐气。 半晌,他抬起头,甩了甩湿发,手臂横搭在浴缸边缘,又陷入沉思。 他之所以想拉拢梁冠雅,除了他是一等一的企业购并高手,也是欣赏他的气度和格调,想和他交朋友。 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交朋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种纯粹生意往来的对象不能算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在危难时会伸手拉你一把,绝不会落井下石。 杨品深敛眸,想起方才送客时,梁冠雅曾刻意低声与韩悦乐说了些话。 他们交谈些什么?梁冠雅是否明白地表达对她的欣赏? 若是他真想交朋友,或许该大方点把她让出去… 一念及此,杨品深眉宇忽地纠结,他抬手取下挂在壁上的话筒,拨了内线。 “干么?”她嗓音甜美。 “进来替我刷背。”他命令。 她沉默,他怀疑自己似乎听到她一声抽气。 “韩悦乐?” “…好,我等下过去。” 挂回话筒,杨品深坐在浴缸里等著,心神不定。 几分钟后,浴室门口总算有了动静,她拉开玻璃门扉,盈盈走进来,曼妙的**里著一袭白色蕾丝睡衣,只要一沾水,那窈窕的身材曲线恐怕会尽览无遗。 他盯著朝自己走来的倩影,瞳神转深,下腹窜过一道暖流。 她落定在他面前,蒙蒙水雾里,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坐在这里可以吗?”她问,指了指浴缸后面边缘。 他点头。 “那你转过来。”柔荑搁上他肩头,调整他的角度。 他背对她,看不到她,却反而更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存在。 她撩高裙摆,坐在浴缸后缘,双腿探进水里,正巧半环住他健硕的身躯,他腹部一凛,感觉到水流在她羊脂凝玉般的腿和自己古铜色的腰身中间,暧昧地流窜,只差一寸,她便会与他亲密相贴,但偏偏就差那一寸… 杨品深蹙了蹙眉,忽然有些后悔故意叫她进来侍候。不知怎地,今夜他似乎不容易控制住自己。 他紧绷著身子,听水声在他身后细碎,她打湿了一条沐浴巾,慢慢地、仔细地刷他的背。 沐浴巾的触感粗砺,却又揉合某种不可思议的柔软,在他后背来回巡弋,宛如一艘魔法之船。 “你的肌肉太僵硬喽,放松一点。”她在他身后说道,声嗓也如同沐浴巾,性感地刷抚他耳畔。 他懊恼地咬了下牙。“梁冠雅跟你说什么?” “嘎?”她一愣,没料到他会突出此问。 “他临走前,不是跟你说了些话吗?” “没什么啊,他只是说我做的咸汤圆很好吃。” “只是那样?” “不然你以为他会说什么?” 也许对她出价? 以梁冠雅的财力,绝对出得起好价钱。 杨品深抿唇,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不悦。 “那人…很厉害吧?”她忽然感叹,玉手捧起热水,洒在他肩颈,接下来又是那条惹他烦躁的沐浴巾,有意无意地,挑逗他颈侧最敏感之处。 气息忽地一紧。“你说什么?” “我说梁冠雅。”她轻笑著解释。“你今天说要邀请他来,我上网Google了一下,才知道他很了不起呢!他师父在美国华尔街可是传奇人物,他本人也很厉害,他们师徒俩还募了一个私募基金对吧?听说金额很庞大呢!” 她调整了下位子,柔腻的腿肤若有似无地擦过他。 “如果丢进台湾,收购个几家上市公司不成问题吧。”杨品深接口,语气很冷,呼息却很热。“怎么?你很佩服他吗?” “你不佩服吗?”她弯下腰,笑靥在他脸侧放电。“你不就是因为欣赏他,才会想邀他加入‘三十而立’吗?” “你知道?” “元朗跟我说了。” 他胸海一涌,忽地转身扯过她手臂,她惊叫失声,整个人滑进浴缸,他灵巧地转了个角度,握住她肩膀,将她牢牢地钳在自己怀里。 这回,换成她背对著他了,靠著他胸膛,娇喘吁吁。 他探手擒住她脸蛋,强迫她转向自己。“你很得意吗?” “我得意什么?”娇美的脸蛋挂著灿灿水珠。 梁冠雅、魏元朗、纪礼哲,三个年轻有为的男人全让她给收服了,对她赞不绝口,印象深刻。 他瞪著她的脸,迷惑又无辜的脸——真有那么无辜吗? “你在生气吗?”她半犹豫地问。 他生气? 杨品深悚然。他干么要生气?一个标了价的女人,值得他发火吗? 但他,好像真的很火,不只是怒火,还燃烧著一股熊熊的、男性的**之火… 他低下头,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便霸道地攫住她的唇。 **、咬啃、**,他吻得她不知所措,情烟迷了眼,也迷了心。 他强悍地吻她,右手则隔著薄薄的睡衣揉抚她胸前的**,指尖放肆地摘扣峰顶的樱桃… 她应该有点反应,韩悦乐朦胧地想,身为一个情妇,她不能只是被动,也该吃主动满足他。 但她做不到,他的侵略来得太快太急,她一时防备不及。 “杨品深,品深…”她叹息般地唤他的名,陷在**里。 他猛然一震,圈住她腰扶她一起站起身,然后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他猜得不错,她的睡衣早湿透了,密密贴在肌肤上,勾勒著诱人曲线,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方才遭他亵玩的两颗小红桃。 而她的发,**地散乱在她颊畔、肩际,其中有一绺含在朱唇里,看来极性感,极具挑逗意味。 他更热了,火焰急速在体内翻腾。 他吐著浓灼的气息,一口咬住她的唇,把那绺发也含在嘴里,大手剥开她睡衣,厚实的掌心暧昧地雕抚光裸的**。 他听见她的呼吸乱了,朱唇逸出无助的**,纤指羞怯地在他发间穿梭。 她表现得宛如一个不解人事的小处女,一个清纯可爱的处女,却又在无意间撩拨起男人最深沉的**。 这半生涩的反应也是赵铃铃教她的吗? 杨品深试图思索,试图以嘲讽的念头阻止自己继续沈沦,但他无法,就算她这甜蜜羞涩的模样是装的,他也不想踩煞车。 他拦腰抱起她,跨出浴缸,将她玉体横陈在贵妃榻上。 她看著他,媚眼迷蒙,粉唇却颤颤地、傻傻地逸落一串笑声。 “你笑什么?” “我、我…”她蒙住晕红的脸,像是紧张地犯结巴。“我本来还、还想干么在浴室摆这个,原来、原来可以这样用…” 说著,她又是一阵傻笑。 她在做什么? 他稀奇地望她,很少见女人**时笑成这样的,而且是为了一件小到不值一提的蠢事而笑。 韩悦乐,这女人真是妙。 妙到他不想把她让出去,妙到他几乎庆幸自己抢先跟她签了约… 他跪坐在榻上,抬高她**,夹自己的腰。 她看著他,眼眸水汪汪的,像两潭月色下的湖,漫著迷惘的雾,楚楚可怜,却又**。 销男人的魂… 他咬牙,不顾一切地冲撞,知道她痛,听她呐喊,他有些歉疚,却有更多惩罚的快感。 他傲然君临她的身,占有她,征服她,最终放尽蛮力,倒在她身上。 她没推开他,甘愿承受他的重量,双手包容著他,在他背上温柔地**,感受到那如蝶翼般的抚触,他忽地心弦一扯。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点疼? 第四章 天光雕琢著他的脸。 不是很俊美的一张脸,却很有型,微蹙的浓眉揪出很Man的酷味,厚薄适中的唇噙著柔软的性感。 她很喜欢这张脸,初次见到,便觉得心口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撞凹一个迷恋的记号。 她原以为,时间会慢慢地填补那凹口,但五年过去了,凹口却愈陷愈深,终于成了说不出口的隐疾。 一种名为相思的病。 她决定治好它,断了这相思根,为了未来能得到自由。 “…所以我来了,出现在你面前。”韩悦乐跪在床前,脸蛋歪躺著,温润的眸光依恋地停在令她害相思的男人身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厚脸皮?” 她轻声细语,明知酣睡的他听不见。 她站起身,娇软的**只套上一件宽大的白衬衫,这衬衫是她从他的衣柜里搜出来的——铃铃姊说过,男人最爱看女人穿自己的衬衫,尤其是白色的。 那会令他们疯狂。 韩悦乐微微一笑,明眸点亮调皮,旋过身,她轻快如蝶地飞进厨房,在晨晖下忙碌。 淘米、煮饭,打几颗蛋在钵碗里搅拌,倾倒蛋液,俐落地翻动平底锅,砌一块厚厚的煎蛋卷,取出陶罐里精心腌制的酱菜,装进小巧的浅碟… 正当她扬手在味嘈汤里洒上葱花及柴鱼片的时候,身后一串跫音逼近。 她动作一凛,深呼吸,然后转身,扮出最甜美的笑容。 “你醒啦?早安。” “早。”杨品深淡淡回应,深邃的眸直盯著她—隐隐跃动著某种奇特的光芒。 她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只穿著衬衫和围裙的女人,几乎完全裸露一双修长的腿,白色丝质内裤若隐若现。 “早餐刚好OK了,你去餐桌那边等吧,我端过去。”她卸下围裙,敏感地察觉到他呼吸一沉。 她别过头,藉著装盘端菜的动作掩饰薄染红霞的粉颊。经过一夜缠绵,她很清楚他是个**强烈的男人,也很明白自己有意的引诱有多坏心眼——但她非得坏一点不可啊! 因为,他也是个很坏、很坏的男人… 她端著几碟小菜来到餐厅,一一摆上餐桌。“饿了吗?还是想先喝杯牛奶?” 他不答腔。 她扬眸望他,他依然紧盯著她,眼神很深沉,其间的意味令她怦然心动。 她告诫自己冷静下来。“我今天准备了日式早餐,听说你以前在日本京都当小留学生的时候,最爱吃当地的酱菜,这些都是我自己腌的,尝尝看。” 说著,她递给他一双筷子。 他接过筷子,挟了片腌小黄瓜,尝了尝,然后又咬一口厚煎蛋。 “好吃吗?”她期待他的反应。 他没回答,吊她的胃口,咀嚼著秋刀鱼半焦的肉,搭配晶莹剔透的米饭。 “怎么样?到底好不好吃嘛?”她一颗心都要提到喉咙了。 “还可以。”他总算吭声了,眉眼都不抬。 她微噘起嘴。 这男人真的很严苛,明明看他一口接一口,应当是颇为满意她的料理,却不肯认真称赞一句。 韩悦乐暗自叹息,却不抱怨,在杨品深对面坐下,静静陪他一起吃饭。 片刻,他咽下一碗饭,捧起味嘈汤,忽然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呵!他总算承认他“爱”吃了。 她浅浅弯唇,半沈的心飞扬,明眸不觉俏皮地眨了眨“我既然要来当你的情妇,当然得事先做过一些功课喽!” 他欣赏她活泼的表情。“这也是情妇该做的事?” “这可是基本技能。” 他放下汤碗。“昨天也是吗?你特地去调查元朗他们爱吃什么点心?” “元朗简单,我打通电话问问就知道了,比较麻烦的是梁冠雅。”她咬一小块煎蛋卷,细细咀嚼。“我在网路上查到一家杂志社曾经对他做过专访,透过关系找到那个记者,跟他聊了好久他才想起梁冠雅在整个访谈期间动都不动桌上的甜点,好像不爱吃甜的东西。” “所以你才做了咸汤圆给他?” “嗯。”她点头,筷子抵在弯弯的朱唇,自然流露一股妩媚。“其实也是赌一赌啦,他要是连咸汤圆也不喜欢,我可就没辙了。” 她的表情真的很丰富。 杨品深评断地子著面前的女人。“你何必这么费心?” “因为他是你的重要客人啊!”微笑的星子,在她眼底闪烁。 他一时有些失神。 “怎样?”她可爱地半歪脸蛋。“我及格了吗?” “什么及不及格?”他一愣。 “昨天晚上啊!你特地带朋友来,不就是为了考验我吗?” “你知道?”剑眉一扬。 她轻声一笑,抛给他一记“不要把我当笨蛋”的媚眼。“揣摩主人的心思,也是一个情妇的重要功课啊!”顿了顿。“我表现不错吧?” “还可以。” 又是“还可以?” 她有些不平了。“你这人也挺坏心的,一句赞美的话都不肯多说。” 她瞠睨他,半埋怨半撒娇,他心一动,不觉想逗她。 “你确定自己表现得很好?” “嗯,我想分数应该不低吧。” “你真有自信。” “当然,这可是我们在这一行生存的要素。”她明知他在嘲讽,却一笑置之。“如果我们对自己没自信,不够爱自己,又怎能让男人迷恋呢?” “你认为我会迷恋你?”他轻哼,很不以为然的。 唷,不服气了。她触碰到他大男人的逆鳞了吗? 笑意浓浓地渲染在韩悦乐眉宇。“我认为你会令我这一年的工作很有趣。” “有趣?”杨品深皱眉。从没有任何人用这字眼形容他。 奇怪的女人。 他怀疑地打量韩悦乐,后者也凝睇著他,渐渐地,那清澈的眼潭漫开谜样的薄雾。 “你胡子长得很快呢。”她探手摸他粗砺的胡渣。“等下我替你刮胡子好吗?” 杨品深气息一颤,眯起眼。 他知道这女人在做什么,这一桌美味的清粥小菜,她只穿著白衬衫的莹润娇躯,以及她主动要替他刮胡子——她在讨好他,勾引他,对他要狐媚,令他不由自主栽进粉红陷阱里。 他很清楚女人打算魅惑一个男人时,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他从来懒得陪那些女人玩游戏,但她… 在理智还未主宰他脑子时,他便点头应允了她的提议。 让一个女人替自己刮胡子,等于是把自己的命交在她手里,她手上握的剃刀只要稍有不慎,便可能划破他喉颈。 “来,你坐在这儿。”她将他安顿在浴室的贵妃榻上昨晚他曾强势征服她的地方,今晨却换他受制于人。“我先帮你涂刮胡乳。” 她站在他身后,让他后脑勺靠在她柔软的胸前,玉手在他颊翼来回抚抹,接著稳稳地握住剃刀,轻轻地刮著。 他睁著眼,由下而上仰望她清秀的容颜。 这还是他初次如此仔细地以目光描摩她的五官,描摩她的一颦一笑,每一分神情的变化,他看著,也不知是否太舒服了,脑子陷入混沌,忽地浮现一幅朦胧的画面。 彷佛他曾在某时某地,与她相遇… “我们见过吗?”他突如其来地问。 她动作一凝,愕然。“怎么这样问?我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我是说以前。”他解释。“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她明显地怔仲,好半晌,才淡淡一笑。“这个嘛…或许在某处曾经擦身而过吧?” “擦身而过?” 是那样吗?他蹙眉。 “怎么?”她转过来他正面,俯下上半身,轻巧地继续替他刮胡须。“觉得我似曾相识?我长得那么大众脸吗?” “不,我只是觉得…” “怎样?” 他不语,眸光陡亮,俊唇忽地勾起邪气的弧度。 她心一跳。“干么?” “你没穿胸罩。”他慢条斯理地道出新发现。 “啊?”她一震,视线一落,这才记起自己确实故意不穿胸衣,而现在低俯的胸部正在他眼前形成活色生香的画面。 她该庆幸他注意到了,还是该感到尴尬? 正窘迫不安时,他不安分的双手顺势探进衬衫里,沿著她窈窕的腰部曲线一寸寸地抚摩。 “你知道你整张脸都红了吗?”锁定她的眼神,不怀好意。 她脸红了? 韩悦乐咬了下牙,果然感觉到自己脸颊烘热,她敛下眸,力持镇定。 “你这样闹我,不怕我刮伤你下巴吗?” “你敢弄伤我,就扣钱。”他警告似地掐住她一边**。 她吓一跳,直觉弹跳一下,剃刀差点因此划伤他,警觉到危险后,她又惊又怒 “你这人真是的!万一我真的弄伤你怎么办?” “你担心我,还是担心被扣钱?” “谁管那点钱啊?”她焦急到没察觉他在开玩笑。“我不想你受伤…” 他忽地吻住她。 霸气的、教人摔不及防的吻,心动与娇嗔都让他封在唇腔里,嚼成暧昧。 “你…”她止不住轻颤,藕臂虚软地挂在他肩上。“你嘴上还有刮胡乳耶。” 他低声笑,展袖替她抹净唇畔的乳液,然后揽住她腰,将她拉进怀里,炙热的硬挺顶在她柔嫩的双腿间。 她抽口气,身子泛起一波颤栗。 好敏感的女人。 杨品深凝视她,从她嫣红的脸看到胸前性感挺立的桃色**,他微微一笑,单手撑住她后颈,方唇放肆地擦过她耳壳。 “你对工作的反应还真投入。”沙哑的声嗓半含讽刺。“这也是赵铃铃教你的吗?” 她闻言,身子一僵,半晌,轻轻叹息。“这可不是演技。” “喔?” 她推开他站起身,右手拢了拢微乱的秀发,然后转向他,嫣然一笑。“你很迷人,我想没有女人能那样被你吻,还无动于衷。” 他无言地子她仍漫著水烟的媚眸。 “不过你放心,我很敬业。”她笑容更灿烂。“无论我对你有多心动,我都绝不会越界,做一个情妇不该做的事。” “你不会越界?”他再次将她带进怀里,擒住她下颔,强迫她直视自己。 “嗯。” “很好。”墨眸点亮异芒。 不谈感情,只有金钱交易,这样最好。 感情一向都是浪费时间的玩意儿,像他这种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男人,是绝对不谈的。 绝不! 杨品深是个工作狂。 这并不是新闻,早在五年前,韩悦乐便有此认知,只是她没想到这几年来他对工作的狂热直线飙升,成了重度患者。 他很早便去上班,周未假日也常飞到各地开会,几乎每回都是深夜来访,偶尔来得早一些,也是公事电话接不完。 怪不得他年纪轻轻,便能荣升集团执行副总裁,从他那中风以后,便以养生为重的父亲手中,接下经营公司的重责大任。 外界都知道,挂名董事长兼总裁的是杨仁凯,实际的掌舵手却是他的次子,杨品深。他才智出众,工作态度认真,社交手腕高竿,人人都看好他将是“泰亚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可惜偏偏他二妈不作如是想。 他二妈汪美清原是杨仁凯的特别助理,跟随他多年,在集团内累积雄厚人脉资本,不仅手握股权,董事会各董事也多与她交好,比起杨品深,他们更信任这位作风强悍中不失温柔的铁娘子。 杨仁凯的正室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两个情妇则各为他产下一子,长子杨品熙多年前便表明对企业管理毫无兴趣,名下的股份全过户给亲生母亲汪美清。 儿子自动放弃权力,母亲却是权力一把抓,“泰亚集团”内部于是形成汪美清与杨品深两派势力分庭抗礼。 太子之位愈是坐不安稳,杨品深愈是必须全力以赴去巩固,也难怪他会视工作如命了。 一念及此,韩悦乐怅然叹息。 他现在年轻,还顶得住,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再不好好保重身体,总有一天健康会亮红灯。 可要劝他不要太拚,她又没那资格,劝告一个男人调整生活形态是女朋友或妻子的特权,不是一个情妇能做的事。 她不能越界… “讨厌、讨厌!该怎么办好呢?” 韩悦乐愈想愈郁闷,胸口像沉着颗石头,透不过气,她随手抱起柔软的靠枕,身子在沙发一躺,双腿发泄似地在空中踩脚踏车。 她好想为他做些什么啊——一定有什么方法让他不要成天困在工作堆里,她要拉他出来,至少让他探头瞧瞧人生还有另一片情趣的天空。 一定有办法,她不可能想不到… 有了!她忽地灵光一现,坐起身,星眸灿亮。 “飞机采购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品深下车,以手势示意司机明天一早来接他,手机还靠在耳畔,继续和下属对话。 大楼管理员见是他,笑著打招呼,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迳自穿过小桥流水的中庭。 “…湾流五型我们已经有了,这次换别款吧…你说猎鹰OOO不错…嗯,我了解了,明天就下订单。” 交代完毕,杨品深不罗唆,迅速结束通话,走进电梯。 他子著金属门扉,脑海思潮起伏。 私人飞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还打算给董事会成员更多的一幅利,个别击破,就不信那些老狐狸不倒戈往他这一边。 他冷冽地勾唇,电梯门适于此时开启,他走出来,坚定又优雅的步履宛如出击的猎豹。 才刚过转角,迎面便见到韩悦乐倚在门前,正含笑等著他。 他不禁也勾唇。 这女人很厉害,总是能算到他何时会抵达,或许是因为楼下管理员会先行通知她吧。 “欢迎主人回来,请进!” 她模仿小女佣,鞠躬哈腰将他迎进门,他脱下西装外套,她马上灵巧地接过,掸了掸灰,挂上衣帽架。 “主人想先洗澡,还是想先吃点宵夜?”她甜甜笑问。 “不是说过了吗?别叫我主人!”他白她一眼,有时候真被她的搞笑演出弄得啼笑皆非。 “你本来就是我的主人嘛。”她嘟起水亮红唇,好委屈似地眨著大眼睛,上下轻拍的墨睫可爱地如同蝴蝶展翅。 他心弦一扯,忽地伸手掌来她脸蛋,在那恼人的羽睫上印下一吻。 意料外的温情演出令她一怔,粉颊可疑地飞红,连忙转身。 “我先去替你放洗澡水。” 害羞了吗? 杨品深好笑地目送她背影,这样的羞怯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确实令他、心情大悦。 他松松领带,在沙发上坐下,视线触及茶几上一个上色到一半模型,忽地愣住。 模型以红色为主调,细节部分尚末涂装,桌上还摆了本模型涂装技术手册,几样工具以及材料。 她什么时候对模型涂装产生兴趣了,连工具书都买了? 而且这个模型,似曾相识… 他怔怔地瞪著完成度超低的模型。 “糟糕,被你发现了!”惊慌的嗓音扬起,她奔过来,急著要收拾桌上的东西。“抱歉,我刚才在试做…” “别动!”他阻止她收拾的动作。“你怎会突然想玩模型?” “不是我想玩,是我侄子。”她喊冤。“他说他生日快到了,硬要我亲手组一个模型送给他,还说不是亲手做的他不要,我只好努力学喽。” “你侄子?” “我堂哥的儿子。”她解释。 “你有堂哥?”他愕然扬眉。从没听她说过。 “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好吗?有几个亲戚不奇怪吧?” 是不奇怪,只是他恍然惊觉自己对她的了解原来很少。 “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彷佛看透他思绪,她淡淡一笑。“我又不是你未来老婆。” 说的是,她不过是个与他签约的情妇,他又何必管她身家来历? 杨品深压下奇特的情绪,眼底掠过一丝自嘲。 “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韩悦乐忽然拿起模型半成品,嫣然笑问。“这叫Zaku,是一种战斗机器人,驾驶员就坐在驾驶舱里头作战,这是日本卡通的产物——你听过‘钢弹’吗?” “钢弹?”他涩涩地重复。 “对!这是日本一系列很受欢迎的战争卡通,故事里有各种战斗机器人,‘钢弹’好像是一种宇宙稀有的合金吧?用这种金属做出来的机器人超厉害的。”说到这儿,韩悦乐无奈地叹气。“我侄子好喜欢收集这些机器人,整个房间都摆满了,我怀疑他是故意为难我,才叫我组一个送他…唉,你知道这个机器人有多难搞吗?我组了一整天了,还是乱七八糟的,这机器人——” “不是机器人。”杨品深打断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什么?” “这个翻译成‘人形战斗兵器’会比较适当。” “人形战斗兵器?”她愕然,半晌,眼神一亮。“你知道这些?你以前看过钢弹卡通吗?” “几乎每个小男生都看过吧。” “那你知道这个吗?听说这个红色的MS-06SZaku是夏亚专用的,你知道夏亚吗?他是——” “我知道。” 夏亚·阿兹那布尔,性格亦正亦邪,为达理想不择手段,是钢弹系列动画中极受欢迎的主角人物。 “你知道?那你会做吗?”她捧著模型双掌合十,楚楚可怜地瞅著他。“帮帮我好不好?我快发疯了。” “别开玩笑了。”他皱眉。他忙得很,哪有空替她弄这些? “真的不帮吗?” “不帮。”他无情地拒绝。 “唉,那也没办法喽,我只好自己慢慢做了。”她认命地把模型重重放下。 “砰”地一声教杨品深神经一阵紧绷,瞪著她粗率的举动——天哪!她差点把夏亚Zaku头上的角给震落了,那可是整个模型成败的关键所在。 他深呼吸,别过头,告诉自己他没看见那可怜的Zaku是如何地遭受凌虐,他进浴室,长长地洗了个热水澡。 她端出”碗精心熬炖的煲汤。“你慢慢喝,我也要洗个澡。” 语毕,她翩然进浴室。 他穿著浴袍,坐在餐桌边喝汤,却食不知味,墨眸不知不觉瞥向客厅桌上那一片凌乱——她到底把夏亚的Zaku摧残成什么样了? 不,他不要想像,也不去察看,他有预感,他绝对会义愤填膺,女人本来就不该动模型的脑筋,尤其是夏亚专用的Zaku,那是圣品,绝不容外行人肆意亵渎! 可恶、可恶、可恶… 杨品深眉宇纠结!双拳紧紧掐握,片刻,他忽地低吼一声,猛然跳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向客厅—— 他总算投降了! 韩悦乐躲在书柜边,偷窥那个端坐在沙发上,拿起模型仔细审视的男人,他表情真可谓千变万化,一下拧眉,一下抽气,一下又懊恼地撇嘴,显然是恨极了她把他心爱的夏亚Zaku折磨得不成个样。 她不禁捣唇窃笑。 呵,她就不信他还能忍得住不动手改造她刻意制造的失误。 她看著他拿起工具,开始调整细节部分,尤其是模型头上那根角,他做得可用心了,调到满意的角度时,他嘴角甚至扬起一弧好迷人的微笑,墨眸如星子,闪烁生光。 韩悦乐轻轻叹息,忍不住也弯唇,贴著柜壁的粉颊,淡淡渲染的,是爱恋的胭脂。 这男人,其实有很可爱的一面啊! 第五章 “…所以他就接手帮你涂装那个模型?” 魏元朗笑问,狭邃的深眸闪著异样的光。 “嗯。”韩悦乐点头,樱唇亦是浅弯。“连续好几天晚上,他都到我那边报到,连礼拜六也不去开会了,自动放假一天。” 说著,她啜一口调酒,明媚的眸光流转,透过阳台半敞的玻璃窗扉寻找话题人物的身影。 今夜是“三十而立”成立两周年庆祝派对,各方年轻新贵云集,即将卸任会长的杨品深可忙碌了,到处有人想找他说话,争取他支持,竞选下任会长。 就连初次陪同他出席社交场合的韩悦乐也成为那些人极力拉拢的对象,不时凑过来献殷勤,就希望能逗得她芳心大悦,在情人枕畔为他们说上一句好话。 她表面神态从容,心下却厌恶极了这些虚伪的应酬,直到其中一位意欲竞选下任会长的重量级候选人携同赵铃铃现身,在会场引起一阵狂热的騒动,才顺便替她解了围。 趁众人都为夜世界的魔女神魂颠倒时,她悄悄溜出来阳台透气,正巧遇上也同样出来吹风的魏元朗,两人便轻松地聊起来。 “那家伙!没想到他竟有那种兴趣,平常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呢。”魏元朗取笑好友。 “你千万别跟他说这些,他肯定会杀了我!”韩悦乐连忙交代,她完全能想像秘密遭人揭穿的杨品深会如何暴走。 “放心,我这人不多话。”魏元朗明白她的顾虑,温声保证。 “那就谢谢你啦。”韩悦乐嫣然一笑。 魏元朗深深地望她。“不过我倒真的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他喜欢玩模型?连我们这些好朋友都不知道。” “这个嘛…”她但笑不语。 “之前铃铃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没想到你有特定的目标对象,但其实你早已设定是品深了,对吧?”魏元朗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很快便猜到事情不单纯。“为什么是他?你以前就认识他吗?” “可以暂时别问我这个问题吗?”她柔声问,神情是一派平静。“我答应你,时机成熟后我会说,但不是现在。” 清澈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一圈。 “好吧。”魏元朗很有风度地点头,他原就不是咄咄逼人的那一型。 “谢谢。”韩悦乐再度道谢,忽然能理解为什么眼前这男人身边能围绕如此多红颜知己,个个都对他赞不绝口,连见多识广的铃铃姊也对他大表欣赏。 一念及此,她再也抑不住好奇。“纪总裁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你到现在还忘不了前女友。”她直率地问:“她是个怎样的人?很聪明能干吗?” 魏元朗眉峰一挑,慢条斯理地微笑。“很少有女人会这样问,通常都是先问对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我不认为你是那种重视外表的男人。”她浅浅微笑。“我想你更期待的,是心灵的相通。” “你把我想得太浪漫了。” “别回避我的问题,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或者不方便说?”她体贴地补上一句。 “没什么不方便的。”魏元朗语气淡然。“她确实很聪明能干,事业心很重,长得也漂亮。” 是个好女人。 韩悦乐会意地思忖,虽然他说话口气淡淡的,但她能听出其间蕴含的褒扬之意。 “所以呢?你们当年怎么会分手?” “她想全力冲刺事业。” 为了工作放弃爱情。 韩悦乐蹙眉,**的眸光停在魏元朗脸上,试图找出一丝遗憾或怨恼,但她看不出,这男人若不是真的看淡过往的情爱,便是将心绪埋得太深。 也许在商场闯荡出成就的男人都有这能耐?他们从不轻易让人看透内心。 她啜口酒,正欲启唇说话,一道狂风袭来,卷起细沙迷了她的眼,她低叫一声,痛得滚眼泪。 “别揉,我帮你吹。”魏元朗细心地察觉她的痛楚,俯过身来,轻轻地替她吹走沙粒。 她眨眨眼,舒服多了,展颜一笑。“谢谢!” 但他并未回应她的笑容,清亮的目光朝玻璃门扉瞥去。 她跟著调转视线,呼吸凝住。 一个男人正闲闲地斜倚在那儿,目光炯炯,双臂环抱在胸前,严峻的嘴角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品深!” 杨品深不喜欢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他的好友和他的情妇躲在阳台上闲聊,还上演暧昧的场面。 虽然他很清楚两人并无逾越之举,元朗也不过是体贴地想为悦乐吹去落在眼底的风沙,但他就是很、不、高、兴。 当然,他绝不会学那些三流连续剧的男主角大吃无谓的飞醋… “你们两个好像聊得很开心?” 在魏元朗识相地闪人后,杨品深踏进阳台,手臂搁在围栏上,眺望霓虹璀璨的夜景,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是满开心的。”韩悦乐不隐瞒。“我问他关于前女友的事,他跟我说了一些。” “他跟你说了?”杨品深撇头望她。连他这个好友都不晓得的事,元朗却告诉她? 他们两个交情到底有多好? 他眼神一沉。“原来你也是他的红粉知己。” “我?还不算吧!我们也才认识不久,而且他也没跟我说多少。”她顿了顿,补充。“铃铃姊才算是他红粉知己吧,他们交情不错。” 他瞪视她无辜的容颜,胸海仍是涩涩地翻著浪。“你不必刻意撇清,我不是那种没度量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计较我跟元朗做朋友?” “你有交朋友的自由。” “是,我的确有。”她微微一笑,走近他,扶住他臂膀。“但我也知道,不能惹毛客户。” 他冷哼。“这也是你情妇守则其中一条吗?” “嗯哼。” “你顾虑我的心情,只因为这是工作责任?”不知怎地,他胸口更闷了。 韩悦乐讶然扬眉。 他怎么了?听他说话这口气,难道真的恼了? 这是否表示,他其实有一点点吃味,其实已经开始在乎她… 她心弦一扯,喉头不争气地涌上一股酸意,不觉抓紧他臂膀,蛲首一歪,亲昵地靠上他肩头。 拜托,让他多在乎她一些吧!这回,一定要让他深刻地记住她,别再忘了… “你真会撒娇。”嘲讽似的嗓音在她耳畔缭绕。 她轻轻笑了,俏皮地仰望他。“懂得撒娇的女人才讨人喜欢,不是吗?” 他不说话,半晌,一声嗤笑。 于是她知道,他心情又好了。“你瞧天上的月亮,好圆、好漂亮。” 杨品深抬头,望向挂在天空的银盘,淡漠地颔首。“是挺圆的。” “你一定很少看月亮吧?”她戏谑地探出两根纤指,扯扯他耳垂。“你这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少关心春夏秋冬,满脑子只有工作的男人。” “你这是暗示我很没情趣?”他微牵唇,也不知是因为她调侃的话,还是耳际敏感的搔痒。 “你有吗?”她故意挑衅。 他眉苇一飞,搂住她纤腰,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星眸邪气地闪烁。“你要不要试试?” 她心跳一停,鼓起勇气抛媚眼。“怎么试?” 他缓缓俯下脸庞,有一瞬间,她以为他的唇就要攫住自己了,心韵怦然,本能地敛睫,等他靠近。 但他却未吻上她的唇,扣住她腰际的手臂忽地一紧。 “是乔旋!” 乔旋? 韩悦乐一惊,猛然睁开眼,只见杨品深的注意力完全让新来的贵客给抢走了。 她心一沉。 “你知道他是谁吧?” 她当然知道。“他是新上任的财政部次长。”也是她远房表哥。 “没错。”杨品深赞赏地瞥她一眼,顿了顿。“没想到他今天会来,我得去跟他打声招呼。” 语毕,他旋身离开,将她独自抛在阳台上。 韩悦乐忽地感到裸露的玉臂有些冷,她轻抚自己。 她期待什么?他主动把自己的情妇介绍给政坛闪亮的新星?别说她绝不能让旋表哥知道这件事,精明的他也不会如此贸然。 她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悦乐,你还好吗?”赵铃铃关怀的声嗓唤回她迷蒙的思绪。 她振作精神,绽开一朵灿烂的笑靥。“我很好啊,铃铃姊。” “你看起来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赵铃铃点燃一根淡烟,一面吸著,一面深思地打量韩悦乐。“计划不顺利吗?杨品深对你不好?” “不是的。”韩悦乐摇头。“他对我不错,只是…” “怎么?” “我发现旋表哥的魅力比我大多了。”她微微苦笑。 “你说乔旋?”赵铃铃流转眸光,望向大厅里正热切交谈的两个男人。“乔旋是政坛新星,杨品深当然想跟他打好关系。” “我知道。”她黯然敛眸。 赵铃铃凝望她。“我警告过你,不能期望太多。” “…” “你知道为什么我跟你旋表哥明明是好朋友,可是他从来不会在公开场合跟我打招呼吗?” 韩悦乐神智一凛,扬起容颜。 赵铃铃悠然喷吐烟圈,蒙蒙的白雾淡化了她脸上的表情。“他是要在政界往上爬的男人,认识我这样的女人只会为他带来麻烦。” 因为只要有任何一点不清白,便很可能沦为政敌打击的把柄。 “就算我跟他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他也绝不能承认。”赵铃铃漫然牵唇。“这就是现实,是我们这种女人的宿命。” “铃铃姊…”韩悦乐蹙眉。是她多心了吗?或是赵铃铃嗓音里真藏著一丝惆怅?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悦乐。”赵铃铃意味深长。“不论你是基于什么心态接近杨品深,只要一日被人贴上了情妇的标签,这一辈子都撕不下来,这些男人或许永远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她顿了顿。“你确定你要步上我的后尘吗?” 韩悦乐默然,半晌,坚定地点头。 “你真傻!”赵铃铃叹息。 或许吧。 韩悦乐转过眸,再次不由自主地追随杨品深的一举一动。 或许她是真的很傻,为了接近一个男人,不惜将自己包装成标价昂贵的社交花。 只是她实在想不到,除了这样,还有什么方法能令眼高于顶的他看见自己—— 他们其实见过。 五年前,当他还是“泰亚集团”某间子公司的副总经理时,她曾是行政部门的小小助理。 真的是很小很小的助理,小到根本没机会跟人人仰慕的副总经理说上话,就连两人偶尔擦身而过,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不过那时的她,也的确没啥好看的,刚出社会不懂得打扮,不仅戴副呆呆的大眼镜,还装上整形的牙套。 别说他了,连公司其他男同事也没将她看在眼底,经常拿她的牙套取笑。 本来她也很认分,从不像女同事们作麻雀变凤凰的美梦,偏偏某天晚上,她留在公司加班,MC突然袭来的剧痛令她整个人跪倒在地,抱著肚子**。 也在办公室里加班的他听到了,皱眉走过来一探究竟,她以为他会骂她一顿,没想到他却是一把抱起她,亲自开车送她上医院。 她至今还记得,当医生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女人的经痛时,他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女人真是麻烦的生物——她几乎能看到他脑里正转著这样的念头。 这是他们的人生轨道第一次的交集。 之后,他虽然照旧将她当空气,她却暗暗留意起这个性格冷硬的年轻主管,她收集报章杂志上每一则关于他的消息,整整齐齐地剪贴成册。 数个月后某一天,她忘了家里的钥匙,回公司找,偶然发现他办公室的灯还亮著,因为耐不住好奇,她悄悄地透过虚掩的门扉偷窥。 他正坐在办公桌前,仔细地修整一具机器人模型,大功告成时,嘴角还扬起一丝笑。 那带著三分得意,却有七分孩子气的笑,如落雷,重劈她的心,她疼痛的胸口,瞬间凹了一块。 她失魂落魄地转身,一路傻笑著回家,抱著最心爱的绒毛娃娃,在床上滚动。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一个她永远高攀不上的人。 “怎么办?韩悦乐,你要冷静!人家是豪门贵公子,你只是个平凡小助理,而且又长得不漂亮,还戴著愚蠢的牙套。” 对啊,牙套! 她站在浴室镜前,足足盯了自己将近半小时,怎么也看不出因牙套而微显凸暴的容颜有任何一点迷人之处。 “啊——我好丑好丑好丑!”她蒙住脸惨叫。“他不可能喜欢上我的啦!”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忘了他吧。她告诫自己。 可相思一旦在心田里扎了根,便不容易拔除,每一天,她都陷得比前一天深,每一天,她都有些小小的新发现。 比如他很少笑,但要笑不笑的嘴角实在很勾魂,他高兴时眼眸会亮得像星星,心情不好时总是面无表情,思索的时候,喜欢拿手指玩转钢笔。 他行事果断,厌恶浪费时间,律己甚严,为人却海派,喜欢交朋友。 他也很有野心,为了早日在集团内部取得一席之地,马不停蹄地工作,连恋爱都不谈。 但这并不表示,他心中没住著一个特别的女人,那女人,很不幸正是他的大嫂。 在兄长杨品熙成婚的那一天,他喝得烂醉,颓然坐倒在街边一盏路灯下。 而她,正巧经过—— “副总,你怎么了?还好吧?”她焦急地直奔他面前。 他抬头,眼眸是教她心惊的迷蒙。“为什么?”他喃喃地问。 “你喝醉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你住在哪儿?” 他打了个酒嗝,茫然无语。 不能让他孤单流浪街头。 她下定决心,招来一辆计程车,在司机的帮忙下将他扶上计程车,刚上车,他便沉沉睡去。 她无法,只得随便找了一家宾馆,拖著他沉重的身躯上床。 “你是谁?”他忽地睁开眼,蒙胧地问。 他忘了她了。 韩悦乐胸口一凉,虽然早猜到会这样,仍是隐隐地受了伤,她深呼吸,勉力微笑。 “你口渴吗?我倒杯水给你。” 她斟来一杯温水,撑起他后颈喂他喝,他喝了几口,倏地胃部一阵痉挛,踉跄地往浴室冲去。 他趴在马桶边狂吐,好似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懑不平都呕出来,她在一旁看著,不觉得恶心,只觉得心疼。 “好多了吗?”她拿毛巾温柔地替他拭净嘴角。 他握住她的手。“你到底是谁?” “只是一个路人。”一个天天经过他身边,他却视而不见的路人。 她惨然一笑,难免哀怨,却装作若无其事。 将他打理干净后,她再度扶他上床,替他卸了领带,让他能顺畅呼吸。 “睡吧。”她柔声道,将薄被在他身上盖拢。 他子她。“你要走了吗?” 她一怔。 不要走。 他的眼神彷佛传达出这样的讯息。 或许是她弄错了,这强悍的男人怎可能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 可即便是误解,她也走不开了,心口密密麻麻的,尽是酸楚的怜惜。 她抬手抚弄他汗湿的发。“如果你不嫌我碍事,我在这里陪你好吗?等你睡著我就离开。” 他不答腔,怔仲地望著她,良久,才沙哑地扬声。“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 因为我喜欢你啊!好喜欢好喜欢… 她甜甜地弯唇。“睡吧。” 他听命闭上眼。 她静静地坐在床畔,凝望他睡颜,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峰微微揪拢,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为什么是大哥?为什么…不是我?” 他咕哝著梦话,每个字句,都如同亘古的魔咒,狠狠地在她心上烙印。 好痛。她捧著胸口,不记得自己曾为谁如此痛过,她含著眼泪,克制不住地俯下身,偷亲他苍白的唇… 命运,在那一刻骤然转了向,他忽地醒觉,揽下她肩颈,翻身压住她。 至今她仍猜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教他忽然在那谜样的夜里狂野地爱她,也许是为了宣泄失恋的痛苦,也许只是出自男**望的本能。 她只知道,自己心甘情愿。 她不后悔那夜对他献上处子之身,不介意他可能只是拿她当替代品,她在那**的飨宴里,也得到了欢愉。 她只是,有一些些遗憾。 就算他们曾共享一夜的缠绵,他仍是不记得她 “你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赵铃铃走了,杨品深又来到阳台,从她身后轻轻搂她的腰,方唇在她耳畔摩娑。 我在想,这次与你分别的时候,一定要让你记住我。 她放松身子,偎在他怀里,低垂羽睫,不让他看见自己浮著泪光的眼潭——“你说呢?” 第六章 “这女人是谁?” 随著质问飞过来的是一本八卦杂志,在空中划了个率性的弧度,降落在杨品深面前的茶几上。 他拾起,漠然瞧了眼封面。相片照得不甚清楚,但仍隐约勾勒出他的脸部侧面,而他怀里,偎著一个红粉佳人。 佳人微微垂首,脸孔看不分明,弯弯的樱唇开著一朵好清艳的笑花,在夜色里勾人心魂。 是悦乐。 杨品深眼色一沉,静静地放下杂志,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暗自?怒。 这很明显是在“三十而立”庆祝派对那晚拍的,偷拍者是由侧面取的角度,拍的是两人在阳台上谈笑的一幕。 这记者怎么混进来的? 看样子保全人员在过滤宾客这方面,做得不够彻底,有全面检讨的必要。 “听说她是赵铃铃的弟子,真的吗?” 杨品深抬眸,望向朝自己走来的父亲,杨仁凯脸上的表情不惊不怒,倒是勾著几分好奇。 “杂志上说的?”他不答反问。 “嗯。”杨仁凯点头,在沙发上落坐,拿起杂志间闲地打量。“这张照片看不太清楚,她长得怎样?一定很漂亮吧?” 问这些做什么! 杨品深微微蹙眉。“还不错。” “你是她现任金主?” “…是。” 杨仁凯闻言,呵呵一笑,甩开杂志,好整以暇地点燃一根雪茄。“好用吗?” 杨品深身子一凛,两把清锐的眸刃朝父亲射过去。“你说什么?” “她能让我儿子心甘情愿花钱包养,肯定很有本事吧?”杨仁凯笑迷迷,眼神婬邪。“她床上功夫如何?很**吗?” 杨品深神色一变,一向紧随他的冷静差点与他分道扬镳,他掐握拳头,暗暗磨牙。 “我没必要跟你讨论这些。” “你紧张什么?”杨仁凯讶然扬眉。“我没责怪你的意思,你老爸我以前玩的女人比你不知道多几倍,我晓得男人的心理,包养几个情妇没啥大不了的。” “…” “我只是提醒你,玩归玩,别忘了正事。男人嘛,还是事业最重要,女人只是调剂,尤其这种女人,当点心吃吃就算了。” 杨品深不答腔。 这论调他从小听父亲说到大,却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听得胸口暗潮汹涌——没错,悦乐的确是个标了价的女人,但他不许任何人以如此轻蔑的语气谈论她。 “你要玩女人可以,不过以后小心点,别闹上八卦杂志,我可不想你惹毛我们未来亲家。” “未来亲家?” “你不是跟我装傻吧?品深,你明知你迟早有一天得娶芬芳,我那天遇到你何伯伯,他还说我们两家干脆找个好日子,早点把婚礼办一办算了。” 何芬芳,杨仁凯老友的掌上明珠,家族经营航运业,在台湾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同时也握有“泰亚集团”不少股份,占有一席董事。 老爸要他娶她? 杨品深不觉懊恼。“你们以前不是打算将她和大哥凑成一对吗?大哥不肯娶她,就拿我当替代新郎?” 当年大哥为了娶大嫂,不惜放弃继承权,将股权全让渡给自己的亲生母亲,“泰亚集团”的太子之位这才会落到他这个次子身上。 只是他没想到,连当初内定的太子妃也要他接收。 “你有什么不满吗?”杨仁凯彷佛看穿儿子的思绪。“你从小到大,不就一直想证明自己不比你大哥差吗?现在我栽培你当接班人,还帮你找好联姻的对象,你居然不感激我?” “你期待我怎样?跪下来谢主隆恩吗?”杨品深嘲讽地撇唇。 浑小子还真硬气! 杨仁凯打量背脊挺得傲直的儿子,一方面是欣赏,另一方面也颇为不悦,竟然敢跟他这个老父顶嘴,可恶! 他深深地吸口雪茄,平复激动的情绪。“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小子,你也知道我老了,根本不想管事,很想早一点把棒子交给你,可前两天跟几个董事提起这件事时,他们反应可大了。”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如果我坚持推荐你升任总裁,他们就要集体辞职。” “什么!”杨品深一震。董事会竟闹集体辞职? 不用问,这止目定是他二妈私下游说那些老头的结果。 他阴沈地抿唇。“他们要辞就让他们辞去,大不了改选董事会!” “改选?你说得倒简单!公司担得起这样的名誉损失吗?”杨仁凯冷哼。“到时投资人一定会怀疑你是不是没有接掌公司的能力,否则为何董事会要集体辞职抗议?而且就算改选又如何?你手上握的股份才那么一点点,斗得过你二妈他们吗?” “你可以帮我!”杨品深瞪视父亲。 “我说过了,你跟你二妈,我两不相帮,保持中立。”杨仁凯不狼老狐狸,滑溜得很。“你如果有办法,自己去寻求大股东的支持。” “你的意思是要我答应跟何家联姻。”杨品深也不是笨蛋,哪会不知老父打什么算盘。“娶了何芬芳,何家自然会站在我这一边。” “你明白就好了。”杨仁凯淡淡地笑。 “我拒绝。”杨品深丝毫不考虑。从小到大,他最恨受人威胁。“没错,我现在是还斗不过二妈,不过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保证收服那些董事!” 人性总是贪婪,待他找出那些老头的弱点,一一击破,他们迟早会倒戈。 这点,他很有自信。 “如果非要现在改选董事会,我也可以公开跟小股东收购委托书,鹿死谁手还不晓得。”他补充,眼眸因战意而炯亮。 “你要发动征求委托书大战?”杨仁凯嘴角一勾,似嘲非嘲。“这虽然也是个办法,但太费钱费时,不容易成功。”他摇头。“你这小子也真奇怪,明明有更简单的路,干么不走呢?” “我有自己的做法。”杨品深倔强地声明。 杨仁凯子他,良久,一声叹息。“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你跟何家联姻,要的不是他们手上泰亚的股份,而是人脉!你以为台湾几个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鱼帮水、水帮鱼,巩固彼此的权势!你不懂吗?” 他当然懂。 杨品深面容一沉,眼神阴郁。 就是因为明白人际关系太重要,他才成立“三十而立”俱乐部,建构属于自己的人脉网络。 “想通的话,晚上到你大哥家吃晚饭。”杨仁凯沈声吩咐。“今天你生日不是吗?你大嫂说要帮你庆生,芬芳也会去,好好哄哄人家,别怠慢她了。” 原来一切都安排好了。 杨品深冷然寻思。藉著他的庆生会,安排他和内定“未婚妻”自然见面,为两人牵起姻缘线。 “我知道了,我会去。” 他漠然转身,离开父亲的办公室。 他搭电梯下楼,一路板著张酷脸,直到回自己办公室,冷静的面具终于崩毁一角。 他抬腿,狠狠地踢沙发脚,一次又一次。 手机铃声忽地唱响,他接起电话。“喂。” 对方沉默一秒。“你心情不好吗?” “悦乐?”他有些狐疑。她从不曾在上班时间Call他。 “是。我打来得不是时候吗?那我晚点再打。”韩悦乐嗓音清甜,如一泓春泉,悠悠地灌溉杨品深如荒漠的心田。 他忽然感觉不那么焦躁了。“没关系,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只是想问你,晚上我们不在家吃好吗?去野餐如何?” 野餐?听起来很不错,可惜—— “我晚上不能过去了,我大嫂说要帮我庆生。” “你大嫂?”她声调略微怪异。“只有…她吗?” “还有我大哥跟另一个朋友。” “这样啊。”她轻声叹息,似有些失落,旋即又振作精神。“那请主人放心去玩吧,小的会乖乖看家。” 又叫他主人? 杨品深又好气又好笑。“你也可以去玩啊!我可没把你锁在家里。” “是啊,你没关住我的人,却关住我的心了。” 似真似假的娇嗔勾动杨品深心弦,呼吸一时紧绷,一把与焦躁完全不同的火焰在胸口闷烧。 他在想什么?她只是开玩笑,难道他以为是真的吗? 一念及此,他倏地兜拢眉苇,对自己莫名的动摇感到不悦。 “那我就不打搅主人喽。”韩悦乐甜甜一笑,没忘记送上满满的祝福“生日快乐!” 怎么可能快乐? 或许是上天的诅咒,他每年生日,总是不开心。 六岁那年,母亲在舞厅吸毒过量送医不治,九岁那年,二妈为了眼不见为净,作主将他送到日本当小留学生,十五岁那年,他因为纵火肇事遭学校退学,十六岁,大哥领取国家优秀青年奖,他只能在台下用力拍手,二十岁进“泰亚”工作,人人都在背后议论他不及大哥优秀有才气,最惨的是五年前… 他唯一看上眼的女人,选择了他大哥,他、永远也比不上的大哥! 杨品深勾起嘴,讥诮地自嘲。 用罢晚餐,他端著酒杯,独自站在客厅落地窗边,他大哥杨品熙翻找著珍藏的CD,大嫂向初静在开放式厨房里准备点心,何芬芳跟过去帮忙。 杨品深漠然子两个有说有笑的女人。 有时候他真佩服大嫂,明知何芬芳曾与大哥有过一段孽缘,却浑然不在意,还跟对方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该说这女人大方,还是太没戒心? 杨品深冷笑。无论如何,这都与他无关,就算他发现大哥大嫂整个晚上眼神几乎毫无交集,也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 “听普契尼好吗?”杨品熙总算挑选出一张CD,兴致勃勃地提议。“杜兰朵公主。” “随便。”对歌剧,他一向不如大哥懂得欣赏。 杨品熙微微一笑,已经很习惯这个弟弟淡酷的反应,他将CD放进音响,室内瞬间旋扬美妙的乐音。 他端著红酒,走到弟弟身边。“你今天几乎没怎么跟芬芳说话,你那么不喜欢她吗?” “你也没跟大嫂说上几句话。”杨品深犀利地反击。 杨品熙一愣。“怎么扯到我跟初静身上了?今天主角是你,可不是我们夫妻俩。”夫妻。 杨品深不愉地咀嚼这名词。 如果他们真如传言,是”对模范夫妻,就上演一些小俩口该有的甜蜜场面给他瞧瞧! 不要告诉他,他最优秀的大哥放弃继承权,为的就是这种相敬如“冰”的婚姻。 “你怎么了?心情好像真的很不好?”杨品熙蹙眉。“你不喜欢老爸的安排?如果真那么排斥,就算了吧——” “我没排斥。”杨品深打断他,冷然扬声。“我跟你不一样,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这意思是暗示他,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吗?杨品熙苦笑,却是很有风度地保持沉默,不与弟弟争论。 两个男人各自喝酒,半晌,两个女人端著点心和水果走过来。 “你们兄弟俩聊什么?”向初静笑问。 “没什么,我们在听歌剧。”杨品熙淡淡地回应。“这首‘公主彻夜未眠’很不错。” “嗯,是很好听。”向初静同意。 “杨大哥还是一样那么爱听歌剧!”何芬芳甜甜一笑,望向杨品熙的明眸流灿生辉。“我记得他以前找我约会都是去听音乐会。” “真没情趣的男人,对吧?”向初静调侃。 “不会啊,反正我也爱听。” 气氛一时诡异地僵凝。 杨品深扫了一眼大嫂微微刷白的容颜,又看看大哥无动于衷的表情,倏地一阵强烈的懊恼。“芬芳,我送你回去!” “现在?”何芬芳愕然。 其他两人也惊讶。“不多坐一会儿吗?时间还早。” “我明天一早要开会。”他编借口。 临走前,杨品熙拉他到一旁低声盘问:“你怎么了?品深,你今天很不对劲。” “不对劲的是你跟大嫂吧?”他粗哑地呛回去。 杨品熙蹙眉,眼神一冷。“我跟初静的事,你别管。” 这么说,果然有问题了。 杨品深不满地揪起大哥衣领。“你搞什么?既然为爱放弃了家族,能不能真正幸福给我看?” “你冷静点。”杨品熙彷佛也有些动怒了,漠然扯开他的手。“有些事你不懂…” 他是不懂,不懂兄嫂之间玩的是怎样一场半调子的婚姻游戏! 杨品深怒极,懒得再多说废话,一把推开杨品熙,不由分说地拉著何芬芳离开。 他一路风驰电掣,送何一分芳返抵阳明山家门,或许是因为情绪太激昂,下山时竟没注意到迎面一台重型机车飙过来,等他惊觉时已然闪避不及,只得急踩煞车,方向盘一转,往路边山壁撞去。 人是安然无恙,坚固的车体也只是撞凹一小块,但他还是气恼不已,不禁用力槌喇叭。 尖锐的声响剪破寂静的夜幕。 他受够了! 董事会的威胁、父亲的逼婚、兄嫂濒临破裂的婚姻,现在又撞车——真是够了! 杨品深瞪著车窗前方,近乎绝望。 为什么老天就是不肯放过他?为什么每年生日都要送他一些措手不及的“礼物?”就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天? 可恶! 他再槌喇叭,不知哪来的冲动,拿起手机拨号。 “有何吩咐?我亲爱的主人。”线路另一端,传来她带笑的嗓音。 他却没心情听她耍幽默。“我撞车了。” “什么!”她声调一变,急促起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人在哪里?” 是他的错觉吗!他竟觉得她声嗓里似隐隐含著哭音。 “我很好。”他长长地吐气,她的惊慌反倒令他平静下来。“你在哪里?” “我在家。你呢?”她焦急地追问。“你在哪儿?” 真的乖乖在家等他… 他沉落的心一飞,胸臆顿时涨满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我在阳明山。” “我去接你!”她迅速接口。“你在那儿不要动,等我,我马上就到!” 瞧她紧张的,彷佛深怕他有一丝不测。 郁恼从他眉宇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藏不住的微笑 “好,我等你。” 她开著那辆MiniCooper跑车来接他。 明黄色的车身,在夜幕里格外闪亮,而她穿著一袭复古的圆点洋装,缤纷的色彩更是夺目。 一见到他,她帘下车,飞奔过来,裙摆舞开一圈漂亮的圆。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她拽住他臂膀,慌张地打量他全身上下。 “我看来像有事吗?”这回,换他笑笑地耍幽默。 而她也没心情奉陪。“真的没事?” “好得很。” 见他神态潇洒,韩悦乐这才松一口气,相信他是真的无恙,但一转念,秀眉顿时颦起。 “你喝酒了对不对?”她凑近他细闻,果然嗅到一股淡淡酒味。“你喝酒还开车?这样很危险你不晓得吗?”她急得直跺脚,双手抓紧他衣襟。“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杨品深,不准你这样吓我!” 她好激动。 杨品深讶异地凝望面前的女人。从他认识她以后,她总是一派温柔优雅,谈笑风生,从不曾见她如此气急败坏。 这是真实的她吗?她真这么担心他到顾不得形象? 或者,这也是另一种拢络他的手段? 杨品深咀嚼著喉间复杂的滋味。“你这是在警告我吗?一个情妇可以这样对她的主人说话吗?” “啊。”韩悦乐一怔,悄颊瞬间飞上红霞。她松开他衣襟,神情一时显得窘迫,半晌,她才像重新武装好自己,朝他抛来一记风情万种的媚眼。“人家是担心你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又回复成一个情妇该有的模样了。 但正因为如此,杨品深更能确信她方才的失态不是演戏,这令他大为得意,喜上眉稍。“我都不晓得,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他一把搂住她纤腰,方唇挑逗地在她耳鬓厮磨。 她心韵失速,知道他大男人的旗帜正意气风发地张扬,微微懊恼,却不吝啬,干脆更奉承。 “我准备了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礼物?”他轻轻咬她耳壳。 她敏感地颤栗。“等下…你就知道了。” 大直的水岸边,铺开一席野餐的地毯上个藤编的野餐篮里,装著各色美味点心,月华流转的水面上,荡著一叶叶载著烛火的彩色纸船。 每一叶纸舟,都是她亲手折的,底座用蝇头小楷写上一句句祝一帽。 纸舟摇破水上的月影,也摇进杨品深幽暗的心。 他不敢相信地瞪著这一切。 这就是她送他的礼物?如此浪漫,如梦似幻。 “你喜欢吗?”她从他身后勾住他肩颈,俏脸轻贴在他颊畔。 他答不出来。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他想不到,有人会为他如此费心。 “你不喜欢?”她误解了他的沉默。“我知道男人可能不喜欢这一套啦,不过好歹也是人家一番心血,你就假装惊喜一下也好嘛。” 他仍是不吭声,紧绷著脸。 “你真的不喜欢?”她身子一僵,似是感到受伤,半晌,轻轻叹息。“看来我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为何她还能如此自我解嘲? 杨品深胸口一拧,忽地转过身来,将她压在地毯上。 他看见她眼里,闪过一点星泪,虽然匆匆即逝,他仍是感受到她强自压下的委屈。 这傻女孩,是认真地想讨好他。 一株不曾有过的温柔在杨品深心田默默滋长。“你何必为我费这些心思?”他恍惚地把玩她发绺。 他与她只是金钱交易,这样的付出不嫌太超过了吗? “因为我想要你开心啊。”她嗓音沙哑。“今天是你生日嘛。” 是啊,今天是他生日,他从不曾感觉到欢快的生日。 “今天你是寿星,你最大。”她恬淡地微笑。“我还做了个水果蛋糕喔,放了好多芒果,你最爱的。” “你会做蛋糕?”酷脸落下,趴在她软软的胸脯上。 “嗯。”她气息急促,**上下起伏。 “你挺行的嘛,什么都会做。”邪气的白牙隔著衣裳慢条斯理地咬著。 “你才…知道。”她努力镇定过分激烈的心跳。“我常想,以后可以开餐厅。” “你要开餐厅?不做情妇了吗?” 他这句戏谑来得漫不经心,却如同利刃,刺得韩悦乐胸口生疼,她闭了闭眸,以笑声包扎伤口。 “我如果不做,你觉得可惜吗?” “这个嘛…”他故作沉吟,吮吻她锁骨。“是有点可惜,到时万一我想续约怎么办?” 她一凛。“我不接受续约,而且凭你的条件,也不怕找不到别的情妇。” 他抬起头,双手捧住她俏丽的脸蛋。“如果我只想要你呢?”墨潭霸气地囚住她。 她深深地陷溺。 不可以。她在晕眩中告诫自己,他只是说笑,当不得真。 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能答应,能偷得一年与他相处的时间,已经够幸运了,她不该奢求更多,会遭上苍责罚的… “开出你的条件吧!你想要什么?”他半真半假地问。 她要的,他给不起,也绝对不会给。 韩悦乐浅浅弯唇,一抹酸酸甜甜的柔情在眉间心上漫流。“我要你叫我‘乐乐’。”葱指点上他性感的唇。 “乐乐?” “对,乐乐。”她最亲近的家人朋友总是这么唤她。“你只剩半年的时间可以这样叫我了,要把握机会喔!” “为什么是‘乐乐’?”他咕哝地问,将她手指含在嘴里。 “因为我会为你带来快乐。”她眼神魅惑。 他嗤笑。“你真有自信!” “你不相信吗?”粉唇不情愿似地噘起。“那就试试啊!” 他朗声笑了,生平第一次,在生日这天感受到喜悦欢乐。 “韩悦乐,你真是人如其名。”他轻抚她温暖的蔷薇颊。“乐乐,乐乐…” 他声声地唤,初始有些迟疑,继而是略带调侃的口吻,最后,却终于止不住意乱情迷。 “乐乐…”他想要她,现在就要! “不可以喔,有人在看呢!”她残忍地浇熄他的**,坐起身,拢了拢凌乱的秀发。 他子她无意间流露的妩媚风韵,克制著想再次压倒她的强烈渴望。 她嫣然一笑,在蛋糕上点燃一根问号蜡烛,唱生日快乐歌。 他恍惚地听著她清甜的歌声,任那荧荧烛火如流星,坠在他胸口。 “许个愿吧。”她提议。 “许愿?”他怔仲。 “许了愿,才能吹熄蜡烛啊!像这样。”她笑著合上眼,双手合十,做出默默祝祷的动作。“在心里想就好了,不能说出来喔。” “我才不许什么愿。”他不屑。女人才做这种蠢事。 “有什么关系?就许一个嘛。”她柔声劝诱。“你总有什么愿望吧?” 要许什么愿?他皱眉。 他从来就是个不懂得许愿的男人,也没有愿望可许,他不曾被动地等待别人给什么,他要的东西,一向只能亲手去夺取。 “那我来替你许吧!”她似是看透他阴沈的思绪,柔荚牵起他大手,与他十指交扣。“愿你以后每年生日,都过得开开心心,工作少一点,快乐多一点…这样好吗?” 工作少一点,快乐多一点。 真是个寒酸的愿望! 他堂堂“泰亚集团”的接班人,求的只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吗? 他嘲讽地想,却没出言反驳,顺从她的引领低下头来,吹灭了教他心神不定的烛火—— 第七章 那天,是个微妙的分野。 那天以前,他看她是个知所进退、讨人喜欢的完美情妇,那天以后,她却更像是个能令他精神放松、自在闲适的好朋友。 那天以前,他有空时才大驾光临她住处,那天以后,他学会赖著不走,等于与她同居。 那天以前,他回到家还常常埋首于公文中,那天以后,他竟然主动跟她抢玩起Wii。 一切的转变,就从他生日那天开始,在他不知不觉中,在时间的长河里,有什么,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 “快看,月亮!”韩悦乐欢叫一声,兴奋地扯身旁男人的衣袖,要他看机舱外头。 杨品深正对著笔记型电脑萤幕几个关键数字深思,听她叫唤,转过头。 她跪在沙发上,双手扶著机舱壁。“你看,好漂亮!” 他侧过身,往窗外望去,果然见到一轮明月浮在云海上,绽出清透异常的色泽。 “没想到从飞机上看月亮,会这么美!”韩悦乐感动莫名。“有种高高在上、与世无争的感觉。” “本来就是高高在上啊!”他好笑地揉揉她头顶。“我们现在可是在三万六千尺的高空。” 三万六千尺,与他一起飞。 韩悦乐轻笑,情绪更飞扬了,悸动的心停不下来,她跳下沙发,在机舱里走来走去,好奇地检视每一样设施。 “这就是私人飞机?好宽敞,我本来以为会很狭窄呢。”她赞叹。“这是什么?饮料架吗?这是卫星电话?我可以进厨房参观吗?” “你刚刚不是都已经检查过了?”杨品深笑望她如蝴蝶四处飞舞的倩影。 “厨房还没看过嘛。”她回眸,扮了个鬼脸,然后钻进厨房,片刻,又轻盈地飞出来。“设备好新颖!可以一边做菜,一边欣赏云海耶,超酷的!” 她像个调皮的孩子,看这世界,处处是新鲜。 杨品深心念一动。每回出差都乘私人专机,每回上机也都只是埋首看电脑,或忙著打卫星电话,从未发现机舱内有任何趣味的玩意。 对他而言,这架飞机不过是他另一间办公室而已。 可她,却在他办公室里玩得如此开心… “乐乐,过来。”他忍不住朝她招手。 “什么事?”她盈盈走近。 大手往前一探,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干么?”她在他怀里调整角度,仰头望他。“什么事?” “没事。”只是忽然觉得她好可爱,让他好想宠宠她。“你想要什么?”大掌拨弄她粉颊。 “什么要什么?”她不解。 “礼物啊。”他微笑。“奖赏你陪我去纽约出差。” “不用啦,能搭机到纽约玩,是我赚到耶!” “可是我想送你。”他固执地声称。“你想要什么?” 她眨眨眼,彷佛看懂了他想对她好的心情,嫣然一笑。“你送我的够多了,你瞧我全身上下,哪一样东西不是你送的?” 钻链、耳环≈表、丝巾,就达她洒在身上的香水,都是他送的。 最近他每隔几天,便送她不同的礼物,他不嫌花钱多,她可替他心疼得很呢。 “你喜欢吗?”他专注地凝视她。 “嗯,我喜欢。”只要是他送的东西,她都喜欢。 她脸蛋上仰,樱唇轻轻啵了他一记。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却撩起了他澎湃的**,他忽地将她拦腰抱起,走到机舱另一侧的卧房,抬脚踢关了门,将她抛上床。 “这不太好吧?”她尴尬地爬起来,端坐在床。“这飞机上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除了随行的主管与特别助理,还有机师和空姐。 “放心,他们很识相的,不会来打搅我们。” “我不是这意思。”她窘迫不已。她是怕他们反过来“打搅”人家啊。 “那就不要出声。”他明知她的疑虑,却坏心地给她出难题。“你只要记著不出声,就不会吵到别人了。”一面说,邪佞的大手一面从她裙口滑入,溜过**粉嫩的肌肤,直叩隐密的私径。 她忽地倒抽口气,双手紧抓住他肩头。“你这样很过分耶,你明知道我…” “嘘。”他用**吮去她哀怨的抗议,手指旋弄她敏感的**。 “品深…”她难耐地娇啼,他非得这样考验她的自制力吗? 他子她漫开迷烟的水眸,轻声一笑。“别叫,被听见我可不管。”落下警告的同时,却故意朝她敏感的耳际吹气。 这男人真是…坏透了, 韩悦乐眯起眼,恨恨地咬了他臂膀一口。 那女人还真是口不留情。 到现在,他左边臂膀上还隐隐留了个牙印,不痛,却如针扎著,教他一直记得当时甜蜜的疼。 “…杨先生,关于这份融资计划,你觉得如何?”一道纯正的伦敦腔英语唤回杨品深出走的思绪。 他连忙凝神,望向纽约当地某家证券商资深主管,后者正期待他听过简报的反应。 “嗯,很不错。” “那么贵公司会考虑在纽约证交所发行ADR吗?” “这个我还得回去请我们公司财务副总裁仔细斟酌看看。” 他礼貌地微笑,并未给对方正式答覆,毕竟双方还只是初步接触阶段,还需更进一步的了解与协商。 “如果贵公司有意愿,我们很荣幸能为您服务。”对方也很识相,站起身,笑著伸出手。 两个男人握了握,对方送杨品深下楼。 “对了,杨先生喜欢看棒球吗?” “棒球?” “我们公司在洋基球场租了间VIP包厢,如果杨先生有兴趣的话,今晚不妨一同来欣赏球赛,今天的先发投手正巧来自你们台湾…” “是王建民吗?” “是。” 太好了!乐乐一定会乐翻了,她可是王建民的忠实球迷呢。 杨品深顾不得自己本来打算利用晚上时间准备一些明天开会的资料,只想著韩悦乐得知这邀请时,笑容会有多灿烂无敌。 “谢谢你的邀请,我一定去。” 离开位于华尔街的办公大楼,杨品深招来计程车,要司机开往中央公园。 他的女人,正在公园里等著他,而他从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赶赴与女人的约会,下车的时候,还差点忘了一份公文资料袋。 初秋的中央公园,金黄色的树叶在空中飞扬,池水清澈,映著满天彩霞,他提著公事包在园内行走,一向坚定的步履竟偶尔也会迟凝。 他其实并不懂得欣赏美景,也无兴致欣赏,他只是忍不住想,如果是乐乐,看到这金色叶舞,看水映霞光,肯定是感动万分。 他想看的,其实是她目睹此番风景的表情,想与她分享所有的美好。 终于—他看到她了,在湖畔,在那一束束泛白的苇草间,她正笑著,很不端庄地跳著跑著,和几个小鬼踢足球玩。 她玩得很尽兴,很不顾形象,有时长腿踢得太高,裙下风光便会隐约乍现。 她在做什么? 杨品深看得目瞪口呆,这样调皮的、宛如小男生的她,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吗? 是韩悦乐吗? 他惊异地眯起眼,以目光重新雕塑她的一举一动,她优雅的外型一片片崩落,裸露的,却是更纯真自然的本质。 她是韩悦乐,没错,是乐乐。 最近他逐渐发现她是个矛盾体,融合著两种不同的形象,身为情妇的她,与身为普通女人的她。 而他,两个都喜欢,聪慧体贴的她,与俏皮可爱的她,他都喜欢。 杨品深微笑,干脆坐下来,远远地望著她和孩子们踢足球,直到两个高大的青年加入,他才愕然回神。 他瞪著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很明显他们是为迷人的她而倾倒,借故来搭讪,其中一个还趁她脚步跟迹的时候,放肆地伸手揽扶她,她笑著道谢。 毫无心机的笑容令他勃然大怒,倏地弹跳起身。“乐乐!”一道如狮的暴吼。 她怔了怔,回眸一望,见是他,眼神一亮。 “品深,你来啦!”她奔过来,无视两个纽约青年在她身后失落的表情。 他满意地撇了撇唇,一把接过她娇躯,占有地拥在怀里,眸海卷起冰风暴,朝两个登徒子警告地杀过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先打电话通知我一声?” “我要是先通知你,就看不到如此精彩的画面了。”杨品深冷哼,他指的是她遭人搭讪。 韩悦乐却误会他是不满她玩得太狂野,大感窘迫,连忙退出他怀抱,迅速整好衣衫。 这下可糟了,她在他面前塑造的完美情妇形象,该不会全毁了吧? 她懊恼地咬唇。 “那两个男人是谁?”他沈声问。 她一愣。“什么男人?” “就那两个。”他不屑地抬抬下巴。 “啊,他们啊。”顺著他视线望过去,她才恍然他是指那两名青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某个孩子的亲戚吧。” “不知道人家是谁,你也能跟他们玩得那么开心!”他气恼地瞪她。“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万一对方是坏人怎么办?” “坏人?”她眨眨眼,半晌,忽地领悟他是在为她担忧,或许也有一些吃味的成分。 他吃醋了?她可以如此认定吗? 韩悦乐胸口融化,甜味漫流,她揽住他臂膀,亲昵偎贴著。“是,主人,小的明白了。” 又是什么“主人”、“小的”,真拿她没办法。 杨品深无奈地摇头,想笑,却刻意抿著唇。“走吧!” “去哪里?” “看比赛。” “什么比赛?” “你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的?”她歪头想了想。“难道是王建民?” “嗯哼。” “真的是他?”她不敢相信。“今天在纽约主场有比赛吗?怎么那么巧!” 如他所料,她果然又惊又喜,娇容灿一见,如夏季的阳光一般耀眼。 “我们真的要去看吗?可是…你明天一早要开会,不能太晚回饭店吧?” 原来她把他的行程都记在心里了。 他大悦,嘴角终于忍不住扬起,笑得洒脱。“大不了请饭店MorningCall叫我起床,好不容易来到纽约,怎么可以错过难得的机会呢?” “这么说…”她期待地扬眸。 他没让她失望。“我们去看球!” 她开心极了! 初次在视野良好的包厢观战,看的又是她最崇拜的偶像,她难掩兴奋,粉颊红滟滟的,如盛开的芙蓉。 包厢内,除了两人,还有作东的资深主管,以及该公司几名员工,人人都为她璀璨的笑容所迷,抢著与她攀谈。 她来者不拒,谈笑风生,亲和力百分百。 就算在如此心情激荡的时候,她仍没忘了替他做好公关。 杨品深很动容,暗自欣赏她优雅的社交风度,却也有些不舍。 他想要她放松精神,好好享受这场球赛,不愿她这时候还得挂念著自己的“工作。”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说是很想跟来替王建民加油的当地华侨聊一聊,拉著韩悦乐离开包厢。 他领著她来到看台,找了空位坐下,跟各色球迷热闹地挤在一起。 “这样好吗?”她不确定地望他。 “这样比较开心。”他说。“要看球赛就是得坐在看台,跟大家一起吃热狗,玩波浪舞,我以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都这样。” “你学生时代也会来看球赛?” “难道你以为我是书呆子,每天只会窝在图书馆里死读书吗?”他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韩悦乐噗哧一笑。 没错,他怎么也不可能是个书呆子。 只是看著他在商场上叱吒风云,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她偶尔会忘了,其实他也曾经是个孩子,即便是如今,也还偷偷藏有童趣的一面。 不说别的,他对钢弹模型的热爱不是一直都在吗? 只是刻意压抑著… “可怜的孩子。”一念及此,韩悦乐脱口呢喃。 “什么?”幸亏杨品深没听清。 “没事。”她盈盈一笑,伶俐地转开话题。“我想吃热狗!” “嗯。”他点头,将手指放在唇前,朝卖热狗的小贩吹了声尖锐的口哨,然后将揉成一团的美金纸钞掷过去。 小贩准确地接住,快手快脚地包了两份热狗交给其他观众传过来。 韩悦乐惊奇地望著这一切,笑开了。 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原来不可小觑,他现在哪里像个高高在上的执行副总裁?跟一般的纽约客没什么不同! “你笑什么?”杨品深将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热狗递给她,奇怪地问。 “没,没什么。”她摇头,笑声却更高昂了,凝望他的眼眸明媚多采,半晌,忽然热情地啄吻他的颊。 “你干么?”他吓一跳,颊缘可疑地窘热。 “只是谢谢你请我吃热狗。”她不敢解释芳心的强烈悸动。 他深思地望她,不再追问。 两人快乐地吃热狗,欣赏球赛,和其他观众一起鼓掌欢呼,大玩波浪舞,散场时,球赛赢了,更是处处可闻爽朗的口哨与歌声。 “喂,你教我吹口哨。”听见口哨声此起彼落,韩悦音羡慕得不得了,恨自己不会。“怎么吹?这样吗?”她撮圆唇,纤指抵住,吹出的却只有无声的气。 “不是那样。”杨品深摇头。 “那是怎样?这样吗?”她换了个方式。 “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样?你快教我嘛!”她晃动他臂膀,不依地撒娇。 杨品深好笑地弯唇,招来计程车,大掌压下她的头,护著她坐进车厢。 “你干么非学会不可?女孩子吹口哨不好看。” “有什么不好看的?难道你认识的女生都不会吹口哨吗?”她有些不服气。 “只有一个。”他的答案倒是出乎她立忌料之外。 “谁?” “我大嫂。” 向初静? 韩悦乐胸口一揪,体内鼓躁騒动的血流瞬间沉寂下来,她望向杨品深面无表情的脸孔,努力保持微笑。 “你大嫂…会吹口哨?” “是我教她的。”他转过头来。 她看不出那深邃的眼潭里潜藏的是什么样的情绪。“你跟她很要好吗?”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是我高中学妹。” “你也跟她去看球赛吗?” “看过几次。” 两小无猜,纯纯的青春之恋。 是这样吗? 韩悦乐心揪著,如刀割针刺,微微地疼,她命令自己不许吃味。“你很喜欢她吗?” “以前喜欢过。”他回答得很干脆。 她讶然。“以前?” “现在她可是我大嫂。”他淡淡一笑。 那又怎样?就算两人是这样的姻亲关系,也不表示他不能继续暗恋她。 酸潮,静静地涌上了韩悦乐的眼——怎么办?她还是很嫉妒,而且也为他、心疼。 她不该的,她只是个情妇,不该如此僭越… “你会恨吗?恨她选择你大哥?”她不该问的,可她无法控制。 “为什么要恨?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他眼神深沉。“大哥可以为她放弃继承权,我可做不到,我的婚姻一定要对我未来有利。” 也就是说,他只接受门当户对的婚姻。 韩悦乐心一沉,对他的声明丝毫不觉惊讶,她早料到了,他不是个会为爱疯狂的男人… “这样看来,你大哥很爱你大嫂。”她涩涩地低语。 “嗯。”他点头,嘴角一牵,似嘲非嘲。“我大哥从小就很优秀,做什么都比我强,他才是泰亚集团最佳继承人,我只能算是候补。” 他怨吗? 韩悦乐默默凝视他,试图从他神态里找出”丝愤懑或不平,但她看到的,只有淡淡的自嘲。 于是她明白了,他一点也不怨他大哥。 “你很崇拜他。”她轻声指出。 他一震,不可思议地瞪她,半晌,他别过头,掩住恍惚的眼神。“所有人都以为我不服大哥,样样都想比他强,其实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想追上他。”她沙哑地接口,看透这男人藏得最深的心事。 他拿他大哥当最高的榜样,想与之竞争,并非因为不服气,而是因为太服气。 她以目光**他冷傲的侧面,温柔似水的日光,倾溢的,是满腔酸酸甜甜的情意。 她好爱他,好想将他抱在怀里尽情呵护,可她不能,她怕自己一碰触到他,好不容易穿戴上的武装盔甲便会崩毁… 她只能紧咬牙关,狠狠地咬著,葱指颤颤地抵在唇上,用尽气力吹出所有在胸臆澎湃的情浪。 一声清亮的哨响,惊醒杨品深迷蒙的心神,他愕然回首。 “我会吹了!”她推他一边臂膀,欢悦地笑。“你听见了吗?我刚刚吹出声音来了!” “嗯,我听见了。”是他的错觉吗?为何他觉得她眼眸里漾著莹莹水光? “我会吹了耶!”她轻轻地笑,笑声如细雨中檐边的风钤,微微颤抖著。“你听见了吗?”一颗剔透的星泪在羽睫上闪烁。 他蹙眉。“你在哭吗?” “啊?”她愣了愣,笑著抹去眼泪。“我太开心了嘛!” 有那么夸张吗?不过是吹个口哨,值得笑到流泪? 可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心痛,胸口横梗著某种奇特的怜惜,教他不由自主地俯过身,攫住她粉嫩的、如花的唇。 她的反应激烈,玉臂勾住他肩颈,粉唇绽开,肆意与他交缠。 她忘了他们还在车上吗? 杨品深顿时怔仲。在机舱房里,她都还会顾忌著机上其他人,怎么现在反倒不顾一切了? 迟疑不过转瞬,当他双手一抱住怀里那柔软的、微微发烫的娇躯,理智便溃堤。 他撑起她,让她浑圆的翘臀坐在自己大腿上,她依然醉在吻里,没发现两人姿势暧昧,直到他阳刚的硬挺抵住她。 她神智一醒,颊叶羞窘地染遍红霜。“你…” “我怎样?是你先开始的。”他轻轻咬住她玉润的耳垂。 “是我?”她茫然,一时反应不过来。真的是她先开始的吗? “现在怎么办?我们在车上。”他坏心地继续逗她,腿根若有似无地磨蹭著她,挑动她**。 她颤栗地轻喘。“你别这样…” “怎样?” “这样!”她咬牙,挣扎地想离开他怀抱。 他却不肯放手,稳稳地将她钳在腿上,一路坐回饭店。 下车时,韩悦乐隐隐感觉司机射来戏谑的目光,她不敢回头,踉跄地走进饭店,杨品深随后跟上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就连在电梯里,他也不肯让她好过,其他乘客一离开,他便一口咬住她的唇,大手捧起翘臀,放肆地搓揉。 “乐乐…”他在她耳畔呵气,性感的、无形无体的气息,却如一道锁,禁锢她的身与心。 她感觉到他的阳刚,感觉到他全身肌理的贲张,她感觉到汗水,薄薄的、热热的汗水,如火烧灼。 **的兽从他体内窜出,朝她张牙舞爪,她无力抵抗—像一只柔弱的小兔子,臣服于他健硕的躯体下。 “乐乐,张开。”他顶磨她柔嫩的腿间。 “不要…”她恍惚地拒绝,知道自己绝不能在电梯里卸下矜持,虽然她是个情妇,只是个供男人狎玩的情妇,但她就是不能… “乐乐…”他以舌尖诱哄她。 “回房间…才行。”她凝聚全身仅余的力气,推开他。 他蹙眉,眼神因她的拒绝一沉。 他生气了,她知道,但她就是不能完全弃守女性的尊严。 她倔强地别过头,叮钤声响,电梯适于此时开门,他猛然擒抱起她,也不管她乐不乐意,抱著她穿过长廊,一进卧房,他立即释放压抑的怒吼。 既然回到私密的空间,他可不再客气了,放下她,转身将她抵在门扉。 “你很难受吧?”她迷蒙地对他微笑,水眸含烟。“抱歉。”玉手怜爱地抚摩他发际。 他郁恼地哼气,扣住她纤细的手腕,高高钉在门上。 “不准你再逃了,女人!” 逃?听闻他强悍的宣言,她忍不住想笑。她就是因为逃不了才心甘情愿束手就擒,她早已是他的猎物,在他还不记得她的时候。 她认命地敛睫,主动轻解罗衫,裸露如陶瓷一般、光洁白腻的娇躯。 他狠狠倒抽一口气。 她微笑,或许这个男人不爱她,但的确很迷恋她的**。 “换你了。”她娇媚低语,偎近他,小手缓缓剥除他身上的三件式西装,外套、背心、领带、衬衫,接下来是皮带——她握著卸下的皮带,甩了甩,然后圈在他黑色颈脖,作势要掐紧。 “要乖乖听我的话喔!”她学**女王,抛了个高傲的媚眼,极度煽情。 **的火山爆发,融浆瞬间烧红他的脸,他压抑著过分强烈的心跳,又窘又怒,不敢相信自己竟动摇至此。 “该听话的人是你!”他懊恼地厉声反驳,一把抬高她修长的腿,圈住自己的腰。“该死!你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 教他一嗅到,便失魂。 他垂首贴近她颈弧,嗅著、依恋著,坚硬如烙铁的男性一次次穿透女性湿润的幽径,留下专属的印记。 “没错,你是我的…”他霸道地挟持她一起卷进快感的漩涡,一波又一波的浪袭来,打得她强烈晕眩,既喜悦又无助。 快灭顶了… 她好害怕,却也绝望地期待著,期待著天堂与地狱之门,同时在自己面前开启,不管他最终会领她进哪一扇门—— 她,不后悔。 第八章 他没后悔。 自从与她签约后,偶尔他回想起当时,总觉得只凭见过一次面的印象便决定这桩“交易”的自己太过冲动,但随著时日过去,他却愈来愈有信心。 这份合约签得好,这个情妇找得对,花一点小小的代价便拥有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女人,实在划算。 可惜的是,这份合约只能维持一年… 一念及此,杨品深眉宇微起波澜,手上转动著钢笔,心下暗自不悦。 他不明白她为何非得在合约上载列“约满不续”这项条款,他曾经旁敲侧击问过,她的回答是她不愿束缚自己。 一年的时间,刚刚好,足够彼此记得对方的好,却又不至于在感情上牵扯太深。 这是她的论调。 “你这意思是怕时间长了,‘客户’依赖你太深,会纠缠著你不放?”他不禁出言讽刺。 她却只是微笑,淡然的、深奥的、教他难以参透的微笑。 杨品深忽地握紧钢笔。 有时候他真的很气那个女人,气她那漫不在乎的模样,对她而言,他不过是另一个慷慨的“客户”吧?她随时可以再找下一个。 可他更恨自己,为何竟动念想与她续约?他明知两人的关系如偶然交会的星子,她只是他生命的过客,又何必恼她的不执著? 她是标价的情妇,他是包养的金主,合约结束了就一拍两散,谁也无须留恋谁,不是吗? 那他,究竟还牵挂什么… “品深!”清冷的呼唤如钢丝,猛然扯回他游走的心神。 他凛眉,望向那个正严厉瞪视他的女人汪美清,他二妈,“泰亚集团”的铁娘子。 “开会的时候,你这个执行副总裁凡么呆?该不会是昨天在女人床上‘工作”太卖力,所以才精神不济吧?” 汪美清语气讥诮,丝毫不给他面子。 董事会其他成员听了,有些不客气的,当场嗤声一笑,有些比较顾忌他面子的,只敢偷偷扯嘴角,至于坐在主位的董事长,倒是很坚持他中立的立场,自顾自地抽雪茄,装没听见。 杨品深暗自掐握掌心,怒潮在胸海翻涌。 汪美清的嘲讽固然欺人太甚,但也是他令对方有机可乘,开会的时候本就不该走神,何况还是一向对他不友善的董事会。 他抿唇,目光不动声色地一一梭巡过与会众人。 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大约也能看出多少人是倾向他这一边,虽然不是如之前那般居于绝对劣势,但仍是斗不过他二妈。 他在想什么?杨品深对自己更恼了。现在不是记挂儿女情长的时候! “…如果副总裁精神好些了,能不能请你跟我们说明下一季集团的营运展望?”汪美清继续挑衅。 他深吸口气,警告自己绝不能吞下她的饵,若是失了风度跟她杠起来,只会令自己处于更不利的情况。 他漠然扬声。“请大家看手边的资料——” “乐乐,你以后要常回来啊!家里少了你,冷清很多呢。” 父亲大人凑过来,如雷的嗓门在韩悦乐耳畔轰然作响。 她耳膜微感疼痛,却没躲开,情知父亲是因为重听的毛病,才会不懂得控制音量。 “知道了,爸,有空我会常回来的。”她转过身,跟父亲拥抱了下,这时母亲也捧著个大纸箱走过来。 “乐乐,这是家里种的菜,刚采下的,很新鲜,你带回去慢慢吃吧。” “妈,不用了啦,这些菜台北也买得到。” “外面买的哪有家里自己种的干净?而且你妈我都是有机栽种,不洒农葯的,品质绝对有保证。”韩母得意地呵呵笑。“你带回去吧,反正你开车来的,不会不方便。” “那好吧。”韩悦乐不忍辜负母亲的好意。“那我就带回去喽。”她伸手意欲接过沉重的纸箱。 “我来吧!”韩父抢先一步抱过去。“我替你先放到后车厢。” 目送父亲蹒跚地往院落走去的身影,韩悦乐心弦一扯,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妈,那我走喽。”她回头跟母亲道别。 “嗯。”韩母点头,慈祥地替女儿拨拢一束垂落的发绺。“我说乐乐,你在台北到底做什么工作啊?” “我不是说了吗?我在一家公司当秘书。” 韩母闻言,微微蹙眉。 韩悦乐看出母亲神色有异。“怎么了吗?” 韩母犹豫片刻。“前几天有人拿一本八卦杂志给我,封面照片上的女人很像你——” 韩悦乐胸口一震,忙打断母亲。“你说那本杂志啊?我也看到了,我们公司的人也都说长得像我呢。”她刻意灿然一笑。“那是人家大老板的女朋友,我哪有那种命啊?不过是个平凡小秘书。” “原来不是你啊。”听女儿这么说,单纯的韩母松口气。“我还以为…唉,这件事我一直瞒著你爸不敢说,怕他知道了大发雷霆。” “千万不能说!”韩悦乐双手合十,俏皮地做出祈求状。“爸最爱大惊小怪了,到时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去台北痛骂我一顿。” “你这孩子!”韩母嗔视女儿。“你爸最疼你了,哪舍得骂你啊?” “是,我知道爸爸妈妈都最疼我了!”韩悦乐握住母亲双手,在颊畔摩挲著撒娇。 韩母嗤笑,实在拿这个爱撒娇的女儿没办法。“好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开车小心点,还有啊,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要好好照顾自己,三餐要定时吃,知道吗?” “知道了啦!妈,再见。” 告别父母后,韩悦乐开车离开淳朴的南部小镇,一路北上,回想起方才父亲不舍的拥抱与母亲的殷殷叮嘱,泪水忽地在眼眶融化。 她对不起父母,她说谎骗了他们。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双亲疼她如掌上明珠,他们给她所有的爱,不求回报。 可她却为了一个男人,自甘堕落,他们如果知晓女儿去当人家的情妇,肯定会十分心痛。 “对不起,爸,对不起,妈。”她酸楚地呢喃。“我不是故意让你们失望,我也不是为了钱出卖自己,我只是…因为我很爱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干么这么傻,可我就是爱他。” 她眨眨眼,星泪流坠。“就快到了,我跟他的约就快满了,我会回去做你们的乖女儿,会想办法忘了他…” 只要一年,她只求一年的放纵,为自己压抑的感情找到出口。 “对不起,再给我一些时间,就快到了…” 合约就快到期了,她与他就要分离,她不会跟他说“再见”,因为她不能容许自己再贪恋一个、水远得不到的男人。 她不说再见,不能说—— 车子下了交流道,驶进台北市区,她想起了杨品深送她的一条手链环扣松了,于是来到那家名牌精品店,请店员修理。 无巧不巧,杨品深稍后也踏进店里,他穿著深色西装,一贯地英挺帅气又带著几分冷酷。 她瞥见他,一愣,他同样也怔然。 不一会儿,另一道亮丽的女性倩影飘进来。“品深,你怎么也不等等人家?干么走那么快啊!” 韩悦乐一震,明眸望向娇声抱怨的女人。 她长得颇漂亮,虽然不算绝色,但很懂得修饰五官,展现自己最亮眼的一面,身上穿戴的都是名牌,贵气逼人。 “何小姐,杨先生。”店员热烈地迎上去,显然认识这两位出手阔绰的贵客。“欢迎光临!” “你们这季有什么新品?”何芬芳也不多寒暄,直截了当地问。 “是,请何小姐过来这边看。”店员殷勤地招呼。 何芬芳盈盈跟去,经过韩悦乐时,她好奇地扫她一眼,见不是自己这***的名媛贵妇,便漠然撇过头。 韩悦乐心跳纷乱。 不知怎地,她感觉到杨品深看她的眼神很异样,彷佛有些气恼,又好似带著无奈。 “品深,你也过来帮我看啊!”何芬芳回眸招手。“你说今天伯母生日,我送她什么好呢?” 伯母是指他二妈吧?何芬芳要与他同赴家宴,还一起挑礼物?他们俩的关系已经那么明确了吗? 韩悦乐仓皇地想,脸色微微刷白。 杨品深却是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不动。“你自己喜欢就好了。” “怎么?帮人家看一下也不肯啊?小气!”何芬芳半玩笑地娇嗔,察觉他的目光似乎停在店里另一个女人身上,灿烂的笑容一凝。“你认识她?” 韩悦乐闻言,不觉悄然屏息。 “…不认识。”杨品深淡淡一句,别过头,笔直地走向何芬芳。 韩悦乐木然怔怔原地,恍惚间,彷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不认识她——是啊,他当然不认识她了,她期待什么?他公开承认她是他的情妇? 她只是没想到,早已有心理准备的自己,在听到这冷冽如冰的三个字时,仍感觉到痛… “小姐,你的手链好了。”店员将修好的手链仔细装在盒里,递给她。 “谢谢。”她微笑接过,毅然旋身离开,不带一丝迟疑。 玻璃门滑开,又关上,门扉上,淡淡地映出她孤单的身影。 杨品深没有回头看。 晚宴过后,杨品深送何芬芳回家,原本想直接打道回府,却不知怎地,还是命司机转了向,朝大直奔去。 今天是韩悦乐的“休假日”,照理他不该去打搅她,但傍晚与她在精品店偶遇那一幕宛如卡带的放映机,不停在他脑海重复播放。 他气自己不该在意这等“小事”,偏又怎么也抛不开,明知夜深了,还是不顾一切前来。 下车后,经过警卫室,他跟警卫打招呼,顺便交代:“别告诉她我来了。” “什么?”警卫尴尬地一愣,摸了摸头。“原来杨先生都知道了啊。” 当然,若不是警卫们及时通知她,她又怎能每回都算准他出现的时间? 只是这回,他不想令她事先知晓,若是她已经睡了,他甚至打算默默离去他其实有点希望她已经入梦了,这样,她就不会知晓他曾像个管不住自己的青少年,飞奔来找她… 他刷卡进电梯,来到她住处门前,悄悄拿钥匙开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他微张唇,吁出横梗在胸臆的闷气。 她大概睡了吧?这样最好。 他收好钥匙,轻手轻脚地转过玄关,才刚踏进客厅,便猛然”震。 连接露台的落地窗大开,急速翻飞的窗帘后,一道纤细的倩影若隐若现。 是乐乐吗? 他皱眉,慢慢走近,她跪在露台上,双手抓著雕花围栏,银色的月光在她身上投下如梦似幻的清辉。 她低垂蛲首,不知想些什么,侧面容颜看来极苍白,粉唇如风雨中的落樱,萎然轻颤。 他胃袋一拧,正欲发话,她忽地仰起头。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不顾形象地呐喊,嗓音嘶哑、破碎,一声声如雷如电,在他胸口劈落暴风雨。 他顿时变了脸色,急忙冲上去。“怎么了?乐乐,你哪里不舒服吗?” 焦急的声嗓吓她一跳,茫然回眸。 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心疼地子她发红的—润的眼——她哭过了? “你怎么了?到底哪里痛?” 她迷惘地望他,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今天你休假,但…”但怎样?他说不出口。“我打搅你了吗?”只能酷酷地问。 “没有,没关系。”她摇头。“我只是…” “只是怎样?” 她怔忡不语。 他误会了她的沉默。“是不是很痛?因为MC吗?” “MC?”她一愣。 “女人MC来时都会很痛吧?”他低语,看她不像是哪里受伤,迳自猜测。“我还曾经看到有人痛到在地上打滚。” 韩悦乐一颤,想起他曾经送她上医院。他说的女人,是指她吗? “你看到谁…痛到打滚?”她哑声问。 他征了怔,没想到她会突发此问。“以前公司一个女同事。” “女同事?是你的秘书吗?”她试探。 “不是。”他摇头。“我也不晓得她做什么的。” 她涩涩地凝睇他。“你忘了吗?” “那不重要。”他根本懒得回想,注意力回到眼前的女人身上。“你怎样?乐乐,要不要吃片止痛葯?” “不用了,我没事。”她不是MC痛,是心痛,无葯可医。 韩悦乐自嘲地弯弯唇,微微踉跄地起身,挺直背脊。“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宵夜?”她朝他嫣然一笑。 “不用了。”他跟著起身,擒住她的眸光深刻。 她假装没看见。“还是要喝点红酒?” “我刚才在宴会上已经喝了不少。” “是吗?”她淡淡漫应,心弦却狠狠一扯。 她竟恍神到没注意到他身上的酒味,这个情妇当得实在失职。 “那我泡一杯醒酒茶给你。”语落,她按开一盏灯,亭亭走向开放式厨房,一面煮茶,一面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店里那个小姐很漂亮,是你朋友吗?” “嗯。”他坐在吧台边,凝望她背影。 “我在电视上看过她,她是何芬芳对吧?最近很红的社交名媛。” 只要有钱有家世,勤于跑趴,略有几分姿色,谁都可以是社交名媛。 杨品深不耐地蹙眉。 “听说杨家跟何家是世交,你们两个从小就认识了对吧?” “算是吧。” “没想到你会陪她去看首饰,你们感情很好吧?” 他不吭声。 “她会是你未来的结婚对象吗?” 他胸口一震,眼神沉下。 这女人未免过分聪慧,竟如此轻易便猜破他与何芬芳的关系! 韩悦乐转过身,将醒酒茶搁在他面前,见他神情不愉,心湖瞬间冻成冰。 “我猜对了,是吧?”她悄俏将发颤的双手藏在身后。 “别提她了!”杨品深低咆,责怪地横她”眼。 “抱歉,我话太多了。”一个情妇没资格过问这些。她怅然弯唇。“品深,我想请十天特休,可以吗?” “你要请假?”他愕然。 “嗯,我想去旅行。”暂时离开他,重新武装自己。 “要去哪里?” “去哪里啊…”韩悦乐敛眸沉思。“去哪里好呢?义大利好像不错,我一直想去看看水都威尼斯…对!”她轻快地拍手。“就去义大利好了!” 义大利! 杨品深目光一凛。 据说南欧的酷哥帅男特别多,而且个个舌粲莲花,能轻易哄得单身女子团团转。 “那么远的地方,别去了!”他绷著下颔,驳回韩悦乐的提议。“光来回坐飞机就要耗两天,多累!” “也对。”她点头同意。“那去日本好了,比较近。” 日本?他迅速转念。嗯,可以接受,日本男人稍微内敛些,应该不太会明目张胆当街把美眉。 “你打算去日本哪里?” “嗯。”她思量。“北海道好了,我想去赏红叶。” 决定后,她扬眸朝他甜甜一笑。 他顿时失神,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错,不过你一个人要小心点,记得每天打电话给我。” 话一出口,杨品深帘便后悔,她既不是他女友也不是妻子,他凭什么要她每天报告行踪? 他懊恼地咳两声。“我的意思是,你要注意安全,万一有什么事可以Call我。” “喔?”她闻言,俏皮地歪过脸蛋,半认真半玩笑地问:“如果我有危险,你会飞来救我吗?” “有空就会。” 还得等到有空啊,真无情! 不过也对,他们又不是恋人关系,他何必对她有情? 韩悦乐闭了闭眼,感觉心口正静静淌著血,好痛、好痛、好痛。 她快撑不住了,好怕自己当著他的面崩溃… “我不在的时候,我的主人要记得好好保重自己喔!”心愈痛,笑容愈是娇妍妩媚。“要记得按时吃三餐,不要光顾著工作,累瘫了可没人照顾你啊!” 他冷哼一声,端起醒酒茶啜饮。“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啊?” “呵呵,能够当你娘,是我的荣幸耶!”她刻意逗他。“你愿意吗?” 回应她的,是一记大大的白眼。 她玩疯了。 若不是玩疯了,为何连一通电话也不曾打给他?她肯定是乐不思蜀,根本忘了还有个男人在台湾等著她… 不!他当然不是在等她,他忙得很,哪里有多余时间浪费在挂念女人身上,他只是…有些心神不宁。 担忧她会不会出事,怕她独自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求救无门。 有好几次,他瞪著手机萤幕,迟疑著是否该由他主动Call她,但想想,总是心有不甘。 为何要他打给她?为何不是她来报平安? 因为不甘,他变本加厉地工作,连周末假日也安排与资深主管开会,或到各地视察业务。 可即便工作满档,一到深夜,他仍是不由自主地回到大直住处,回到那间没有她的房子。 他会坐在她最爱的那张沙发上,怔怔地,回味与她共处的时时刻刻。 他会想起她清甜的笑,她撒娇时,眉眼弯弯的俏模样,跟他玩Wii时,当仁不让的英气,他想起她含泪时,明眸宛如子夜的星空,也忘不了当她提出要去旅行那一夜,苍白如雪的容颜。 他好想她,从不曾如此思念一个女人,就连以前的向初静,也不曾教他如此牵挂。 没想到他在金屋里藏了个娇情妇,却连带把自己的心也困住了… 可恶! “韩悦乐,你该死!”杨品深愤然低嚷,掷开看不下去的文件,烦躁不已。 忽地,一串悦耳的钤声唱响,他急急抓起,瞥见萤幕上的人名,脸色一沉。 “什么事?芬芳。” “品深,我爸约你晚上来吃饭,你来吗?”何芬芳娇娇地问。 “伯父约我吃饭?” “嗯,他说很久没跟你好好聊聊了。” 聊什么?他不记得自己跟何伯父有任何共通的话题。 他嘲讽地牵唇。想也知道对方只是借口想见见他这个未来女婿。 “你有空吗?” “我——”杨品深原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同意。“好吧,我晚上过去。” 父亲说得对,如果他想争取大股东支持,与何家联姻不失为最便捷的方法,何况何家丰厚的家底人脉也确实有助于他。 跟何伯伯吃顿应酬饭也好,至少能让他暂且忘了那个不知所踪的女人。 批了几份文件—又看了一叠报告,杨品深瞥瞥腕表,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收拾公事包,将西装外套潇洒地挂在臂上。 司机准时来接他,载他来到何家豪宅门前,临下车时,司机问他何时来接。 “怎么?你晚上有事?不能在这里等我?” “不是,是韩小姐。”司机解释。“她提早一天回来,晚上九点半到机场,问我方不方便去接她。” “什么?她要回来了?” 她回来竟不通知他一声,宁愿打电话给他司机也不找他,该死的女人! 黑眸怒焰顿炽。 “现在几点了?”他冷声问。 “快八点了。” 差不多该出发去接机的时候了。 他狠狠磨牙。“我去!” “什么?” 不顾司机惊讶的表情,杨口叩深给了他一张千元大钞,让他坐计程车回去,自己则一路狂飙,直奔桃园国际机场。 他很火,非常火,从不曾有过亲手掐死一个女人的冲动,可现在的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韩悦乐,你等著瞧!” 他嘶声咆哮,一路风驰电掣,不到九点,他便踏进机场大厅,挺拔俊酷的外型引来不少女性惊艳的注目。 他倚著墙,死命盯著航班资讯看板,不知过了多久,总算盼到她的班机降落,又过二十分钟,才看到她娉婷的倩影。 她拉著行李走出关口,颈上系著条美丽丝巾,随步履飘逸,漾著浅笑的容颜显得神采奕奕,风韵清雅。 杨品深气息一窒,又是心动,又是忿恼。 看来她玩得挺愉快嘛, 他不满地冷哼一声,正欲迈步迎上前,眼角忽地瞥见她身旁还跟著另一个男人,不知跟她说了些什么,惹来她一记娇媚的嗔目。 他顿时僵住,如一尊石雕,钉在原地。 第九章 “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台北吗?” 乔旋笑问,调整了下挂在脸上的金色镜架。 “才不要呢!”韩悦乐娇嗔。“跟旋表哥在一起,等下万一遇到记者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人家炒成是财政部次长的绯闻女友。” “怎么?”他目光一闪。“做我女朋友很委屈吗?” “不是委屈,是当不起。”她俏皮地扮个鬼脸。“在下一介平凡小女子,怎么配得上风流倜傥的乔大人呢?” “你这鬼丫头,这张嘴愈来愈刁了!”乔旋朗笑,随手揉揉她的头,拿这个远房表妹没法子。 她轻轻地笑。 “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边分手喽,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好,表哥再见。”韩悦乐甜甜地摆手道别,目送乔旋离去后,才取出手机,想问司机是否会来接她。 还没来得及拨号,一具伟岸的身躯横挡在面前,她愕然扬眸。 “品深,”又惊又喜。 “怎么?”杨品深面无表情,唯有嘴角淡淡一牵,似嘲非嘲。“看到我很意外吗!” “是很意外啊!你是来接我的吗?” “嗯。” “谢谢!”她容光焕发,眼眸喜悦流灿。 提早从日本赶回,就是因为压不下对他满满的相思,她一直偷盼著能见到他,却不敢放纵自己,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来接机。 她好高兴! 这是不是表示他也有一点想念她? 她微笑地随他上车,刚坐进车厢,便迫不及待扬声。 “我这回去日本,找到一件很棒的东西要送给你喔!等会儿回去让你看,保证你爱不释手——” “住嘴!”他忽地咆哮。 她怔住。“什么?” “别跟我说话!”他转过头,射来两道凌厉目光。 她心口一凉,这才惊觉他整张脸是僵硬的、紧绷的,扣住方向盘的双手用力到连指节都泛白。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她低声问。 他不说话,嘴唇严苛地抿著。 她识相地保持安静,唯有悄悄揪住裙摆的玉手,泄漏了她惊慌的情绪。 她偷窥阴沈的他,绝望地意识到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果然,一回到住处,他重重落下行李,便猛然攫住她双肩,几乎掐进她肉里的强劲力道教她眼前一眩。 “为什么每次只要我让你离开视线,你总会跟不同的男人混在一起!刚才那是乔旋吧?你是跟他一起去日本的吗?”他厉声逼问。 她惊愕地抽气,杏眸圆睁。“当然不是!”他怎会这样想?“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回程的班机上偶然碰到而已!” “就算是偶然碰到,你怎能跟初次见面的男人聊得那么开心?”他根本听不进她的解释。“还是你本来就认识他?” “我…”她难以启齿。 擒住她的目光更犀利,冰锐如刀。“你该不会想钓他当你下一任金主吧?” 她惶然一颤。 “你说话啊!”她不言不语的反应更加惹火了杨品深,情绪濒临沸腾。“你就这么急著把自己卖掉吗?这回你开价多少?两千万?乔旋买得起吗?”他激动地摇晃她。 她如风雨中的花朵,任他催折。“品深,算我求你,别再说了…” “还是你喜欢他,愿意算他便宜一点?”他忽地掌住她下颔,在她柔嫩的肌肤捏出几个红指印。“瞧你刚才对他抛媚眼的模样!你就非那么下贱不可吗?” 下贱! 极度贬抑的形容词打晕了韩悦乐,她垂敛羽睫,感觉自己被甩了一记暴烈的耳光。 她,下贱… 泪水在眼底泛滥,她怕自己关不住。 “拜托,别再说了…”她不想听,也不敢听。 虽然明知自己在他眼中是个标了价的女人,但他也不必如此毫不留情地羞辱她吧? 她承受不起,满怀著相思之情回台湾,盼著早一天见到他,等到的却是这一番令人不堪的言语。 “你如果要卖给他,为什么不卖给我?”他气急败坏地追问,浑然不知自己一字一句都在鞭打她的心。“我可以跟你续约,我出价绝对比乔旋高!” “我跟旋…我跟乔旋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微弱地辩解。 他一听,不但没消气,反而更怒了。 “旋!你叫他旋吗?”妒虫咬去杨品深所剩不多的理智,惊声咆吼。“你们什么时候进展到可以直呼名字的亲密关系了?你保证过合约期间只会有我一个男人,你连自己定下的条款都做不到吗?你这女人,究竟背著我勾引了多少男人?” “…” “你说话啊!” 她能说什么? 韩悦乐凄楚地扬起眼睫,水眸莹莹。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是她自找的,她早该料到他不会瞧得起一个标价的货物。 “你!”他瞠视她,止不住胸海怒涛澎湃,忽地使劲一推,不想再面对令他心烦气躁的她。 她身子一跟,撞倒五斗柜上的花瓶,瓷身碎裂,破片割伤了她脚掌。 好痛! 她深吸口气,却不吭声,挺直背脊,默默地往浴室的方向走。 若不是鲜血斑斓地在洁亮的地板上晕开一道怵目惊心的痕迹,他还不知道她受伤了。 “你受伤了!”杨品深惊喊,追上来,抱她坐上浴室内的贵妃榻,蹲下来检视。 雪白如玉的脚掌,划开一道窄却深的伤日,流著血,更显得那纤足柔弱可怜。 他心痛不已,暗自懊悔自己不该粗鲁地推开她,却强硬地不肯表示歉意,板著一张冷脸。 “割伤脚,为什么不说?存心在我面前装可怜吗?” 她别过头,比他更倔强。 他气得眼冒金星,瞪她半晌,才转身打开洗脸台下方的柜子,取出急救箱。 “我自己可以。”她拒绝他替她上葯。 “别动!”他恼斥,大掌稳稳扣住她脚踝。 她不再反抗,却也不肯看他,脸蛋一迳侧著,神情漠然。 这算是无声的抗议吗? 杨品深紧凛下颔,克制住情绪的波动,用消毒水替她洗净伤口,轻轻地涂抹碘酒,洒上葯粉,然后找出一张OK绷,撕开包装,见到贴布的形状,他愣了愣,犹疑一秒,才慢慢贴上。 “这样可以吗?还是要包纱布?”他哑声问。 “不用了。”韩悦乐冷淡地摇头,视线落下,望向自己脚掌。 红唇形状的OK绷,如一记温柔的吻,呵护她的伤口。 她瞪著,想起他曾给过她的无数亲吻,酸意忽地涌上喉头。 她伸手捣唇,挡去威胁要逸出的呜咽声,却挡不住溃然决堤的泪水。 泪珠一颗颗,无声地坠落。 杨品深警觉地抬起头,见她脸上泪痕交错,脑中轰然作响,顿时当机。 “你…哭了?” “没有,我没哭。”她不肯承认,手指拚命抹去眼泪。“你…看错了。” 他看错了才有鬼! 他眼神凛冽,想说话,却拼凑不出言语。 而她,好不容易拭去旧泪,新泪又纷纷而来,明明想掩饰真心,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好窘,好恨自己的软弱。 “对、对不起。”她哽咽地道歉。“我太…不敬业了,我不该…这样的。” 一个情妇,在客户面前哭成泪人儿,彷佛在控诉人家对自己不好。 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哭? “抱歉,我不该哭的,太丢脸了…” “你想哭就哭,不必道歉!”他打断她,语锋凌锐,三分是对她,七分却是恼自己。 “不能…”她努力吸著泛红的翘鼻。“我不能哭,这不合规矩…” “去它的规矩!”他懊恼地诅咒。“都已经这时候了,你还记著你的工作责任?你就非把我当‘客户’不可吗?” 她敛下眸。“你本来就是啊。” 他不是! 他才不想当她什么见鬼的客户,他只想做她唯一的男人! 杨品深弹跳起身,焦躁地在浴室内来回踱步,他恨自己,不该有独占她的渴望—从不曾想专宠过任何女人,为何偏偏对她… 偏偏是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出价的她,偏偏是毫不在乎他的她! “去你的!去你的!”他握拳,一次次地猛烈槌墙,狂暴的举动吓著了她。 她愕然扬首。“品深?” 他不理会她担忧的呼唤,继续槌墙,直到胃部袭来一阵阵椎心刺骨的烧灼感,他低吼一声,按压上腹蹲下来,全身冷汗直冒。 “品深!”她惊骇地奔过来。“你怎么了?” 他痛苦地咬牙,只觉眼前陡然罩上一片青,什么也看不见—— “品深!” “…应该是急性胃溃疡。”急诊室的医生对韩悦乐解释。“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饮食不定时,或者喝大多酒造成的。” 喝酒应酬?饮食不定?工作压力? 她明明要他好好照顾自己的,他为什么不听? 韩悦乐脸色苍白,情绪翻腾若惊涛骇浪。 “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要留院观察几天,如果情况严重的话,可能要开刀。” 什么?还要开刀? 心跳在她胸口冻结。 “你是他的家人吗?”医生问。 她茫然。“不是。” “女朋友?” 她又摇头。 她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朋友。” “那你可以通知他家人过来吗?要办住院手续,也可能要讨论开刀事宜。” “是,我知道了。” 她颓然走向医院的公共电话,透过魏元朗请他联络杨品深的家人,一个小时后,他的大嫂来了,接著是他大哥,又过一个小时,连何芬芳都赶到了。 韩悦乐躲在一旁偷窥,不敢让他的家人朋友发现自己。他依然沉睡未醒,他的大哥将他转到头等病房,又请了个特别护士照料他。 于是她知道,她没有继续留在医院的必要了,他的家人朋友会照顾他,没有她介入的余地。 她也没资格介入,她只是个情妇,不该出现在他的私人世界,若是让何芬芳发现了,恐怕会影响他的婚事… 韩悦乐靠在病房窗边,最后一次子床上那男人憔悴的病容,她双手交握,喃喃祈祷。 “你会好起来的,品深,你一定会。” 她紧咬牙关,凝聚全身所有的勇气与理性,然后转身,落寞离开。 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星期,杨品深的情绪已濒临爆炸边缘。 他闷透了,闲慌了,从不曾如此无所事事地被困在一间房里,虽然房中设备齐全,他却感觉自己像笼中鸟、牢中兽,不得自由。 他老早想出院,偏偏一向斯文儒雅的大哥难得严厉地端起架子,撂下狠话,若是他胆敢溜出院,这辈子就别做兄弟,大嫂也发动温柔攻势,委婉劝说,两人一扮黑脸一扮白脸,教他难做困兽之斗。 公司的事则暂时由他的亲信代理,他父亲甚至调侃说自己也会替他好好看著董事会,不让他二妈乘虚而入。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提早出院的理由。 可他却无法安心养病,他生性本就好动,这几年又一直勤于工作与交际,一旦间下来,还真不知做些什么好。 这几天,他整个人阴阳怪气,见谁都不开心,护士要是动作慢了,便会惹得他青筋暴跳,就连来探病的友人,也多半不敢久坐。 他也懒得留客,脾气一来,便肆意发飙耍任性,简直像个叛逆的孩子。 其实孩子叛逆,也无非是为了得到关注,可惜他最想讨温情的那个女人,杳不见踪影。 不但不曾来探望他,连一通电话也没打来,任他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韩、悦、乐。 这名字在他唇边百折千回,她的倩影也在他脑海缭绕不散,可她人呢?她人究竟在哪里? 她这能算是个称职的情妇吗?竟一点也不关心她的“金主!” 或者她还在与他赌气?就因为他那天晚上痛骂了她一顿,她就不管他生命安危,盼他早死早超生? 她怎能如此对他!而他又为何如此在乎? 杨品深恨透了自己,从很久以前他就明白,臣服于感情的人是弱者,所以他总是冷傲淡漠,不让自己涉足男女情爱。 但现在,他却让自己强烈在意起一个女人,一个不久以后就会与他分道扬镳的女人。 可恶! “杨先生,吃饭了。”特别护士端进医院精心准备的营养午餐。 他不答腔,目光沈冷。 她也不敢多说话,默默将餐盘放上他面前的茶几,便悄悄退下。 他瞪著眼前丰富的菜色,想的却是韩悦乐曾做给他的每一道家常料理,她不求什么精致的技巧,做出来的菜却每一道都可口好吃,有妈妈的味道。 她说自己的手艺是师承于母亲,不过技术差多了。 不错,她的手艺是比不上一流厨师,可却教他这个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大男人回味不已… 该死! 他铁青著脸,胃口尽失,翻身下床,来到病房大楼的交谊厅,烦躁地翻阅杂志。 身后忽地掀起一**声浪,惊叹不断。 “好美的女人!” 好美?他神智一凛,旋过身。难道是她? 映入眼潭的果然是绝色佳丽,一袭合身的旗袍,搭一件狐毛短外套,修饰出窈窕迷人的身段。 是赵铃铃。 不是她… 杨品深说不出漫上胸臆的复杂滋味是什么,失落、郁闷、气恼?或许都有。 可以跟你谈一谈吗? 赵铃铃以目光询问。 他漠然点头,率先回到自己房里,赵铃铃随后跟进,掩上门。 “你怎么会来?”他问。 “我来看一个朋友。”她笑盈盈地解释。“之前我曾听一个熟客说,‘泰亚集团’的执行副总裁最近住院了,没想到会这么巧在医院里碰上。” “有事吗?”他开门见山。 她却不急著说明来意,美眸流媚。“不先请我喝杯茶吗?” 他默然,斟了杯茶给她。 赵铃铃接过,啜了一口,自眼睫下打量他片刻,忽尔嫣然一笑。“听说杨副总裁很善于交际,怎么我今天看好像不是这样?” 因为他心情不好,不想应酬! 杨品深嘴角讥诮一撇,淡淡说道:“怠慢赵小姐,不好意思。” 赵铃铃耸耸肩,比了个她不介意的手势,迳自在沙发上落坐,闲闲扬声。“你跟悦乐…还好吗?” 他胸口一震,眼神阴沈。“怎么?赵小姐是专程来关心自己的弟子吗?” “我的确很关心悦乐。”赵铃铃不理会他的讽刺,坦然道:“我很喜欢那个女孩,她学习能力很强,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是啊,她当然是,毕竟是你的得意门生。” 赵铃铃听出他语气潜藏的不悦,秀眉一扬。“你不喜欢她?她伺候得你不好吗?” “她太好了。”他冷哼。“不狼你亲自调教出来的,够绝情。” “绝情?”赵铃铃讶然,怎么也想不到这形容词会和那傻气的女孩相连。 “我住院这几天,她连一次也没来看我。”一字一句,从他齿缝森然迸落。 赵铃铃怀疑自己感受到浓烈的恨意,她凝眸,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不放过他表情眼神的任何一分变化。 虽然他流露得不多,但够了,见多识广的她已心下有谱。 朱唇浅弯。“你难道不懂吗?杨先生。” “懂什么?”他蹙眉。 “悦乐是个知所进退的女孩,她不想为你带来困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只是个情妇。”赵铃铃清声点破。“而这里,不是一个情妇该来的地方。” 他还是不懂。 “她不能闯入你的世界,就算她再怎么担心你,也不能来看你,她不是你的家人朋友,也不是恋人妻子,她是个只能躲在阴暗处的女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他不明白! 杨品深僵立原地,咀嚼著赵铃铃的一言一语,愈想愈是惊心动魄。 这太不合常理了,一个女人若是真的关心一个男人,她怎能忍得住不来探望他? 如果说这是一个情妇该守的规矩,也太…不近人情! “其实,悦乐不是你想像的那种社交花。”赵铃铃观察他瞬息万变的神情,忽地叹息说道。 他又是一震,清锐的眸光猛然射向她。“你说什么?” “你是她第一个金主。” 他找不到她。 赵铃铃告辞后,杨品深挣扎许久,他站在窗前,思考到日落,天光黯淡,他的心也蒙昧。 他想,他需要见她一面。 他换了衣服,偷溜出医院,回到大直住处,屋里却空无人影,试著拨她手机,也没回应。 她上哪儿去了?赵铃铃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他很想弄清楚,不愿轻易听信片面之言,一切由自己做判断。 他在屋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情绪又逐渐沸腾,焦躁地在室内踱步,然后来到露台。 他记得,她总爱在这里,凭栏远望。 他站在她平常静立的角落,探索她的视野,他看见天边降下的深蓝夜幕,看见浓云后隐约探头的新月,看见水岸风动草影。 他看见了她。 淡薄的、纤细的人影,飘在岸边,踩在草苇间。 他心一动,目光暗随。 她悠然漫步,身形轻飘飘的,宛若一缕随时会逸去的魂魄,他看著,忽然有些慌,连忙转身追下楼。 他匆匆来到水岸边,深眸很快锁定她,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并未穿鞋,裸足行走。 她在干么? 他蹙拢眉苇,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坐下,慢慢地折起纸船。 折完一舟又一舟,五彩缤纷的纸船宿在草丛间,等待扬帆出航。 他忽地忆起生日那晚,那一艘艘载著烛火的纸船——那时,她也是像这样折给他的吗? 他悄悄来到她身后。 她折好十几艘船,开始一一捧在掌心检视。 “这一个,祝他早日康复,这一个,希望他记得以后要定时吃饭,这一个,让他少喝点酒…” 她喃喃地对每一艘纸舟许愿,十分傻气的行举,像孩子一样,却令他强烈悸动。 他默默看著她小心翼翼地下阶,流放纸船,送出自己的愿望,然后双手合十,轻声祝祷。 “拜托让他工作少一点,快乐多一点,让他学会照顾自己,因为我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了。” 她凝坐岸边,目送远去的船影。 “我祝他幸福,他一定要幸福,一定会幸福…一定…”声嗓忽地破碎,她急急伸手掩唇。 但呜咽,仍是不争气逃了出来,一声又一声,她哭著、啜泣著、颤抖著,换不过气。 为什么要这样哭?为何如此悲伤? 她心里,究竟想著什么,他不知道,只觉那一声声哀泣,都像一把利弓,磨他心弦。 终于,他觉得胸口里某个重要部分,被磨空。 痛吗?或者不是?彷佛所有的感官知觉都在这一刻丧失,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乐乐?”他试著唤她名字,却发现自己呼出的言语无声。 她当然没听见,仍是坐在原地,一如远古的塑像,随时间石化。 尾声:我还是要退货 爱一个人并不苦,苦的是,爱他,却不得接近他。 关怀一个人也不难,难的是,关怀他,却不能照顾他。 爱与关怀都是人之常情,但并不表示每个人都有权对另一个人表示这些,有太多顾忌、太多考量。 所以她不怨,从来不,她只是有一些些遗憾,一点点伤感。 所以,她不该哭的,只是想起将近一年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忽地很不舍,就要与他分离了,很难受… 尽情地哭过后,韩悦乐平静许多,她展袖拭泪,颊畔泪痕初干,凉风便吹过,卷来一片细雨。 细雨如针,刺在她脸上,她深吸口气,踉跄地站起身,忽地,一双手臂由身后探来环抱她纤腰。 她身子一颤,不必回头,也能从那熟悉的气味与触感分辨来人是谁。 “品深,是你吗?” “…是。”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她仰起容颜,欢迎更多的雨滴坠落,洗去她哭过的线索。“医生不是说要你多住几天吗?” “你怎么知道?”圈著她的臂膀紧了紧。 “我打电话问过医生了。” 杨品深沉默半晌,然后转过她身子,凝定她水光潋滟的眼眸。“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我?” 她眨眨眼,故作轻快地问:“怎么?你很希望我去吗?很想我吗?” “为什么不去?”他不跟她打哈哈,固执地追问。 她心弦一紧,不觉打了个寒颤。 他这才惊觉她穿得单薄,雨势又逐渐增强,连忙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回去再说。” 回到家,两人各自洗了个澡,韩悦乐顶著半湿的发走进客厅时,杨品深已坐定沙发,瞪著茶几上一台笔记型电脑。 闪一见的红色外壳,印著明黄色的某种标志,还嚣张地打上“ZeonicIndustrial”的白色字体。 这是日本电脑公司特别推出的夏亚纪念版Notebook,是全世界所有夏亚粉丝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收藏的限定珍品。 “啊,你已经发现啦?”韩悦乐嫣然一笑,在他身旁落坐。“这是我在日本拍卖网偶然发现的,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他爱透了! 杨品深伸出手,半犹疑地轻抚外壳。 “你知道这ZeonicIndustrial是什么意思吗?”韩悦乐问。“我一直想不透。” “这是恶搞动画里的设定,黄色标记是吉翁公国的国徽,ZeonicIndustral则是一家军工企业。”他恍惚地微笑,星眸点亮异样神采。“对钢弹迷来说,吉翁公国可以算是梦想中的国度吧。” “是吗?”她淡淡笑问。 他忽地转头,炯炯的目光锁定她。 “你从日本回来那天,说买了个礼物要送我,就是这个吗?” “是啊。” “这个,不容易买到吧?”虽然她说是“偶然”发现,但他不认为光凭偶然便能买到这样的梦幻珍品。 “嗯,是费了一番功夫啦。” 是怎样一番功夫?该不会她在日本那几天,都在上山下海替他寻宝吧?她怎会知道他喜欢夏亚?难道上回那个Zaku模型也是她刻意买给他组的? 杨品深默默思索,逐渐领悟这女人的一举一动其实都隐含深意。他凝视她,刚沐浴过的她,秀藩润,脸蛋清新如芙蓉,弯弯的粉唇更添几分俏甜之味,而那双眼—— 他忽地屏息,喉咙干涩。“你的眼睛肿得像核桃。”拇指轻轻点过她眼皮。“你这几天都在哭吗?” “什么?”她骇愣,连忙摇头否认。“哪有!” “不要对我说谎。”他紧盯她,语气轻柔,却也严峻。 她怔住。 “其实你这几天,一直想去医院看我对吧?可是却不敢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老实说!”他厉声道。 她吓一跳,见他神情严肃,知道自己瞒不过了,只得强扮出漫不在乎的笑容。“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问我?那里本来就不是一个情妇该去的地方,万一遇到你的家人或女朋友,为你带来困扰,就不好了。” 果然和赵铃铃说的一样。 杨品深眉苇一拧,眼神阴晴不定。 “怎么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没去看你,你很生气吗?” 他的确很生气,但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今天我在医院里碰见赵铃铃,她跟我说了一些事。” “你碰见铃铃姊?”韩悦乐脸色一变,眸底浮起一抹戒备之色。“她跟你说些什么?” “她说,我是你第一个金主。”他仔细紧盯她神情每一分变化。 “她真那么说?”韩悦乐哑然。为什么钤钤姊要泄她的底? “她还说…”他微妙地一顿。 她一颗心提到腔口。“说什么?” “你之所以去拜她为师,目的就是想成为我的情妇,你的目标一直就是我。” 落雷在韩悦乐脑海乍然劈响,她慌了,头晕目眩,辩驳的言语怯懦地缩在唇腔里。 “…她说你是她一个好朋友的远房亲戚,从那亲戚口中听说她很懂得应付男人,所以主动找上门,拜托她教你。” 完了,全完了! 钤钤姊竟然全都说了! 韩悦乐惊骇地刷白脸色,整个人弹跳起身,连退好几步,她想躲,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她不敢再面对他! “你坦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千方百计接近我?” 为什么? 她能说吗?该说吗?六年来一直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能摊在阳光下吗? “乐乐,你说。”他站起来,伟岸的身躯一步步逼近她,如同猛狮相准他的猎物。“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目的? 难道他还不懂吗?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乐乐!”他提高声调。 够了!就算她真的是小白兔,他也无须如此一再玩弄。 “乐乐…” “因为我喜欢你!”她嘶声喊,**激颤,清亮的眼含恨。“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不顾一切想接近你,这样你明白了吧?” 杨品深怔骇。 其实他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只是不听她亲口招认,无法轻易相信。“为什么?”他百思莫解。“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们见过吗? 韩悦乐吃吃地、傻傻地笑出声。他们当然见过!只是他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她珍藏宝贝的回忆,对他而言,只是过往云烟。 好笑,实在太好笑了… 她笑不可抑,整个人软坐在地。“唉,我们当然见过啊,我以前还在你手下工作呢。” “你在我手下工作?”杨口叩深震惊不已。“什么时候?” “六年前,不过那时我只是个小小行政助理。”笑够了,韩悦乐收住狂态,拭去睫上点点泪珠。“你还记得你有一次送一个生理痛的女职员上医院吗?那个人就是我。” “什么!”他不可置信。那个他连长相都记不起来的女孩,竟是她? “还有一次,你喝挂了倒在马路旁,有个女人把你送进宾馆,那也是我。” 他倏地倒抽口气。 “你忘记了,对吧?” “我记得。”他喃喃澄清,他记得曾有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与他缠绵一夜,只是—— “你想不起我的长相。”她彷佛看透他思绪,主动接口。“其实也不奇怪,你那晚根本喝醉了,我长得也不怎样,暴牙又戴副蠢眼镜,那么丑,你不记得最好。” “你不丑!”他直觉反驳。 “我现在牙整好了,换了隐形眼镜,又懂得穿著打扮,是比以前漂亮多了,不过那时候,的确很难看。” “不,你不难看!”他又驳斥。不知怎地,就是无法听她如此贬抑自己。 “你不用安慰我。”她淡淡弯唇。这安慰实在牵强。“我自己长得怎样,我很清楚,至少我现在对自己有自信多了。” 他怅惘。 韩悦乐深吸口气,站起身,挺直背脊。“虽然你那时没注意到我,可我却一直偷偷喜欢著你。那天晚上过后,我逃走了,我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跟你上床的人是谁,我觉得自己好蠢,不晓得以后怎么在公司面对你,所以马上递出辞呈,离开台北。” 她顿了顿,忆起当时惊慌失措的自己,有点好笑,却有更多感慨。“我躲回南部家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忘了你,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忘不了。我有一本剪贴簿,里头全是关于你的报导,我老是会翻来看,后来,剪贴簿变成两本,然后是三本…” 杨品深极度震撼。 是什么样浓烈的情感,能让一个女人对自己如此念念不忘? “你离我愈来愈远了,我很清楚这一点,可是我却放不下你,我知道你不会把我这么一个平凡女生放在眼底,你摆明了不谈恋爱,不愿付出感情,跟你来往的女人都是千金小姐,我凭什么引起你注意?我不可能令你爱上我,我唯一能接近你的方法,就跟那天晚上一样。” “于是你决定跟我上床?”他声嗓微颤,胸海卷起惊涛骇浪。 “就连跟你上床,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她涩涩地自嘲。“你从不涉足夜店,不玩一夜情,你Call的都是最高级的应召女郎,而我不想成为那种每天必须面对不同客户的女人。” “你当然不行!”杨品深骇然咆哮。“为了接近一个男人堕落风尘,你是笨蛋吗!” “也差不多了。”她苦笑。“我想来想去,只好去找铃铃姊帮忙,求她替我捏造一个背景,好让我能以社交花的身分在你面前亮相,吸引你的注意。” 这就是她的秘密,藏在谎言之后的真相,一个女人追爱的心路。 即便杨品深再寡情,也能体会出她一直悄悄守住的,是如何纯挚美好的情意。 “所以,你喜欢我?” “我爱你。”她坦然告白。 他怔然凝望她,她低伏的羽睫宛如一根根打紧的结,缚住他的心。 曾经恨她不够在乎自己,现在又为她太在乎自己而感到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他只能道谢。 韩悦乐惊愕。 “谢谢你爱我。”他一字一字,彷佛很困难地从齿间迸落。 她瞪他,忽地恍然。 她爱他,他很感激,但无以回报,只能道谢。 他是…这意思吧? 她顿时悲从中来,只得咬紧牙关,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神伤。 她豁尽尊严来爱他,并不是为了讨他人情,更不是想听他道谢——这太侮辱人了,太教人心碎! “跟我续约吧!” 心神还未定,他又抛出另一枚震撼弹。 她被轰得晕头转向,已然说不出话。 “跟我续约,乐乐。”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既然你喜欢我,就留在我身边,五年也好,十年也好,只要你开出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这就是他纡尊降贵,决定送她的回礼? 苦涩的酸潮,在韩悦乐胸臆泛滥,但她已哭不出来,只觉得咽喉被一道奇异的力量掐住,好干,好痛。 “我不能。”她拒绝他的提议。 “为什么不能?”他郁恼。“你不是爱我吗?不是一心想接近我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留在我身边?”他都已经说了条件随她开啊!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光著脚在岸边草地上走吗?”她不答反问。 他一愣。 “那是我妈教我的。”她低声解释。“她说人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把光脚丫踩在泥土上,吸收大自然的灵气,心情就会好多了。我妈很喜欢大自然喔,她有自己的菜园,种的都是纯天然的有机蔬菜,她常说多吃天然的食物,才能永保健康。” 她忽地停顿,浅浅一笑。 他怔望著她恬淡的笑容,不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 韩悦乐知道他不懂。“我是深深被爱著的,品深。”她柔声道。“我爸爸、妈妈,他们从小就疼我,爱我如命,不只他们,我们家其他亲戚长辈,也都很宠我。” 所以呢?他拧眉。 “我并不缺钱,就算我真的找不到工作,回家开民宿,跟我妈学种菜,应该也能过不错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继续跟我签约?” “我不能再做你的情妇了。”她幽幽地挑明。“就算我肯,我爸妈也不许,我不想伤他们的心——虽然我已经伤了。”墨深的眼潭,浮起一汪苦涩。 为了追爱,她不惜背叛父母的信任,不仅自私,也太任性。 “在跟你签约以前,我就决定了,我只给自己一年时间,这一年,够你记住我,也够我拥有回忆,可是,不能再多了。”她扬起眸,凝睇他的眼神凄楚,却也坚决。“为了那些爱我的人,我也应该多珍惜自己一点,你说是不是?” “…” “对不起,我骗了你。虽然离合约期满还有一个月,不过如果你想解约,我可以把钱都退给你。”柔荑自杨品深掌间抽出。 他木然垂首,审视自己空落的掌心。 这双手,究竟曾经确确实实抓住过什么? “我从不毁约。”沉默许久,僵抿的唇总算吐落机械化的语音。“既然约已经签了,就执行到约满为止。” 夜晚的酒馆总是烟雾弥漫,好让都会的男男女女在此看不清彼此的真心,更容易牵扯一段段零负担的桃色关系。 但杨品深仍然少上酒馆,他不谈情,不说爱,不屑扯谎,即便是短暂的露水姻缘,也嫌麻烦。 这家位于东区的LoungeBar,是他唯一肯光顾的夜店,除了这间店是魏元朗的朋友开的,也是因为女主人拥有许多珍贵的爵士乐唱片,为店里营造出慵懒宜人的风格,来这里喝酒,很舒适、很自在,很合店名名“EnjoyLife”的情调。 是夜,他难得主动约魏元朗来此,两个大男人坐在角落的L形沙发上,要了一瓶威士忌,几碟点心,对饮小酌。 “说吧,找我什么事?”喝干一杯后,魏元朗爽快地问。他很清楚这个好友不是爱闲扯淡的人,没事不会约人瞎聊。 “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杨品深若有所思地开口。 “什么事!” “关于你曾有个前女友为了事业‘放弃’你那件事,是真的吗?” “抛弃就抛弃,不用替我说得那么好听。”魏元朗摆摆手,坦然自嘲。“怎么?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挖别人八卦了?”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杨品深白他一眼,顿了顿。“我是想问问,后来她怎么样了?” “谁怎样?” “你前女友。” “你说亚菲?”魏元朗似笑非笑。“她现在事业成功得很,是一家外商管理顾问公司台湾区总经理。” 外商管理顾问公司的台湾区总经理?杨品深灵光一现。“你前女友不会就是叶亚菲吧?” “没错。” “原来是她!”杨品深讶异。叶亚菲聪明能干,行事决断,在业界颇享盛名,是少数他极想延揽进“三十而立”的女强人。“你们现在还有来往吗?” “现在嘛,算是朋友吧。” “朋友?”杨口叩深怔仲地握著酒杯,细细咀嚼这微妙的变化。 他跟乐乐,也可能成为朋友吗? “怎么会忽然问我这些?”魏元朗看出他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后悔吗?”他不答反问。 “后悔什么?” “当年离开你,叶亚菲后悔吗?”杨品深直视好友,很认真地问。 “你的意思是,亚菲为了事业放弃我这么一个好男人,会不会悔恨?呵呵…”醇厚的笑声荡响。“这问题你该问她,不是问我。” 这回话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完全说不到重点,杨品深郁然锁眉。 魏元朗见他难得流露出不确定的眼神,心下隐约有谱。“其实你最想问的,是你自己对吧?你该不会也想为了什么,放弃某个女人?” 杨品深胸口一震,怅然无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银色脚链,痴痴地打量。 “这链子是谁的?”魏元朗好奇地问。 “是很久以前,一个女人落下的。那个晚上她跟我过了一夜,隔天趁我没醒,就偷偷溜走了,我只能找到这条留在床上的脚链。” “你也有过OneNightStand?而且还一直收著这链子?”魏元朗星眸璀亮,更好奇了。“那女人肯定很有魅力,才会令你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杨品深涩涩地撇唇。“我根本想不起她的长相,我那晚喝醉了。”顿了顿。“后来她又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不认得她。” “她到底是谁?” “”个你也认识的女人。” “我也认识?”魏元朗愣了愣,片刻,忽地恍然大悟。“是韩悦乐?” “嗯。” “你跟悦乐,原来以前见过?”魏元朗难以置信。 “没错,只是我都不记得了。”杨品深懊恼地仰尽一杯酒,将韩悦乐告诉他的一切,简要转述。 魏元朗兴味地听著。 为何他朋友们的情史,一个比一个精彩! “…原来悦乐跟你,竟有这么一段渊源。” 听罢杨品深说明原委,魏元朗主动为两人各斟一杯酒,加了冰块。 杨品深接过酒杯,浅啜一口。“你不晓得吗?” “我只知道她的目标是你,但不晓得为什么。”魏元朗解释,蹙眉想了想,忽然很为韩悦乐抱不平,手肘打横,警告地顶了顶好友。“说起来你这家伙也太伤人了吧?那么可爱的女孩,你居然记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杨品深眉苇聚拢“你也知道我从不把女人放在心上。”就连他曾经自以为爱过的向初静,也只是偶然飘过他心湖的一叶浮萍。 他从不曾牵挂谁,更没想过要留住谁,但如今,为何如此旁徨…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魏元朗一句话问入他心坎。 “我说要跟她续约,她拒绝了。她说做我一年情妇,已经够对不起她的父母,她不想再伤他们的心。” “她说得有道理。”魏元朗淡淡地评论。 这话,他不喜欢听,他当然明白她的苦楚,可是… “你还想人家怎样?”魏元朗彷佛看出他的不愉,语气嘲讽。“一个女孩子,为了接近你,都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了,你还能狠下心再继续践踏人家?” “我没践踏她!”凌锐的眸刃不悦地砍向魏元朗。 后者漫不在乎地领受,笑笑地端起酒杯。“你只是除了一纸合约,什么都不能回报她,因为你这人从没想过要谈感情。” 难道你想过吗? 杨品深掷给好友一记白眼。一个比修士还清心寡欲的男人,没资格评断他。 “我是没想过。”他板著脸。“我承认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但也从没想过要跟她结婚,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人的婚姻结合的是彼此的家族利益——” “那你哥呢?”魏元朗凉凉地打断他。 “我哥是傻子!”他讥诮地撤嘴。“我本来还以为他会为我立下一个好榜样,不过事实证明,他的婚姻也只是笑话,白将‘泰亚’接班人的位子让给我。” 所以何必为了女人放弃财富与权势?简直蠢不可言。 杨品深思绪阴沈,酒杯落下,在桌上敲出清脆声响。“如果不是我哥主动退出,轮不到我来做这执行副总裁,不过既然已经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不打算拱手让人。” “你的意思是——” “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当上‘泰亚集团’的总裁!”他表明决心。 “也就是说,你不会让一个女人阻碍你的脚步,就算那女人很爱你也不行。”魏元朗进一步替他引申话中涵义,语气平淡,嘲弄之意却明显。 杨品深暗暗磨牙。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还要问我什么意见?”魏元朗耸耸肩,嘴角勾起气人的笑弧,他又殷勤地为两人斟酒。“来,干杯!祝福你和悦乐好聚好散,你早日娶到何芬芳,结合杨何两家庞大的商业利益。” “谁说我要娶何芬芳了?”他拒绝接过好友递来的酒杯。 “你不娶她,你老爸会放过你吗?他不是一直希望你们俩快点完婚?还是你有更好的老婆人选吗?不过话说回来,家世能比何芬芳更优的千金小姐好像也没几个——” “你说够了没?闭嘴!”怒意在杨品深眼潭烧起熊熊大火。 魏元朗若是够聪明,就该小心被灼伤,只可惜在某些时候,他神经还挺大条的。 “你找我出来,不就是想听我说吗?”他好整以暇地晃了晃酒杯。“你听好,品深,人生只有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你做了决定,就最好不要后悔,因为有时候就算你后悔至极,也挽回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这是你的肺腑之言吗?”杨品深冷哼。“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前女友后悔跟你分手,你也不会再接受她了?” “如果是你,会吗?”问题抛回。 杨品深一怔,片刻,缓缓摇头。 魏元朗微微一笑,正欲发话,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入口处一个东张西望的女孩。 “向晚虹!”他骇然惊喊,眼睁睁瞪著那女孩。她身穿吊带裤,头戴报童帽,秀发短薄,相貌甜俏,外表如同一名可爱的美少年,却是他近日最大的恶梦。 “那鬼灵精身上是装了探测雷达吗?怎么我到哪儿她都能找到?” “你说谁?”杨品深莫名其妙。 魏元朗不答,手忙脚乱地提起背袋,一贯从容的神态戏剧化地崩毁。“抱歉,品深,我得走了,下次再聊。”他匆匆撂话,匆匆转身,临走前,不忘再鸡婆地叮嘱一句。“听我的,千万别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杨品深惘然目送好友健步如飞的背影。 做了决定,就不该后悔,这道理他很明白,所以他从不让感情影响理智的判断。 他没想过,要让一个女人动摇他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 也许,他该潇洒放她离开… “我希望你离开。” 杨仁凯叼著烟斗,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坐姿很唯我独尊,出口的话便是命令。 韩悦乐呼吸一凝,步履却没慢下,力持镇定端来刚煮好的养生茶饮,搁在茶几上。 “我不明白伯父的意思。” 真不懂吗?杨仁凯斜眼睨她,嘴角含讥。 她视若无睹,嫣然一笑。“抱歉,伯父临时来,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杯养生茶是我煮的,如果不嫌弃就请喝吧。” 几句场面话,既暗示了对方不请自来,也展现她的落落大方。 “你不简单。”杨仁凯淡淡评论,端起茶杯啜饮。“你知道我这几年很注重饮食,所以才招待我这杯养生茶吧?” “这茶还合伯父口味吗?”她不答反问。 “不错。”杨仁凯放下茶杯,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从她只薄薄匀著粉妆的秀颜,看到毛料格子裙下的修长**。他看著,手指若有所思地揉捏下颔。“从杂志照片看起来你应该挺艳的,没想到在家里这么素雅,品深原来喜欢这种调调?” 韩悦乐不语,此刻最聪明的应对便是静默。 杨仁凯闲闲吸口烟,又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品深的点心,吃吃就算了,不过他最近好像是甜点吃太饱了,老拖著不肯吃正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顿了顿,干脆开门见山。“说吧!你要多少钱?” “…” “要多少钱你才肯放过我儿子?” 要她放过品深?她从来没想过纠缠著他不放啊! “他不是我能绑住的人。”韩悦乐苦笑。“伯父请放心,我们合约就快结束了,合约期满我就会离开。” “合约?” “嗯,我跟他签了一份合约,期限是一年。” “包养情妇也要签约?”杨仁凯好讶异,半晌,迸出一串朗笑。“有意思!你这丫头我喜欢,长得又漂亮,能迷得我儿子团团转,肯定有些能耐。”锁定韩悦乐的目光意味深长。“我看,你跟了我吧!” “什么?”韩悦乐一震。 “开出你的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他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意思吧? 她惊愕不已,容色微微刷白。“伯父,你…” “还不懂吗?”杨仁凯微妙地扯唇。“我要买你。” 强悍的声明在韩悦乐心海炸开惊涛骇浪,她颤著身子,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年纪比她父亲还大上几岁的男人。 “怎么?嫌我人老,在床上会令你恶心?”杨仁凯对她惊骇的神情很不满。“是,我这几年是收敛许多,不过我的能耐可不比一般年轻小伙子差。” 说著,他站起身挨在韩悦乐身旁坐下,表情也变得婬邪。“要不要先试用看看?” 试用!韩悦乐一呛,直觉弹跳起身,想躲。 杨仁凯却不放过她,猿臂一拽,硬将她扯向自己怀里。 她慌乱地挣扎。“你…离我远一点!” “怎么搞的?”杨仁凯拧眉。“明明是个荡妇,还装清纯小百合?”他瞪著她慌极染红的容颜,忽地眼神一变。“不过你这模样倒真是别有风情,好,够**!”他攫住她肩膀,利用自己身躯的重量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韩悦乐惊惧地抽气。 不会吧?她的力气居然比不上一个老男人?而且他是品深的父亲啊!他究竟想对她做什么? “杨先生,你听我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她试著以理性说服他。 但他早已抛却了理智的外壳,余下的是男性**裸的**。“你别动,丫头,你愈动我就愈想要你…还是你故意的?这就是你在床上挑逗男人的手段吗?” 才不是!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你放开我!”她使尽力气想推开他。“你不怕我告你吗?快放开我!” 她愤然尖喊,但身上的重量却依然沉重无比,她挣脱不开他,铃铃姊曾警告过她男人的气力比女人大上许多,他们若要用强,很少女人逃得过。 但她必须逃,不能任由这男人侵犯自己,她必须逃, 她咬紧牙关,伸手摸索茶几,抓起烟灰缸,往杨仁凯头上砸。 “你搞什么!”杨仁凯惊怒交加,伸手抚摩额前流血的伤口。 趁他松懈的时候,她急忙滚下沙发,踉跄地直奔大门。 他抢在她握上门把前扣住她手腕。“你别想走!” 怎么办?难道她真的逃不了吗? 刺痛的眼泪窜出。“伯父,请你冷静一点…” 品深救我,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 狂乱的心音在胸口鼓动著,急促的,一声接一声,敲响了绝望—敲碎了心—— “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