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前言(一) 漠北弃婴 “无乐无安无家国,莫欺老儿志已残……” 老人衣衫褴褛,脚上的布鞋已破旧不堪,头发凌乱,拿着酒葫芦,边往嘴里灌酒,边大声吟着诗,常年孤身一人行走于大漠之中,自然就不在意闲言碎语了。 他从江南到这漠北已有些年头了,终日不与人打交道,总是自言自语,却也乐在其中,除了喝酒练功,再无让他沉迷之事。 “前辈!” 正喝着尽兴,突然背后传来人声。 他微醺眯着眼,转头看去,一名妇人在身后不远处,朝这边跑来,急匆匆的样子。 妇人满脸黑灰泥土,已然看不清模样了。 跑到老头跟前,大喘着气,问道,“您可知何处有路?” “路?”老头反问过后,又耸了耸肩道,“处处皆为路!” “前辈,我是问走出这大漠的路。” 那妇人看似很急切的想要走出这里。 “干嘛要走出去?这里多好啊!” 老头醉意上头,满口的胡言乱语道。 “民妇日前被刺客追杀,无奈逃入这茫茫沙海之中,您就帮帮我吧?” 老头摇着头,继续往前走,手却指向了东边,“直走,天黑前能出去!” 说完又感叹道,“愚蠢!愚蠢!” 妇人道谢离去后,大漠又一片寂静。 夕阳西下,余晖照耀着这片土地,金黄色的沙子显得更耀眼了。 他开始往回走,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见周遭有声响,竖起耳朵听仔细了些,仿佛是婴儿啼哭声。 四周无人,哪儿来的哭声? 老头到处张望着,那哭声愈发的厉害。 他只好随着声音寻了去。 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就在往西去的小沙堆后,一个刚满月的婴儿被几层粗布裹着,放在竹篮里,就那样搁在了沙地上。 “这……谁家的孩子啊?” 他左看看右看看,又往身后看了看,嘴里还自言自语着,随后又叹了口气,道,“哎,人心呐!” 竹篮里那孩子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看着老头就不哭了,眼珠子四下转动,机灵可爱得很。 老头看了眼那孩子,欲言又止,手刚往前伸去,又缩了回来,想想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吃喝都成问题,又怎能养这么个孩子呢? 想到这,就转身准备离去。 才走出两步,哭声又响了起来。 他立马停住脚,一动不动地,心想,眼看着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总不能让他在这儿等死吧?实在是于心不忍! 纠结几番,老头还是转身,将孩子抱起,一看,竟然还是个男孩! 那孩子一见到他又不哭了,他心想,这可能天意吧?注定他与这孩子有缘。 天色渐晚,老头腰间挂着酒葫芦,抱着孩子就回了住处。 老头是中原人,不知从哪找了个破旧的房子,就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六七年。 孩子到了夜里,比白天还要精神,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老头跑去方圆几里之外,向当地外族人家借了些汤水来,一向不与人交谈的他,如今却也为了这孩子而奔走于各家各户之间。 待孩子睡着后,他就坐在桌子前,喝了几杯酒,烛光摇晃着,忽明忽暗,桌上放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被布袋包着。 他将布袋拆开,从中取出了一把玉笛,拿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笛身,望着这把玉笛,他满眼藏着心事,重重叹了口气,缓缓将它放在嘴边,笛声悠扬,萦绕于夜色之中,如泣如诉。 一曲终了,收起玉笛,抬眼望向窗外,夜色正浓,他起身走向床边,看了眼熟睡中的男婴,轻声轻语道,“长安乱,长安平,离开长安城,已经好些年了,几经周折,就叫昶安吧,随我姓,白昶安,以后我就是你义父!” 突然,窗外一阵骚动声,老头迅速吹熄蜡烛,走向窗边,轻轻打开一个缝,月光照射在大地上,一群中原打扮蒙着面的人,手持刀剑,从屋前经过,往沙漠的方向去了。 老头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孩子,轻声叹息。 前言(二) 少年出世 一晃十七载。 漠北战事连连,狼烟遍起。 老头年事已高,病痛缠身,禁不起这战乱变迁的折腾,更何况昶安已长成,他这一生也就差不多过完了,便命昶安南下寻师。 “义父,您不走,昶安也不走!” 白昶安跪在床前,撅着性子说道。 “昶安啊,为父没时间了,该教你的也都教了,不过江湖险恶,你学到的那点三脚猫功夫,算不上什么,我命你南下,去到杭州,临海有一岛,名为渝罗岛,你去岛上找个人,他叫陌尘,是我师弟,但比你年长一辈,若你有父亲,与他该是同龄,他武功极高,但从不收徒,平日里也是神出鬼没的,唯一固定的地方便是渝罗岛,你要找到他,拿着这把玉笛给他看,让他收你为徒!” 说着老头就从枕边拿出那把包裹着的玉笛递给白昶安。 接过玉笛,白昶安说道,“孩儿的命是义父救的,只想一直侍奉义父!” “孩子,你都说了你的命是我救的,那就得听我的,走吧!” 老头语重心长的说完一番话,随即躺了下去,接着有气无力的说道,“记住!一定要好好跟着你陌尘师父习武!还有,你的身世……” 话还未说完,老头子就无力可出了,这一闭眼,就再也没睁开过。 白昶安含泪给义父磕了几个响头。 安葬好义父后,便带着玉笛骑马南下。 从漠北到杭州路途遥远,离开回纥疆域后,几经波折到了塞北灵州地界。 公元756年,肃宗于灵州(灵武郡)登基,致使灵州为大唐军事重镇,因而在塞北属繁华地带。 街道上四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人们行色匆匆,白昶安牵着马儿混迹于人群之中,他身穿回纥服格外显眼,此地中原人偏多,便拿着先前在大漠给人喂骆驼赚来的银子,换了套中原男子的衣服,穿起来倒是更填几分英俊帅气了。 “这位大侠,一看您就气宇非凡,不如让老夫给算上一卦?” 一个算命打扮的小贩站在他面前,捋着胡子,慢悠悠的说道。 “不用!” 他瞟了一眼那人,便冷冰冰的离开了。 可这小贩竟然不依不饶,“您是外地来的吧?反正您对这一带也不熟,我看要不这样,我带您到处转转,熟悉熟悉这地形,您就看着给点儿银子?” “我说了不用!” 白昶安怒斥那小贩道。 小贩也不敢再多说,只好不再跟随,在身后大声嚷嚷着,“大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我在街西头摆了摊子,价格也不贵!” 白昶安不耐烦的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走到一个巷口时,一群人拥挤在一起,堵住了去路,白昶安往前探了探头,前方地上躺了个老人,旁边的小女孩边哭边向围观的人们求助,小女孩边上还有个男孩,一直不说话,白昶安也知道自己尽不了什么力,只好掏出最后一两银子递了过去,小女孩连声道谢。 终于挤出了人群,白昶安牵着马儿,摸了摸腰间,除了腰带就没别的了,他猛然一惊,“玉笛呢?” 先前换完衣服被他插在腰间的玉笛竟不翼而飞,他着急的上下翻了个遍,仍是找不到,心想,这可如何是好?玉笛是义父留给自己的,还要用它来找陌尘师父呢! 他紧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定是刚才那小贩!” “可不是什么小贩!”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回头一看,女子看起来比他年长,但却风韵犹存,身姿曼妙得很,身穿红裙,手里还拿着一把小扇。 “你怎么知道?” 白昶安急切的问道。 “我当然知道,看着!” 突然,红衣女子一跃而起,双腿在空中轻踩两下,直接落在北门城墙上,城墙下边是刚才那条拥挤的小巷口,只见女子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里握着小扇掩着半张脸,如同仙女下凡般,三两下自空中飞落至地。 白昶安看呆了眼,心中不免感叹道,天下竟有这般奇女子!轻功如此了得! 女子立在小女孩和小男孩面前,扔过去些银两,轻声轻语道,“小孩就该做小孩的事,别跟着大人学坏了!” 说完,躺在地上的那个老人立马弹起来,颤抖着身子,像是受到了惊吓般,从脸上撕下一把白胡子和眉毛。 白昶安一看,这是个中年男人,竟然冒充重病的老人在此行骗。 围观的人们唏嘘不已,都开始唾骂那个男人,同时还有几个人纷纷对着女子喊道,“丹娘!可别饶了这种人!” 男人立即跪了下来,丹娘连忙往后一退。 “您饶了我吧?我发誓,再也不犯这种错了!” 说着那个男人还拉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跪了下来,丹娘一见这两个孩子,便心软下来,“放了可以,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 那个男人似是毫不知情的问道。 “你们拿的东西,还问我?” 被丹娘这么一说,一旁的小男孩默默地站了出来,低着头,从背后拿出一个布袋,“是我拿的,对不起!” 那布袋里包裹的便是白昶安的玉笛,丹娘接过来后,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对男人说,“你可以堕落,孩子却不行!” 说完男人一个劲儿的点着头,众人也都散了,她拿着玉笛递给白昶安,“你的东西!” 白昶安接过玉笛,低头拱手道,“多谢丹姑娘帮忙!” “丹姑娘?你就和大家一样,叫我丹娘就好了,我比你可年长不少!” “在下白昶安,谢过丹娘了!” “别客气,你这是第一次来灵州?” 丹娘见他这副模样,便问道。 “没错,南下途径灵州,便在此地歇歇脚!” 听他这么说,丹娘笑道,“歇脚啊,来我望月楼!走吧!” 白昶安脸上尽是不解,但还是跟着她前去了。 望月楼处于市集的中心地带,是灵州最大最古老的一家酒楼,丹娘便是这望月楼的掌柜的,每年七月十五,这望月楼便要举行一次蒙面比武大会,五湖四海的侠客们纷纷慕名前来参加比武,比武期间,双方都要蒙面,致使看不清对方模样,人们常说,丹娘这样做就是给那些权势之辈看的,来这里比武只求一个公正。 住进望月楼后,白昶安就当做是报答丹娘找回玉笛的恩情,替其跑跑腿做做杂工,算是望月楼的常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