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1.业镜台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在丰都城住了许多年,究竟有多少年,她自己也算不清楚。 丰都乃是寿终而亡的鬼魂们暂居之所,等投胎的时辰一到,亡魂的名符便呈送丰都大帝座下的七十五司,由差人接引,该投往何处便投往何处。 阿娇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怎么也等不到她自己投胎的那一天,闷得都快长毛了。 她这一觉又睡了连月,在玉床上翻了个身,细白小手掩着檀口打个哈欠,整个鬼斜靠在床上,吊着两只雪白玉足,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今儿要做些什么好。 慨叹一声,当鬼没意思。 陪葬的陶俑侍女相伴得久了,也能知道些主人心思,捧镜侍女捧镜,梳头侍女梳头,欲替阿娇妆扮,好出这四方墓室散散心去。 阿娇脚上悬的金铃铛“铃铃”作响,十分打不起精神,蹙了长眉:“楚服何处去了?” 泥胎到底是泥胎,纵是知道主人心意,这么多年依旧口不能言,阿娇问了也是白问,气啾啾翻了个身。 当鬼可真是没意思。 “娘娘,卫子夫这贱人下来了!” 楚服从外头晃晃悠悠的飘进来,两只手扶着头往下拜,阿娇正觉无聊,斜在玉床上又发困,眼看又要再睡一月,一听这话“腾的”坐了起来。 红唇一翘,一双眼睛灿若明星:“当真?” 楚服的头接得不牢靠,一激动就差点儿就又掉下去,赶紧把系在脖子的上锦带绑紧一点:“她化作了灰我也认得,绝计不会瞧错。” 终于有事儿干了! 阿娇刹时来了精神,眉开眼笑,伸出一只赤足从塌上跳下来:“走走走,咱们瞧瞧热闹去。” 在丰都住了这些年,阿娇已经好些年没有见着故人了,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过来的竟会是她! 看别人的事非悲喜怎么比得上看卫子夫的。 鬼城之中处处都是时辰未到等着投胎的魂魄,各自有各自的故事,阿娇兴致好了便跑出去听一耳朵,兴致不好便在墓室中连月饱睡。 实在穷极无聊,便往业镜台前去,看那些魂魄们被牛头马面拘到石壁前,照一生善恶。 刘彻不是喜欢她么,阿娇倒要看看卫子夫这贱婢到底做过些什么。 谁知她不光看见了卫子夫,还看见了刘据,阿娇大乐,抚掌而笑,楚服在她身边,伸长脖子去看,欢喜的一颗脑袋在脖子上直跳 ,跳得过份,脑袋“骨碌碌”滚下来。 阿娇伸伸脚尖儿,把楚服的头勾住,替她套上。 墨色石壁显出八个大字“阴律无私,孽镜显形”。 阴司里有句俗语,八百里黄泉路好走,业境台前鬼难过,凭你生前心窍再多,这面石镜前也容不得一丝粉饰。 阿娇“嘻嘻”笑两声,从腰上解下个香囊来,从里头抖落出几个三角香料来,嚼得口齿生津,她吃饱睡足,正好瞧一瞧这番热闹。 刚来阴间的鬼,三魂未全,大多都浑浑噩噩。又才过了鬼门关、阴阳界,黄泉路上那漫天的鬼哭振得新魂耳花目茫,是以卫子夫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阿娇拉着楚服近前,眼看那石壁泛出光,映着卫子夫的脸。 阿娇“吓”的一声退后两步,楚服被她一拉头都歪了出去,阿娇指着卫子夫的背影问:“这……就是卫子夫?” 楚服自从被砍了头远不如过去机灵,她绕着那石壁看了两圈才回了句是,阿娇托着腮皱起眉头,怎么就老成这样了呢。 阿娇“啧啧”两声,卫子夫早就跟记忆的不同了,她冲着阿娇下拜时妩媚娇柔,譬如初初承露的花枝,如今又哪还有一点娇嫩的影子。 刘彻不是喜欢她低眉浅笑么,怎么不笑了? 阿娇初到黄泉,业镜台一下照出她十五六岁时候的模样,接着便一片墨色,镜中什么影像都显不出来,连牛头马面都咄咄称奇。 此后她便一直这付模样在丰都里等着投胎,陡然见卫子夫比自己老了几十岁,高兴的两只脚丫子拍打白玉阶。 “我就知是这贱人害了娘娘!”楚服怒喝一声。 阿娇定睛一瞧,正见业镜之中卫子夫低眉顺目的在刘彻面前说陈氏的坏话,半是诉苦半是撒娇,最后刘彻将她打横抱起来,抱入了销魂帐中。 楚服怒不可遏,张开嘴就想扑上去撕咬卫子夫的魂魄。 黑白无常伸着长舌,顶着高帽,阴司寻仇那是常事,抖一抖哭丧棒:“有何冤屈便去大帝跟前告状,业镜台前不得喧哗。” 吓得楚服缩到阿娇身后,她不比寻常鬼,可经不起无常那根哭丧棒,躲在阿娇身后,冲卫子夫露出尖牙,恨不得啖她血肉。 卫子夫一愣,缓缓转过头来,呆滞双目渐渐清明,她到此时方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阿娇大感有趣,她倒不计较卫子夫说的那些坏话,汉宫里哪个女人不恨她,飘过去绕着卫子夫转起圈来,逗问她:“你来了,刘彻他什么时候来?” 业镜中照见刘彻老得仿佛一段朽木,等他来了,阿娇就要跳到这段朽木前,狠狠打他一巴掌! 这厮竟连最后一丁点儿良心都没了,没把她葬在刘家人的陵园里,反而将她当作庶人草草下葬,若非舅舅遣车马仪仗来接引她,阿娇便成了荒郊野鬼。 这一口怨气难平,死了也想变鬼吓吓刘彻,可进了幽冥不得再出,刘彻又身负王气,鬼魅难近,只有等他死了,方能出这一口恶气。 卫子夫到此时方才三魂归位,刚知道自己死了,就见阿娇飘来飘去,吓得差点儿伏在地上,阿娇抬脚勾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十分满意:“你以前也是这么怕我的。” 把脚一松任她倒在地上,又绕过去看刘据,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刘彻,眉毛没他浓,眼睛也不如他亮,真不明白刘彻怎么就为了这小子做《皇太子赋》。 这母子二人说是自戕,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阿娇知道他们俩死得比自己惨,心中无限欢畅,可欢畅过后又索然无味。 刘彻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把自己弄下去,也并没有多疼爱卫氏,对刘据也是一样,有了这个儿子如珠如宝,后来儿子多了,就又百般不满。 说到底,这个男人没有心肝。 突然之间便提不起劲来,这场热闹并不如她想的好看。 手里捏着着的三角香料是打孟婆那儿买来的,原来十分香甜,这会儿吃着没滋没味,阿娇身子一旋,扭头要走,卫子夫出言叫住了她。 “陈娘娘留步,”她对着陈阿娇还用旧时称呼,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二人境遇何其可笑,泫然说道:“不意还能再见陈娘娘。” 卫子夫死时身受火烤,双目赤红,衣裙沾着火星灰烬,嗓音喑哑,以为是赢家,到底还是输了。 阿娇竟觉得她颇有些可怜,生时万般隐忍,死时又这样凄惨,想想自己当皇后的时候,可没受过这个夫人那个美人的闲气。 刘彻不是没宠过别的女人,可谁敢在她面前作张作致?她想让谁笑就让谁笑,想让谁哭就让谁哭,卫子夫不也只敢在她背后嚼舌头吗? 这皇后就算再当四十年,又有什么趣味? 阿娇自忖作鬼之后宽忍得多了,都是死鬼,一样受阴司管束,卫子夫与刘据还是枉死,得由鬼差押往枉死城去,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仇人身死,方能怨散投胎,否则日日夜夜都要受煎熬。 她摆了摆手:“好说,我走啦。”她至多也就是看个热闹,轮不着她来为难卫子夫,后头等着为难她的多着呢。 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阴司之中也要钱帛开路,阿娇在长门宫的最后几年,母亲身死,兄弟又只知争产,失了陈家庇护,得亏身边还有些金银才能支应,很懂这些道理。 卫子夫青白着脸,双目微红,她对着阿娇张口中欲言,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她再次拜别阿娇,又向黑白无常见礼,拔下头上一只金簪:“空身来此,还望大人多行方便。” 卫子夫自知身死,转眼间权势富贵皆成浮云,她是卑贱出身,只有比阿娇更通世故。她不是好死,没有陪葬品可行贿赂,只余发间一只金钗。 阿娇还未走远,睨她一眼嘟起嘴来,这样伶俐,怪不得能讨刘彻喜欢,转念一想,她再伶俐一样进了枉死城,大家死得都不体面,五十步也笑不了百步。 她噘着嘴儿把卫子夫从头看到脚,见她身上没别的东西了,又翘起嘴角来,这才是第一关,后头还要过奈河。 无底的船儿可不好坐,船夫小鬼判官笔吏哪一个不伸手要钱,且有她倒霉的时候,就当是她摆弄口舌的报偿。 楚服兀自不平,一脸恨恨:“娘娘怎不去丰都大帝跟前告她诬陷!” 阿娇伸出小手,一巴掌拍在楚服那颗不灵光的脑袋上:“业镜台都没照出来,可知咱们的事,并不是她做的,她至多煽煽风,点火的那个可不是她。” 就算去告了,卫子夫连从犯都算不上,不过是见她势微,踩上一脚罢了。 阿娇抬头去看那一轮挂在惨云愁雾间的红月,这么多年,尚且不知仇人究竟是谁,当鬼真真没意思透了。 2.孟婆酒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并没有烦恼得太久,自从成了鬼,她的七情六欲便越来越淡,连恨也恨得不真切了,见完了卫子夫,只觉一颗鬼心满是怅然,本就空落落的,这下更空了。 飘荡荡回到墓室中,依旧倒在玉床上死睡,睡前还跟陶俑侍女念念叨叨:“当鬼没意思。” 可等阿娇再次睡醒,便见楚服抱着头,恨意满腔:“娘娘,卫子夫投胎去了。” 阿娇那点困意倏地没了,她差点儿从玉床上跌下来,惊诧失声:“怎么可能!” 卫子夫与刘据都是枉死,含冤抱屈入了幽冥,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于天下,构陷之人伏诛赎罪方能转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团怨气不散,根本入不了轮回井。 怎么她才不过睡了一觉,卫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难平,阿娇沉沉睡去,她却日夜不能闭眼,她与阿娇一同蒙难,又身为厉鬼,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气为生,何处怨气最胜,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养魂魄,还想问一问卫子夫,知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们。 谁知卫子夫与刘据在枉死城里没呆多久,竟相继投胎去了! 原来刘彻死了儿子,又后悔了,在阳世大开杀界,夷江充三族,又烧死了苏文,杀了莽通,还建了一座思子台,卫子夫母子二人心迹即明,自然就入轮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娇,在孟婆庄前拦住了卫子夫,她的头被整个砍了下来,堪堪接上,说起话来声音嚯嚯,好似怨鬼吹阴风:“究竟是何人构陷娘娘!” 卫子夫手里端着一碗孟婆汤,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还不知道?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由牛头马面押着投入轮回井,楚服追赶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头就又掉下来了。 这会儿她便捧着这颗头,那张嘴呼呼嚯嚯向阿娇诉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还能是谁呢?楚服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汉女子都会祈求与夫郎同心同德,怎么到了娘娘这儿就成了妇人媚道,厌胜之术?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娇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迷迷惘惘:“她真是这样说的?” 从前不懂,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给她定罪的不是张汤,而是刘彻,说她行厌胜之术的也不是张汤,而是刘彻。 除了刘彻,她的仇人又还有谁呢? 阿娇坐得片刻,忽尔一笑,看着楚服道:“走,咱们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娇扯扯衣带:“找她帮你把头钉钉牢。” 孟婆庄在奈河边,店中咕嘟嘟熬着一大锅汤头,孟婆就坐在大锅边,偶尔拿起细长勺子往锅里搅一搅,那锅汤炖得又稠又浓,香飘十里。 汤锅前鬼山鬼海,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喝了汤的鬼便去走奈何桥,善鬼过桥,桥面稳似磐石;恶鬼过桥,脚底似踩烂木,铜蛇铁狗便在奈河中等着吃这些恶鬼的魂灵。 孟婆唤作孟婆,并非老妪,而是一妙龄女子,身段凹凸,长发斜斜盘起飞髻,握着一把团扇,扇面上不知用什么红绒绒的东西刺出一片彼岸花海。 她手下也有七八个女鬼差遣,看阿娇来了,把汤勺交给侍女,问她:“许久不见你了。” 阿娇揉揉眼睛,她近日越来越困倦,常常一睡难醒,确是许久不来孟婆庄磕牙了。 她取了一双金簪给孟婆的待女兰蕊,请她替楚服缝头。 兰芽取下头上一只簪作针,又从囊袋里取出一根细发,穿在簪上,替楚服缝头,一边缝一边笑:“你这一觉又睡了多久?” 阿娇不知,幽冥之中无日月,谁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久得够卫子夫投胎了。 兰芽纤纤细指翘似兰花,把楚服的头缝得密密实实,连同鬼心鬼肠都塞回原位,看阿娇又掩着口打哈欠,轻笑一声:“你若无聊,怎不去望乡台看看亲人。” 兰芽尚有亲人在阳世,望乡台高耸入云,下宽上窄越行越狭,微一侧身就是刀锋火海,越是往上越是难行,她每到七月半都要登台去看一看阳世的亲人。 又要来七月半了,鬼门一开,这些鬼便能回阳间探望亲人了。 阿娇皱皱鼻子,她如今既没有惦记的人,也没有惦记的鬼了。 她把刘彻当成丈夫,才会跟他撒娇耍赖,他却觉得她娇横野蛮,欲除陈氏而后快,说到底还是她太痴心了,帝王又怎么能当丈夫? 要是她没嫁给刘彻,那真是随她怎么横行霸道,刘彻都只会包容,就像他包容平阳一样。 丰都里也有鬼魂结亲的,彼此未到投胎的时辰,便结个鬼伴度日,反是那痴缠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鸟,夜夜啼叫。 阿娇不想当相思鸟,也不想作相思树,她想当人。 兰芽是甘愿替孟婆服役,换阳世亲人一点福报,她这话说完,孟婆便笑:“这是你,她如今可不这么想了。” 阿娇痴心许多年,一朝淡了心思,在这阴司更呆不住了,两只脚丫子晃来晃去:“当鬼真是没意思。” 孟婆弹弹指甲,闻言一笑:“既不想当鬼,那就当人去,十里人间,何处不好,一碗汤下肚,前尘旧事不记,何必非困在这一世的因果里。” 阿娇也想投胎,可她与别的鬼不同:“别人的符上有时辰,我的符上连时辰都没有,怎么投胎。” 说着自袖中取出名符,指寸长的一面小牌,写着她这一世的生卒,孟婆拿起来细看,瞧了许久才道:“你与别人确是不同。” “怎么不同?” 孟婆启唇一笑:“你有一夙愿,未能得偿。” 阿娇浑然不解,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她已经不想再见刘彻了。 孟婆看她巴掌小脸满是迷惘,提点她道:“不管自己记不记得,只要心愿未偿,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愿,许是别人欠了你的债,须得讨回来。” 看她依旧不记,伸手一挥,平空变幻出一盏酒来:“你饮下这酒,耳里听得什么,嘴中便念将出来,那便是你未偿的夙愿了。” 这酒浆闻起来甘香,尝起来甜美,乃是人之五蕴苦所酿成,一滴便使鬼醉,这一杯下去前世今生未能满足的遗憾都能浮现心中。 酒盏之中五色斑斓,微一摇动,细浪翻涌,叫人目晃神迷,阿娇从未见过此酒,捧着杯子问道:“这酒可有名字?” “自然有名。”孟婆摇摇团扇,她不光熬汤,她还酿酒,只是寻常鬼喝不到她的酒罢了,团扇轻点:“这酒名唤求不得。” 阿娇伸伸舌尖,方才尝了一滴,耳中便似有惊雷炸响。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男声女声,童声老声,声声入耳,把阿娇的鬼心鬼肠振得发颤,不自觉口中便喃喃出声,跟着念道:“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言毕身子一晃,半杯酒泼在身上。 楚服赶紧扶住她:“娘娘!”她痴心护主,急问孟婆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声,团扇子轻摇:“她原来确是憨醉一场,如今才是醒了。” 阿娇醉中神识无比清明,听见孟婆这话,心里竟觉得颇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场好醉,连卫子夫都醒了,她还不醒如何像样? 只是刘彻这厮还欠她金屋一栋! 可……可他薄情至极,连死都让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么肯偿她金屋,让她消了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转世呢? 难道还要等这朽木一样的老头子也进了阴司,才能讨要金屋吗? 阿娇阖着双目,楚服守在她身边,兰芽奉上茶汤给孟婆,问道:“她不能投胎,当真是金屋之故么?”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头便挑了起来:“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叹,千百年来愿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 “难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兰芽替阿娇不平。 孟婆抬头望那一轮红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浓重的黑雾,轻声道:“她的机缘就要到了。” 丰都这许多年,早就鬼满为患,丰都大帝又辟了一处建丰都新城,可依旧容纳不下这许多幽魂,像阿娇这样徘徊不去的鬼越积越多,就连丰都新城,也有许多地府钉子户。 鬼魂一多,障雾弥漫,上头早就有意要把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们投胎去。 地藏王菩萨慈悲为怀,许这些鬼一偿夙愿,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圆梦司,似阿娇这样的,正可去圆梦司报道。 “只要她一心投胎,总有法子。” 孟婆看阿娇睡得够了,团扇往她面上一掀,轻风拂面,阿娇悠悠然醒转。 一口浊气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礼,笑靥如花,从此就是一只明白好鬼,一心投胎当人去。 3.圆梦司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立志投胎,阳世之事再不留恋,就如孟婆所说,好鬼不能困在一世的因果里。 楚服的脑袋缝牢了,整个鬼都清醒了,她眼看着阿娇收拾墓穴里的东西,跟在阿娇身边飘来飘去,欲言又止。 飘得阿娇厌烦,反身把腰一叉,圆溜溜的杏眼儿瞪着她道:“你不赶紧帮我收拾,瞎打什么转?” 楚服讷讷:“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随谁去?”楚服本是巫女,极擅巫祝之术,要不然也不会被刘彻处以极刑。 如今在阴曹中就是个受管束的厉鬼,由怨气滋养,鬼身不败,比枉死鬼还要惨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轮回,哪一道都不沾边,不说人道,就连畜生道也没她的份。 阿娇抱着她的玉枕头,坐到床沿,玉白小脸满是踌躇:“我也不知圆梦司究竟是个什么衙门,到底如何圆我金屋,当然是要带你一同去的。” 楚服两轮死黑的眼睛一转,煞白面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 阿娇拍拍她的头,这头缝得好了,就是比寻常拍着顺手,也不怕它掉下来:“你放心吧,我绝计不会不要你的,要不然我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从她入了幽冥,就只有楚服来寻她,阿娇花了大笔葬品,才替楚服弄到一张鬼引,从此能留在丰都与她作伴,她要走了,又怎么能留下楚服一个孤鬼呢? 这才收拾舅舅给她遗下的墓藏,无数金饼和各样玉器,俱都收进袖中,预备去圆梦司探一探路。 圆梦司是地府新衙门,地处旧城与新城之间。 门开两扇,南门是两扇朱漆大门,门口两个接引鬼差,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圆梦司”三个大字。 北门是玻璃门,门口没有鬼差,有个吐号机,还拉了一个人形立幅,是在丰都新城住多年的老牌天王巨星,他一边唱跳,一边闪现五个大字“圆梦事务所”。 这是圆梦司的司长想的办法,旧城新城业绩两把抓,两边的生意都要做,一个鬼都不能放过。 阿娇是旧城鬼,从南门入,接引她的是个圆脸的鬼差,阿娇把孟婆给的信递过去,那鬼差本就眉开眼笑,这下笑得更高兴了:“既是孟婆引荐,一切好说好说。” 将阿娇引进屋去,里头堪堪坐着几个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正各自在诉怨情。 接引的“差人”也各有模样,五花八门穿什么都有,有个生得千娇百媚的女子接待了阿娇,她腰上系着一根白绒绒的腰带,拈着孟婆写的那张薄笺看了一回,立时眼放精光,一把拉住了阿娇的手。 像阿娇这样的鬼,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愿力,圆了她的愿,那可是笔大业绩! 想想自己的业绩本上多添一笔,积攒的福报说不准能扛过一道天雷,紧攥着阿娇的手不放:“我必替你想个万全的法门!” 阿娇知道投胎有望,双目闪亮,问她:“什么法门?” 这话把女子问住了,她美目一滞,沉吟片刻,有生最灵,莫过乎人,寻常人精神壮些,鬼魅都难近,何况刘彻还是帝王。 再说她们狐狸一族自从祸害了成汤江山之后,就不敢再近帝王身,恐有灭族之祸。 刘彻乃是人间帝王,寻常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行,狐族最擅长的变化之术与媚道都不能近他的身。 圆梦司中最常用,也最有效果的业务手段便是托梦,一天不行就梦两天,两天不行就连梦一个月。 人只要心中有恐惧,就能似梦中所言,满足这些死鬼们的愿望。 可刘彻自有夜游神庇护,他所在处,夜幕之中光芒冲天,别说阿娇是个没成器的鬼了,就是她这百来年的道行,也是绝不敢靠近的。 阿娇看她蹙眉,问她:“可是有什么难办的?” 女子捋着她的腰间那根白绒绒的腰带,嗞着一口白牙,对阿娇实话实说:“确是有些难办,你且等等。” 她招来几个同事,大家一起商量。 阿娇瞧见她们三五个人凑在一处,吱吱喳喳个不休,说到激动处,那女子的腰带自腰间松开,摇摇摆摆,原来不是腰带,而是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这些“鬼差”正烦恼,墙上突现一扇透明门,有个白衣白裤,十分清俊的年轻人从透明门里出来。 “鬼差”一见他,脸上纷纷变色,都赶紧回到自己的客人跟前,狐狸精更是“嗖”的一下揽住阿娇。 他环顾一圈,还偏偏就朝着阿娇走了过来,柳眉秀目,眼底隐隐生光:“敢问姑娘可是陈阿娇。” 阿娇上上下下打量他,觉得他打扮得甚是古怪,柳万青恍然,弹指一动,裹身的白衣白裤便化作汉朝服饰,冲着阿娇一笑:“娘娘可是为成金屋而来?” 狐狸精发怒了,她一只手揽住阿娇 ,一只手指着那年轻人的鼻子:“你今儿要是再敢抢我的客户,老娘可不是吃素的!” 柳万青半点不怕,闲闲说道:“你是狐狸,本来就不吃素。” 他真身是一棵千年柳树,算起来还真是素的,狐狸被他气得不轻,连狐狸耳朵都冒出来,眼看就要现形,被他一句话堵住:“业绩咱们俩一人一半。” 狐狸“哧”笑一声:“这是我的客户,凭什么跟你分业绩?” 柳万青摊手问她:“你有法子?”狐狸动动毛茸茸的耳朵,十分不甘愿,可她确实没想出办法,柳万青是整个圆梦司业绩第一,他的业绩本上金光闪闪,说不定他还真有办法。 她倒是想独吞这笔业绩,可一来她想不出法子,二来又不能放走阿娇,平分这笔业绩,总比放走了大鱼要强。 胡瑶臭着一张脸:“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柳万青冲着阿娇微微一笑:“娘娘可是诚心想圆梦?” “屁话。”胡瑶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斜睨着柳万青,磨牙嚯嚯,要是这柳树精拿不出法子来,今儿她就啃这一口素了。 柳万青白眼翻得婉转,依旧笑嘻嘻看着阿娇,阿娇昂着巴掌小脸,露出腮边小小梨涡:“自然是诚心的。” 她当鬼已经当烦了,本来想着老老实实等到投胎便罢,可没想到因刘彻之故,她竟不能投胎,越是如此,她还越要转世。 柳万青将阿娇带到他的桌前,请阿娇坐下,罗列许多果脯点心,俱是阿娇没吃过没看过的,柳万青伸手剥了只糖,递到阿娇手里:“这是现世的糖果,阴司之中没有的。” 柳万青是千年老树成精,阿娇又是这么一付娇滴滴的样子,哄她就跟哄事务所里想投胎的小女孩一样。 阿娇伸手接过糖,无人供奉的鬼们平日只能吃香烛烟火为食,好在她吃的不多,用金银去孟婆那儿买来三角香便是,这糖果还从没尝过。 阿娇把糖含在嘴里,甜津津的,舌头嘬上两下,更想投胎去了。 柳万青笑了笑,说出他的办法,他的法子是从刘彻百来个转世之中,找出一个生辰八字和他最接近的,汉武的金屋是讨不着了,但只要是刘彻的转世,都能消散这千年执愿。 只要金屋一到手,阿娇就能转世投胎。 阿娇听他说完,点一点头:“成,那就这么办吧。” 胡瑶还当他柳万青有什么好法子,竟是这么个办法,看生死轮回就不是件容易事,他们俩都没这个权限。 “你就这主意?还不如想想法子要个批条,请夜游神通融通融,托上十七八天梦呢。”皇帝的敬畏只有比寻常人更多的,说不准能成。 柳万青指甲敲敲桌面,挑眉笑了:“那咱们双管齐下,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谁的灵验,业绩就算谁的!” 千年的愿力,这一笔一定要成。 胡瑶一拍桌子,红罗裹着雪白胸脯抖上两抖:“姑奶奶就跟你赌了!你要输了,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就算她的法子不行,柳万青也是痴妖说梦。 柳万青刮她一眼,温言说道:“口气倒大,你待我好些,到时分你一杯羹。” 狐狸最擅眼儿媚,柳万青这一眼看得她浑身直打哆嗦,拍着胸脯对阿娇保证:“你放心,我立时去要批条,咱们今儿晚上就托梦!” 阿娇听不懂业绩是什么,猜测大约是官员考评,阴司的官和阳间的官想要升迁一样要看官声,经过考功司的考评,有两个鬼差替她想法设法,比一个总要强些。 她欣然点头,只觉金屋有望,十分称意,自圆梦司出来,楚服才从阿娇袖中钻出,她问:“娘娘,这个圆梦司究竟成不成?” “成不成的的总要试试。” 阿娇也是死鬼当成活鬼医,放眼阴曹,除了圆梦司还有哪里能偿她金屋,试一试,总好过在这丰都住上千年万年。 阿娇托着腮翘起唇角,刘彻要是在梦中看见她,会是个什么脸色? 4.未央宫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胡瑶生怕柳万青再次截胡,使出浑身解数,好容易拿到了批条,夜游神肯通融一驻香的时间,让阿娇钻进刘彻梦中去,问他讨要金屋。 她纸鹤传书告诉阿娇,一妖一鬼趁着夜色出了幽冥。 胡瑶燃着犀角替阿娇引路,一路走一路叮嘱:“我通了不少关系,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条,总共也就三夜,你可得仔细,或泣或忧,或愁或叹,可万万不能触着刘彻的逆鳞!” 刘彻的脾气,没人比阿娇更知道了,她知道归知道,可从来不愿意顺着他,如今为了投胎,权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阿娇摆摆手,她心中急切,都不及看一看久别的长安城,眼睛远远望向汉宫。 但见夜幕之中,一道金光冲天,犀角灯照出诸多鬼魅黑雾,这些魑魅魍魉远远绕过金光而去,只要稍一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胡瑶虽是妖精,对女人的痴念倒有些心得,她怕阿娇跟狐中先辈一般痴心,再次劝她:“你千万记得投胎要紧,可万万不能与他纠缠。” 妲己虽误了成汤江山,但却真心爱上纣王,她在奈何桥边等了商纣王多年,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桥,拼却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们俩的名字,从此生生世世当夫妻。 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六道都不同,哪有同过奈何桥的,可她执着等下去,已经等了百来世,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胡瑶偶尔路过,还要去看一看这位族中先辈。 情字一事,究竟何苦? 阿娇偏头一笑:“我知道啦,我对刘彻是再无眷恋的。”她不能困在幽冥中,眼看旁人一个个投胎去,她也得了断前尘,奔向新生。 胡瑶听她这么才安下心来,高举犀角,引阿娇往汉宫去。 夜游神是上了封神榜的正神,胡瑶这样的小妖在他跟前可不敢无礼,恭恭敬敬呈上批条路引:“多谢上神通融。” 夜游神为帝君司夜,凛然不可犯,他看了阿娇一眼,神目微动,阿娇只觉周身威压,压得她喘息都困难,夜游神这才侧身让她进入光圈。 阿娇有鬼引批条,在光圈之中尚能存身,若是寻常鬼怪,这金光映在身上如同火炙,立时便会魂飞魄散。 一进光圈便能看见刘彻,他盘坐在几案前,桌上地上高烧巨蜡,案上摊开一册竹简,他年纪虽大,腰背却直,依旧如年轻时一般秉烛夜读到三更。 这一夜却觉得十分困倦,竹简摊在身前,眼皮渐渐睁不开,向左右道:“茶来。” 立时便有茶盏递上前,白玉手托着白玉盏,一时竟分不清哪一个更白腻些。 刘彻目光微移,就见那皓腕上套着一只金玉镯,又闻见一缕似兰似麝的香味,他今夜并未召哪个夫人过来侍寝,抬目一看,红衣少女,笑靥如花。 刘彻手握竹简,凝目看了许久,只觉得她万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阿娇巧笑了半日,也没见刘彻认出她来,气得心中咬牙,噘起嘴来娇声道:“我手都酸了,你究竟喝不喝。” 这口吻立刻让刘彻想起一个人来,他喃喃出声:“阿娇?” 人老多忘事,近前的事越来越模糊,可年轻时的事却越来越清楚,他一认出阿娇,年少时的事便涌上心头。 阿娇把玉盏一放,手撑着下巴,眼睛去看案上的书,念叨了两句竹简上的字,作势打个哈欠:“阿彻,别读这书了,陪我玩吧。” 这话是阿娇初嫁时,两人常常说的话,可原来的刘彻没有一次答应过她。 此时的刘彻却放下了竹简,缓缓伸出手去,指掌托住阿娇的面颊,指腹摩挲她娇嫩肌肤,哑声问道:“你来了,你来作什么?” 阿娇瞬瞬眼睛,下巴一抬,鼻尖一翘:“来同你算账,你说的话不算数。” “我说了什么话不算数?”刘彻脸上是阿娇从未见过的神气,过去他高不高兴,阿娇一眼就能知道,可这会儿她却分辨不清刘彻目光中的意味。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阿娇不能放弃,她扯着刘彻的袖子,撒娇说道:“你许我金屋,为何不给我?” 刘彻的手还抚在她脸上,指尖上一片温软,她还像少女时那样,娇滴滴的,半点不通世故,年轻时他无比厌恶这份天真,乍然梦见,竟尔怀念起来。 阿娇凭他抚摸,他的手粗糙了,人也老了,可若是光看他的一双眼睛,却半点也不显老态。 片刻温存过后,刘彻轻笑:“稚子玩笑如何当真?”话音未落,掌烛小监手上一抖,剪得灯光“噼啪”爆响一声,将刘彻从梦中惊醒。 一柱香时辰未到,但一夜只能入梦一次,阿娇刹时就被拖出了光圈外。 刘彻骤然醒转,就见掌烛小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脸上阴晴不定,左右便将那小太监拖了出去,那小太监连呼嚎都不敢。 胡瑶急急问她:“怎么样?成了吗?” 阿娇跺了两下脚:“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刘彻竟半点也不怕她,不光不怕,连心虚都没有!简直能把死鬼生生气活! 胡瑶料到第一夜是不成的,宽慰她道:“他是帝王,心志本就比寻常人要坚毅,这一回不成,还有二回,咱们好好想想法子。” 柳万青就在幽冥入口等着她们,不必看就知道不成,他“哧”笑一声,冲胡瑶伸出两根指头,示意她只有两次机会了。 胡瑶被激起了斗志,她绞尽脑汁,偷偷参看汉武生平,想出一条计策,对阿娇道:“他一心求仙,咱们就造个梦境,告诉他只要造了金屋,死后便能蓬莱登仙。 阿娇听了,并不开怀,肚里把刘彻骂上百来回,她求个恩爱永久就是妇人媚道,厌胜之术,刘彻自己倒能明目张胆的祭神求仙? 可一共就只有三次机会,第一次没成,余下两次必要紧紧抓住机会。 第二夜胡瑶催动法术,用尽狐生所学,造出一片幻境。 阿娇换下红衣,穿得就似九重天上的仙娥,她的陶俑侍女也变幻模样,抱着琴瑟琵琶,仙乐风飘之中驾着仙舟而来,在未央宫外请刘彻登舟,引他去看“蓬莱仙境”。 胡瑶怕小太监再坏事,要来一只“瞌睡虫”放进宫室内,一屋的宫人太监都沉沉睡去。 刘彻似迷似惘,还真为幻术所迷,跟着阿娇登上仙舟,阿娇叹息一声:“天机本不可泄漏,可你我旧恩未断,你苦苦寻仙却不得法,我才告诉你登仙的法门。” 说着伸手一指:“你看那仙境之中还缺什么?” 胡瑶法力有限,只能造出一片幻境来,并不能引刘彻真的登上仙山,只能远望那藏在海色霞光中的琼楼玉宇。 刘彻往前两步,只见仙雾飘渺,宝光莹莹,眯眼问道:“是什么?” 阿娇娇笑一声,挥挥衣袖,仙雾消散,金光投射到海面,铸成一栋金屋,随着霞光若隐若现。 阿娇伏在刘彻耳边,哄骗他道:“仙境之中还欠金屋一座,陛下稚子之语,乃是登仙秘法。” 这几句话也是胡瑶教她说的,她自己扯不出这样的胡话,当鬼这么多年,能成地仙的鬼都没见过,帝王成大业便有大孽,刘彻死了也一样要入阴司,登什么仙呢? “阿彻,此语不可为外人道。” 一柱香的时间还未过去,可胡瑶的法术支撑不住了,仙舟来而复返,送刘彻回到未央宫。 刘彻梦中脚下踉跄,阿娇一把扶住他,眉目楚楚,明眸渐起雾意,泫然欲涕:“我的阿彻英雄盖世,如今竟连脚步都不稳了。” 刘彻养了这许多方士,指山封禅,入海求仙,修道炼丹,所求的就是长生,他自知老迈,恐有一日千秋霸业随肉身消散,听阿娇如此感叹,心中陡觉英雄暮年。 阿娇看他露出孤寂神色,用袖子掩住脸,呜呜哭了两声,泪花沾在羽睫上,躺在刘彻怀中,扬起脸来:“我想早在仙境中日日伴你左右,到时你我就如仙松灵柏,万载长春。” “有了金屋,就能登仙?” 阿娇抬头望他,杏眼含笑:“那是当然!你献上金屋,我们便在蓬莱相伴。” 刘彻悠然醒转,未央宫中烛火通明,内监随侍也一一醒转,他问:“我睡了多久?” 内监躬身回话:“陛下歇了一柱香。” 刘彻宁信其有,他开始构想要在云台之中添一栋金屋。 此念一动,阿娇身畔闪现点点金光,就似凡间萤火那般围绕,沾着她的衣角,竟有承托之意。 阿娇一把拉住胡瑶的手:“是不是成了!” 她方才又哭又笑又奉承,把她在阴司学来的鬼话都用上了,反正她此刻是鬼,说鬼话半点不觉欺心。 胡瑶满身大汗,她只有百年道行,还不能完全幻化人形,刚刚那个幻境已经到了她的极限,也亏得刘彻老眼昏花,若是他还年轻,一眼便能看出幻境中的破绽来。 胡瑶连狐狸耳朵都藏不住了,一笑便露出尖牙,狐狸眼儿笑弯弯的,算一算这一笔业绩,只要入帐,她就是圆梦司里第一把交椅了,狠狠压那个柳树精一头,想想都乐:“我就说了,能让你梦圆金屋。” 阿娇身畔金光萦绕不去,眼看就要梦圆金屋,第三夜夜幕中照明汉宫的那道金芒却微弱下来,虽有批条,夜游神也不许阿娇再入光圈。 阿娇还自茫然,胡瑶却连连跺脚:“完了完了完了,他寿数到了!” 阿娇身畔的光点渐渐消影无踪,若不能在刘彻寿终之前补偿金屋,她们就都白费了力气。 金甲上神将那圈金芒团团围住 ,不说阿娇,胡瑶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那道金光一夜比一夜黯淡下去。 阿娇原来只盼着刘彻早死,这会儿却恨不得他能再多活上几天,胡瑶还有最后一点侥幸:“只要他死之前说出造金屋的话,就算他偿还你了。” 可刘彻至死也没说过他夜梦陈皇后,那最后一点金光,消散了。 功败垂成。 阿娇气得在玉床上打滚,咬着被角恨恨,这家伙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她捶床恨道:“我还就不信我投不了胎!” 5.还阳符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刘彻死得这样干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成了鬼,自然知道阿娇入梦是诓骗他的,问他再讨金屋是不成了。 阿娇连见都不愿见他,想到刘彻说不定会耻笑于她,心里便咽不下这口气! 胡瑶把这差事给办砸了,谁能知道她们一妖一鬼的运气竟能这么坏!眼看事儿都要成了,刘彻竟然死了,到手的业绩飞了!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送到柳万青的面前,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又手奉上,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千年不成,已是定数,别说你托梦三日,就是托梦三年,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胡瑶攥着两只拳头,继续忍气吞声,问:“那按你的法子,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柳万青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汉武有百来个转世,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娘娘的有缘人。” 胡瑶带着阿娇到处扑腾托梦的时候,柳万青已然请圆梦司司长开了眉心轮,自眉心轮中请出轮回镜,在刘彻的百世轮回里,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人。 阿娇喜笑颜开:“那咱们也给他托梦?” 胡瑶默默低下了头,托梦那也是有名额的,阿娇入的又是帝王梦,她一口气把三年的额度都给用完了。 胡瑶低声下气,替柳万青捏肩添茶,已经不再想着能分业绩了,只要把阿娇送走,圆她的梦就成。 柳万青并不戳破她:“鬼引路符会将娘娘送去现世,娘娘只可讨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说明来意,咱们一年为期。” “我,我能还阳?”阿娇整个鬼都快乐起来,她当鬼当的,早都忘了作人是个什么滋味。 欢喜过后又蹙了眉头,嘴巴一扁,乌黑杏眼盯住柳万青:“怎么还阳?” 鬼是阴物,日光一盛便无处存身,又怎么去阳间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门开时,才能往阳间看一看亲人,但若是过了时辰还羁留不归,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顿惩罚,若是趁此时作恶的,那便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柳万青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笔金光闪闪的“业绩”:“寻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圆梦司为您首开先例,一张还阳符,可保得一年无虞。” 他死盯着这笔业绩不罢手,让刘彻转世圆梦虽然担风险,但只要看这一笔收益,那冒什么风险都是值得的。 “离七月半还有几日,娘娘正可收拾些东西,我带您往丰都新城熟悉熟悉现世模样,免得您乍然还阳受到惊吓。” 就是胡瑶,也得说柳万青这厮样样周到,看他那付千年业绩已经到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不断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柳万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瑶一眼,并不理会她。 “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温度,能吃能睡。”柳万青不愧是业绩第一,他手里的权限,胡瑶连听都没听说过。 阿娇俏脸生春:“当真?” “当真,只是去了现世不可作恶,只要一动恶念,还阳符便会被恶念所噬,鬼身暴露,当地鬼差会再拘您入地府,咱们的契约就算完了。” 阿娇对卫子夫都没恶念了,还能对谁有恶念呢?她点头应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晒晒阳光也好:“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闹腾起来,阿娇“哎哟”一声,她能去阳世,楚服可是厉鬼,她拍拍袖笼,让楚服稍安,告诉柳万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带去。” 阿娇是不知事,却并不痴傻,这二妖争抢自己,就是因为她是一笔大“业绩”,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金点,几乎能将她整个鬼都照亮。 而这些金光金点便是“愿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却是圆梦司中人人无比想要的东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万青微一沉吟,咬牙应道:“私放厉鬼出阴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担责任,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将她引入器物之中,随身携带,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楚服是厉鬼,不能轻易放出,恐她暴起伤人。 阿娇点一点头,能将楚服的魂识带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脖中取下一块血玉,让楚服从袖中出来。 这是阿娇自小便随身佩戴的,垫在裙角,死后就成了随葬品,小小一只白玉蝉,已经沁出了血色。 柳万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着阿娇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万青动手,自己就将魂识锁在玉蝉内。 柳万青在这下上下了禁制,与还阳符的禁制一样,一旦楚服想要伤人,鬼差便能闻风而动,但他给这禁制开了个口,楚服能够与阿娇心意相通。 “就当是千年愿力的一点附赠品。” 胡瑶丢了一笔大业绩,可她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这几夜相处她舍不得阿娇,拉着阿娇的手叮嘱她:“你放心,咱们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头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是那个什么词儿来着,销后服务,只要阿娇一天不圆梦,就为她保驾护航。 人间分部,就叫圆梦事务所,鬼托梦,人圆梦,人有迷惘恐惧,就会找到他们。 鬼的业绩要,人间的业绩也不能丢,一头牛剥两层皮。 阿娇乍然离开鬼都,心里还颇有些不舍得,她去孟婆庄与孟婆告别,兰芽知道她要去偿愿,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里头是一串用发丝编成的手串。 “这是孟婆发,是我日日为姐姐梳头保存存下来的,自有法力,你去阳世,到底与人不同,这束细发也能为你挡去些灾祸。” 这是兰芽不知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阿娇从不是个小气鬼,她知道兰芽阳世的亲人受灾,便取出葬品给她,让兰芽托阴差将金银送回阳世,这一点恩德兰芽一直记得。 这束孟婆发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阿娇把这束细发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阳世,给你们多烧金箔纸钱。”除了兰芽,孟婆手下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孤鬼,无人给她们烧纸供奉,要不是跟着孟婆,便得天天饿肚。 阿娇不光想着她自个儿,都已经去了阳间,当然要给阴司里的朋友捎上点儿好处。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谢她,若不是她提点我,我还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娇是真心想谢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无别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兰芽以袖掩口,轻笑起来:“丰都新城开了一家新茶庄,将人请去了,走时吩咐我们,绝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送了阿娇一个小瓷瓶,瓷瓶中装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诉阿娇道:“这酒能滋养鬼身,让鬼的神魂不败,功效非凡,你留着应急时用。” 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娇觉得受之有愧,她与孟婆只算是相熟,怎么竟待她这样好。 兰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道:“主人说了,这些东西是她愿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阿娇呆在黄泉,比她记得的时间要更长,孟婆相识的年月也更长,只是她不记得了。 阿娇与鬼友们一一告别,又将墓室封门,只留下两个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门缓缓阖上,侍女们冲门外行礼,阿娇扬扬下颔,对她们道:“你们安心睡吧,我不回来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转世时。 七月半,阳气始衰,阴气渐胜,鬼门开。 这是一年一度阴司中最大的节日,比地藏王菩萨的生日还更热闹。除了无处投身的孤魂野鬼,余下的鬼都可回阳世探望亲人,吃上一碗祭祀饭再回来。 幽冥之中雾气弥漫,前路难辨认,只有中元这一夜,空中点点鬼火汇集,照亮阴阳界,风卷起这星星鬼火,送归家的魂魄一程。 黄泉风送百万鬼,奈何弱水平日鹅羽难浮,也只有这一夜,能托举千万盏莲花灯入幽冥,斋孤魂。 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黄泉,趴在河边,捞那一盏盏莲灯,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孤鬼们能得供奉。 阿娇也曾是一只孤鬼,若非舅舅遗下葬品,她与这些鬼也没什么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红玉,对楚服喃喃道:“咱们这就走啦。” 趁着这黄泉风起,离开了丰都城。 【丰都鬼界完】 6.阿娇今天吃肉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今年夏天异常酷热,据江城本地电台播报,最高气温破了四十三。 将近八月末,天已经凉快得多,可也有三十五六度,今天却突然降温,掉下三十,温度指针在二十九到三十之间徘徊。 项云黩房间里的空调一夏天都没休息,温度开到最低,外面热不热的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有没出门了。 这会儿他躺在沙发上,用报纸盖着脸,蒙头睡从上午十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的回笼觉。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才四点半,离他起床还有半个小时。 项云黩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眯眼一看明明开了飞行模式,打个哈欠又要睡,想起知道家里座机的只有一位女士,白美兰女士。 项爷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妈白美兰,美兰女士一声吼,地板都要抖三抖,他拖着一只鞋子,满房间转悠着找座机。 电话竟然一直没有挂断,拎起听筒,劈头盖楼挨了一骂。 “这都几点了?让你去接人你去了没有啊!一年到头就交待你这一件事,你可给我办好了,你要办不好我飞回来剥你的皮!” 白美兰女士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夹杂着麻将牌“稀里哗啦”的动静从电视那头冲击着项云黩的耳膜。 项云黩晃晃脑袋,这才想起来妈妈让他办什么事儿,也不知什么七拐八弯的亲戚要来江城读书,让他给安排个住处,再带人去学校报到。 这种事项云黩一般不管,他生就长着一张冷脸,看上去就不是热心肠,穿上警服随便往哪儿一戳都能打击犯罪率,但脱了警服,大马路上连个跟他问路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美兰女士是不是在国外麻将搓太多,把脑子给搓混了,竟把这事儿交待给他了。 “你是警察,你办事,人家家长才放心。”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摸牌,同时还跟三个牌搭子聊天,话音没落兴高采烈的一声“碰!”。 项云黩动动脖子,白美兰女士还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 他甚至怀疑这位“亲戚”可能是白美兰女士麻友家的小孩,但他辞职三个多月了,一直也没告诉亲妈,怕她真的飞回来,嘴里虚应:“知道了知道了,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吃!”美兰女士的麻将事业如火如荼,百忙之中抽空告诉儿子:“叫陈娇!是你陈叔叔家的亲戚!” 既然是后爸的亲戚,那就不能不管了,项云黩随便抹了把脸准备出门,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一瞬间被电话信息轰炸,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微信,通通是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对了,今天是他生日。 刚开机姜宸这小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项云黩手上一滑,不小心接了起来,那头响起姜宸惊喜的声音:“项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今天你生日,咱们哥几个下了班凑一块庆祝庆祝吧。” 项云黩把电话给挂了,姜宸锲而不舍,连打了三个,项云黩不耐烦了,接起来说:”我今天有事。” 姜宸为难的说:“那我姐还给你亲手做了个蛋糕呢。”亲手两个字加了重音。 项云黩停了停,说:“你们把蛋糕分了吧,我今天真有事儿。” 说着挂了电话,出楼道碰上好几个正在烧锡箔的邻居,项云黩不信这些,自从白美兰女士踏上美国土地,项家就再没人烧这些了。 但他尊重这些社会习俗,绕开一个又一个黄圈,旧城区烧这个的人多,新城区里想烧还找不着地儿。 出大院门的时候,听见邻居老人在给孩子打电话:“今天是七月半,别在外头瞎混,早点回家。” 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项云黩还真没碰上堵车,很快开到江城机场,问人要了一块纸牌子,借了笔写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陈娇 ”。 大半个月头回出门,就碰上了雾霾天,今天这飞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呢。 项云黩睡够了,百无聊赖靠在接机处的铁栏杆边,长腿一搭,身边也在等人的女孩偷偷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项云黩周边视力极佳,明明看见了,扭头假装没看见,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的秘密任务了。 阿娇隔着人群玻璃看见了项云黩,她脚步一顿,楚服在血玉之中对她说:“娘娘,怎么了?” 这么多人,有各种人样的人味儿,阿娇虽有还阳符在身,可毕竟还是鬼身,对人的气味十分敏感,她闻到这些人味里,真有一丝是属于刘彻的味道。 “没怎么,他长得还真有些像刘彻。”深目高鼻,聊赖间的目光都带些睥睨的意味,怪不得柳万青说这是他能找到最像的,由他圆金屋,她才会最衬心。 万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是投胎。 柳万青掐着时辰,今年的七月半,正是有缘人的阳历生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要当人在阳间呆一年,可没这么容易,柳万青千叮咛万嘱咐,替阿娇编造了一个阳世的身份,又略施小计,把她送到项云黩的身边。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找到了金屋的替代品。 既然是“金屋藏娇”,那就得能容纳下她,让阿娇能住在里面,就算只呆一刻,也是如了她的愿。 可真要等转世的刘彻造出一栋金屋来,那阿娇百八十年也无法投胎了,刘彻的转世里可没有首富这个身份的人。 但柳万青找了投机取巧的办法。 原来阿娇是人,自然要造人能住的金屋子,如今她早已成鬼,不论多小的地方都能缩身藏进去,比如某珠宝品牌今年新推出的转运串珠。 金子做的,各色花样都有,除了生肖还有南瓜马车圣诞树,各种花色任君挑选,最重要的是,有一款是个小房子的模样。 有门有窗有烟囱,24k纯金,金屋得不能再金屋了。这东西还小巧玲珑,价钱不贵,完全在项云黩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性价比极高。 只要能让项云黩甘心情愿的送这个礼物给她,这事儿就成了。 阿娇吞下还阳符,依旧是她自己的模样,可突然之间便有血在她血管中流淌,她能觉得热,觉得渴,觉得风拂在身上,这就是当人的感觉。 柳万青看她怔在原地,笑眯眯解释:“自然不是真的成人,只是有当人的感觉,感官上还是要差得多。” 但对阿娇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好了。 柳万青替她精心打造了现在这个身份,她不是鬼修,无法长时间施展幻术,就老老实实当个十七八的女孩儿,借口要来江城上学,送到了项云黩身边。 胡瑶虽没捞着这笔业务,但她友情充当了技术顾问,柳万青是男的,他哪儿知道要怎么当女人呢。 柳万青不欠她的情,她既出了力,就答应分她一点业绩,大概也就是千万分之一吧,可这千万分之一也让胡瑶眉开眼笑。 胡瑶挑了个机场里看上去最时尚的女孩,完完整整复制了一份她的行李给阿娇。 阿娇拖着大红的箱子,笔直走向了项云黩身边。 项云黩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看上去没精打采,一团影子过来,抬眼看见了阿娇,就连他也稍微停顿了半秒才问:“你是陈娇?” 眼前少女肤光如雪,因为生得白,所以更显得眼仁乌黑,眉毛深秀,嘴唇娇艳。但她神色冷淡,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像晨雾间一朵含苞待放红玫瑰。 怪不得陈叔叔会特意找到他,这个长相,让她独自在外确实很难放心。 项云黩微一惊艳,问她:“饿了吗?要吃饭去吗?” 刚刚还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睛突然亮了,黑水晶似的眼仁儿里露出渴望的神情来,项云黩觉得好笑,再好看也到底是个小女孩呢,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阿娇不知道,她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项云黩看她不说话,想想也是,人家刚来江城,哪知道有什么好吃的,问她:“吃不吃火锅?”江城靠海,鱼肉火锅做得一绝,来江城的人都爱尝尝本地的鱼肉锅。 阿娇迫不及待点点头,项云黩拉上她的箱子,“走吧。” 这个女孩不多话,从见面开始,她除了说她叫陈娇之外,一个字也没说过,项云黩觉得这姑娘还挺省心的,不爱说话简直是莫大的优点。 可她也太安静了,什么也不问,项云黩不得不主动把后面的安排告诉她:“是这样,你家里人托我给你在江城找个住处,办入学手续什么的,得花几天时间,吃完了饭,我带你找个酒店去。” 后座还是没声音,安静得就好像她不存在,项云黩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她两只手扒在车窗边,巴掌大的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项云黩忍不住解释:“平时天气都还挺好的,今天也不知怎么,雾霾了。”他真想来根烟,想想又忍住了。 阿娇乌黑的眼仁一动,天气不好是因为漫天鬼火,处处都是急着归家的亡灵,她说了见到项云黩的第二句话:“七月半了。”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abc呢,没想到她还知道今天是七月半,七月半跟雾霾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跟小女孩搭讪的兴趣,笑一笑便不再说放了,开车到了新城区,带陈娇去本城最著名的鱼肉火锅城吃鱼肉火锅。 找了一张二人位,翻着菜单要了七八种鱼肉鱼丸虾丸,都是新鲜手打的,调沾料的时候问:“吃辣吗?” 阿娇点点头,对“吃”她来者不拒,她想吃,想知道吃是什么感觉。 鱼片很快送上来了,切得片片晶莹,有肥有脆,服务员烫了半碟子,捞出来一半给了阿娇,阿娇拿起筷子,白生生的牙,咬着烫得刚刚好的鱼肉,一口下去,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乌眼仁儿眯起来,红唇愈显血色,舌头勾着鲜鱼汤汁,她想起来了,这就是吃的感觉。 项云黩喝了一口汽水,隔着火锅蒸腾起的烟雾,看见阿娇脸上感动的神情,呛了口汽水,咳嗽着开了个玩笑:“怎么?飞机餐这么难吃?” 她眼前的碗瞬间空了,项云黩放下汽水瓶,又替她烫了一盘子:“要肥的,还是脆的?” “脆的。”阿娇喜欢脆的,脆肉咬在嘴里更有“吃”的感觉。 当人真是太好了。 姜宸停了车,一路上都在跟姐姐打电话:“项队不来,不是的,他说他有事儿。”毫不意外的听见姐姐也不来了,“行吧,我明天休假,我去看看项队。” 项云黩虽然辞职了,但姜宸还拿他当队长看,自从老韩出事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也不跟大伙联络,不是个事儿。 姜宸刚要挂电话,透过玻璃看见了项云黩,不仅看见了项云黩,还看见他正在给身边的女伴夹鱼肉。 姐姐姜宓问他:“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半天没听见弟弟回应,叫了弟弟的名字,“阿宸。” 姜宸“啊”的应了一声:“行,明天再说吧。”说完赶紧挂了电话,握着手机呆站着。 项队难道是谈恋爱了? 7.阿娇今天诱人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吃着鲜嫩鱼肉,对这个刘彻的转世十分满意。 她一向是个讲道理的鬼,心中决定,等她的金屋到手,就把自己的随葬品分给他一些,让他在阳间发一笔小财。 项云黩发现眼前这个少女除了沉默之外,还特别能吃,一半鱼肉都她一个人吃掉的,而且不论吃什么,她都会露出一种又感动又满足的神情。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杏仁眼儿乌溜溜的,还能吃什么,当然是蜡烛香火啊,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看得出她教养良好,吃得这么快这么多,也依旧保持着仪态,咀嚼起来没有声音,红唇微动,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程上。 项云黩想了想,有些为难,回头问:“要不然你先在我家里将就一天吧,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一回头,女孩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的样子,让项云黩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她睡得这么安谧,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个假人。 胡瑶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 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感官极强,为了骗到他,柳万青精心布置,还写了一个计划书,保障毫无破绽。 这一点感觉稍纵即逝,项云黩看见阿娇舔舔嘴巴,梦里说了一声“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来是个吃货,他又笑了一下,开车把阿娇带回了家。 项云黩家上下两层的房子,空间开阔,地方很大,楼上楼下都有房间,白美兰女士去年回来的时候收拾得很干净,但那是去年。 项云黩带着阿娇上楼,打开了主卧室,这里原来是白美兰女士没再嫁之前的闺房,有床有柜有落地镜,比他自己住的那间还大:“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报到租房子。” 他记得柜子里有白美兰女士洗晒过的被褥,“我打扫打扫,弄干净了你就休息吧。” “这里很干净呀。”阿娇说。 项云黩没当真,这屋子都好久没透过气了,床上柜上总有些灰尘,干脆叫个钟点工,老城区就是这点好,楼下就有个家政服务公司。 阿娇还真不是客气,这栋楼很旧了,人也热闹,鬼也热闹,只有项云黩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对人来说,干净得很。 钟点工很快来了,先打扫阿娇的屋子,把地板床柜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楼下的外卖垃圾全都扔了,项云黩从皮夹里摸出一百块钱:“你隔一天再过来打扫一次。” 项云黩进房间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门口就看见阿娇蹲在箱子前一动不动,手指头戳着密码盘,他看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 胡瑶复制了整套行李,连同箱子密码也被一起复制了,阿娇就算知道密码也不会开箱,当着项云黩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项云黩长这么大,听过会说话的眼睛,但没见过像这样生动的,她眼仁微微一动就能透露出情绪来。 陈家条件很好,白美兰女士在国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机管家也有了,陈娇是陈家的女儿,估计连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记了密码也正常。 天已经黑了,项云黩翻翻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白美兰女士的睡袍:“这是干净的,你洗了澡先穿这个吧。” 阿娇抱着丝绸睡袍,进了浴室,盯着浴缸笼头,项云黩吸口气:“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可真是个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给她找个酒店,送她走。 阿娇整个人滑进浴缸里,热水浸润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玉白的脚丫子伸出水面,踩起两朵小水花。 项云黩正想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来照顾陈叔叔家的女儿了,要不是这女孩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妈变着法的让他相亲呢。 电话刚提起来,门铃就响了,项云黩打开门,看见昔日队友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冲他大叫:“生日快乐!” 小胖几个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着个盒子,扎着丝带,她被人推出来,有些害羞,半是解释的对项云黩说:“他们非说要来看看你,我就做了个蛋糕。” 姜宸也混在里面,他看项哥和那女孩的样子,并不像是情侣,但项哥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单独跟女孩吃过饭,还给人家烫鱼片。 赶紧打电话给姐姐,让她快点儿表白,都多年少了,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层窗户纸,谁捅不是捅。 撺掇着大家伙一起来给项哥过生日,趁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再劝劝他,还是回来队里吧,领导其实根本就不想放他走。 本来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你推我攘着要进屋,项云黩看了他们一眼:“今天不方便。”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旧队友了,乍然看见,才知道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少一个人。 小胖几个刚要打圆场,空气瞬间一静,大家都往项云黩身后看去。 项云黩看他们脸色变了,回头一看,只见阿娇穿着白美兰女士那件绛紫色的丝绸睡袍,湿着头发,穿着一双他的大拖鞋站在他身后。 轻巧巧的,一点声音都没出,冷然的目光打量他们所有人。 她眉目间天生有种贵气,这样老气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竟有种富丽的美,裸露出的肌肤上配着一块血玉,眸色深黑,无端诱惑。 项云黩来不及解释,门口都是群血气方刚的小子,他一伸手拿起挂在门边,上一个秋天穿过,还没收起来的风衣,一下罩在阿娇身上。 于是项云黩的队友和几乎是明恋着他的姜宓,就看见那个少女侧过头,在项云黩衣服的领子上嗅了一下。 阿娇本泡在温水中,悠然体味当人的好处,楚服突然从玉中警示她:“娘娘,我探到了卫子夫的魂魄。” 楚服与寻常鬼不同,她一身巫术小有所成,她说探到卫子夫的魂识,阿娇自然相信。可卫子夫又怎么跟来呢?她不是已经投胎去了吗? 依楚服所言下楼,阿娇在一群人中间看见了转世的卫子夫,浓黑双眸在这些人身上转了一圈,停在姜宓身上,胸前玉蝉透出血色。 8.阿娇今天偷酒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两个女人目光相对。 投胎转世就是新生,阿娇连刘彻的转世都不记恨了,何况是卫子夫的转世,她们俩当鬼的时候就算是把旧帐给销了。 可看见卫子夫已经投胎成人了,说不定都已经轮回了几世,而她为了偿金屋愿才刚到人间,心中怎么能不嫉妒。 这个女人运气怎么这样好! 刘彻这般爱重她,怎不给她一个难圆的金屋诺?! 阿娇倒没疑惑为何还能碰上她,人之因果实难言说,仔细论起来她才是寿终的那一个,而卫子夫虽是自戕,可杀她的人是刘彻。 一报总要还一报,累世的因果并不在一夕间偿还,但怨结得深,总会碰见那么一两个“熟人”。 阿娇嫉妒卫子夫又当人了。 生前是人,再投胎也不一定能成人,还有在阳世作恶,被十殿阎君投进了畜生道的,卫子夫投胎了,投生的竟还是人,阿娇心里很不好受。 阿娇一嫉妒,眼睛便透出别样的情绪来,在场的人都有十分丰富的案件侦办经验,阿娇目光一变,他们就都感觉到了。 今天是项云黩的生日,又是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说早呢不算太早,说晚又确实天黑了,阿娇还是这个打扮,人人都拿她当项云黩的女朋友看待了。 本来阿娇年纪小,但她湿着黑发,又穿着这么成熟性感的丝绸睡袍,看上去大了几岁,谁也没怀疑项云黩“残害”未成年,都以为是他们打扰了好事。 眼看项云黩用衣服把人遮起来,纷纷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告辞。 “不知道项哥这儿有事,姜宸这小子,也不说清楚,咱们要不走吧。”小胖笑呵呵的,谁也不敢去看姜宓的脸色。 隐身的胡瑶扯一扯柳万青的袖子:“我去,修罗场啊!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她说的是转世卫子夫的事。 柳万青扫了胡瑶一眼,抽出袖子,伸手掸了一下:“我说过,这一世是最合适的。” 胡瑶对他这种故作高深的行为嗤之以鼻,转头继续看戏,恨不得备上瓜子汽水花生米,这可比沙雕宫斗剧有意思多了。 姜宓也在观察阿娇,这个女孩实在是过分美艳了,她和项云黩的互动让姜宓很难受,她和项云黩虽然没开始,但已经有过许多次的接触了。 虽然这份接触在韩刚生死不知之后,就中断了,但她没想到项云黩不声不响开始了一段新感情。 姜宸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项哥都已经把人带回家来了,他刚刚打电话问项云黩到家没有的时候,他一点异常也没有啊。 瘦脸带眼镜的小周也跟着打起圆场:“大家伙就是想给项哥一个惊喜的,既然项哥有事儿,那咱们就先走了。” 姜宓强撑笑容,她手里还捧着盒子:“这是大家给你的生日蛋糕。”一句都不再提这是自己亲手做了,花了她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项云黩伸手接过:“谢了。” 阿娇闻到一股香甜味,她刚刚“吃”过,对食物异常敏感,透过项云黩,对盒子里东西露出渴望的神情。 项云黩沉黩了一会,这个场景不是他心中见旧友同事的场景,可他还是说:“算了,大家进来吧” 转身想叮嘱阿娇去换身衣服下来吃蛋糕的,看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蛋糕盒子,没忍住嘴角一扯,笑了一下:“去换衣服再下来。” 项云黩的家,大家都不陌生,平常一起喝酒看球什么的,都到他这儿来,他这儿地方大,没人管,喝多了还能就地睡下,但自从韩刚出了事儿,项云黩辞职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家里刚刚打扫过,项云黩从冰箱里取出唯一能吃的东西——啤酒,拿了一打堆在桌面上,大家打开手机点外卖,叫了一堆垃圾食品。 姜宓张不开嘴问刚刚那个女孩跟项云黩是什么关系,队里有人替她问了:“项哥,女朋友啊?没听你提过。” 这都同居了,肯定关系匪浅啊,按项云黩原来的脾气,应该告诉他们的。 项云黩扔了一听酒给他:“别胡说,犯法。” 大家一听犯法马上明白刚刚那个女孩还没满十八,项云黩干脆叫了姜宸:“你明天有空吗?带陈娇去学校报到。” 姜宸还以为项云黩当姐夫无望了,原来是个未成年,估计是家里的亲戚,爽快点头:“行,哪个学校?明天我开车带她去。” 姜宓脸上终于又有了血色,她到厨房找干净的盘子切蛋糕,打开盒子把蛋糕取出来,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今天是项云黩二十八岁的生日。 姜宓觉得自己刚刚十分失态,又很疑惑怎么一个小女孩,就把她紧张成这样,正要拍拍脸颊清醒一下,阿娇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姜宓吓了一跳。 阿娇眼睛全程都没看她,目光灼灼看着蛋糕问:“这是什么?” 姜宓知道她是项云黩亲戚家的孩子,对她卸下心防:“是红丝绒蛋糕,鲜奶油的。”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的水果,奶油也是自己打的,姜宓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阿娇听不懂,但每个字里都透着“好吃”的意味,她直接问道:“你做的吗?” 姜宓笑了:“是啊,等会儿我给你切一块最大的。” 阿娇看她一眼,翘翘嘴角,她满意了,觉得这个转世卫子夫顺眼多了。 “你是项家的亲戚吗?”姜宓一边准备餐具,一边问她,这些盘子放着都没用过,要好好洗一洗。 “我姓陈。”阿娇不动手,她从来都是看着另人动手的。 姜宓明白了,是陈家的亲戚,项云黩的妈妈再嫁,嫁的就是陈家,她跟项云黩说不准还是兄妹。 她对阿娇更友善了,把蛋糕交给阿娇:“你拿这个好吗?我来拿盘子。” 当然好,这么多年她只能闻出香火纸烛味,终于能闻到甜香味了,抱着蛋糕就不撒手。 阿娇捧着蛋糕送到了客厅,客厅里又是一静,她换了一条白裙子,头发束起来,露出天生白腻的脖子和秾艳的五官。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比刚才在门边看见要更惊艳了。 阿娇完全没注意到,她捧着蛋糕,走得小心翼翼,终于走到桌边放下,马上转身云看姜宓,姜宓放下盘子,很自然的对她说:“等吹了蜡烛就给你切。” 阿娇轻点下巴,她神情中是带着几分倨傲和骄气的,但她人生得美,年纪又小,竟不让人反感。 她笔直走到项云黩身前,要坐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用说,姜宸自觉让开,阿娇坐下来,等着吃蛋糕。 大家起哄要点蜡烛唱生日歌,项云黩拒绝:“这么大的人了,还唱什么歌。” 但蜡烛已经插上了,寿星吹个蜡烛总是应该的,项云黩一口气,把二十八根蜡烛都吹灭了。 阿娇先是看着,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她没见过千年后的人过生辰,可蜡烛让她觉得古怪,人死如灯灭,点灯燃烛就是告诉四方野鬼,这东西可以给它们吃了。 寻常的日子不要紧,今儿却是七月半,只有今天,孤鬼能受人间烟火。 黄泉风起,不光是有家的鬼回来了,没家的鬼也趁着今日出来,好吃上一口“热饭菜”,比在奈何里捞灯不知强多少。 本来分一点给鬼友们也是应当的,但阿娇尝了一口就决定独吞,她含着勺子,眼睛望向窗外,已经飘着好些鬼友,张着嘴想吃桌上的东西。 阿娇大怒,她刚要把这些野鬼赶一赶,就见项云黩身体四周隐隐散发出一层金光,那些聚集在窗前的鬼呜咽一声,纷纷飘走,往别家打食去了。 胡瑶看见,张大她的狐狸嘴巴:“这……这还是个贵人命格?” 柳万青的胆子也太大了,似这种命格,寻常鬼差都不敢近,何况是野鬼,要不是今天七月半,鬼满为患,这一栋楼里应该连个鬼渣渣都是看不见的。 柳万青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乍乍乎乎大惊小怪,对她说:“你留着吧,我先走了,趁着今天日子好,我再接几个客户去。” 鬼门开,是托梦的好时候,人间分部一定多了很多客户,苍蝇再小也是肉,只要是业绩,就都不能放过。 “那咱们就不管她了?”胡瑶想一想,也舍不得新客户,阿娇她已经没戏了,总得为了这个季度的指标拼一拼。 “她要圆梦没那么快,你难道以为这是笔容易的业务?”收益有多大,难度就有多大,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业绩。 柳万青说完隐身而去,这里暂时是不用担心了,阿娇到底是只老鬼,血玉里还藏着一个楚服,实在不行他还留下了一根柳条,出了什么事,他立时就能知道。 胡瑶想想也隐身走了,走时还给阿娇留了个口信,让她有事就去人间分部找她。 阿娇吃了蛋糕,又吃了炸鸡批萨饼,还喝了两瓶果汁,本来她还想喝点啤酒,手刚刚伸出去,一桌子人都盯住了她。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阿娇又把手默默收了回去,果汁都已经这么好喝了,这千年后的酒该是个什么滋味儿?阿娇伸着舌尖舔了舔嘴唇。 她啃着最后一块批萨的边,一边吃一边学习了怎么看电视,怎么玩手机,当人好玩的东西这么多,可太有意思了。 姜宸知道她没国内的号说:“明天带你一起办一个去。” 几个人都知道项云黩辞职之后,一直都没有找新工作,小周喝多了点儿,对项云黩说:“项队,你要不还是回来吧,你不在,大家都没主心骨了。” 韩刚生没见人,死没见尸,在一次日常活动中凭空消失了,项云黩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把老韩找出来,因为这个,才辞职不干了。 “那跟你没关系,你就回来吧。”小周激动起来有点大舌头,脸涨得通红,小胖几个扶住了他。 几个人都看着项云黩,期待他能点头答应,项云黩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喝光了手里最后一点酒,晃晃空啤酒罐头,长腿跨过沙发:“我给大家再拿点酒来。” 姜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项云黩,知道他心结难解,不知要怎么劝他才好。 项云黩一进厨房,就看见正在偷开冰箱的阿娇,他一进来,她就背过身,手里藏了什么东西,项云黩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偷酒喝了?” 阿娇摇头,项云黩不信,刚刚要不是他手快,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她能吃第六块批萨饼,就算能吃,也没这个吃法。 “真没有。”阿娇对别人不买帐,但对项云黩不同,她摊开手给他看,手上真的没有啤酒,只有几根蜡烛,就是刚刚项云黩吹灭的那些。 项云黩不知道小女孩要蜡烛干什么,但这一打岔,他心里好过多了:“他们几个太闹了,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阿娇点点头,她吃饱了,楚服还饿着呢,带着蜡烛回到房间,把血玉解下来放在桌上,用鬼火点燃了蜡烛。 袅袅烛烟被吸进血玉里,楚服发出满足的赞叹声,贵人的生日蜡烛,比别的香烛更补。 阿娇轻拍这块玉,就像轻拍楚服的脑袋:“你放心吧,我绝饿不着你。” 说着从袖中取出两罐啤酒来,一罐开给楚服,一罐开给自己,她偷拿的是姜宓喝的那种果啤,荔枝味儿的,又甜又有气。 阿娇从没喝过这种酒,一罐就喝得她巴掌小脸满面通红,跟楚服念念叨叨:“当人可真好。” 项云黩把所有人都送走,看见主卧室的灯还亮着,敲了敲门,怕刚刚胖子几个起哄把她吓到了,半天阿娇才过来开门。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眉眼含笑,开了门就盯着项云黩傻笑。 项云黩怔住了,闻到屋里的酒味,知道她还是偷酒喝了,刚要说她两句,阿娇一头栽倒,脑袋“咚”一下叩在项云黩胸肌上。 项云黩一把扶住她,她浑软的好像没有骨头,滑溜溜像条鱼,实在扶不住,想想她都醉成这样了,反正也不记事,干脆把她抱到床上,她到底是把酒藏在哪儿了? 9.阿娇今天见鬼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楚服隐身在血玉中盯着项云黩,要是他敢趁娘娘酒醉对娘娘不敬,楚服拼去鬼身不要,也要撕咬他一口,把他周身金光咬出一个窟窿来。 项云黩替阿娇盖好被子,又给她留了一盏夜灯,转身出了房门。 阿娇小睡片刻,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窗外月亮正圆,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懒洋洋躺在血玉里,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柳万青是提供机会,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从盒子来看,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项云黩就该回礼,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为何是七月半,大概是因为平时它鬼力不足以支撑,七月半阴气重,残魂鬼力稍强,这才能找回来。 阿娇嘬完了自己那包豆浆,又拿了项云黩的那一包,拧开盖儿,又嘬起来,这一袋是红枣味儿的。 她淡淡几句话,甚至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却把项云黩怔在原地,他重复了一句:“他……他找回来了。” 阿娇一点下巴,这人不是好死,连枉死鬼都作不成,魂魄七零八落,也不知死前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他没有亲人替他办丧吗?若是替他办了丧事,头七那天就该回来了。”这些活人,竟不拿死鬼当一回事,入土为安多么要紧的大事,竟能不办,这抹魂再拖就要散了。 “幸好那天下雨,若要是晴天,第一关他就扛不过了。” 阿娇嘬完了豆浆,卷着舌尖回味,她说这些都稀松平常得很,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眼睛迷迷蒙蒙望着项云黩,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给了他多大的冲击。 老韩出事那天确实在清明前后,那段时间江城一直在下雨:“你怎么知道,那天下雨。” 阿娇好看的眉毛微微一动,噘着嘴:“他身上在淌水呢。”残魂浸着水气,滴滴哒哒的在淌水,地上晕开了一片。 项云黩沉默了很久:“那么你能,你能跟他说话吗?” 阿娇轻轻松松摇摇头拒绝:“问不了,他不是整个回来的。” 项云黩看着她,把她整个人都框进眼睛里,也就是说,如果韩刚是“整个”回来的,那她就可以跟他沟通,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10.阿娇今天救人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项云黩花了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 阿娇翘着脚喝了两袋豆浆,吃了一根油条和两笼小笼包子。 姜宸一大早就去老城区最出名的小笼包店排队,现包现蒸,买了三笼蟹粉,两笼鲜肉。蟹黄的汤汁儿一沾上舌尖,阿娇就嘬着包子皮眯起眼睛。 项云黩坐在餐桌对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他的职业本能是怀疑,怀疑一切可怀疑的,审视一切看似不可怀疑的,他跟着老韩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能认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经过多年训练和实践,在常规的情况下,他很容易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阿娇说的这些话过于耸动,可他没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见惯,好像人饿了得吃饭,渴了要喝水那样,是普世常理。 项云黩不再靠近黑子,黑子渐渐安静下来,它瞅准了机会从猫包里跳出来,钻到沙发底下,竖着两只尖耳朵,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项云黩再次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阿娇偏偏头,成了鬼当然是鬼样子了,可这个鬼,有点儿不像样,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见他吗?”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他非亲眼看看不可。 阿娇大大方方的点头:“能啊。” “怎么看见?”她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爽快答应,就已经出乎了项云黩的意料。 这个还真难不倒阿娇,她虽不记得是何时听鬼们说过,但她言之凿凿:“生人见鬼,一是抹牛眼泪,二是点犀角香。”阿娇睨着他,“这两样有一样,你就能看见了。” 这两样都有些难办,项云黩沉默片刻:“好,我准备。” 他在江城中也认识几个三教九流,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但到底还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这场突破了界限的交淡还在继续,项云黩的眼皮微微颤动,他又问:“他,痛苦吗?” 阿娇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么意思?” “七月半之后,总会有几日阳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总有些鬼羁留人间不愿离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个,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许多,是以七月半后以日光之威,逼迫这些鬼回到黄泉去。 这几日也就是阴司给这些鬼们的容留期,日子一过还不肯回来的,就得鬼差出动,使铁链条拘回去了。 阿娇越说语气越是轻快,像这样的残魂,留下来也没有魂识,最后只会化作一缕烟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脱。 项云黩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难言的看着阿娇,阿娇眨眨眼,她见的鬼比见的人多,已经忘记了怎么辨别人的表情,项云黩这个脸色,是在……难过? 这个女孩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无比冷血,她很显而易见的欠缺同理心,这会导致社交生活的不顺利,更严重的话会形成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项云黩还在凭职业本能分析她,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在这大半年里,第一次这么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导关于老韩的话题。 “那,怎么才能留下他?” 阿娇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转世了,他可比刘彻上道多了,可哪有这种办法,就算有,对他也没好处,她金屋梦未圆,项云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她放下半包红枣豆浆,苦口婆心的劝他:“你与他阴阳相隔,别说他如今只是残魂,就算是整个儿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经超度他,让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将他拘住,不仅他不能投胎,对你也无甚好处。” 强留无用,到时阴司记上一笔,影响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就算见鬼,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替他鸣冤?” 项云黩没有说话,但阿娇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执着。 她略一想,便老气横秋的点点下巴:“你想的倒也对,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耗尽力气了,熬不过七月半后的太阳,就算入了阴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鸣冤了。” 阿娇羽扇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昨天还想买个生日礼物换金屋,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情往来,如果项云黩对她满怀谢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娇看了看桌上的半笼汤包,当人可比当猫狗小鸟强得多了。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帮你,这事儿是极难办成的,你得许我一个愿望。” “好,我答应你。”项云黩十分干脆。 阿娇眼仁儿都亮了起来,她伸手小指头:“拉勾。” 项云黩迟疑着伸出手,两根手指相叠勾缠,阿娇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缠绵在两人交缠的指间。 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室内忽然起了一阵凉风,这道风在两人身边旋绕一圈,四散开去。 项云黩观察这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指尖的发丝变作光丝嵌进肉里。 “成啦!”阿娇松开手指头,那根似有似无的光线,就此连接在两人小指之间,她以鬼身和项云黩订了一个盟约,不论是什么,他这一世都要满足她。 阿娇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 伸手摸摸脖子里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识告诉阿娇:若要聚魂,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请此人的血脉至亲为他办法事,呼唤他的姓名。 韩刚的一片残魂能够回来,说明他死亡的地点不远,对阳世有着很深的眷恋,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残魂依附,别的东西上说不定也会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作法,请血脉至亲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项云黩默然,老韩和他前妻的关系并不好,跟女儿的关系就更糟糕了,要作法,还要让他女儿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难办。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他问:“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说明,别的地方也会有?” 孺子可教,阿娇十分满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亲人身边是最有可能。”这三处都是鬼魂缠绵难离的地方。 老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儿还在,项云黩带阿娇先去了老韩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从早阴到晚,夜里还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阳光大好,气温直线上升,刚一出门就热得人了汗。 阿娇虽有还阳符,可看见太阳还是有些发怵,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伞来,遮一遮头顶的阳光。 这栋楼里该走的鬼走了一半,余下的也不敢靠近项云黩,远远看见他就赶紧隐到墙后躲到角落,他走过的地方,连灯泡都更亮一些。 老韩住在旧城区一栋筒子楼里,人口密集地方狭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项云黩大步往前,阿娇慢慢跟在后面,打量这个小楼里住着多少鬼友,她脚步一慢,楼下几个染了黄毛抽着烟的年轻人就冲她吹起口哨来。 几个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项云黩又从楼里折回来,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黄毛被这么一瞪,鸟兽四散。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上楼,老韩家的铁门上塞了许多小广告,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的样子,要不是前段时间有这么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里早就遭了贼。 项云黩把这些小广告一张张取下来,信箱里干干净净的,牛奶箱上贴着延期单,是老韩给黑子订了羊奶,送奶工送了两天,屋里没人取,就贴了单子,日期还是出事之后一周的。 住在这种地方,老韩不可能在门垫里藏钥匙,他从项链包里取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阿娇瞪大了眼,看他几下就把铁门捣鼓开了。 项云黩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说这种锁形同虚设,可自己家门口用的就是这种锁。” 阿娇不知人心如何,可凭她一肚子鬼心鬼肠也知道项云黩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项云黩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项云黩扭头撞进她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很久没有透风了,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 这是间很普通的二居室,屋里只有最必要的几样家具,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老韩本来就是个十分细致的人,项云黩只看了一眼就让开身,让阿娇进来。 “这里很干净。”阿娇在屋里转了一圈,只有残留的人的气息,没有别的了。 生地找过了,死地不知在何处,只有去找老韩的前妻,看看她那里有没有。 老韩住在老旧的筒子楼里,可老韩的前妻和女儿住在新城区一处别墅区里,项云黩开车到了门口。 他来过很多次,老韩的社会关系很简单,父母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就只有前妻和女儿,项云黩上门很多次,老韩的前妻关秀梅忍无可忍,最后几次,当着项云黩的面甩上了门。 他之前来穿着警服带着证件,保安自然不会拦他,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警察了,怎么进去还得费些心思。 谁知门口保安一看见项云黩就把拦杆抬起来放他进去:“警官,您又来查案啊。” 小伙子二十出头,穿着保安的制服站得直直的,他对项云黩印象深刻,还给他敬了个礼。 项云黩没有否认,从车里甩出一包香烟给他,开车进了小区,到车开远了,阿娇还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保安。 “怎么了?”项云黩随口问。 “他就快有血光之灾了。”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地方还真比不老韩的筒子楼,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多。 救人灾祸是积德行善,阿娇摸摸血玉,要不要积这个功德呢? 11.阿娇今天生气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就算没有这件匪夷所思的事,项云黩也是要来一趟的,老韩的事不能就这么放着,该处理的还要处理。 房子、东西和丧事,如果关秀梅还不肯办,那由他来办。 老韩没有遗嘱,筒子楼那块短期内也没有市政规划,等到他女儿成年,再决定如何处置,但丧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开的门,老韩刚出事的时候,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她不大敢,可比起丢工作来,她还是先保饭碗,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门口就停着关秀梅的车,项云黩还跟踪过一阵,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等领导骂他是走火入魔了,他才停止。 项云黩来的时候每一次都火气很足,关秀梅说话又不中听,跟关秀梅和关秀梅后来的丈夫都发生过口角。 关秀梅对前夫是生是死一点都不不关心,警察找上门说明来意,她还一脸奇怪:“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丈夫对警察频率登门投诉了又投诉,最后当着项云黩的面说说:“找到活人就不用通知我们了。”意思就是看到尸体再说。 那天项云黩违规了,他狠狠打了那个男人一拳,姜宸死命拉住他,领导原本是想让他停职的,其实也是对他爱护,散散心,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连他的同事觉得他过分坚持,项云黩干脆不干了。 “那我们能借个电话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项云黩这一次很客气,保姆为难了半天,让他们进门,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 项云黩播了关秀梅的电话,铃声在楼梯上响了一声,不肯露面的关秀梅急匆匆跑上楼,假装在外面接起了电话:“喂?小陈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反应倒是快,项云黩垂着眼睛:“我是项云黩,韩刚的事,如果你不肯办,那我来办,不能就这么拖着。” 关秀梅松一口气:“这件事啊,如果项警官肯办当然好了,我是真的忙。” “那我们见一面商量商量细节。”项云黩在跟关秀梅打电话的时候,阿娇也没闲着,她放出魂识探查了一圈。 这房子的主人显然是风水,处处流通,是座利财的好阳宅,书房里还摆了一只八卦镜,阿娇没有防备,被八卦镜晃了一下眼睛。 这东西的威力还不足以挡住她,但就像人拿镜子反射阳光,不断照你的脸,阿娇闭上眼睛,一阵头晕,细长双眉微微拧住。 项云黩马上注意到了,他按住听筒,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阿娇噘起嘴。 项云黩把半边肩膀给她:“能忍耐吗?等回去给你买蛋糕冰淇淋吃。”她昨天一个人把半个蛋糕都给吃了,项云黩看她喜欢甜的,才这么安抚她。 阿娇眼睛一亮,蛋糕她吃过了,可是冰淇淋没吃过,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点点下巴,把头靠在项云黩肩上,绸缎似的乌发散在项云黩的脖子里,凉沁沁的。 项云黩还在跟关秀梅通话,关秀梅连见一面商量老韩的身后事都不愿意,他怒意渐起,被颈间发丝的凉意给安抚住,压制着火气:“这样的大事,见面商谈。” 关秀梅看他态度强硬,只好先答应了,让保姆把这尊瘟神给送走。 项云黩办完了该办的事,开车离开小区,车上问她:“你……看见什么了吗?” 阿娇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她捂着头,还有些晕,那八卦镜还真亮,连血玉里的楚服都被镜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项云黩停在小区门口,等保安把栏杆升起来,那个小伙又跟项云黩敬礼,项云黩的车都已经开了出去,又停下来,往后倒了一点。 打开车窗,伸出头去:“最近罪案高发,特别是这种高档小区,你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小伙子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高声答应:“是,谢谢警官,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啦!” 阿娇撑住头,瞪着项云黩,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说呢,他就抢了自己的功德?她气鼓鼓的坐在车后座,抱着背包,一言不发。 项云黩没察觉出她生气了,他接了个电话,他找的人弄到了犀角香。 阿娇还等着吃蛋糕冰淇淋,结果项云黩一路上都没有停车给她买,反车开到了一个仿古建筑的古董城。 “你说过点犀角就能看见韩刚对吗?”项云黩最后向她确认,如果这一场恶作剧,那么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停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带着阿娇上了三楼,七绕八拐进了一间小店铺,里面坐着个穿唐装,留了一把花白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项警官,东西我搞来了。”他刚说完,就看见了阿娇,直愣愣的盯着阿娇看,从脸看到胸,目光在胸口拔不出来。 阿娇正盯着满架子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项云黩上前一步,牢牢把她挡在身后,目色生愠:“你看什么?” 男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钱二您还不知道嘛,我就只对古董感兴趣,我是看那小妹妹胸前的玉是个好东西啊,汉代的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阿娇说的,阿娇“嗯”了一声点点头,夸他:“你倒很有眼力。” 钱二一下笑了,绕开了项云黩,凑近阿娇细看,眼睛里闪着精光:“这玉您盘得这么好,想必是不肯出手的,我就问问,这物件儿打哪儿来?” 阿娇一只手握住玉蝉:“我从小就带着。”是她还没进汉宫之前的玩物,外祖母赏赐给她的,有玉马玉兔玉蟾,只有这只她留下来了。 钱二颇觉遗憾,从小就有那更不肯出手了,这玉料这沁色,他还显摆了一句:“这东西,下过地吧。” 项云黩清清喉咙。 “得,您不说,我不问。”钱二笑嘻嘻的,手里还不断盘那两个核桃,说不问,还多嘴又加了一句:“您说了也不打紧,我口紧。” 钱二绕回桌,拿出一只丝绒口袋:“项警官,这东西真是不好找,要是别人管我要,我立马说没有!可您是谁呀?您是我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您要的东西,我敢不赴汤蹈火嘛。” “多少钱?”项云黩直接跳过他这些话,干脆问道。 “您埋汰我,还给什么钱呀,这是我从我一玩香料的朋友那儿要过来的,都是朋友,怎么能提钱呢。”钱二满脸是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说着不要钱,可拿香袋的手就没松开过。 “到底多少钱,你说个实数。” “痛快!”钱二肚里一把算盘,眼睛珠子转得都能听见算盘珠子的声音,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这数,这可已经是友情价了,别人真没人。” 项云黩不管有没有,他伸出手:“拿出来我看看,是真是假。” 他不会看真假,但阿娇会,绒口袋里倒的三角香料只有指甲大小,阿娇一闻便知,她露出满意神色:“你这一屋子假东西,原来还有真货啊。” 丰都哪个鬼没些随葬品,阿娇见得多了。 钱二刚刚是盯着玉蝉看,这会儿上上下下打量阿娇:“小妹妹年纪轻轻,原来是方家呀,这些东西都是给慕古爱好者的,跟朋友可不乱来,冲这个,我吃点亏,这个数吧。” 重新比了个手势,满面堆笑:“都是同行,咱们以后多联系。” “不用,就刚刚那个数。”项云黩直接转帐给钱二,他收了钱,从话唠变成锯嘴葫芦,笑眯眯把两人送出门,一句也不多问项云黩要这香料,到底是干什么用。 项云黩带着阿娇离开古玩城,那个绒布口袋就放在他裤子口袋里,他自己都说不清,点了这个香,究竟是想见到老韩呢,还是不想见到老韩。 阿娇还在等着项云黩给她买冰淇淋,可他一路都没要停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家,关上门就问:“现在能点吗?” 阿娇这下明白了,他不相信她。 她气得转身想走,可两人都已经订下盟约了,她不履行承诺,他也不用给她金屋,她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伸手把黑子招出来。 黑猫一直躲着项云黩,但它十分喜欢阿娇,阿娇一叫,它就竖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阿娇揉揉它的毛,把猫身上挂的那块牌子解了下来,放到桌上。 板着脸对项云黩说:“你点吧。” 项云黩把犀角香掐成两半,他知道阿娇生气了,但这件事他是一定要确认的:“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对我很重要。” 阿娇把头一扭“哼”了一声。 项云黩顾不得她生气,点燃了一半的犀角香,先是看见一缕细烟袅袅而起,接着他就看见屋里浮着一团影子,犀角香烟环绕着这团影子,将它照亮。 犀角香只有一点,很快燃尽,烟雾一消,那团黑影便不见了,项云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难言的望着阿娇,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真有阴阳眼。 阿娇狠狠跺了一下脚,负气要上楼去,门铃这时候响起来,项云黩打开门,拎进来一个冰淇淋蛋糕礼盒。 阿娇顿住脚步,她看着那个盒子,咽了一口唾沫。 项云黩把蛋糕放到桌上,想跟阿娇道歉,手机弹出新闻消息,金谷御墅保安小伙勇斗歹徒负伤,他点开手机新闻,新闻图片里是一张熟悉的脸。 12.阿娇今天吓人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项云黩把新闻往下拉,报道上说,这是盗窃团伙,一次有预谋的犯罪活动,他们其中一人应聘高档别墅区的保安或物业维修人员,专门瞄准空宅进行违法犯罪活动,详细新闻还要等待进一步的采访。 新闻最后配了一张保安小伙的照片,从照片上来看,他伤得不轻,脑袋和胳膊上都裹着纱布,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项云黩放下手机,看向阿娇,她正昂着下巴,站在楼梯上,见他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翻完又忍不住去看桌上的冰淇淋蛋糕。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他打开盒子,取出餐盘,切了一块蛋糕,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扫了那个碟子一眼,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样子也不一点都不吓人,姜宸“扑噗”一声,哈哈大笑。 项云黩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卷起眉头,外面青天白日,世界一如寻常,可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下课铃一响,一中校门乌泱泱涌出了一群学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走出了校门才眉目生动起来,纷纷冲向学校门口的冷饮店,给大脑补充糖份。 姜宸盯着这些人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老韩的女儿啊。” 老韩皮夹子里有一张女儿的照片,但那是他女儿五岁生日时拍的,那个皮夹跟老韩一起失踪了,他女儿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张证件照可以参考。 阿娇吃掉最后一个炸花枝丸子,把竹签往纸袋里一插,嘬了一口奶茶,指着一个神情阴郁的校服少女:“是她。” 这个女孩的身后拖着一团灰扑扑的影子,一走进太阳下,就被晒得更淡了,但依旧散发出那种湿漉漉的腥气。 13.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关秀梅和老韩离了婚,就一个人拖着女儿做起了服装生意,一开始是在江城的服装街上摆摊,后来又供下店面房子,最后干脆开起了服装城,她还真算是白手起家。 女儿韩晓也改了名,跟关秀梅姓,叫关晓,她低着头,背着书包从一中校门慢慢腾腾的出来。 花季少女除了阿娇这样美得特别鲜明的,看上去都长得差不多,又都穿着校服,姜宸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这是关晓。 他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阿娇没有回答他,她低头又嘬了一口奶茶,给了项云黩一个眼神,撑开手里的伞走到关晓身边。 那团灰扑扑的影子倏地钻进了伞下,就算是抹残魂也依旧还有本能,他虽然不肯离开女儿身边, 但再晒上两天,他就烟消云散了。 项云黩伸手要去接伞,又想到黑子怎么都不肯让他碰,缩回了手,推一推姜宸:“你去。” 姜宸决定等这件事了了,好好问问项云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两人怎么神神叨叨的,但现在还是听项云黩的,要跟上前撑伞。 阿娇听见,对他们摇了摇头,姜宸穿着警服,帽檐儿上的圆徽散发出淡淡的金芒,他要是往伞下一戳,跟个小太阳没什么差别。 这片残魂比黑子身上的要大块多了,阿娇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楚服专用的香蜡,搓了一点在手上,点了一团白日鬼火,让这块残魂能够积蓄一些力量。 关晓一无所觉,她缩着肩,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阿娇紧跟其后,才一拐进来,就看见几个跟关晓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男孩把她团团围住。 其中为首的那个烫了卷发,化着浓妆,笑嘻嘻的要搭关晓的肩:“终于下课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今天请我们吃西餐去。” 关晓瑟缩了一下,那女孩把她勾得更紧了,伸手拍拍她的脸:“怎么,不愿意请朋友们吃饭啊。” 关晓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出声:“不是的。” 这个女孩更得意了:“大点声,都听不见。” 一群人在哄笑,其中一个看见了撑着黑伞站在巷子口的阿娇,她冲卷发女孩示意,喝斥关晓:“你还带人来了?”伸手就要打她。 阿娇伞下的那团残魂剧烈抖动,他分明已经是一团影子了,却还想冲出伞去保护女儿,阿娇啧了一声,指甲挠挠伞柄,用神识问他:“你出去了能干什么?” 要是成形的鬼还能吓唬吓唬这几个小崽子,它连鬼形都没有,还逞什么英雄。 这条小巷子两面都背阴,墙壁上长着一层层的爬山虎,葱茏绿意中藏着隐隐黑雾,这丝丝黑雾本来就靠着邪念存世,此时从阴暗处飘出,围着这些人打转。 它们没挑那几个不良少年,竟然挑了关晓,要附到她的身上去。 阿娇也是闲得发慌了,这么多年在墓室里不是吃便是睡,今日正可松松筋骨,轻巧巧走过去,打量那几个女孩,眼皮上面一层黑,别是个熏死鬼。 那几个女孩也把她从头打量到脚,互相看了一眼,这是送上门的一只肥羊。 胡瑶复制的箱子里都是名牌货,阿娇身上这简简单单一条裙子都要四位数,几个女孩围拢上来,阿娇刚要伸手用掌心鬼火吓唬她们,身后就是一声喝斥:“干什么?” 项云黩出现在巷子口,他那张冷脸冻得跟冰块一样,堵在巷子里的七八个少男少女一下子散得干净,卷发那个跑之前还对关晓放狠话:“你行啊,还敢找帮手,你给我等着!” 姜宸跟出马了:“等着什么?你们哪个学校的?” 他一身警服震慑了这些半大的孩子,他们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放狠话了。 关晓一直瑟缩着肩膀,等地些人跑走了,也没直起来,她低着头转身要走,跟阿娇擦肩而过时,被项云黩拦了下来:“你是韩……关晓吧。” 关晓这才抬眼看人,她眼睛里死气沉沉的,一点儿花季少女该有的活泼灵动都没有,一言不发的看着项云黩。 姜宸凑了上去:“我们是你爸爸的同事。” 关晓扭头就要走,姜宸想上前叫她,被项云黩拦住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老韩的女儿说她爸爸死了。 关晓的脚步越来越慢,她转身折回来,盯着项云黩,又看了看姜宸身上的警服,咬着嘴唇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项云黩看着女孩跟老韩有些相似的脸:“你爸爸失踪了。” 姜宸赶紧扯了一把项云黩,这女孩才十六岁,这么说是不是太不婉转了,他端着一张娃娃脸缓和气氛:“咱们,找个地方说。” 学校附近有一家批萨快餐店,这个时间生意清淡,几个人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关晓把书包抱在胸前,紧紧盯着项云黩。 阿娇事不关己,“哗啦啦”翻着菜单,她翘起唇角,牢牢记住这些菜的名字,每种都想尝一尝。 “今年的四月五日,你父亲在日常任务回程途中失踪,至今没有下落,事发之后我们多次找过你的母亲。”项云黩对关晓说明事实。 姜宸可算知道过去每次接触家属的时候,为什么都是老韩出马了,就算派小胖几个来,也不会让项云黩出面,他这一开口就全是刀子,扎人家小姑娘的心。 姜宸觉得事情不对,本来最坚持韩刚没死的就是项云黩,可他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老韩已经出事了,他直觉的看了阿娇一眼,觉得这种转变,肯定跟她有关。 关晓抱着书包的手紧紧攥着书包边,指节发白,猛得大吼一声:“不可能!你们是骗子!”拎着书包冲了出去。 姜宸飞快追出去,关晓看着瘦弱,跑得却快,已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姜宸跟着上了后一辆,打电话给项云黩:“项哥,我怕她出事儿,先跟着了。” 项云黩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想抽一根烟,手指一攥,问:“他,他在吗?” 阿娇翘起唇角,得意的笑了一下,抖了抖手里的雨伞。 她把韩刚的残魂锁在伞里了,发号施令道:“回去供奉他的牌位,刻上姓名生卒,他都饿了大半年了,先让他吃吃饱,看两片残魂能不能自行融合。” 项云黩开车驶过江城桥,阿娇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看,脚边放着那把黑雨伞。 “你刚刚是在数跳楼的那十一个学生吗?”他先打破了沉默,问她。 “真是想不开,怎么不好好投胎去呢?留在现世又有什么用?”阿娇回过头,乌沉沉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想投胎而不能,这些个年轻生嫩的鬼,怎么就在高楼上徘徊不去。 项云黩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握着方向盘,想了又想,还是问:“害怕吗?” 阿娇瞬瞬眼睛,她当然不怕,还纠正他道:“是十个。” “新闻上说是十一人。”本来以为是她漏数了,没想到她竟然认真起来。 阿娇一脸坚持:“十个。”她就只看见了十个。 项云黩不明所以,但她既然坚持,他就不再说了,这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 阿娇先说话了:“要多买些香烛纸钱,最好有上好的酥合香油,他的魂灵太脆弱了,要补一补。” 也不光都是给韩刚的,阿娇打算留一半儿给楚服,刚刚那一枝贵人烛给韩刚了,非得还她两斤香油不可。 才过了七月半,这些东西不难买到,项云黩先把车停在一间小香烛店前,阿娇进去挑香烛,他给姜宸打电话,知道关晓是回家去了,这才松口气。 扭头进门就看见阿娇瞪着店主人:“这包是用过的。” 店主穿着背心裤衩,正坐在摇椅上看电视剧,觉得阿娇这是挑刺:“这哪儿用过了?你买不买,不买就走。” 阿娇十分生气,他骗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骗鬼? 她吃了多少年的香烛,这东西一闻味儿就不正,分明就是供奉过的,蜡烛里的鲜头都叫别的鬼吃掉了,再卖给人供奉祖宗,吃的就是残羹剩饭。 项云黩冷眼一扫:“怎么回事?” 店主陡然气怯,他这东西来路是不大正,是从寺庙里收来的,佛堂里不许起明火,这种莲花形的,果篮子形的蜡烛都是人家买了供奉在祖先牌位前的。 既然不点,他就花点小钱收回来二次售卖,简直是无本生意,可蜡烛又没点过,塑料纸都没拆开呢,这小丫头片子说是用的,可不就是在挑刺:“不买就走,别挡着我看电视。” 阿娇板起脸,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你骗得了人,可骗不了鬼。” 说得店老板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要不是有项云黩在,他就要冲出柜台把人推出店去了。 阿娇想到要替楚服积功德,难得规劝一句:“劝你还是正经卖香烛,这供奉过的别再碰了。”这可不是胡说,欠了人的债,人不一定能讨回来,但欠了鬼的债,鬼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世上最难送走的鬼就是讨债鬼,这店堂里阴恻恻的,鬼气一多,人气就带衰,损了阴德,自然倒霉。 看他不信,对项云黩道:“咱们走。” 转进另一家店铺,对着蜡烛元宝闻了闻,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口气买了一箱蜡烛元宝线香,还忽悠项云黩:“点香油是最好的,这东西能供佛祖,大补。” 惹得那个店员看了阿娇好几眼,再三对项云黩强调,这东西可不能用来炒菜。 项云黩买了一个灵龛,让店员在上面刻上韩刚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店员问:“要不要买个骨灰坛,这一套给你打八折。” 项云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韩刚的尸体,但他真的买了一个骨灰坛,店员反复推销:“这个材料好,这是柳木的。” 阿娇倏地想了起来,柳木属阴,对韩刚这样神识不全的残魂来说,有聚阴镇魂的效果,她摸了摸柳万青给她的那块柳树枝条,这要是千年柳木,韩刚的神志说不定就恢复了。 一回家,阿娇就把韩刚的残魂从伞里放出来,屋里供了韩刚的牌位,又点起了香烛,项云黩不会念经,阿娇一个鬼自然也不会。 但他下了一个app,专念《地藏经》,有超度宽释的效果。 阿娇趁着项云黩没注意,把柳万青给她的那根柳枝放在牌位后。 那两片残魂原本不能融合,有了千年柳枝安神,竟渐渐融合在一处,聚成了韩刚的影子,那影子虽然还淡,但却已经薄薄成形了,看得出死前受过非人折磨,魂魄神志不清。 两片魂一融合,阿娇就闻到更浓重的土腥气,这下清楚了,韩刚身上的水,并不是雨水,口鼻中灌满的淤泥。 14.阿娇今天请客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告诉项云黩真相。 她见的死鬼多了,各有各的死法,还阳之后,对人也没有什么怜惜心肠,可她对“执念”很有体会,抓到杀韩刚的凶手,就是项云黩的执念。 地上摆满了香烛元宝,楚服在血玉中闻见了酥合香油味儿,激动得一跳一跳的,阿娇也心神舒爽,被这香烛酥油滋养,收了他的供奉,总要替他想想办法。 “怎么了?”项云黩见她神色不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她再与众不同,到底还是个女孩,这样认真替他烦恼,他也想能帮得上忙。 阿娇托着腮,眉头紧紧拧着:“他身上的水,不是雨水,雨水没有这样的腥味。” 项云黩手指颤动了一下。 阿娇对阴曹知道得多,对阳世知道的有限,她虽知道的有人,可总有别的鬼知道,想了想:“你等 着,我去问问。” “你……你要问谁?”她刚来江城,哪有熟人可问。 项云黩刚说完,就看见阿娇站起来,拖着一大袋的元宝纸钱,还把供桌上韩刚的照片拿在手里,告诉他说:“我们不知道,它们说不定知道,请客吃顿饭,总能听见些有用的。” 熟人熟鬼都没有,但也可以走走路子,通通关系,烧点纸钱问问鬼友们,可曾见过行凶杀人。 项云黩哑口无言,他顿了片刻,跟在她身后,想保护她的安全。 阿娇看他跟了出来,心中满意:“对,由你来烧,它们吃得高兴,能说的东西就更多了。”经过贵人手的供奉,比普通的不同,鬼友们吃得开怀,当然要还情。 项云黩提着一袋子元宝,找了一块空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了一个元宝引火,没一时地上就燃起一堆。 阿娇抬头望天,只见鬼火点点,这四方的野鬼就都聚拢过来了。 燃起的元宝香烛散发着它们不可抵挡的香味,它们既想吃,又不敢吃,阿娇站在那儿,嘴巴不动,神识与它们沟通:“各位鬼友,这半年中可见过这个人?” 这些野鬼被“美食”吸引过来的,阿娇挥一挥手,地上燃烬的烟灰盘旋而起,锡箔烧化之后变成点点火光,送到了这些鬼的口中。 它们虽看不破阿娇的还阳符,但能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亲切的味道,她还这么大手笔的请贵人烧纸钱供奉,对阿娇十分客气,认认真真辩认起照片来。 阿娇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许是水边,腥臭气重的地方。”说完伸出细白手指头,戳了项云黩一下,示意他再多烧一点。 路过的街坊邻居都以为这是错过了七月半,补烧纸钱的,若是哪一个能够看见,抬头必会被这众鬼聚餐的景象给吓软了腿。 还真有一个老鬼,他时辰到了,在江城桥上排队拿号入冥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投胎之前来饱餐一顿。 掀起半边头发,露出另一只窟窿眼,认真看他:“这人可是个官差?对!就是他,尸身在陈家浜的鱼蟹塘里,可真不是个好死,那地方的味儿哟。” “你看清楚了?”阿娇忍不住出声。 项云黩除了满天飞扬的纸灰烟星,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阿娇说话,盯着她说话的那个方向,虽然听不见,但他和阿娇一起等待答案。 那鬼拢了满手的金元宝:“清楚得很,何必去管那一家的事,好好一个活人,被填在泥塘里,死都没留个全尸。” 阿娇把余下的香油全部奉上:“还请这位鬼友,把何地何处何时说个明白。” 阿娇出手这么大方,那老鬼知无不言:“是在陈家浜徐家,寡妇带着女儿再嫁,嫁的男人不是个东西,这人是个官差,途经徐家,非要管这闲事,被人白白杀了,投进塘里,这母女俩个可有人替他鸣冤?那女人还帮着埋尸呢。” 阿娇大概听明白了,她一张小脸满是肃穆,把余下的元宝也给了这老鬼:“若是阴司击鼓,报知冤情,还请鬼友当个鬼证,到时必有重谢。” 老鬼收了金银香油,鬼脸上两个窟窿都合不拢了:“好说好说。” 没有目击证人,可有目击证鬼,阿娇不懂阳世如何断案,问项云黩:“就算挖出尸体,是不是也死无对证了?” 项云黩停下手,认真说到:“只要找到尸体,就有办法让尸体说话。” 一人一鬼在地上烧纸召鬼,抽空过来看一眼的胡瑶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赶紧纸鹤传书给柳万青:“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这煌煌的鬼火是怎么事儿?这么多野鬼又是怎么事儿? 她不过没盯着阿娇一天,她怎么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柳万青和胡瑶趁着七月半回到圆梦事务所接业务,这一天的业绩能排到全年第二,第一是清明节那一天。 柳万青这棵不要脸的柳树精,竟然还用一段柳木捏了个□□,既承办了人间业务,又承办了阴司业务,事务所白板上代表他业绩那条红线一路程直上,把所有人都甩得很远。 这个季度一完,他又是业绩第一。 胡瑶法术不足,捏不了□□,要不是心中惦记着阿娇,这会儿也在做业务,谁知她分神过来一看,阿娇就闹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可才还阳第二天! 柳万青没一会儿就到了,他鼻梁上架着眼镜,一付精英打扮,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大客户那里脱身出来的,满脸不耐烦,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胡瑶指指下面:“你自己看吧。” 阿娇就像个鬼头子,一个一个鬼排着队到她跟前,每个鬼发两个元宝,这些鬼一个个捧着元宝高高兴兴的走了,入幽冥总有花钱的地方。 柳万青眯眼盯了阿娇一秒钟,伸手摸摸下巴:“还有这种办法,真是个可造之才。” 这种元宝纸钱,一百块钱能买上一大堆,但对鬼来说价值可就不同了,只要烧上一堆,这些在人间羁留不去的鬼就都是他的潜在客户。 柳万青一摊手,掌心里便多了一叠圆梦事务所的小广告,略施法术,这些小广告就蝴蝶似的飞到每一只鬼的身前。 胡瑶目瞪口呆,狐狸眼睛都瞪圆了,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柳万青的脑子里还想着业绩,他真的是一棵柳树精,而不是一个算盘精吗? “你,你就不打算先管一管吗?”胡瑶发出质问。 柳万青瞥了一眼阿娇和项云黩:“又没出事,我管什么,他送上金屋时越是赤诚,她投的胎就越好,我这是在替客户考虑。” 说完看了胡瑶一眼:“这也是一种业务手段,今天就算免费教给你了。”算是她提供情报的费用。 胡瑶嗞了嗞牙,她真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吃它一口素。 阿娇乌黑眼仁盯着项云黩,她不懂尸身如何还能说话,但她愿意相信:“陈家浜,徐家,两母女,男人动的手,女人帮忙埋的尸。” 这么一看当鬼又比当人好得多,好心没有好报,但鬼积功德就能投个好胎。 项云黩怔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杀老韩,他是第一次去陈家村,与村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阿娇不愿意对他说,老韩是好心没好报,她心里甚至觉得老韩是多管闲事,他帮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帮了他,帮忙把他埋了塘。 “你不是,会让尸体说话吗?那就让尸体告诉你吧。” 项云默立刻就想过去,可又怕打草惊蛇,陈家浜是个小村庄,道路十分狭窄,夜里开车进去,刚到村口就会惊动凶手。 他紧紧攥着拳头,当时虽然没有证据指明老韩是在陈家浜出的事,但他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要是当时再多一些人手走访,是不是就能查到蛛丝蚂迹,老韩就能早些入土为安。 阿娇一颗鬼心,感慨完了便觉得肚饿,闻着这满天的香烛味儿咽咽口水,中午吃了炸鸡的,晚上可还没吃过呢,都已经知道尸体在什么地方了,她便兴高采烈的对项云黩说:“项云黩,我饿啦!” 眼睛亮晶晶,等着项云黩带她吃东西。 项云黩从惘然中回神:“走吧,想吃什么?” 天已经很晚了,干脆就带阿娇去附近的小馆子,虽是个小馆子,但在老城区很有名气,是吃砂锅老鸭汤馄饨的。 店门口的大锅里炖着十几只鸭,这一锅汤就只卖一天,鸭架子上的肉都炖酥了,煮好的鸭子肉馄饨盛上汤底,再烫一把青翠碧绿的小青菜,能鲜掉人的眉毛。 阿娇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香味,嘴里竟生出津液唾沫,她咽了一口唾沫,比项云黩走的还要快。 店面很小,里里只有几张小桌,这个时间小店里还挤满了人,人人吃得满头大汗,阿娇扫了一圈,没找到空位,看见有两个人快吃完了,站到桌子边等着。 是两个年青人,本来还在聊天,扫了一眼阿娇,齐齐愣住,其中一个干脆站起来给她让座,以为她是自己一人来的,问她:“美女加个微信吧。” 项云黩跟着进来了,他的身高就有压迫感,站在窄狭的馄饨店里居高临下,淡淡扫了一眼,这两人赶紧低头离开。 阿娇的注意力全在鸭子汤馄饨上,她要了二十个大馄饨,十个鸭肉的,十个鲜虾的,又看着小菜单子咽口水。 项云黩并不感觉饥饿,但把菜单上的小菜都点了两份,一份打包。 鸭肠炒豆芽,鸭血汤,鸭胸肉,鸭掌丝,摆了满满一桌子。 阿娇一口气把二十个大馄饨都吃完了,心满意足。 项云黩什么也没吃,只要了一听冰啤酒,慢慢喝着,苦味从舌头滑进喉咙。 阿娇翘着小手指头,握着汤匙喝汤,一口气把汤喝得见底了,才觉得颈间微有汗意,雪白的小脸上透出一片晕红,舔着嘴唇问:“你不吃吗?” “我不饿。” 阿娇不懂得项云黩这种情绪叫什么,她以为他是真的不饿,把小菜吃得干干净,连鸭子汤都喝个干净,按一按肚子,鸭肉汤馄饨真是好吃啊。 两人散步回去,阿娇把手背在身后,感受夏夜的凉风吹拂在身上,十五刚过,月亮还很圆,老城这一片市容改建过,种了许多花。 阿娇晒着月亮,嗅着花香,十分满足。 项云黩看见云破月开,心里并不好受,这件事终于到了结的时候,但他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都没有。 等两人回到家中,就看见黑子在屋里跳上跳下,一会儿跳到沙发上,一会儿跳到茶几上,尾巴翘得高高的,尾尖一颤一颤,“喵喵喵”叫得很高兴。 就像是老韩还活着,在跟它玩一样。 项云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把打包的那份小菜拆开,一盒一盒摆到韩刚的牌位边,又点上一支香烟,轻声说:“知道你不抽,今天陪我抽这一支,明天,明天我一定抓到凶手。” 15.阿娇今天破案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项云黩叫了姜宸帮忙,他毕竟不是警察了,有姜宸在,行使职权的时候要方便很多,真的抓到人,也得让姜宸把人带回去。 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你明天请假,跟我去一趟陈家浜。” 姜宸刚刚才到家,一口气都没歇,他正捧着杯子喝出了吃山灌海的气势,好半天才喝够了:“项哥,这又是干什么呀?今天可累死我了。” 关晓回家跟关秀梅大吵一架,又去了韩刚住的筒子楼,她小时候就住在那儿,竟然还拿出了一把串着红绳子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原来老韩这么多年都没有换锁,是因为女儿那里还留着一把旧钥匙。 屋里面当然是没人的,关晓一路走一路哭,姜宸怕她出什么事儿,一直跟在她身后,关晓不愿意回家,他好不容易把人给劝回去。 关秀梅跟女儿吵了架,打电话到队里投诉姜宸,说他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把韩刚的事告诉了女儿,导致女儿情绪失控。 姜宸估计自己明天就要吃个批评了:“项哥,去陈家浜是不是还为了老韩的案子?如果是,我真不能陪你去,除非你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项云黩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要说什么呢?说陈娇能够看得见鬼,说她找到了韩刚被埋尸的地方? “我要是说,老韩给我托梦了,你信吗?” 姜宸先是哑口无言,跟着重重叹口气,项云黩已经被这事儿折腾得心理出问题了,他顿了一会说:“行!我明天就陪你再走这一趟,但你得答应我,回来得跟我回队里,去做心理疏导。” 项云黩无声的笑了,这两天他知道的,看到的,都颠覆了以往有的一切认知,要是姜宸知道这个,就不会觉得他心理出问题了。 “好,我答应你。” 点给韩刚的那根烟,烟丝袅袅,还没烧完,烟就灭了,项云黩说话的声音一顿。 老韩早就把烟戒了,很多年都不抽了,就算偶尔抽上一根,抽到三分之一就会掐掉,说后面那段尼古丁焦油太多了,伤身体。 这只烟就像是经了老韩的手,被他掐灭的一样。 项云黩看着那根烟,无声笑了一下,老韩虽然死了,但还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他心里竟然好过许多。 姜宸还在喋喋不休,劝项云黩凡事要朝前看,别在一个地方打转,往前迈一步,也许就能柳暗花明了呢? “项哥,咱们也不是没办过那种案子,有些事不是放弃,只是等待,等到哪一天拎出一个线头,整件案子就能破了。” 姜宸说的,还是项云黩教会他的,现在他反过来教育项云黩。等真的经历了,才知道等待才是最磨人心的。 项云黩原本最不耐烦听这些,但今天他却听了,姜宸还在喋喋不休,楼梯上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是阿娇抱牛奶盒上楼去,一边走还一边揉眼睛。 项云黩笑了一下:“是,是该柳暗花明了。” 第二天一早,姜宸开着车等在项云黩的楼下,他抽了一根烟,看见项云黩出来,把烟掐了打招呼:“项哥,咱们……” 声音一停,说不下去了,项云黩身后还跟着一个陈娇。 她穿了一件猫咪图案的t恤,配了一条窄腿牛仔裤,两条腿包得又细又直,脚上一双小白鞋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蹦蹦跳跳的走出来。 阿娇昨天看见学校里出来的女孩们把外面的衣服一脱,里面穿得五颜六色,她马上学会了,从箱子里翻出来穿上。 姜宸跟她打了声招呼,凑到项云黩跟前:“项哥,咱们还带着她呀?” 昨天带着陈娇还能勉强说是替她去报学校手续的,今天还带着她去陈家浜查案,项哥这行为也太古怪了。 “嗯,带着她。” 姜宸觉得这是一场儿戏,不能任由项云黩再这么下去了,今天去过陈家浜,必须带他回队里,押着他帮心理疏导。 姜宸开车,项云黩和阿娇一左一右坐在后座 阿娇悠然自得,一路都在摆弄她的手机,她从胡瑶复制的行李里找出一个,套着一个皮壳子,还挂了一串亮晶晶的装饰品。 她当然不知道密码,项云黩带她去小区门口修手机的店里重装了一下,小店里的男生十分殷勤,还替她装了各种各样的软件。 每一个都点开来看了一下,发现了美颜拍照神器,觉得有意思极了,含着一根棒棒糖,一路上玩个不停。 书包里还装好了项云黩给她买的各种小零食和水果,自己吃几个,还拿出一个来分给项云黩,塞到他手里,一付是去郊游的样子。 项云黩沉默不语,阿娇塞给他,他就吃掉。 阿娇吃饱了有些发困,她甚至还靠着车窗睡了一会儿,项云黩怕她磕着头,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宸又觉得他像个司机,载着一对男大女小的情侣去郊游。 陈家村离江城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高速公路的口子一下去先到白塔镇,再到陈家村,地理位置并不偏僻。 陈家村还算富裕,但也依旧是农村面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村里只留下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项云黩因为老韩的事,没少跑陈家村,对这里很熟悉,村里没有摄像头,项云黩把村子都走遍了,一个摄像头都没找到。 这里养鱼养蟹的人家也都是自养自吃,很少售卖,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没有偷,没有装摄像头的必要。 再加上清明那几天接连下雨,道路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些地方姜宸都走访过了,到了小路口,姜宸就停下车,破罐子破摔:“这条路往前走是陈家村小学,老韩最后见到的是小学校长,他从这条路出来,往村口走的。” 校长一直目送老韩走到小路尽头的拐角处,那之后就没有人见过老韩了。 这条路他们都已经走了一百多遍,什么疑点都没发现。 项云默说:“去徐家,有一对母女,家里还有鱼塘的那一家。” 徐家的房子建得比别的房子还要宽敞点,起了三层楼,看得出在村里条件很不错,项云黩问明白徐家的鱼塘在哪儿,借了抽水机,就往那边去。 徐家的鱼塘比村里别的人家承包的要晚,所以离得要远一些,地方也更偏僻,鱼塘的四周都张着网。 阿娇一走近,就闻到了韩刚身上的那种腥臭味,别的鱼塘都没有,她说:“就是这里。” 项云黩摸出一叠钱,请来附近的人一起帮忙。 第一个响应的是徐家的隔壁鱼塘的主人:“是该抽,这味儿,也不知道里面多少臭鱼烂虾。” 鱼塘里的水污浊不堪,夏天太阳一大,味儿难闻,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死鱼死蟹,他云徐家说过很多次,但徐伟出门打工去了,家里只留下他老婆,还大着肚子,又很凶悍,谁也不愿意跟她打交道。 “这水原来也这样吗?”姜宸马上觉得不对,问道。 “也没多久,徐家婆娘也不管,说是要带着孩子到广东找徐伟,这水总不能就臭在这儿。” 尸体刚刚沉进塘中,塘水还没有变化,隔的时间长了,裹尸体的袋子被鱼蟹咬松了,露出里面的尸体,尸体浸泡腐烂,塘水自然就了味儿。 姜宸他脸色大变,看了项云黩一眼,再也不说项云黩是心理出了问题,他先打给局里,把事情汇报上去,让分局派人过来,把袖子一卷,借来捞鱼捕虾的皮衣裤,跟着项云黩跳下塘。 苏盈一开始还不知道有人挖塘,等村民七嘴八舌的传到徐家,水已经抽了三分之一,徐家的女人冲到塘边。 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站在塘边大骂,又骂那几个帮着挖泥抽水的邻居:“我男人不在家,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话还没说完,村派出所来人了,那女人一看警察来了,立刻瘫在地上,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姜宸跟派出所来的人沟通,项云黩一下都没抬眼,他好像听不见身边任何的声音,只是埋头干活。 等水抽到一半的时候,里头显出几个黑色的,积满了淤泥,已经泡涨了的黑色塑料袋,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袋子就会浮起来。 姜宸拉住项云黩,抢过他手里的工具:“项哥,下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看到塑料袋的那一刻,项云黩这口气就泄了,好像一下就没了力气,被后续赶来的同事拉到岸上,袋子里东西会送到法医实验室去。 他蹲在岸边,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听说徐家挖出了尸体,这村里有一半的人都来看热闹,还有积极提供线索的,七嘴八舌,徐伟说是出去打工了,其实是出去避风头了。 阿娇一直都站在岸边,她今天穿了新鞋子,不想沾一点湿泥,轻悄悄站在项云黩身边,不解的看着他:“你不高兴吗?” 他找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了,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我很高兴。”他抬起头,看着同事把这些证物带回局里:“走吧。” “不看了吗?” “不看了。”审案判案都不归他管,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 阿娇一点也不懂项云黩的情绪,但她不想呆在这么个脏兮兮的地方,味儿还这么难闻,她高高兴兴跟在项云黩身边,走着走着,突然无比羡慕的说:“老韩一定是很高兴的。” 项云黩脚步一顿:“他会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他冤情既明,尸身又找到了,会有人替他办丧事超度,然后就能投胎去了,因为死前还在行善,不知积了多大的功德,一定能投个好胎。 想到别的鬼投胎这样容易,阿娇赶紧提醒:“你答应我的愿望可别忘了!” 项云黩望着远处来来回回的人,认可了阿娇说的话,也对,抓到了凶手,是该高兴:“放心吧,我忘不了。” 等姜宸想找项云黩,问他究竟是为什么这么确定老韩的尸体就在徐家的鱼塘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项云黩人。 同事们也觉得奇怪,照现场来看,发现这事是早晚的,但目前就能断定,还太早了一点。 姜宸马上说:“是项哥发现的,他一直放心不下这事儿,直觉老韩就是在陈家浜出的事,发现不对劲,才叫上的我。” 项云黩对这事有多执着,大家都是知道的,他发现蛛丝蚂迹倒也不奇怪。 姜宸打电话给项云黩,那边好半天才接,姜宸开口就说:“项哥,跟我们一起回局里去吧。”既然老韩的事有了结果,项哥也该回来了。 项云黩已经带着阿娇坐上了回江城的汽车:“不了,需要我做笔录的时候再去。” 他挂了电话问:“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愿望?” 阿娇看着项云黩,翘起了嘴角。 16.阿娇今天知心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我想要个生日礼物。”她说。 项云黩大感意外:“就要个生日礼物?”这么简单的愿望? “对,”阿娇把头一偏,“在你生日前一天,明年的那个时候,你要送我一份生日礼物。”那是她还阳满一年的日子,还阳符效力消退,她得回到黄泉去。 阿娇仔细计算日子,她还要积功德,还要替楚服想办法当鬼修,还要继续享受当人的滋味儿,一天都不能少。 “我今年就补给你。”项云黩看她的眼神更软了,她认认真真的讨要礼物的样子,好像受到过多许多次的亏欠。 想一想也对,陈家把这个么个娇滴滴的女孩一人扔了出了国,还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让她在万米高空上,独自一个人过十七岁生日。 阿娇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生日那一天收的才是生日礼物,别的日子都不是。” 她这么认真计较,项云黩就郑重答应:“好,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娇笑了,腮边梨涡一现,连项云黩都跟着挑起了眉角。 阿娇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从此之后就认认真真的享受这一年还阳的日子,她伸出手指,勾住项云黩的指尖:“拉勾!” 项云黩既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她陈阿娇就是个言而有信的鬼。 阿娇觉得项云黩这个人很不错,他既然这样不错,那就把事儿办得更好一些,等人的事情都办完了,就去办鬼的事儿。 物证齐全,没用多少功夫就撬开了苏盈的嘴,她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丈夫徐伟头上。 苏盈是徐伟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说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结了婚就回到家乡,盖房子生儿子,她在陈家浜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乡人。 女儿玲玲也是她带过来的,但她对女儿并不好,徐家的邻居说经常能看见苏盈打骂玲玲,稍微有些不顺心,就拎起扫帚打她一顿。 村里别的女人都觉得苏盈不大正派,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里下勾子,一有男人,骨头都是轻的,根本就不正着眼睛瞧人。 所以村里女人也不怎么跟苏盈来往,看见她打女儿,顶多说上一句女孩儿可怜,可谁家不打孩子,这种事,大家也不好管,也不想管。 相反,是徐伟对这个继女很不错,经常给她买零食,买新衣服,村里人反而说徐伟对女儿很厚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对她很好。 倒是这个女孩有些认生,人又孤僻,看上去性格很不好,村里人偶尔逗逗她,她从不理会,嘴巴也不甜,见人不会叫,犟头倔脑的样子,久而久之,她挨打就更没人帮忙了。 徐伟在外面打工赚了些钱,娶了老婆盖了新屋,苏盈也不用下地干活,还一直让女儿玲玲跑到镇上给她买吃的喝的。 本来她的日子就宽松,等怀了孕,又偷偷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儿,她就一根手指都不动了,做饭洗衣服的都是才刚十岁的玲玲。 苏盈没怀孕的时候,徐伟对女儿玲玲就很亲热,等苏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伟对玲玲就更“亲热”了。 苏盈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冷眼旁观,总比徐伟去外面找女人要强。 做笔录的女警察气得发抖,苏盈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反问女警:“难道让她吃干饭?” 玲玲一直没有正经上过学,到了陈家浜,才终于安定下来,上了陈家村小学。 那一天是玲玲第一次听安全知识的讲座。 老韩是用心准备了讲座的,留守儿童中的性侵害比例较高,老韩自己就是父亲,他还在基本的日常安全教育中加入一些生理健康知识和安全防范知识。 小学校长听着一脸尴尬,还上前打断他一次:“韩警官,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韩刚说:“这是正常的教育,学校里的老师也应该多多强调。”不管校长反对,他讲完了全程,还告诉这些孩子们,有问题可以问他。 老韩长着一张老好人的脸,跟说话都笑眯眯的,项云黩还开过玩笑,说他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当居委会大爷。 他出了学校之后,发现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一路跟着他,等他转身想问那女孩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又调头跑了。 老韩想想觉得不对,跟了上去,正撞上徐伟喝了点儿酒,搂起玲玲就把舌头塞进她嘴里,玲玲激烈挣扎,老韩听见了,冲了进去。 徐伟把人打死了才知道老韩是警察,他第二天就又跑回广东去了,连苏盈生了儿子,都没回来。 要不是项云黩他们来的巧,等这个孩子一足月,苏盈就要去广东跟他汇合了。 玲玲挨了一顿毒打,被关在家里,苏盈替她请了假,不让她再去上学,她身上新伤加上旧伤,被女警送到了医院里,她年纪虽然小,但有很严重的妇科病。 苏盈的证词前后颠倒,不断的撇清她自己,玲玲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很久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案情基本清晰,但还要抓到徐伟,才能结案。 徐伟跑到广东,一路都有形迹可循,很快就被广东的警方抓捕,押回江城。 抓到他的时候,他正要二次犯案,猥亵工友家放暑假的小女儿,被抓了个现行,工地上一群工友把他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 他的证词又不一样,说是苏盈先拿的扳手砸了老韩的脑袋,老韩没有防备孕妇,一下就被砸昏过去了,他们还以为人死了,徐伟这下酒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正商量着要怎么办,老韩又醒了过来…… 苏盈抱着肚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活了,我们俩就完了!”夫妻两人合谋杀人。 姜宸不能拿案卷给项云黩看,只能复述,这就是一起突发性的杀人事件,排查社会关系,从打击报复这个思路入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徐伟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听说人死了,是能记得仇人的,到了阎王面前也要告状,要是用一根钉子打进脑袋里,死了就不能告状了。 楚服告诉阿娇,就是这一根钉子打散了老韩的魂魄:“若是用桃木做钉,他早就魂飞魄散,根本就找不回来。” 但老韩找回来了,还遇上了阿娇。 项云黩听后默然不语,很久才问:“那边,替他办事吗?” 他问的是关秀梅,要是关秀梅不肯办,他来替老韩办丧事。 姜宸说:“局长说了,局里给办,项哥,你就不穿着警服,最后送他一程吗?”队长的位置还空着,项云黩再不回来,总局就要派人下来了。 人人都以为破了老韩案子的是项云黩,但他自己明白,功劳不是他的,他原来想过破了老韩的案子就回去,但现在案子破了,他却提不起精神来。 “再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去,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话。” 局里办事效率很高,找场地,买花圈,写悼词,还写了一篇老韩的生平,登在了报纸上,项云黩翻了翻,官样文章其实写的都差不多,要是老韩自己看了,肯定又要说夸大其辞。 姜宸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项哥,真的是老韩托梦给你的吗?” 项云黩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阿娇,她翘着脚,雪白的脚丫子一摇一摇的,正在看大热宫斗剧,一边看一边气得哼哼唧唧的,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你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项云黩反问姜宸。 姜宸没有回答,他要是信,那托梦自然是真的,要是不信,问了也是白问。 阿娇翻了个身,斜躺着看电视,茶几上摆满了吃的,薯条炸鸡可乐,吃得只剩下空盒,她这两天沉迷宫斗剧,看到夜里都舍不得放下。 这一部的大结局看完,手指一滑,滑到了拍汉朝的宫廷剧,扮演刘彻的看上去这么单薄,眉眼间还少一份风流,她嘟嘟囔囔:“这人一点都不像。” 项云黩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什么一点也不像?” 阿娇瞍他一眼,他长得倒有些像刘彻,一样挺鼻深目,好像怎么也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翻了个身,竟没从沙发上翻下去,斜躺着。 等到演陈阿娇的女人出场,阿娇气得踢了一下沙发,一脚踢在了项云黩的腿上,她“哎哟”一声,就要往下滑,被项云黩一把捉住了脚,把身体扳正。 阿娇生气演她的那个女人太老太丑,而演卫子夫的女人要好看得多,真是气死鬼了! 项云黩一抓就放,阿娇又正生气,两人贴得很近,等她抬起眼仁,就见项云黩发怔,他问:“有句话叫听天命,这世上真有天命吗?” “这是自然的。”若没天命,怎么光她一个鬼这样惨,这么可怜巴巴的要金屋。 “天命就是让韩刚这样的老好人死得这么……这么冤?” 阿娇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项云黩,她答不出来,人并不到是都能活到寿数才死的,要不然就不会有枉死城了。 “我知道你相信这个,但我不是,我还要尽人事,天命之外,一定有些什么是我能做的。”项云黩凝视着少女乌沉沉的双睛,说着竟尔笑了起来,不管这个世界如何颠覆,他坚持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这个,道理说深说浅都说不明白,只有凭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项云黩说的这些阿娇不懂,她只懂得人生在世,欢喜二字,她想了想,伸手拍拍项云黩的肩,说出她这个老鬼的一点感想:“怎么高兴怎么活,活着就该挺高兴的。” 死了一切都是空,地府里可没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项云黩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要个小小少女开解他,话还说得这么老气横秋的,知道她眼通阴阳,也许说得不错:“好,咱们都怎么高兴怎么活。” 阿娇瞅他一眼,那是他,她可还死着呢。 既然人的事办完了,就该办鬼的事儿了,替韩刚表功德,让他这样的好人能投一个好投。 17.阿娇今天动色心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阿娇就拍响了项云黩的房门:“快起来快起来!” 项云黩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拉开了门:“怎么?” 他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伸手就把阿娇揽进屋,检查外面有什么异动。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侧身看向她,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鬼有鬼的衙门,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蹙起眉头,催促他道:“快点,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还没开进山门,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阿娇越看他越满意,他比刘彻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带着大把香烛进了寺庙,项云黩一步就迈了进去,阿娇却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头望着天空上方,别人还以为她是在看寺庙山门建筑上的石雕,实则她是在跟守门的神将打招呼。 金光从她身上拂过,阿娇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威压的准备,可没想到金风拂过,她只觉得身体舒畅,举目一望,就见地藏菩萨坐在东殿,宝相庄严。 阿娇谦卑低头,抱着香烛进门,先去了地藏王菩萨的宝殿,盈盈下拜。 祝祷过后,献上香烛,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就见两边神将的原来紧盯着她的双目移到别处,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与还阳符的光芒不同,这是地藏王菩萨给她的通行证,余下的大殿,她再进去,也不怕神将威严了。 阿娇自己拜完,才冲项云黩招招手,项云黩比她高得多,阿娇扯着他的衣服袖子,让他蹲下来些,嘴巴贴着耳朵:“你诚心诚意把韩刚的事告诉菩萨。” 世间鬼魂都归地藏王菩萨管束,韩刚刚入幽冥,这事儿正管得着。 说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点他说:“你拜的时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别是两位护法灵官。”菩萨身边一文一武,护法灵官一双怒目,高举宝戟,专司降魔;判官则手握纸笔,记录人间善恶。 像徐伟苏盈这样的恶人,死了怕得下磨盘地狱,切开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盘中磨成血肉浆,日日夜夜都受这样的刑罚。 项云黩不是没拜过菩萨,白美兰女士相信这些,初一十五都要来拜,项云黩原来只信刑侦科学,不信霹雳手段,说服自己为了老韩,甘心情愿的跪在蒲团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娇站在殿门旁看见殿中神像微动,仿佛正在小声谈论韩刚的事,松了一口气儿,俏脸含笑,这个主意,还真成了。 阿娇一进玄通寺,柳万青和胡瑶就从事务所被拽了过来,他们俩是妖,柳万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萨面前不敬。 客客气气的和神将报备,亮出地府工作证。 柳万青看看阿娇,再看看胡瑶,对她道:“她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着去投胎,吸纳进来当员工,业绩一定比你强。” 胡瑶咬着尖牙,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要真跟他生气,她只怕得气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们这么讨功德,真的有用?” 柳万青示意她抬头,菩萨一脸慈悲庄严,柳万青说:“人讨功德,比鬼讨功德有用,说不准还真给她讨着了。” 柳万青也有些吃惊,他知道阿娇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瑶看见阿娇拜菩萨,满面纠结:“她这么干,会不会有违天道?咱们是惹事了吗?” 她说的是韩刚的事,要是命数里韩刚的事得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发现,那阿娇这么干就是改变了因果。 柳万青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哧”一声笑了:“天道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计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瑶不明白,柳万青看她睁圆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头:“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活上千年,在天的眼里,也不过是朝荣夕死罢了。” 他难得有些大妖的风范,胡瑶却听不明白,柳万青轻哂:“不开窍的狐狸,也不知你是怎么成的精?” 胡瑶挺起傲人胸脯,十分骄傲:“我可是青丘狐族,不是外头那些野狐狸精,我生来就是妖!” 柳万青无言,他换了一种说法:“就算没有她,这事儿也捂不了多久,你那颗狐狸心就好好呆在心窍里吧。” 说完凝神去看阿娇,胡瑶看不见,阿娇也看不见,柳万青却能看见,一线细如毫毛的金光落到了阿娇身上,这是她在人间积攒的第一笔功德。 柳万青眯起眼睛,万物之灵,果有好处,就是身死成鬼,积功德也比他们这些草木成精的要快得多。 胡瑶被柳万青拍了脑袋占了便宜,狐狸爪子悄悄伸出去,也想拍一拍柳万青,把这便宜讨回来,被他一指头挡住:“放尊重些。” 到底是谁不尊重了?胡瑶气得隐身就走:“我走了,我还有十几单业务要办呢!” 说起来这些业务还全因为阿娇,她点元宝请鬼吃饭,柳万青趁机发了小广告,四方野鬼再把开了圆梦事务所的事传了出去,现在事务所里全是排队等圆梦的鬼魂。 柳万青这个家伙,百忙之中还写了一份《业务拓展计划方案书》送到了司长手里,把阿娇的办法据为己有。 这个办法简单有效,性价比还高,还有什么比请客吃饭更能打响广告的,圆梦司中是人是妖都忙得脚不沾地。 阿娇等项云黩从宝殿中出来,喜滋滋的告诉他:“成啦,菩萨已经知道啦。”烧香陈情,这下韩刚就能投个好胎了。 项云黩不像阿娇这么开怀,只是来都来了,她又这么兴高采烈,知道她是为了老韩好,笑了一下:“吃不吃素面?” 通玄寺香火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的素斋做得好,素面更是苏式面的做法,浇头鲜美,来烧香的香客信众总要吃一碗素面再走。 阿娇鼻尖一动,闻到了与香烛不同的香味儿,她咽咽口水,寺庙里的素面还真没吃过,能以鬼身入寺院,还在佛祖眼皮底下吃面,还真是紧张刺激。 项云黩给她点了一碗罗汉上素面,香菇面筋当浇头,又加了一份十香如意小菜,用十种素菜拌成冷菜,撒上黑白芝麻粒。 阿娇本来就饿了,闻见香味更饿,她举着筷子,都已经给菩萨供奉过了,吃上一碗佛门素面,才不浪费她战战兢兢来这一趟。 项云黩已经接连半年没有好好吃,也没有好好睡,看着阿娇吃的这么香,他也还是不饿,不断给她夹菜,自己喝一杯茶。 阿娇知道他心里记挂的是什么,嘬着筷子尖:“你不是还余下一点犀角香嘛,等给韩刚办丧事的时候点上吧,见他最后一面吧。” 18.阿娇今天嫉妒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老韩的追悼会比预想的规模要大,本来只是个小型追悼会,没想到来的人越来越多,济济一堂。 除了韩刚的同事之外,还有许多相互根本不认识的人,他们都是看了新闻特意赶过来的。 有几个年青人,躬头缩肩,束手束脚的进来,几个人合送了一个花圈,看见满屋子穿制服的警察,头都不敢抬,缩在角落里。 最后送别,项云黩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给老韩才好,阿娇说:“吃的用的得烧给他才成,别的都收不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十分嫉妒,这么多年了,可没人给她烧点什么,连吃了了两袋软心巧克力才好受些。 项云黩什么也没买,空着手来了,姜宸上来迎他:“小周胖子值班儿,今天挺多领导也来了,项哥,你真不回来了。” “今天不说别的事。”项云黩来时点了犀角香,怕效力过去,仔细搜索了一圈,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已经完全不是项云黩第一次看见的模样了,仿佛又有了温度和实体,穿着警服,戴着警帽,并没有浮在空中或是棺木上,他就站在人群里。 虽然大伙没一个人看见,但他跟每一个来的人都点头示意。 跟同事们打完招呼之后,又特意走到那几个年青人身前,看着他们露出满意的表情,想说些什么,又遗憾他们听不见。 项云黩慢慢走了过去,他原来只能看见老韩魂魄的一点影子,现在能听见他说话,老韩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他说:“这才像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嘛。” 项云黩仔细一看,这几个就是他带着阿娇去筒子楼的时候,冲着阿娇冲口哨的黄毛。 他们把头发剪了,染回黑色,穿得干干净净的,来参加老韩的追悼会,有一个还偷偷抹了一把鼻涕。 关秀梅带着女儿关晓来了,关晓穿一条黑裙子,头上戴了一朵白花,在爸爸的葬礼上哭得泣不成声。 关秀梅面无表情,她来的时候很不耐烦,一直不断看着手表,等抬头看见前夫戴着警帽的遗像,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到女儿手里。 关晓看到报纸了,没想到有一天,她爸爸的照片会登在报纸上,而她所认识的爸爸和报纸上写的完全不同。 老韩走到女儿身边,喊她的小名:“妞妞。”他答应给女儿买新电脑的,还没能给她。 项云黩走过去:“你爸爸答应给你买新电脑的,但这东西更新快,想暑假里带你一起去选的,奖励你考了个好成绩。” 关晓捂着脸哭出声,关秀梅紧紧抿着嘴唇,看了项云黩一眼,把手搭在女儿肩膀上,冲项云黩点点头。 老韩是个好警察,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答应关秀梅的事,十件有八件做不到,对女儿也是一样,还以为他这次又失约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晓一哭,老韩就伸手摸她的头顶,跟她说话,但她听不见了。 阿娇没有进来,只在门边站着,看见铺满了白花和花圈的仪式堂,心里莫名凄凉,她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人真的想念她。 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眼睛一扫,看见了韩刚,张大了嘴巴,韩刚身上那层光,分明不是一个普通鬼了,而是一方鬼差。 项云黩诚心替韩刚在菩萨面前表功德,两位灵官查有此事,地藏王菩萨因韩刚生前有善行,特给殊荣,在他投胎之前,不必在地府中等待,而是在人间当一地的鬼差,继续行使职权。 等到投胎的时辰到了,再卸下职位,但这期间累积的功德,不仅是惠及一世。 兰芽在孟婆庄里当个侍女都能恩泽阳世的亲人,何况是正经的鬼差呢。 阿娇没想到韩刚竟然还当上了官儿,不仅当了官儿,还能留在人间,她瞪圆眼睛,怎么每个人,每个鬼的运气都比她要强? 犀角香的效力一过,项云黩就看不见韩刚了,但看到他穿着警服,还像原来那样笑容满面,项云黩心里一轻,突然就好受多了。 他看见阿娇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以为她不敢进来,他自己也没什么要跟旧同事们说的,献了花见了老韩,就准备离开。 姜宸叫住了他:“项哥,就这走了?我送送你吧。” 一路把项云黩和阿娇送上了车:“项哥,你要是真不乐意回来,那当个顾问成吗?” 项云黩走的时候跟上面闹得挺僵的,他不愿意回来,大家也都理解,但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这样太可惜了。 “我是不知道老韩的案子是怎么破的,你又是怎么找到线索的,但你不干的,挺可惜的。”他一进警校,就听过项云黩的名字,没想到能跟他在一个分局,跟着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是好师兄也是好同事,这么分开心里不好受。 项云黩拍拍他的肩,没有正面回答姜宸的问题:“你好好干。” 姜宸目送他离开,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到车边:“项哥!我妈请你到我家吃饭,她说给你做了红烧肉!” 阿娇低头坐在车里,捧着手机在玩连连看,她替别的鬼表功德,人家还混上鬼差了,不玩玩游戏,鬼心难平。 听见有肉吃,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眼巴巴的问姜宸:“红烧肉好吃吗?” 项云黩本来要拒绝的,可阿娇脸上又露出那种生动的,垂涎的表情,想了想她这么多天一直跟他一起吃外卖,确实没吃过什么家常菜。 姜宸笑了:“我妈做的那红烧肉可是一绝,陈娇也来吧,她过两天不就开学了嘛,一□□课紧,我让我妈给炖个土鸡汤,好好补补!” 阿娇确实觉得鬼身操劳,死了这么多年,成日就是在墓室里大睡,还了阳一天都没歇过,这才几日的功夫,就金屋到手,也确实应该补补了。 阿娇穿了一条无袖连衣裙,胳膊白生生的,也细伶伶的,她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确实很缺乏营养,项云黩想了想,答应了:“那麻烦阿姨了。” 他也想见见姜宓,有话要对她说。 “不麻烦,我妈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什么时候吃啊?”一听项云黩答应了,阿娇嘴巴都翘了起来。 姜宸乐了:“就明天。” 明天姐姐也在家,正好再跟项哥见一见,两人的事总该有个说法,就这么黄了,有点可惜,最好能再劝一劝项云黩。 姜妈妈一接着儿子的电话就乐了,赶紧催女儿:“别看书了,赶紧出去买几件新衣服去。” 姜宓手里的书被妈妈抽走:“妈,干什么呀。” “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啊,你弟弟刚刚可来电话了,明天小项来家里吃饭。”姜妈妈推着女儿去买衣服,“你也别老穿这么素的,买几件鲜亮的,年轻的时候不穿,老了再穿啊?” 姜宓不愿意:“妈,我有衣服穿。” “跟妈妈有什么实话不能说的,你就是太磨叽,这都多长时间了,那下手快的说不定都在办婚礼了。” 姜妈妈很知道现在的婚恋市场多么严峻,女儿的年纪不小了,谈上两年恋爱磨合磨合,结了婚等一年要孩子,时间刚刚好。 再说了,小项这个孩子多招人喜欢啊,长得就出挑,跟女儿站在一块儿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生出来的外孙一定可爱漂亮。 “你要是不喜欢他,妈也不说这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心里没数?”姜妈妈瞪了女儿一眼,“我可告诉你,这么好的被人先下手,你得悔死,知不知道!” 姜宓把妈妈推出房间,关上门,半天都静不下心来,想了想打开衣柜,挑出一件荷叶青的裙子挂在衣柜上。 姜宓是穿着这条裙子第一次见到项云黩的,那天也是赶巧,她从学校回来,遇上弟弟请师兄回家吃饭。 姜宓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项云黩,项云黩也看见了她,他点了下头,姜宓的脸悄悄红了。 两人也不是没有过独处的时光,但就是没有走到哪一步。 既然让他挂心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她是不是应该抛开女孩的矜持,先跟他表白? 没想到项云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陈娇也带来了。 阿娇还阳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邀请作客,她十分高兴,一回去就翻箱子,找出一条漂亮的小红裙,穿在身上比划了很久。 她后天就要开学了,暑假应该是她最后放松的日子,项云黩看她高兴,也就随她去。 等她穿着那条红色超短裙出来,露出雪白的两条腿时,项云黩又皱了眉头,阿娇转了一个圈儿:“好看吧!” 她的陶俑侍女都捂着眼睛不敢看她。 项云黩清清喉咙:“挺好看的。”就是,就是白得有点儿晃人眼。 外头的女孩都这么穿,越是漂亮越是敢露,她在国外肯定要更开放,项云黩又不是长辈,更不能说她,只好把眼睛珠子正着,不去看她。 姜妈妈请吃饭,项云黩买了点保健品,他还把姜宓送给他的手表带来了,不能收下她这份礼物。 姜妈妈听见门铃响,一开门先看见项云黩,刚要咧开嘴笑,项云黩的身后就探出个小脑袋来。 “阿姨好。”他介绍阿娇,“这个,是我妹妹。” 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就说阿娇是他妹妹,她现在还住在他家里,这么说,免的别人多想。 阿娇冲他噘噘嘴,她明明是姐姐,但闻着这么香的饭菜味儿,就暂且让他占了这个便宜。 姜妈妈见项云黩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听姜宸说队里也不是没有女警在追他,可他天生一张冰块脸,帅是帅,可冷也忒冷了,把女警们都冻回去了。 没想到,他还有个妹妹,也没听姜宸说起过呀。 姜宓站在门内,看着项云黩,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究竟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 阿娇闻着香味忍耐不住,伸出手指头戳戳项云黩的胳膊:“好香呀!” 项云黩瞥她一眼,忍不住笑了。 19.阿娇今天偷听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姜宓觉得项云黩对阿娇的态度不太一样,可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他们认识也才一个多星期,陈娇还是陈家的亲戚。 她对阿娇笑一笑:“我烤了点曲奇饼干,有巧克力的和奶油的,给你包了两袋,明天开学当课间点心吃。” 曲奇?阿娇没吃过,她抿着嘴角,觉得这个卫子夫的转世着实有几分可爱处,她又露出那种满意的神色,点了点下巴。 姜宸在门里嚷嚷:“妈!你赶紧让他们进来啊。” 姜妈妈和姜宓在厨房里,姜宸和项云黩在客厅里聊天,姜宸还替阿娇把电视机打开了,在茶几下面翻了翻,想给阿娇翻点零食吃,什么也没翻出来。 姜宓已经切了一盘水果出来,单独给阿娇装了一份,把芒果火龙果切在玻璃碗里,上面浇了一层酸奶,还撒了点脆谷片:“吃这个吧,这个健康。” 阿娇抱着碗,尝了一小勺,第一口含在嘴里,就有些不满意的看了项云黩一眼,这个东西他就不会做。 阿娇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水果酸奶碗,用平板电脑看电影。 项云黩跟姜宸聊队里的事儿。 老韩的葬礼过后,他睡了这半年来第一个好觉。 姜宸昨天听到的消息,总局要派个新队长来,项云黩就算回来也不是队长了,怪不得他迟迟没答应。 项云黩做了决定,他要回警队,他知道走的时候闹得僵,为了老韩的案子,又违规了几次,吃了处分,再回去也不可能当队长了。 分局江局长亲自给他打的电话,表达的意思跟姜宸的一样,爱惜项云黩这个人才:“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不能就折在这一件事上,想通了就回来,队长的位置短时间是没有了,忍一忍,换个地方,树挪死,人挪活嘛。” 人人都知道总局的王局长到了年纪,要退了,忍一忍的意思大概就是以后把项云黩调到总局去,这事儿老江对谁都没提过,对他却透露了一点,看来以后是他接王局长的班。 项云黩对升官还真不感兴趣,老韩那件事他走进了死胡同,现在把胡同底那面墙给砸了,透出光亮来,人也就明白了。 姜宸开了听啤酒给他:“原来你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呢。” 大家伙都以为项云黩回来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次韩刚的案子其实就是他破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队里人都服项云黩,对要来的新队长有些抵触,听说是总局调下来的,可能也就是镀个金,再调回去,毕竟他们分局一直都是破案率最高的。 姜宸小心翼翼看了项云黩一眼,这个新来的队长,算是项云黩的老对手,别人不知道,但他在学校里就曾经听说过。 两人是一届的,当年在警校就一直争第一,现在又被调到了一起。 项云黩知道是谁,两人只是行事风格不同,彼此不能接受对方的工作方式,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夸张,接过啤酒喝了一口:“行了,这有什么。” 两人一边聊,阿娇的平板电脑里一边传来惊悚的配角声,姜宸伸伸头,开玩笑的问她:“在看什么电影呢?” 他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一张七窍流血的女鬼脸,整个人往后一仰,手里的啤酒差点撒了。 厨房里姜妈妈和姜宓在做饭,他跟项云黩在闲聊,在这种温馨的氛围下,陈娇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看恐怖片,把姜宸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项云黩含笑看了阿娇一眼,跟姜宸解释:“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这个兴趣的,在家都看了好几天了。” 本来阿娇只看宫斗剧,有天不知怎么点开了恐怖片,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阿娇捧着碗,一边吃一边看,正津津有味呢,被姜宸给打断了,她鼓着嘴瞪了姜宸一眼:“别吵啊!” 项云黩想到她第一次看恐怖片的样子,他下楼拿啤酒,看见客厅沙发上有一团黑影在蠕动,打开灯一看,是阿娇裹着小毛毯,蜷缩在沙发上。 项云黩赶紧过去看她,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把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屏幕上一个红衣女鬼,正 在怪笑,项云黩把电影关掉:“这都是……” 他本来想说这都是假的,一想她确实能看得见,是不是也曾经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所以这才这么害怕。 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阿娇抖抖索索的把毯子裹上说:“这比真的还要可怕。” 可吓死鬼了。 阿娇深觉受辱,她一个真鬼,竟然害怕这些人拍出来的假鬼,项云黩看她真的害怕了,问她:“比真的还可怕?” “那当然了,大家也是要体面的。” 虽然死了,那也曾经当过人,谁不想穿得干干净净的,就算不是好死,也不要掉头不要少眼睛,生前什么样,死后就什么样,哪有这样,一路血乎乎的,一点不体面! 认真细数,阿娇没见过什么厉害的鬼,地府里的鬼都受管束,就算是柳万青胡瑶这样的妖怪,那也是工作人员,就算见到厉鬼,那也是被抓住的,铁链一锁不得超生,想厉害也厉害不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吓住了她,越看越是那么几个套路,就连项云黩也被她带着,把几部最出名恐怖片的都给看完了。 阿娇看恐怖片,学会了许多新东西。 姜宸没想到阿娇长着一张这样脸,却有这种兴趣爱好。 他抱起拳头:“失敬失敬。” 这个阿娇懂,她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了两部武侠电影,举起手来:“好说好说。” 姜妈妈隔着厨房的玻璃往外看了又看,跟姜宓夸道:“这小姑娘长得,真是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漂亮,怎么以前没听小项提过有这么个妹妹。” 姜宓切着菜,抬头一看,项云黩抽了一张纸巾给阿娇,擦她沾在唇边的酸奶,她心里那种微妙的 预感又涌了上来。 “刚从国外回来的,是他继父那边的妹妹。” 姜妈妈正炸蒜香排骨,蒜泥放进锅里爆香,排骨还没下锅就听见这一句,她端着一盘生排骨问:“不是亲生的?没血缘关系?” “嗯。” 姜妈妈又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出不对劲来了,小姑娘抱着碗笑,笑起来像没有骨头,项云黩嘴上在跟儿子聊天,眼睛却没一刻不在注意她的。 “那你可赶紧点,什么话别闷在心里,就是不成也比没开口再后悔来得强。”说着把排骨下了油锅,肉香一下就飘了出来。 姜宓被说中了心事,耻于承认,脸色微红:“说什么呢,她还小呢。” 姜妈妈拿出碟子盛排骨,分两次炸,炸得透,外皮也不容易焦:“那怎么了?还不兴人家等一等了?你吃的米都没我吃的盐多,等着看吧。” 姜宓替姜妈妈炸排骨,阿娇在客厅里坐不住了,她伸着脖子看向厨房,项云黩以为她在国外没吃过这些,所以对中餐抱有极大的热情。 可到底是在人家家里作客,他大掌把阿娇的头按下来,拍了一下:“别着急,马上就吃饭了。” 阿娇被按住了头,但她只乖了一小会儿,忍不住要去厨房看看,姜宓在里面冲她招招手,她撒腿就跑了进去,项云黩想拉都没拉住。 姜宸问:“她那房子还租不租了?要不然替她办住宿,住学校里总是放心一点的。” 项云黩想了想,她这么特殊,可能跟同学们很难相处,要是再说出什么耸动的话来,对她不太好。 “没事儿,反正家里地方也大,住就住着吧。”她一个女孩,家里竟然没人管,项云黩准备趁她不在的时候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问问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人管。 项云黩觉得阿娇是很乖巧的,除了能看得见鬼之外,她比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要省心多了,家里人怎么忍心把她一个人扔着,不管她。 姜宓给阿娇挑了一块儿肉多的排骨:“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姜妈妈开玩笑:“娇娇是吧,我们姜宓给你当嫂子怎么样啊?” 姜妈妈为了招待项云黩,准备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比过年还丰盛,锅里还焖着一只整只鸡:“以后就能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啦。” 阿娇被一厨房的菜香熏得晕乎乎,用项云黩换一年好吃的,有点想要。 还没等阿娇作出决定,姜宓就把她推出去:“我妈开玩笑的,你出去等着吧,马上就吃饭了。” 又给她挟了一盘排骨,送她去客厅。 阿娇抱着一盘排骨把剩下半部电影看完了。 知道项云黩要回警队工作,姜宓很替他高兴,他终于放下了老韩的心结,又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了。 姜宓难得拿起酒杯:“这么高兴的事儿,应该喝一杯。” 两人碰了下杯,姜妈妈越看项云黩越喜欢,事儿都快走到那一步了,怎么就是没成呢? 吃了一半,姜妈妈去炸南瓜饼,项云黩抽空到阳台上抽烟,姜宓拿着烟灰缸跟了上去。 项云黩接过去沉默了一会儿,姜爸爸很早就过世了,姜宸不抽烟,这东西是给谁准备的,一看就明白。 有些事早说比晚说要好。 姜宓送了烟灰缸没有走,留在阳台上,两只手叠握着,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鼓起勇气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谁知项云黩先开了口,他把烟掐灭:“那个手表太贵重了,我又戴不习惯,送给我浪费了,我把它带来了,就在保健品的袋子里。” 姜宓面色发白,这个手表其实是回礼,她的生日在三月底,当时项云黩送了她一条手链,她本来以为他要表白的。 谁知道出了老韩的事,项云黩没日没夜的查案,现在好不容易了结,该把话说明白了,他又把礼物退回来了。 项云黩本来是有过那个心思的,姜宓这么温柔漂亮的女孩,喜欢他喜欢得这么明显,他又不是石头,当然有感觉。 但这心思本来就淡,一经事儿就更淡了,现在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干脆把话说明白:“我现在没有心情想别的事。” 八月底的天,风还有些热,姜宓穿着无袖连衣裙,站在阳台上,觉得手指被风吹得发凉,这已经是很明确的拒绝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一步,姜宓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口吻中藏着隐隐的期待:“是现在没心情想别的,还是一直都没心情想别的。” 项云黩愣住了,他以为话说到这里,姜宓该明白了,可没想到她会这么执着,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现在没心情,但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我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五年。” 像姜宓这样的女孩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她应该趁早放弃,谈一个对她好的男朋友。 “我知道了。”姜宓说,她嘴角还有一点笑意,“你抽完了烟出来吃水果吧。” 她不打算放弃,起码项云黩心里还没有别的人。 阿娇捧着炸好的南瓜饼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偷听的光明正大,回去的路上,她问项云黩:“你要跟姜宓谈恋爱吗?” 这也是她学会的新词儿,跟着电视剧学的。 项云黩扫她一眼:“没有。”小女孩就爱关心这些东西。 阿娇从包里掏出一个南瓜饼来,炸得金黄酥脆,里面软糯,豆沙又香又甜,她有点遗憾的,咬了一小口。 要是真能用项云黩换一年好吃的,该多好。 20.阿娇今天吓人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上学第一天,一大清早陶俑侍女就把她给叫起来了。 阿娇睡得脸上两团红晕,薄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迷迷糊糊伸手穿衣,怎么这人间学生,起得比鬼还早? 在黄泉时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连着一个月栖在玉床上也没哪个鬼把她叫起来。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当了鬼却要上学了,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阿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两只手已经抱着饭团啃起来,项云黩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送到嘴边,她低头嘬了一口。 项云黩有些不忍心,这么多天,她的家人也没打电话来,今天开学,也没人过问。 “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我今天第一天恢复上班,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也是庆祝老韩的事了了。 徐伟不肯承认性侵了继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过的地方,走访邻居和老师,从只言片语中,规整了这个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变。 姜宸说:“这孙子以为还能逃得了呢。”怎么判决现在还不一定,但这样的犯罪事实,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项云黩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会看老对手的脸色,他在宫律眼里本来就有颇多不合体制,不守规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软。 阿娇叼着饭团,眼睛睁得圆圆的,庆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弯着眼睛点头:“我要吃肉。” 素面虽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还是喜欢吃肉。 “行,放学我去接你,我们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项云黩送她去学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给丢了。 给她一张详细标明回家路线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后她得自己上学放学:“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电话找我,我的电话不通你就打姜宸的电话。” 号码存在她手机里了,看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项云黩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养女儿的烦恼:“你要是跟同学出去玩,也要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阿娇歪在后座,听着听着,又打了个哈欠。 车开到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一中门口全是来送学生的家长,项云黩在这里把阿娇放下,开车门之前叮嘱她一句:“你在学校里,别说这些事。” 阿娇没睡够,脑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能够看得见鬼的事儿,她抿着嘴,点点脑袋,暂时答应。 项云黩怕她不高兴,解释说:“常人听见这些,总会有些害怕的。”连姜宸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娇被人孤立。 阿娇的开车门要下去,项云黩从车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绿绿的东西给她,阿娇拿在手里一看,是一袋软心巧克力,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包在粉红色粉紫色的闪亮糖纸里。 阿娇这下高兴了,掏了一个出来,握在手里,圆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递出去:“给你一个。” 项云黩伸手接了这个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往警局去了。 阿娇在校门口看见了关晓。 关晓从豪车里下来,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慢慢腾腾的,但她身上围绕的那丝丝黑雾已经不见了。 阿娇的眼睛往关晓身后看,关晓身后跟着新晋鬼差韩刚,韩刚新官上任,就来送女儿上学,这些邪念恶念,怎么也不敢再跟着鬼差大人的女儿。 阿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新任鬼差打个招呼,谁知老韩透过人群,先对她点头,他看不破阿娇身上的还阳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沉冤得雪是靠着阿娇的帮忙,这才特意谢谢她。 一中的校舍建得十分气派,一栋一栋楼之间种了许多花树,这个季节开了满墙的蔷薇,香气扑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数人穿着校服,阿娇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很难不被人注意,她活着的时候就万人瞩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娇除了看学校里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学校里的鬼,看来开学真的是一件大事,不仅学生们乌泱泱的涌进教学楼,里面的鬼也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有一个抱着圆木三角木头的老鬼,满面郁郁的看着这些学生,紧紧盯着几个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学生。 另一个圆脸鬼抱着一叠国文书,笑眯眯看着他们,嘴里念念叨叨:“要为国家之兴亡读书啊!” 阿娇拐了一个弯儿,就看见他们俩的照片挂在墙上,还是一中的创始人。 一中是以成绩来划分班级的,阿娇是转学生,被分在了高二十班,每个年级都有这么一个班,一部分是特长生,文体活动能拿得出手。 一部是有赞助生,学校修跑道买设备,靠的就是他们的捐助,总得到来说就是放牛班。 她走进教室,挑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看见阿娇坐下,都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阿娇在鬼里头不算厉害的,但总比人要强,神识极灵,她听见其中一个说:“这是新来的?转校生?那郑安妮的班花位子是不是不保啦?” “我觉得连校花的位子可能也得换人。”不是说长得有多好看,就这目中无人的气势,就不一般啊不一般。 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一个女孩儿,两人赶紧闭嘴,跟她打招呼,一看见她身上穿的裙子就怔住了,这条裙子和阿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不仅裙子一模一样,连书包也一模一样,郑安妮正要展示自己的新裙子新书包,就看见大家一付卡了壳的样子,平时最捧场的两个闺蜜也没说话,她顺着目光一看,角落位置上坐了个女孩儿,她们俩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郑安妮要是长得不好看,也当不了班花了,每个年级的放牛班班花,都有一争校花的资格。 阿娇本来看着窗外,窗外斜角就是红楼楼顶,还是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接二连三的往下跳,跳可能是跳的次数实在太多,还玩起花样来,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 阿娇看得津津有味,郑安妮走到她桌边,敲敲桌子:“新来的?” 一走近就看见阿娇用的背包也跟她一样,这可是她暑假刚刚从美国买回来的,限量新款,她在班级群里有意无意提过几次,把沈丽娜气得不说话,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跟人撞衫又撞包。 这倒也不怪阿娇,胡瑶在机场复制的就是郑安妮的行李。 阿娇当人当鬼的时候都一样,你待她客气,她就客气待你,你要是对她不善,她就比你更凶恶,郑安妮三个字就透出恶意,阿娇回过头来,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 郑安妮张嘴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全方位被碾压的感受,不管是颜值,还是气势。 郑安妮去年是高一的级花,今年本来毫无意外就要蝉联,一争校花的位子,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转校生。 阿娇不耐烦了:“怎么?” 班里的人都没想到新来的性格这么差,比郑安妮还差,但郑安妮可不好惹,估计要跟她的小帮派死磕,全都隔岸观火。 郑安妮的脸色马上就挂了下来,“呵”了一声:“你行啊。” 阿娇卷起嘴角,楚服在血玉中感受到她心情烦躁,“混帐东西,娘娘息怒,让我给她点厉害瞧瞧!” 她们虽然不能伤害活人,但吓唬吓唬还是行的,楚服在血玉中受香烛酥油滋养了许多天,又不再受黄泉怨气的影响,比原来厉害得多,要吓唬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根本毫无难度。 阿娇觉得这人有毛病,扭过头不理她了,整个班级鸦雀无声,郑安妮脸色都变了,眉毛竖起,刚要说话,有人说:“老师来了。” 十班的班主任是新人,大家都没拿她当一回事儿,懒洋洋散到座位上,看着小老师自我介绍。 新班主任姓王,脸圆圆的,笑眯眯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说了一番高二如何如何重要,请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学习的大道理,最后介绍阿娇:“我们有位新同学,请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有哪位同学愿意带新同学熟悉校区。” 郑安妮主动举手,笑得甜蜜蜜的:“老师,我愿意,我带新同学去领校服吧。” 王老师还很感动,觉得这个班的学生虽然学习不行,但人倒是都挺热情的。 阿娇无所畏惧,她一个老鬼,要是怕个小姑娘那这张鬼脸也就不要了,课间休息的时候跟着郑安妮出了教室。 郑安妮还真带她逛了一圈,食堂图书馆体育楼她都指给阿娇看。 阿娇听见食堂十一点三十准时放饭的时候,叹了口气,还有这么久才吃饭呢。 然后她带阿娇去领校服,一中校服做得精良,全西式,冬天的时候还有长短两件大衣,配套的围巾,只要颜值高,就能穿出偶像剧的范儿。 夏季校季有三种,上面是白衫衣,下面是百褶裙,领口系着蝴蝶结,按蝴蝶结的颜色来分年级,还有一条连衣裙和一身运动服。 服装库的老师给阿娇量完腰围 ,给了她一条xs的裙子,这还不算,又说:“你回去改一改吧,再小的没有了。” 郑安妮不可置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然后又看了看阿娇的胸,这身材不成比例,她是不是抽了肋骨? 整个一路她都努力对阿娇客气了,但阿娇对她爱搭不理,郑安妮在最后带她进了学校一楼最角落的女厕所。 一楼是实验室卫生室,一般没有人来,她把阿娇推到镜子前,笑嘻嘻看着镜子里的她。 轻声说:“你还不知道吧,这里闹鬼!” 她刚说完,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阿娇眼睛一亮,她看了这么多的恐怖片,可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21.阿娇今天吓人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门一下合上,郑安妮有点惊讶,她和她那帮朋友们商量好的,把阿娇骗进厕所,先告诉她这间厕所闹鬼,然后再把她关在厕所里。 她是今天新来的,人不见了也没人专门会找她,今天一楼教室没人用。 是送一个晚上等校工第二天发现,还是被过路的人听见,就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郑安妮撇撇嘴角,谁让她这么不知好歹的,关个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门怎么提前关上了?这帮废物! 阿娇最近沉迷恐怖片,这种厕所场景几乎每部都有,早就跃跃欲试,郑安妮一说有鬼,她掌心一翻,把门给关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比较吓人,是让灯泡闪一闪呢?还是让窗户动一动?还是让水笼头流出血来?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第二只鬼。 第一个鬼是阿娇自己,第二个鬼是个长发校服女孩,她睁着一双血瞳,满眼好奇的看着阿娇。 这就有点麻烦了,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反客为主吧,阿娇对她示意:要不你先来? 校服女鬼摇摇头,她没有兴趣。 阿娇这才看见她半边都砸平了,神情却十分淡漠,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来,那阿娇就要来了,她打量郑安妮,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恶念的黑雾从她的嘴里一团团的冒出来:“据说她是死在这间厕所里的,每天半夜都会一间一间的敲门,问……” 郑安妮在阿娇的脸边伸出手,假装鬼爪,喉咙里吐出气音,绘声绘色的讲这个她编出来的鬼故事:“有人吗?”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会被抓住脚脖子,你就是住在厕所里的下一个鬼了。” 她越是说,镜子里的女孩离她就越近,睁着血瞳盯着她,气得直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吓过人,郑安妮这么胡编乱造,真是让鬼生气。 郑安妮一无所觉,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娇这个新来的,让她别翘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关一个晚上还不够,她还偷偷拿着手机,准备录下阿娇惊慌失措的视频,要是她以后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还敢给脸不要脸,就放到班级群里,让大家欣赏欣赏。 没想到听完了这个故事,阿娇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乌黑双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镜子:“你是在,她吗?” 郑安妮倏地看向镜子,镜子里哪有东西,可她还是心口一紧,被自己营造出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偷偷确认镜子里面没东西,差点要翻脸,本来是要吓她的,结果自己被吓着了。 阿娇就在这时候伸出小手,冲镜子里挥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仿佛在打招呼。 郑安妮松开搭着阿娇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衬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阿娇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危险人物:“你特么,你有精神病吧!” 说着转头踢了一下门:“打开!” 她跟外面守着的人说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门根本没打开,还牢牢的锁着。 郑安妮开始觉得厕所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明明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可厕所比教室还要冷,阴森森的,灯泡就在这时闪了一下。 郑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门:“开门啊!”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光门外没有动静,窗户外面也没声音,郑安妮退到门边,冲门外大叫:“人呢!开门啊!” 阿娇又轻笑了一声,她十分愉悦:“她们听不见的。” 配合着她的话,灯泡开始一跳一跳,连跳几下之后,倏地灭了。水笼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滴“滴哒滴哒”的落在洗手盆里,那声音就像在耳边环绕。 郑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镜也不敢回头看阿娇,不停拍着门,镜子就在此刻碎裂开来,蛛丝布满整个镜面,郑安妮彻底崩溃,“啊”一声的软在地上。 阿娇伸出手,把手搭在郑安妮的肩上,鬼气森森的吐着小舌头,歪头一笑:“她在看你呢。” 这都是阿娇从鬼片里学来的新招数,在吓人这个方面,鬼的想像力没有人丰富。 要不是变鬼脸实在太丑,她还想变个鬼脸,什么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类的。 可郑安妮这个反应,真让她失望,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结果瘫软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惊恐的看着阿娇。 啧,真没胆。 阿娇一把把门拉开,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门一开就郑安妮靠墙瘫着,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在胡乱挥舞,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阿娇俏生生站着,眨着杏眼,双手背在身后,一付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郑安妮被她两个闺蜜架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阿娇绕过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头对她坏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她喜欢你”。 郑安妮头皮炸开,缩在闺蜜的怀里呜咽了一声,她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上厕所了。 午休时间还没到,高二十班新来的转校生陈娇,把高二级花郑安妮吓得瘫在厕所上了论坛首页。 郑安妮胆子不小,她还在自己家的别墅里,搞过一个什么夏季试胆大会,嘲笑一群不敢参加的人,说他们是胆小鬼,怎么自己被吓得瘫软? 留言越来越多,等到十班学生把偷拍阿娇的照片放上论坛,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新转校生长得太漂亮了,郑安妮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碰上硬茬了。 阿娇鬼生第一天上学,就打响了名头。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不会上校园论坛,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回到教室之后,从书包里摸出项云黩给她的软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个不停,没一会儿课桌里就全是糖纸了。 郑安妮被吓得都不敢在学校里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本来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睛都红了,皱着眉头勉强同意了。 阿娇当鬼以来第一次吓人就这么成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郑安妮毫发无伤但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十班没人再敢跟阿娇搭话,她趴在桌边睡了一节课,十分无聊,很想逃课。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阿娇又跑回了女厕所。 镜子里校服女鬼一看见她来了,很高兴的抬起头,露出被长发盖住的,凹进去的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平了。 她没坏的半边脸安恬秀美,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阿娇坐到洗手台上,点了一根香烛给她:“吃吧。” 她被困在镜子里,阿娇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受过伤,鬼力微弱,就连现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娇,想出来看看同类。 香烛的烟袅袅升起,长发女鬼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阵烟才觉得舒服了些,她轻声细语的跟阿娇道谢:“谢谢你。” “你为什么躲在这?”七月半刚过去没几天,不趁这个时候出去吃点好的补一补,缩在镜子里,真是个胆小鬼。 “我想出去,可刚走到楼梯就被一阵强光打到,只好又躲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她一看就是横死,跳楼跳得把脑袋都磕平了? 校服女鬼摇一摇头,垂下眼眸,不肯告诉她。 阿娇好不容易有个鬼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女鬼吸了香烛,本来淡到透明的影子开始有了颜色,她余下的一只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情,喃喃说道:“我今年应该参加高考了。” 阿娇想到书本上那些看不懂的圈圈勾勾,吐了吐舌头,她的执念是要来金屋,校服鬼的执念是要考试,真是鬼各有志。 下课铃声一响,阿娇就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放学了。 校服女鬼很舍不得她,自从死了,还没跟人说过话呢,恋恋不舍的问阿娇:“你明天还来吗?” 阿娇拍拍她完好的半边脑袋:“来,明天我给你带糖吃。” 项云黩来接她,说好了晚上带她去吃烤肉庆祝第一天上学,阿娇背着书包坐上车,他问:“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阿娇想了想:“还行。”不如家里好玩,家里她又能吃又能睡,还能看电影。 “交到朋友了吗?”项云黩怕她很难和同龄人相处。 “交了一个。”厕所里的校服女鬼,虽然害羞了些,但比人要可爱多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明天还要给她带吃的呢。” 校服女鬼因为受伤,被困在学校里,吃不着香火,鬼身孱弱,阿娇要带点东西给她补一补,起码让她能在校园里晃一晃。 项云黩没想到她这么顺利就交到了朋友,还挺替她高兴的:“是嘛,那咱们吃了饭去逛超市,挑你想要的买点儿。” 阿娇抱着书包,笑眯眯点头。 项云黩给铁盘烤肉翻面,阿娇吃了两块才发现项云黩有些沉默,她又吃了两块,然后才问:“你第一天上班怎么样呀?” 项云黩笑了,给她又挟了两块小牛肉:“也还行吧。” 其实不太好,新来的队长根压根不想让他重新归队,重案通缉犯张峰从其它城市流窜到江城,全城都在开展搜捕,但项云黩却不能参加。 这个犯人十分狡猾,时不时留下一点线索,却让警察扑空了好几次,耍得他们团团转,但就是抓不到他。 大伙都在跑一线,宫律却让项云黩整理旧案卷,把一些破不了的陈年旧案交到他手里,就是不让他参与一线工作。 这些案卷大多都是无头案,要么就是查个底掉但就是没发现疑点的,要么就是无从查起的,把这些交给项云黩,就是让他在分局坐冷板凳。 一线危险,但也容易立功,老韩那件事儿算在了姜宸的头上,他在报告中有了重重一笔,以后晋升很有益处。 宫律就是想熬着项云黩,不给他上一线的机会,把他边缘化,熬着熬着,一身武功也就废了。 姜宸小胖几个差点儿就跟新队长吵了起来,还是项云黩把他们给拉住了。 别人今天出警,他今天坐了一天办公室,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行动力最强,被搁着坐了一天,怎么能好过。 阿娇听出来了,他今天过得不怎么好。 这样还带她出来吃烤肉,阿娇十分可怜他,给他包了一块肉,送到他手上:“吃吧。”吃了肉,心里就会好过多了。 项云黩本来心情确实不好,第一天回队里,想到会被折腾一下立个威,没想到对方真把他搁起来,只要宫律在,估计他是碰不到案子了。 姜宸被他拦住,气得脸都涨红了:“要不项哥你找找局长去,他这样摆明了要耗死你。” 没有破案率,不参与一线工作,那项云黩以后还怎么晋升,也不可能跟着老江到总局去了,宫律这个人真是用心险恶。 项云黩不是那种吃点亏就要嚷出去的人,觉得丢脸,再说老江的事还没落定,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宫律就是想激怒他,偏偏不能让他得逞。 阿娇活的时候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死也就更不懂了,她把肉卷递给项云黩,项云黩胸中这口郁气还真散了些。 吃完烤肉,项云黩带她去超市,本来她是暂居,现在要长住,也该买点东西。 阿娇一进门就被超市给震惊了,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好地方!一货架都是薯片糖果巧克力,摸摸皮夹,她快没钱了。 这钱还是胡瑶给她的,让她在人间生活方便,一共只有两张红色纸钱,就快用完了,她得想想办法,卖点陪葬品。 阿娇买了零食,又要去香烛店,她很认真的对项云黩说:“我们刚当朋友,我可不能小气。”阿娇就不是个小气鬼。 项云黩呛了一下,原来车后座那一大包一大包的零食都不是买给新朋友,香烛才是,她……没交到人类朋友。 伸手揉揉她的头,行吧,只要她高兴。 最近的香烛店后面是一片民居,项云黩看了一下小区,灵顿街45号,就是今天那一堆旧案卷里灭门惨案的那个小区,五年前一家三口死于非命,到现在案子还没破。 项云黩看看了近在咫尺的小区门,对阿娇说:“你看看要买什么,我到小区里走一走。” 22.阿娇今天被请家长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灭门案是五年前的事, 那时候项云黩还没有调到分局, 但这个案子在江城十分轰动。 像这类恶性案件会受到重点关注,上面也会格外重视,分局肯定是倾尽人力物力来破案的,但这个案子的线索少得可怜, 当年就没能破。 那么多旧案卷, 这一个项云黩只是随手翻过几页, 走到小区门了,临时起意进来看看。 这一家三口是死状很惨, 看现场像是报复性的杀人案。 但这一家社会关系简单, 男主人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 女主人就是家庭主妇, 孩子还在上小学,地毯式的挖掘也没挖出有用的信息来。 倒是死状十分古怪,每个人的身上都少了一样东西, 到现在还没找到。 项云黩记性好,那案卷翻过一遍就记住了很多细节,但这种案子越是拖得久, 越是难破,经过五年, 小区都改建过了,做了新的绿化规划, 几处通道跟案卷里的照片有了出入。 项云黩走到八号楼楼下, 抬头看上去,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每一层或多或少都亮着几盏灯,但整个顶楼都没有住户亮灯的。 1804室,就是当年凶案现场。 项云黩才刚站了一会儿,就有个穿西装的小伙子拿着宣传单跑过来:“大哥是不是来看房的?我给介绍介绍?” 项云黩指指八号楼:“这一栋顶楼都空着?” 他一说话,那西装小伙就脸色变了:“别栋里也有空房呢,大哥想要顶层,小区里还有两套。” 不是他不想卖,而是八号楼18层都已经搬空了,根本没人在里面住,电梯根本就不到,17楼到18楼的中间还加了一道铁门,据说还请高僧来作过法,门那边贴了一层又一层的黄符纸。 但这种事吧,一般他们不说,怕影响整个小区的房价。 项云黩摸了包香烟给他。 小伙子接了项云黩一包烟,一看还是红壳的,知道这不是买房的,是来打听事了,猛抽一口跟他说:“哥,我也不坑你,也坑不着你,这18楼真不能买。” “怎么说?” 八号楼18层闹鬼的事儿,是凶案发生之后大半年才开始的,那间凶宅自从出事,就一直空关着,到现在都没破案,房子当然也就不能处理。 1804空关着就算了,隔壁的1803住也不敢住在凶宅旁边,赶紧把房子卖了,因为卖得急,中介公司把房价压了又压,几乎是以市场价的二分之一到手的。 中介公司转手又卖了出去,赚了一笔,房子都交割了,装修的时候频出怪事儿。 一开始是好好的钉子锤子砸了装修工的脚,跟业主闹出纠纷,业主说装修工是讹钱的,还闹到过警局,然后就是夜里住在房子里的装修工人看见有人进进出出。 干这行的其实都稍微有些迷信,工程队连钱都不要了,收拾东西就走了,再请进来的装修队也是一样,呆不了几天都要跑。 业主房子没住上,还倒赔了装修工人医药费,本来还想转手,结果隔壁人家都开始不太平了,一开始是小闹,后来是大闹。 电梯不管按几层,都要先去18楼开个门,一到晚上就跳电,好端端的还要停水,整栋楼里胆小的纷纷搬走,人气一少,里头的东西就闹得更凶了。 18楼整个搬空了,跟着17楼的人也受不了,就隔着一道天花板,夜里常有滴水声,整个晚上都不断。 最后物业只好请人把电梯封上,17到18楼的楼梯口也都封住,偷偷摸摸的请和尚念了好多天经,还专程到通玄寺,请了一尊菩萨镇在楼里。 这还不算完,小伙子指了指两边的绿化:“听说啊,连绿化都是请人看过风水的。” 种了一片桃花,春天开花的时候别提多好看了,也算是小区一个新景观,但其实是因为桃木压煞,每条路程上都是九棵桃树。 八号楼里的住户又陆陆续续的换过几次,这才好了。 但那整个一层的房子也就卖不掉了,真要开铁门开电梯,余下十七楼里的住户还不去物业砸门啊。 “报警了吗?”项云黩皱着眉头,没在案卷里看见这些相关内容,这个地方这么特殊,如果真的报警,一定会有同事留下记录的。 小伙子打量了项云黩一眼,“嘿”一声笑了:“警察局还管这个呢?闹鬼的事儿,那报警那也不管用啊。” 可能人民群众都是这么想的,凶宅闹鬼这种事谁会去报警。 警察同志,这里闹鬼,方便带个道士来吗?没听说有这项业务的。 小伙子抽完一根,竟然是真烟,觉得项云黩很上道,又告诉他一个一般人不知道的事:“就前两个礼拜吧,有几个大学生,说这儿是什么江城第几大恐怖景点,非要在这儿搞什么夜晚恐怖直播,这不进医院了嘛,物业公司还给赔了钱。” 花样作死,把自己给作进医院了。 项云黩他一眼:“谢了。” 那小伙子拿出一张名片,塞进项云黩手里:“留个联系方式,真要买房您一定找我。” 阿娇久等不到项云黩,跑进小区,还没看见项云黩,就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是项云黩先看见了她。 顺着她的目光,她看的就是八号楼的顶楼。 项云黩踌躇了一下:“你看见什么了?”这么远,她也能看得见吗? 阿娇还真看见了,但没有看见鬼朋友,只看见顶楼上有一线非常非常微弱的金芒,和通玄寺的金芒是同一种,只是这线金芒看上去断断续续的,佛力微弱。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看见,那上面太太平平的,既没有怨气也没有煞气,阿娇还悄悄双手合什,跟菩萨打了个招呼。 “我只知道上面有人作过法事。”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效力都快过了。 她还真看出来了,项云黩看了看她:“走吧。” 阿娇买了一堆香烛,把最后一点钱用完了,她打算去找钱二,换用陪葬品换一点钱。 晚上项云黩在电脑前查当年灭门案的网上新闻,听见门口有响动,抬头一看,是阿娇拎了一包香烛锡箔要出门去。 项云黩看了看她手里拎的东西,又看了看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叹了口气,也不问她是要干什么了:“我陪你下去。” 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总有些危险。 阿娇认识了新朋友,也没忘记老朋友,她想把这些烧给兰芽几个,项云黩伸手接过两包纸钱,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十七八的少女谈心,她可以认识那个世界的朋友,但她不能只有那个世界的朋友。 项云黩一边下楼一边想要怎么跟她讲这个道理,怕她过于沉迷那个世界的东西,而错过了人应该感受到的快乐。 “你觉得江城好吗?” 阿娇还不知道项云黩想给她作心理辅导,她弯弯眼睛,答应得很干脆:“好。” 特别好,特别好吃! “什么地方好呢?” “吃的特别好。”比大汉都好,虽然她当鬼时间长了,已经忘记当人的时候吃过些什么,但她现在吃的,都是她没吃过的。 “除了吃的呢?”这个项云黩了解,她原来在国外,这些东西都没吃过也正常。 阿娇想不到了,她除了吃,还没有别的鬼生感悟。 “看电影?逛街?去游乐场?”项云黩能想到了,十几岁女孩爱干的事就只有这个了,他每说一样,都能从阿娇眼里看到茫然的情绪,“你都没去过吗?” 阿娇摇摇头,原来当人还有这么多体验。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每次看见她这种表情,心里总会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情绪,他问:“那以前呢?爸爸妈妈呢?” 阿娇皱皱眉头,母亲有了男宠,后来便不管她了,死后也是与男宠合葬,父亲都没能进灞陵。至于父亲,阿娇对他的印象更淡,他就像母亲的一抹影子。 项云黩脑海中构建出了阿娇的童年和少年,就连他这样的,白美兰女士还强制带他坐过摩天轮呢,说是怕他就这么长大心理变态。 这样的女孩,从小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又没有过孩童的欢乐,人都没有善待她,跟她交朋友的却是鬼。 项云黩心里那种微妙的情绪更浓烈了,他见过这样的孩子,或者说,见过这样的少年犯,因为长期缺乏对世界的感知,所以冷漠冷血,没有同理心。 可她不是这种孩子,她对她的朋友其实是很好的,还……惦记着要给人带“吃的”,只要多接触,她一定会交到人类朋友的。 项云黩站起来接过那两袋纸钱元宝:“走吧,我替你烧。” 阿娇眨眨眼。 项云黩笑了:“我烧的,不是更好吃吗?”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会有这种功能。 阿娇杏眼一弯,笑了,项云黩这个人还真不错。 项云黩蹲着烧元宝纸钱,阿娇在一边念念有词,烧给野鬼的,没这么多礼数,但烧给地府鬼的,要请鬼差捎带,要先足他们油水才成。 先烧了一包给鬼差的,然后才是兰芽几个,告诉她们自己在阳世挺不错的,以后多给她们烧纸钱香烛,让几个女孩儿有些体己钱。 项云黩一边烧纸一边对她说:“等我休假的时候,带你去游乐园吧,那边有个摩天轮,能看到江景,你想去玩吗?” 阿娇睁圆了眼睛:“真的吗?” 项云黩往火堆里又扔了一把元宝:“真的,带你去玩,坐过山车,旋转木马。” 阿娇万分感动,捂着心口,幸好没随随便便就拿他换一年吃的! 这一堆元宝还没烧完呢,项云黩就接到了电话:“你是陈娇的家长吧?你明天到学校来一趟,陈娇今天在学校里,和同学起了矛盾。” 说矛盾还真是说轻了,郑安妮的家长打电话过来质问她,说好好的孩子,怎么下午回家就情绪崩溃,还行为古怪。 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给遮住了,人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一定要人陪,不肯自己一个人呆着。 项云黩不知不觉升任成了阿娇的监护人,表格资料里填的也是他的电话号码,郑安妮的家长一告状,老师当然要找“家长”。 他挂了电话,问阿娇:“你今天在学校里,挺好的?” 阿娇想了想,“嗯”一下点了头,她可高兴了,吓唬了人,还交到了鬼朋友。 项云黩也想到阿娇能干什么,她这么娇生生的小姑娘,能跟同学有什么矛盾?估计是她在学校里说了那些事,行吧,趁明天送她去上学,他去学校一趟。 23.阿娇今天告状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还不知道郑安妮告了她的黑状, 她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 梦中她的身后就是金屋, 楚服也不再是厉鬼,而是投胎成人,她的面前铺满了各种各样好吃的。 项云黩就陪在她的身边,脸上带笑的看着她, 神情中又有些张扬散漫, 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梦里的阿娇觉得鬼生美满, 咯咯笑着,一觉醒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除了隔壁房间住着项云黩之外, 什么都没实现。 阿娇摸摸血玉, 楚服在里面一声都不出,阿娇每天都给她点香烛,她吃得饱饱的, 便嗜睡起来,成日在血玉里饱睡,醒的时候很少。 阿娇知道她在黄泉睡不好, 也就由着她睡,但也该把她叫起来了, 商量商量怎么当个鬼修。 阿娇今天穿校服,短袖白衬衣, 系着大红色的蝴蝶结, 配小短裙和黑皮鞋, 背上书一出门就看见项云黩等着她。 “我送你。”昨天说好今天是阿娇自己去的,但项云黩要送她,她也很高兴。 两人在巷子口吃了鸡汤蛋皮小馄饨,项云黩又给阿娇买了两只流沙麻球,让她在车上吃,这回终于问她:“你昨天在学校里,跟同学相处得愉快吗?” 阿娇点点头,她挺愉快的。 项云黩沉默了一会儿,他清清喉咙:“双方都愉快吗?” 阿娇不着也痕迹的,悄眯眯笑了一小下,这下瞒不住了,兴高采烈的告诉项云黩:“有个女孩把我带到厕所,说那里面闹鬼。” “然后呢?为什么不告诉我?”项云黩肃穆着脸色,这是校园暴力,她第一天进学校就被欺负了,回来竟然不说。 “然后就闹鬼了呀。”阿娇眨眨眼。 …… 项云黩哑口无言,感觉这事儿也不能怪阿娇,要是换成普通女孩,可能就被吓坏了,他说:“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别客气,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自己家的孩子都是好的,何况阿娇一直都很懂事,项云黩违反常理的,在还没有了解全部事实真相的时候,就已经认定她是无辜的。 第二开学,就被请了家长。 项云黩坐在教师办公室里,阿娇站在门口等着,她到这时才知道自己被请家长了,从别人的眼光里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 阿娇很生气,她不想让项云黩觉得她表现不好,要是他觉得她很淘气,不把金屋给她了怎么办? 一切威胁到她投胎大计的事,都要抹杀! 郑安妮出了厕所就告诉她那帮姐妹,说阿娇是怪物。厕所里的灯泡会自己闪,水笼头会自己开自己关,镜面还裂开了。 可她说的这些,她们全没有看见,而且郑安妮还说自己踢了门,她那几个姐妹都面面相觑,她们在外面确实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鉴于郑安妮说话一直真假参半,她这么说,其实没人相信她,两个闺蜜纷纷安慰她:“你是不是想多了呀,大白天的,哪有这么多怪事。” 闺蜜里也不是人人都真心,还有觉得郑安妮太霸道的,她不许别人跟她用同款,出去玩也不许买一样的东西,姐妹会里她要当老大。 终于来了一个能治她的,抱着看她笑话的心态,心里觉得是郑安妮自己胆儿小,可能就是碰巧了,灯泡自己跳了,也值得她吓成这样子。 郑安妮却越想越真,她又没发疯,所有的一切都是亲眼所见,一件是巧合,三件还会是巧合吗?再想起阿娇最后那个阴恻恻的笑,吓得回去就要把家里的镜子都给盖上。 缩在被子里发抖,到了晚上,还做了噩梦,她真的梦见那间厕所里有鬼,上一个被她关在里面的女孩,生了一场大病,病后就转学了,郑安妮也想转学。 梦醒她就发起高烧来。 郑安妮的妈妈是家长委员会的,女儿什么也不肯说,但她马上就打电话给女儿的闺蜜们,了解到的情况是郑安妮在厕所里被吓坏了。被新来的转校生给欺负了。 郑妈妈当然不干,立马要求学校严肃处分这个新同学,让她给自己的女儿认错道歉。 项云黩等了几分钟,王老师一进来就十分严肃,刚要开口,项云黩就问:“另一位同学的家长呢?” “什么?” “既然说是她们俩发生的争执,那么另一位当事人呢?”项云黩觉得阿娇受欺负了,这种事不把对方的家长一起叫来,只让她一个人过来听训,要是他不在,她怎么办? 老师这才仔细看项云黩,她本来以为是一场例行谈话,让陈娇跟郑安妮道歉,这件事就完了,她根本没想到陈娇的家长态度会这么强硬。 “您的工作是?” 项云黩把腿一支,坐在办公桌前,这样一对一的谈话,他从来不落下风:“我是来处理孩子的事儿,工作是什么不重要吧。” 阿娇被项云黩叫“孩子”,她卷起嘴角,不满意了。 “那您是陈娇的?” “我是她的监护人,她一直都很懂事听话,昨天又是第一天上学,人生地不熟,会跟同学起什么样的争执?我想听对方的家长说一说。” 项云黩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有力,一付完全不怕事,而且十分有空的样子。 阿娇这下满意了,她背手站着,下巴扬起来,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她脸上那种倨傲骄矜的表情,怼了班主任一脸。 班主任夹在郑安妮妈妈和项云黩之间,两边都难作人,她还想让陈娇上门去赔礼道歉,然后再把郑妈妈安抚住。 郑妈妈不讲道理,这个看上去讲道理,更难搞。 教导主任进来了,她本来是找王老师有事儿,一看这个情形问了一句。 班主任把实话说了,说郑安妮请了一星期的假,说是昨天被转校生在厕所里吓到了。 教导主任四十多岁,人干瘦干瘦的,戴着一付细框眼睛,脸上有两道深深的纹路,一看就很严厉的样子,但阿娇觉得她还挺可亲的,因为她的身上有一股香烛味儿。 教导主任一听是郑安妮的事情就抿住了嘴唇,郑安妮就不是个安分的学生,说她吓唬别人她相信,说她被吓坏了,教导主任根本不相信。 “你有些事不知道情况,学生的档案还是要仔细看一下。”教导主任已经说得很客气,别看见郑安妮的妈妈是家任会的,就觉得郑安妮是个好学生。 “陈娇是吧,你来说说,昨天你跟郑安妮起了什么冲突?”教导主任努力放松了脸色,问道。 阿娇眨眨眼:“她把我带到厕所里,说厕所里闹鬼,灯泡跳了,她自己吓坏了。”她说的基本也算是事实。 教导主任脸都涨红了,王老师还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时候:“胡说八道!她这是在散播流言,引起恐慌!” 立刻把当时围在厕所外面的几个女孩叫到她的办公室,一个一个击破,一个开了口,后面跟着一串都说了。 阿娇也等到办公室外,项云黩陪她等着,他站在阿娇身边,打了个电话给姜宸:“我晚点到,有点事儿。” 估计今天过去也是继续坐冷板凳,他挂了电话,安慰阿娇两句:“没事儿,我读书的时候也隔三岔五的跑办公室挨训。” 这是骗阿娇的,想让她心里好受点,其实他读书那会儿,也是谁说怼谁一脸的性子。 轮到阿娇进办公室,她一推开门就被悬在办公室顶上的八卦镜照了个正着。 八卦镜的光闪了她一下,她眼睛一花,差点儿摔倒,项云黩本来靠着走廊的墙,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她。 阿娇心神一定,去看那块八卦镜,倒是真东西,竟然还有点效力,只是她刚刚没有防备,才被闪了一下。 谁知进了办公室,她更浑身不自在了,怪不得教导主任一听到“鬼”反应这么大呢,她的办公室里摆了木雕的佛像,甚至空白的墙上还挂了一幅观音菩萨的十字绣像。 阿娇这下头更晕了,一半是自己吓自己,阖上眼睛,脸色发白。 “不舒服了?”项云黩问她。 教导主任也大概知道了情况,郑安妮想吓唬新同学,自己反而被吓着了,叫阿娇进来就是安慰一下,看她不舒服,很大方的给了假:“陈娇同学休息一天吧,至于郑安妮我会让她写检讨,到我办公室,我亲自听她读。” 余下这些看热闹的,知情不报的,一起统统写检讨。 上回那个女孩不像陈娇胆子这么大,被关在厕所里关了一晚上,连着病了好多天,怎么也不肯来学校了,家长没有办法只好给孩子转学。 教导主任当时没能问出来,那女孩什么也不肯说,怕郑安妮怕得要命,但现在这处分,郑安妮吃定了。 阿娇虽被八卦镜晃了一下眼睛,但她这下知道校服女鬼是被什么给击伤的了。 这面镜子悬在办公室顶上,正对着楼梯。 几个被叫进办公室的女孩暗暗叫苦,谁不知道教导主任对“鬼”过敏,只要提到鬼字儿,她能骂得你抬不起头来。 据学校论坛里的小道消息说,教导主任怕鬼是从她的学生跳楼开始的。 那时候她还不是郝主任,而是郝老师,因为作风严厉,狠抓学习,她那个班的学生,不论是单科还是总分都名列前茅。 但什么样贫瘠的土壤都能开出爱情的花朵。 郝老师抓住了一对早恋的,其中男孩的成绩很好,女孩成绩普通,但以她的成绩,考个普通院校的一本还是没问题的。 郝老师把这两个学生叫到办公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早恋影响学习这种弹了一百次的老弹又弹了第一百零一次。 然后又请了家长,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双方都以维稳为主要目的,先把孩子稳住了,然后慢慢隔开,把注意力引到学习上,等考完了,管他们俩恋爱不恋爱呢。 可偏偏那个女孩在这时候查出生了病。 因为太年轻,所以这些痛苦就被格外放大,两人上演了一出惊天动地的“生死恋”,计划私奔,被郝老师发现了,这种事当然要通知家长,女孩的家长干脆给女儿停学了。 也许是失恋加生病的双重打击,女孩在回学校拿东西的那天,从红楼上跳了下来。 男孩大受打击,转学离开了一中。 郝主任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怕“鬼”的,怕到在办公室里摆佛像,日常佛珠不离手,而且每到清明这种节日,她就会偷偷的在那个女生落地的地方烧纸钱,学生们都看见过好多回了。 郑安妮用“闹鬼”开玩笑整新同学,当然要倒霉,而且是倒大霉。 阿娇伸长了耳朵,把这些八卦全听了一遍,她还放出魂识跟厕所里的校服女鬼打招呼,说她今天不在,明天再去找她玩。 顺便问问她,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想不开的女孩。 24.阿娇今天发财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项云黩还要去警局,让她一个人呆着, 他有点不放心。 阿娇却挺自得其乐的, 她揣上了她的小荷包, 准备找钱二卖点随葬品,然后再找胡瑶玩一玩。 整个鬼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这些不能告诉项云黩,她找了个借口:“我要出去逛一逛。” 项云黩想了想,把她带到警局那个路口, 告诉她:“中午要是有空,我去找你吃饭。” 阿娇保证自己不乱走,就在这条街的购物中心呆着, 一等项云黩把车开走,她就拦了一辆出租车, 把钱二的名片给司机。 项云黩赶到警局, 小队正在布置任务,准备出发。 所有人都知道原来的队长现在在坐冷板凳, 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新来的宫队跟项队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就是一个强迫症,大家在他手底下干活, 都不适应。 宫律早就到了, 他看到项云黩晚了这么多, 扫了他一眼, 继续安排工作, 两人一队进行排查, 和各个区的分局都保持联络,誓要把那个流窜到江城的通辑犯给捉拿归案。 发布完了任务,他看了看项云黩:“项副队就坐镇警局,有什么事及时联络,昨天的旧案卷有有什么线索及时汇报。” 小周第一个忍不了了:“宫队,这些死案卷光看能看出什么新线索来,神仙那也破不了啊。”重大犯罪必须追诉,但一般大家心里都有谱,过了一定年限,再破案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何况就算发现了线索,那也是项队发现的,及时给你汇报?好让你抢功劳吗? 项云黩看了小周一眼,小周马上不说话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就是眼下的事要紧,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以后再说。 宫律扫了队员们一眼,眼下这些人还是只服项云黩,除了跟他从总局一起调过来的,都不服他,不立立威不行。 几个人都各自出任务,项云黩继续坐下来看案卷,他把灵顿路程45号那个案卷从一堆案卷里抽出来,打开案卷仔细看起来。 受害一家并不是江城本地人,而是从外地来的,来江城没多久,买了房子贷款还没还完,一家三口受害之后,找亲属都花了一些时间。 但这个凶手的作案时机刚刚好,相邻的房子只有1803,挑1803全家出去旅行的时候潜入,用极端残忍的方法杀掉了一家三口。 男主人倒在门厅,女主人在厨房被杀害,至于这家的孩子,才七八岁的男孩,按现场痕迹看,是被杀手从沙发底下拖出来残忍杀害的。 直到1803一家人旅行回来,发现隔壁有臭味传来,叫来物业才报的警。 现场照片上血流了一地,血迹都已经干涸了,把地板都染成了红色。 项云黩点了一根烟,想到中介说的那几个大学生,上网搜索凶宅探秘直播,还真被他找到了,虽然宣传的时候给凶宅的具体位置打了码,但一看小区就是灵顿路45号。 点开视频看了一会儿,项云黩就知道一共两个人,其中一个主播,另外一个拿器材,两人头上都戴着有小灯的工具帽,还挺像那么回事。 从进小区开始,主播就跟观众们详细描述这件凶杀案,语言很耸动,又说了很多凶杀案之后八号楼闹鬼的事。 也都是些恐怖片的套路,阿娇拖着项云黩看了好几天的恐怖片,他都已经有点审美疲劳了。 等进了八号楼,主播又开始煽动气氛,说楼里很阴冷,灯也很昏暗,他还像模像样的拿出佛珠什么的“求菩萨保佑!”,一边啰嗦个不停,一边感谢打赏。 这个主播还是新人,去凶宅就是为了吸引眼球,整个平台做恐怖直播的人少,但有好奇心的观众多,他在十八楼的楼布转了一圈,就收获颇丰了。 项云黩叼着烟,看他们走到1804门前,给门口的菩萨摆上了供果,还点了一柱香,两人老老实实拜菩萨,观众更加感受到了那种恐怖的氛围,谁没事儿在空楼面上供菩萨。 于是这个主播的打赏就更多了。 其实这类节目一般都带有表演的性质,只是两人挑的题材好,演的时候就算略带浮夸也不觉得假。 可直播的后半段黑屏了,只能听见各种音效,和两人的惊叫声,因为没有视觉冲击,所以弹幕开始骂主播骗钱不要脸。 再后来这个直播号就被举报封号了。 项云黩让平台递交这个主播的完整资料和联系方式,他想问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他们俩破坏了凶案现场,要到警局走一趟。 但平台竟然拒绝这个要求,说他们不归江城本地警方管理,有什么事让首都警局那儿出警,然后才能提供信息。 项云黩都被气笑了,但这种监管确实还没完善,要报上去,他还真得去走一趟。 这种事可能别人怕麻烦就不去了,但项云黩闲得骨头都快锈了,决定去现场拍几张照片,看看被破坏成什么样了。 阿娇到了古玩城,顺着上回的路找了钱二的店铺。 钱二刚要打个哈欠,一眼就看见了阿娇,他马上就认出来了,这姑娘长相就是个宝贝,身上还带着宝贝,他记忆不深刻。 赶紧出门迎接她:“陈小姐,贵脚我贱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阿娇不跟他来虚的:“你不是要东西吗?” 钱二就知道她来肯定有事儿,这么个年纪又穿得这么富贵,还以为她手里的东西不出手,没想到是来卖货的。 既然是来谈生意的,钱二更加欢迎,把阿娇迎进去,给她倒了一杯茶:“不知道陈小姐手里有什么?” 陶俑侍女阿娇是不卖的,她留下两个,带出来两个,那两个侍女跟着她的时候久了,很知道她的心意,再说还要侍候她呢,现在她们趁着阿娇和项云黩不在家,扫地洗衣铺床叠被,十分贴心。 阿娇手上有金有玉,她二话不说,掌心一摊,露出一块麟趾马蹄金。 钱二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把店铺的卷帘门拉上了一半,一边拉一边说:“我的姑奶奶,这东西你说拿就拿出来了?” 阿娇疑惑的看着他,不然呢?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钱二又快步回到桌前,拿出他的各种设备,又是看又是称又摸的,对着这块金子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确定就是真货。 钱二对自己的眼力还是有自信的,盯着这金灿灿的马蹄金咽了口唾沫,这东西倒是一直有人收,可谁谈生意哪有不先探探底价,摆摆谱的,这么一伸手就把东西拿出来的主,他还真是头回碰见。 本来他有一肚子生意经,可看着阿娇这么“豪爽”,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是宰她一回呢?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阿娇不耐烦了:“多少钱?” …… 钱二抹抹额头上的汗:“您等等,我也得找好买主不是,您放心,我这就是小本买卖,中间抽点佣金,肯定得找出价高的不是。” 这一大块金饼,钱二还真吃不下,他问:“您急不急?要是急,可能得便宜点儿。” 阿娇没钱了,她很急:“多少?” 钱二给她比了个数儿,然后又说:“这东西不会来路不正吧?”这墓还在挖掘呢,万一不是好来路,他怕把自己给绕进去。 阿娇点头同意了:“行吧。” 钱二猜测这位家里了不得,不敢狠压她的价儿,还给她留出点富余好还价的,结果人家一分钱没抬就同意了,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就听这位小姑奶奶又说“下回还找你”。 钱二:……怎么着?你们家是搞批发的? 钱当然是先收个定金,等找了买主,再把钱给阿娇,这中间他当然不止赚了一点佣金,还有一笔不小的差价。 本来想要如何说服阿娇把东西留下,结果她拿了两万块钱定金,就直接把东西放下了。 “就这么信我呢?就不怕我拿东西跑路?”钱二看她这作派,说大户出身都说低了,估计背后水很深,这东西说不准是家里偷出来卖了换零花钱的。 他心里正这么猜测,阿娇就笑了一下:“你不敢。” 钱二是个滑头,但滑头想骗鬼,他还嫩了点儿,他要真敢带着东西跑,阿娇就决定让他尝尝鬼打墙是什么滋味,经过恐怖片的开发,和郑安妮的实践,她现在业务很熟练了。 阿娇越是有恃无恐,钱二就越是不敢造次,可他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陈小姐家里是……干什么的呀?” 钱二一开始觉得陈家大概是“地下工作者”,倒斗的,后来又觉得看陈娇的样子一点不像,这种人一般都心里发虚。 阿娇扫他一眼,她觉得钱二很烦人,于是她说:“墓主人给我的。” 本来想吓唬钱二的,让他不敢动歪心思,可谁知钱二恍然大悟,冲阿娇竖起了大姆指:“厉害厉害。” 他以为阿娇家里是能通鬼神的,这个职业,要真有本事那可赚大发,怪不得上次项云黩问他要买犀角香呢,原来是干这个用的。 老韩的事儿上了报纸电台电视,全城轰动,杀警察是恶性案件,钱二认识项云黩,自然知道老韩,两边一联系,这个滑头大概猜出了事实真相。 阿娇看他不问了,拿着钱就走,钱二从后头撵上来恭送她。 钱二所谓那个玩香料的朋友,其实就是他自己个儿,略略也通晓一些这种事,偶尔也卖个八卦镜啊,小佛像什么的,从事一点传统文化的传播活动,碰上阿娇这样的正主,赶紧就想拉拉关系。 但阿娇不理他,她包里有钱,第一件事就是赶回分局,在分局门口等项云黩下班,她要请项云黩吃饭。 项云黩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走。 既然阿娇说那里做了法事很太平,那么那两个大学生是自导自演的“闹鬼”?昨天经过那儿的时候就觉得那地方不对劲,看了视频觉得更不对劲了, 他的直觉天生就比旁人要敏锐,还是要过去看看。 他刚一出门,就看见等在门口嘬奶茶的阿娇,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项云黩放下车窗:“来了怎么不进去?” 阿娇摆摆手,帽子上的小国徽就已经像小太阳一样了,分局门口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她进去是能进去,就是不自在,而且马上就要到正午了。 虽吞了还阳符,但正午时分还是她最虚弱的时候,每天这个时候,她总要睡上一会儿。 碰都碰上了,干脆带上她,叮嘱她说:“我有事儿要办,到了地方你在车上等我,办完了事儿带你去吃批萨。” 阿娇揣着一兜兜的钱,很想请客,但她不说,预备给项云黩一个惊喜。 项云黩开车到了灵顿路45号,让阿娇在车里等着,自己进了八号楼。 阿娇本来准备睡一觉的,可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踏实,干脆下车,上楼去找项云黩。 18楼电梯不到,要先去17层,走楼梯上去,走到楼梯口,看见门上贴了几张黄符纸,还有两张过年时贴在门上的门神,已经很旧了,边缘卷起,看样子这里确实很久都没人了。 这一层没有住户,整个楼面落了一层灰,窗户都灰蒙蒙的,外面太阳那么大,但楼里就像是下雨天那么阴暗。 项云黩走到1804那一间,这一间的门口供着一尊佛像,还有一个小香炉,里面有厚厚的香灰,两只应该是用来放供品的盘子都是空的。 门锁被强行破坏了,项云黩皱皱眉头,这几个大学生真是不知轻重,为了娱乐连案发现场都敢进,还是要叫回警局,严肃处理。 他推门进去,想看一下案发现场有没有被破坏,刚进到厅里就觉得不对,好像正被什么人,什么东西,紧紧盯着。 这种注视是人的,不是鬼的。 他和老韩共处一室的时候,什么感觉也没有,既然他能够察觉,说明这道视线确实存在。 项云黩灵光一现,心底一沉,小周他们排查江城的出租屋,搜寻所有的小旅店按摩房,甚至搜查了做假证的窝点,但都没找到张峰的行踪。 张峰不可能没一个落脚点,还在江城躲了这么长时间。 谁也不会来排查凶宅?这里几乎是最安全的地方。 项云黩不动声色,想退出去,就在这时,阿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项云黩,你在哪儿呢?” 项云黩背对窗户站着,他面前有一个散落的玻璃柜,里面的玻璃镜被暴力破坏过,从破碎的玻璃中,他看见了窗帘后面,露出一双眼睛。 电视里滚动播放的通缉犯,张峰的眼睛。 25.阿娇今天害怕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张峰本来想放项云黩走的, 他以为项云黩没有发现他。 一路逃窜, 终于在江城找到了落脚点,在这儿躲得很舒服, 没必要暴露自己。 上回他就装神弄鬼吓走了那两个大学生, 这回也准备故伎重施,要是这个不肯走, 就弄出点动静来。 只要把人吓跑了就行,给这间凶宅再添一道传说,就更没人再敢来了。 但在个时候,他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软绵绵的,娇滴滴的。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 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警察在各个地方排查, 首要排查的地方就是小旅店和按摩房, 张峰也确实去了那儿,脱了裤子正要做,那小姐以为是来抓嫖的,收到风就赶紧让他走。 越是想女人, 他小腹越是升起一团火, 抓心挠肝, 几乎立刻改变了主意。 张峰猜测这大概是一对小情侣,跑到凶宅来探秘的, 跟前些天那几个大学生一样, 正好送上门给他享用。 男的杀了, 女的留下,在这凶宅里玩玩情趣,等她尝够了情趣,再送他们去做一对儿鬼鸳鸯。 好久没开荤了,光是想就让他下腹火热,呆会就算搞得动静大一点,楼下的人也不敢上来查看。 等他玩完走了,这两具尸体还不知道多久才会被发现。 张峰都已经想到怎么让那女的一声声叫了,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准备等那女的进来了再动手。 他无聊得太久了,不玩点花样,就在快在这儿闷死了,就像他杀第三个女孩那样,把她男朋友绑住,让他看着,再让他选择。 张峰沉浸在他愉快的回味里,还没回味完,就挨了一下。 项云黩拎起客厅里的椅子砸在他藏身的地方,椅腿砸在他脑袋上,把张峰砸懵了。 他本来以为这男人就是常泡健身房的那种,就算练出了一身肌肉,那也是花架子,根本不顶用,没想到他是真练家子。 这么一来,就更不能让他走了。 张峰没有防备才挨了一下,手执凶器扑上去,项云黩已经抢占了先机,又怎么会让他反攻,可项云黩手上没武器,刀锋挨着胳膊擦过去,破了一层皮。 但张峰又挨了一拳头,他这下有些紧张了,知道碰上了厉害的,退到墙边,听见外面阿娇的声音越来越近,冲项云黩咧开牙笑了一声:“你小女朋友长得不错吧,嫩不嫩?” 项云黩充耳不闻,他越是沉着,张峰就越是急躁。 等他再扑上来,项云黩击肘、夺刀、扔刀,反扭张峰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伸手往腰上探,把张峰腰上又找到一把小匕首。 “大哥,大哥,我就是来凶宅探秘的,踩点准备直播,大家同道中人,放我一马。”张峰马上服软,这里这么暗,这人不一定就能看清楚他的脸,说不准能放了他。 项云黩一句话都没说,从发现嫌犯,到按住他,时间极短,搜出了凶器,用手铐反铐住他,准备打电话把姜宸他们叫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结果让他给撞个正着。 张峰刚刚以为项云黩就是个练家子,还心存侥幸,一听见手铐声知道他是警察,张峰本来力泄了,一下又暴起,项云黩一条腿压在他身上,他竟然还能扭动起来,妄想挣脱出去。 项云黩轻轻松松把他反铐住了,看他不断挣扎,曲起手肘击打张峰的背部,把他整个人拍在地上,这一下打得蜷起身体,半天都不能再动。 这个案子社会影响很坏,案犯在短时间内奸杀了三名女性,这三名女性受害人的身上布满了青紫伤痕,尸检显示生前受到过不同程度的虐待。 若是在闹市不一定能抓住他,但在个空屋里,一对一的打,还把他放跑了,都对不起项云黩拿了这么多年的第一。 “项云黩,你在屋里吗?” 从刚刚到现在项云黩一声都没出,阿娇不确定他在不在里面。 其实她早就到门边了,只是不敢进云。 项云黩看不见,她却能看得见,门口有一道淡金色的线,这条线就是禁制,但这禁制越来越淡,若有若无,就快断了。 阿娇两只手团起来要拜菩萨,想跟菩萨打个商量,她的金屋可在里头呢,千万不能被打坏了,她怎么也得进去看看! 定睛一看,这菩萨似乎是多年都不受香火了,也没有人来打扫,木雕缺水发脆,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段,丝丝血雾越聚越浓。 那团血雾仿佛有生命,一跳一跳的扩张着,这里镇着的东西就要冲破桎梏了。 阿娇直觉不对劲,是什么凶鬼,竟要劳烦一尊佛在这儿镇着,她急得跺脚,冲门里大喊:“项云黩,你快出来啊!” 他要是再不出来,里面的东西就要出来了! 项云黩丝毫没有察觉异样,他把张峰铐上了,这才松一口气,准备把大队叫过来,犯人抓住了。 阿娇在外面一声比一声叫得急,他回了一声:“我没事儿,不用担心。” 张峰趁项云黩分神,勉力蠕动了一下,但他没能爬起来,滚到了墙边,一声脆响,头撞倒了摆在墙角的什么东西,骨碌碌滚了一下,是个香炉。 外面供着的佛像应声倒地,本就已经开裂的木雕像碎成了两半,佛像前供奉着的它香炉也整个翻倒,香火被风吹散了一地。 门杠边原来那条丝弱金芒一下消散,血雾仿佛生长出了触角,先是在悄悄探试,等发现再也无法禁锢住它,它便一下释放出来。 阿娇本来敬畏菩萨不敢迈步进去,菩萨倒了,她咬牙跑进去,一把拉住项云黩:“快走啊!” 项云黩还以为她是在害怕张峰,安慰她道:“没事儿,人已经抓住了。” 因为他刚刚闹了这一出,项云黩伸手卸了他一条胳膊,张峰在地上疼得嗷嗷乱叫,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项云黩踢了他一脚。 那个案卷项云黩看过了,女性受害人的身上各种折磨手段,花样百出,轮到他自己,卸一条胳膊就忍不了。 阿娇急得不行,她双手抱住了项云黩,要把他拖出去,项云黩竟然还真被她拖动了,阿娇冒险用了鬼力,但还没到门边,门“啪”一声关上了。 整个屋子骤然冷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那东西出来了。 先惨叫起来的是张峰,项云黩一回头,看见屋子的中央,原来被害人尸体倒卧的地方升起一团浓雾,慢慢凝成人形。 厨房里也传来了声响,从里面飘出来另一个人形。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开始还没有实体,身体雾化着,越是靠近他们,就越是清晰,显露出了面貌和形态。 这两张脸,项云黩今天刚刚见过,尘封在灭门案卷中的受害人照片上。 阿娇和项云黩正在客厅到门之间的过道里,“女主人”从厨房出来,项云黩护住阿娇,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了客厅中央。 沙发底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里面伸出一只小孩儿的手,“啪”一声拍在了地板上,留下一个圆溜溜肥嘟嘟的巴掌印。 张峰就倒在沙发边,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这个小鬼从里面爬出来。 他安然住在这里十多天了,一点事儿都没有,看到网上那些恶鬼传说就嗤之以鼻,这群死鬼,活着的时候都任人鱼肉,死了还有个屁用。 老话说的好,鬼也怕恶人。 看着小男孩冲他咧开一嘴的白牙,张峰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三个鬼浑身都暗红色,身上也都破破烂烂的,眼睛里冒着红光,阿娇以前跟项云黩说过,鬼也是要体面的,现在她打算收回这句话。 死时是什么模样,当了鬼就是什么模样,这三个人死前一刻被吊起来放了血,脖子被拉得细长,脑袋往一个方向歪着。 要是一个还只是恶心,三只一起歪…… 阿娇害怕得“呜”一声,缩到了项云黩怀里。 这一家三口的鬼魂被镇压得太久,还没有完全觉醒过来,但他们本能的,不想让这两个人离开这间屋子。 爸爸妈妈和一个小男孩,不是少了胳膊就是少了腿,小男孩骨头嫩,受的刀伤更厉害,一半头连在脖子上,就这么不成人形的站着。 这楼里镇的菩萨果然厉害,他们三人刚化成厉鬼就被封印住了,关了这么多年,人都关傻了,何况是鬼。 做法事的人大约是个半吊子,没能消散他们的怨气,而是暴力镇压,这三只厉鬼饿了多年,闻见血腥便冲了上来。 但他们三个没先冲到项云黩面前,只是用六只血洞眼盯着项云黩和阿娇看了一会,一起扑到张峰身上,他的脑袋砸破了个口子,血直往外冒。 光那一个口子不够吃,小男孩一口咬在张峰的胳膊上。 “嗞嗞嗞”的吸张峰的精血,刚才还孔武有力的张峰,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 “呀!”阿娇缩在项云黩怀里惊呼一声,尝过人血滋味的厉鬼,就再难投胎了。 楚服能好好的跟在她身边,便是因为死时怨恨都在刘彻一人身上,她一个小鬼又靠近不了有夜游神庇护的帝王,虽是怨鬼,可没害人命,要不然就被拉进十八层地狱里了。 小男孩已经失去神志,肚中饥火烧了千百个日夜,吸上这一口精血,奶牙都长出了尖儿,狠狠嵌在张峰的手臂上。 项云黩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连阿娇都是头回见到厉鬼伤人,何况项云黩,他第一个反应是先带阿娇离开这里。 趁着这几只鬼饱餐,一把搂住阿娇,想带她跑到门边。 女鬼本来趴着吸食血肉,听见声音,看了过来,鼻尖一动,看向了阿娇,阿娇是阴体,正可滋补她的神魂。 她眼眶里已经没有眼睛了,但两只血洞一瞪,就让阿娇想起了自己看鱼虾烤肉的眼神,她一下藏到项云黩身后,抱着他的腰:“佛珠佛珠!” 惊慌害怕之下也不忘记保命符,通玄寺求来的佛珠。 项云黩跟人打架从来不怕,像张峰这样背着人命的通辑犯,撞上了就是硬干,但对着鬼,他还真没办法下手。 张峰已经醒了过来,人的本能就是求生,他手臂被咬住了,可腿还能动,但他满地挣扎,踢出的腿根本落不到实处,项云黩一看就知道普通的物理攻击对这三个鬼没有用。 既然没用,就不能硬碰,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阿娇。 阿娇活着都没跟人打过架,死了也没跟鬼打过架,哪经过这个场面,眼看这两个鬼连同类都不放过了,她牢牢挂在项云黩的腰上,紧紧闭上眼睛。 项云黩身上挂着个阿娇,行动却并不慢,她轻的就像没有重量,眼看女鬼飞扑上来,他一拳挥了过去,竟然打着那个女鬼,把她打退了好几步,倒在了地上。 打中女鬼的那只手腕上,戴着通玄寺的佛珠。 项云黩这一拳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却把女鬼打倒在地,他动一动拳头,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女鬼受了伤,嘴里发出嘶哑的吼叫声,把她丈夫引了过来。 一家人死了也是相亲相爱,就连那个小鬼都把松开了咬着张峰手臂的嘴,带着一嘴黏乎乎的血赶过来帮他妈妈。 男鬼对儿子嚯了一声,那小鬼手脚并用,爬到门前,转身伏在那儿,两只鬼眼瞪住了阿娇。 阿娇也顾不得项云黩怀疑了,她大叫着楚服的名字,可楚服还在血玉里,睡得死死的。 26.阿娇今天发威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人怕恶人, 鬼怕恶鬼。 阿娇在丰都时就是只守法好鬼,到了人间见到的也都是鬼朋友,大家和和气气,一心投胎。 哪里碰上过这种大阵仗! 这三只厉鬼怨气不散, 又被镇得太久,一出来就见了血, 被血气一击, 已经狂了, 除了本能的想要噬吞血肉之外, 已经完全没有了神志。 项云黩不知道, 但阿娇却看得明白,这一家三口都流着鬼涎, 仿佛他们俩是块香肉, 想把她和项云黩都活活撕了,吞吃入腹。 项云黩腕上佛珠散发出一圈金色佛光,但在血雾之中,这圈金色佛光黯然失色,看样子只能勉强抵挡一阵。 但这三个鬼被通玄寺的木雕菩萨压了这么多年, 对同根同源的佛珠十分畏惧, 一时不敢进前, 只是一步一步逼近, 喉咙中“嚯嚯”出声。 阿娇一个鬼都怕得要死, 项云黩这个人却张开手, 一只手护住阿娇, 不断观察屋中情形,迅速想着办法。 这些东西打不到也打不死的,得先打退才行,屋中情形是张峰倒在墙边任鬼鱼肉,三个鬼一个守着门,两个准备攻击,可以说是配合默契,而他们这方的武器就只有……一串佛珠。 但这几只鬼的攻守防中有个空位,靠窗的那一面无鬼防守,明明他们可以把他和阿娇围住的,项云黩目光往窗边一扫,看见落满了灰尘的窗帘下透出一条光线。 他们在害怕那一线光。 这里是18楼,最高层,采光特别好,只要把窗帘拉开,光就能透进来。 项云黩低声对阿娇说:“想办法把窗子砸开。” 屋里还有些零散的家具,只要能到窗边,把窗子砸烂,让太阳光照进来,就能避退这些鬼,他们也就暂时安全了。 阿娇马上明白项云黩的意思,她松开了环住他腰的胳膊。 阿娇的法术稀松平常,她也下过苦功,可怎么都练不出大成就,但有一个法术,她练得很不错。 孟婆氏生来能御风,她教给兰芽几个的法术也多是控风术,兰芽又教给了阿娇,阿娇练得纯熟,把窗帘都卷起来有点难度,但卷起一角还是行的。 谁知他们刚往窗边挪,男鬼就反应过来,厉鬼天生惧怕阳光,特别又是正午时分。 项云黩的这个意图把三只鬼都给激怒了,小鬼也不再守着门边,手脚并用爬到父母身边,嗞开它吸过血的鬼牙,想从项云黩的胳膊上咬下一块肉来。 项云黩掌心发烫,他们越是愤怒,就说明这个办法越是有效果,但现在他没有搭档,阿娇既举不起椅子砸窗户,又不能让她去吸引三个鬼的注意力。 正想着办法,屋中忽然起了一阵狂风,所有的窗帘都被卷了起来,阳光一下倾泄进来,屋中三个鬼,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鬼体一碰阳光,就似被烈火炙烤,小鬼正要扑上来项云黩的胳膊,被他伸手一格,首当其冲,阳光晒得他嘶叫一声,连滚带爬,缩回沙发底下去了。 女鬼护子心切,但又不敢上前,这阵风怎么刮都刮不停,甚至还把屋里的家具都给刮了起来。 阿娇双掌翻动,这风一起,她就被自己惊呆了,什么时候她竟变得这么厉害了?在黄泉时无论兰芽教多少次,她最多也就只能让茶盏飘起来。 项云黩不知这风从何处来,但他趁机一跃,借着风力把半浮在天空中的椅子砸向窗户,玻璃窗应声而碎,椅子从楼顶上落了下去,掉在了八号楼楼底的花圃里。 阿娇劲力一松,手中聚焦的风漩一下散了,但阳光却通过砸碎的那面玻璃窗户透进来,屋里半面明,半面暗。 阿娇和项云黩站在阳光中,小鬼躲起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鬼却只是退到了阴影里,他们俩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这两只厉鬼,更不肯轻易放他们走。 男鬼已经稍稍恢复了神志,知道阳光不碰,他血洞似的眼睛盯上了瘫软在地的张峰,鬼身一晃,附在张峰身上。 张峰倏地醒来,睁开了眼睛,就像被提起线的木偶,摇摇摆摆站了起来,两条胳膊轻轻一挣,竟然把手铐给挣开来。 脸上的表情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跌跌撞撞冲了过来。 鬼虽附上了人身,但早就已经忘记了当人的感觉,占了张峰的身体,用的还是牙齿,扑上来撕咬项云黩,项云黩提拳一击,被他一口啃在了佛珠上。 佛珠金光大胜,就在阿娇以为这珠子能打散厉鬼的时候,这串佛珠“哗啦啦”的散了满地,有几颗一落地就碎成了粉沫。 损失一串佛珠,也不过让“张峰”掉了几颗牙。 本来那鬼没有实体,项云黩打不着他,现在他附身在张峰身上,项云黩可不客气,几拳揍得“张峰”连连后退。 可他就像一具没有意识的僵尸,不会疼也不会退,不论打多少次,都会重新再上来。 并且渐渐能够操控“张峰”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灵活,还比原来要强悍了,他甚至又一次“学会”了使用工具。 “张峰”从墙边捡起刀,砍了过来,目标正是阿娇。 死都死了,竟然欺软怕硬? 项云黩一把搂住阿娇,把她护在怀中,右臂上划出一条血口子,他们再次退到窗边,把她整个按在怀里,说:“我来引开他们,你能跑到门口吗?” 只要跑到门口就行,他会把门堵住,拦着这两只鬼一个人,让她先逃生。 他们不能一直呆在窗边,太阳总有下山的时候。 阿娇看了他一眼:“我来吧,我能打到它们。” 项云黩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笑了一声,他眼角俱是血污,这么一笑,让阿娇鬼心一跳,他说:“别闹。” 就她这么细胳膊细腿的,还顶不过那只小鬼一口呢,牢牢把她圈在怀里,背贴着阳光,不让她上去。 可阿娇深吸一口气,她又举起了双掌,一个小小的风漩在她掌心形成,阿娇看了项云黩一眼,现在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先逃了命再说。 项云黩看着娇弱少女手中风漩越聚越大,竟纽成了两股结绳,把女鬼缚了起来。 男鬼看见妻子被缚,怨念爆涨,操控着张峰的身体冲上来,刀尖正对着阿娇的脖子。 阿娇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厉害了,她手腕上系着一束孟婆发,兰芽送给她时没说有什么用,但现在她知道。 风力还掀翻了小鬼躲藏的沙发,把他从沙发底下揪了出来。 这一股黄泉风,紧紧缠住了两只鬼。 只有张峰,无从下手,男鬼只吸了几口血,就已经这么强,他眼看妻子儿子被抓,喉咙口发出一声非人的吼叫,用刀划破了张峰的胳膊,嘴贴在血口上不断吸吮。 鬼眼之中红光大盛。 “他不能死!”项云黩和阿娇异口同声。 项云黩想的是张峰不能死在这里,他必须伏法,受到制裁,要给被他杀害的三名受害人家属有一个交待。 阿娇想的是这里已经大煞大凶,死在这儿必成厉鬼,一个女鬼一个小鬼,她已经应对得十分吃力了,再来一个,他们就更打不过了,不论如何一定要留张峰一命。 项云黩来不及吃惊,队友突然变强,总归是一件好事,他把整面墙的窗帘都拆了下来,扔到楼底。 靠客厅的这一面墙上竟然都是窗户,金灿灿的太阳光涌进屋中。 正午阳光晒在了三只厉鬼的身上,也晒在了阿娇的身上,她一下虚软,刚刚还能缚住几只鬼的风绳,渐渐松了,小鬼先挣开了束缚,又用鬼牙救他妈妈,把绳子啃松。 阿娇向后软倒,落在项云黩的怀里。 那两只鬼这下知道了厉害,也不敢再逗留,竟然隐身躲藏起来。 “张峰”还在,他还想上前,可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警笛声,张峰是个逃犯,本能害怕这些,肉身竟然一时不受控制。 时间慢慢走到正午十二点,金光愈强,他脱出张峰的身体,张峰软倒在地。 项云黩只会抓人,不会抓鬼,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抱着阿娇,受伤的手打电话给姜宸,响了一下姜宸就接了起来。 “灵顿路45号,八号楼,1084,抓到张峰了。” 大队人马冲进八号楼,项云黩倚着墙坐下,看着屋里一边狼藉,想抽根烟缓一缓。 叼起烟来才想起打火机还在车上,但这么叼着心里也觉得舒服点儿,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又是灰又是血。 再看阿娇,整个人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乖乎乎的靠在他臂弯中,雪白的小脸上也印着几个血点子。 伸手就要替她擦干净,忘了自己手上也全是灰,在阿娇白玉似的下巴上留下了一个指印。 …… 姜宸带头冲了进来,片区也接到报警,说楼上一直有人抛家具下来,物业公司派几个保安堵住了出口,小区居民都不敢进楼。 派来的警员刚到楼下,突然来了这么一大批的同事,还有点发懵,姜宸就在楼边看见了项云黩的车。 大门刚刚被厉鬼封住,三个鬼一逃,就没多少余力了,姜宸一身警服,撞了两下,就把门撞开了。 张峰就在这时候醒了过来,跳起来要往外逃,刀尖一下划在姜宸胳膊上,被姜宸一拳揍倒在地,几个警员冲上来把他按住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屋里一片狼藉,窗子都给打破了,风呼呼的灌进来。 项云黩靠窗坐着,身上都是血,怀里还躺着陈娇,姜宸顾不得受伤,冲上去要扶他:“项队!” 几个警员刚想着项队不至于连个犯人都按不倒,现场也没有发现有枪,结果看到张峰把手铐都给拉开了,这力气,简直就是绿巨人啊。 宫律的脸色十分难看,合着他们被张峰耍得满城乱转,结果竟然是项云黩捡了漏。 凶案现场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卧室里搜出好几种外卖员的衣服和箱子,怪不得张峰进进出出都没人怀疑,他穿着这个,多晚进出小区都没不会引起注意的。 项云黩还算是轻伤,张峰身上却有多处重伤,胳膊上有个小小的牙印,还是新鲜的,皮肉都被咬翻了,宫律看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眼项云黩,想问他要解释。 可几个队员已经围着他团团转了,姜宸自己受了伤,还要把项云黩扶下楼,项云黩摆摆手:“我没事儿,叫人来看看她。” 阿娇软倒在他身上,人还没醒来。 张峰昏迷着,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架在中间,押着他下楼上车,经过项云黩身边时,他倏地睁开眼,眼瞳之中一点红光,又迅速阖上了。 27.阿娇今天感动了吗? app购买一章一毛钱哟 她一向是个讲道理的鬼,心中决定, 等她的金屋到手, 就把自己的随葬品分给他一些,让他在阳间发一笔小财。 项云黩发现眼前这个少女除了沉默之外, 还特别能吃, 一半鱼肉都她一个人吃掉的, 而且不论吃什么, 她都会露出一种又感动又满足的神情。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 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 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杏仁眼儿乌溜溜的, 还能吃什么, 当然是蜡烛香火啊, 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 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 看得出她教养良好, 吃得这么快这么多, 也依旧保持着仪态, 咀嚼起来没有声音,红唇微动,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程上。 项云黩想了想,有些为难,回头问:“要不然你先在我家里将就一天吧,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一回头,女孩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的样子,让项云黩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她睡得这么安谧,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个假人。 胡瑶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 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感官极强,为了骗到他,柳万青精心布置,还写了一个计划书,保障毫无破绽。 这一点感觉稍纵即逝,项云黩看见阿娇舔舔嘴巴,梦里说了一声“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来是个吃货,他又笑了一下,开车把阿娇带回了家。 项云黩家上下两层的房子,空间开阔,地方很大,楼上楼下都有房间,白美兰女士去年回来的时候收拾得很干净,但那是去年。 项云黩带着阿娇上楼,打开了主卧室,这里原来是白美兰女士没再嫁之前的闺房,有床有柜有落地镜,比他自己住的那间还大:“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报到租房子。” 他记得柜子里有白美兰女士洗晒过的被褥,“我打扫打扫,弄干净了你就休息吧。” “这里很干净呀。”阿娇说。 项云黩没当真,这屋子都好久没透过气了,床上柜上总有些灰尘,干脆叫个钟点工,老城区就是这点好,楼下就有个家政服务公司。 阿娇还真不是客气,这栋楼很旧了,人也热闹,鬼也热闹,只有项云黩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对人来说,干净得很。 钟点工很快来了,先打扫阿娇的屋子,把地板床柜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楼下的外卖垃圾全都扔了,项云黩从皮夹里摸出一百块钱:“你隔一天再过来打扫一次。” 项云黩进房间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门口就看见阿娇蹲在箱子前一动不动,手指头戳着密码盘,他看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 胡瑶复制了整套行李,连同箱子密码也被一起复制了,阿娇就算知道密码也不会开箱,当着项云黩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项云黩长这么大,听过会说话的眼睛,但没见过像这样生动的,她眼仁微微一动就能透露出情绪来。 陈家条件很好,白美兰女士在国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机管家也有了,陈娇是陈家的女儿,估计连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记了密码也正常。 天已经黑了,项云黩翻翻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白美兰女士的睡袍:“这是干净的,你洗了澡先穿这个吧。” 阿娇抱着丝绸睡袍,进了浴室,盯着浴缸笼头,项云黩吸口气:“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可真是个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给她找个酒店,送她走。 阿娇整个人滑进浴缸里,热水浸润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玉白的脚丫子伸出水面,踩起两朵小水花。 项云黩正想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来照顾陈叔叔家的女儿了,要不是这女孩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妈变着法的让他相亲呢。 电话刚提起来,门铃就响了,项云黩打开门,看见昔日队友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冲他大叫:“生日快乐!” 小胖几个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着个盒子,扎着丝带,她被人推出来,有些害羞,半是解释的对项云黩说:“他们非说要来看看你,我就做了个蛋糕。” 姜宸也混在里面,他看项哥和那女孩的样子,并不像是情侣,但项哥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单独跟女孩吃过饭,还给人家烫鱼片。 赶紧打电话给姐姐,让她快点儿表白,都多年少了,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层窗户纸,谁捅不是捅。 撺掇着大家伙一起来给项哥过生日,趁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再劝劝他,还是回来队里吧,领导其实根本就不想放他走。 本来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你推我攘着要进屋,项云黩看了他们一眼:“今天不方便。”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旧队友了,乍然看见,才知道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少一个人。 小胖几个刚要打圆场,空气瞬间一静,大家都往项云黩身后看去。 28.阿娇今天请客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app购买一章一毛钱哟  项云黩放下手机, 看向阿娇,她正昂着下巴,站在楼梯上, 见他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翻完又忍不住去看桌上的冰淇淋蛋糕。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 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他打开盒子, 取出餐盘,切了一块蛋糕, 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扫了那个碟子一眼, 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 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 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 温言说:“先吃半个, 半个放在冰箱里, 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样子也不一点都不吓人,姜宸“扑噗”一声,哈哈大笑。 项云黩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卷起眉头,外面青天白日,世界一如寻常,可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下课铃一响,一中校门乌泱泱涌出了一群学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走出了校门才眉目生动起来,纷纷冲向学校门口的冷饮店,给大脑补充糖份。 姜宸盯着这些人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老韩的女儿啊。” 老韩皮夹子里有一张女儿的照片,但那是他女儿五岁生日时拍的,那个皮夹跟老韩一起失踪了,他女儿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张证件照可以参考。 阿娇吃掉最后一个炸花枝丸子,把竹签往纸袋里一插,嘬了一口奶茶,指着一个神情阴郁的校服少女:“是她。” 这个女孩的身后拖着一团灰扑扑的影子,一走进太阳下,就被晒得更淡了,但依旧散发出那种湿漉漉的腥气。 怀愫/文 阿娇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楚服隐身在血玉中盯着项云黩,要是他敢趁娘娘酒醉对娘娘不敬,楚服拼去鬼身不要,也要撕咬他一口,把他周身金光咬出一个窟窿来。 项云黩替阿娇盖好被子,又给她留了一盏夜灯,转身出了房门。 阿娇小睡片刻,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窗外月亮正圆,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懒洋洋躺在血玉里,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柳万青是提供机会,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29.阿娇今天哭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app购买一章一毛钱哟  怀愫/文 门一下合上, 郑安妮有点惊讶, 她和她那帮朋友们商量好的, 把阿娇骗进厕所,先告诉她这间厕所闹鬼,然后再把她关在厕所里。 她是今天新来的,人不见了也没人专门会找她,今天一楼教室没人用。 是关一个晚上等校工第二天发现,还是被过路的人听见, 打开门放她出去,那就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郑安妮撇撇嘴角,谁让她这么不知好歹的, 关个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门怎么提前关上了?这帮废物! 阿娇最近沉迷恐怖片, 这种厕所场景几乎每部都有, 早就跃跃欲试, 郑安妮一说有鬼,她掌心一翻,把门给关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比较吓人, 是让灯泡闪一闪呢?还是让窗户动一动?还是让水笼头流出血来?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第二只鬼。 第一个鬼是阿娇自己, 第二个鬼是个长发校服女孩, 她睁着一双血瞳, 满眼好奇的看着阿娇。 这就有点麻烦了, 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反客为主吧,阿娇对她示意:要不你先来? 校服女鬼摇摇头,她没有兴趣。 阿娇这才看见她半边都砸平了,神情却十分淡漠,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来,那阿娇就要来了,她打量郑安妮,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恶念的黑雾从她的嘴里一团团的冒出来:“据说她是死在这间厕所里的,每天半夜都会一间一间的敲门,问……” 郑安妮在阿娇的脸边伸出手,假装鬼爪,喉咙里吐出气音,绘声绘色的讲这个她编出来的鬼故事:“有人吗?”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会被抓住脚脖子,你就是住在厕所里的下一个鬼了。” 她越是说,镜子里的女孩离她就越近,睁着血瞳盯着她,气得直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吓过人,郑安妮这么胡编乱造,真是让鬼生气。 郑安妮一无所觉,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娇这个新来的,让她别翘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关一个晚上还不够,她还偷偷拿着手机,准备录下阿娇惊慌失措的视频,要是她以后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还敢给脸不要脸,就放到班级群里,让大家欣赏欣赏。 没想到听完了这个故事,阿娇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乌黑双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镜子:“你是在,她吗?” 郑安妮倏地看向镜子,镜子里哪有东西,可她还是心口一紧,被自己营造出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偷偷确认镜子里面没东西,差点要翻脸,本来是要吓她的,结果自己被吓着了。 阿娇就在这时候伸出小手,冲镜子里挥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仿佛在打招呼。 郑安妮松开搭着阿娇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衬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阿娇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危险人物:“你特么,你有精神病吧!” 说着转头踢了一下门:“打开!” 她跟外面守着的人说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门根本没打开,还牢牢的锁着。 郑安妮开始觉得厕所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明明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可厕所比教室还要冷,阴森森的,灯泡就在这时闪了一下。 郑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门:“开门啊!”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光门外没有动静,窗户外面也没声音,郑安妮退到门边,冲门外大叫:“人呢!开门啊!” 阿娇又轻笑了一声,她十分愉悦:“她们听不见的。” 配合着她的话,灯泡开始一跳一跳,连跳几下之后,倏地灭了。水笼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滴“滴哒滴哒”的落在洗手盆里,那声音就像在耳边环绕。 郑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镜也不敢回头看阿娇,不停拍着门,镜子就在此刻碎裂开来,蛛丝布满整个镜面,郑安妮彻底崩溃,“啊”一声的软在地上。 阿娇伸出手,把手搭在郑安妮的肩上,鬼气森森的吐着小舌头,歪头一笑:“她在看你呢。” 这都是阿娇从鬼片里学来的新招数,在吓人这个方面,鬼的想像力没有人丰富。 要不是变鬼脸实在太丑,她还想变个鬼脸,什么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类的。 可郑安妮这个反应,真让她失望,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结果瘫软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惊恐的看着阿娇。 啧,真没胆。 阿娇一把把门拉开,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门一开就郑安妮靠墙瘫着,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在胡乱挥舞,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阿娇俏生生站着,眨着杏眼,双手背在身后,一付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郑安妮被她两个闺蜜架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阿娇绕过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头对她坏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她喜欢你”。 郑安妮头皮炸开,缩在闺蜜的怀里呜咽了一声,她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上厕所了。 午休时间还没到,高二十班新来的转校生陈娇,把高二级花郑安妮吓得瘫在厕所上了论坛首页。 郑安妮胆子不小,她还在自己家的别墅里,搞过一个什么夏季试胆大会,嘲笑一群不敢参加的人,说他们是胆小鬼,怎么自己被吓得瘫软? 留言越来越多,等到十班学生把偷拍阿娇的照片放上论坛,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新转校生长得太漂亮了,郑安妮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碰上硬茬了。 阿娇鬼生第一天上学,就打响了名头。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不会上校园论坛,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回到教室之后,从书包里摸出项云黩给她的软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个不停,没一会儿课桌里就全是糖纸了。 郑安妮被吓得都不敢在学校里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本来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睛都红了,皱着眉头勉强同意了。 阿娇当鬼以来第一次吓人就这么成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郑安妮毫发无伤但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十班没人再敢跟阿娇搭话,她趴在桌边睡了一节课,十分无聊,很想逃课。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阿娇又跑回了女厕所。 镜子里校服女鬼一看见她来了,很高兴的抬起头,露出被长发盖住的,凹进去的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平了。 她没坏的半边脸安恬秀美,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阿娇坐到洗手台上,点了一根香烛给她:“吃吧。” 她被困在镜子里,阿娇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受过伤,鬼力微弱,就连现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娇,想出来看看同类。 香烛的烟袅袅升起,长发女鬼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阵烟才觉得舒服了些,她轻声细语的跟阿娇道谢:“谢谢你。” “你为什么躲在这?”七月半刚过去没几天,不趁这个时候出去吃点好的补一补,缩在镜子里,真是个胆小鬼。 “我想出去,可刚走到楼梯就被一阵强光打到,只好又躲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她一看就是横死,跳楼跳得把脑袋都磕平了? 校服女鬼摇一摇头,垂下眼眸,不肯告诉她。 阿娇好不容易有个鬼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女鬼吸了香烛,本来淡到透明的影子开始有了颜色,她余下的一只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情,喃喃说道:“我今年应该参加高考了。” 阿娇想到书本上那些看不懂的圈圈勾勾,吐了吐舌头,她的执念是要来金屋,校服鬼的执念是要考试,真是鬼各有志。 下课铃声一响,阿娇就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放学了。 校服女鬼很舍不得她,自从死了,还没跟人说过话呢,恋恋不舍的问阿娇:“你明天还来吗?” 阿娇拍拍她完好的半边脑袋:“来,明天我给你带糖吃。” 项云黩来接她,说好了晚上带她去吃烤肉庆祝第一天上学,阿娇背着书包坐上车,他问:“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阿娇想了想:“还行。”不如家里好玩,家里她又能吃又能睡,还能看电影。 “交到朋友了吗?”项云黩怕她很难和同龄人相处。 “交了一个。”厕所里的校服女鬼,虽然害羞了些,但比人要可爱多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明天还要给她带吃的呢。” 校服女鬼因为受伤,被困在学校里,吃不着香火,鬼身孱弱,阿娇要带点东西给她补一补,起码让她能在校园里晃一晃。 项云黩没想到她这么顺利就交到了朋友,还挺替她高兴的:“是嘛,那咱们吃了饭去逛超市,挑你想要的买点儿。” 30.阿娇今天求表扬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app购买一章一毛钱哟  老韩没有遗嘱,筒子楼那块短期内也没有市政规划, 等到他女儿成年, 再决定如何处置,但丧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开的门,老韩刚出事的时候, 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 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 她不大敢, 可比起丢工作来, 她还是先保饭碗,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门口就停着关秀梅的车,项云黩还跟踪过一阵, 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等领导骂他是走火入魔了, 他才停止。 项云黩来的时候每一次都火气很足, 关秀梅说话又不中听,跟关秀梅和关秀梅后来的丈夫都发生过口角。 关秀梅对前夫是生是死一点都不不关心,警察找上门说明来意,她还一脸奇怪:“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丈夫对警察频率登门投诉了又投诉, 最后当着项云黩的面说说:“找到活人就不用通知我们了。”意思就是看到尸体再说。 那天项云黩违规了, 他狠狠打了那个男人一拳, 姜宸死命拉住他,领导原本是想让他停职的,其实也是对他爱护,散散心,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连他的同事觉得他过分坚持,项云黩干脆不干了。 “那我们能借个电话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项云黩这一次很客气,保姆为难了半天,让他们进门,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 项云黩播了关秀梅的电话,铃声在楼梯上响了一声,不肯露面的关秀梅急匆匆跑上楼,假装在外面接起了电话:“喂?小陈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反应倒是快,项云黩垂着眼睛:“我是项云黩,韩刚的事,如果你不肯办,那我来办,不能就这么拖着。” 关秀梅松一口气:“这件事啊,如果项警官肯办当然好了,我是真的忙。” “那我们见一面商量商量细节。”项云黩在跟关秀梅打电话的时候,阿娇也没闲着,她放出魂识探查了一圈。 这房子的主人显然是风水,处处流通,是座利财的好阳宅,书房里还摆了一只八卦镜,阿娇没有防备,被八卦镜晃了一下眼睛。 这东西的威力还不足以挡住她,但就像人拿镜子反射阳光,不断照你的脸,阿娇闭上眼睛,一阵头晕,细长双眉微微拧住。 项云黩马上注意到了,他按住听筒,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阿娇噘起嘴。 项云黩把半边肩膀给她:“能忍耐吗?等回去给你买蛋糕冰淇淋吃。”她昨天一个人把半个蛋糕都给吃了,项云黩看她喜欢甜的,才这么安抚她。 阿娇眼睛一亮,蛋糕她吃过了,可是冰淇淋没吃过,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点点下巴,把头靠在项云黩肩上,绸缎似的乌发散在项云黩的脖子里,凉沁沁的。 项云黩还在跟关秀梅通话,关秀梅连见一面商量老韩的身后事都不愿意,他怒意渐起,被颈间发丝的凉意给安抚住,压制着火气:“这样的大事,见面商谈。” 关秀梅看他态度强硬,只好先答应了,让保姆把这尊瘟神给送走。 项云黩办完了该办的事,开车离开小区,车上问她:“你……看见什么了吗?” 阿娇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她捂着头,还有些晕,那八卦镜还真亮,连血玉里的楚服都被镜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项云黩停在小区门口,等保安把栏杆升起来,那个小伙又跟项云黩敬礼,项云黩的车都已经开了出去,又停下来,往后倒了一点。 打开车窗,伸出头去:“最近罪案高发,特别是这种高档小区,你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小伙子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高声答应:“是,谢谢警官,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啦!” 阿娇撑住头,瞪着项云黩,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说呢,他就抢了自己的功德?她气鼓鼓的坐在车后座,抱着背包,一言不发。 项云黩没察觉出她生气了,他接了个电话,他找的人弄到了犀角香。 阿娇还等着吃蛋糕冰淇淋,结果项云黩一路上都没有停车给她买,反车开到了一个仿古建筑的古董城。 “你说过点犀角就能看见韩刚对吗?”项云黩最后向她确认,如果这一场恶作剧,那么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停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带着阿娇上了三楼,七绕八拐进了一间小店铺,里面坐着个穿唐装,留了一把花白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项警官,东西我搞来了。”他刚说完,就看见了阿娇,直愣愣的盯着阿娇看,从脸看到胸,目光在胸口拔不出来。 阿娇正盯着满架子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项云黩上前一步,牢牢把她挡在身后,目色生愠:“你看什么?” 男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钱二您还不知道嘛,我就只对古董感兴趣,我是看那小妹妹胸前的玉是个好东西啊,汉代的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阿娇说的,阿娇“嗯”了一声点点头,夸他:“你倒很有眼力。” 钱二一下笑了,绕开了项云黩,凑近阿娇细看,眼睛里闪着精光:“这玉您盘得这么好,想必是不肯出手的,我就问问,这物件儿打哪儿来?” 阿娇一只手握住玉蝉:“我从小就带着。”是她还没进汉宫之前的玩物,外祖母赏赐给她的,有玉马玉兔玉蟾,只有这只她留下来了。 钱二颇觉遗憾,从小就有那更不肯出手了,这玉料这沁色,他还显摆了一句:“这东西,下过地吧。” 项云黩清清喉咙。 “得,您不说,我不问。”钱二笑嘻嘻的,手里还不断盘那两个核桃,说不问,还多嘴又加了一句:“您说了也不打紧,我口紧。” 钱二绕回桌,拿出一只丝绒口袋:“项警官,这东西真是不好找,要是别人管我要,我立马说没有!可您是谁呀?您是我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您要的东西,我敢不赴汤蹈火嘛。” “多少钱?”项云黩直接跳过他这些话,干脆问道。 “您埋汰我,还给什么钱呀,这是我从我一玩香料的朋友那儿要过来的,都是朋友,怎么能提钱呢。”钱二满脸是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说着不要钱,可拿香袋的手就没松开过。 “到底多少钱,你说个实数。” “痛快!”钱二肚里一把算盘,眼睛珠子转得都能听见算盘珠子的声音,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这数,这可已经是友情价了,别人真没人。” 项云黩不管有没有,他伸出手:“拿出来我看看,是真是假。” 他不会看真假,但阿娇会,绒口袋里倒的三角香料只有指甲大小,阿娇一闻便知,她露出满意神色:“你这一屋子假东西,原来还有真货啊。” 丰都哪个鬼没些随葬品,阿娇见得多了。 钱二刚刚是盯着玉蝉看,这会儿上上下下打量阿娇:“小妹妹年纪轻轻,原来是方家呀,这些东西都是给慕古爱好者的,跟朋友可不乱来,冲这个,我吃点亏,这个数吧。” 重新比了个手势,满面堆笑:“都是同行,咱们以后多联系。” “不用,就刚刚那个数。”项云黩直接转帐给钱二,他收了钱,从话唠变成锯嘴葫芦,笑眯眯把两人送出门,一句也不多问项云黩要这香料,到底是干什么用。 项云黩带着阿娇离开古玩城,那个绒布口袋就放在他裤子口袋里,他自己都说不清,点了这个香,究竟是想见到老韩呢,还是不想见到老韩。 阿娇还在等着项云黩给她买冰淇淋,可他一路都没要停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家,关上门就问:“现在能点吗?” 阿娇这下明白了,他不相信她。 她气得转身想走,可两人都已经订下盟约了,她不履行承诺,他也不用给她金屋,她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伸手把黑子招出来。 黑猫一直躲着项云黩,但它十分喜欢阿娇,阿娇一叫,它就竖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阿娇揉揉它的毛,把猫身上挂的那块牌子解了下来,放到桌上。 板着脸对项云黩说:“你点吧。” 项云黩把犀角香掐成两半,他知道阿娇生气了,但这件事他是一定要确认的:“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对我很重要。” 阿娇把头一扭“哼”了一声。 项云黩顾不得她生气,点燃了一半的犀角香,先是看见一缕细烟袅袅而起,接着他就看见屋里浮着一团影子,犀角香烟环绕着这团影子,将它照亮。 犀角香只有一点,很快燃尽,烟雾一消,那团黑影便不见了,项云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难言的望着阿娇,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真有阴阳眼。 阿娇狠狠跺了一下脚,负气要上楼去,门铃这时候响起来,项云黩打开门,拎进来一个冰淇淋蛋糕礼盒。 阿娇顿住脚步,她看着那个盒子,咽了一口唾沫。 项云黩把蛋糕放到桌上,想跟阿娇道歉,手机弹出新闻消息,金谷御墅保安小伙勇斗歹徒负伤,他点开手机新闻,新闻图片里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纸鹤传书告诉阿娇,一妖一鬼趁着夜色出了幽冥。 胡瑶燃着犀角替阿娇引路,一路走一路叮嘱:“我通了不少关系,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条,总共也就三夜,你可得仔细,或泣或忧,或愁或叹,可万万不能触着刘彻的逆鳞!” 刘彻的脾气,没人比阿娇更知道了,她知道归知道,可从来不愿意顺着他,如今为了投胎,权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阿娇摆摆手,她心中急切,都不及看一看久别的长安城,眼睛远远望向汉宫。 但见夜幕之中,一道金光冲天,犀角灯照出诸多鬼魅黑雾,这些魑魅魍魉远远绕过金光而去,只要稍一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31.阿娇今天逃学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app购买一章一毛钱哟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 送到柳万青的面前,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又手奉上, 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 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啜了一口, 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 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千年不成,已是定数, 别说你托梦三日,就是托梦三年,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 胡瑶攥着两只拳头, 继续忍气吞声,问:“那按你的法子, 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柳万青也不卖关子, 开门见山:“汉武有百来个转世, 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娘娘的有缘人。” 胡瑶带着阿娇到处扑腾托梦的时候,柳万青已然请圆梦司司长开了眉心轮,自眉心轮中请出轮回镜,在刘彻的百世轮回里,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人。 阿娇喜笑颜开:“那咱们也给他托梦?” 胡瑶默默低下了头,托梦那也是有名额的,阿娇入的又是帝王梦,她一口气把三年的额度都给用完了。 胡瑶低声下气,替柳万青捏肩添茶,已经不再想着能分业绩了,只要把阿娇送走,圆她的梦就成。 柳万青并不戳破她:“鬼引路符会将娘娘送去现世,娘娘只可讨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说明来意,咱们一年为期。” “我,我能还阳?”阿娇整个鬼都快乐起来,她当鬼当的,早都忘了作人是个什么滋味。 欢喜过后又蹙了眉头,嘴巴一扁,乌黑杏眼盯住柳万青:“怎么还阳?” 鬼是阴物,日光一盛便无处存身,又怎么去阳间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门开时,才能往阳间看一看亲人,但若是过了时辰还羁留不归,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顿惩罚,若是趁此时作恶的,那便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柳万青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笔金光闪闪的“业绩”:“寻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圆梦司为您首开先例,一张还阳符,可保得一年无虞。” 他死盯着这笔业绩不罢手,让刘彻转世圆梦虽然担风险,但只要看这一笔收益,那冒什么风险都是值得的。 “离七月半还有几日,娘娘正可收拾些东西,我带您往丰都新城熟悉熟悉现世模样,免得您乍然还阳受到惊吓。” 就是胡瑶,也得说柳万青这厮样样周到,看他那付千年业绩已经到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不断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柳万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瑶一眼,并不理会她。 “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温度,能吃能睡。”柳万青不愧是业绩第一,他手里的权限,胡瑶连听都没听说过。 阿娇俏脸生春:“当真?” “当真,只是去了现世不可作恶,只要一动恶念,还阳符便会被恶念所噬,鬼身暴露,当地鬼差会再拘您入地府,咱们的契约就算完了。” 阿娇对卫子夫都没恶念了,还能对谁有恶念呢?她点头应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晒晒阳光也好:“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闹腾起来,阿娇“哎哟”一声,她能去阳世,楚服可是厉鬼,她拍拍袖笼,让楚服稍安,告诉柳万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带去。” 阿娇是不知事,却并不痴傻,这二妖争抢自己,就是因为她是一笔大“业绩”,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金点,几乎能将她整个鬼都照亮。 而这些金光金点便是“愿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却是圆梦司中人人无比想要的东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万青微一沉吟,咬牙应道:“私放厉鬼出阴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担责任,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将她引入器物之中,随身携带,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楚服是厉鬼,不能轻易放出,恐她暴起伤人。 阿娇点一点头,能将楚服的魂识带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脖中取下一块血玉,让楚服从袖中出来。 这是阿娇自小便随身佩戴的,垫在裙角,死后就成了随葬品,小小一只白玉蝉,已经沁出了血色。 柳万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着阿娇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万青动手,自己就将魂识锁在玉蝉内。 柳万青在这下上下了禁制,与还阳符的禁制一样,一旦楚服想要伤人,鬼差便能闻风而动,但他给这禁制开了个口,楚服能够与阿娇心意相通。 “就当是千年愿力的一点附赠品。” 胡瑶丢了一笔大业绩,可她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这几夜相处她舍不得阿娇,拉着阿娇的手叮嘱她:“你放心,咱们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头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是那个什么词儿来着,销后服务,只要阿娇一天不圆梦,就为她保驾护航。 人间分部,就叫圆梦事务所,鬼托梦,人圆梦,人有迷惘恐惧,就会找到他们。 鬼的业绩要,人间的业绩也不能丢,一头牛剥两层皮。 阿娇乍然离开鬼都,心里还颇有些不舍得,她去孟婆庄与孟婆告别,兰芽知道她要去偿愿,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里头是一串用发丝编成的手串。 “这是孟婆发,是我日日为姐姐梳头保存存下来的,自有法力,你去阳世,到底与人不同,这束细发也能为你挡去些灾祸。” 这是兰芽不知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阿娇从不是个小气鬼,她知道兰芽阳世的亲人受灾,便取出葬品给她,让兰芽托阴差将金银送回阳世,这一点恩德兰芽一直记得。 这束孟婆发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阿娇把这束细发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阳世,给你们多烧金箔纸钱。”除了兰芽,孟婆手下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孤鬼,无人给她们烧纸供奉,要不是跟着孟婆,便得天天饿肚。 阿娇不光想着她自个儿,都已经去了阳间,当然要给阴司里的朋友捎上点儿好处。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谢她,若不是她提点我,我还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娇是真心想谢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无别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兰芽以袖掩口,轻笑起来:“丰都新城开了一家新茶庄,将人请去了,走时吩咐我们,绝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送了阿娇一个小瓷瓶,瓷瓶中装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诉阿娇道:“这酒能滋养鬼身,让鬼的神魂不败,功效非凡,你留着应急时用。” 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娇觉得受之有愧,她与孟婆只算是相熟,怎么竟待她这样好。 兰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道:“主人说了,这些东西是她愿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阿娇呆在黄泉,比她记得的时间要更长,孟婆相识的年月也更长,只是她不记得了。 阿娇与鬼友们一一告别,又将墓室封门,只留下两个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门缓缓阖上,侍女们冲门外行礼,阿娇扬扬下颔,对她们道:“你们安心睡吧,我不回来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转世时。 七月半,阳气始衰,阴气渐胜,鬼门开。 这是一年一度阴司中最大的节日,比地藏王菩萨的生日还更热闹。除了无处投身的孤魂野鬼,余下的鬼都可回阳世探望亲人,吃上一碗祭祀饭再回来。 幽冥之中雾气弥漫,前路难辨认,只有中元这一夜,空中点点鬼火汇集,照亮阴阳界,风卷起这星星鬼火,送归家的魂魄一程。 黄泉风送百万鬼,奈何弱水平日鹅羽难浮,也只有这一夜,能托举千万盏莲花灯入幽冥,斋孤魂。 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黄泉,趴在河边,捞那一盏盏莲灯,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孤鬼们能得供奉。 阿娇也曾是一只孤鬼,若非舅舅遗下葬品,她与这些鬼也没什么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红玉,对楚服喃喃道:“咱们这就走啦。” 趁着这黄泉风起,离开了丰都城。 【丰都鬼界完】 可看见卫子夫已经投胎成人了,说不定都已经轮回了几世,而她为了偿金屋愿才刚到人间,心中怎么能不嫉妒。 这个女人运气怎么这样好! 刘彻这般爱重她,怎不给她一个难圆的金屋诺?! 阿娇倒没疑惑为何还能碰上她,人之因果实难言说,仔细论起来她才是寿终的那一个,而卫子夫虽是自戕,可杀她的人是刘彻。 一报总要还一报,累世的因果并不在一夕间偿还,但怨结得深,总会碰见那么一两个“熟人”。 32.阿娇今天看电影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阿娇摆摆手, 她心中急切, 都不及看一看久别的长安城, 眼睛远远望向汉宫。 但见夜幕之中, 一道金光冲天,犀角灯照出诸多鬼魅黑雾, 这些魑魅魍魉远远绕过金光而去, 只要稍一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胡瑶虽是妖精,对女人的痴念倒有些心得, 她怕阿娇跟狐中先辈一般痴心, 再次劝她:“你千万记得投胎要紧, 可万万不能与他纠缠。” 妲己虽误了成汤江山,但却真心爱上纣王, 她在奈何桥边等了商纣王多年, 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桥, 拼却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们俩的名字, 从此生生世世当夫妻。 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六道都不同, 哪有同过奈何桥的,可她执着等下去,已经等了百来世, 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胡瑶偶尔路过, 还要去看一看这位族中先辈。 情字一事,究竟何苦? 阿娇偏头一笑:“我知道啦,我对刘彻是再无眷恋的。”她不能困在幽冥中,眼看旁人一个个投胎去,她也得了断前尘,奔向新生。 胡瑶听她这么才安下心来,高举犀角,引阿娇往汉宫去。 夜游神是上了封神榜的正神,胡瑶这样的小妖在他跟前可不敢无礼,恭恭敬敬呈上批条路引:“多谢上神通融。” 夜游神为帝君司夜,凛然不可犯,他看了阿娇一眼,神目微动,阿娇只觉周身威压,压得她喘息都困难,夜游神这才侧身让她进入光圈。 阿娇有鬼引批条,在光圈之中尚能存身,若是寻常鬼怪,这金光映在身上如同火炙,立时便会魂飞魄散。 一进光圈便能看见刘彻,他盘坐在几案前,桌上地上高烧巨蜡,案上摊开一册竹简,他年纪虽大,腰背却直,依旧如年轻时一般秉烛夜读到三更。 这一夜却觉得十分困倦,竹简摊在身前,眼皮渐渐睁不开,向左右道:“茶来。” 立时便有茶盏递上前,白玉手托着白玉盏,一时竟分不清哪一个更白腻些。 刘彻目光微移,就见那皓腕上套着一只金玉镯,又闻见一缕似兰似麝的香味,他今夜并未召哪个夫人过来侍寝,抬目一看,红衣少女,笑靥如花。 刘彻手握竹简,凝目看了许久,只觉得她万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阿娇巧笑了半日,也没见刘彻认出她来,气得心中咬牙,噘起嘴来娇声道:“我手都酸了,你究竟喝不喝。” 这口吻立刻让刘彻想起一个人来,他喃喃出声:“阿娇?” 人老多忘事,近前的事越来越模糊,可年轻时的事却越来越清楚,他一认出阿娇,年少时的事便涌上心头。 阿娇把玉盏一放,手撑着下巴,眼睛去看案上的书,念叨了两句竹简上的字,作势打个哈欠:“阿彻,别读这书了,陪我玩吧。” 这话是阿娇初嫁时,两人常常说的话,可原来的刘彻没有一次答应过她。 此时的刘彻却放下了竹简,缓缓伸出手去,指掌托住阿娇的面颊,指腹摩挲她娇嫩肌肤,哑声问道:“你来了,你来作什么?” 阿娇瞬瞬眼睛,下巴一抬,鼻尖一翘:“来同你算账,你说的话不算数。” “我说了什么话不算数?”刘彻脸上是阿娇从未见过的神气,过去他高不高兴,阿娇一眼就能知道,可这会儿她却分辨不清刘彻目光中的意味。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阿娇不能放弃,她扯着刘彻的袖子,撒娇说道:“你许我金屋,为何不给我?” 刘彻的手还抚在她脸上,指尖上一片温软,她还像少女时那样,娇滴滴的,半点不通世故,年轻时他无比厌恶这份天真,乍然梦见,竟尔怀念起来。 阿娇凭他抚摸,他的手粗糙了,人也老了,可若是光看他的一双眼睛,却半点也不显老态。 片刻温存过后,刘彻轻笑:“稚子玩笑如何当真?”话音未落,掌烛小监手上一抖,剪得灯光“噼啪”爆响一声,将刘彻从梦中惊醒。 一柱香时辰未到,但一夜只能入梦一次,阿娇刹时就被拖出了光圈外。 刘彻骤然醒转,就见掌烛小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脸上阴晴不定,左右便将那小太监拖了出去,那小太监连呼嚎都不敢。 胡瑶急急问她:“怎么样?成了吗?” 阿娇跺了两下脚:“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刘彻竟半点也不怕她,不光不怕,连心虚都没有!简直能把死鬼生生气活! 胡瑶料到第一夜是不成的,宽慰她道:“他是帝王,心志本就比寻常人要坚毅,这一回不成,还有二回,咱们好好想想法子。” 柳万青就在幽冥入口等着她们,不必看就知道不成,他“哧”笑一声,冲胡瑶伸出两根指头,示意她只有两次机会了。 胡瑶被激起了斗志,她绞尽脑汁,偷偷参看汉武生平,想出一条计策,对阿娇道:“他一心求仙,咱们就造个梦境,告诉他只要造了金屋,死后便能蓬莱登仙。 阿娇听了,并不开怀,肚里把刘彻骂上百来回,她求个恩爱永久就是妇人媚道,厌胜之术,刘彻自己倒能明目张胆的祭神求仙? 可一共就只有三次机会,第一次没成,余下两次必要紧紧抓住机会。 第二夜胡瑶催动法术,用尽狐生所学,造出一片幻境。 阿娇换下红衣,穿得就似九重天上的仙娥,她的陶俑侍女也变幻模样,抱着琴瑟琵琶,仙乐风飘之中驾着仙舟而来,在未央宫外请刘彻登舟,引他去看“蓬莱仙境”。 胡瑶怕小太监再坏事,要来一只“瞌睡虫”放进宫室内,一屋的宫人太监都沉沉睡去。 刘彻似迷似惘,还真为幻术所迷,跟着阿娇登上仙舟,阿娇叹息一声:“天机本不可泄漏,可你我旧恩未断,你苦苦寻仙却不得法,我才告诉你登仙的法门。” 说着伸手一指:“你看那仙境之中还缺什么?” 胡瑶法力有限,只能造出一片幻境来,并不能引刘彻真的登上仙山,只能远望那藏在海色霞光中的琼楼玉宇。 刘彻往前两步,只见仙雾飘渺,宝光莹莹,眯眼问道:“是什么?” 阿娇娇笑一声,挥挥衣袖,仙雾消散,金光投射到海面,铸成一栋金屋,随着霞光若隐若现。 阿娇伏在刘彻耳边,哄骗他道:“仙境之中还欠金屋一座,陛下稚子之语,乃是登仙秘法。” 这几句话也是胡瑶教她说的,她自己扯不出这样的胡话,当鬼这么多年,能成地仙的鬼都没见过,帝王成大业便有大孽,刘彻死了也一样要入阴司,登什么仙呢? “阿彻,此语不可为外人道。” 一柱香的时间还未过去,可胡瑶的法术支撑不住了,仙舟来而复返,送刘彻回到未央宫。 刘彻梦中脚下踉跄,阿娇一把扶住他,眉目楚楚,明眸渐起雾意,泫然欲涕:“我的阿彻英雄盖世,如今竟连脚步都不稳了。” 刘彻养了这许多方士,指山封禅,入海求仙,修道炼丹,所求的就是长生,他自知老迈,恐有一日千秋霸业随肉身消散,听阿娇如此感叹,心中陡觉英雄暮年。 阿娇看他露出孤寂神色,用袖子掩住脸,呜呜哭了两声,泪花沾在羽睫上,躺在刘彻怀中,扬起脸来:“我想早在仙境中日日伴你左右,到时你我就如仙松灵柏,万载长春。” “有了金屋,就能登仙?” 阿娇抬头望他,杏眼含笑:“那是当然!你献上金屋,我们便在蓬莱相伴。” 刘彻悠然醒转,未央宫中烛火通明,内监随侍也一一醒转,他问:“我睡了多久?” 内监躬身回话:“陛下歇了一柱香。” 刘彻宁信其有,他开始构想要在云台之中添一栋金屋。 此念一动,阿娇身畔闪现点点金光,就似凡间萤火那般围绕,沾着她的衣角,竟有承托之意。 阿娇一把拉住胡瑶的手:“是不是成了!” 她方才又哭又笑又奉承,把她在阴司学来的鬼话都用上了,反正她此刻是鬼,说鬼话半点不觉欺心。 胡瑶满身大汗,她只有百年道行,还不能完全幻化人形,刚刚那个幻境已经到了她的极限,也亏得刘彻老眼昏花,若是他还年轻,一眼便能看出幻境中的破绽来。 胡瑶连狐狸耳朵都藏不住了,一笑便露出尖牙,狐狸眼儿笑弯弯的,算一算这一笔业绩,只要入帐,她就是圆梦司里第一把交椅了,狠狠压那个柳树精一头,想想都乐:“我就说了,能让你梦圆金屋。” 阿娇身畔金光萦绕不去,眼看就要梦圆金屋,第三夜夜幕中照明汉宫的那道金芒却微弱下来,虽有批条,夜游神也不许阿娇再入光圈。 阿娇还自茫然,胡瑶却连连跺脚:“完了完了完了,他寿数到了!” 阿娇身畔的光点渐渐消影无踪,若不能在刘彻寿终之前补偿金屋,她们就都白费了力气。 33.阿娇今天找朋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这个女人运气怎么这样好! 刘彻这般爱重她, 怎不给她一个难圆的金屋诺?! 阿娇倒没疑惑为何还能碰上她,人之因果实难言说,仔细论起来她才是寿终的那一个, 而卫子夫虽是自戕, 可杀她的人是刘彻。 一报总要还一报, 累世的因果并不在一夕间偿还,但怨结得深,总会碰见那么一两个“熟人”。 阿娇嫉妒卫子夫又当人了。 生前是人, 再投胎也不一定能成人,还有在阳世作恶, 被十殿阎君投进了畜生道的, 卫子夫投胎了,投生的竟还是人,阿娇心里很不好受。 阿娇一嫉妒,眼睛便透出别样的情绪来,在场的人都有十分丰富的案件侦办经验,阿娇目光一变, 他们就都感觉到了。 今天是项云黩的生日,又是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说早呢不算太早, 说晚又确实天黑了, 阿娇还是这个打扮, 人人都拿她当项云黩的女朋友看待了。 本来阿娇年纪小, 但她湿着黑发,又穿着这么成熟性感的丝绸睡袍,看上去大了几岁,谁也没怀疑项云黩“残害”未成年,都以为是他们打扰了好事。 眼看项云黩用衣服把人遮起来,纷纷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告辞。 “不知道项哥这儿有事,姜宸这小子,也不说清楚,咱们要不走吧。”小胖笑呵呵的,谁也不敢去看姜宓的脸色。 隐身的胡瑶扯一扯柳万青的袖子:“我去,修罗场啊!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她说的是转世卫子夫的事。 柳万青扫了胡瑶一眼,抽出袖子,伸手掸了一下:“我说过,这一世是最合适的。” 胡瑶对他这种故作高深的行为嗤之以鼻,转头继续看戏,恨不得备上瓜子汽水花生米,这可比沙雕宫斗剧有意思多了。 姜宓也在观察阿娇,这个女孩实在是过分美艳了,她和项云黩的互动让姜宓很难受,她和项云黩虽然没开始,但已经有过许多次的接触了。 虽然这份接触在韩刚生死不知之后,就中断了,但她没想到项云黩不声不响开始了一段新感情。 姜宸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项哥都已经把人带回家来了,他刚刚打电话问项云黩到家没有的时候,他一点异常也没有啊。 瘦脸带眼镜的小周也跟着打起圆场:“大家伙就是想给项哥一个惊喜的,既然项哥有事儿,那咱们就先走了。” 姜宓强撑笑容,她手里还捧着盒子:“这是大家给你的生日蛋糕。”一句都不再提这是自己亲手做了,花了她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项云黩伸手接过:“谢了。” 阿娇闻到一股香甜味,她刚刚“吃”过,对食物异常敏感,透过项云黩,对盒子里东西露出渴望的神情。 项云黩沉黩了一会,这个场景不是他心中见旧友同事的场景,可他还是说:“算了,大家进来吧” 转身想叮嘱阿娇去换身衣服下来吃蛋糕的,看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蛋糕盒子,没忍住嘴角一扯,笑了一下:“去换衣服再下来。” 项云黩的家,大家都不陌生,平常一起喝酒看球什么的,都到他这儿来,他这儿地方大,没人管,喝多了还能就地睡下,但自从韩刚出了事儿,项云黩辞职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家里刚刚打扫过,项云黩从冰箱里取出唯一能吃的东西——啤酒,拿了一打堆在桌面上,大家打开手机点外卖,叫了一堆垃圾食品。 姜宓张不开嘴问刚刚那个女孩跟项云黩是什么关系,队里有人替她问了:“项哥,女朋友啊?没听你提过。” 这都同居了,肯定关系匪浅啊,按项云黩原来的脾气,应该告诉他们的。 项云黩扔了一听酒给他:“别胡说,犯法。” 大家一听犯法马上明白刚刚那个女孩还没满十八,项云黩干脆叫了姜宸:“你明天有空吗?带陈娇去学校报到。” 姜宸还以为项云黩当姐夫无望了,原来是个未成年,估计是家里的亲戚,爽快点头:“行,哪个学校?明天我开车带她去。” 姜宓脸上终于又有了血色,她到厨房找干净的盘子切蛋糕,打开盒子把蛋糕取出来,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今天是项云黩二十八岁的生日。 姜宓觉得自己刚刚十分失态,又很疑惑怎么一个小女孩,就把她紧张成这样,正要拍拍脸颊清醒一下,阿娇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姜宓吓了一跳。 阿娇眼睛全程都没看她,目光灼灼看着蛋糕问:“这是什么?” 姜宓知道她是项云黩亲戚家的孩子,对她卸下心防:“是红丝绒蛋糕,鲜奶油的。”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的水果,奶油也是自己打的,姜宓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阿娇听不懂,但每个字里都透着“好吃”的意味,她直接问道:“你做的吗?” 姜宓笑了:“是啊,等会儿我给你切一块最大的。” 阿娇看她一眼,翘翘嘴角,她满意了,觉得这个转世卫子夫顺眼多了。 “你是项家的亲戚吗?”姜宓一边准备餐具,一边问她,这些盘子放着都没用过,要好好洗一洗。 “我姓陈。”阿娇不动手,她从来都是看着另人动手的。 姜宓明白了,是陈家的亲戚,项云黩的妈妈再嫁,嫁的就是陈家,她跟项云黩说不准还是兄妹。 她对阿娇更友善了,把蛋糕交给阿娇:“你拿这个好吗?我来拿盘子。” 当然好,这么多年她只能闻出香火纸烛味,终于能闻到甜香味了,抱着蛋糕就不撒手。 阿娇捧着蛋糕送到了客厅,客厅里又是一静,她换了一条白裙子,头发束起来,露出天生白腻的脖子和秾艳的五官。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比刚才在门边看见要更惊艳了。 阿娇完全没注意到,她捧着蛋糕,走得小心翼翼,终于走到桌边放下,马上转身云看姜宓,姜宓放下盘子,很自然的对她说:“等吹了蜡烛就给你切。” 阿娇轻点下巴,她神情中是带着几分倨傲和骄气的,但她人生得美,年纪又小,竟不让人反感。 她笔直走到项云黩身前,要坐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用说,姜宸自觉让开,阿娇坐下来,等着吃蛋糕。 大家起哄要点蜡烛唱生日歌,项云黩拒绝:“这么大的人了,还唱什么歌。” 但蜡烛已经插上了,寿星吹个蜡烛总是应该的,项云黩一口气,把二十八根蜡烛都吹灭了。 阿娇先是看着,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她没见过千年后的人过生辰,可蜡烛让她觉得古怪,人死如灯灭,点灯燃烛就是告诉四方野鬼,这东西可以给它们吃了。 寻常的日子不要紧,今儿却是七月半,只有今天,孤鬼能受人间烟火。 黄泉风起,不光是有家的鬼回来了,没家的鬼也趁着今日出来,好吃上一口“热饭菜”,比在奈何里捞灯不知强多少。 本来分一点给鬼友们也是应当的,但阿娇尝了一口就决定独吞,她含着勺子,眼睛望向窗外,已经飘着好些鬼友,张着嘴想吃桌上的东西。 阿娇大怒,她刚要把这些野鬼赶一赶,就见项云黩身体四周隐隐散发出一层金光,那些聚集在窗前的鬼呜咽一声,纷纷飘走,往别家打食去了。 胡瑶看见,张大她的狐狸嘴巴:“这……这还是个贵人命格?” 柳万青的胆子也太大了,似这种命格,寻常鬼差都不敢近,何况是野鬼,要不是今天七月半,鬼满为患,这一栋楼里应该连个鬼渣渣都是看不见的。 柳万青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乍乍乎乎大惊小怪,对她说:“你留着吧,我先走了,趁着今天日子好,我再接几个客户去。” 鬼门开,是托梦的好时候,人间分部一定多了很多客户,苍蝇再小也是肉,只要是业绩,就都不能放过。 “那咱们就不管她了?”胡瑶想一想,也舍不得新客户,阿娇她已经没戏了,总得为了这个季度的指标拼一拼。 “她要圆梦没那么快,你难道以为这是笔容易的业务?”收益有多大,难度就有多大,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业绩。 柳万青说完隐身而去,这里暂时是不用担心了,阿娇到底是只老鬼,血玉里还藏着一个楚服,实在不行他还留下了一根柳条,出了什么事,他立时就能知道。 胡瑶想想也隐身走了,走时还给阿娇留了个口信,让她有事就去人间分部找她。 阿娇吃了蛋糕,又吃了炸鸡批萨饼,还喝了两瓶果汁,本来她还想喝点啤酒,手刚刚伸出去,一桌子人都盯住了她。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阿娇又把手默默收了回去,果汁都已经这么好喝了,这千年后的酒该是个什么滋味儿?阿娇伸着舌尖舔了舔嘴唇。 她啃着最后一块批萨的边,一边吃一边学习了怎么看电视,怎么玩手机,当人好玩的东西这么多,可太有意思了。 姜宸知道她没国内的号说:“明天带你一起办一个去。” 几个人都知道项云黩辞职之后,一直都没有找新工作,小周喝多了点儿,对项云黩说:“项队,你要不还是回来吧,你不在,大家都没主心骨了。” 韩刚生没见人,死没见尸,在一次日常活动中凭空消失了,项云黩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把老韩找出来,因为这个,才辞职不干了。 “那跟你没关系,你就回来吧。”小周激动起来有点大舌头,脸涨得通红,小胖几个扶住了他。 几个人都看着项云黩,期待他能点头答应,项云黩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喝光了手里最后一点酒,晃晃空啤酒罐头,长腿跨过沙发:“我给大家再拿点酒来。” 姜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项云黩,知道他心结难解,不知要怎么劝他才好。 项云黩一进厨房,就看见正在偷开冰箱的阿娇,他一进来,她就背过身,手里藏了什么东西,项云黩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偷酒喝了?” 阿娇摇头,项云黩不信,刚刚要不是他手快,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她能吃第六块批萨饼,就算能吃,也没这个吃法。 “真没有。”阿娇对别人不买帐,但对项云黩不同,她摊开手给他看,手上真的没有啤酒,只有几根蜡烛,就是刚刚项云黩吹灭的那些。 项云黩不知道小女孩要蜡烛干什么,但这一打岔,他心里好过多了:“他们几个太闹了,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阿娇点点头,她吃饱了,楚服还饿着呢,带着蜡烛回到房间,把血玉解下来放在桌上,用鬼火点燃了蜡烛。 34.阿娇今天绝交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阿娇吃着鲜嫩鱼肉, 对这个刘彻的转世十分满意。 她一向是个讲道理的鬼, 心中决定,等她的金屋到手,就把自己的随葬品分给他一些,让他在阳间发一笔小财。 项云黩发现眼前这个少女除了沉默之外,还特别能吃, 一半鱼肉都她一个人吃掉的, 而且不论吃什么,她都会露出一种又感动又满足的神情。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 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 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杏仁眼儿乌溜溜的, 还能吃什么, 当然是蜡烛香火啊, 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 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 看得出她教养良好, 吃得这么快这么多,也依旧保持着仪态,咀嚼起来没有声音,红唇微动,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程上。 项云黩想了想,有些为难,回头问:“要不然你先在我家里将就一天吧,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一回头,女孩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的样子,让项云黩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她睡得这么安谧,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个假人。 胡瑶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 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感官极强,为了骗到他,柳万青精心布置,还写了一个计划书,保障毫无破绽。 这一点感觉稍纵即逝,项云黩看见阿娇舔舔嘴巴,梦里说了一声“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来是个吃货,他又笑了一下,开车把阿娇带回了家。 项云黩家上下两层的房子,空间开阔,地方很大,楼上楼下都有房间,白美兰女士去年回来的时候收拾得很干净,但那是去年。 项云黩带着阿娇上楼,打开了主卧室,这里原来是白美兰女士没再嫁之前的闺房,有床有柜有落地镜,比他自己住的那间还大:“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报到租房子。” 他记得柜子里有白美兰女士洗晒过的被褥,“我打扫打扫,弄干净了你就休息吧。” “这里很干净呀。”阿娇说。 项云黩没当真,这屋子都好久没透过气了,床上柜上总有些灰尘,干脆叫个钟点工,老城区就是这点好,楼下就有个家政服务公司。 阿娇还真不是客气,这栋楼很旧了,人也热闹,鬼也热闹,只有项云黩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对人来说,干净得很。 钟点工很快来了,先打扫阿娇的屋子,把地板床柜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楼下的外卖垃圾全都扔了,项云黩从皮夹里摸出一百块钱:“你隔一天再过来打扫一次。” 项云黩进房间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门口就看见阿娇蹲在箱子前一动不动,手指头戳着密码盘,他看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 胡瑶复制了整套行李,连同箱子密码也被一起复制了,阿娇就算知道密码也不会开箱,当着项云黩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项云黩长这么大,听过会说话的眼睛,但没见过像这样生动的,她眼仁微微一动就能透露出情绪来。 陈家条件很好,白美兰女士在国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机管家也有了,陈娇是陈家的女儿,估计连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记了密码也正常。 天已经黑了,项云黩翻翻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白美兰女士的睡袍:“这是干净的,你洗了澡先穿这个吧。” 阿娇抱着丝绸睡袍,进了浴室,盯着浴缸笼头,项云黩吸口气:“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可真是个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给她找个酒店,送她走。 阿娇整个人滑进浴缸里,热水浸润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玉白的脚丫子伸出水面,踩起两朵小水花。 项云黩正想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来照顾陈叔叔家的女儿了,要不是这女孩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妈变着法的让他相亲呢。 电话刚提起来,门铃就响了,项云黩打开门,看见昔日队友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冲他大叫:“生日快乐!” 小胖几个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着个盒子,扎着丝带,她被人推出来,有些害羞,半是解释的对项云黩说:“他们非说要来看看你,我就做了个蛋糕。” 姜宸也混在里面,他看项哥和那女孩的样子,并不像是情侣,但项哥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单独跟女孩吃过饭,还给人家烫鱼片。 赶紧打电话给姐姐,让她快点儿表白,都多年少了,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层窗户纸,谁捅不是捅。 撺掇着大家伙一起来给项哥过生日,趁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再劝劝他,还是回来队里吧,领导其实根本就不想放他走。 本来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你推我攘着要进屋,项云黩看了他们一眼:“今天不方便。”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旧队友了,乍然看见,才知道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少一个人。 小胖几个刚要打圆场,空气瞬间一静,大家都往项云黩身后看去。 项云黩看他们脸色变了,回头一看,只见阿娇穿着白美兰女士那件绛紫色的丝绸睡袍,湿着头发,穿着一双他的大拖鞋站在他身后。 轻巧巧的,一点声音都没出,冷然的目光打量他们所有人。 她眉目间天生有种贵气,这样老气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竟有种富丽的美,裸露出的肌肤上配着一块血玉,眸色深黑,无端诱惑。 项云黩来不及解释,门口都是群血气方刚的小子,他一伸手拿起挂在门边,上一个秋天穿过,还没收起来的风衣,一下罩在阿娇身上。 于是项云黩的队友和几乎是明恋着他的姜宓,就看见那个少女侧过头,在项云黩衣服的领子上嗅了一下。 35.阿娇今天绝交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阿娇上学第一天,一大清早陶俑侍女就把她给叫起来了。 阿娇睡得脸上两团红晕,薄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 迷迷糊糊伸手穿衣, 怎么这人间学生,起得比鬼还早? 在黄泉时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连着一个月栖在玉床上也没哪个鬼把她叫起来。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 当了鬼却要上学了, 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 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 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 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阿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两只手已经抱着饭团啃起来, 项云黩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 送到嘴边, 她低头嘬了一口。 项云黩有些不忍心, 这么多天, 她的家人也没打电话来,今天开学,也没人过问。 “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我今天第一天恢复上班,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也是庆祝老韩的事了了。 徐伟不肯承认性侵了继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过的地方,走访邻居和老师,从只言片语中,规整了这个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变。 姜宸说:“这孙子以为还能逃得了呢。”怎么判决现在还不一定,但这样的犯罪事实,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项云黩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会看老对手的脸色,他在宫律眼里本来就有颇多不合体制,不守规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软。 阿娇叼着饭团,眼睛睁得圆圆的,庆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弯着眼睛点头:“我要吃肉。” 素面虽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还是喜欢吃肉。 “行,放学我去接你,我们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项云黩送她去学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给丢了。 给她一张详细标明回家路线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后她得自己上学放学:“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电话找我,我的电话不通你就打姜宸的电话。” 号码存在她手机里了,看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项云黩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养女儿的烦恼:“你要是跟同学出去玩,也要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阿娇歪在后座,听着听着,又打了个哈欠。 车开到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一中门口全是来送学生的家长,项云黩在这里把阿娇放下,开车门之前叮嘱她一句:“你在学校里,别说这些事。” 阿娇没睡够,脑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能够看得见鬼的事儿,她抿着嘴,点点脑袋,暂时答应。 项云黩怕她不高兴,解释说:“常人听见这些,总会有些害怕的。”连姜宸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娇被人孤立。 阿娇的开车门要下去,项云黩从车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绿绿的东西给她,阿娇拿在手里一看,是一袋软心巧克力,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包在粉红色粉紫色的闪亮糖纸里。 阿娇这下高兴了,掏了一个出来,握在手里,圆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递出去:“给你一个。” 项云黩伸手接了这个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往警局去了。 阿娇在校门口看见了关晓。 关晓从豪车里下来,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慢慢腾腾的,但她身上围绕的那丝丝黑雾已经不见了。 阿娇的眼睛往关晓身后看,关晓身后跟着新晋鬼差韩刚,韩刚新官上任,就来送女儿上学,这些邪念恶念,怎么也不敢再跟着鬼差大人的女儿。 阿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新任鬼差打个招呼,谁知老韩透过人群,先对她点头,他看不破阿娇身上的还阳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沉冤得雪是靠着阿娇的帮忙,这才特意谢谢她。 一中的校舍建得十分气派,一栋一栋楼之间种了许多花树,这个季节开了满墙的蔷薇,香气扑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数人穿着校服,阿娇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很难不被人注意,她活着的时候就万人瞩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娇除了看学校里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学校里的鬼,看来开学真的是一件大事,不仅学生们乌泱泱的涌进教学楼,里面的鬼也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有一个抱着圆木三角木头的老鬼,满面郁郁的看着这些学生,紧紧盯着几个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学生。 另一个圆脸鬼抱着一叠国文书,笑眯眯看着他们,嘴里念念叨叨:“要为国家之兴亡读书啊!” 阿娇拐了一个弯儿,就看见他们俩的照片挂在墙上,还是一中的创始人。 一中是以成绩来划分班级的,阿娇是转学生,被分在了高二十班,每个年级都有这么一个班,一部分是特长生,文体活动能拿得出手。 一部是有赞助生,学校修跑道买设备,靠的就是他们的捐助,总得到来说就是放牛班。 她走进教室,挑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看见阿娇坐下,都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阿娇在鬼里头不算厉害的,但总比人要强,神识极灵,她听见其中一个说:“这是新来的?转校生?那郑安妮的班花位子是不是不保啦?” “我觉得连校花的位子可能也得换人。”不是说长得有多好看,就这目中无人的气势,就不一般啊不一般。 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一个女孩儿,两人赶紧闭嘴,跟她打招呼,一看见她身上穿的裙子就怔住了,这条裙子和阿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不仅裙子一模一样,连书包也一模一样,郑安妮正要展示自己的新裙子新书包,就看见大家一付卡了壳的样子,平时最捧场的两个闺蜜也没说话,她顺着目光一看,角落位置上坐了个女孩儿,她们俩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郑安妮要是长得不好看,也当不了班花了,每个年级的放牛班班花,都有一争校花的资格。 阿娇本来看着窗外,窗外斜角就是红楼楼顶,还是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接二连三的往下跳,跳可能是跳的次数实在太多,还玩起花样来,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 阿娇看得津津有味,郑安妮走到她桌边,敲敲桌子:“新来的?” 一走近就看见阿娇用的背包也跟她一样,这可是她暑假刚刚从美国买回来的,限量新款,她在班级群里有意无意提过几次,把沈丽娜气得不说话,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跟人撞衫又撞包。 这倒也不怪阿娇,胡瑶在机场复制的就是郑安妮的行李。 阿娇当人当鬼的时候都一样,你待她客气,她就客气待你,你要是对她不善,她就比你更凶恶,郑安妮三个字就透出恶意,阿娇回过头来,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 郑安妮张嘴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全方位被碾压的感受,不管是颜值,还是气势。 郑安妮去年是高一的级花,今年本来毫无意外就要蝉联,一争校花的位子,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转校生。 阿娇不耐烦了:“怎么?” 班里的人都没想到新来的性格这么差,比郑安妮还差,但郑安妮可不好惹,估计要跟她的小帮派死磕,全都隔岸观火。 郑安妮的脸色马上就挂了下来,“呵”了一声:“你行啊。” 阿娇卷起嘴角,楚服在血玉中感受到她心情烦躁,“混帐东西,娘娘息怒,让我给她点厉害瞧瞧!” 她们虽然不能伤害活人,但吓唬吓唬还是行的,楚服在血玉中受香烛酥油滋养了许多天,又不再受黄泉怨气的影响,比原来厉害得多,要吓唬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根本毫无难度。 阿娇觉得这人有毛病,扭过头不理她了,整个班级鸦雀无声,郑安妮脸色都变了,眉毛竖起,刚要说话,有人说:“老师来了。” 十班的班主任是新人,大家都没拿她当一回事儿,懒洋洋散到座位上,看着小老师自我介绍。 新班主任姓王,脸圆圆的,笑眯眯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说了一番高二如何如何重要,请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学习的大道理,最后介绍阿娇:“我们有位新同学,请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有哪位同学愿意带新同学熟悉校区。” 郑安妮主动举手,笑得甜蜜蜜的:“老师,我愿意,我带新同学去领校服吧。” 王老师还很感动,觉得这个班的学生虽然学习不行,但人倒是都挺热情的。 阿娇无所畏惧,她一个老鬼,要是怕个小姑娘那这张鬼脸也就不要了,课间休息的时候跟着郑安妮出了教室。 郑安妮还真带她逛了一圈,食堂图书馆体育楼她都指给阿娇看。 阿娇听见食堂十一点三十准时放饭的时候,叹了口气,还有这么久才吃饭呢。 然后她带阿娇去领校服,一中校服做得精良,全西式,冬天的时候还有长短两件大衣,配套的围巾,只要颜值高,就能穿出偶像剧的范儿。 夏季校季有三种,上面是白衫衣,下面是百褶裙,领口系着蝴蝶结,按蝴蝶结的颜色来分年级,还有一条连衣裙和一身运动服。 服装库的老师给阿娇量完腰围 ,给了她一条xs的裙子,这还不算,又说:“你回去改一改吧,再小的没有了。” 郑安妮不可置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然后又看了看阿娇的胸,这身材不成比例,她是不是抽了肋骨? 36.阿娇今天和好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最后送别,项云黩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给老韩才好,阿娇说:“吃的用的得烧给他才成,别的都收不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十分嫉妒, 这么多年了, 可没人给她烧点什么,连吃了了两袋软心巧克力才好受些。 项云黩什么也没买, 空着手来了, 姜宸上来迎他:“小周胖子值班儿,今天挺多领导也来了,项哥,你真不回来了。” “今天不说别的事。”项云黩来时点了犀角香, 怕效力过去, 仔细搜索了一圈,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已经完全不是项云黩第一次看见的模样了, 仿佛又有了温度和实体, 穿着警服, 戴着警帽,并没有浮在空中或是棺木上, 他就站在人群里。 虽然大伙没一个人看见,但他跟每一个来的人都点头示意。 跟同事们打完招呼之后,又特意走到那几个年青人身前, 看着他们露出满意的表情, 想说些什么, 又遗憾他们听不见。 项云黩慢慢走了过去,他原来只能看见老韩魂魄的一点影子,现在能听见他说话,老韩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他说:“这才像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嘛。” 项云黩仔细一看,这几个就是他带着阿娇去筒子楼的时候,冲着阿娇冲口哨的黄毛。 他们把头发剪了,染回黑色,穿得干干净净的,来参加老韩的追悼会,有一个还偷偷抹了一把鼻涕。 关秀梅带着女儿关晓来了,关晓穿一条黑裙子,头上戴了一朵白花,在爸爸的葬礼上哭得泣不成声。 关秀梅面无表情,她来的时候很不耐烦,一直不断看着手表,等抬头看见前夫戴着警帽的遗像,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到女儿手里。 关晓看到报纸了,没想到有一天,她爸爸的照片会登在报纸上,而她所认识的爸爸和报纸上写的完全不同。 老韩走到女儿身边,喊她的小名:“妞妞。”他答应给女儿买新电脑的,还没能给她。 项云黩走过去:“你爸爸答应给你买新电脑的,但这东西更新快,想暑假里带你一起去选的,奖励你考了个好成绩。” 关晓捂着脸哭出声,关秀梅紧紧抿着嘴唇,看了项云黩一眼,把手搭在女儿肩膀上,冲项云黩点点头。 老韩是个好警察,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答应关秀梅的事,十件有八件做不到,对女儿也是一样,还以为他这次又失约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晓一哭,老韩就伸手摸她的头顶,跟她说话,但她听不见了。 阿娇没有进来,只在门边站着,看见铺满了白花和花圈的仪式堂,心里莫名凄凉,她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人真的想念她。 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眼睛一扫,看见了韩刚,张大了嘴巴,韩刚身上那层光,分明不是一个普通鬼了,而是一方鬼差。 项云黩诚心替韩刚在菩萨面前表功德,两位灵官查有此事,地藏王菩萨因韩刚生前有善行,特给殊荣,在他投胎之前,不必在地府中等待,而是在人间当一地的鬼差,继续行使职权。 等到投胎的时辰到了,再卸下职位,但这期间累积的功德,不仅是惠及一世。 兰芽在孟婆庄里当个侍女都能恩泽阳世的亲人,何况是正经的鬼差呢。 阿娇没想到韩刚竟然还当上了官儿,不仅当了官儿,还能留在人间,她瞪圆眼睛,怎么每个人,每个鬼的运气都比她要强? 犀角香的效力一过,项云黩就看不见韩刚了,但看到他穿着警服,还像原来那样笑容满面,项云黩心里一轻,突然就好受多了。 他看见阿娇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以为她不敢进来,他自己也没什么要跟旧同事们说的,献了花见了老韩,就准备离开。 姜宸叫住了他:“项哥,就这走了?我送送你吧。” 一路把项云黩和阿娇送上了车:“项哥,你要是真不乐意回来,那当个顾问成吗?” 项云黩走的时候跟上面闹得挺僵的,他不愿意回来,大家也都理解,但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这样太可惜了。 “我是不知道老韩的案子是怎么破的,你又是怎么找到线索的,但你不干的,挺可惜的。”他一进警校,就听过项云黩的名字,没想到能跟他在一个分局,跟着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是好师兄也是好同事,这么分开心里不好受。 项云黩拍拍他的肩,没有正面回答姜宸的问题:“你好好干。” 姜宸目送他离开,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到车边:“项哥!我妈请你到我家吃饭,她说给你做了红烧肉!” 阿娇低头坐在车里,捧着手机在玩连连看,她替别的鬼表功德,人家还混上鬼差了,不玩玩游戏,鬼心难平。 听见有肉吃,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眼巴巴的问姜宸:“红烧肉好吃吗?” 项云黩本来要拒绝的,可阿娇脸上又露出那种生动的,垂涎的表情,想了想她这么多天一直跟他一起吃外卖,确实没吃过什么家常菜。 姜宸笑了:“我妈做的那红烧肉可是一绝,陈娇也来吧,她过两天不就开学了嘛,一中-功课紧,我让我妈给炖个土鸡汤,好好补补!” 阿娇确实觉得鬼身操劳,死了这么多年,成日就是在墓室里大睡,还了阳一天都没歇过,这才几日的功夫,就金屋到手,也确实应该补补了。 阿娇穿了一条无袖连衣裙,胳膊白生生的,也细伶伶的,她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确实很缺乏营养,项云黩想了想,答应了:“那麻烦阿姨了。” 他也想见见姜宓,有话要对她说。 “不麻烦,我妈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什么时候吃啊?”一听项云黩答应了,阿娇嘴巴都翘了起来。 姜宸乐了:“就明天。” 明天姐姐也在家,正好再跟项哥见一见,两人的事总该有个说法,就这么黄了,有点可惜,最好能再劝一劝项云黩。 姜妈妈一接着儿子的电话就乐了,赶紧催女儿:“别看书了,赶紧出去买几件新衣服去。” 姜宓手里的书被妈妈抽走:“妈,干什么呀。” “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啊,你弟弟刚刚可来电话了,明天小项来家里吃饭。”姜妈妈推着女儿去买衣服,“你也别老穿这么素的,买几件鲜亮的,年轻的时候不穿,老了再穿啊?” 姜宓不愿意:“妈,我有衣服穿。” “跟妈妈有什么实话不能说的,你就是太磨叽,这都多长时间了,那下手快的说不定都在办婚礼了。” 姜妈妈很知道现在的婚恋市场多么严峻,女儿的年纪不小了,谈上两年恋爱磨合磨合,结了婚等一年要孩子,时间刚刚好。 再说了,小项这个孩子多招人喜欢啊,长得就出挑,跟女儿站在一块儿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生出来的外孙一定可爱漂亮。 “你要是不喜欢他,妈也不说这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心里没数?”姜妈妈瞪了女儿一眼,“我可告诉你,这么好的被人先下手,你得悔死,知不知道!” 姜宓把妈妈推出房间,关上门,半天都静不下心来,想了想打开衣柜,挑出一件荷叶青的裙子挂在衣柜上。 姜宓是穿着这条裙子第一次见到项云黩的,那天也是赶巧,她从学校回来,遇上弟弟请师兄回家吃饭。 37.阿娇今天报案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怀愫/文 刘彻死得这样干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他成了鬼,自然知道阿娇入梦是诓骗他的, 问他再讨金屋是不成了。 阿娇连见都不愿见他, 想到刘彻说不定会耻笑于她, 心里便咽不下这口气! 胡瑶把这差事给办砸了, 谁能知道她们一妖一鬼的运气竟能这么坏!眼看事儿都要成了,刘彻竟然死了,到手的业绩飞了!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 送到柳万青的面前, 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 又手奉上, 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啜了一口, 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 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 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 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 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 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 千年不成, 已是定数,别说你托梦三日,就是托梦三年,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胡瑶攥着两只拳头,继续忍气吞声,问:“那按你的法子,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柳万青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汉武有百来个转世,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娘娘的有缘人。” 胡瑶带着阿娇到处扑腾托梦的时候,柳万青已然请圆梦司司长开了眉心轮,自眉心轮中请出轮回镜,在刘彻的百世轮回里,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人。 阿娇喜笑颜开:“那咱们也给他托梦?” 胡瑶默默低下了头,托梦那也是有名额的,阿娇入的又是帝王梦,她一口气把三年的额度都给用完了。 胡瑶低声下气,替柳万青捏肩添茶,已经不再想着能分业绩了,只要把阿娇送走,圆她的梦就成。 柳万青并不戳破她:“鬼引路符会将娘娘送去现世,娘娘只可讨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说明来意,咱们一年为期。” “我,我能还阳?”阿娇整个鬼都快乐起来,她当鬼当的,早都忘了作人是个什么滋味。 欢喜过后又蹙了眉头,嘴巴一扁,乌黑杏眼盯住柳万青:“怎么还阳?” 鬼是阴物,日光一盛便无处存身,又怎么去阳间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门开时,才能往阳间看一看亲人,但若是过了时辰还羁留不归,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顿惩罚,若是趁此时作恶的,那便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柳万青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笔金光闪闪的“业绩”:“寻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圆梦司为您首开先例,一张还阳符,可保得一年无虞。” 他死盯着这笔业绩不罢手,让刘彻转世圆梦虽然担风险,但只要看这一笔收益,那冒什么风险都是值得的。 “离七月半还有几日,娘娘正可收拾些东西,我带您往丰都新城熟悉熟悉现世模样,免得您乍然还阳受到惊吓。” 就是胡瑶,也得说柳万青这厮样样周到,看他那付千年业绩已经到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不断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柳万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瑶一眼,并不理会她。 “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温度,能吃能睡。”柳万青不愧是业绩第一,他手里的权限,胡瑶连听都没听说过。 阿娇俏脸生春:“当真?” “当真,只是去了现世不可作恶,只要一动恶念,还阳符便会被恶念所噬,鬼身暴露,当地鬼差会再拘您入地府,咱们的契约就算完了。” 阿娇对卫子夫都没恶念了,还能对谁有恶念呢?她点头应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晒晒阳光也好:“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闹腾起来,阿娇“哎哟”一声,她能去阳世,楚服可是厉鬼,她拍拍袖笼,让楚服稍安,告诉柳万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带去。” 阿娇是不知事,却并不痴傻,这二妖争抢自己,就是因为她是一笔大“业绩”,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金点,几乎能将她整个鬼都照亮。 而这些金光金点便是“愿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却是圆梦司中人人无比想要的东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万青微一沉吟,咬牙应道:“私放厉鬼出阴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担责任,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将她引入器物之中,随身携带,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楚服是厉鬼,不能轻易放出,恐她暴起伤人。 阿娇点一点头,能将楚服的魂识带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脖中取下一块血玉,让楚服从袖中出来。 这是阿娇自小便随身佩戴的,垫在裙角,死后就成了随葬品,小小一只白玉蝉,已经沁出了血色。 柳万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着阿娇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万青动手,自己就将魂识锁在玉蝉内。 柳万青在这下上下了禁制,与还阳符的禁制一样,一旦楚服想要伤人,鬼差便能闻风而动,但他给这禁制开了个口,楚服能够与阿娇心意相通。 “就当是千年愿力的一点附赠品。” 胡瑶丢了一笔大业绩,可她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这几夜相处她舍不得阿娇,拉着阿娇的手叮嘱她:“你放心,咱们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头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是那个什么词儿来着,销后服务,只要阿娇一天不圆梦,就为她保驾护航。 人间分部,就叫圆梦事务所,鬼托梦,人圆梦,人有迷惘恐惧,就会找到他们。 鬼的业绩要,人间的业绩也不能丢,一头牛剥两层皮。 阿娇乍然离开鬼都,心里还颇有些不舍得,她去孟婆庄与孟婆告别,兰芽知道她要去偿愿,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里头是一串用发丝编成的手串。 “这是孟婆发,是我日日为姐姐梳头保存存下来的,自有法力,你去阳世,到底与人不同,这束细发也能为你挡去些灾祸。” 这是兰芽不知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阿娇从不是个小气鬼,她知道兰芽阳世的亲人受灾,便取出葬品给她,让兰芽托阴差将金银送回阳世,这一点恩德兰芽一直记得。 这束孟婆发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阿娇把这束细发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阳世,给你们多烧金箔纸钱。”除了兰芽,孟婆手下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孤鬼,无人给她们烧纸供奉,要不是跟着孟婆,便得天天饿肚。 阿娇不光想着她自个儿,都已经去了阳间,当然要给阴司里的朋友捎上点儿好处。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谢她,若不是她提点我,我还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娇是真心想谢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无别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兰芽以袖掩口,轻笑起来:“丰都新城开了一家新茶庄,将人请去了,走时吩咐我们,绝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送了阿娇一个小瓷瓶,瓷瓶中装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诉阿娇道:“这酒能滋养鬼身,让鬼的神魂不败,功效非凡,你留着应急时用。” 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娇觉得受之有愧,她与孟婆只算是相熟,怎么竟待她这样好。 兰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道:“主人说了,这些东西是她愿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阿娇呆在黄泉,比她记得的时间要更长,孟婆相识的年月也更长,只是她不记得了。 阿娇与鬼友们一一告别,又将墓室封门,只留下两个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门缓缓阖上,侍女们冲门外行礼,阿娇扬扬下颔,对她们道:“你们安心睡吧,我不回来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转世时。 七月半,阳气始衰,阴气渐胜,鬼门开。 这是一年一度阴司中最大的节日,比地藏王菩萨的生日还更热闹。除了无处投身的孤魂野鬼,余下的鬼都可回阳世探望亲人,吃上一碗祭祀饭再回来。 幽冥之中雾气弥漫,前路难辨认,只有中元这一夜,空中点点鬼火汇集,照亮阴阳界,风卷起这星星鬼火,送归家的魂魄一程。 黄泉风送百万鬼,奈何弱水平日鹅羽难浮,也只有这一夜,能托举千万盏莲花灯入幽冥,斋孤魂。 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黄泉,趴在河边,捞那一盏盏莲灯,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孤鬼们能得供奉。 阿娇也曾是一只孤鬼,若非舅舅遗下葬品,她与这些鬼也没什么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红玉,对楚服喃喃道:“咱们这就走啦。” 趁着这黄泉风起,离开了丰都城。 【丰都鬼界完】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阿娇就拍响了项云黩的房门:“快起来快起来!” 项云黩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拉开了门:“怎么?” 他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伸手就把阿娇揽进屋,检查外面有什么异动。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侧身看向她,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鬼有鬼的衙门,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蹙起眉头,催促他道:“快点,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还没开进山门,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38.阿娇今天翻墙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就算没有这件匪夷所思的事,项云黩也是要来一趟的,老韩的事不能就这么放着, 该处理的还要处理。 房子、东西和丧事, 如果关秀梅还不肯办,那由他来办。 老韩没有遗嘱, 筒子楼那块短期内也没有市政规划, 等到他女儿成年,再决定如何处置, 但丧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开的门,老韩刚出事的时候,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 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 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她不大敢, 可比起丢工作来,她还是先保饭碗, 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门口就停着关秀梅的车, 项云黩还跟踪过一阵,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等领导骂他是走火入魔了, 他才停止。 项云黩来的时候每一次都火气很足, 关秀梅说话又不中听, 跟关秀梅和关秀梅后来的丈夫都发生过口角。 关秀梅对前夫是生是死一点都不不关心,警察找上门说明来意,她还一脸奇怪:“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丈夫对警察频率登门投诉了又投诉,最后当着项云黩的面说说:“找到活人就不用通知我们了。”意思就是看到尸体再说。 那天项云黩违规了,他狠狠打了那个男人一拳,姜宸死命拉住他,领导原本是想让他停职的,其实也是对他爱护,散散心,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连他的同事觉得他过分坚持,项云黩干脆不干了。 “那我们能借个电话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项云黩这一次很客气,保姆为难了半天,让他们进门,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 项云黩播了关秀梅的电话,铃声在楼梯上响了一声,不肯露面的关秀梅急匆匆跑上楼,假装在外面接起了电话:“喂?小陈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反应倒是快,项云黩垂着眼睛:“我是项云黩,韩刚的事,如果你不肯办,那我来办,不能就这么拖着。” 关秀梅松一口气:“这件事啊,如果项警官肯办当然好了,我是真的忙。” “那我们见一面商量商量细节。”项云黩在跟关秀梅打电话的时候,阿娇也没闲着,她放出魂识探查了一圈。 这房子的主人显然是风水,处处流通,是座利财的好阳宅,书房里还摆了一只八卦镜,阿娇没有防备,被八卦镜晃了一下眼睛。 这东西的威力还不足以挡住她,但就像人拿镜子反射阳光,不断照你的脸,阿娇闭上眼睛,一阵头晕,细长双眉微微拧住。 项云黩马上注意到了,他按住听筒,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阿娇噘起嘴。 项云黩把半边肩膀给她:“能忍耐吗?等回去给你买蛋糕冰淇淋吃。”她昨天一个人把半个蛋糕都给吃了,项云黩看她喜欢甜的,才这么安抚她。 阿娇眼睛一亮,蛋糕她吃过了,可是冰淇淋没吃过,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点点下巴,把头靠在项云黩肩上,绸缎似的乌发散在项云黩的脖子里,凉沁沁的。 项云黩还在跟关秀梅通话,关秀梅连见一面商量老韩的身后事都不愿意,他怒意渐起,被颈间发丝的凉意给安抚住,压制着火气:“这样的大事,见面商谈。” 关秀梅看他态度强硬,只好先答应了,让保姆把这尊瘟神给送走。 项云黩办完了该办的事,开车离开小区,车上问她:“你……看见什么了吗?” 阿娇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她捂着头,还有些晕,那八卦镜还真亮,连血玉里的楚服都被镜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项云黩停在小区门口,等保安把栏杆升起来,那个小伙又跟项云黩敬礼,项云黩的车都已经开了出去,又停下来,往后倒了一点。 打开车窗,伸出头去:“最近罪案高发,特别是这种高档小区,你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小伙子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高声答应:“是,谢谢警官,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啦!” 阿娇撑住头,瞪着项云黩,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说呢,他就抢了自己的功德?她气鼓鼓的坐在车后座,抱着背包,一言不发。 项云黩没察觉出她生气了,他接了个电话,他找的人弄到了犀角香。 阿娇还等着吃蛋糕冰淇淋,结果项云黩一路上都没有停车给她买,反车开到了一个仿古建筑的古董城。 “你说过点犀角就能看见韩刚对吗?”项云黩最后向她确认,如果这一场恶作剧,那么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停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带着阿娇上了三楼,七绕八拐进了一间小店铺,里面坐着个穿唐装,留了一把花白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项警官,东西我搞来了。”他刚说完,就看见了阿娇,直愣愣的盯着阿娇看,从脸看到胸,目光在胸口拔不出来。 阿娇正盯着满架子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项云黩上前一步,牢牢把她挡在身后,目色生愠:“你看什么?” 男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钱二您还不知道嘛,我就只对古董感兴趣,我是看那小妹妹胸前的玉是个好东西啊,汉代的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阿娇说的,阿娇“嗯”了一声点点头,夸他:“你倒很有眼力。” 钱二一下笑了,绕开了项云黩,凑近阿娇细看,眼睛里闪着精光:“这玉您盘得这么好,想必是不肯出手的,我就问问,这物件儿打哪儿来?” 阿娇一只手握住玉蝉:“我从小就带着。”是她还没进汉宫之前的玩物,外祖母赏赐给她的,有玉马玉兔玉蟾,只有这只她留下来了。 钱二颇觉遗憾,从小就有那更不肯出手了,这玉料这沁色,他还显摆了一句:“这东西,下过地吧。” 项云黩清清喉咙。 “得,您不说,我不问。”钱二笑嘻嘻的,手里还不断盘那两个核桃,说不问,还多嘴又加了一句:“您说了也不打紧,我口紧。” 钱二绕回桌,拿出一只丝绒口袋:“项警官,这东西真是不好找,要是别人管我要,我立马说没有!可您是谁呀?您是我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您要的东西,我敢不赴汤蹈火嘛。” “多少钱?”项云黩直接跳过他这些话,干脆问道。 “您埋汰我,还给什么钱呀,这是我从我一玩香料的朋友那儿要过来的,都是朋友,怎么能提钱呢。”钱二满脸是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说着不要钱,可拿香袋的手就没松开过。 “到底多少钱,你说个实数。” “痛快!”钱二肚里一把算盘,眼睛珠子转得都能听见算盘珠子的声音,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这数,这可已经是友情价了,别人真没人。” 项云黩不管有没有,他伸出手:“拿出来我看看,是真是假。” 他不会看真假,但阿娇会,绒口袋里倒的三角香料只有指甲大小,阿娇一闻便知,她露出满意神色:“你这一屋子假东西,原来还有真货啊。” 丰都哪个鬼没些随葬品,阿娇见得多了。 钱二刚刚是盯着玉蝉看,这会儿上上下下打量阿娇:“小妹妹年纪轻轻,原来是方家呀,这些东西都是给慕古爱好者的,跟朋友可不乱来,冲这个,我吃点亏,这个数吧。” 重新比了个手势,满面堆笑:“都是同行,咱们以后多联系。” “不用,就刚刚那个数。”项云黩直接转帐给钱二,他收了钱,从话唠变成锯嘴葫芦,笑眯眯把两人送出门,一句也不多问项云黩要这香料,到底是干什么用。 项云黩带着阿娇离开古玩城,那个绒布口袋就放在他裤子口袋里,他自己都说不清,点了这个香,究竟是想见到老韩呢,还是不想见到老韩。 阿娇还在等着项云黩给她买冰淇淋,可他一路都没要停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家,关上门就问:“现在能点吗?” 阿娇这下明白了,他不相信她。 她气得转身想走,可两人都已经订下盟约了,她不履行承诺,他也不用给她金屋,她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伸手把黑子招出来。 黑猫一直躲着项云黩,但它十分喜欢阿娇,阿娇一叫,它就竖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阿娇揉揉它的毛,把猫身上挂的那块牌子解了下来,放到桌上。 板着脸对项云黩说:“你点吧。” 项云黩把犀角香掐成两半,他知道阿娇生气了,但这件事他是一定要确认的:“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对我很重要。” 阿娇把头一扭“哼”了一声。 项云黩顾不得她生气,点燃了一半的犀角香,先是看见一缕细烟袅袅而起,接着他就看见屋里浮着一团影子,犀角香烟环绕着这团影子,将它照亮。 犀角香只有一点,很快燃尽,烟雾一消,那团黑影便不见了,项云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难言的望着阿娇,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真有阴阳眼。 阿娇狠狠跺了一下脚,负气要上楼去,门铃这时候响起来,项云黩打开门,拎进来一个冰淇淋蛋糕礼盒。 阿娇顿住脚步,她看着那个盒子,咽了一口唾沫。 项云黩把蛋糕放到桌上,想跟阿娇道歉,手机弹出新闻消息,金谷御墅保安小伙勇斗歹徒负伤,他点开手机新闻,新闻图片里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纸鹤传书告诉阿娇,一妖一鬼趁着夜色出了幽冥。 胡瑶燃着犀角替阿娇引路,一路走一路叮嘱:“我通了不少关系,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条,总共也就三夜,你可得仔细,或泣或忧,或愁或叹,可万万不能触着刘彻的逆鳞!” 刘彻的脾气,没人比阿娇更知道了,她知道归知道,可从来不愿意顺着他,如今为了投胎,权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阿娇摆摆手,她心中急切,都不及看一看久别的长安城,眼睛远远望向汉宫。 但见夜幕之中,一道金光冲天,犀角灯照出诸多鬼魅黑雾,这些魑魅魍魉远远绕过金光而去,只要稍一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胡瑶虽是妖精,对女人的痴念倒有些心得,她怕阿娇跟狐中先辈一般痴心,再次劝她:“你千万记得投胎要紧,可万万不能与他纠缠。” 妲己虽误了成汤江山,但却真心爱上纣王,她在奈何桥边等了商纣王多年,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桥,拼却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们俩的名字,从此生生世世当夫妻。 39.阿娇今天变强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二十八根贵人烛, 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 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 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懒洋洋躺在血玉里,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 柳万青是提供机会, 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 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 从盒子来看, 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 项云黩就该回礼, 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 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 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为何是七月半,大概是因为平时它鬼力不足以支撑,七月半阴气重,残魂鬼力稍强,这才能找回来。 阿娇嘬完了自己那包豆浆,又拿了项云黩的那一包,拧开盖儿,又嘬起来,这一袋是红枣味儿的。 她淡淡几句话,甚至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却把项云黩怔在原地,他重复了一句:“他……他找回来了。” 阿娇一点下巴,这人不是好死,连枉死鬼都作不成,魂魄七零八落,也不知死前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他没有亲人替他办丧吗?若是替他办了丧事,头七那天就该回来了。”这些活人,竟不拿死鬼当一回事,入土为安多么要紧的大事,竟能不办,这抹魂再拖就要散了。 “幸好那天下雨,若要是晴天,第一关他就扛不过了。” 阿娇嘬完了豆浆,卷着舌尖回味,她说这些都稀松平常得很,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眼睛迷迷蒙蒙望着项云黩,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给了他多大的冲击。 老韩出事那天确实在清明前后,那段时间江城一直在下雨:“你怎么知道,那天下雨。” 阿娇好看的眉毛微微一动,噘着嘴:“他身上在淌水呢。”残魂浸着水气,滴滴哒哒的在淌水,地上晕开了一片。 项云黩沉默了很久:“那么你能,你能跟他说话吗?” 阿娇轻轻松松摇摇头拒绝:“问不了,他不是整个回来的。” 项云黩看着她,把她整个人都框进眼睛里,也就是说,如果韩刚是“整个”回来的,那她就可以跟他沟通,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飘得阿娇厌烦,反身把腰一叉,圆溜溜的杏眼儿瞪着她道:“你不赶紧帮我收拾,瞎打什么转?” 楚服讷讷:“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随谁去?”楚服本是巫女,极擅巫祝之术,要不然也不会被刘彻处以极刑。 如今在阴曹中就是个受管束的厉鬼,由怨气滋养,鬼身不败,比枉死鬼还要惨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轮回,哪一道都不沾边,不说人道,就连畜生道也没她的份。 阿娇抱着她的玉枕头,坐到床沿,玉白小脸满是踌躇:“我也不知圆梦司究竟是个什么衙门,到底如何圆我金屋,当然是要带你一同去的。” 40.阿娇今天扎心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他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阿娇没有回答他, 她低头又嘬了一口奶茶, 给了项云黩一个眼神,撑开手里的伞走到关晓身边。 那团灰扑扑的影子倏地钻进了伞下, 就算是抹残魂也依旧还有本能,他虽然不肯离开女儿身边, 但再晒上两天,他就烟消云散了。 项云黩伸手要去接伞,又想到黑子怎么都不肯让他碰,缩回了手, 推一推姜宸:“你去。” 姜宸决定等这件事了了, 好好问问项云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两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但现在还是听项云黩的, 要跟上前撑伞。 阿娇听见,对他们摇了摇头, 姜宸穿着警服, 帽檐儿上的圆徽散发出淡淡的金芒, 他要是往伞下一戳,跟个小太阳没什么差别。 这片残魂比黑子身上的要大块多了, 阿娇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楚服专用的香蜡, 搓了一点在手上, 点了一团白日鬼火, 让这块残魂能够积蓄一些力量。 关晓一无所觉,她缩着肩,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阿娇紧跟其后,才一拐进来,就看见几个跟关晓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男孩把她团团围住。 其中为首的那个烫了卷发,化着浓妆,笑嘻嘻的要搭关晓的肩:“终于下课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今天请我们吃西餐去。” 关晓瑟缩了一下,那女孩把她勾得更紧了,伸手拍拍她的脸:“怎么,不愿意请朋友们吃饭啊。” 关晓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出声:“不是的。” 这个女孩更得意了:“大点声,都听不见。” 一群人在哄笑,其中一个看见了撑着黑伞站在巷子口的阿娇,她冲卷发女孩示意,喝斥关晓:“你还带人来了?”伸手就要打她。 阿娇伞下的那团残魂剧烈抖动,他分明已经是一团影子了,却还想冲出伞去保护女儿,阿娇啧了一声,指甲挠挠伞柄,用神识问他:“你出去了能干什么?” 要是成形的鬼还能吓唬吓唬这几个小崽子,它连鬼形都没有,还逞什么英雄。 这条小巷子两面都背阴,墙壁上长着一层层的爬山虎,葱茏绿意中藏着隐隐黑雾,这丝丝黑雾本来就靠着邪念存世,此时从阴暗处飘出,围着这些人打转。 它们没挑那几个不良少年,竟然挑了关晓,要附到她的身上去。 阿娇也是闲得发慌了,这么多年在墓室里不是吃便是睡,今日正可松松筋骨,轻巧巧走过去,打量那几个女孩,眼皮上面一层黑,别是个熏死鬼。 那几个女孩也把她从头打量到脚,互相看了一眼,这是送上门的一只肥羊。 胡瑶复制的箱子里都是名牌货,阿娇身上这简简单单一条裙子都要四位数,几个女孩围拢上来,阿娇刚要伸手用掌心鬼火吓唬她们,身后就是一声喝斥:“干什么?” 项云黩出现在巷子口,他那张冷脸冻得跟冰块一样,堵在巷子里的七八个少男少女一下子散得干净,卷发那个跑之前还对关晓放狠话:“你行啊,还敢找帮手,你给我等着!” 姜宸跟出马了:“等着什么?你们哪个学校的?” 他一身警服震慑了这些半大的孩子,他们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放狠话了。 关晓一直瑟缩着肩膀,等地些人跑走了,也没直起来,她低着头转身要走,跟阿娇擦肩而过时,被项云黩拦了下来:“你是韩……关晓吧。” 关晓这才抬眼看人,她眼睛里死气沉沉的,一点儿花季少女该有的活泼灵动都没有,一言不发的看着项云黩。 姜宸凑了上去:“我们是你爸爸的同事。” 关晓扭头就要走,姜宸想上前叫她,被项云黩拦住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老韩的女儿说她爸爸死了。 关晓的脚步越来越慢,她转身折回来,盯着项云黩,又看了看姜宸身上的警服,咬着嘴唇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项云黩看着女孩跟老韩有些相似的脸:“你爸爸失踪了。” 姜宸赶紧扯了一把项云黩,这女孩才十六岁,这么说是不是太不婉转了,他端着一张娃娃脸缓和气氛:“咱们,找个地方说。” 学校附近有一家批萨快餐店,这个时间生意清淡,几个人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关晓把书包抱在胸前,紧紧盯着项云黩。 阿娇事不关己,“哗啦啦”翻着菜单,她翘起唇角,牢牢记住这些菜的名字,每种都想尝一尝。 “今年的四月五日,你父亲在日常任务回程途中失踪,至今没有下落,事发之后我们多次找过你的母亲。”项云黩对关晓说明事实。 姜宸可算知道过去每次接触家属的时候,为什么都是老韩出马了,就算派小胖几个来,也不会让项云黩出面,他这一开口就全是刀子,扎人家小姑娘的心。 姜宸觉得事情不对,本来最坚持韩刚没死的就是项云黩,可他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老韩已经出事了,他直觉的看了阿娇一眼,觉得这种转变,肯定跟她有关。 关晓抱着书包的手紧紧攥着书包边,指节发白,猛得大吼一声:“不可能!你们是骗子!”拎着书包冲了出去。 姜宸飞快追出去,关晓看着瘦弱,跑得却快,已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姜宸跟着上了后一辆,打电话给项云黩:“项哥,我怕她出事儿,先跟着了。” 项云黩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想抽一根烟,手指一攥,问:“他,他在吗?” 阿娇翘起唇角,得意的笑了一下,抖了抖手里的雨伞。 她把韩刚的残魂锁在伞里了,发号施令道:“回去供奉他的牌位,刻上姓名生卒,他都饿了大半年了,先让他吃吃饱,看两片残魂能不能自行融合。” 项云黩开车驶过江城桥,阿娇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看,脚边放着那把黑雨伞。 “你刚刚是在数跳楼的那十一个学生吗?”他先打破了沉默,问她。 “真是想不开,怎么不好好投胎去呢?留在现世又有什么用?”阿娇回过头,乌沉沉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想投胎而不能,这些个年轻生嫩的鬼,怎么就在高楼上徘徊不去。 项云黩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握着方向盘,想了又想,还是问:“害怕吗?” 阿娇瞬瞬眼睛,她当然不怕,还纠正他道:“是十个。” “新闻上说是十一人。”本来以为是她漏数了,没想到她竟然认真起来。 阿娇一脸坚持:“十个。”她就只看见了十个。 项云黩不明所以,但她既然坚持,他就不再说了,这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 阿娇先说话了:“要多买些香烛纸钱,最好有上好的酥合香油,他的魂灵太脆弱了,要补一补。” 也不光都是给韩刚的,阿娇打算留一半儿给楚服,刚刚那一枝贵人烛给韩刚了,非得还她两斤香油不可。 才过了七月半,这些东西不难买到,项云黩先把车停在一间小香烛店前,阿娇进去挑香烛,他给姜宸打电话,知道关晓是回家去了,这才松口气。 扭头进门就看见阿娇瞪着店主人:“这包是用过的。” 店主穿着背心裤衩,正坐在摇椅上看电视剧,觉得阿娇这是挑刺:“这哪儿用过了?你买不买,不买就走。” 阿娇十分生气,他骗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骗鬼? 她吃了多少年的香烛,这东西一闻味儿就不正,分明就是供奉过的,蜡烛里的鲜头都叫别的鬼吃掉了,再卖给人供奉祖宗,吃的就是残羹剩饭。 项云黩冷眼一扫:“怎么回事?” 店主陡然气怯,他这东西来路是不大正,是从寺庙里收来的,佛堂里不许起明火,这种莲花形的,果篮子形的蜡烛都是人家买了供奉在祖先牌位前的。 既然不点,他就花点小钱收回来二次售卖,简直是无本生意,可蜡烛又没点过,塑料纸都没拆开呢,这小丫头片子说是用的,可不就是在挑刺:“不买就走,别挡着我看电视。” 阿娇板起脸,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你骗得了人,可骗不了鬼。” 说得店老板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要不是有项云黩在,他就要冲出柜台把人推出店去了。 阿娇想到要替楚服积功德,难得规劝一句:“劝你还是正经卖香烛,这供奉过的别再碰了。”这可不是胡说,欠了人的债,人不一定能讨回来,但欠了鬼的债,鬼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世上最难送走的鬼就是讨债鬼,这店堂里阴恻恻的,鬼气一多,人气就带衰,损了阴德,自然倒霉。 看他不信,对项云黩道:“咱们走。” 转进另一家店铺,对着蜡烛元宝闻了闻,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口气买了一箱蜡烛元宝线香,还忽悠项云黩:“点香油是最好的,这东西能供佛祖,大补。” 惹得那个店员看了阿娇好几眼,再三对项云黩强调,这东西可不能用来炒菜。 项云黩买了一个灵龛,让店员在上面刻上韩刚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店员问:“要不要买个骨灰坛,这一套给你打八折。” 项云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韩刚的尸体,但他真的买了一个骨灰坛,店员反复推销:“这个材料好,这是柳木的。” 阿娇倏地想了起来,柳木属阴,对韩刚这样神识不全的残魂来说,有聚阴镇魂的效果,她摸了摸柳万青给她的那块柳树枝条,这要是千年柳木,韩刚的神志说不定就恢复了。 一回家,阿娇就把韩刚的残魂从伞里放出来,屋里供了韩刚的牌位,又点起了香烛,项云黩不会念经,阿娇一个鬼自然也不会。 但他下了一个app,专念《地藏经》,有超度宽释的效果。 阿娇趁着项云黩没注意,把柳万青给她的那根柳枝放在牌位后。 那两片残魂原本不能融合,有了千年柳枝安神,竟渐渐融合在一处,聚成了韩刚的影子,那影子虽然还淡,但却已经薄薄成形了,看得出死前受过非人折磨,魂魄神志不清。 两片魂一融合,阿娇就闻到更浓重的土腥气,这下清楚了,韩刚身上的水,并不是雨水,口鼻中灌满的淤泥。 怀愫/文 刘彻死得这样干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成了鬼,自然知道阿娇入梦是诓骗他的,问他再讨金屋是不成了。 阿娇连见都不愿见他,想到刘彻说不定会耻笑于她,心里便咽不下这口气! 胡瑶把这差事给办砸了,谁能知道她们一妖一鬼的运气竟能这么坏!眼看事儿都要成了,刘彻竟然死了,到手的业绩飞了!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送到柳万青的面前,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又手奉上,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千年不成,已是定数,别说你托梦三日,就是托梦三年,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胡瑶攥着两只拳头,继续忍气吞声,问:“那按你的法子,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41.阿娇今天说鬼话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  女儿韩晓也改了名, 跟关秀梅姓, 叫关晓,她低着头, 背着书包从一中校门慢慢腾腾的出来。 花季少女除了阿娇这样美得特别鲜明的, 看上去都长得差不多, 又都穿着校服,姜宸仔细看了好几眼, 才确定这是关晓。 他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阿娇没有回答他,她低头又嘬了一口奶茶, 给了项云黩一个眼神,撑开手里的伞走到关晓身边。 那团灰扑扑的影子倏地钻进了伞下,就算是抹残魂也依旧还有本能, 他虽然不肯离开女儿身边, 但再晒上两天,他就烟消云散了。 项云黩伸手要去接伞, 又想到黑子怎么都不肯让他碰, 缩回了手, 推一推姜宸:“你去。” 姜宸决定等这件事了了,好好问问项云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两人怎么神神叨叨的,但现在还是听项云黩的, 要跟上前撑伞。 阿娇听见, 对他们摇了摇头, 姜宸穿着警服,帽檐儿上的圆徽散发出淡淡的金芒,他要是往伞下一戳,跟个小太阳没什么差别。 这片残魂比黑子身上的要大块多了,阿娇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楚服专用的香蜡,搓了一点在手上,点了一团白日鬼火,让这块残魂能够积蓄一些力量。 关晓一无所觉,她缩着肩,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阿娇紧跟其后,才一拐进来,就看见几个跟关晓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男孩把她团团围住。 其中为首的那个烫了卷发,化着浓妆,笑嘻嘻的要搭关晓的肩:“终于下课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今天请我们吃西餐去。” 关晓瑟缩了一下,那女孩把她勾得更紧了,伸手拍拍她的脸:“怎么,不愿意请朋友们吃饭啊。” 关晓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出声:“不是的。” 这个女孩更得意了:“大点声,都听不见。” 一群人在哄笑,其中一个看见了撑着黑伞站在巷子口的阿娇,她冲卷发女孩示意,喝斥关晓:“你还带人来了?”伸手就要打她。 阿娇伞下的那团残魂剧烈抖动,他分明已经是一团影子了,却还想冲出伞去保护女儿,阿娇啧了一声,指甲挠挠伞柄,用神识问他:“你出去了能干什么?” 要是成形的鬼还能吓唬吓唬这几个小崽子,它连鬼形都没有,还逞什么英雄。 这条小巷子两面都背阴,墙壁上长着一层层的爬山虎,葱茏绿意中藏着隐隐黑雾,这丝丝黑雾本来就靠着邪念存世,此时从阴暗处飘出,围着这些人打转。 它们没挑那几个不良少年,竟然挑了关晓,要附到她的身上去。 阿娇也是闲得发慌了,这么多年在墓室里不是吃便是睡,今日正可松松筋骨,轻巧巧走过去,打量那几个女孩,眼皮上面一层黑,别是个熏死鬼。 那几个女孩也把她从头打量到脚,互相看了一眼,这是送上门的一只肥羊。 胡瑶复制的箱子里都是名牌货,阿娇身上这简简单单一条裙子都要四位数,几个女孩围拢上来,阿娇刚要伸手用掌心鬼火吓唬她们,身后就是一声喝斥:“干什么?” 项云黩出现在巷子口,他那张冷脸冻得跟冰块一样,堵在巷子里的七八个少男少女一下子散得干净,卷发那个跑之前还对关晓放狠话:“你行啊,还敢找帮手,你给我等着!” 姜宸跟出马了:“等着什么?你们哪个学校的?” 他一身警服震慑了这些半大的孩子,他们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放狠话了。 关晓一直瑟缩着肩膀,等地些人跑走了,也没直起来,她低着头转身要走,跟阿娇擦肩而过时,被项云黩拦了下来:“你是韩……关晓吧。” 关晓这才抬眼看人,她眼睛里死气沉沉的,一点儿花季少女该有的活泼灵动都没有,一言不发的看着项云黩。 姜宸凑了上去:“我们是你爸爸的同事。” 关晓扭头就要走,姜宸想上前叫她,被项云黩拦住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老韩的女儿说她爸爸死了。 关晓的脚步越来越慢,她转身折回来,盯着项云黩,又看了看姜宸身上的警服,咬着嘴唇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项云黩看着女孩跟老韩有些相似的脸:“你爸爸失踪了。” 姜宸赶紧扯了一把项云黩,这女孩才十六岁,这么说是不是太不婉转了,他端着一张娃娃脸缓和气氛:“咱们,找个地方说。” 学校附近有一家批萨快餐店,这个时间生意清淡,几个人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关晓把书包抱在胸前,紧紧盯着项云黩。 阿娇事不关己,“哗啦啦”翻着菜单,她翘起唇角,牢牢记住这些菜的名字,每种都想尝一尝。 “今年的四月五日,你父亲在日常任务回程途中失踪,至今没有下落,事发之后我们多次找过你的母亲。”项云黩对关晓说明事实。 姜宸可算知道过去每次接触家属的时候,为什么都是老韩出马了,就算派小胖几个来,也不会让项云黩出面,他这一开口就全是刀子,扎人家小姑娘的心。 姜宸觉得事情不对,本来最坚持韩刚没死的就是项云黩,可他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老韩已经出事了,他直觉的看了阿娇一眼,觉得这种转变,肯定跟她有关。 关晓抱着书包的手紧紧攥着书包边,指节发白,猛得大吼一声:“不可能!你们是骗子!”拎着书包冲了出去。 姜宸飞快追出去,关晓看着瘦弱,跑得却快,已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姜宸跟着上了后一辆,打电话给项云黩:“项哥,我怕她出事儿,先跟着了。” 项云黩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想抽一根烟,手指一攥,问:“他,他在吗?” 阿娇翘起唇角,得意的笑了一下,抖了抖手里的雨伞。 她把韩刚的残魂锁在伞里了,发号施令道:“回去供奉他的牌位,刻上姓名生卒,他都饿了大半年了,先让他吃吃饱,看两片残魂能不能自行融合。” 项云黩开车驶过江城桥,阿娇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看,脚边放着那把黑雨伞。 “你刚刚是在数跳楼的那十一个学生吗?”他先打破了沉默,问她。 “真是想不开,怎么不好好投胎去呢?留在现世又有什么用?”阿娇回过头,乌沉沉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想投胎而不能,这些个年轻生嫩的鬼,怎么就在高楼上徘徊不去。 项云黩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握着方向盘,想了又想,还是问:“害怕吗?” 阿娇瞬瞬眼睛,她当然不怕,还纠正他道:“是十个。” “新闻上说是十一人。”本来以为是她漏数了,没想到她竟然认真起来。 阿娇一脸坚持:“十个。”她就只看见了十个。 项云黩不明所以,但她既然坚持,他就不再说了,这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 阿娇先说话了:“要多买些香烛纸钱,最好有上好的酥合香油,他的魂灵太脆弱了,要补一补。” 也不光都是给韩刚的,阿娇打算留一半儿给楚服,刚刚那一枝贵人烛给韩刚了,非得还她两斤香油不可。 才过了七月半,这些东西不难买到,项云黩先把车停在一间小香烛店前,阿娇进去挑香烛,他给姜宸打电话,知道关晓是回家去了,这才松口气。 扭头进门就看见阿娇瞪着店主人:“这包是用过的。” 店主穿着背心裤衩,正坐在摇椅上看电视剧,觉得阿娇这是挑刺:“这哪儿用过了?你买不买,不买就走。” 阿娇十分生气,他骗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骗鬼? 她吃了多少年的香烛,这东西一闻味儿就不正,分明就是供奉过的,蜡烛里的鲜头都叫别的鬼吃掉了,再卖给人供奉祖宗,吃的就是残羹剩饭。 项云黩冷眼一扫:“怎么回事?” 店主陡然气怯,他这东西来路是不大正,是从寺庙里收来的,佛堂里不许起明火,这种莲花形的,果篮子形的蜡烛都是人家买了供奉在祖先牌位前的。 既然不点,他就花点小钱收回来二次售卖,简直是无本生意,可蜡烛又没点过,塑料纸都没拆开呢,这小丫头片子说是用的,可不就是在挑刺:“不买就走,别挡着我看电视。” 阿娇板起脸,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你骗得了人,可骗不了鬼。” 说得店老板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要不是有项云黩在,他就要冲出柜台把人推出店去了。 阿娇想到要替楚服积功德,难得规劝一句:“劝你还是正经卖香烛,这供奉过的别再碰了。”这可不是胡说,欠了人的债,人不一定能讨回来,但欠了鬼的债,鬼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世上最难送走的鬼就是讨债鬼,这店堂里阴恻恻的,鬼气一多,人气就带衰,损了阴德,自然倒霉。 看他不信,对项云黩道:“咱们走。” 转进另一家店铺,对着蜡烛元宝闻了闻,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口气买了一箱蜡烛元宝线香,还忽悠项云黩:“点香油是最好的,这东西能供佛祖,大补。” 惹得那个店员看了阿娇好几眼,再三对项云黩强调,这东西可不能用来炒菜。 项云黩买了一个灵龛,让店员在上面刻上韩刚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店员问:“要不要买个骨灰坛,这一套给你打八折。” 项云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韩刚的尸体,但他真的买了一个骨灰坛,店员反复推销:“这个材料好,这是柳木的。” 阿娇倏地想了起来,柳木属阴,对韩刚这样神识不全的残魂来说,有聚阴镇魂的效果,她摸了摸柳万青给她的那块柳树枝条,这要是千年柳木,韩刚的神志说不定就恢复了。 一回家,阿娇就把韩刚的残魂从伞里放出来,屋里供了韩刚的牌位,又点起了香烛,项云黩不会念经,阿娇一个鬼自然也不会。 但他下了一个app,专念《地藏经》,有超度宽释的效果。 阿娇趁着项云黩没注意,把柳万青给她的那根柳枝放在牌位后。 那两片残魂原本不能融合,有了千年柳枝安神,竟渐渐融合在一处,聚成了韩刚的影子,那影子虽然还淡,但却已经薄薄成形了,看得出死前受过非人折磨,魂魄神志不清。 两片魂一融合,阿娇就闻到更浓重的土腥气,这下清楚了,韩刚身上的水,并不是雨水,口鼻中灌满的淤泥。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他打开盒子,取出餐盘,切了一块蛋糕,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扫了那个碟子一眼,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42.阿娇今天帮忙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关秀梅和老韩离了婚, 就一个人拖着女儿做起了服装生意, 一开始是在江城的服装街上摆摊,后来又供下店面房子,最后干脆开起了服装城,她还真算是白手起家。 女儿韩晓也改了名, 跟关秀梅姓, 叫关晓, 她低着头, 背着书包从一中校门慢慢腾腾的出来。 花季少女除了阿娇这样美得特别鲜明的,看上去都长得差不多, 又都穿着校服,姜宸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这是关晓。 他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阿娇没有回答他,她低头又嘬了一口奶茶,给了项云黩一个眼神, 撑开手里的伞走到关晓身边。 那团灰扑扑的影子倏地钻进了伞下,就算是抹残魂也依旧还有本能, 他虽然不肯离开女儿身边, 但再晒上两天,他就烟消云散了。 项云黩伸手要去接伞,又想到黑子怎么都不肯让他碰, 缩回了手, 推一推姜宸:“你去。” 姜宸决定等这件事了了, 好好问问项云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两人怎么神神叨叨的,但现在还是听项云黩的,要跟上前撑伞。 阿娇听见,对他们摇了摇头,姜宸穿着警服,帽檐儿上的圆徽散发出淡淡的金芒,他要是往伞下一戳,跟个小太阳没什么差别。 这片残魂比黑子身上的要大块多了,阿娇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楚服专用的香蜡,搓了一点在手上,点了一团白日鬼火,让这块残魂能够积蓄一些力量。 关晓一无所觉,她缩着肩,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阿娇紧跟其后,才一拐进来,就看见几个跟关晓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男孩把她团团围住。 其中为首的那个烫了卷发,化着浓妆,笑嘻嘻的要搭关晓的肩:“终于下课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今天请我们吃西餐去。” 关晓瑟缩了一下,那女孩把她勾得更紧了,伸手拍拍她的脸:“怎么,不愿意请朋友们吃饭啊。” 关晓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出声:“不是的。” 这个女孩更得意了:“大点声,都听不见。” 一群人在哄笑,其中一个看见了撑着黑伞站在巷子口的阿娇,她冲卷发女孩示意,喝斥关晓:“你还带人来了?”伸手就要打她。 阿娇伞下的那团残魂剧烈抖动,他分明已经是一团影子了,却还想冲出伞去保护女儿,阿娇啧了一声,指甲挠挠伞柄,用神识问他:“你出去了能干什么?” 要是成形的鬼还能吓唬吓唬这几个小崽子,它连鬼形都没有,还逞什么英雄。 这条小巷子两面都背阴,墙壁上长着一层层的爬山虎,葱茏绿意中藏着隐隐黑雾,这丝丝黑雾本来就靠着邪念存世,此时从阴暗处飘出,围着这些人打转。 它们没挑那几个不良少年,竟然挑了关晓,要附到她的身上去。 阿娇也是闲得发慌了,这么多年在墓室里不是吃便是睡,今日正可松松筋骨,轻巧巧走过去,打量那几个女孩,眼皮上面一层黑,别是个熏死鬼。 那几个女孩也把她从头打量到脚,互相看了一眼,这是送上门的一只肥羊。 胡瑶复制的箱子里都是名牌货,阿娇身上这简简单单一条裙子都要四位数,几个女孩围拢上来,阿娇刚要伸手用掌心鬼火吓唬她们,身后就是一声喝斥:“干什么?” 项云黩出现在巷子口,他那张冷脸冻得跟冰块一样,堵在巷子里的七八个少男少女一下子散得干净,卷发那个跑之前还对关晓放狠话:“你行啊,还敢找帮手,你给我等着!” 姜宸跟出马了:“等着什么?你们哪个学校的?” 他一身警服震慑了这些半大的孩子,他们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放狠话了。 关晓一直瑟缩着肩膀,等地些人跑走了,也没直起来,她低着头转身要走,跟阿娇擦肩而过时,被项云黩拦了下来:“你是韩……关晓吧。” 关晓这才抬眼看人,她眼睛里死气沉沉的,一点儿花季少女该有的活泼灵动都没有,一言不发的看着项云黩。 姜宸凑了上去:“我们是你爸爸的同事。” 关晓扭头就要走,姜宸想上前叫她,被项云黩拦住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老韩的女儿说她爸爸死了。 关晓的脚步越来越慢,她转身折回来,盯着项云黩,又看了看姜宸身上的警服,咬着嘴唇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项云黩看着女孩跟老韩有些相似的脸:“你爸爸失踪了。” 姜宸赶紧扯了一把项云黩,这女孩才十六岁,这么说是不是太不婉转了,他端着一张娃娃脸缓和气氛:“咱们,找个地方说。” 学校附近有一家批萨快餐店,这个时间生意清淡,几个人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关晓把书包抱在胸前,紧紧盯着项云黩。 阿娇事不关己,“哗啦啦”翻着菜单,她翘起唇角,牢牢记住这些菜的名字,每种都想尝一尝。 “今年的四月五日,你父亲在日常任务回程途中失踪,至今没有下落,事发之后我们多次找过你的母亲。”项云黩对关晓说明事实。 姜宸可算知道过去每次接触家属的时候,为什么都是老韩出马了,就算派小胖几个来,也不会让项云黩出面,他这一开口就全是刀子,扎人家小姑娘的心。 姜宸觉得事情不对,本来最坚持韩刚没死的就是项云黩,可他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老韩已经出事了,他直觉的看了阿娇一眼,觉得这种转变,肯定跟她有关。 关晓抱着书包的手紧紧攥着书包边,指节发白,猛得大吼一声:“不可能!你们是骗子!”拎着书包冲了出去。 姜宸飞快追出去,关晓看着瘦弱,跑得却快,已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姜宸跟着上了后一辆,打电话给项云黩:“项哥,我怕她出事儿,先跟着了。” 项云黩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想抽一根烟,手指一攥,问:“他,他在吗?” 阿娇翘起唇角,得意的笑了一下,抖了抖手里的雨伞。 她把韩刚的残魂锁在伞里了,发号施令道:“回去供奉他的牌位,刻上姓名生卒,他都饿了大半年了,先让他吃吃饱,看两片残魂能不能自行融合。” 项云黩开车驶过江城桥,阿娇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看,脚边放着那把黑雨伞。 “你刚刚是在数跳楼的那十一个学生吗?”他先打破了沉默,问她。 “真是想不开,怎么不好好投胎去呢?留在现世又有什么用?”阿娇回过头,乌沉沉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想投胎而不能,这些个年轻生嫩的鬼,怎么就在高楼上徘徊不去。 项云黩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握着方向盘,想了又想,还是问:“害怕吗?” 阿娇瞬瞬眼睛,她当然不怕,还纠正他道:“是十个。” “新闻上说是十一人。”本来以为是她漏数了,没想到她竟然认真起来。 阿娇一脸坚持:“十个。”她就只看见了十个。 项云黩不明所以,但她既然坚持,他就不再说了,这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 阿娇先说话了:“要多买些香烛纸钱,最好有上好的酥合香油,他的魂灵太脆弱了,要补一补。” 也不光都是给韩刚的,阿娇打算留一半儿给楚服,刚刚那一枝贵人烛给韩刚了,非得还她两斤香油不可。 才过了七月半,这些东西不难买到,项云黩先把车停在一间小香烛店前,阿娇进去挑香烛,他给姜宸打电话,知道关晓是回家去了,这才松口气。 扭头进门就看见阿娇瞪着店主人:“这包是用过的。” 店主穿着背心裤衩,正坐在摇椅上看电视剧,觉得阿娇这是挑刺:“这哪儿用过了?你买不买,不买就走。” 阿娇十分生气,他骗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骗鬼? 她吃了多少年的香烛,这东西一闻味儿就不正,分明就是供奉过的,蜡烛里的鲜头都叫别的鬼吃掉了,再卖给人供奉祖宗,吃的就是残羹剩饭。 项云黩冷眼一扫:“怎么回事?” 店主陡然气怯,他这东西来路是不大正,是从寺庙里收来的,佛堂里不许起明火,这种莲花形的,果篮子形的蜡烛都是人家买了供奉在祖先牌位前的。 既然不点,他就花点小钱收回来二次售卖,简直是无本生意,可蜡烛又没点过,塑料纸都没拆开呢,这小丫头片子说是用的,可不就是在挑刺:“不买就走,别挡着我看电视。” 阿娇板起脸,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你骗得了人,可骗不了鬼。” 说得店老板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要不是有项云黩在,他就要冲出柜台把人推出店去了。 阿娇想到要替楚服积功德,难得规劝一句:“劝你还是正经卖香烛,这供奉过的别再碰了。”这可不是胡说,欠了人的债,人不一定能讨回来,但欠了鬼的债,鬼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世上最难送走的鬼就是讨债鬼,这店堂里阴恻恻的,鬼气一多,人气就带衰,损了阴德,自然倒霉。 看他不信,对项云黩道:“咱们走。” 转进另一家店铺,对着蜡烛元宝闻了闻,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口气买了一箱蜡烛元宝线香,还忽悠项云黩:“点香油是最好的,这东西能供佛祖,大补。” 惹得那个店员看了阿娇好几眼,再三对项云黩强调,这东西可不能用来炒菜。 项云黩买了一个灵龛,让店员在上面刻上韩刚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店员问:“要不要买个骨灰坛,这一套给你打八折。” 项云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韩刚的尸体,但他真的买了一个骨灰坛,店员反复推销:“这个材料好,这是柳木的。” 43.阿娇今天露陷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一向是个讲道理的鬼, 心中决定,等她的金屋到手,就把自己的随葬品分给他一些,让他在阳间发一笔小财。 项云黩发现眼前这个少女除了沉默之外,还特别能吃, 一半鱼肉都她一个人吃掉的, 而且不论吃什么,她都会露出一种又感动又满足的神情。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 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杏仁眼儿乌溜溜的,还能吃什么, 当然是蜡烛香火啊,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 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 看得出她教养良好, 吃得这么快这么多, 也依旧保持着仪态,咀嚼起来没有声音,红唇微动,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程上。 项云黩想了想,有些为难,回头问:“要不然你先在我家里将就一天吧,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一回头,女孩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的样子,让项云黩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她睡得这么安谧,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个假人。 胡瑶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 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感官极强,为了骗到他,柳万青精心布置,还写了一个计划书,保障毫无破绽。 这一点感觉稍纵即逝,项云黩看见阿娇舔舔嘴巴,梦里说了一声“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来是个吃货,他又笑了一下,开车把阿娇带回了家。 项云黩家上下两层的房子,空间开阔,地方很大,楼上楼下都有房间,白美兰女士去年回来的时候收拾得很干净,但那是去年。 项云黩带着阿娇上楼,打开了主卧室,这里原来是白美兰女士没再嫁之前的闺房,有床有柜有落地镜,比他自己住的那间还大:“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报到租房子。” 他记得柜子里有白美兰女士洗晒过的被褥,“我打扫打扫,弄干净了你就休息吧。” “这里很干净呀。”阿娇说。 项云黩没当真,这屋子都好久没透过气了,床上柜上总有些灰尘,干脆叫个钟点工,老城区就是这点好,楼下就有个家政服务公司。 阿娇还真不是客气,这栋楼很旧了,人也热闹,鬼也热闹,只有项云黩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对人来说,干净得很。 钟点工很快来了,先打扫阿娇的屋子,把地板床柜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楼下的外卖垃圾全都扔了,项云黩从皮夹里摸出一百块钱:“你隔一天再过来打扫一次。” 项云黩进房间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门口就看见阿娇蹲在箱子前一动不动,手指头戳着密码盘,他看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 胡瑶复制了整套行李,连同箱子密码也被一起复制了,阿娇就算知道密码也不会开箱,当着项云黩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项云黩长这么大,听过会说话的眼睛,但没见过像这样生动的,她眼仁微微一动就能透露出情绪来。 陈家条件很好,白美兰女士在国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机管家也有了,陈娇是陈家的女儿,估计连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记了密码也正常。 天已经黑了,项云黩翻翻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白美兰女士的睡袍:“这是干净的,你洗了澡先穿这个吧。” 阿娇抱着丝绸睡袍,进了浴室,盯着浴缸笼头,项云黩吸口气:“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可真是个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给她找个酒店,送她走。 阿娇整个人滑进浴缸里,热水浸润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玉白的脚丫子伸出水面,踩起两朵小水花。 项云黩正想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来照顾陈叔叔家的女儿了,要不是这女孩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妈变着法的让他相亲呢。 电话刚提起来,门铃就响了,项云黩打开门,看见昔日队友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冲他大叫:“生日快乐!” 小胖几个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着个盒子,扎着丝带,她被人推出来,有些害羞,半是解释的对项云黩说:“他们非说要来看看你,我就做了个蛋糕。” 姜宸也混在里面,他看项哥和那女孩的样子,并不像是情侣,但项哥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单独跟女孩吃过饭,还给人家烫鱼片。 赶紧打电话给姐姐,让她快点儿表白,都多年少了,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层窗户纸,谁捅不是捅。 撺掇着大家伙一起来给项哥过生日,趁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再劝劝他,还是回来队里吧,领导其实根本就不想放他走。 本来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你推我攘着要进屋,项云黩看了他们一眼:“今天不方便。”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旧队友了,乍然看见,才知道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少一个人。 小胖几个刚要打圆场,空气瞬间一静,大家都往项云黩身后看去。 项云黩看他们脸色变了,回头一看,只见阿娇穿着白美兰女士那件绛紫色的丝绸睡袍,湿着头发,穿着一双他的大拖鞋站在他身后。 轻巧巧的,一点声音都没出,冷然的目光打量他们所有人。 她眉目间天生有种贵气,这样老气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竟有种富丽的美,裸露出的肌肤上配着一块血玉,眸色深黑,无端诱惑。 项云黩来不及解释,门口都是群血气方刚的小子,他一伸手拿起挂在门边,上一个秋天穿过,还没收起来的风衣,一下罩在阿娇身上。 于是项云黩的队友和几乎是明恋着他的姜宓,就看见那个少女侧过头,在项云黩衣服的领子上嗅了一下。 阿娇本泡在温水中,悠然体味当人的好处,楚服突然从玉中警示她:“娘娘,我探到了卫子夫的魂魄。” 44.阿娇捂住马甲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楚服隐身在血玉中盯着项云黩, 要是他敢趁娘娘酒醉对娘娘不敬,楚服拼去鬼身不要, 也要撕咬他一口, 把他周身金光咬出一个窟窿来。 项云黩替阿娇盖好被子, 又给她留了一盏夜灯, 转身出了房门。 阿娇小睡片刻, 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 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窗外月亮正圆,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 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 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懒洋洋躺在血玉里, 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 柳万青是提供机会, 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 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 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 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从盒子来看,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项云黩就该回礼,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为何是七月半,大概是因为平时它鬼力不足以支撑,七月半阴气重,残魂鬼力稍强,这才能找回来。 阿娇嘬完了自己那包豆浆,又拿了项云黩的那一包,拧开盖儿,又嘬起来,这一袋是红枣味儿的。 她淡淡几句话,甚至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却把项云黩怔在原地,他重复了一句:“他……他找回来了。” 阿娇一点下巴,这人不是好死,连枉死鬼都作不成,魂魄七零八落,也不知死前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45.阿娇今天称霸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老韩的追悼会比预想的规模要大,本来只是个小型追悼会,没想到来的人越来越多, 济济一堂。 除了韩刚的同事之外,还有许多相互根本不认识的人,他们都是看了新闻特意赶过来的。 有几个年青人, 躬头缩肩, 束手束脚的进来, 几个人合送了一个花圈, 看见满屋子穿制服的警察, 头都不敢抬, 缩在角落里。 最后送别, 项云黩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给老韩才好, 阿娇说:“吃的用的得烧给他才成,别的都收不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十分嫉妒, 这么多年了,可没人给她烧点什么, 连吃了了两袋软心巧克力才好受些。 项云黩什么也没买, 空着手来了, 姜宸上来迎他:“小周胖子值班儿, 今天挺多领导也来了,项哥, 你真不回来了。” “今天不说别的事。”项云黩来时点了犀角香, 怕效力过去, 仔细搜索了一圈,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已经完全不是项云黩第一次看见的模样了,仿佛又有了温度和实体,穿着警服,戴着警帽,并没有浮在空中或是棺木上,他就站在人群里。 虽然大伙没一个人看见,但他跟每一个来的人都点头示意。 跟同事们打完招呼之后,又特意走到那几个年青人身前,看着他们露出满意的表情,想说些什么,又遗憾他们听不见。 项云黩慢慢走了过去,他原来只能看见老韩魂魄的一点影子,现在能听见他说话,老韩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他说:“这才像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嘛。” 项云黩仔细一看,这几个就是他带着阿娇去筒子楼的时候,冲着阿娇冲口哨的黄毛。 他们把头发剪了,染回黑色,穿得干干净净的,来参加老韩的追悼会,有一个还偷偷抹了一把鼻涕。 关秀梅带着女儿关晓来了,关晓穿一条黑裙子,头上戴了一朵白花,在爸爸的葬礼上哭得泣不成声。 关秀梅面无表情,她来的时候很不耐烦,一直不断看着手表,等抬头看见前夫戴着警帽的遗像,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到女儿手里。 关晓看到报纸了,没想到有一天,她爸爸的照片会登在报纸上,而她所认识的爸爸和报纸上写的完全不同。 老韩走到女儿身边,喊她的小名:“妞妞。”他答应给女儿买新电脑的,还没能给她。 项云黩走过去:“你爸爸答应给你买新电脑的,但这东西更新快,想暑假里带你一起去选的,奖励你考了个好成绩。” 关晓捂着脸哭出声,关秀梅紧紧抿着嘴唇,看了项云黩一眼,把手搭在女儿肩膀上,冲项云黩点点头。 老韩是个好警察,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答应关秀梅的事,十件有八件做不到,对女儿也是一样,还以为他这次又失约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晓一哭,老韩就伸手摸她的头顶,跟她说话,但她听不见了。 阿娇没有进来,只在门边站着,看见铺满了白花和花圈的仪式堂,心里莫名凄凉,她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人真的想念她。 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眼睛一扫,看见了韩刚,张大了嘴巴,韩刚身上那层光,分明不是一个普通鬼了,而是一方鬼差。 项云黩诚心替韩刚在菩萨面前表功德,两位灵官查有此事,地藏王菩萨因韩刚生前有善行,特给殊荣,在他投胎之前,不必在地府中等待,而是在人间当一地的鬼差,继续行使职权。 等到投胎的时辰到了,再卸下职位,但这期间累积的功德,不仅是惠及一世。 兰芽在孟婆庄里当个侍女都能恩泽阳世的亲人,何况是正经的鬼差呢。 阿娇没想到韩刚竟然还当上了官儿,不仅当了官儿,还能留在人间,她瞪圆眼睛,怎么每个人,每个鬼的运气都比她要强? 犀角香的效力一过,项云黩就看不见韩刚了,但看到他穿着警服,还像原来那样笑容满面,项云黩心里一轻,突然就好受多了。 他看见阿娇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以为她不敢进来,他自己也没什么要跟旧同事们说的,献了花见了老韩,就准备离开。 姜宸叫住了他:“项哥,就这走了?我送送你吧。” 一路把项云黩和阿娇送上了车:“项哥,你要是真不乐意回来,那当个顾问成吗?” 项云黩走的时候跟上面闹得挺僵的,他不愿意回来,大家也都理解,但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这样太可惜了。 “我是不知道老韩的案子是怎么破的,你又是怎么找到线索的,但你不干的,挺可惜的。”他一进警校,就听过项云黩的名字,没想到能跟他在一个分局,跟着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是好师兄也是好同事,这么分开心里不好受。 项云黩拍拍他的肩,没有正面回答姜宸的问题:“你好好干。” 姜宸目送他离开,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到车边:“项哥!我妈请你到我家吃饭,她说给你做了红烧肉!” 阿娇低头坐在车里,捧着手机在玩连连看,她替别的鬼表功德,人家还混上鬼差了,不玩玩游戏,鬼心难平。 听见有肉吃,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眼巴巴的问姜宸:“红烧肉好吃吗?” 项云黩本来要拒绝的,可阿娇脸上又露出那种生动的,垂涎的表情,想了想她这么多天一直跟他一起吃外卖,确实没吃过什么家常菜。 姜宸笑了:“我妈做的那红烧肉可是一绝,陈娇也来吧,她过两天不就开学了嘛,一中-功课紧,我让我妈给炖个土鸡汤,好好补补!” 阿娇确实觉得鬼身操劳,死了这么多年,成日就是在墓室里大睡,还了阳一天都没歇过,这才几日的功夫,就金屋到手,也确实应该补补了。 阿娇穿了一条无袖连衣裙,胳膊白生生的,也细伶伶的,她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确实很缺乏营养,项云黩想了想,答应了:“那麻烦阿姨了。” 他也想见见姜宓,有话要对她说。 “不麻烦,我妈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什么时候吃啊?”一听项云黩答应了,阿娇嘴巴都翘了起来。 姜宸乐了:“就明天。” 明天姐姐也在家,正好再跟项哥见一见,两人的事总该有个说法,就这么黄了,有点可惜,最好能再劝一劝项云黩。 姜妈妈一接着儿子的电话就乐了,赶紧催女儿:“别看书了,赶紧出去买几件新衣服去。” 姜宓手里的书被妈妈抽走:“妈,干什么呀。” “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啊,你弟弟刚刚可来电话了,明天小项来家里吃饭。”姜妈妈推着女儿去买衣服,“你也别老穿这么素的,买几件鲜亮的,年轻的时候不穿,老了再穿啊?” 姜宓不愿意:“妈,我有衣服穿。” “跟妈妈有什么实话不能说的,你就是太磨叽,这都多长时间了,那下手快的说不定都在办婚礼了。” 姜妈妈很知道现在的婚恋市场多么严峻,女儿的年纪不小了,谈上两年恋爱磨合磨合,结了婚等一年要孩子,时间刚刚好。 再说了,小项这个孩子多招人喜欢啊,长得就出挑,跟女儿站在一块儿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生出来的外孙一定可爱漂亮。 “你要是不喜欢他,妈也不说这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心里没数?”姜妈妈瞪了女儿一眼,“我可告诉你,这么好的被人先下手,你得悔死,知不知道!” 姜宓把妈妈推出房间,关上门,半天都静不下心来,想了想打开衣柜,挑出一件荷叶青的裙子挂在衣柜上。 姜宓是穿着这条裙子第一次见到项云黩的,那天也是赶巧,她从学校回来,遇上弟弟请师兄回家吃饭。 姜宓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项云黩,项云黩也看见了她,他点了下头,姜宓的脸悄悄红了。 两人也不是没有过独处的时光,但就是没有走到哪一步。 既然让他挂心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她是不是应该抛开女孩的矜持,先跟他表白? 没想到项云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陈娇也带来了。 阿娇还阳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邀请作客,她十分高兴,一回去就翻箱子,找出一条漂亮的小红裙,穿在身上比划了很久。 她后天就要开学了,暑假应该是她最后放松的日子,项云黩看她高兴,也就随她去。 等她穿着那条红色超短裙出来,露出雪白的两条腿时,项云黩又皱了眉头,阿娇转了一个圈儿:“好看吧!” 她的陶俑侍女都捂着眼睛不敢看她。 项云黩清清喉咙:“挺好看的。”就是,就是白得有点儿晃人眼。 外头的女孩都这么穿,越是漂亮越是敢露,她在国外肯定要更开放,项云黩又不是长辈,更不能说她,只好把眼睛珠子正着,不去看她。 46.阿娇今天外宿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我想要个生日礼物。”她说。 项云黩大感意外:“就要个生日礼物?”这么简单的愿望? “对,”阿娇把头一偏, “在你生日前一天, 明年的那个时候,你要送我一份生日礼物。”那是她还阳满一年的日子, 还阳符效力消退,她得回到黄泉去。 阿娇仔细计算日子, 她还要积功德,还要替楚服想办法当鬼修,还要继续享受当人的滋味儿, 一天都不能少。 “我今年就补给你。”项云黩看她的眼神更软了, 她认认真真的讨要礼物的样子, 好像受到过多许多次的亏欠。 想一想也对,陈家把这个么个娇滴滴的女孩一人扔了出了国,还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让她在万米高空上,独自一个人过十七岁生日。 阿娇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生日那一天收的才是生日礼物,别的日子都不是。” 她这么认真计较,项云黩就郑重答应:“好, 生日礼物,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娇笑了, 腮边梨涡一现, 连项云黩都跟着挑起了眉角。 阿娇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从此之后就认认真真的享受这一年还阳的日子, 她伸出手指,勾住项云黩的指尖:“拉勾!” 项云黩既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她陈阿娇就是个言而有信的鬼。 阿娇觉得项云黩这个人很不错,他既然这样不错,那就把事儿办得更好一些,等人的事情都办完了,就去办鬼的事儿。 物证齐全,没用多少功夫就撬开了苏盈的嘴,她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丈夫徐伟头上。 苏盈是徐伟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说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结了婚就回到家乡,盖房子生儿子,她在陈家浜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乡人。 女儿玲玲也是她带过来的,但她对女儿并不好,徐家的邻居说经常能看见苏盈打骂玲玲,稍微有些不顺心,就拎起扫帚打她一顿。 村里别的女人都觉得苏盈不大正派,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里下勾子,一有男人,骨头都是轻的,根本就不正着眼睛瞧人。 所以村里女人也不怎么跟苏盈来往,看见她打女儿,顶多说上一句女孩儿可怜,可谁家不打孩子,这种事,大家也不好管,也不想管。 相反,是徐伟对这个继女很不错,经常给她买零食,买新衣服,村里人反而说徐伟对女儿很厚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对她很好。 倒是这个女孩有些认生,人又孤僻,看上去性格很不好,村里人偶尔逗逗她,她从不理会,嘴巴也不甜,见人不会叫,犟头倔脑的样子,久而久之,她挨打就更没人帮忙了。 徐伟在外面打工赚了些钱,娶了老婆盖了新屋,苏盈也不用下地干活,还一直让女儿玲玲跑到镇上给她买吃的喝的。 本来她的日子就宽松,等怀了孕,又偷偷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儿,她就一根手指都不动了,做饭洗衣服的都是才刚十岁的玲玲。 苏盈没怀孕的时候,徐伟对女儿玲玲就很亲热,等苏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伟对玲玲就更“亲热”了。 苏盈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冷眼旁观,总比徐伟去外面找女人要强。 做笔录的女警察气得发抖,苏盈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反问女警:“难道让她吃干饭?” 玲玲一直没有正经上过学,到了陈家浜,才终于安定下来,上了陈家村小学。 那一天是玲玲第一次听安全知识的讲座。 老韩是用心准备了讲座的,留守儿童中的性侵害比例较高,老韩自己就是父亲,他还在基本的日常安全教育中加入一些生理健康知识和安全防范知识。 小学校长听着一脸尴尬,还上前打断他一次:“韩警官,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韩刚说:“这是正常的教育,学校里的老师也应该多多强调。”不管校长反对,他讲完了全程,还告诉这些孩子们,有问题可以问他。 老韩长着一张老好人的脸,跟说话都笑眯眯的,项云黩还开过玩笑,说他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当居委会大爷。 他出了学校之后,发现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一路跟着他,等他转身想问那女孩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又调头跑了。 老韩想想觉得不对,跟了上去,正撞上徐伟喝了点儿酒,搂起玲玲就把舌头塞进她嘴里,玲玲激烈挣扎,老韩听见了,冲了进去。 徐伟把人打死了才知道老韩是警察,他第二天就又跑回广东去了,连苏盈生了儿子,都没回来。 要不是项云黩他们来的巧,等这个孩子一足月,苏盈就要去广东跟他汇合了。 玲玲挨了一顿毒打,被关在家里,苏盈替她请了假,不让她再去上学,她身上新伤加上旧伤,被女警送到了医院里,她年纪虽然小,但有很严重的妇科病。 苏盈的证词前后颠倒,不断的撇清她自己,玲玲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很久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案情基本清晰,但还要抓到徐伟,才能结案。 徐伟跑到广东,一路都有形迹可循,很快就被广东的警方抓捕,押回江城。 抓到他的时候,他正要二次犯案,猥亵工友家放暑假的小女儿,被抓了个现行,工地上一群工友把他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 他的证词又不一样,说是苏盈先拿的扳手砸了老韩的脑袋,老韩没有防备孕妇,一下就被砸昏过去了,他们还以为人死了,徐伟这下酒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正商量着要怎么办,老韩又醒了过来…… 苏盈抱着肚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活了,我们俩就完了!”夫妻两人合谋杀人。 姜宸不能拿案卷给项云黩看,只能复述,这就是一起突发性的杀人事件,排查社会关系,从打击报复这个思路入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徐伟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听说人死了,是能记得仇人的,到了阎王面前也要告状,要是用一根钉子打进脑袋里,死了就不能告状了。 楚服告诉阿娇,就是这一根钉子打散了老韩的魂魄:“若是用桃木做钉,他早就魂飞魄散,根本就找不回来。” 但老韩找回来了,还遇上了阿娇。 项云黩听后默然不语,很久才问:“那边,替他办事吗?” 他问的是关秀梅,要是关秀梅不肯办,他来替老韩办丧事。 姜宸说:“局长说了,局里给办,项哥,你就不穿着警服,最后送他一程吗?”队长的位置还空着,项云黩再不回来,总局就要派人下来了。 人人都以为破了老韩案子的是项云黩,但他自己明白,功劳不是他的,他原来想过破了老韩的案子就回去,但现在案子破了,他却提不起精神来。 “再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去,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话。” 局里办事效率很高,找场地,买花圈,写悼词,还写了一篇老韩的生平,登在了报纸上,项云黩翻了翻,官样文章其实写的都差不多,要是老韩自己看了,肯定又要说夸大其辞。 姜宸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项哥,真的是老韩托梦给你的吗?” 项云黩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阿娇,她翘着脚,雪白的脚丫子一摇一摇的,正在看大热宫斗剧,一边看一边气得哼哼唧唧的,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你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项云黩反问姜宸。 姜宸没有回答,他要是信,那托梦自然是真的,要是不信,问了也是白问。 阿娇翻了个身,斜躺着看电视,茶几上摆满了吃的,薯条炸鸡可乐,吃得只剩下空盒,她这两天沉迷宫斗剧,看到夜里都舍不得放下。 这一部的大结局看完,手指一滑,滑到了拍汉朝的宫廷剧,扮演刘彻的看上去这么单薄,眉眼间还少一份风流,她嘟嘟囔囔:“这人一点都不像。” 项云黩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什么一点也不像?” 阿娇睃他一眼,他长得倒有些像刘彻,一样挺鼻深目,好像怎么也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翻了个身,竟没从沙发上翻下去,斜躺着。 等到演陈阿娇的女人出场,阿娇气得踢了一下沙发,一脚踢在了项云黩的腿上,她“哎哟”一声,就要往下滑,被项云黩一把捉住了脚,把身体扳正。 阿娇生气演她的那个女人太老太丑,而演卫子夫的女人要好看得多,真是气死鬼了! 项云黩一抓就放,阿娇又正生气,两人贴得很近,等她抬起眼仁,就见项云黩发怔,他问:“有句话叫听天命,这世上真有天命吗?” “这是自然的。”若没天命,怎么光她一个鬼这样惨,这么可怜巴巴的要金屋。 “天命就是让韩刚这样的老好人死得这么……这么冤?” 阿娇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项云黩,她答不出来,人并不到是都能活到寿数才死的,要不然就不会有枉死城了。 “我知道你相信这个,但我不是,我还要尽人事,天命之外,一定有些什么是我能做的。”项云黩凝视着少女乌沉沉的双睛,说着竟尔笑了起来,不管这个世界如何颠覆,他坚持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这个,道理说深说浅都说不明白,只有凭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项云黩说的这些阿娇不懂,她只懂得人生在世,欢喜二字,她想了想,伸手拍拍项云黩的肩,说出她这个老鬼的一点感想:“怎么高兴怎么活,活着就该挺高兴的。” 死了一切都是空,地府里可没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项云黩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要个小小少女开解他,话还说得这么老气横秋的,知道她眼通阴阳,也许说得不错:“好,咱们都怎么高兴怎么活。” 阿娇瞅他一眼,那是他,她可还死着呢。 既然人的事办完了,就该办鬼的事儿了,替韩刚表功德,让他这样的好人能投一个好胎。 怀愫/文 项云黩叫了姜宸帮忙,他毕竟不是警察了,有姜宸在,行使职权的时候要方便很多,真的抓到人,也得让姜宸把人带回去。 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你明天请假,跟我去一趟陈家浜。” 姜宸刚刚才到家,一口气都没歇,他正捧着杯子喝出了吃山灌海的气势,好半天才喝够了:“项哥,这又是干什么呀?今天可累死我了。” 关晓回家跟关秀梅大吵一架,又去了韩刚住的筒子楼,她小时候就住在那儿,竟然还拿出了一把串着红绳子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47.阿娇今天看戏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翘着脚喝了两袋豆浆, 吃了一根油条和两笼小笼包子。 姜宸一大早就去老城区最出名的小笼包店排队,现包现蒸, 买了三笼蟹粉,两笼鲜肉。蟹黄的汤汁儿一沾上舌尖,阿娇就嘬着包子皮眯起眼睛。 项云黩坐在餐桌对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他的职业本能是怀疑, 怀疑一切可怀疑的, 审视一切看似不可怀疑的, 他跟着老韩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能认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经过多年训练和实践,在常规的情况下, 他很容易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阿娇说的这些话过于耸动, 可他没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见惯, 好像人饿了得吃饭, 渴了要喝水那样,是普世常理。 项云黩不再靠近黑子, 黑子渐渐安静下来, 它瞅准了机会从猫包里跳出来, 钻到沙发底下, 竖着两只尖耳朵, 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项云黩再次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阿娇偏偏头, 成了鬼当然是鬼样子了,可这个鬼,有点儿不像样,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见他吗?”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他非亲眼看看不可。 阿娇大大方方的点头:“能啊。” “怎么看见?”她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爽快答应,就已经出乎了项云黩的意料。 这个还真难不倒阿娇,她虽不记得是何时听鬼们说过,但她言之凿凿:“生人见鬼,一是抹牛眼泪,二是点犀角香。”阿娇睨着他,“这两样有一样,你就能看见了。” 这两样都有些难办,项云黩沉默片刻:“好,我准备。” 他在江城中也认识几个三教九流,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但到底还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这场突破了界限的交淡还在继续,项云黩的眼皮微微颤动,他又问:“他,痛苦吗?” 阿娇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么意思?” “七月半之后,总会有几日阳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总有些鬼羁留人间不愿离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个,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许多,是以七月半后以日光之威,逼迫这些鬼回到黄泉去。 这几日也就是阴司给这些鬼们的容留期,日子一过还不肯回来的,就得鬼差出动,使铁链条拘回去了。 阿娇越说语气越是轻快,像这样的残魂,留下来也没有魂识,最后只会化作一缕烟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脱。 项云黩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难言的看着阿娇,阿娇眨眨眼,她见的鬼比见的人多,已经忘记了怎么辨别人的表情,项云黩这个脸色,是在……难过? 这个女孩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无比冷血,她很显而易见的欠缺同理心,这会导致社交生活的不顺利,更严重的话会形成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项云黩还在凭职业本能分析她,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在这大半年里,第一次这么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导关于老韩的话题。 “那,怎么才能留下他?” 阿娇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转世了,他可比刘彻上道多了,可哪有这种办法,就算有,对他也没好处,她金屋梦未圆,项云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她放下半包红枣豆浆,苦口婆心的劝他:“你与他阴阳相隔,别说他如今只是残魂,就算是整个儿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经超度他,让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将他拘住,不仅他不能投胎,对你也无甚好处。” 强留无用,到时阴司记上一笔,影响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就算见鬼,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替他鸣冤?” 项云黩没有说话,但阿娇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执着。 她略一想,便老气横秋的点点下巴:“你想的倒也对,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耗尽力气了,熬不过七月半后的太阳,就算入了阴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鸣冤了。” 阿娇羽扇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昨天还想买个生日礼物换金屋,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情往来,如果项云黩对她满怀谢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娇看了看桌上的半笼汤包,当人可比当猫狗小鸟强得多了。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帮你,这事儿是极难办成的,你得许我一个愿望。” “好,我答应你。”项云黩十分干脆。 阿娇眼仁儿都亮了起来,她伸手小指头:“拉勾。” 项云黩迟疑着伸出手,两根手指相叠勾缠,阿娇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缠绵在两人交缠的指间。 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室内忽然起了一阵凉风,这道风在两人身边旋绕一圈,四散开去。 项云黩观察这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指尖的发丝变作光丝嵌进肉里。 “成啦!”阿娇松开手指头,那根似有似无的光线,就此连接在两人小指之间,她以鬼身和项云黩订了一个盟约,不论是什么,他这一世都要满足她。 阿娇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 伸手摸摸脖子里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识告诉阿娇:若要聚魂,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请此人的血脉至亲为他办法事,呼唤他的姓名。 韩刚的一片残魂能够回来,说明他死亡的地点不远,对阳世有着很深的眷恋,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残魂依附,别的东西上说不定也会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作法,请血脉至亲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项云黩默然,老韩和他前妻的关系并不好,跟女儿的关系就更糟糕了,要作法,还要让他女儿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难办。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他问:“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说明,别的地方也会有?” 孺子可教,阿娇十分满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亲人身边是最有可能。”这三处都是鬼魂缠绵难离的地方。 老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儿还在,项云黩带阿娇先去了老韩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从早阴到晚,夜里还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阳光大好,气温直线上升,刚一出门就热得人了汗。 阿娇虽有还阳符,可看见太阳还是有些发怵,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伞来,遮一遮头顶的阳光。 这栋楼里该走的鬼走了一半,余下的也不敢靠近项云黩,远远看见他就赶紧隐到墙后躲到角落,他走过的地方,连灯泡都更亮一些。 老韩住在旧城区一栋筒子楼里,人口密集地方狭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项云黩大步往前,阿娇慢慢跟在后面,打量这个小楼里住着多少鬼友,她脚步一慢,楼下几个染了黄毛抽着烟的年轻人就冲她吹起口哨来。 几个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项云黩又从楼里折回来,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黄毛被这么一瞪,鸟兽四散。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上楼,老韩家的铁门上塞了许多小广告,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的样子,要不是前段时间有这么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里早就遭了贼。 项云黩把这些小广告一张张取下来,信箱里干干净净的,牛奶箱上贴着延期单,是老韩给黑子订了羊奶,送奶工送了两天,屋里没人取,就贴了单子,日期还是出事之后一周的。 住在这种地方,老韩不可能在门垫里藏钥匙,他从项链包里取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阿娇瞪大了眼,看他几下就把铁门捣鼓开了。 项云黩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说这种锁形同虚设,可自己家门口用的就是这种锁。” 阿娇不知人心如何,可凭她一肚子鬼心鬼肠也知道项云黩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项云黩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项云黩扭头撞进她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很久没有透风了,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 这是间很普通的二居室,屋里只有最必要的几样家具,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老韩本来就是个十分细致的人,项云黩只看了一眼就让开身,让阿娇进来。 “这里很干净。”阿娇在屋里转了一圈,只有残留的人的气息,没有别的了。 生地找过了,死地不知在何处,只有去找老韩的前妻,看看她那里有没有。 老韩住在老旧的筒子楼里,可老韩的前妻和女儿住在新城区一处别墅区里,项云黩开车到了门口。 他来过很多次,老韩的社会关系很简单,父母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就只有前妻和女儿,项云黩上门很多次,老韩的前妻关秀梅忍无可忍,最后几次,当着项云黩的面甩上了门。 他之前来穿着警服带着证件,保安自然不会拦他,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警察了,怎么进去还得费些心思。 谁知门口保安一看见项云黩就把拦杆抬起来放他进去:“警官,您又来查案啊。” 小伙子二十出头,穿着保安的制服站得直直的,他对项云黩印象深刻,还给他敬了个礼。 项云黩没有否认,从车里甩出一包香烟给他,开车进了小区,到车开远了,阿娇还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保安。 “怎么了?”项云黩随口问。 “他就快有血光之灾了。”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地方还真比不老韩的筒子楼,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多。 救人灾祸是积德行善,阿娇摸摸血玉,要不要积这个功德呢? 胡瑶燃着犀角替阿娇引路,一路走一路叮嘱:“我通了不少关系,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条,总共也就三夜,你可得仔细,或泣或忧,或愁或叹,可万万不能触着刘彻的逆鳞!” 刘彻的脾气,没人比阿娇更知道了,她知道归知道,可从来不愿意顺着他,如今为了投胎,权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阿娇摆摆手,她心中急切,都不及看一看久别的长安城,眼睛远远望向汉宫。 但见夜幕之中,一道金光冲天,犀角灯照出诸多鬼魅黑雾,这些魑魅魍魉远远绕过金光而去,只要稍一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胡瑶虽是妖精,对女人的痴念倒有些心得,她怕阿娇跟狐中先辈一般痴心,再次劝她:“你千万记得投胎要紧,可万万不能与他纠缠。” 妲己虽误了成汤江山,但却真心爱上纣王,她在奈何桥边等了商纣王多年,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桥,拼却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们俩的名字,从此生生世世当夫妻。 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六道都不同,哪有同过奈何桥的,可她执着等下去,已经等了百来世,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胡瑶偶尔路过,还要去看一看这位族中先辈。 情字一事,究竟何苦? 阿娇偏头一笑:“我知道啦,我对刘彻是再无眷恋的。”她不能困在幽冥中,眼看旁人一个个投胎去,她也得了断前尘,奔向新生。 胡瑶听她这么才安下心来,高举犀角,引阿娇往汉宫去。 夜游神是上了封神榜的正神,胡瑶这样的小妖在他跟前可不敢无礼,恭恭敬敬呈上批条路引:“多谢上神通融。” 夜游神为帝君司夜,凛然不可犯,他看了阿娇一眼,神目微动,阿娇只觉周身威压,压得她喘息都困难,夜游神这才侧身让她进入光圈。 阿娇有鬼引批条,在光圈之中尚能存身,若是寻常鬼怪,这金光映在身上如同火炙,立时便会魂飞魄散。 一进光圈便能看见刘彻,他盘坐在几案前,桌上地上高烧巨蜡,案上摊开一册竹简,他年纪虽大,腰背却直,依旧如年轻时一般秉烛夜读到三更。 这一夜却觉得十分困倦,竹简摊在身前,眼皮渐渐睁不开,向左右道:“茶来。” 立时便有茶盏递上前,白玉手托着白玉盏,一时竟分不清哪一个更白腻些。 刘彻目光微移,就见那皓腕上套着一只金玉镯,又闻见一缕似兰似麝的香味,他今夜并未召哪个夫人过来侍寝,抬目一看,红衣少女,笑靥如花。 刘彻手握竹简,凝目看了许久,只觉得她万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阿娇巧笑了半日,也没见刘彻认出她来,气得心中咬牙,噘起嘴来娇声道:“我手都酸了,你究竟喝不喝。” 这口吻立刻让刘彻想起一个人来,他喃喃出声:“阿娇?” 人老多忘事,近前的事越来越模糊,可年轻时的事却越来越清楚,他一认出阿娇,年少时的事便涌上心头。 阿娇把玉盏一放,手撑着下巴,眼睛去看案上的书,念叨了两句竹简上的字,作势打个哈欠:“阿彻,别读这书了,陪我玩吧。” 这话是阿娇初嫁时,两人常常说的话,可原来的刘彻没有一次答应过她。 此时的刘彻却放下了竹简,缓缓伸出手去,指掌托住阿娇的面颊,指腹摩挲她娇嫩肌肤,哑声问道:“你来了,你来作什么?” 阿娇瞬瞬眼睛,下巴一抬,鼻尖一翘:“来同你算账,你说的话不算数。” “我说了什么话不算数?”刘彻脸上是阿娇从未见过的神气,过去他高不高兴,阿娇一眼就能知道,可这会儿她却分辨不清刘彻目光中的意味。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阿娇不能放弃,她扯着刘彻的袖子,撒娇说道:“你许我金屋,为何不给我?” 刘彻的手还抚在她脸上,指尖上一片温软,她还像少女时那样,娇滴滴的,半点不通世故,年轻时他无比厌恶这份天真,乍然梦见,竟尔怀念起来。 阿娇凭他抚摸,他的手粗糙了,人也老了,可若是光看他的一双眼睛,却半点也不显老态。 片刻温存过后,刘彻轻笑:“稚子玩笑如何当真?”话音未落,掌烛小监手上一抖,剪得灯光“噼啪”爆响一声,将刘彻从梦中惊醒。 一柱香时辰未到,但一夜只能入梦一次,阿娇刹时就被拖出了光圈外。 刘彻骤然醒转,就见掌烛小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脸上阴晴不定,左右便将那小太监拖了出去,那小太监连呼嚎都不敢。 胡瑶急急问她:“怎么样?成了吗?” 阿娇跺了两下脚:“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刘彻竟半点也不怕她,不光不怕,连心虚都没有!简直能把死鬼生生气活! 胡瑶料到第一夜是不成的,宽慰她道:“他是帝王,心志本就比寻常人要坚毅,这一回不成,还有二回,咱们好好想想法子。” 柳万青就在幽冥入口等着她们,不必看就知道不成,他“哧”笑一声,冲胡瑶伸出两根指头,示意她只有两次机会了。 48.阿娇今天当新娘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坐在餐桌对面, 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他的职业本能是怀疑, 怀疑一切可怀疑的, 审视一切看似不可怀疑的, 他跟着老韩学到的第一课, 就是不能认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经过多年训练和实践,在常规的情况下,他很容易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阿娇说的这些话过于耸动, 可他没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见惯,好像人饿了得吃饭, 渴了要喝水那样,是普世常理。 项云黩不再靠近黑子, 黑子渐渐安静下来,它瞅准了机会从猫包里跳出来, 钻到沙发底下,竖着两只尖耳朵,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项云黩再次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阿娇偏偏头, 成了鬼当然是鬼样子了, 可这个鬼,有点儿不像样, 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见他吗?”眼见不一定为实, 但他非亲眼看看不可。 阿娇大大方方的点头:“能啊。” “怎么看见?”她没有一口拒绝, 而是爽快答应,就已经出乎了项云黩的意料。 这个还真难不倒阿娇,她虽不记得是何时听鬼们说过,但她言之凿凿:“生人见鬼,一是抹牛眼泪,二是点犀角香。”阿娇睨着他,“这两样有一样,你就能看见了。” 这两样都有些难办,项云黩沉默片刻:“好,我准备。” 他在江城中也认识几个三教九流,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但到底还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这场突破了界限的交淡还在继续,项云黩的眼皮微微颤动,他又问:“他,痛苦吗?” 阿娇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么意思?” “七月半之后,总会有几日阳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总有些鬼羁留人间不愿离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个,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许多,是以七月半后以日光之威,逼迫这些鬼回到黄泉去。 这几日也就是阴司给这些鬼们的容留期,日子一过还不肯回来的,就得鬼差出动,使铁链条拘回去了。 阿娇越说语气越是轻快,像这样的残魂,留下来也没有魂识,最后只会化作一缕烟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脱。 项云黩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难言的看着阿娇,阿娇眨眨眼,她见的鬼比见的人多,已经忘记了怎么辨别人的表情,项云黩这个脸色,是在……难过? 这个女孩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无比冷血,她很显而易见的欠缺同理心,这会导致社交生活的不顺利,更严重的话会形成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项云黩还在凭职业本能分析她,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在这大半年里,第一次这么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导关于老韩的话题。 “那,怎么才能留下他?” 阿娇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转世了,他可比刘彻上道多了,可哪有这种办法,就算有,对他也没好处,她金屋梦未圆,项云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她放下半包红枣豆浆,苦口婆心的劝他:“你与他阴阳相隔,别说他如今只是残魂,就算是整个儿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经超度他,让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将他拘住,不仅他不能投胎,对你也无甚好处。” 强留无用,到时阴司记上一笔,影响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就算见鬼,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替他鸣冤?” 项云黩没有说话,但阿娇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执着。 她略一想,便老气横秋的点点下巴:“你想的倒也对,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耗尽力气了,熬不过七月半后的太阳,就算入了阴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鸣冤了。” 阿娇羽扇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昨天还想买个生日礼物换金屋,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情往来,如果项云黩对她满怀谢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娇看了看桌上的半笼汤包,当人可比当猫狗小鸟强得多了。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帮你,这事儿是极难办成的,你得许我一个愿望。” “好,我答应你。”项云黩十分干脆。 阿娇眼仁儿都亮了起来,她伸手小指头:“拉勾。” 项云黩迟疑着伸出手,两根手指相叠勾缠,阿娇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缠绵在两人交缠的指间。 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室内忽然起了一阵凉风,这道风在两人身边旋绕一圈,四散开去。 项云黩观察这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指尖的发丝变作光丝嵌进肉里。 “成啦!”阿娇松开手指头,那根似有似无的光线,就此连接在两人小指之间,她以鬼身和项云黩订了一个盟约,不论是什么,他这一世都要满足她。 阿娇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 伸手摸摸脖子里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识告诉阿娇:若要聚魂,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请此人的血脉至亲为他办法事,呼唤他的姓名。 韩刚的一片残魂能够回来,说明他死亡的地点不远,对阳世有着很深的眷恋,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残魂依附,别的东西上说不定也会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作法,请血脉至亲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项云黩默然,老韩和他前妻的关系并不好,跟女儿的关系就更糟糕了,要作法,还要让他女儿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难办。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他问:“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说明,别的地方也会有?” 孺子可教,阿娇十分满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亲人身边是最有可能。”这三处都是鬼魂缠绵难离的地方。 老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儿还在,项云黩带阿娇先去了老韩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从早阴到晚,夜里还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阳光大好,气温直线上升,刚一出门就热得人了汗。 阿娇虽有还阳符,可看见太阳还是有些发怵,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伞来,遮一遮头顶的阳光。 这栋楼里该走的鬼走了一半,余下的也不敢靠近项云黩,远远看见他就赶紧隐到墙后躲到角落,他走过的地方,连灯泡都更亮一些。 老韩住在旧城区一栋筒子楼里,人口密集地方狭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项云黩大步往前,阿娇慢慢跟在后面,打量这个小楼里住着多少鬼友,她脚步一慢,楼下几个染了黄毛抽着烟的年轻人就冲她吹起口哨来。 几个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项云黩又从楼里折回来,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黄毛被这么一瞪,鸟兽四散。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上楼,老韩家的铁门上塞了许多小广告,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的样子,要不是前段时间有这么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里早就遭了贼。 项云黩把这些小广告一张张取下来,信箱里干干净净的,牛奶箱上贴着延期单,是老韩给黑子订了羊奶,送奶工送了两天,屋里没人取,就贴了单子,日期还是出事之后一周的。 住在这种地方,老韩不可能在门垫里藏钥匙,他从项链包里取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阿娇瞪大了眼,看他几下就把铁门捣鼓开了。 项云黩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说这种锁形同虚设,可自己家门口用的就是这种锁。” 阿娇不知人心如何,可凭她一肚子鬼心鬼肠也知道项云黩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项云黩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项云黩扭头撞进她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很久没有透风了,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 这是间很普通的二居室,屋里只有最必要的几样家具,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老韩本来就是个十分细致的人,项云黩只看了一眼就让开身,让阿娇进来。 “这里很干净。”阿娇在屋里转了一圈,只有残留的人的气息,没有别的了。 生地找过了,死地不知在何处,只有去找老韩的前妻,看看她那里有没有。 老韩住在老旧的筒子楼里,可老韩的前妻和女儿住在新城区一处别墅区里,项云黩开车到了门口。 他来过很多次,老韩的社会关系很简单,父母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就只有前妻和女儿,项云黩上门很多次,老韩的前妻关秀梅忍无可忍,最后几次,当着项云黩的面甩上了门。 他之前来穿着警服带着证件,保安自然不会拦他,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警察了,怎么进去还得费些心思。 谁知门口保安一看见项云黩就把拦杆抬起来放他进去:“警官,您又来查案啊。” 小伙子二十出头,穿着保安的制服站得直直的,他对项云黩印象深刻,还给他敬了个礼。 项云黩没有否认,从车里甩出一包香烟给他,开车进了小区,到车开远了,阿娇还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保安。 “怎么了?”项云黩随口问。 “他就快有血光之灾了。”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地方还真比不老韩的筒子楼,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多。 救人灾祸是积德行善,阿娇摸摸血玉,要不要积这个功德呢? 49.阿娇今天联盟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 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 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侧身看向她, 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 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 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鬼有鬼的衙门, 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蹙起眉头, 催促他道:“快点,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 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 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 还没开进山门, 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阿娇越看他越满意,他比刘彻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带着大把香烛进了寺庙,项云黩一步就迈了进去,阿娇却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头望着天空上方,别人还以为她是在看寺庙山门建筑上的石雕,实则她是在跟守门的神将打招呼。 金光从她身上拂过,阿娇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威压的准备,可没想到金风拂过,她只觉得身体舒畅,举目一望,就见地藏菩萨坐在东殿,宝相庄严。 阿娇谦卑低头,抱着香烛进门,先去了地藏王菩萨的宝殿,盈盈下拜。 祝祷过后,献上香烛,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就见两边神将的原来紧盯着她的双目移到别处,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与还阳符的光芒不同,这是地藏王菩萨给她的通行证,余下的大殿,她再进去,也不怕神将威严了。 阿娇自己拜完,才冲项云黩招招手,项云黩比她高得多,阿娇扯着他的衣服袖子,让他蹲下来些,嘴巴贴着耳朵:“你诚心诚意把韩刚的事告诉菩萨。” 世间鬼魂都归地藏王菩萨管束,韩刚刚入幽冥,这事儿正管得着。 说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点他说:“你拜的时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别是两位护法灵官。”菩萨身边一文一武,护法灵官一双怒目,高举宝戟,专司降魔;判官则手握纸笔,记录人间善恶。 像徐伟苏盈这样的恶人,死了怕得下磨盘地狱,切开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盘中磨成血肉浆,日日夜夜都受这样的刑罚。 项云黩不是没拜过菩萨,白美兰女士相信这些,初一十五都要来拜,项云黩原来只信刑侦科学,不信霹雳手段,说服自己为了老韩,甘心情愿的跪在蒲团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娇站在殿门旁看见殿中神像微动,仿佛正在小声谈论韩刚的事,松了一口气儿,俏脸含笑,这个主意,还真成了。 阿娇一进玄通寺,柳万青和胡瑶就从事务所被拽了过来,他们俩是妖,柳万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萨面前不敬。 客客气气的和神将报备,亮出地府工作证。 柳万青看看阿娇,再看看胡瑶,对她道:“她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着去投胎,吸纳进来当员工,业绩一定比你强。” 胡瑶咬着尖牙,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要真跟他生气,她只怕得气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们这么讨功德,真的有用?” 柳万青示意她抬头,菩萨一脸慈悲庄严,柳万青说:“人讨功德,比鬼讨功德有用,说不准还真给她讨着了。” 柳万青也有些吃惊,他知道阿娇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瑶看见阿娇拜菩萨,满面纠结:“她这么干,会不会有违天道?咱们是惹事了吗?” 她说的是韩刚的事,要是命数里韩刚的事得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发现,那阿娇这么干就是改变了因果。 柳万青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哧”一声笑了:“天道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计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瑶不明白,柳万青看她睁圆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头:“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活上千年,在天的眼里,也不过是朝荣夕死罢了。” 他难得有些大妖的风范,胡瑶却听不明白,柳万青轻哂:“不开窍的狐狸,也不知你是怎么成的精?” 胡瑶挺起傲人胸脯,十分骄傲:“我可是青丘狐族,不是外头那些野狐狸精,我生来就是妖!” 柳万青无言,他换了一种说法:“就算没有她,这事儿也捂不了多久,你那颗狐狸心就好好呆在心窍里吧。” 说完凝神去看阿娇,胡瑶看不见,阿娇也看不见,柳万青却能看见,一线细如毫毛的金光落到了阿娇身上,这是她在人间积攒的第一笔功德。 柳万青眯起眼睛,万物之灵,果有好处,就是身死成鬼,积功德也比他们这些草木成精的要快得多。 胡瑶被柳万青拍了脑袋占了便宜,狐狸爪子悄悄伸出去,也想拍一拍柳万青,把这便宜讨回来,被他一指头挡住:“放尊重些。” 到底是谁不尊重了?胡瑶气得隐身就走:“我走了,我还有十几单业务要办呢!” 说起来这些业务还全因为阿娇,她点元宝请鬼吃饭,柳万青趁机发了小广告,四方野鬼再把开了圆梦事务所的事传了出去,现在事务所里全是排队等圆梦的鬼魂。 柳万青这个家伙,百忙之中还写了一份《业务拓展计划方案书》送到了司长手里,把阿娇的办法据为己有。 这个办法简单有效,性价比还高,还有什么比请客吃饭更能打响广告的,圆梦司中是人是妖都忙得脚不沾地。 阿娇等项云黩从宝殿中出来,喜滋滋的告诉他:“成啦,菩萨已经知道啦。”烧香陈情,这下韩刚就能投个好胎了。 项云黩不像阿娇这么开怀,只是来都来了,她又这么兴高采烈,知道她是为了老韩好,笑了一下:“吃不吃素面?” 通玄寺香火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的素斋做得好,素面更是苏式面的做法,浇头鲜美,来烧香的香客信众总要吃一碗素面再走。 阿娇鼻尖一动,闻到了与香烛不同的香味儿,她咽咽口水,寺庙里的素面还真没吃过,能以鬼身入寺院,还在佛祖眼皮底下吃面,还真是紧张刺激。 项云黩给她点了一碗罗汉上素面,香菇面筋当浇头,又加了一份十香如意小菜,用十种素菜拌成冷菜,撒上黑白芝麻粒。 阿娇本来就饿了,闻见香味更饿,她举着筷子,都已经给菩萨供奉过了,吃上一碗佛门素面,才不浪费她战战兢兢来这一趟。 项云黩已经接连半年没有好好吃,也没有好好睡,看着阿娇吃的这么香,他也还是不饿,不断给她夹菜,自己喝一杯茶。 阿娇知道他心里记挂的是什么,嘬着筷子尖:“你不是还余下一点犀角香嘛,等给韩刚办丧事的时候点上吧,见他最后一面吧。” 项云黩大感意外:“就要个生日礼物?”这么简单的愿望? “对,”阿娇把头一偏,“在你生日前一天,明年的那个时候,你要送我一份生日礼物。”那是她还阳满一年的日子,还阳符效力消退,她得回到黄泉去。 阿娇仔细计算日子,她还要积功德,还要替楚服想办法当鬼修,还要继续享受当人的滋味儿,一天都不能少。 “我今年就补给你。”项云黩看她的眼神更软了,她认认真真的讨要礼物的样子,好像受到过多许多次的亏欠。 想一想也对,陈家把这个么个娇滴滴的女孩一人扔了出了国,还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让她在万米高空上,独自一个人过十七岁生日。 阿娇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生日那一天收的才是生日礼物,别的日子都不是。” 她这么认真计较,项云黩就郑重答应:“好,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娇笑了,腮边梨涡一现,连项云黩都跟着挑起了眉角。 阿娇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从此之后就认认真真的享受这一年还阳的日子,她伸出手指,勾住项云黩的指尖:“拉勾!” 50.阿娇今天卖乖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那点困意倏地没了,她差点儿从玉床上跌下来,惊诧失声:“怎么可能!” 卫子夫与刘据都是枉死, 含冤抱屈入了幽冥,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于天下,构陷之人伏诛赎罪方能转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团怨气不散,根本入不了轮回井。 怎么她才不过睡了一觉, 卫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难平,阿娇沉沉睡去,她却日夜不能闭眼, 她与阿娇一同蒙难, 又身为厉鬼,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气为生,何处怨气最胜,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养魂魄,还想问一问卫子夫, 知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们。 谁知卫子夫与刘据在枉死城里没呆多久,竟相继投胎去了! 原来刘彻死了儿子, 又后悔了,在阳世大开杀界, 夷江充三族, 又烧死了苏文, 杀了莽通, 还建了一座思子台,卫子夫母子二人心迹即明,自然就入轮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娇,在孟婆庄前拦住了卫子夫,她的头被整个砍了下来,堪堪接上,说起话来声音嚯嚯,好似怨鬼吹阴风:“究竟是何人构陷娘娘!” 卫子夫手里端着一碗孟婆汤,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还不知道?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由牛头马面押着投入轮回井,楚服追赶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头就又掉下来了。 这会儿她便捧着这颗头,那张嘴呼呼嚯嚯向阿娇诉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还能是谁呢?楚服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汉女子都会祈求与夫郎同心同德,怎么到了娘娘这儿就成了妇人媚道,厌胜之术?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娇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迷迷惘惘:“她真是这样说的?” 从前不懂,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给她定罪的不是张汤,而是刘彻,说她行厌胜之术的也不是张汤,而是刘彻。 除了刘彻,她的仇人又还有谁呢? 阿娇坐得片刻,忽尔一笑,看着楚服道:“走,咱们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娇扯扯衣带:“找她帮你把头钉钉牢。” 孟婆庄在奈河边,店中咕嘟嘟熬着一大锅汤头,孟婆就坐在大锅边,偶尔拿起细长勺子往锅里搅一搅,那锅汤炖得又稠又浓,香飘十里。 汤锅前鬼山鬼海,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喝了汤的鬼便去走奈何桥,善鬼过桥,桥面稳似磐石;恶鬼过桥,脚底似踩烂木,铜蛇铁狗便在奈河中等着吃这些恶鬼的魂灵。 孟婆唤作孟婆,并非老妪,而是一妙龄女子,身段凹凸,长发斜斜盘起飞髻,握着一把团扇,扇面上不知用什么红绒绒的东西刺出一片彼岸花海。 她手下也有七八个女鬼差遣,看阿娇来了,把汤勺交给侍女,问她:“许久不见你了。” 阿娇揉揉眼睛,她近日越来越困倦,常常一睡难醒,确是许久不来孟婆庄磕牙了。 她取了一双金簪给孟婆的待女兰蕊,请她替楚服缝头。 兰芽取下头上一只簪作针,又从囊袋里取出一根细发,穿在簪上,替楚服缝头,一边缝一边笑:“你这一觉又睡了多久?” 阿娇不知,幽冥之中无日月,谁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久得够卫子夫投胎了。 兰芽纤纤细指翘似兰花,把楚服的头缝得密密实实,连同鬼心鬼肠都塞回原位,看阿娇又掩着口打哈欠,轻笑一声:“你若无聊,怎不去望乡台看看亲人。” 兰芽尚有亲人在阳世,望乡台高耸入云,下宽上窄越行越狭,微一侧身就是刀锋火海,越是往上越是难行,她每到七月半都要登台去看一看阳世的亲人。 又要来七月半了,鬼门一开,这些鬼便能回阳间探望亲人了。 阿娇皱皱鼻子,她如今既没有惦记的人,也没有惦记的鬼了。 她把刘彻当成丈夫,才会跟他撒娇耍赖,他却觉得她娇横野蛮,欲除陈氏而后快,说到底还是她太痴心了,帝王又怎么能当丈夫? 要是她没嫁给刘彻,那真是随她怎么横行霸道,刘彻都只会包容,就像他包容平阳一样。 丰都里也有鬼魂结亲的,彼此未到投胎的时辰,便结个鬼伴度日,反是那痴缠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鸟,夜夜啼叫。 阿娇不想当相思鸟,也不想作相思树,她想当人。 兰芽是甘愿替孟婆服役,换阳世亲人一点福报,她这话说完,孟婆便笑:“这是你,她如今可不这么想了。” 阿娇痴心许多年,一朝淡了心思,在这阴司更呆不住了,两只脚丫子晃来晃去:“当鬼真是没意思。” 孟婆弹弹指甲,闻言一笑:“既不想当鬼,那就当人去,十里人间,何处不好,一碗汤下肚,前尘旧事不记,何必非困在这一世的因果里。” 阿娇也想投胎,可她与别的鬼不同:“别人的符上有时辰,我的符上连时辰都没有,怎么投胎。” 说着自袖中取出名符,指寸长的一面小牌,写着她这一世的生卒,孟婆拿起来细看,瞧了许久才道:“你与别人确是不同。” “怎么不同?” 孟婆启唇一笑:“你有一夙愿,未能得偿。” 阿娇浑然不解,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她已经不想再见刘彻了。 孟婆看她巴掌小脸满是迷惘,提点她道:“不管自己记不记得,只要心愿未偿,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愿,许是别人欠了你的债,须得讨回来。” 看她依旧不记,伸手一挥,平空变幻出一盏酒来:“你饮下这酒,耳里听得什么,嘴中便念将出来,那便是你未偿的夙愿了。” 这酒浆闻起来甘香,尝起来甜美,乃是人之五蕴苦所酿成,一滴便使鬼醉,这一杯下去前世今生未能满足的遗憾都能浮现心中。 酒盏之中五色斑斓,微一摇动,细浪翻涌,叫人目晃神迷,阿娇从未见过此酒,捧着杯子问道:“这酒可有名字?” “自然有名。”孟婆摇摇团扇,她不光熬汤,她还酿酒,只是寻常鬼喝不到她的酒罢了,团扇轻点:“这酒名唤求不得。” 阿娇伸伸舌尖,方才尝了一滴,耳中便似有惊雷炸响。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男声女声,童声老声,声声入耳,把阿娇的鬼心鬼肠振得发颤,不自觉口中便喃喃出声,跟着念道:“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言毕身子一晃,半杯酒泼在身上。 楚服赶紧扶住她:“娘娘!”她痴心护主,急问孟婆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声,团扇子轻摇:“她原来确是憨醉一场,如今才是醒了。” 阿娇醉中神识无比清明,听见孟婆这话,心里竟觉得颇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场好醉,连卫子夫都醒了,她还不醒如何像样? 只是刘彻这厮还欠她金屋一栋! 可……可他薄情至极,连死都让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么肯偿她金屋,让她消了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转世呢? 难道还要等这朽木一样的老头子也进了阴司,才能讨要金屋吗? 阿娇阖着双目,楚服守在她身边,兰芽奉上茶汤给孟婆,问道:“她不能投胎,当真是金屋之故么?”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头便挑了起来:“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叹,千百年来愿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 “难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兰芽替阿娇不平。 孟婆抬头望那一轮红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浓重的黑雾,轻声道:“她的机缘就要到了。” 丰都这许多年,早就鬼满为患,丰都大帝又辟了一处建丰都新城,可依旧容纳不下这许多幽魂,像阿娇这样徘徊不去的鬼越积越多,就连丰都新城,也有许多地府钉子户。 鬼魂一多,障雾弥漫,上头早就有意要把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们投胎去。 地藏王菩萨慈悲为怀,许这些鬼一偿夙愿,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圆梦司,似阿娇这样的,正可去圆梦司报道。 “只要她一心投胎,总有法子。” 孟婆看阿娇睡得够了,团扇往她面上一掀,轻风拂面,阿娇悠悠然醒转。 一口浊气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礼,笑靥如花,从此就是一只明白好鬼,一心投胎当人去。 飘得阿娇厌烦,反身把腰一叉,圆溜溜的杏眼儿瞪着她道:“你不赶紧帮我收拾,瞎打什么转?” 楚服讷讷:“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随谁去?”楚服本是巫女,极擅巫祝之术,要不然也不会被刘彻处以极刑。 如今在阴曹中就是个受管束的厉鬼,由怨气滋养,鬼身不败,比枉死鬼还要惨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轮回,哪一道都不沾边,不说人道,就连畜生道也没她的份。 阿娇抱着她的玉枕头,坐到床沿,玉白小脸满是踌躇:“我也不知圆梦司究竟是个什么衙门,到底如何圆我金屋,当然是要带你一同去的。” 楚服两轮死黑的眼睛一转,煞白面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 阿娇拍拍她的头,这头缝得好了,就是比寻常拍着顺手,也不怕它掉下来:“你放心吧,我绝计不会不要你的,要不然我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从她入了幽冥,就只有楚服来寻她,阿娇花了大笔葬品,才替楚服弄到一张鬼引,从此能留在丰都与她作伴,她要走了,又怎么能留下楚服一个孤鬼呢? 这才收拾舅舅给她遗下的墓藏,无数金饼和各样玉器,俱都收进袖中,预备去圆梦司探一探路。 圆梦司是地府新衙门,地处旧城与新城之间。 门开两扇,南门是两扇朱漆大门,门口两个接引鬼差,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圆梦司”三个大字。 北门是玻璃门,门口没有鬼差,有个吐号机,还拉了一个人形立幅,是在丰都新城住多年的老牌天王巨星,他一边唱跳,一边闪现五个大字“圆梦事务所”。 这是圆梦司的司长想的办法,旧城新城业绩两把抓,两边的生意都要做,一个鬼都不能放过。 阿娇是旧城鬼,从南门入,接引她的是个圆脸的鬼差,阿娇把孟婆给的信递过去,那鬼差本就眉开眼笑,这下笑得更高兴了:“既是孟婆引荐,一切好说好说。” 将阿娇引进屋去,里头堪堪坐着几个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正各自在诉怨情。 接引的“差人”也各有模样,五花八门穿什么都有,有个生得千娇百媚的女子接待了阿娇,她腰上系着一根白绒绒的腰带,拈着孟婆写的那张薄笺看了一回,立时眼放精光,一把拉住了阿娇的手。 像阿娇这样的鬼,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愿力,圆了她的愿,那可是笔大业绩! 想想自己的业绩本上多添一笔,积攒的福报说不准能扛过一道天雷,紧攥着阿娇的手不放:“我必替你想个万全的法门!” 阿娇知道投胎有望,双目闪亮,问她:“什么法门?” 这话把女子问住了,她美目一滞,沉吟片刻,有生最灵,莫过乎人,寻常人精神壮些,鬼魅都难近,何况刘彻还是帝王。 再说她们狐狸一族自从祸害了成汤江山之后,就不敢再近帝王身,恐有灭族之祸。 刘彻乃是人间帝王,寻常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行,狐族最擅长的变化之术与媚道都不能近他的身。 51.阿娇今天养家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 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当了鬼却要上学了, 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 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阿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两只手已经抱着饭团啃起来,项云黩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送到嘴边,她低头嘬了一口。 项云黩有些不忍心, 这么多天, 她的家人也没打电话来,今天开学, 也没人过问。 “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我今天第一天恢复上班, 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也是庆祝老韩的事了了。 徐伟不肯承认性侵了继女玲玲, 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过的地方, 走访邻居和老师,从只言片语中,规整了这个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变。 姜宸说:“这孙子以为还能逃得了呢。”怎么判决现在还不一定,但这样的犯罪事实,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项云黩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会看老对手的脸色,他在宫律眼里本来就有颇多不合体制,不守规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软。 阿娇叼着饭团,眼睛睁得圆圆的,庆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弯着眼睛点头:“我要吃肉。” 素面虽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还是喜欢吃肉。 “行,放学我去接你,我们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项云黩送她去学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给丢了。 给她一张详细标明回家路线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后她得自己上学放学:“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电话找我,我的电话不通你就打姜宸的电话。” 号码存在她手机里了,看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项云黩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养女儿的烦恼:“你要是跟同学出去玩,也要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阿娇歪在后座,听着听着,又打了个哈欠。 车开到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一中门口全是来送学生的家长,项云黩在这里把阿娇放下,开车门之前叮嘱她一句:“你在学校里,别说这些事。” 阿娇没睡够,脑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能够看得见鬼的事儿,她抿着嘴,点点脑袋,暂时答应。 项云黩怕她不高兴,解释说:“常人听见这些,总会有些害怕的。”连姜宸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娇被人孤立。 阿娇的开车门要下去,项云黩从车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绿绿的东西给她,阿娇拿在手里一看,是一袋软心巧克力,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包在粉红色粉紫色的闪亮糖纸里。 阿娇这下高兴了,掏了一个出来,握在手里,圆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递出去:“给你一个。” 项云黩伸手接了这个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往警局去了。 阿娇在校门口看见了关晓。 关晓从豪车里下来,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慢慢腾腾的,但她身上围绕的那丝丝黑雾已经不见了。 阿娇的眼睛往关晓身后看,关晓身后跟着新晋鬼差韩刚,韩刚新官上任,就来送女儿上学,这些邪念恶念,怎么也不敢再跟着鬼差大人的女儿。 阿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新任鬼差打个招呼,谁知老韩透过人群,先对她点头,他看不破阿娇身上的还阳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沉冤得雪是靠着阿娇的帮忙,这才特意谢谢她。 一中的校舍建得十分气派,一栋一栋楼之间种了许多花树,这个季节开了满墙的蔷薇,香气扑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数人穿着校服,阿娇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很难不被人注意,她活着的时候就万人瞩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娇除了看学校里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学校里的鬼,看来开学真的是一件大事,不仅学生们乌泱泱的涌进教学楼,里面的鬼也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有一个抱着圆木三角木头的老鬼,满面郁郁的看着这些学生,紧紧盯着几个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学生。 另一个圆脸鬼抱着一叠国文书,笑眯眯看着他们,嘴里念念叨叨:“要为国家之兴亡读书啊!” 阿娇拐了一个弯儿,就看见他们俩的照片挂在墙上,还是一中的创始人。 一中是以成绩来划分班级的,阿娇是转学生,被分在了高二十班,每个年级都有这么一个班,一部分是特长生,文体活动能拿得出手。 一部是有赞助生,学校修跑道买设备,靠的就是他们的捐助,总得到来说就是放牛班。 她走进教室,挑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看见阿娇坐下,都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阿娇在鬼里头不算厉害的,但总比人要强,神识极灵,她听见其中一个说:“这是新来的?转校生?那郑安妮的班花位子是不是不保啦?” “我觉得连校花的位子可能也得换人。”不是说长得有多好看,就这目中无人的气势,就不一般啊不一般。 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一个女孩儿,两人赶紧闭嘴,跟她打招呼,一看见她身上穿的裙子就怔住了,这条裙子和阿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不仅裙子一模一样,连书包也一模一样,郑安妮正要展示自己的新裙子新书包,就看见大家一付卡了壳的样子,平时最捧场的两个闺蜜也没说话,她顺着目光一看,角落位置上坐了个女孩儿,她们俩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郑安妮要是长得不好看,也当不了班花了,每个年级的放牛班班花,都有一争校花的资格。 阿娇本来看着窗外,窗外斜角就是红楼楼顶,还是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接二连三的往下跳,跳可能是跳的次数实在太多,还玩起花样来,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 阿娇看得津津有味,郑安妮走到她桌边,敲敲桌子:“新来的?” 一走近就看见阿娇用的背包也跟她一样,这可是她暑假刚刚从美国买回来的,限量新款,她在班级群里有意无意提过几次,把沈丽娜气得不说话,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跟人撞衫又撞包。 这倒也不怪阿娇,胡瑶在机场复制的就是郑安妮的行李。 阿娇当人当鬼的时候都一样,你待她客气,她就客气待你,你要是对她不善,她就比你更凶恶,郑安妮三个字就透出恶意,阿娇回过头来,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 郑安妮张嘴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全方位被碾压的感受,不管是颜值,还是气势。 郑安妮去年是高一的级花,今年本来毫无意外就要蝉联,一争校花的位子,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转校生。 阿娇不耐烦了:“怎么?” 班里的人都没想到新来的性格这么差,比郑安妮还差,但郑安妮可不好惹,估计要跟她的小帮派死磕,全都隔岸观火。 郑安妮的脸色马上就挂了下来,“呵”了一声:“你行啊。” 阿娇卷起嘴角,楚服在血玉中感受到她心情烦躁,“混帐东西,娘娘息怒,让我给她点厉害瞧瞧!” 她们虽然不能伤害活人,但吓唬吓唬还是行的,楚服在血玉中受香烛酥油滋养了许多天,又不再受黄泉怨气的影响,比原来厉害得多,要吓唬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根本毫无难度。 阿娇觉得这人有毛病,扭过头不理她了,整个班级鸦雀无声,郑安妮脸色都变了,眉毛竖起,刚要说话,有人说:“老师来了。” 十班的班主任是新人,大家都没拿她当一回事儿,懒洋洋散到座位上,看着小老师自我介绍。 新班主任姓王,脸圆圆的,笑眯眯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说了一番高二如何如何重要,请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学习的大道理,最后介绍阿娇:“我们有位新同学,请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有哪位同学愿意带新同学熟悉校区。” 郑安妮主动举手,笑得甜蜜蜜的:“老师,我愿意,我带新同学去领校服吧。” 王老师还很感动,觉得这个班的学生虽然学习不行,但人倒是都挺热情的。 阿娇无所畏惧,她一个老鬼,要是怕个小姑娘那这张鬼脸也就不要了,课间休息的时候跟着郑安妮出了教室。 郑安妮还真带她逛了一圈,食堂图书馆体育楼她都指给阿娇看。 阿娇听见食堂十一点三十准时放饭的时候,叹了口气,还有这么久才吃饭呢。 然后她带阿娇去领校服,一中校服做得精良,全西式,冬天的时候还有长短两件大衣,配套的围巾,只要颜值高,就能穿出偶像剧的范儿。 夏季校季有三种,上面是白衫衣,下面是百褶裙,领口系着蝴蝶结,按蝴蝶结的颜色来分年级,还有一条连衣裙和一身运动服。 52.阿娇今天什么味?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楚服隐身在血玉中盯着项云黩,要是他敢趁娘娘酒醉对娘娘不敬,楚服拼去鬼身不要, 也要撕咬他一口, 把他周身金光咬出一个窟窿来。 项云黩替阿娇盖好被子,又给她留了一盏夜灯, 转身出了房门。 阿娇小睡片刻, 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 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窗外月亮正圆,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 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懒洋洋躺在血玉里,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 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 柳万青是提供机会, 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 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 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 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从盒子来看,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项云黩就该回礼,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53.阿娇今天救人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是保姆开的门,老韩刚出事的时候, 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她不大敢, 可比起丢工作来,她还是先保饭碗,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门口就停着关秀梅的车,项云黩还跟踪过一阵, 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等领导骂他是走火入魔了, 他才停止。 项云黩来的时候每一次都火气很足,关秀梅说话又不中听,跟关秀梅和关秀梅后来的丈夫都发生过口角。 关秀梅对前夫是生是死一点都不不关心, 警察找上门说明来意, 她还一脸奇怪:“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丈夫对警察频率登门投诉了又投诉,最后当着项云黩的面说说:“找到活人就不用通知我们了。”意思就是看到尸体再说。 那天项云黩违规了, 他狠狠打了那个男人一拳, 姜宸死命拉住他,领导原本是想让他停职的, 其实也是对他爱护, 散散心, 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连他的同事觉得他过分坚持,项云黩干脆不干了。 “那我们能借个电话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项云黩这一次很客气,保姆为难了半天,让他们进门,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 项云黩播了关秀梅的电话,铃声在楼梯上响了一声,不肯露面的关秀梅急匆匆跑上楼,假装在外面接起了电话:“喂?小陈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反应倒是快,项云黩垂着眼睛:“我是项云黩,韩刚的事,如果你不肯办,那我来办,不能就这么拖着。” 关秀梅松一口气:“这件事啊,如果项警官肯办当然好了,我是真的忙。” “那我们见一面商量商量细节。”项云黩在跟关秀梅打电话的时候,阿娇也没闲着,她放出魂识探查了一圈。 这房子的主人显然是风水,处处流通,是座利财的好阳宅,书房里还摆了一只八卦镜,阿娇没有防备,被八卦镜晃了一下眼睛。 这东西的威力还不足以挡住她,但就像人拿镜子反射阳光,不断照你的脸,阿娇闭上眼睛,一阵头晕,细长双眉微微拧住。 项云黩马上注意到了,他按住听筒,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阿娇噘起嘴。 项云黩把半边肩膀给她:“能忍耐吗?等回去给你买蛋糕冰淇淋吃。”她昨天一个人把半个蛋糕都给吃了,项云黩看她喜欢甜的,才这么安抚她。 阿娇眼睛一亮,蛋糕她吃过了,可是冰淇淋没吃过,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点点下巴,把头靠在项云黩肩上,绸缎似的乌发散在项云黩的脖子里,凉沁沁的。 项云黩还在跟关秀梅通话,关秀梅连见一面商量老韩的身后事都不愿意,他怒意渐起,被颈间发丝的凉意给安抚住,压制着火气:“这样的大事,见面商谈。” 关秀梅看他态度强硬,只好先答应了,让保姆把这尊瘟神给送走。 项云黩办完了该办的事,开车离开小区,车上问她:“你……看见什么了吗?” 阿娇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她捂着头,还有些晕,那八卦镜还真亮,连血玉里的楚服都被镜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项云黩停在小区门口,等保安把栏杆升起来,那个小伙又跟项云黩敬礼,项云黩的车都已经开了出去,又停下来,往后倒了一点。 打开车窗,伸出头去:“最近罪案高发,特别是这种高档小区,你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小伙子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高声答应:“是,谢谢警官,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啦!” 阿娇撑住头,瞪着项云黩,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说呢,他就抢了自己的功德?她气鼓鼓的坐在车后座,抱着背包,一言不发。 项云黩没察觉出她生气了,他接了个电话,他找的人弄到了犀角香。 阿娇还等着吃蛋糕冰淇淋,结果项云黩一路上都没有停车给她买,反车开到了一个仿古建筑的古董城。 “你说过点犀角就能看见韩刚对吗?”项云黩最后向她确认,如果这一场恶作剧,那么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停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带着阿娇上了三楼,七绕八拐进了一间小店铺,里面坐着个穿唐装,留了一把花白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项警官,东西我搞来了。”他刚说完,就看见了阿娇,直愣愣的盯着阿娇看,从脸看到胸,目光在胸口拔不出来。 阿娇正盯着满架子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项云黩上前一步,牢牢把她挡在身后,目色生愠:“你看什么?” 男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钱二您还不知道嘛,我就只对古董感兴趣,我是看那小妹妹胸前的玉是个好东西啊,汉代的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阿娇说的,阿娇“嗯”了一声点点头,夸他:“你倒很有眼力。” 钱二一下笑了,绕开了项云黩,凑近阿娇细看,眼睛里闪着精光:“这玉您盘得这么好,想必是不肯出手的,我就问问,这物件儿打哪儿来?” 阿娇一只手握住玉蝉:“我从小就带着。”是她还没进汉宫之前的玩物,外祖母赏赐给她的,有玉马玉兔玉蟾,只有这只她留下来了。 钱二颇觉遗憾,从小就有那更不肯出手了,这玉料这沁色,他还显摆了一句:“这东西,下过地吧。” 项云黩清清喉咙。 “得,您不说,我不问。”钱二笑嘻嘻的,手里还不断盘那两个核桃,说不问,还多嘴又加了一句:“您说了也不打紧,我口紧。” 钱二绕回桌,拿出一只丝绒口袋:“项警官,这东西真是不好找,要是别人管我要,我立马说没有!可您是谁呀?您是我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您要的东西,我敢不赴汤蹈火嘛。” “多少钱?”项云黩直接跳过他这些话,干脆问道。 “您埋汰我,还给什么钱呀,这是我从我一玩香料的朋友那儿要过来的,都是朋友,怎么能提钱呢。”钱二满脸是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说着不要钱,可拿香袋的手就没松开过。 “到底多少钱,你说个实数。” “痛快!”钱二肚里一把算盘,眼睛珠子转得都能听见算盘珠子的声音,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这数,这可已经是友情价了,别人真没人。” 项云黩不管有没有,他伸出手:“拿出来我看看,是真是假。” 他不会看真假,但阿娇会,绒口袋里倒的三角香料只有指甲大小,阿娇一闻便知,她露出满意神色:“你这一屋子假东西,原来还有真货啊。” 丰都哪个鬼没些随葬品,阿娇见得多了。 钱二刚刚是盯着玉蝉看,这会儿上上下下打量阿娇:“小妹妹年纪轻轻,原来是方家呀,这些东西都是给慕古爱好者的,跟朋友可不乱来,冲这个,我吃点亏,这个数吧。” 重新比了个手势,满面堆笑:“都是同行,咱们以后多联系。” “不用,就刚刚那个数。”项云黩直接转帐给钱二,他收了钱,从话唠变成锯嘴葫芦,笑眯眯把两人送出门,一句也不多问项云黩要这香料,到底是干什么用。 项云黩带着阿娇离开古玩城,那个绒布口袋就放在他裤子口袋里,他自己都说不清,点了这个香,究竟是想见到老韩呢,还是不想见到老韩。 阿娇还在等着项云黩给她买冰淇淋,可他一路都没要停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家,关上门就问:“现在能点吗?” 阿娇这下明白了,他不相信她。 她气得转身想走,可两人都已经订下盟约了,她不履行承诺,他也不用给她金屋,她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伸手把黑子招出来。 黑猫一直躲着项云黩,但它十分喜欢阿娇,阿娇一叫,它就竖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阿娇揉揉它的毛,把猫身上挂的那块牌子解了下来,放到桌上。 板着脸对项云黩说:“你点吧。” 项云黩把犀角香掐成两半,他知道阿娇生气了,但这件事他是一定要确认的:“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对我很重要。” 阿娇把头一扭“哼”了一声。 项云黩顾不得她生气,点燃了一半的犀角香,先是看见一缕细烟袅袅而起,接着他就看见屋里浮着一团影子,犀角香烟环绕着这团影子,将它照亮。 犀角香只有一点,很快燃尽,烟雾一消,那团黑影便不见了,项云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难言的望着阿娇,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真有阴阳眼。 阿娇狠狠跺了一下脚,负气要上楼去,门铃这时候响起来,项云黩打开门,拎进来一个冰淇淋蛋糕礼盒。 阿娇顿住脚步,她看着那个盒子,咽了一口唾沫。 项云黩把蛋糕放到桌上,想跟阿娇道歉,手机弹出新闻消息,金谷御墅保安小伙勇斗歹徒负伤,他点开手机新闻,新闻图片里是一张熟悉的脸。 54.阿娇今天气炸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楚服隐身在血玉中盯着项云黩, 要是他敢趁娘娘酒醉对娘娘不敬,楚服拼去鬼身不要,也要撕咬他一口, 把他周身金光咬出一个窟窿来。 项云黩替阿娇盖好被子,又给她留了一盏夜灯,转身出了房门。 阿娇小睡片刻, 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 窗外月亮正圆,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 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 懒洋洋躺在血玉里,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 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柳万青是提供机会, 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 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 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 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从盒子来看,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项云黩就该回礼,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为何是七月半,大概是因为平时它鬼力不足以支撑,七月半阴气重,残魂鬼力稍强,这才能找回来。 阿娇嘬完了自己那包豆浆,又拿了项云黩的那一包,拧开盖儿,又嘬起来,这一袋是红枣味儿的。 她淡淡几句话,甚至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却把项云黩怔在原地,他重复了一句:“他……他找回来了。” 阿娇一点下巴,这人不是好死,连枉死鬼都作不成,魂魄七零八落,也不知死前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55.阿娇今天耍赖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花季少女除了阿娇这样美得特别鲜明的, 看上去都长得差不多,又都穿着校服, 姜宸仔细看了好几眼, 才确定这是关晓。 他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阿娇没有回答他, 她低头又嘬了一口奶茶, 给了项云黩一个眼神,撑开手里的伞走到关晓身边。 那团灰扑扑的影子倏地钻进了伞下, 就算是抹残魂也依旧还有本能, 他虽然不肯离开女儿身边, 但再晒上两天, 他就烟消云散了。 项云黩伸手要去接伞, 又想到黑子怎么都不肯让他碰, 缩回了手,推一推姜宸:“你去。” 姜宸决定等这件事了了, 好好问问项云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两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但现在还是听项云黩的, 要跟上前撑伞。 阿娇听见, 对他们摇了摇头, 姜宸穿着警服,帽檐儿上的圆徽散发出淡淡的金芒, 他要是往伞下一戳, 跟个小太阳没什么差别。 这片残魂比黑子身上的要大块多了, 阿娇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楚服专用的香蜡,搓了一点在手上,点了一团白日鬼火,让这块残魂能够积蓄一些力量。 关晓一无所觉,她缩着肩,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阿娇紧跟其后,才一拐进来,就看见几个跟关晓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男孩把她团团围住。 其中为首的那个烫了卷发,化着浓妆,笑嘻嘻的要搭关晓的肩:“终于下课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今天请我们吃西餐去。” 关晓瑟缩了一下,那女孩把她勾得更紧了,伸手拍拍她的脸:“怎么,不愿意请朋友们吃饭啊。” 关晓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出声:“不是的。” 这个女孩更得意了:“大点声,都听不见。” 一群人在哄笑,其中一个看见了撑着黑伞站在巷子口的阿娇,她冲卷发女孩示意,喝斥关晓:“你还带人来了?”伸手就要打她。 阿娇伞下的那团残魂剧烈抖动,他分明已经是一团影子了,却还想冲出伞去保护女儿,阿娇啧了一声,指甲挠挠伞柄,用神识问他:“你出去了能干什么?” 要是成形的鬼还能吓唬吓唬这几个小崽子,它连鬼形都没有,还逞什么英雄。 这条小巷子两面都背阴,墙壁上长着一层层的爬山虎,葱茏绿意中藏着隐隐黑雾,这丝丝黑雾本来就靠着邪念存世,此时从阴暗处飘出,围着这些人打转。 它们没挑那几个不良少年,竟然挑了关晓,要附到她的身上去。 阿娇也是闲得发慌了,这么多年在墓室里不是吃便是睡,今日正可松松筋骨,轻巧巧走过去,打量那几个女孩,眼皮上面一层黑,别是个熏死鬼。 那几个女孩也把她从头打量到脚,互相看了一眼,这是送上门的一只肥羊。 胡瑶复制的箱子里都是名牌货,阿娇身上这简简单单一条裙子都要四位数,几个女孩围拢上来,阿娇刚要伸手用掌心鬼火吓唬她们,身后就是一声喝斥:“干什么?” 项云黩出现在巷子口,他那张冷脸冻得跟冰块一样,堵在巷子里的七八个少男少女一下子散得干净,卷发那个跑之前还对关晓放狠话:“你行啊,还敢找帮手,你给我等着!” 姜宸跟出马了:“等着什么?你们哪个学校的?” 他一身警服震慑了这些半大的孩子,他们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放狠话了。 关晓一直瑟缩着肩膀,等地些人跑走了,也没直起来,她低着头转身要走,跟阿娇擦肩而过时,被项云黩拦了下来:“你是韩……关晓吧。” 关晓这才抬眼看人,她眼睛里死气沉沉的,一点儿花季少女该有的活泼灵动都没有,一言不发的看着项云黩。 姜宸凑了上去:“我们是你爸爸的同事。” 关晓扭头就要走,姜宸想上前叫她,被项云黩拦住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老韩的女儿说她爸爸死了。 关晓的脚步越来越慢,她转身折回来,盯着项云黩,又看了看姜宸身上的警服,咬着嘴唇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项云黩看着女孩跟老韩有些相似的脸:“你爸爸失踪了。” 姜宸赶紧扯了一把项云黩,这女孩才十六岁,这么说是不是太不婉转了,他端着一张娃娃脸缓和气氛:“咱们,找个地方说。” 学校附近有一家批萨快餐店,这个时间生意清淡,几个人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关晓把书包抱在胸前,紧紧盯着项云黩。 阿娇事不关己,“哗啦啦”翻着菜单,她翘起唇角,牢牢记住这些菜的名字,每种都想尝一尝。 “今年的四月五日,你父亲在日常任务回程途中失踪,至今没有下落,事发之后我们多次找过你的母亲。”项云黩对关晓说明事实。 姜宸可算知道过去每次接触家属的时候,为什么都是老韩出马了,就算派小胖几个来,也不会让项云黩出面,他这一开口就全是刀子,扎人家小姑娘的心。 姜宸觉得事情不对,本来最坚持韩刚没死的就是项云黩,可他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老韩已经出事了,他直觉的看了阿娇一眼,觉得这种转变,肯定跟她有关。 关晓抱着书包的手紧紧攥着书包边,指节发白,猛得大吼一声:“不可能!你们是骗子!”拎着书包冲了出去。 姜宸飞快追出去,关晓看着瘦弱,跑得却快,已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姜宸跟着上了后一辆,打电话给项云黩:“项哥,我怕她出事儿,先跟着了。” 项云黩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想抽一根烟,手指一攥,问:“他,他在吗?” 阿娇翘起唇角,得意的笑了一下,抖了抖手里的雨伞。 她把韩刚的残魂锁在伞里了,发号施令道:“回去供奉他的牌位,刻上姓名生卒,他都饿了大半年了,先让他吃吃饱,看两片残魂能不能自行融合。” 项云黩开车驶过江城桥,阿娇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看,脚边放着那把黑雨伞。 “你刚刚是在数跳楼的那十一个学生吗?”他先打破了沉默,问她。 “真是想不开,怎么不好好投胎去呢?留在现世又有什么用?”阿娇回过头,乌沉沉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想投胎而不能,这些个年轻生嫩的鬼,怎么就在高楼上徘徊不去。 项云黩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握着方向盘,想了又想,还是问:“害怕吗?” 阿娇瞬瞬眼睛,她当然不怕,还纠正他道:“是十个。” “新闻上说是十一人。”本来以为是她漏数了,没想到她竟然认真起来。 阿娇一脸坚持:“十个。”她就只看见了十个。 项云黩不明所以,但她既然坚持,他就不再说了,这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 阿娇先说话了:“要多买些香烛纸钱,最好有上好的酥合香油,他的魂灵太脆弱了,要补一补。” 也不光都是给韩刚的,阿娇打算留一半儿给楚服,刚刚那一枝贵人烛给韩刚了,非得还她两斤香油不可。 才过了七月半,这些东西不难买到,项云黩先把车停在一间小香烛店前,阿娇进去挑香烛,他给姜宸打电话,知道关晓是回家去了,这才松口气。 扭头进门就看见阿娇瞪着店主人:“这包是用过的。” 店主穿着背心裤衩,正坐在摇椅上看电视剧,觉得阿娇这是挑刺:“这哪儿用过了?你买不买,不买就走。” 阿娇十分生气,他骗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骗鬼? 她吃了多少年的香烛,这东西一闻味儿就不正,分明就是供奉过的,蜡烛里的鲜头都叫别的鬼吃掉了,再卖给人供奉祖宗,吃的就是残羹剩饭。 项云黩冷眼一扫:“怎么回事?” 店主陡然气怯,他这东西来路是不大正,是从寺庙里收来的,佛堂里不许起明火,这种莲花形的,果篮子形的蜡烛都是人家买了供奉在祖先牌位前的。 既然不点,他就花点小钱收回来二次售卖,简直是无本生意,可蜡烛又没点过,塑料纸都没拆开呢,这小丫头片子说是用的,可不就是在挑刺:“不买就走,别挡着我看电视。” 阿娇板起脸,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你骗得了人,可骗不了鬼。” 说得店老板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要不是有项云黩在,他就要冲出柜台把人推出店去了。 阿娇想到要替楚服积功德,难得规劝一句:“劝你还是正经卖香烛,这供奉过的别再碰了。”这可不是胡说,欠了人的债,人不一定能讨回来,但欠了鬼的债,鬼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世上最难送走的鬼就是讨债鬼,这店堂里阴恻恻的,鬼气一多,人气就带衰,损了阴德,自然倒霉。 看他不信,对项云黩道:“咱们走。” 转进另一家店铺,对着蜡烛元宝闻了闻,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口气买了一箱蜡烛元宝线香,还忽悠项云黩:“点香油是最好的,这东西能供佛祖,大补。” 惹得那个店员看了阿娇好几眼,再三对项云黩强调,这东西可不能用来炒菜。 项云黩买了一个灵龛,让店员在上面刻上韩刚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店员问:“要不要买个骨灰坛,这一套给你打八折。” 项云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韩刚的尸体,但他真的买了一个骨灰坛,店员反复推销:“这个材料好,这是柳木的。” 阿娇倏地想了起来,柳木属阴,对韩刚这样神识不全的残魂来说,有聚阴镇魂的效果,她摸了摸柳万青给她的那块柳树枝条,这要是千年柳木,韩刚的神志说不定就恢复了。 一回家,阿娇就把韩刚的残魂从伞里放出来,屋里供了韩刚的牌位,又点起了香烛,项云黩不会念经,阿娇一个鬼自然也不会。 但他下了一个app,专念《地藏经》,有超度宽释的效果。 阿娇趁着项云黩没注意,把柳万青给她的那根柳枝放在牌位后。 那两片残魂原本不能融合,有了千年柳枝安神,竟渐渐融合在一处,聚成了韩刚的影子,那影子虽然还淡,但却已经薄薄成形了,看得出死前受过非人折磨,魂魄神志不清。 两片魂一融合,阿娇就闻到更浓重的土腥气,这下清楚了,韩刚身上的水,并不是雨水,口鼻中灌满的淤泥。 门一下合上,郑安妮有点惊讶,她和她那帮朋友们商量好的,把阿娇骗进厕所,先告诉她这间厕所闹鬼,然后再把她关在厕所里。 她是今天新来的,人不见了也没人专门会找她,今天一楼教室没人用。 是关一个晚上等校工第二天发现,还是被过路的人听见,打开门放她出去,那就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56.阿娇今天被偷吻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他打开盒子, 取出餐盘, 切了一块蛋糕,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扫了那个碟子一眼,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 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 半个放在冰箱里, 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 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 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 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 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57.阿娇坟头蹦迪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项云黩叫了姜宸帮忙,他毕竟不是警察了,有姜宸在, 行使职权的时候要方便很多,真的抓到人, 也得让姜宸把人带回去。 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你明天请假, 跟我去一趟陈家浜。” 姜宸刚刚才到家, 一口气都没歇, 他正捧着杯子喝出了吃山灌海的气势,好半天才喝够了:“项哥,这又是干什么呀?今天可累死我了。” 关晓回家跟关秀梅大吵一架,又去了韩刚住的筒子楼, 她小时候就住在那儿, 竟然还拿出了一把串着红绳子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原来老韩这么多年都没有换锁,是因为女儿那里还留着一把旧钥匙。 屋里面当然是没人的,关晓一路走一路哭,姜宸怕她出什么事儿,一直跟在她身后,关晓不愿意回家,他好不容易把人给劝回去。 关秀梅跟女儿吵了架, 打电话到队里投诉姜宸, 说他没经过她的同意, 就把韩刚的事告诉了女儿, 导致女儿情绪失控。 姜宸估计自己明天就要吃个批评了:“项哥,去陈家浜是不是还为了老韩的案子?如果是,我真不能陪你去,除非你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项云黩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要说什么呢?说陈娇能够看得见鬼,说她找到了韩刚被埋尸的地方? “我要是说,老韩给我托梦了,你信吗?” 姜宸先是哑口无言,跟着重重叹口气,项云黩已经被这事儿折腾得心理出问题了,他顿了一会说:“行!我明天就陪你再走这一趟,但你得答应我,回来得跟我回队里,去做心理疏导。” 项云黩无声的笑了,这两天他知道的,看到的,都颠覆了以往有的一切认知,要是姜宸知道这个,就不会觉得他心理出问题了。 “好,我答应你。” 点给韩刚的那根烟,烟丝袅袅,还没烧完,烟就灭了,项云黩说话的声音一顿。 老韩早就把烟戒了,很多年都不抽了,就算偶尔抽上一根,抽到三分之一就会掐掉,说后面那段尼古丁焦油太多了,伤身体。 这只烟就像是经了老韩的手,被他掐灭的一样。 项云黩看着那根烟,无声笑了一下,老韩虽然死了,但还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他心里竟然好过许多。 姜宸还在喋喋不休,劝项云黩凡事要朝前看,别在一个地方打转,往前迈一步,也许就能柳暗花明了呢? “项哥,咱们也不是没办过那种案子,有些事不是放弃,只是等待,等到哪一天拎出一个线头,整件案子就能破了。” 姜宸说的,还是项云黩教会他的,现在他反过来教育项云黩。等真的经历了,才知道等待才是最磨人心的。 项云黩原本最不耐烦听这些,但今天他却听了,姜宸还在喋喋不休,楼梯上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是阿娇抱牛奶盒上楼去,一边走还一边揉眼睛。 项云黩笑了一下:“是,是该柳暗花明了。” 第二天一早,姜宸开着车等在项云黩的楼下,他抽了一根烟,看见项云黩出来,把烟掐了打招呼:“项哥,咱们……” 声音一停,说不下去了,项云黩身后还跟着一个陈娇。 她穿了一件猫咪图案的t恤,配了一条窄腿牛仔裤,两条腿包得又细又直,脚上一双小白鞋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蹦蹦跳跳的走出来。 阿娇昨天看见学校里出来的女孩们把外面的衣服一脱,里面穿得五颜六色,她马上学会了,从箱子里翻出来穿上。 姜宸跟她打了声招呼,凑到项云黩跟前:“项哥,咱们还带着她呀?” 昨天带着陈娇还能勉强说是替她去报学校手续的,今天还带着她去陈家浜查案,项哥这行为也太古怪了。 “嗯,带着她。” 姜宸觉得这是一场儿戏,不能任由项云黩再这么下去了,今天去过陈家浜,必须带他回队里,押着他帮心理疏导。 姜宸开车,项云黩和阿娇一左一右坐在后座 阿娇悠然自得,一路都在摆弄她的手机,她从胡瑶复制的行李里找出一个,套着一个皮壳子,还挂了一串亮晶晶的装饰品。 她当然不知道密码,项云黩带她去小区门口修手机的店里重装了一下,小店里的男生十分殷勤,还替她装了各种各样的软件。 每一个都点开来看了一下,发现了美颜拍照神器,觉得有意思极了,含着一根棒棒糖,一路上玩个不停。 书包里还装好了项云黩给她买的各种小零食和水果,自己吃几个,还拿出一个来分给项云黩,塞到他手里,一付是去郊游的样子。 项云黩沉默不语,阿娇塞给他,他就吃掉。 阿娇吃饱了有些发困,她甚至还靠着车窗睡了一会儿,项云黩怕她磕着头,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宸又觉得他像个司机,载着一对男大女小的情侣去郊游。 陈家村离江城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高速公路的口子一下去先到白塔镇,再到陈家村,地理位置并不偏僻。 陈家村还算富裕,但也依旧是农村面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村里只留下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项云黩因为老韩的事,没少跑陈家村,对这里很熟悉,村里没有摄像头,项云黩把村子都走遍了,一个摄像头都没找到。 这里养鱼养蟹的人家也都是自养自吃,很少售卖,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没有偷,没有装摄像头的必要。 再加上清明那几天接连下雨,道路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些地方姜宸都走访过了,到了小路口,姜宸就停下车,破罐子破摔:“这条路往前走是陈家村小学,老韩最后见到的是小学校长,他从这条路出来,往村口走的。” 校长一直目送老韩走到小路尽头的拐角处,那之后就没有人见过老韩了。 这条路他们都已经走了一百多遍,什么疑点都没发现。 项云默说:“去徐家,有一对母女,家里还有鱼塘的那一家。” 徐家的房子建得比别的房子还要宽敞点,起了三层楼,看得出在村里条件很不错,项云黩问明白徐家的鱼塘在哪儿,借了抽水机,就往那边去。 徐家的鱼塘比村里别的人家承包的要晚,所以离得要远一些,地方也更偏僻,鱼塘的四周都张着网。 阿娇一走近,就闻到了韩刚身上的那种腥臭味,别的鱼塘都没有,她说:“就是这里。” 项云黩摸出一叠钱,请来附近的人一起帮忙。 第一个响应的是徐家的隔壁鱼塘的主人:“是该抽,这味儿,也不知道里面多少臭鱼烂虾。” 鱼塘里的水污浊不堪,夏天太阳一大,味儿难闻,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死鱼死蟹,他云徐家说过很多次,但徐伟出门打工去了,家里只留下他老婆,还大着肚子,又很凶悍,谁也不愿意跟她打交道。 “这水原来也这样吗?”姜宸马上觉得不对,问道。 “也没多久,徐家婆娘也不管,说是要带着孩子到广东找徐伟,这水总不能就臭在这儿。” 尸体刚刚沉进塘中,塘水还没有变化,隔的时间长了,裹尸体的袋子被鱼蟹咬松了,露出里面的尸体,尸体浸泡腐烂,塘水自然就了味儿。 姜宸他脸色大变,看了项云黩一眼,再也不说项云黩是心理出了问题,他先打给局里,把事情汇报上去,让分局派人过来,把袖子一卷,借来捞鱼捕虾的皮衣裤,跟着项云黩跳下塘。 苏盈一开始还不知道有人挖塘,等村民七嘴八舌的传到徐家,水已经抽了三分之一,徐家的女人冲到塘边。 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站在塘边大骂,又骂那几个帮着挖泥抽水的邻居:“我男人不在家,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话还没说完,村派出所来人了,那女人一看警察来了,立刻瘫在地上,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姜宸跟派出所来的人沟通,项云黩一下都没抬眼,他好像听不见身边任何的声音,只是埋头干活。 等水抽到一半的时候,里头显出几个黑色的,积满了淤泥,已经泡涨了的黑色塑料袋,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袋子就会浮起来。 姜宸拉住项云黩,抢过他手里的工具:“项哥,下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看到塑料袋的那一刻,项云黩这口气就泄了,好像一下就没了力气,被后续赶来的同事拉到岸上,袋子里东西会送到法医实验室去。 他蹲在岸边,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听说徐家挖出了尸体,这村里有一半的人都来看热闹,还有积极提供线索的,七嘴八舌,徐伟说是出去打工了,其实是出去避风头了。 阿娇一直都站在岸边,她今天穿了新鞋子,不想沾一点湿泥,轻悄悄站在项云黩身边,不解的看着他:“你不高兴吗?” 他找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了,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我很高兴。”他抬起头,看着同事把这些证物带回局里:“走吧。” “不看了吗?” “不看了。”审案判案都不归他管,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 阿娇一点也不懂项云黩的情绪,但她不想呆在这么个脏兮兮的地方,味儿还这么难闻,她高高兴兴跟在项云黩身边,走着走着,突然无比羡慕的说:“老韩一定是很高兴的。” 58.阿娇找到坟头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是关一个晚上等校工第二天发现, 还是被过路的人听见, 打开门放她出去, 那就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郑安妮撇撇嘴角, 谁让她这么不知好歹的, 关个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 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门怎么提前关上了?这帮废物! 阿娇最近沉迷恐怖片, 这种厕所场景几乎每部都有, 早就跃跃欲试, 郑安妮一说有鬼,她掌心一翻,把门给关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 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比较吓人, 是让灯泡闪一闪呢?还是让窗户动一动?还是让水笼头流出血来?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第二只鬼。 第一个鬼是阿娇自己,第二个鬼是个长发校服女孩, 她睁着一双血瞳,满眼好奇的看着阿娇。 这就有点麻烦了,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反客为主吧,阿娇对她示意:要不你先来? 校服女鬼摇摇头, 她没有兴趣。 阿娇这才看见她半边都砸平了, 神情却十分淡漠, 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来, 那阿娇就要来了, 她打量郑安妮, 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恶念的黑雾从她的嘴里一团团的冒出来:“据说她是死在这间厕所里的,每天半夜都会一间一间的敲门,问……” 郑安妮在阿娇的脸边伸出手,假装鬼爪,喉咙里吐出气音,绘声绘色的讲这个她编出来的鬼故事:“有人吗?”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会被抓住脚脖子,你就是住在厕所里的下一个鬼了。” 她越是说,镜子里的女孩离她就越近,睁着血瞳盯着她,气得直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吓过人,郑安妮这么胡编乱造,真是让鬼生气。 郑安妮一无所觉,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娇这个新来的,让她别翘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关一个晚上还不够,她还偷偷拿着手机,准备录下阿娇惊慌失措的视频,要是她以后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还敢给脸不要脸,就放到班级群里,让大家欣赏欣赏。 没想到听完了这个故事,阿娇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乌黑双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镜子:“你是在,她吗?” 郑安妮倏地看向镜子,镜子里哪有东西,可她还是心口一紧,被自己营造出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偷偷确认镜子里面没东西,差点要翻脸,本来是要吓她的,结果自己被吓着了。 阿娇就在这时候伸出小手,冲镜子里挥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仿佛在打招呼。 郑安妮松开搭着阿娇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衬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阿娇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危险人物:“你特么,你有精神病吧!” 说着转头踢了一下门:“打开!” 她跟外面守着的人说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门根本没打开,还牢牢的锁着。 郑安妮开始觉得厕所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明明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可厕所比教室还要冷,阴森森的,灯泡就在这时闪了一下。 郑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门:“开门啊!”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光门外没有动静,窗户外面也没声音,郑安妮退到门边,冲门外大叫:“人呢!开门啊!” 阿娇又轻笑了一声,她十分愉悦:“她们听不见的。” 配合着她的话,灯泡开始一跳一跳,连跳几下之后,倏地灭了。水笼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滴“滴哒滴哒”的落在洗手盆里,那声音就像在耳边环绕。 郑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镜也不敢回头看阿娇,不停拍着门,镜子就在此刻碎裂开来,蛛丝布满整个镜面,郑安妮彻底崩溃,“啊”一声的软在地上。 阿娇伸出手,把手搭在郑安妮的肩上,鬼气森森的吐着小舌头,歪头一笑:“她在看你呢。” 这都是阿娇从鬼片里学来的新招数,在吓人这个方面,鬼的想像力没有人丰富。 要不是变鬼脸实在太丑,她还想变个鬼脸,什么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类的。 可郑安妮这个反应,真让她失望,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结果瘫软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惊恐的看着阿娇。 啧,真没胆。 阿娇一把把门拉开,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门一开就郑安妮靠墙瘫着,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在胡乱挥舞,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阿娇俏生生站着,眨着杏眼,双手背在身后,一付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郑安妮被她两个闺蜜架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阿娇绕过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头对她坏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她喜欢你”。 郑安妮头皮炸开,缩在闺蜜的怀里呜咽了一声,她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上厕所了。 午休时间还没到,高二十班新来的转校生陈娇,把高二级花郑安妮吓得瘫在厕所上了论坛首页。 郑安妮胆子不小,她还在自己家的别墅里,搞过一个什么夏季试胆大会,嘲笑一群不敢参加的人,说他们是胆小鬼,怎么自己被吓得瘫软? 留言越来越多,等到十班学生把偷拍阿娇的照片放上论坛,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新转校生长得太漂亮了,郑安妮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碰上硬茬了。 阿娇鬼生第一天上学,就打响了名头。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不会上校园论坛,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回到教室之后,从书包里摸出项云黩给她的软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个不停,没一会儿课桌里就全是糖纸了。 郑安妮被吓得都不敢在学校里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本来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睛都红了,皱着眉头勉强同意了。 阿娇当鬼以来第一次吓人就这么成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郑安妮毫发无伤但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十班没人再敢跟阿娇搭话,她趴在桌边睡了一节课,十分无聊,很想逃课。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阿娇又跑回了女厕所。 镜子里校服女鬼一看见她来了,很高兴的抬起头,露出被长发盖住的,凹进去的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平了。 她没坏的半边脸安恬秀美,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阿娇坐到洗手台上,点了一根香烛给她:“吃吧。” 她被困在镜子里,阿娇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受过伤,鬼力微弱,就连现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娇,想出来看看同类。 香烛的烟袅袅升起,长发女鬼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阵烟才觉得舒服了些,她轻声细语的跟阿娇道谢:“谢谢你。” “你为什么躲在这?”七月半刚过去没几天,不趁这个时候出去吃点好的补一补,缩在镜子里,真是个胆小鬼。 “我想出去,可刚走到楼梯就被一阵强光打到,只好又躲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她一看就是横死,跳楼跳得把脑袋都磕平了? 校服女鬼摇一摇头,垂下眼眸,不肯告诉她。 阿娇好不容易有个鬼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女鬼吸了香烛,本来淡到透明的影子开始有了颜色,她余下的一只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情,喃喃说道:“我今年应该参加高考了。” 阿娇想到书本上那些看不懂的圈圈勾勾,吐了吐舌头,她的执念是要来金屋,校服鬼的执念是要考试,真是鬼各有志。 下课铃声一响,阿娇就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放学了。 校服女鬼很舍不得她,自从死了,还没跟人说过话呢,恋恋不舍的问阿娇:“你明天还来吗?” 阿娇拍拍她完好的半边脑袋:“来,明天我给你带糖吃。” 项云黩来接她,说好了晚上带她去吃烤肉庆祝第一天上学,阿娇背着书包坐上车,他问:“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阿娇想了想:“还行。”不如家里好玩,家里她又能吃又能睡,还能看电影。 “交到朋友了吗?”项云黩怕她很难和同龄人相处。 “交了一个。”厕所里的校服女鬼,虽然害羞了些,但比人要可爱多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明天还要给她带吃的呢。” 校服女鬼因为受伤,被困在学校里,吃不着香火,鬼身孱弱,阿娇要带点东西给她补一补,起码让她能在校园里晃一晃。 59.阿娇今天求姻缘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仔细计算日子, 她还要积功德, 还要替楚服想办法当鬼修,还要继续享受当人的滋味儿, 一天都不能少。 “我今年就补给你。”项云黩看她的眼神更软了, 她认认真真的讨要礼物的样子,好像受到过多许多次的亏欠。 想一想也对, 陈家把这个么个娇滴滴的女孩一人扔了出了国, 还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 让她在万米高空上,独自一个人过十七岁生日。 阿娇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生日那一天收的才是生日礼物, 别的日子都不是。” 她这么认真计较,项云黩就郑重答应:“好,生日礼物,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娇笑了,腮边梨涡一现, 连项云黩都跟着挑起了眉角。 阿娇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从此之后就认认真真的享受这一年还阳的日子, 她伸出手指, 勾住项云黩的指尖:“拉勾!” 项云黩既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她陈阿娇就是个言而有信的鬼。 阿娇觉得项云黩这个人很不错, 他既然这样不错, 那就把事儿办得更好一些, 等人的事情都办完了, 就去办鬼的事儿。 物证齐全, 没用多少功夫就撬开了苏盈的嘴,她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丈夫徐伟头上。 苏盈是徐伟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说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结了婚就回到家乡,盖房子生儿子,她在陈家浜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乡人。 女儿玲玲也是她带过来的,但她对女儿并不好,徐家的邻居说经常能看见苏盈打骂玲玲,稍微有些不顺心,就拎起扫帚打她一顿。 村里别的女人都觉得苏盈不大正派,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里下勾子,一有男人,骨头都是轻的,根本就不正着眼睛瞧人。 所以村里女人也不怎么跟苏盈来往,看见她打女儿,顶多说上一句女孩儿可怜,可谁家不打孩子,这种事,大家也不好管,也不想管。 相反,是徐伟对这个继女很不错,经常给她买零食,买新衣服,村里人反而说徐伟对女儿很厚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对她很好。 倒是这个女孩有些认生,人又孤僻,看上去性格很不好,村里人偶尔逗逗她,她从不理会,嘴巴也不甜,见人不会叫,犟头倔脑的样子,久而久之,她挨打就更没人帮忙了。 徐伟在外面打工赚了些钱,娶了老婆盖了新屋,苏盈也不用下地干活,还一直让女儿玲玲跑到镇上给她买吃的喝的。 本来她的日子就宽松,等怀了孕,又偷偷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儿,她就一根手指都不动了,做饭洗衣服的都是才刚十岁的玲玲。 苏盈没怀孕的时候,徐伟对女儿玲玲就很亲热,等苏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伟对玲玲就更“亲热”了。 苏盈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冷眼旁观,总比徐伟去外面找女人要强。 做笔录的女警察气得发抖,苏盈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反问女警:“难道让她吃干饭?” 玲玲一直没有正经上过学,到了陈家浜,才终于安定下来,上了陈家村小学。 那一天是玲玲第一次听安全知识的讲座。 老韩是用心准备了讲座的,留守儿童中的性侵害比例较高,老韩自己就是父亲,他还在基本的日常安全教育中加入一些生理健康知识和安全防范知识。 小学校长听着一脸尴尬,还上前打断他一次:“韩警官,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韩刚说:“这是正常的教育,学校里的老师也应该多多强调。”不管校长反对,他讲完了全程,还告诉这些孩子们,有问题可以问他。 老韩长着一张老好人的脸,跟说话都笑眯眯的,项云黩还开过玩笑,说他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当居委会大爷。 他出了学校之后,发现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一路跟着他,等他转身想问那女孩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又调头跑了。 老韩想想觉得不对,跟了上去,正撞上徐伟喝了点儿酒,搂起玲玲就把舌头塞进她嘴里,玲玲激烈挣扎,老韩听见了,冲了进去。 徐伟把人打死了才知道老韩是警察,他第二天就又跑回广东去了,连苏盈生了儿子,都没回来。 要不是项云黩他们来的巧,等这个孩子一足月,苏盈就要去广东跟他汇合了。 玲玲挨了一顿毒打,被关在家里,苏盈替她请了假,不让她再去上学,她身上新伤加上旧伤,被女警送到了医院里,她年纪虽然小,但有很严重的妇科病。 苏盈的证词前后颠倒,不断的撇清她自己,玲玲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很久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案情基本清晰,但还要抓到徐伟,才能结案。 徐伟跑到广东,一路都有形迹可循,很快就被广东的警方抓捕,押回江城。 抓到他的时候,他正要二次犯案,猥亵工友家放暑假的小女儿,被抓了个现行,工地上一群工友把他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 他的证词又不一样,说是苏盈先拿的扳手砸了老韩的脑袋,老韩没有防备孕妇,一下就被砸昏过去了,他们还以为人死了,徐伟这下酒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正商量着要怎么办,老韩又醒了过来…… 苏盈抱着肚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活了,我们俩就完了!”夫妻两人合谋杀人。 姜宸不能拿案卷给项云黩看,只能复述,这就是一起突发性的杀人事件,排查社会关系,从打击报复这个思路入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徐伟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听说人死了,是能记得仇人的,到了阎王面前也要告状,要是用一根钉子打进脑袋里,死了就不能告状了。 楚服告诉阿娇,就是这一根钉子打散了老韩的魂魄:“若是用桃木做钉,他早就魂飞魄散,根本就找不回来。” 但老韩找回来了,还遇上了阿娇。 项云黩听后默然不语,很久才问:“那边,替他办事吗?” 他问的是关秀梅,要是关秀梅不肯办,他来替老韩办丧事。 姜宸说:“局长说了,局里给办,项哥,你就不穿着警服,最后送他一程吗?”队长的位置还空着,项云黩再不回来,总局就要派人下来了。 人人都以为破了老韩案子的是项云黩,但他自己明白,功劳不是他的,他原来想过破了老韩的案子就回去,但现在案子破了,他却提不起精神来。 “再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去,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话。” 局里办事效率很高,找场地,买花圈,写悼词,还写了一篇老韩的生平,登在了报纸上,项云黩翻了翻,官样文章其实写的都差不多,要是老韩自己看了,肯定又要说夸大其辞。 姜宸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项哥,真的是老韩托梦给你的吗?” 项云黩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阿娇,她翘着脚,雪白的脚丫子一摇一摇的,正在看大热宫斗剧,一边看一边气得哼哼唧唧的,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你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项云黩反问姜宸。 姜宸没有回答,他要是信,那托梦自然是真的,要是不信,问了也是白问。 阿娇翻了个身,斜躺着看电视,茶几上摆满了吃的,薯条炸鸡可乐,吃得只剩下空盒,她这两天沉迷宫斗剧,看到夜里都舍不得放下。 这一部的大结局看完,手指一滑,滑到了拍汉朝的宫廷剧,扮演刘彻的看上去这么单薄,眉眼间还少一份风流,她嘟嘟囔囔:“这人一点都不像。” 项云黩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什么一点也不像?” 阿娇睃他一眼,他长得倒有些像刘彻,一样挺鼻深目,好像怎么也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翻了个身,竟没从沙发上翻下去,斜躺着。 等到演陈阿娇的女人出场,阿娇气得踢了一下沙发,一脚踢在了项云黩的腿上,她“哎哟”一声,就要往下滑,被项云黩一把捉住了脚,把身体扳正。 阿娇生气演她的那个女人太老太丑,而演卫子夫的女人要好看得多,真是气死鬼了! 项云黩一抓就放,阿娇又正生气,两人贴得很近,等她抬起眼仁,就见项云黩发怔,他问:“有句话叫听天命,这世上真有天命吗?” “这是自然的。”若没天命,怎么光她一个鬼这样惨,这么可怜巴巴的要金屋。 “天命就是让韩刚这样的老好人死得这么……这么冤?” 阿娇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项云黩,她答不出来,人并不到是都能活到寿数才死的,要不然就不会有枉死城了。 “我知道你相信这个,但我不是,我还要尽人事,天命之外,一定有些什么是我能做的。”项云黩凝视着少女乌沉沉的双睛,说着竟尔笑了起来,不管这个世界如何颠覆,他坚持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这个,道理说深说浅都说不明白,只有凭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60.阿娇今天吃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姜宸一大早就去老城区最出名的小笼包店排队, 现包现蒸,买了三笼蟹粉,两笼鲜肉。蟹黄的汤汁儿一沾上舌尖, 阿娇就嘬着包子皮眯起眼睛。 项云黩坐在餐桌对面, 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他的职业本能是怀疑,怀疑一切可怀疑的, 审视一切看似不可怀疑的,他跟着老韩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能认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经过多年训练和实践,在常规的情况下, 他很容易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阿娇说的这些话过于耸动,可他没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见惯, 好像人饿了得吃饭, 渴了要喝水那样,是普世常理。 项云黩不再靠近黑子, 黑子渐渐安静下来,它瞅准了机会从猫包里跳出来, 钻到沙发底下,竖着两只尖耳朵, 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项云黩再次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阿娇偏偏头, 成了鬼当然是鬼样子了, 可这个鬼,有点儿不像样,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见他吗?”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他非亲眼看看不可。 阿娇大大方方的点头:“能啊。” “怎么看见?”她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爽快答应,就已经出乎了项云黩的意料。 这个还真难不倒阿娇,她虽不记得是何时听鬼们说过,但她言之凿凿:“生人见鬼,一是抹牛眼泪,二是点犀角香。”阿娇睨着他,“这两样有一样,你就能看见了。” 这两样都有些难办,项云黩沉默片刻:“好,我准备。” 他在江城中也认识几个三教九流,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但到底还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这场突破了界限的交淡还在继续,项云黩的眼皮微微颤动,他又问:“他,痛苦吗?” 阿娇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么意思?” “七月半之后,总会有几日阳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总有些鬼羁留人间不愿离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个,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许多,是以七月半后以日光之威,逼迫这些鬼回到黄泉去。 这几日也就是阴司给这些鬼们的容留期,日子一过还不肯回来的,就得鬼差出动,使铁链条拘回去了。 阿娇越说语气越是轻快,像这样的残魂,留下来也没有魂识,最后只会化作一缕烟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脱。 项云黩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难言的看着阿娇,阿娇眨眨眼,她见的鬼比见的人多,已经忘记了怎么辨别人的表情,项云黩这个脸色,是在……难过? 这个女孩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无比冷血,她很显而易见的欠缺同理心,这会导致社交生活的不顺利,更严重的话会形成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项云黩还在凭职业本能分析她,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在这大半年里,第一次这么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导关于老韩的话题。 “那,怎么才能留下他?” 阿娇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转世了,他可比刘彻上道多了,可哪有这种办法,就算有,对他也没好处,她金屋梦未圆,项云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她放下半包红枣豆浆,苦口婆心的劝他:“你与他阴阳相隔,别说他如今只是残魂,就算是整个儿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经超度他,让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将他拘住,不仅他不能投胎,对你也无甚好处。” 强留无用,到时阴司记上一笔,影响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就算见鬼,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替他鸣冤?” 项云黩没有说话,但阿娇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执着。 她略一想,便老气横秋的点点下巴:“你想的倒也对,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耗尽力气了,熬不过七月半后的太阳,就算入了阴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鸣冤了。” 阿娇羽扇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昨天还想买个生日礼物换金屋,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情往来,如果项云黩对她满怀谢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娇看了看桌上的半笼汤包,当人可比当猫狗小鸟强得多了。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帮你,这事儿是极难办成的,你得许我一个愿望。” “好,我答应你。”项云黩十分干脆。 阿娇眼仁儿都亮了起来,她伸手小指头:“拉勾。” 项云黩迟疑着伸出手,两根手指相叠勾缠,阿娇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缠绵在两人交缠的指间。 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室内忽然起了一阵凉风,这道风在两人身边旋绕一圈,四散开去。 项云黩观察这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指尖的发丝变作光丝嵌进肉里。 “成啦!”阿娇松开手指头,那根似有似无的光线,就此连接在两人小指之间,她以鬼身和项云黩订了一个盟约,不论是什么,他这一世都要满足她。 阿娇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 伸手摸摸脖子里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识告诉阿娇:若要聚魂,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请此人的血脉至亲为他办法事,呼唤他的姓名。 韩刚的一片残魂能够回来,说明他死亡的地点不远,对阳世有着很深的眷恋,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残魂依附,别的东西上说不定也会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作法,请血脉至亲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项云黩默然,老韩和他前妻的关系并不好,跟女儿的关系就更糟糕了,要作法,还要让他女儿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难办。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他问:“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说明,别的地方也会有?” 孺子可教,阿娇十分满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亲人身边是最有可能。”这三处都是鬼魂缠绵难离的地方。 老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儿还在,项云黩带阿娇先去了老韩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从早阴到晚,夜里还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阳光大好,气温直线上升,刚一出门就热得人了汗。 阿娇虽有还阳符,可看见太阳还是有些发怵,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伞来,遮一遮头顶的阳光。 这栋楼里该走的鬼走了一半,余下的也不敢靠近项云黩,远远看见他就赶紧隐到墙后躲到角落,他走过的地方,连灯泡都更亮一些。 老韩住在旧城区一栋筒子楼里,人口密集地方狭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项云黩大步往前,阿娇慢慢跟在后面,打量这个小楼里住着多少鬼友,她脚步一慢,楼下几个染了黄毛抽着烟的年轻人就冲她吹起口哨来。 几个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项云黩又从楼里折回来,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黄毛被这么一瞪,鸟兽四散。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上楼,老韩家的铁门上塞了许多小广告,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的样子,要不是前段时间有这么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里早就遭了贼。 项云黩把这些小广告一张张取下来,信箱里干干净净的,牛奶箱上贴着延期单,是老韩给黑子订了羊奶,送奶工送了两天,屋里没人取,就贴了单子,日期还是出事之后一周的。 住在这种地方,老韩不可能在门垫里藏钥匙,他从项链包里取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阿娇瞪大了眼,看他几下就把铁门捣鼓开了。 项云黩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说这种锁形同虚设,可自己家门口用的就是这种锁。” 阿娇不知人心如何,可凭她一肚子鬼心鬼肠也知道项云黩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项云黩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项云黩扭头撞进她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很久没有透风了,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 这是间很普通的二居室,屋里只有最必要的几样家具,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老韩本来就是个十分细致的人,项云黩只看了一眼就让开身,让阿娇进来。 “这里很干净。”阿娇在屋里转了一圈,只有残留的人的气息,没有别的了。 生地找过了,死地不知在何处,只有去找老韩的前妻,看看她那里有没有。 老韩住在老旧的筒子楼里,可老韩的前妻和女儿住在新城区一处别墅区里,项云黩开车到了门口。 他来过很多次,老韩的社会关系很简单,父母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就只有前妻和女儿,项云黩上门很多次,老韩的前妻关秀梅忍无可忍,最后几次,当着项云黩的面甩上了门。 他之前来穿着警服带着证件,保安自然不会拦他,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警察了,怎么进去还得费些心思。 谁知门口保安一看见项云黩就把拦杆抬起来放他进去:“警官,您又来查案啊。” 小伙子二十出头,穿着保安的制服站得直直的,他对项云黩印象深刻,还给他敬了个礼。 项云黩没有否认,从车里甩出一包香烟给他,开车进了小区,到车开远了,阿娇还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保安。 “怎么了?”项云黩随口问。 “他就快有血光之灾了。”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地方还真比不老韩的筒子楼,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多。 救人灾祸是积德行善,阿娇摸摸血玉,要不要积这个功德呢? 可等阿娇再次睡醒,便见楚服抱着头,恨意满腔:“娘娘,卫子夫投胎去了。” 阿娇那点困意倏地没了,她差点儿从玉床上跌下来,惊诧失声:“怎么可能!” 卫子夫与刘据都是枉死,含冤抱屈入了幽冥,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于天下,构陷之人伏诛赎罪方能转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团怨气不散,根本入不了轮回井。 怎么她才不过睡了一觉,卫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难平,阿娇沉沉睡去,她却日夜不能闭眼,她与阿娇一同蒙难,又身为厉鬼,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气为生,何处怨气最胜,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养魂魄,还想问一问卫子夫,知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们。 谁知卫子夫与刘据在枉死城里没呆多久,竟相继投胎去了! 原来刘彻死了儿子,又后悔了,在阳世大开杀界,夷江充三族,又烧死了苏文,杀了莽通,还建了一座思子台,卫子夫母子二人心迹即明,自然就入轮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娇,在孟婆庄前拦住了卫子夫,她的头被整个砍了下来,堪堪接上,说起话来声音嚯嚯,好似怨鬼吹阴风:“究竟是何人构陷娘娘!” 卫子夫手里端着一碗孟婆汤,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还不知道?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由牛头马面押着投入轮回井,楚服追赶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头就又掉下来了。 这会儿她便捧着这颗头,那张嘴呼呼嚯嚯向阿娇诉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还能是谁呢?楚服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汉女子都会祈求与夫郎同心同德,怎么到了娘娘这儿就成了妇人媚道,厌胜之术?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娇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迷迷惘惘:“她真是这样说的?” 从前不懂,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给她定罪的不是张汤,而是刘彻,说她行厌胜之术的也不是张汤,而是刘彻。 除了刘彻,她的仇人又还有谁呢? 阿娇坐得片刻,忽尔一笑,看着楚服道:“走,咱们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娇扯扯衣带:“找她帮你把头钉钉牢。” 孟婆庄在奈河边,店中咕嘟嘟熬着一大锅汤头,孟婆就坐在大锅边,偶尔拿起细长勺子往锅里搅一搅,那锅汤炖得又稠又浓,香飘十里。 61.阿娇今天诱人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楚服隐身在血玉中盯着项云黩, 要是他敢趁娘娘酒醉对娘娘不敬,楚服拼去鬼身不要, 也要撕咬他一口, 把他周身金光咬出一个窟窿来。 项云黩替阿娇盖好被子,又给她留了一盏夜灯,转身出了房门。 阿娇小睡片刻, 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 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 窗外月亮正圆, 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 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 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 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懒洋洋躺在血玉里, 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 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 柳万青是提供机会,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 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 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 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从盒子来看,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项云黩就该回礼,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为何是七月半,大概是因为平时它鬼力不足以支撑,七月半阴气重,残魂鬼力稍强,这才能找回来。 阿娇嘬完了自己那包豆浆,又拿了项云黩的那一包,拧开盖儿,又嘬起来,这一袋是红枣味儿的。 她淡淡几句话,甚至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却把项云黩怔在原地,他重复了一句:“他……他找回来了。” 阿娇一点下巴,这人不是好死,连枉死鬼都作不成,魂魄七零八落,也不知死前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他没有亲人替他办丧吗?若是替他办了丧事,头七那天就该回来了。”这些活人,竟不拿死鬼当一回事,入土为安多么要紧的大事,竟能不办,这抹魂再拖就要散了。 “幸好那天下雨,若要是晴天,第一关他就扛不过了。” 阿娇嘬完了豆浆,卷着舌尖回味,她说这些都稀松平常得很,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眼睛迷迷蒙蒙望着项云黩,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给了他多大的冲击。 老韩出事那天确实在清明前后,那段时间江城一直在下雨:“你怎么知道,那天下雨。” 阿娇好看的眉毛微微一动,噘着嘴:“他身上在淌水呢。”残魂浸着水气,滴滴哒哒的在淌水,地上晕开了一片。 项云黩沉默了很久:“那么你能,你能跟他说话吗?” 阿娇轻轻松松摇摇头拒绝:“问不了,他不是整个回来的。” 项云黩看着她,把她整个人都框进眼睛里,也就是说,如果韩刚是“整个”回来的,那她就可以跟他沟通,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上学第一天,一大清早陶俑侍女就把她给叫起来了。 阿娇睡得脸上两团红晕,薄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迷迷糊糊伸手穿衣,怎么这人间学生,起得比鬼还早? 在黄泉时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连着一个月栖在玉床上也没哪个鬼把她叫起来。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当了鬼却要上学了,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阿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两只手已经抱着饭团啃起来,项云黩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送到嘴边,她低头嘬了一口。 项云黩有些不忍心,这么多天,她的家人也没打电话来,今天开学,也没人过问。 “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我今天第一天恢复上班,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也是庆祝老韩的事了了。 徐伟不肯承认性侵了继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过的地方,走访邻居和老师,从只言片语中,规整了这个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变。 姜宸说:“这孙子以为还能逃得了呢。”怎么判决现在还不一定,但这样的犯罪事实,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62.阿娇今天长大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丰都乃是寿终而亡的鬼魂们暂居之所,等投胎的时辰一到,亡魂的名符便呈送丰都大帝座下的七十五司, 由差人接引, 该投往何处便投往何处。 阿娇等了又等, 等了又等,怎么也等不到她自己投胎的那一天, 闷得都快长毛了。 她这一觉又睡了连月, 在玉床上翻了个身,细白小手掩着檀口打个哈欠, 整个鬼斜靠在床上,吊着两只雪白玉足,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今儿要做些什么好。 慨叹一声, 当鬼没意思。 陪葬的陶俑侍女相伴得久了,也能知道些主人心思,捧镜侍女捧镜,梳头侍女梳头,欲替阿娇妆扮, 好出这四方墓室散散心去。 阿娇脚上悬的金铃铛“铃铃”作响,十分打不起精神, 蹙了长眉:“楚服何处去了?” 泥胎到底是泥胎, 纵是知道主人心意, 这么多年依旧口不能言, 阿娇问了也是白问, 气啾啾翻了个身。 当鬼可真是没意思。 “娘娘,卫子夫这贱人下来了!” 楚服从外头晃晃悠悠的飘进来,两只手扶着头往下拜,阿娇正觉无聊,斜在玉床上又发困,眼看又要再睡一月,一听这话“腾的”坐了起来。 红唇一翘,一双眼睛灿若明星:“当真?” 楚服的头接得不牢靠,一激动就差点儿就又掉下去,赶紧把系在脖子的上锦带绑紧一点:“她化作了灰我也认得,绝计不会瞧错。” 终于有事儿干了! 阿娇刹时来了精神,眉开眼笑,伸出一只赤足从塌上跳下来:“走走走,咱们瞧瞧热闹去。” 在丰都住了这些年,阿娇已经好些年没有见着故人了,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过来的竟会是她! 看别人的事非悲喜怎么比得上看卫子夫的。 鬼城之中处处都是时辰未到等着投胎的魂魄,各自有各自的故事,阿娇兴致好了便跑出去听一耳朵,兴致不好便在墓室中连月饱睡。 实在穷极无聊,便往业镜台前去,看那些魂魄们被牛头马面拘到石壁前,照一生善恶。 刘彻不是喜欢她么,阿娇倒要看看卫子夫这贱婢到底做过些什么。 谁知她不光看见了卫子夫,还看见了刘据,阿娇大乐,抚掌而笑,楚服在她身边,伸长脖子去看,欢喜的一颗脑袋在脖子上直跳 ,跳得过份,脑袋“骨碌碌”滚下来。 阿娇伸伸脚尖儿,把楚服的头勾住,替她套上。 墨色石壁显出八个大字“阴律无私,孽镜显形”。 阴司里有句俗语,八百里黄泉路好走,业境台前鬼难过,凭你生前心窍再多,这面石镜前也容不得一丝粉饰。 阿娇“嘻嘻”笑两声,从腰上解下个香囊来,从里头抖落出几个三角香料来,嚼得口齿生津,她吃饱睡足,正好瞧一瞧这番热闹。 刚来阴间的鬼,三魂未全,大多都浑浑噩噩。又才过了鬼门关、阴阳界,黄泉路上那漫天的鬼哭振得新魂耳花目茫,是以卫子夫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阿娇拉着楚服近前,眼看那石壁泛出光,映着卫子夫的脸。 阿娇“吓”的一声退后两步,楚服被她一拉头都歪了出去,阿娇指着卫子夫的背影问:“这……就是卫子夫?” 楚服自从被砍了头远不如过去机灵,她绕着那石壁看了两圈才回了句是,阿娇托着腮皱起眉头,怎么就老成这样了呢。 阿娇“啧啧”两声,卫子夫早就跟记忆的不同了,她冲着阿娇下拜时妩媚娇柔,譬如初初承露的花枝,如今又哪还有一点娇嫩的影子。 刘彻不是喜欢她低眉浅笑么,怎么不笑了? 阿娇初到黄泉,业镜台一下照出她十五六岁时候的模样,接着便一片墨色,镜中什么影像都显不出来,连牛头马面都咄咄称奇。 此后她便一直这付模样在丰都里等着投胎,陡然见卫子夫比自己老了几十岁,高兴的两只脚丫子拍打白玉阶。 “我就知是这贱人害了娘娘!”楚服怒喝一声。 阿娇定睛一瞧,正见业镜之中卫子夫低眉顺目的在刘彻面前说陈氏的坏话,半是诉苦半是撒娇,最后刘彻将她打横抱起来,抱入了销魂帐中。 楚服怒不可遏,张开嘴就想扑上去撕咬卫子夫的魂魄。 黑白无常伸着长舌,顶着高帽,阴司寻仇那是常事,抖一抖哭丧棒:“有何冤屈便去大帝跟前告状,业镜台前不得喧哗。” 吓得楚服缩到阿娇身后,她不比寻常鬼,可经不起无常那根哭丧棒,躲在阿娇身后,冲卫子夫露出尖牙,恨不得啖她血肉。 卫子夫一愣,缓缓转过头来,呆滞双目渐渐清明,她到此时方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阿娇大感有趣,她倒不计较卫子夫说的那些坏话,汉宫里哪个女人不恨她,飘过去绕着卫子夫转起圈来,逗问她:“你来了,刘彻他什么时候来?” 业镜中照见刘彻老得仿佛一段朽木,等他来了,阿娇就要跳到这段朽木前,狠狠打他一巴掌! 这厮竟连最后一丁点儿良心都没了,没把她葬在刘家人的陵园里,反而将她当作庶人草草下葬,若非舅舅遣车马仪仗来接引她,阿娇便成了荒郊野鬼。 这一口怨气难平,死了也想变鬼吓吓刘彻,可进了幽冥不得再出,刘彻又身负王气,鬼魅难近,只有等他死了,方能出这一口恶气。 卫子夫到此时方才三魂归位,刚知道自己死了,就见阿娇飘来飘去,吓得差点儿伏在地上,阿娇抬脚勾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十分满意:“你以前也是这么怕我的。” 把脚一松任她倒在地上,又绕过去看刘据,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刘彻,眉毛没他浓,眼睛也不如他亮,真不明白刘彻怎么就为了这小子做《皇太子赋》。 这母子二人说是自戕,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阿娇知道他们俩死得比自己惨,心中无限欢畅,可欢畅过后又索然无味。 刘彻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把自己弄下去,也并没有多疼爱卫氏,对刘据也是一样,有了这个儿子如珠如宝,后来儿子多了,就又百般不满。 说到底,这个男人没有心肝。 突然之间便提不起劲来,这场热闹并不如她想的好看。 手里捏着着的三角香料是打孟婆那儿买来的,原来十分香甜,这会儿吃着没滋没味,阿娇身子一旋,扭头要走,卫子夫出言叫住了她。 “陈娘娘留步,”她对着陈阿娇还用旧时称呼,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二人境遇何其可笑,泫然说道:“不意还能再见陈娘娘。” 卫子夫死时身受火烤,双目赤红,衣裙沾着火星灰烬,嗓音喑哑,以为是赢家,到底还是输了。 阿娇竟觉得她颇有些可怜,生时万般隐忍,死时又这样凄惨,想想自己当皇后的时候,可没受过这个夫人那个美人的闲气。 刘彻不是没宠过别的女人,可谁敢在她面前作张作致?她想让谁笑就让谁笑,想让谁哭就让谁哭,卫子夫不也只敢在她背后嚼舌头吗? 这皇后就算再当四十年,又有什么趣味? 阿娇自忖作鬼之后宽忍得多了,都是死鬼,一样受阴司管束,卫子夫与刘据还是枉死,得由鬼差押往枉死城去,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仇人身死,方能怨散投胎,否则日日夜夜都要受煎熬。 她摆了摆手:“好说,我走啦。”她至多也就是看个热闹,轮不着她来为难卫子夫,后头等着为难她的多着呢。 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阴司之中也要钱帛开路,阿娇在长门宫的最后几年,母亲身死,兄弟又只知争产,失了陈家庇护,得亏身边还有些金银才能支应,很懂这些道理。 卫子夫青白着脸,双目微红,她对着阿娇张口中欲言,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她再次拜别阿娇,又向黑白无常见礼,拔下头上一只金簪:“空身来此,还望大人多行方便。” 卫子夫自知身死,转眼间权势富贵皆成浮云,她是卑贱出身,只有比阿娇更通世故。她不是好死,没有陪葬品可行贿赂,只余发间一只金钗。 阿娇还未走远,睨她一眼嘟起嘴来,这样伶俐,怪不得能讨刘彻喜欢,转念一想,她再伶俐一样进了枉死城,大家死得都不体面,五十步也笑不了百步。 她噘着嘴儿把卫子夫从头看到脚,见她身上没别的东西了,又翘起嘴角来,这才是第一关,后头还要过奈河。 无底的船儿可不好坐,船夫小鬼判官笔吏哪一个不伸手要钱,且有她倒霉的时候,就当是她摆弄口舌的报偿。 楚服兀自不平,一脸恨恨:“娘娘怎不去丰都大帝跟前告她诬陷!” 阿娇伸出小手,一巴掌拍在楚服那颗不灵光的脑袋上:“业镜台都没照出来,可知咱们的事,并不是她做的,她至多煽煽风,点火的那个可不是她。” 就算去告了,卫子夫连从犯都算不上,不过是见她势微,踩上一脚罢了。 阿娇抬头去看那一轮挂在惨云愁雾间的红月,这么多年,尚且不知仇人究竟是谁,当鬼真真没意思透了。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当了鬼却要上学了,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阿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两只手已经抱着饭团啃起来,项云黩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送到嘴边,她低头嘬了一口。 项云黩有些不忍心,这么多天,她的家人也没打电话来,今天开学,也没人过问。 “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我今天第一天恢复上班,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也是庆祝老韩的事了了。 徐伟不肯承认性侵了继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过的地方,走访邻居和老师,从只言片语中,规整了这个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变。 姜宸说:“这孙子以为还能逃得了呢。”怎么判决现在还不一定,但这样的犯罪事实,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项云黩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会看老对手的脸色,他在宫律眼里本来就有颇多不合体制,不守规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软。 阿娇叼着饭团,眼睛睁得圆圆的,庆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弯着眼睛点头:“我要吃肉。” 素面虽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还是喜欢吃肉。 “行,放学我去接你,我们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项云黩送她去学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给丢了。 给她一张详细标明回家路线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后她得自己上学放学:“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电话找我,我的电话不通你就打姜宸的电话。” 号码存在她手机里了,看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项云黩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养女儿的烦恼:“你要是跟同学出去玩,也要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阿娇歪在后座,听着听着,又打了个哈欠。 车开到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一中门口全是来送学生的家长,项云黩在这里把阿娇放下,开车门之前叮嘱她一句:“你在学校里,别说这些事。” 阿娇没睡够,脑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能够看得见鬼的事儿,她抿着嘴,点点脑袋,暂时答应。 项云黩怕她不高兴,解释说:“常人听见这些,总会有些害怕的。”连姜宸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娇被人孤立。 阿娇的开车门要下去,项云黩从车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绿绿的东西给她,阿娇拿在手里一看,是一袋软心巧克力,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包在粉红色粉紫色的闪亮糖纸里。 阿娇这下高兴了,掏了一个出来,握在手里,圆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递出去:“给你一个。” 项云黩伸手接了这个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往警局去了。 阿娇在校门口看见了关晓。 关晓从豪车里下来,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慢慢腾腾的,但她身上围绕的那丝丝黑雾已经不见了。 阿娇的眼睛往关晓身后看,关晓身后跟着新晋鬼差韩刚,韩刚新官上任,就来送女儿上学,这些邪念恶念,怎么也不敢再跟着鬼差大人的女儿。 阿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新任鬼差打个招呼,谁知老韩透过人群,先对她点头,他看不破阿娇身上的还阳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沉冤得雪是靠着阿娇的帮忙,这才特意谢谢她。 一中的校舍建得十分气派,一栋一栋楼之间种了许多花树,这个季节开了满墙的蔷薇,香气扑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数人穿着校服,阿娇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很难不被人注意,她活着的时候就万人瞩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娇除了看学校里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学校里的鬼,看来开学真的是一件大事,不仅学生们乌泱泱的涌进教学楼,里面的鬼也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有一个抱着圆木三角木头的老鬼,满面郁郁的看着这些学生,紧紧盯着几个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学生。 63.阿娇有男朋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 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 他打开盒子, 取出餐盘, 切了一块蛋糕,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 扫了那个碟子一眼, 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 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 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 甜的, 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 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 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 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 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 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 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样子也不一点都不吓人,姜宸“扑噗”一声,哈哈大笑。 项云黩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卷起眉头,外面青天白日,世界一如寻常,可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下课铃一响,一中校门乌泱泱涌出了一群学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走出了校门才眉目生动起来,纷纷冲向学校门口的冷饮店,给大脑补充糖份。 姜宸盯着这些人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老韩的女儿啊。” 老韩皮夹子里有一张女儿的照片,但那是他女儿五岁生日时拍的,那个皮夹跟老韩一起失踪了,他女儿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张证件照可以参考。 阿娇吃掉最后一个炸花枝丸子,把竹签往纸袋里一插,嘬了一口奶茶,指着一个神情阴郁的校服少女:“是她。” 这个女孩的身后拖着一团灰扑扑的影子,一走进太阳下,就被晒得更淡了,但依旧散发出那种湿漉漉的腥气。 怀愫/文 项云黩把新闻往下拉,报道上说,这是盗窃团伙,一次有预谋的犯罪活动,他们其中一人应聘高档别墅区的保安或物业维修人员,专门瞄准空宅进行违法犯罪活动,详细新闻还要等待进一步的采访。 新闻最后配了一张保安小伙的照片,从照片上来看,他伤得不轻,脑袋和胳膊上都裹着纱布,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项云黩放下手机,看向阿娇,她正昂着下巴,站在楼梯上,见他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翻完又忍不住去看桌上的冰淇淋蛋糕。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他打开盒子,取出餐盘,切了一块蛋糕,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扫了那个碟子一眼,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64.阿娇今天积福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把新闻往下拉,报道上说, 这是盗窃团伙,一次有预谋的犯罪活动, 他们其中一人应聘高档别墅区的保安或物业维修人员,专门瞄准空宅进行违法犯罪活动, 详细新闻还要等待进一步的采访。 新闻最后配了一张保安小伙的照片, 从照片上来看,他伤得不轻, 脑袋和胳膊上都裹着纱布, 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项云黩放下手机, 看向阿娇, 她正昂着下巴, 站在楼梯上,见他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 翻完又忍不住去看桌上的冰淇淋蛋糕。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 他打开盒子, 取出餐盘,切了一块蛋糕, 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 扫了那个碟子一眼, 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 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样子也不一点都不吓人,姜宸“扑噗”一声,哈哈大笑。 项云黩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卷起眉头,外面青天白日,世界一如寻常,可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下课铃一响,一中校门乌泱泱涌出了一群学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走出了校门才眉目生动起来,纷纷冲向学校门口的冷饮店,给大脑补充糖份。 姜宸盯着这些人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老韩的女儿啊。” 老韩皮夹子里有一张女儿的照片,但那是他女儿五岁生日时拍的,那个皮夹跟老韩一起失踪了,他女儿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张证件照可以参考。 阿娇吃掉最后一个炸花枝丸子,把竹签往纸袋里一插,嘬了一口奶茶,指着一个神情阴郁的校服少女:“是她。” 这个女孩的身后拖着一团灰扑扑的影子,一走进太阳下,就被晒得更淡了,但依旧散发出那种湿漉漉的腥气。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侧身看向她,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鬼有鬼的衙门,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蹙起眉头,催促他道:“快点,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还没开进山门,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65.阿娇今天惩恶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 侧身看向她, 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 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 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 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鬼有鬼的衙门,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蹙起眉头,催促他道:“快点,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 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 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 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 还没开进山门, 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阿娇越看他越满意,他比刘彻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带着大把香烛进了寺庙,项云黩一步就迈了进去,阿娇却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头望着天空上方,别人还以为她是在看寺庙山门建筑上的石雕,实则她是在跟守门的神将打招呼。 金光从她身上拂过,阿娇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威压的准备,可没想到金风拂过,她只觉得身体舒畅,举目一望,就见地藏菩萨坐在东殿,宝相庄严。 阿娇谦卑低头,抱着香烛进门,先去了地藏王菩萨的宝殿,盈盈下拜。 祝祷过后,献上香烛,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就见两边神将的原来紧盯着她的双目移到别处,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与还阳符的光芒不同,这是地藏王菩萨给她的通行证,余下的大殿,她再进去,也不怕神将威严了。 阿娇自己拜完,才冲项云黩招招手,项云黩比她高得多,阿娇扯着他的衣服袖子,让他蹲下来些,嘴巴贴着耳朵:“你诚心诚意把韩刚的事告诉菩萨。” 世间鬼魂都归地藏王菩萨管束,韩刚刚入幽冥,这事儿正管得着。 说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点他说:“你拜的时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别是两位护法灵官。”菩萨身边一文一武,护法灵官一双怒目,高举宝戟,专司降魔;判官则手握纸笔,记录人间善恶。 像徐伟苏盈这样的恶人,死了怕得下磨盘地狱,切开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盘中磨成血肉浆,日日夜夜都受这样的刑罚。 项云黩不是没拜过菩萨,白美兰女士相信这些,初一十五都要来拜,项云黩原来只信刑侦科学,不信霹雳手段,说服自己为了老韩,甘心情愿的跪在蒲团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娇站在殿门旁看见殿中神像微动,仿佛正在小声谈论韩刚的事,松了一口气儿,俏脸含笑,这个主意,还真成了。 阿娇一进玄通寺,柳万青和胡瑶就从事务所被拽了过来,他们俩是妖,柳万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萨面前不敬。 客客气气的和神将报备,亮出地府工作证。 柳万青看看阿娇,再看看胡瑶,对她道:“她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着去投胎,吸纳进来当员工,业绩一定比你强。” 胡瑶咬着尖牙,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要真跟他生气,她只怕得气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们这么讨功德,真的有用?” 柳万青示意她抬头,菩萨一脸慈悲庄严,柳万青说:“人讨功德,比鬼讨功德有用,说不准还真给她讨着了。” 柳万青也有些吃惊,他知道阿娇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瑶看见阿娇拜菩萨,满面纠结:“她这么干,会不会有违天道?咱们是惹事了吗?” 她说的是韩刚的事,要是命数里韩刚的事得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发现,那阿娇这么干就是改变了因果。 柳万青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哧”一声笑了:“天道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计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瑶不明白,柳万青看她睁圆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头:“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活上千年,在天的眼里,也不过是朝荣夕死罢了。” 他难得有些大妖的风范,胡瑶却听不明白,柳万青轻哂:“不开窍的狐狸,也不知你是怎么成的精?” 胡瑶挺起傲人胸脯,十分骄傲:“我可是青丘狐族,不是外头那些野狐狸精,我生来就是妖!” 柳万青无言,他换了一种说法:“就算没有她,这事儿也捂不了多久,你那颗狐狸心就好好呆在心窍里吧。” 说完凝神去看阿娇,胡瑶看不见,阿娇也看不见,柳万青却能看见,一线细如毫毛的金光落到了阿娇身上,这是她在人间积攒的第一笔功德。 柳万青眯起眼睛,万物之灵,果有好处,就是身死成鬼,积功德也比他们这些草木成精的要快得多。 胡瑶被柳万青拍了脑袋占了便宜,狐狸爪子悄悄伸出去,也想拍一拍柳万青,把这便宜讨回来,被他一指头挡住:“放尊重些。” 到底是谁不尊重了?胡瑶气得隐身就走:“我走了,我还有十几单业务要办呢!” 说起来这些业务还全因为阿娇,她点元宝请鬼吃饭,柳万青趁机发了小广告,四方野鬼再把开了圆梦事务所的事传了出去,现在事务所里全是排队等圆梦的鬼魂。 柳万青这个家伙,百忙之中还写了一份《业务拓展计划方案书》送到了司长手里,把阿娇的办法据为己有。 这个办法简单有效,性价比还高,还有什么比请客吃饭更能打响广告的,圆梦司中是人是妖都忙得脚不沾地。 阿娇等项云黩从宝殿中出来,喜滋滋的告诉他:“成啦,菩萨已经知道啦。”烧香陈情,这下韩刚就能投个好胎了。 项云黩不像阿娇这么开怀,只是来都来了,她又这么兴高采烈,知道她是为了老韩好,笑了一下:“吃不吃素面?” 通玄寺香火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的素斋做得好,素面更是苏式面的做法,浇头鲜美,来烧香的香客信众总要吃一碗素面再走。 阿娇鼻尖一动,闻到了与香烛不同的香味儿,她咽咽口水,寺庙里的素面还真没吃过,能以鬼身入寺院,还在佛祖眼皮底下吃面,还真是紧张刺激。 项云黩给她点了一碗罗汉上素面,香菇面筋当浇头,又加了一份十香如意小菜,用十种素菜拌成冷菜,撒上黑白芝麻粒。 阿娇本来就饿了,闻见香味更饿,她举着筷子,都已经给菩萨供奉过了,吃上一碗佛门素面,才不浪费她战战兢兢来这一趟。 项云黩已经接连半年没有好好吃,也没有好好睡,看着阿娇吃的这么香,他也还是不饿,不断给她夹菜,自己喝一杯茶。 阿娇知道他心里记挂的是什么,嘬着筷子尖:“你不是还余下一点犀角香嘛,等给韩刚办丧事的时候点上吧,见他最后一面吧。” 飘得阿娇厌烦,反身把腰一叉,圆溜溜的杏眼儿瞪着她道:“你不赶紧帮我收拾,瞎打什么转?” 楚服讷讷:“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随谁去?”楚服本是巫女,极擅巫祝之术,要不然也不会被刘彻处以极刑。 如今在阴曹中就是个受管束的厉鬼,由怨气滋养,鬼身不败,比枉死鬼还要惨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轮回,哪一道都不沾边,不说人道,就连畜生道也没她的份。 阿娇抱着她的玉枕头,坐到床沿,玉白小脸满是踌躇:“我也不知圆梦司究竟是个什么衙门,到底如何圆我金屋,当然是要带你一同去的。” 楚服两轮死黑的眼睛一转,煞白面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 阿娇拍拍她的头,这头缝得好了,就是比寻常拍着顺手,也不怕它掉下来:“你放心吧,我绝计不会不要你的,要不然我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66.阿娇今天约会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送到柳万青的面前, 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又手奉上, 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 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啜了一口, 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 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 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 千年不成,已是定数, 别说你托梦三日,就是托梦三年, 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胡瑶攥着两只拳头,继续忍气吞声, 问:“那按你的法子, 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柳万青也不卖关子, 开门见山:“汉武有百来个转世, 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娘娘的有缘人。” 胡瑶带着阿娇到处扑腾托梦的时候,柳万青已然请圆梦司司长开了眉心轮,自眉心轮中请出轮回镜,在刘彻的百世轮回里,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人。 阿娇喜笑颜开:“那咱们也给他托梦?” 胡瑶默默低下了头,托梦那也是有名额的,阿娇入的又是帝王梦,她一口气把三年的额度都给用完了。 胡瑶低声下气,替柳万青捏肩添茶,已经不再想着能分业绩了,只要把阿娇送走,圆她的梦就成。 柳万青并不戳破她:“鬼引路符会将娘娘送去现世,娘娘只可讨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说明来意,咱们一年为期。” “我,我能还阳?”阿娇整个鬼都快乐起来,她当鬼当的,早都忘了作人是个什么滋味。 欢喜过后又蹙了眉头,嘴巴一扁,乌黑杏眼盯住柳万青:“怎么还阳?” 鬼是阴物,日光一盛便无处存身,又怎么去阳间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门开时,才能往阳间看一看亲人,但若是过了时辰还羁留不归,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顿惩罚,若是趁此时作恶的,那便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柳万青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笔金光闪闪的“业绩”:“寻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圆梦司为您首开先例,一张还阳符,可保得一年无虞。” 他死盯着这笔业绩不罢手,让刘彻转世圆梦虽然担风险,但只要看这一笔收益,那冒什么风险都是值得的。 “离七月半还有几日,娘娘正可收拾些东西,我带您往丰都新城熟悉熟悉现世模样,免得您乍然还阳受到惊吓。” 就是胡瑶,也得说柳万青这厮样样周到,看他那付千年业绩已经到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不断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柳万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瑶一眼,并不理会她。 “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温度,能吃能睡。”柳万青不愧是业绩第一,他手里的权限,胡瑶连听都没听说过。 阿娇俏脸生春:“当真?” “当真,只是去了现世不可作恶,只要一动恶念,还阳符便会被恶念所噬,鬼身暴露,当地鬼差会再拘您入地府,咱们的契约就算完了。” 阿娇对卫子夫都没恶念了,还能对谁有恶念呢?她点头应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晒晒阳光也好:“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闹腾起来,阿娇“哎哟”一声,她能去阳世,楚服可是厉鬼,她拍拍袖笼,让楚服稍安,告诉柳万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带去。” 阿娇是不知事,却并不痴傻,这二妖争抢自己,就是因为她是一笔大“业绩”,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金点,几乎能将她整个鬼都照亮。 而这些金光金点便是“愿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却是圆梦司中人人无比想要的东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万青微一沉吟,咬牙应道:“私放厉鬼出阴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担责任,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将她引入器物之中,随身携带,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楚服是厉鬼,不能轻易放出,恐她暴起伤人。 阿娇点一点头,能将楚服的魂识带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脖中取下一块血玉,让楚服从袖中出来。 这是阿娇自小便随身佩戴的,垫在裙角,死后就成了随葬品,小小一只白玉蝉,已经沁出了血色。 柳万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着阿娇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万青动手,自己就将魂识锁在玉蝉内。 柳万青在这下上下了禁制,与还阳符的禁制一样,一旦楚服想要伤人,鬼差便能闻风而动,但他给这禁制开了个口,楚服能够与阿娇心意相通。 “就当是千年愿力的一点附赠品。” 胡瑶丢了一笔大业绩,可她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这几夜相处她舍不得阿娇,拉着阿娇的手叮嘱她:“你放心,咱们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头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是那个什么词儿来着,销后服务,只要阿娇一天不圆梦,就为她保驾护航。 人间分部,就叫圆梦事务所,鬼托梦,人圆梦,人有迷惘恐惧,就会找到他们。 鬼的业绩要,人间的业绩也不能丢,一头牛剥两层皮。 阿娇乍然离开鬼都,心里还颇有些不舍得,她去孟婆庄与孟婆告别,兰芽知道她要去偿愿,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里头是一串用发丝编成的手串。 “这是孟婆发,是我日日为姐姐梳头保存存下来的,自有法力,你去阳世,到底与人不同,这束细发也能为你挡去些灾祸。” 这是兰芽不知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阿娇从不是个小气鬼,她知道兰芽阳世的亲人受灾,便取出葬品给她,让兰芽托阴差将金银送回阳世,这一点恩德兰芽一直记得。 这束孟婆发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阿娇把这束细发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阳世,给你们多烧金箔纸钱。”除了兰芽,孟婆手下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孤鬼,无人给她们烧纸供奉,要不是跟着孟婆,便得天天饿肚。 阿娇不光想着她自个儿,都已经去了阳间,当然要给阴司里的朋友捎上点儿好处。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谢她,若不是她提点我,我还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娇是真心想谢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无别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兰芽以袖掩口,轻笑起来:“丰都新城开了一家新茶庄,将人请去了,走时吩咐我们,绝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送了阿娇一个小瓷瓶,瓷瓶中装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诉阿娇道:“这酒能滋养鬼身,让鬼的神魂不败,功效非凡,你留着应急时用。” 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娇觉得受之有愧,她与孟婆只算是相熟,怎么竟待她这样好。 兰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道:“主人说了,这些东西是她愿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阿娇呆在黄泉,比她记得的时间要更长,孟婆相识的年月也更长,只是她不记得了。 阿娇与鬼友们一一告别,又将墓室封门,只留下两个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门缓缓阖上,侍女们冲门外行礼,阿娇扬扬下颔,对她们道:“你们安心睡吧,我不回来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转世时。 七月半,阳气始衰,阴气渐胜,鬼门开。 这是一年一度阴司中最大的节日,比地藏王菩萨的生日还更热闹。除了无处投身的孤魂野鬼,余下的鬼都可回阳世探望亲人,吃上一碗祭祀饭再回来。 幽冥之中雾气弥漫,前路难辨认,只有中元这一夜,空中点点鬼火汇集,照亮阴阳界,风卷起这星星鬼火,送归家的魂魄一程。 黄泉风送百万鬼,奈何弱水平日鹅羽难浮,也只有这一夜,能托举千万盏莲花灯入幽冥,斋孤魂。 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黄泉,趴在河边,捞那一盏盏莲灯,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孤鬼们能得供奉。 阿娇也曾是一只孤鬼,若非舅舅遗下葬品,她与这些鬼也没什么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红玉,对楚服喃喃道:“咱们这就走啦。” 趁着这黄泉风起,离开了丰都城。 【丰都鬼界完】 原来老韩这么多年都没有换锁,是因为女儿那里还留着一把旧钥匙。 屋里面当然是没人的,关晓一路走一路哭,姜宸怕她出什么事儿,一直跟在她身后,关晓不愿意回家,他好不容易把人给劝回去。 关秀梅跟女儿吵了架,打电话到队里投诉姜宸,说他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把韩刚的事告诉了女儿,导致女儿情绪失控。 姜宸估计自己明天就要吃个批评了:“项哥,去陈家浜是不是还为了老韩的案子?如果是,我真不能陪你去,除非你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项云黩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要说什么呢?说陈娇能够看得见鬼,说她找到了韩刚被埋尸的地方? “我要是说,老韩给我托梦了,你信吗?” 姜宸先是哑口无言,跟着重重叹口气,项云黩已经被这事儿折腾得心理出问题了,他顿了一会说:“行!我明天就陪你再走这一趟,但你得答应我,回来得跟我回队里,去做心理疏导。” 项云黩无声的笑了,这两天他知道的,看到的,都颠覆了以往有的一切认知,要是姜宸知道这个,就不会觉得他心理出问题了。 “好,我答应你。” 点给韩刚的那根烟,烟丝袅袅,还没烧完,烟就灭了,项云黩说话的声音一顿。 老韩早就把烟戒了,很多年都不抽了,就算偶尔抽上一根,抽到三分之一就会掐掉,说后面那段尼古丁焦油太多了,伤身体。 这只烟就像是经了老韩的手,被他掐灭的一样。 项云黩看着那根烟,无声笑了一下,老韩虽然死了,但还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他心里竟然好过许多。 姜宸还在喋喋不休,劝项云黩凡事要朝前看,别在一个地方打转,往前迈一步,也许就能柳暗花明了呢? “项哥,咱们也不是没办过那种案子,有些事不是放弃,只是等待,等到哪一天拎出一个线头,整件案子就能破了。” 姜宸说的,还是项云黩教会他的,现在他反过来教育项云黩。等真的经历了,才知道等待才是最磨人心的。 项云黩原本最不耐烦听这些,但今天他却听了,姜宸还在喋喋不休,楼梯上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是阿娇抱牛奶盒上楼去,一边走还一边揉眼睛。 项云黩笑了一下:“是,是该柳暗花明了。” 第二天一早,姜宸开着车等在项云黩的楼下,他抽了一根烟,看见项云黩出来,把烟掐了打招呼:“项哥,咱们……” 声音一停,说不下去了,项云黩身后还跟着一个陈娇。 她穿了一件猫咪图案的t恤,配了一条窄腿牛仔裤,两条腿包得又细又直,脚上一双小白鞋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蹦蹦跳跳的走出来。 阿娇昨天看见学校里出来的女孩们把外面的衣服一脱,里面穿得五颜六色,她马上学会了,从箱子里翻出来穿上。 姜宸跟她打了声招呼,凑到项云黩跟前:“项哥,咱们还带着她呀?” 昨天带着陈娇还能勉强说是替她去报学校手续的,今天还带着她去陈家浜查案,项哥这行为也太古怪了。 “嗯,带着她。” 姜宸觉得这是一场儿戏,不能任由项云黩再这么下去了,今天去过陈家浜,必须带他回队里,押着他帮心理疏导。 姜宸开车,项云黩和阿娇一左一右坐在后座 阿娇悠然自得,一路都在摆弄她的手机,她从胡瑶复制的行李里找出一个,套着一个皮壳子,还挂了一串亮晶晶的装饰品。 她当然不知道密码,项云黩带她去小区门口修手机的店里重装了一下,小店里的男生十分殷勤,还替她装了各种各样的软件。 每一个都点开来看了一下,发现了美颜拍照神器,觉得有意思极了,含着一根棒棒糖,一路上玩个不停。 书包里还装好了项云黩给她买的各种小零食和水果,自己吃几个,还拿出一个来分给项云黩,塞到他手里,一付是去郊游的样子。 项云黩沉默不语,阿娇塞给他,他就吃掉。 阿娇吃饱了有些发困,她甚至还靠着车窗睡了一会儿,项云黩怕她磕着头,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宸又觉得他像个司机,载着一对男大女小的情侣去郊游。 陈家村离江城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高速公路的口子一下去先到白塔镇,再到陈家村,地理位置并不偏僻。 陈家村还算富裕,但也依旧是农村面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村里只留下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项云黩因为老韩的事,没少跑陈家村,对这里很熟悉,村里没有摄像头,项云黩把村子都走遍了,一个摄像头都没找到。 这里养鱼养蟹的人家也都是自养自吃,很少售卖,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没有偷,没有装摄像头的必要。 再加上清明那几天接连下雨,道路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些地方姜宸都走访过了,到了小路口,姜宸就停下车,破罐子破摔:“这条路往前走是陈家村小学,老韩最后见到的是小学校长,他从这条路出来,往村口走的。” 校长一直目送老韩走到小路尽头的拐角处,那之后就没有人见过老韩了。 这条路他们都已经走了一百多遍,什么疑点都没发现。 项云默说:“去徐家,有一对母女,家里还有鱼塘的那一家。” 徐家的房子建得比别的房子还要宽敞点,起了三层楼,看得出在村里条件很不错,项云黩问明白徐家的鱼塘在哪儿,借了抽水机,就往那边去。 徐家的鱼塘比村里别的人家承包的要晚,所以离得要远一些,地方也更偏僻,鱼塘的四周都张着网。 67.项队今天洗澡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这会儿他躺在沙发上,用报纸盖着脸,蒙头睡从上午十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的回笼觉。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才四点半,离他起床还有半个小时。 项云黩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眯眼一看明明开了飞行模式,打个哈欠又要睡, 想起知道家里座机的只有一位女士, 白美兰女士。 项爷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妈白美兰, 美兰女士一声吼, 地板都要抖三抖,他拖着一只鞋子,满房间转悠着找座机。 电话竟然一直没有挂断, 拎起听筒,劈头盖楼挨了一骂。 “这都几点了?让你去接人你去了没有啊!一年到头就交待你这一件事, 你可给我办好了,你要办不好我飞回来剥你的皮!” 白美兰女士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 夹杂着麻将牌“稀里哗啦”的动静从电视那头冲击着项云黩的耳膜。 项云黩晃晃脑袋,这才想起来妈妈让他办什么事儿, 也不知什么七拐八弯的亲戚要来江城读书,让他给安排个住处, 再带人去学校报到。 这种事项云黩一般不管, 他生就长着一张冷脸, 看上去就不是热心肠,穿上警服随便往哪儿一戳都能打击犯罪率,但脱了警服,大马路上连个跟他问路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美兰女士是不是在国外麻将搓太多,把脑子给搓混了,竟把这事儿交待给他了。 “你是警察,你办事,人家家长才放心。”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摸牌,同时还跟三个牌搭子聊天,话音没落兴高采烈的一声“碰!”。 项云黩动动脖子,白美兰女士还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 他甚至怀疑这位“亲戚”可能是白美兰女士麻友家的小孩,但他辞职三个多月了,一直也没告诉亲妈,怕她真的飞回来,嘴里虚应:“知道了知道了,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吃!”美兰女士的麻将事业如火如荼,百忙之中抽空告诉儿子:“叫陈娇!是你陈叔叔家的亲戚!” 既然是后爸的亲戚,那就不能不管了,项云黩随便抹了把脸准备出门,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一瞬间被电话信息轰炸,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微信,通通是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对了,今天是他生日。 刚开机姜宸这小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项云黩手上一滑,不小心接了起来,那头响起姜宸惊喜的声音:“项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今天你生日,咱们哥几个下了班凑一块庆祝庆祝吧。” 项云黩把电话给挂了,姜宸锲而不舍,连打了三个,项云黩不耐烦了,接起来说:”我今天有事。” 姜宸为难的说:“那我姐还给你亲手做了个蛋糕呢。”亲手两个字加了重音。 项云黩停了停,说:“你们把蛋糕分了吧,我今天真有事儿。” 说着挂了电话,出楼道碰上好几个正在烧锡箔的邻居,项云黩不信这些,自从白美兰女士踏上美国土地,项家就再没人烧这些了。 但他尊重这些社会习俗,绕开一个又一个黄圈,旧城区烧这个的人多,新城区里想烧还找不着地儿。 出大院门的时候,听见邻居老人在给孩子打电话:“今天是七月半,别在外头瞎混,早点回家。” 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项云黩还真没碰上堵车,很快开到江城机场,问人要了一块纸牌子,借了笔写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陈娇 ”。 大半个月头回出门,就碰上了雾霾天,今天这飞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呢。 项云黩睡够了,百无聊赖靠在接机处的铁栏杆边,长腿一搭,身边也在等人的女孩偷偷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项云黩周边视力极佳,明明看见了,扭头假装没看见,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的秘密任务了。 阿娇隔着人群玻璃看见了项云黩,她脚步一顿,楚服在血玉之中对她说:“娘娘,怎么了?” 这么多人,有各种人样的人味儿,阿娇虽有还阳符在身,可毕竟还是鬼身,对人的气味十分敏感,她闻到这些人味里,真有一丝是属于刘彻的味道。 “没怎么,他长得还真有些像刘彻。”深目高鼻,聊赖间的目光都带些睥睨的意味,怪不得柳万青说这是他能找到最像的,由他圆金屋,她才会最衬心。 万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是投胎。 柳万青掐着时辰,今年的七月半,正是有缘人的阳历生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要当人在阳间呆一年,可没这么容易,柳万青千叮咛万嘱咐,替阿娇编造了一个阳世的身份,又略施小计,把她送到项云黩的身边。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找到了金屋的替代品。 既然是“金屋藏娇”,那就得能容纳下她,让阿娇能住在里面,就算只呆一刻,也是如了她的愿。 可真要等转世的刘彻造出一栋金屋来,那阿娇百八十年也无法投胎了,刘彻的转世里可没有首富这个身份的人。 但柳万青找了投机取巧的办法。 原来阿娇是人,自然要造人能住的金屋子,如今她早已成鬼,不论多小的地方都能缩身藏进去,比如某珠宝品牌今年新推出的转运串珠。 金子做的,各色花样都有,除了生肖还有南瓜马车圣诞树,各种花色任君挑选,最重要的是,有一款是个小房子的模样。 有门有窗有烟囱,24k纯金,金屋得不能再金屋了。这东西还小巧玲珑,价钱不贵,完全在项云黩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性价比极高。 只要能让项云黩甘心情愿的送这个礼物给她,这事儿就成了。 阿娇吞下还阳符,依旧是她自己的模样,可突然之间便有血在她血管中流淌,她能觉得热,觉得渴,觉得风拂在身上,这就是当人的感觉。 柳万青看她怔在原地,笑眯眯解释:“自然不是真的成人,只是有当人的感觉,感官上还是要差得多。” 但对阿娇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好了。 柳万青替她精心打造了现在这个身份,她不是鬼修,无法长时间施展幻术,就老老实实当个十七八的女孩儿,借口要来江城上学,送到了项云黩身边。 胡瑶虽没捞着这笔业务,但她友情充当了技术顾问,柳万青是男的,他哪儿知道要怎么当女人呢。 柳万青不欠她的情,她既出了力,就答应分她一点业绩,大概也就是千万分之一吧,可这千万分之一也让胡瑶眉开眼笑。 胡瑶挑了个机场里看上去最时尚的女孩,完完整整复制了一份她的行李给阿娇。 阿娇拖着大红的箱子,笔直走向了项云黩身边。 项云黩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看上去没精打采,一团影子过来,抬眼看见了阿娇,就连他也稍微停顿了半秒才问:“你是陈娇?” 眼前少女肤光如雪,因为生得白,所以更显得眼仁乌黑,眉毛深秀,嘴唇娇艳。但她神色冷淡,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像晨雾间一朵含苞待放红玫瑰。 怪不得陈叔叔会特意找到他,这个长相,让她独自在外确实很难放心。 项云黩微一惊艳,问她:“饿了吗?要吃饭去吗?” 刚刚还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睛突然亮了,黑水晶似的眼仁儿里露出渴望的神情来,项云黩觉得好笑,再好看也到底是个小女孩呢,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阿娇不知道,她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项云黩看她不说话,想想也是,人家刚来江城,哪知道有什么好吃的,问她:“吃不吃火锅?”江城靠海,鱼肉火锅做得一绝,来江城的人都爱尝尝本地的鱼肉锅。 阿娇迫不及待点点头,项云黩拉上她的箱子,“走吧。” 这个女孩不多话,从见面开始,她除了说她叫陈娇之外,一个字也没说过,项云黩觉得这姑娘还挺省心的,不爱说话简直是莫大的优点。 可她也太安静了,什么也不问,项云黩不得不主动把后面的安排告诉她:“是这样,你家里人托我给你在江城找个住处,办入学手续什么的,得花几天时间,吃完了饭,我带你找个酒店去。” 后座还是没声音,安静得就好像她不存在,项云黩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她两只手扒在车窗边,巴掌大的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项云黩忍不住解释:“平时天气都还挺好的,今天也不知怎么,雾霾了。”他真想来根烟,想想又忍住了。 阿娇乌黑的眼仁一动,天气不好是因为漫天鬼火,处处都是急着归家的亡灵,她说了见到项云黩的第二句话:“七月半了。”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abc呢,没想到她还知道今天是七月半,七月半跟雾霾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跟小女孩搭讪的兴趣,笑一笑便不再说放了,开车到了新城区,带陈娇去本城最著名的鱼肉火锅城吃鱼肉火锅。 找了一张二人位,翻着菜单要了七八种鱼肉鱼丸虾丸,都是新鲜手打的,调沾料的时候问:“吃辣吗?” 阿娇点点头,对“吃”她来者不拒,她想吃,想知道吃是什么感觉。 鱼片很快送上来了,切得片片晶莹,有肥有脆,服务员烫了半碟子,捞出来一半给了阿娇,阿娇拿起筷子,白生生的牙,咬着烫得刚刚好的鱼肉,一口下去,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乌眼仁儿眯起来,红唇愈显血色,舌头勾着鲜鱼汤汁,她想起来了,这就是吃的感觉。 项云黩喝了一口汽水,隔着火锅蒸腾起的烟雾,看见阿娇脸上感动的神情,呛了口汽水,咳嗽着开了个玩笑:“怎么?飞机餐这么难吃?” 68.项队今天买小气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第二天一早, 天还没亮透, 阿娇就拍响了项云黩的房门:“快起来快起来!” 项云黩从床上一跃而起, 一把拉开了门:“怎么?” 他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伸手就把阿娇揽进屋,检查外面有什么异动。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 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 侧身看向她, 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 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 鬼有鬼的衙门, 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 蹙起眉头, 催促他道:“快点, 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 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还没开进山门,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阿娇越看他越满意,他比刘彻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带着大把香烛进了寺庙,项云黩一步就迈了进去,阿娇却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头望着天空上方,别人还以为她是在看寺庙山门建筑上的石雕,实则她是在跟守门的神将打招呼。 金光从她身上拂过,阿娇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威压的准备,可没想到金风拂过,她只觉得身体舒畅,举目一望,就见地藏菩萨坐在东殿,宝相庄严。 阿娇谦卑低头,抱着香烛进门,先去了地藏王菩萨的宝殿,盈盈下拜。 祝祷过后,献上香烛,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就见两边神将的原来紧盯着她的双目移到别处,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与还阳符的光芒不同,这是地藏王菩萨给她的通行证,余下的大殿,她再进去,也不怕神将威严了。 阿娇自己拜完,才冲项云黩招招手,项云黩比她高得多,阿娇扯着他的衣服袖子,让他蹲下来些,嘴巴贴着耳朵:“你诚心诚意把韩刚的事告诉菩萨。” 世间鬼魂都归地藏王菩萨管束,韩刚刚入幽冥,这事儿正管得着。 说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点他说:“你拜的时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别是两位护法灵官。”菩萨身边一文一武,护法灵官一双怒目,高举宝戟,专司降魔;判官则手握纸笔,记录人间善恶。 像徐伟苏盈这样的恶人,死了怕得下磨盘地狱,切开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盘中磨成血肉浆,日日夜夜都受这样的刑罚。 项云黩不是没拜过菩萨,白美兰女士相信这些,初一十五都要来拜,项云黩原来只信刑侦科学,不信霹雳手段,说服自己为了老韩,甘心情愿的跪在蒲团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娇站在殿门旁看见殿中神像微动,仿佛正在小声谈论韩刚的事,松了一口气儿,俏脸含笑,这个主意,还真成了。 阿娇一进玄通寺,柳万青和胡瑶就从事务所被拽了过来,他们俩是妖,柳万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萨面前不敬。 客客气气的和神将报备,亮出地府工作证。 柳万青看看阿娇,再看看胡瑶,对她道:“她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着去投胎,吸纳进来当员工,业绩一定比你强。” 胡瑶咬着尖牙,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要真跟他生气,她只怕得气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们这么讨功德,真的有用?” 柳万青示意她抬头,菩萨一脸慈悲庄严,柳万青说:“人讨功德,比鬼讨功德有用,说不准还真给她讨着了。” 柳万青也有些吃惊,他知道阿娇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瑶看见阿娇拜菩萨,满面纠结:“她这么干,会不会有违天道?咱们是惹事了吗?” 她说的是韩刚的事,要是命数里韩刚的事得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发现,那阿娇这么干就是改变了因果。 柳万青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哧”一声笑了:“天道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计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瑶不明白,柳万青看她睁圆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头:“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活上千年,在天的眼里,也不过是朝荣夕死罢了。” 他难得有些大妖的风范,胡瑶却听不明白,柳万青轻哂:“不开窍的狐狸,也不知你是怎么成的精?” 胡瑶挺起傲人胸脯,十分骄傲:“我可是青丘狐族,不是外头那些野狐狸精,我生来就是妖!” 柳万青无言,他换了一种说法:“就算没有她,这事儿也捂不了多久,你那颗狐狸心就好好呆在心窍里吧。” 说完凝神去看阿娇,胡瑶看不见,阿娇也看不见,柳万青却能看见,一线细如毫毛的金光落到了阿娇身上,这是她在人间积攒的第一笔功德。 柳万青眯起眼睛,万物之灵,果有好处,就是身死成鬼,积功德也比他们这些草木成精的要快得多。 胡瑶被柳万青拍了脑袋占了便宜,狐狸爪子悄悄伸出去,也想拍一拍柳万青,把这便宜讨回来,被他一指头挡住:“放尊重些。” 到底是谁不尊重了?胡瑶气得隐身就走:“我走了,我还有十几单业务要办呢!” 说起来这些业务还全因为阿娇,她点元宝请鬼吃饭,柳万青趁机发了小广告,四方野鬼再把开了圆梦事务所的事传了出去,现在事务所里全是排队等圆梦的鬼魂。 柳万青这个家伙,百忙之中还写了一份《业务拓展计划方案书》送到了司长手里,把阿娇的办法据为己有。 这个办法简单有效,性价比还高,还有什么比请客吃饭更能打响广告的,圆梦司中是人是妖都忙得脚不沾地。 阿娇等项云黩从宝殿中出来,喜滋滋的告诉他:“成啦,菩萨已经知道啦。”烧香陈情,这下韩刚就能投个好胎了。 项云黩不像阿娇这么开怀,只是来都来了,她又这么兴高采烈,知道她是为了老韩好,笑了一下:“吃不吃素面?” 通玄寺香火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的素斋做得好,素面更是苏式面的做法,浇头鲜美,来烧香的香客信众总要吃一碗素面再走。 阿娇鼻尖一动,闻到了与香烛不同的香味儿,她咽咽口水,寺庙里的素面还真没吃过,能以鬼身入寺院,还在佛祖眼皮底下吃面,还真是紧张刺激。 项云黩给她点了一碗罗汉上素面,香菇面筋当浇头,又加了一份十香如意小菜,用十种素菜拌成冷菜,撒上黑白芝麻粒。 阿娇本来就饿了,闻见香味更饿,她举着筷子,都已经给菩萨供奉过了,吃上一碗佛门素面,才不浪费她战战兢兢来这一趟。 项云黩已经接连半年没有好好吃,也没有好好睡,看着阿娇吃的这么香,他也还是不饿,不断给她夹菜,自己喝一杯茶。 阿娇知道他心里记挂的是什么,嘬着筷子尖:“你不是还余下一点犀角香嘛,等给韩刚办丧事的时候点上吧,见他最后一面吧。” 关晓回家跟关秀梅大吵一架,又去了韩刚住的筒子楼,她小时候就住在那儿,竟然还拿出了一把串着红绳子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原来老韩这么多年都没有换锁,是因为女儿那里还留着一把旧钥匙。 屋里面当然是没人的,关晓一路走一路哭,姜宸怕她出什么事儿,一直跟在她身后,关晓不愿意回家,他好不容易把人给劝回去。 关秀梅跟女儿吵了架,打电话到队里投诉姜宸,说他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把韩刚的事告诉了女儿,导致女儿情绪失控。 姜宸估计自己明天就要吃个批评了:“项哥,去陈家浜是不是还为了老韩的案子?如果是,我真不能陪你去,除非你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项云黩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要说什么呢?说陈娇能够看得见鬼,说她找到了韩刚被埋尸的地方? “我要是说,老韩给我托梦了,你信吗?” 姜宸先是哑口无言,跟着重重叹口气,项云黩已经被这事儿折腾得心理出问题了,他顿了一会说:“行!我明天就陪你再走这一趟,但你得答应我,回来得跟我回队里,去做心理疏导。” 项云黩无声的笑了,这两天他知道的,看到的,都颠覆了以往有的一切认知,要是姜宸知道这个,就不会觉得他心理出问题了。 “好,我答应你。” 点给韩刚的那根烟,烟丝袅袅,还没烧完,烟就灭了,项云黩说话的声音一顿。 69.项队买金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这个女人运气怎么这样好! 刘彻这般爱重她, 怎不给她一个难圆的金屋诺?! 阿娇倒没疑惑为何还能碰上她, 人之因果实难言说, 仔细论起来她才是寿终的那一个,而卫子夫虽是自戕,可杀她的人是刘彻。 一报总要还一报, 累世的因果并不在一夕间偿还, 但怨结得深,总会碰见那么一两个“熟人”。 阿娇嫉妒卫子夫又当人了。 生前是人,再投胎也不一定能成人,还有在阳世作恶, 被十殿阎君投进了畜生道的, 卫子夫投胎了,投生的竟还是人, 阿娇心里很不好受。 阿娇一嫉妒,眼睛便透出别样的情绪来,在场的人都有十分丰富的案件侦办经验, 阿娇目光一变,他们就都感觉到了。 今天是项云黩的生日,又是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 说早呢不算太早, 说晚又确实天黑了, 阿娇还是这个打扮, 人人都拿她当项云黩的女朋友看待了。 本来阿娇年纪小, 但她湿着黑发,又穿着这么成熟性感的丝绸睡袍,看上去大了几岁,谁也没怀疑项云黩“残害”未成年,都以为是他们打扰了好事。 眼看项云黩用衣服把人遮起来,纷纷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告辞。 “不知道项哥这儿有事,姜宸这小子,也不说清楚,咱们要不走吧。”小胖笑呵呵的,谁也不敢去看姜宓的脸色。 隐身的胡瑶扯一扯柳万青的袖子:“我去,修罗场啊!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她说的是转世卫子夫的事。 柳万青扫了胡瑶一眼,抽出袖子,伸手掸了一下:“我说过,这一世是最合适的。” 胡瑶对他这种故作高深的行为嗤之以鼻,转头继续看戏,恨不得备上瓜子汽水花生米,这可比沙雕宫斗剧有意思多了。 姜宓也在观察阿娇,这个女孩实在是过分美艳了,她和项云黩的互动让姜宓很难受,她和项云黩虽然没开始,但已经有过许多次的接触了。 虽然这份接触在韩刚生死不知之后,就中断了,但她没想到项云黩不声不响开始了一段新感情。 姜宸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项哥都已经把人带回家来了,他刚刚打电话问项云黩到家没有的时候,他一点异常也没有啊。 瘦脸带眼镜的小周也跟着打起圆场:“大家伙就是想给项哥一个惊喜的,既然项哥有事儿,那咱们就先走了。” 姜宓强撑笑容,她手里还捧着盒子:“这是大家给你的生日蛋糕。”一句都不再提这是自己亲手做了,花了她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项云黩伸手接过:“谢了。” 阿娇闻到一股香甜味,她刚刚“吃”过,对食物异常敏感,透过项云黩,对盒子里东西露出渴望的神情。 项云黩沉黩了一会,这个场景不是他心中见旧友同事的场景,可他还是说:“算了,大家进来吧” 转身想叮嘱阿娇去换身衣服下来吃蛋糕的,看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蛋糕盒子,没忍住嘴角一扯,笑了一下:“去换衣服再下来。” 项云黩的家,大家都不陌生,平常一起喝酒看球什么的,都到他这儿来,他这儿地方大,没人管,喝多了还能就地睡下,但自从韩刚出了事儿,项云黩辞职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家里刚刚打扫过,项云黩从冰箱里取出唯一能吃的东西——啤酒,拿了一打堆在桌面上,大家打开手机点外卖,叫了一堆垃圾食品。 姜宓张不开嘴问刚刚那个女孩跟项云黩是什么关系,队里有人替她问了:“项哥,女朋友啊?没听你提过。” 这都同居了,肯定关系匪浅啊,按项云黩原来的脾气,应该告诉他们的。 项云黩扔了一听酒给他:“别胡说,犯法。” 大家一听犯法马上明白刚刚那个女孩还没满十八,项云黩干脆叫了姜宸:“你明天有空吗?带陈娇去学校报到。” 姜宸还以为项云黩当姐夫无望了,原来是个未成年,估计是家里的亲戚,爽快点头:“行,哪个学校?明天我开车带她去。” 姜宓脸上终于又有了血色,她到厨房找干净的盘子切蛋糕,打开盒子把蛋糕取出来,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今天是项云黩二十八岁的生日。 姜宓觉得自己刚刚十分失态,又很疑惑怎么一个小女孩,就把她紧张成这样,正要拍拍脸颊清醒一下,阿娇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姜宓吓了一跳。 阿娇眼睛全程都没看她,目光灼灼看着蛋糕问:“这是什么?” 姜宓知道她是项云黩亲戚家的孩子,对她卸下心防:“是红丝绒蛋糕,鲜奶油的。”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的水果,奶油也是自己打的,姜宓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阿娇听不懂,但每个字里都透着“好吃”的意味,她直接问道:“你做的吗?” 姜宓笑了:“是啊,等会儿我给你切一块最大的。” 阿娇看她一眼,翘翘嘴角,她满意了,觉得这个转世卫子夫顺眼多了。 “你是项家的亲戚吗?”姜宓一边准备餐具,一边问她,这些盘子放着都没用过,要好好洗一洗。 “我姓陈。”阿娇不动手,她从来都是看着另人动手的。 姜宓明白了,是陈家的亲戚,项云黩的妈妈再嫁,嫁的就是陈家,她跟项云黩说不准还是兄妹。 她对阿娇更友善了,把蛋糕交给阿娇:“你拿这个好吗?我来拿盘子。” 当然好,这么多年她只能闻出香火纸烛味,终于能闻到甜香味了,抱着蛋糕就不撒手。 阿娇捧着蛋糕送到了客厅,客厅里又是一静,她换了一条白裙子,头发束起来,露出天生白腻的脖子和秾艳的五官。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比刚才在门边看见要更惊艳了。 阿娇完全没注意到,她捧着蛋糕,走得小心翼翼,终于走到桌边放下,马上转身云看姜宓,姜宓放下盘子,很自然的对她说:“等吹了蜡烛就给你切。” 阿娇轻点下巴,她神情中是带着几分倨傲和骄气的,但她人生得美,年纪又小,竟不让人反感。 她笔直走到项云黩身前,要坐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用说,姜宸自觉让开,阿娇坐下来,等着吃蛋糕。 大家起哄要点蜡烛唱生日歌,项云黩拒绝:“这么大的人了,还唱什么歌。” 但蜡烛已经插上了,寿星吹个蜡烛总是应该的,项云黩一口气,把二十八根蜡烛都吹灭了。 阿娇先是看着,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她没见过千年后的人过生辰,可蜡烛让她觉得古怪,人死如灯灭,点灯燃烛就是告诉四方野鬼,这东西可以给它们吃了。 寻常的日子不要紧,今儿却是七月半,只有今天,孤鬼能受人间烟火。 黄泉风起,不光是有家的鬼回来了,没家的鬼也趁着今日出来,好吃上一口“热饭菜”,比在奈何里捞灯不知强多少。 本来分一点给鬼友们也是应当的,但阿娇尝了一口就决定独吞,她含着勺子,眼睛望向窗外,已经飘着好些鬼友,张着嘴想吃桌上的东西。 阿娇大怒,她刚要把这些野鬼赶一赶,就见项云黩身体四周隐隐散发出一层金光,那些聚集在窗前的鬼呜咽一声,纷纷飘走,往别家打食去了。 胡瑶看见,张大她的狐狸嘴巴:“这……这还是个贵人命格?” 柳万青的胆子也太大了,似这种命格,寻常鬼差都不敢近,何况是野鬼,要不是今天七月半,鬼满为患,这一栋楼里应该连个鬼渣渣都是看不见的。 柳万青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乍乍乎乎大惊小怪,对她说:“你留着吧,我先走了,趁着今天日子好,我再接几个客户去。” 鬼门开,是托梦的好时候,人间分部一定多了很多客户,苍蝇再小也是肉,只要是业绩,就都不能放过。 “那咱们就不管她了?”胡瑶想一想,也舍不得新客户,阿娇她已经没戏了,总得为了这个季度的指标拼一拼。 “她要圆梦没那么快,你难道以为这是笔容易的业务?”收益有多大,难度就有多大,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业绩。 柳万青说完隐身而去,这里暂时是不用担心了,阿娇到底是只老鬼,血玉里还藏着一个楚服,实在不行他还留下了一根柳条,出了什么事,他立时就能知道。 胡瑶想想也隐身走了,走时还给阿娇留了个口信,让她有事就去人间分部找她。 阿娇吃了蛋糕,又吃了炸鸡批萨饼,还喝了两瓶果汁,本来她还想喝点啤酒,手刚刚伸出去,一桌子人都盯住了她。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阿娇又把手默默收了回去,果汁都已经这么好喝了,这千年后的酒该是个什么滋味儿?阿娇伸着舌尖舔了舔嘴唇。 她啃着最后一块批萨的边,一边吃一边学习了怎么看电视,怎么玩手机,当人好玩的东西这么多,可太有意思了。 姜宸知道她没国内的号说:“明天带你一起办一个去。” 几个人都知道项云黩辞职之后,一直都没有找新工作,小周喝多了点儿,对项云黩说:“项队,你要不还是回来吧,你不在,大家都没主心骨了。” 韩刚生没见人,死没见尸,在一次日常活动中凭空消失了,项云黩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把老韩找出来,因为这个,才辞职不干了。 “那跟你没关系,你就回来吧。”小周激动起来有点大舌头,脸涨得通红,小胖几个扶住了他。 几个人都看着项云黩,期待他能点头答应,项云黩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喝光了手里最后一点酒,晃晃空啤酒罐头,长腿跨过沙发:“我给大家再拿点酒来。” 姜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项云黩,知道他心结难解,不知要怎么劝他才好。 70.项队今天自暴自弃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飘荡荡回到墓室中, 依旧倒在玉床上死睡, 睡前还跟陶俑侍女念念叨叨:“当鬼没意思。” 可等阿娇再次睡醒, 便见楚服抱着头, 恨意满腔:“娘娘,卫子夫投胎去了。” 阿娇那点困意倏地没了,她差点儿从玉床上跌下来,惊诧失声:“怎么可能!” 卫子夫与刘据都是枉死, 含冤抱屈入了幽冥, 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于天下,构陷之人伏诛赎罪方能转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团怨气不散, 根本入不了轮回井。 怎么她才不过睡了一觉,卫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难平,阿娇沉沉睡去,她却日夜不能闭眼, 她与阿娇一同蒙难, 又身为厉鬼, 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气为生, 何处怨气最胜, 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养魂魄, 还想问一问卫子夫, 知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们。 谁知卫子夫与刘据在枉死城里没呆多久, 竟相继投胎去了! 原来刘彻死了儿子, 又后悔了,在阳世大开杀界,夷江充三族,又烧死了苏文,杀了莽通,还建了一座思子台,卫子夫母子二人心迹即明,自然就入轮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娇,在孟婆庄前拦住了卫子夫,她的头被整个砍了下来,堪堪接上,说起话来声音嚯嚯,好似怨鬼吹阴风:“究竟是何人构陷娘娘!” 卫子夫手里端着一碗孟婆汤,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还不知道?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由牛头马面押着投入轮回井,楚服追赶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头就又掉下来了。 这会儿她便捧着这颗头,那张嘴呼呼嚯嚯向阿娇诉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还能是谁呢?楚服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汉女子都会祈求与夫郎同心同德,怎么到了娘娘这儿就成了妇人媚道,厌胜之术?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娇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迷迷惘惘:“她真是这样说的?” 从前不懂,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给她定罪的不是张汤,而是刘彻,说她行厌胜之术的也不是张汤,而是刘彻。 除了刘彻,她的仇人又还有谁呢? 阿娇坐得片刻,忽尔一笑,看着楚服道:“走,咱们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娇扯扯衣带:“找她帮你把头钉钉牢。” 孟婆庄在奈河边,店中咕嘟嘟熬着一大锅汤头,孟婆就坐在大锅边,偶尔拿起细长勺子往锅里搅一搅,那锅汤炖得又稠又浓,香飘十里。 汤锅前鬼山鬼海,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喝了汤的鬼便去走奈何桥,善鬼过桥,桥面稳似磐石;恶鬼过桥,脚底似踩烂木,铜蛇铁狗便在奈河中等着吃这些恶鬼的魂灵。 孟婆唤作孟婆,并非老妪,而是一妙龄女子,身段凹凸,长发斜斜盘起飞髻,握着一把团扇,扇面上不知用什么红绒绒的东西刺出一片彼岸花海。 她手下也有七八个女鬼差遣,看阿娇来了,把汤勺交给侍女,问她:“许久不见你了。” 阿娇揉揉眼睛,她近日越来越困倦,常常一睡难醒,确是许久不来孟婆庄磕牙了。 她取了一双金簪给孟婆的待女兰蕊,请她替楚服缝头。 兰芽取下头上一只簪作针,又从囊袋里取出一根细发,穿在簪上,替楚服缝头,一边缝一边笑:“你这一觉又睡了多久?” 阿娇不知,幽冥之中无日月,谁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久得够卫子夫投胎了。 兰芽纤纤细指翘似兰花,把楚服的头缝得密密实实,连同鬼心鬼肠都塞回原位,看阿娇又掩着口打哈欠,轻笑一声:“你若无聊,怎不去望乡台看看亲人。” 兰芽尚有亲人在阳世,望乡台高耸入云,下宽上窄越行越狭,微一侧身就是刀锋火海,越是往上越是难行,她每到七月半都要登台去看一看阳世的亲人。 又要来七月半了,鬼门一开,这些鬼便能回阳间探望亲人了。 阿娇皱皱鼻子,她如今既没有惦记的人,也没有惦记的鬼了。 她把刘彻当成丈夫,才会跟他撒娇耍赖,他却觉得她娇横野蛮,欲除陈氏而后快,说到底还是她太痴心了,帝王又怎么能当丈夫? 要是她没嫁给刘彻,那真是随她怎么横行霸道,刘彻都只会包容,就像他包容平阳一样。 丰都里也有鬼魂结亲的,彼此未到投胎的时辰,便结个鬼伴度日,反是那痴缠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鸟,夜夜啼叫。 阿娇不想当相思鸟,也不想作相思树,她想当人。 兰芽是甘愿替孟婆服役,换阳世亲人一点福报,她这话说完,孟婆便笑:“这是你,她如今可不这么想了。” 阿娇痴心许多年,一朝淡了心思,在这阴司更呆不住了,两只脚丫子晃来晃去:“当鬼真是没意思。” 孟婆弹弹指甲,闻言一笑:“既不想当鬼,那就当人去,十里人间,何处不好,一碗汤下肚,前尘旧事不记,何必非困在这一世的因果里。” 阿娇也想投胎,可她与别的鬼不同:“别人的符上有时辰,我的符上连时辰都没有,怎么投胎。” 说着自袖中取出名符,指寸长的一面小牌,写着她这一世的生卒,孟婆拿起来细看,瞧了许久才道:“你与别人确是不同。” “怎么不同?” 孟婆启唇一笑:“你有一夙愿,未能得偿。” 阿娇浑然不解,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她已经不想再见刘彻了。 孟婆看她巴掌小脸满是迷惘,提点她道:“不管自己记不记得,只要心愿未偿,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愿,许是别人欠了你的债,须得讨回来。” 看她依旧不记,伸手一挥,平空变幻出一盏酒来:“你饮下这酒,耳里听得什么,嘴中便念将出来,那便是你未偿的夙愿了。” 这酒浆闻起来甘香,尝起来甜美,乃是人之五蕴苦所酿成,一滴便使鬼醉,这一杯下去前世今生未能满足的遗憾都能浮现心中。 酒盏之中五色斑斓,微一摇动,细浪翻涌,叫人目晃神迷,阿娇从未见过此酒,捧着杯子问道:“这酒可有名字?” “自然有名。”孟婆摇摇团扇,她不光熬汤,她还酿酒,只是寻常鬼喝不到她的酒罢了,团扇轻点:“这酒名唤求不得。” 阿娇伸伸舌尖,方才尝了一滴,耳中便似有惊雷炸响。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男声女声,童声老声,声声入耳,把阿娇的鬼心鬼肠振得发颤,不自觉口中便喃喃出声,跟着念道:“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言毕身子一晃,半杯酒泼在身上。 楚服赶紧扶住她:“娘娘!”她痴心护主,急问孟婆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声,团扇子轻摇:“她原来确是憨醉一场,如今才是醒了。” 阿娇醉中神识无比清明,听见孟婆这话,心里竟觉得颇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场好醉,连卫子夫都醒了,她还不醒如何像样? 只是刘彻这厮还欠她金屋一栋! 可……可他薄情至极,连死都让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么肯偿她金屋,让她消了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转世呢? 难道还要等这朽木一样的老头子也进了阴司,才能讨要金屋吗? 阿娇阖着双目,楚服守在她身边,兰芽奉上茶汤给孟婆,问道:“她不能投胎,当真是金屋之故么?”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头便挑了起来:“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叹,千百年来愿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 “难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兰芽替阿娇不平。 孟婆抬头望那一轮红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浓重的黑雾,轻声道:“她的机缘就要到了。” 丰都这许多年,早就鬼满为患,丰都大帝又辟了一处建丰都新城,可依旧容纳不下这许多幽魂,像阿娇这样徘徊不去的鬼越积越多,就连丰都新城,也有许多地府钉子户。 鬼魂一多,障雾弥漫,上头早就有意要把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们投胎去。 地藏王菩萨慈悲为怀,许这些鬼一偿夙愿,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圆梦司,似阿娇这样的,正可去圆梦司报道。 “只要她一心投胎,总有法子。” 孟婆看阿娇睡得够了,团扇往她面上一掀,轻风拂面,阿娇悠悠然醒转。 一口浊气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礼,笑靥如花,从此就是一只明白好鬼,一心投胎当人去。 项云黩叫了姜宸帮忙,他毕竟不是警察了,有姜宸在,行使职权的时候要方便很多,真的抓到人,也得让姜宸把人带回去。 71.项队今天宠娇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有些踌躇, 不知该不该告诉项云黩真相。 她见的死鬼多了, 各有各的死法, 还阳之后, 对人也没有什么怜惜心肠,可她对“执念”很有体会,抓到杀韩刚的凶手,就是项云黩的执念。 地上摆满了香烛元宝, 楚服在血玉中闻见了酥合香油味儿, 激动得一跳一跳的,阿娇也心神舒爽,被这香烛酥油滋养, 收了他的供奉,总要替他想想办法。 “怎么了?”项云黩见她神色不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她再与众不同, 到底还是个女孩, 这样认真替他烦恼, 他也想能帮得上忙。 阿娇托着腮, 眉头紧紧拧着:“他身上的水, 不是雨水, 雨水没有这样的腥味。” 项云黩手指颤动了一下。 阿娇对阴曹知道得多, 对阳世知道的有限, 她虽知道的有人, 可总有别的鬼知道,想了想:“你等 着,我去问问。” “你……你要问谁?”她刚来江城,哪有熟人可问。 项云黩刚说完,就看见阿娇站起来,拖着一大袋的元宝纸钱,还把供桌上韩刚的照片拿在手里,告诉他说:“我们不知道,它们说不定知道,请客吃顿饭,总能听见些有用的。” 熟人熟鬼都没有,但也可以走走路子,通通关系,烧点纸钱问问鬼友们,可曾见过行凶杀人。 项云黩哑口无言,他顿了片刻,跟在她身后,想保护她的安全。 阿娇看他跟了出来,心中满意:“对,由你来烧,它们吃得高兴,能说的东西就更多了。”经过贵人手的供奉,比普通的不同,鬼友们吃得开怀,当然要还情。 项云黩提着一袋子元宝,找了一块空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了一个元宝引火,没一时地上就燃起一堆。 阿娇抬头望天,只见鬼火点点,这四方的野鬼就都聚拢过来了。 燃起的元宝香烛散发着它们不可抵挡的香味,它们既想吃,又不敢吃,阿娇站在那儿,嘴巴不动,神识与它们沟通:“各位鬼友,这半年中可见过这个人?” 这些野鬼被“美食”吸引过来的,阿娇挥一挥手,地上燃烬的烟灰盘旋而起,锡箔烧化之后变成点点火光,送到了这些鬼的口中。 它们虽看不破阿娇的还阳符,但能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亲切的味道,她还这么大手笔的请贵人烧纸钱供奉,对阿娇十分客气,认认真真辩认起照片来。 阿娇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许是水边,腥臭气重的地方。”说完伸出细白手指头,戳了项云黩一下,示意他再多烧一点。 路过的街坊邻居都以为这是错过了七月半,补烧纸钱的,若是哪一个能够看见,抬头必会被这众鬼聚餐的景象给吓软了腿。 还真有一个老鬼,他时辰到了,在江城桥上排队拿号入冥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投胎之前来饱餐一顿。 掀起半边头发,露出另一只窟窿眼,认真看他:“这人可是个官差?对!就是他,尸身在陈家浜的鱼蟹塘里,可真不是个好死,那地方的味儿哟。” “你看清楚了?”阿娇忍不住出声。 项云黩除了满天飞扬的纸灰烟星,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阿娇说话,盯着她说话的那个方向,虽然听不见,但他和阿娇一起等待答案。 那鬼拢了满手的金元宝:“清楚得很,何必去管那一家的事,好好一个活人,被填在泥塘里,死都没留个全尸。” 阿娇把余下的香油全部奉上:“还请这位鬼友,把何地何处何时说个明白。” 阿娇出手这么大方,那老鬼知无不言:“是在陈家浜徐家,寡妇带着女儿再嫁,嫁的男人不是个东西,这人是个官差,途经徐家,非要管这闲事,被人白白杀了,投进塘里,这母女俩个可有人替他鸣冤?那女人还帮着埋尸呢。” 阿娇大概听明白了,她一张小脸满是肃穆,把余下的元宝也给了这老鬼:“若是阴司击鼓,报知冤情,还请鬼友当个鬼证,到时必有重谢。” 老鬼收了金银香油,鬼脸上两个窟窿都合不拢了:“好说好说。” 没有目击证人,可有目击证鬼,阿娇不懂阳世如何断案,问项云黩:“就算挖出尸体,是不是也死无对证了?” 项云黩停下手,认真说到:“只要找到尸体,就有办法让尸体说话。” 一人一鬼在地上烧纸召鬼,抽空过来看一眼的胡瑶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赶紧纸鹤传书给柳万青:“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这煌煌的鬼火是怎么事儿?这么多野鬼又是怎么事儿? 她不过没盯着阿娇一天,她怎么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柳万青和胡瑶趁着七月半回到圆梦事务所接业务,这一天的业绩能排到全年第二,第一是清明节那一天。 柳万青这棵不要脸的柳树精,竟然还用一段柳木捏了个分身,既承办了人间业务,又承办了阴司业务,事务所白板上代表他业绩那条红线一路程直上,把所有人都甩得很远。 这个季度一完,他又是业绩第一。 胡瑶法术不足,捏不了分身,要不是心中惦记着阿娇,这会儿也在做业务,谁知她分神过来一看,阿娇就闹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可才还阳第二天! 柳万青没一会儿就到了,他鼻梁上架着眼镜,一付精英打扮,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大客户那里脱身出来的,满脸不耐烦,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胡瑶指指下面:“你自己看吧。” 阿娇就像个鬼头子,一个一个鬼排着队到她跟前,每个鬼发两个元宝,这些鬼一个个捧着元宝高高兴兴的走了,入幽冥总有花钱的地方。 柳万青眯眼盯了阿娇一秒钟,伸手摸摸下巴:“还有这种办法,真是个可造之才。” 这种元宝纸钱,一百块钱能买上一大堆,但对鬼来说价值可就不同了,只要烧上一堆,这些在人间羁留不去的鬼就都是他的潜在客户。 柳万青一摊手,掌心里便多了一叠圆梦事务所的小广告,略施法术,这些小广告就蝴蝶似的飞到每一只鬼的身前。 胡瑶目瞪口呆,狐狸眼睛都瞪圆了,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柳万青的脑子里还想着业绩,他真的是一棵柳树精,而不是一个算盘精吗? “你,你就不打算先管一管吗?”胡瑶发出质问。 柳万青瞥了一眼阿娇和项云黩:“又没出事,我管什么,他送上金屋时越是赤诚,她投的胎就越好,我这是在替客户考虑。” 说完看了胡瑶一眼:“这也是一种业务手段,今天就算免费教给你了。”算是她提供情报的费用。 胡瑶嗞了嗞牙,她真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吃它一口素。 阿娇乌黑眼仁盯着项云黩,她不懂尸身如何还能说话,但她愿意相信:“陈家浜,徐家,两母女,男人动的手,女人帮忙埋的尸。” 这么一看当鬼又比当人好得多,好心没有好报,但鬼积功德就能投个好胎。 项云黩怔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杀老韩,他是第一次去陈家村,与村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阿娇不愿意对他说,老韩是好心没好报,她心里甚至觉得老韩是多管闲事,他帮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帮了他,帮忙把他埋了塘。 “你不是,会让尸体说话吗?那就让尸体告诉你吧。” 项云默立刻就想过去,可又怕打草惊蛇,陈家浜是个小村庄,道路十分狭窄,夜里开车进去,刚到村口就会惊动凶手。 他紧紧攥着拳头,当时虽然没有证据指明老韩是在陈家浜出的事,但他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要是当时再多一些人手走访,是不是就能查到蛛丝蚂迹,老韩就能早些入土为安。 阿娇一颗鬼心,感慨完了便觉得肚饿,闻着这满天的香烛味儿咽咽口水,中午吃了炸鸡的,晚上可还没吃过呢,都已经知道尸体在什么地方了,她便兴高采烈的对项云黩说:“项云黩,我饿啦!” 眼睛亮晶晶,等着项云黩带她吃东西。 项云黩从惘然中回神:“走吧,想吃什么?” 天已经很晚了,干脆就带阿娇去附近的小馆子,虽是个小馆子,但在老城区很有名气,是吃砂锅老鸭汤馄饨的。 店门口的大锅里炖着十几只鸭,这一锅汤就只卖一天,鸭架子上的肉都炖酥了,煮好的鸭子肉馄饨盛上汤底,再烫一把青翠碧绿的小青菜,能鲜掉人的眉毛。 阿娇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香味,嘴里竟生出津液唾沫,她咽了一口唾沫,比项云黩走的还要快。 店面很小,里里只有几张小桌,这个时间小店里还挤满了人,人人吃得满头大汗,阿娇扫了一圈,没找到空位,看见有两个人快吃完了,站到桌子边等着。 是两个年青人,本来还在聊天,扫了一眼阿娇,齐齐愣住,其中一个干脆站起来给她让座,以为她是自己一人来的,问她:“美女加个微信吧。” 项云黩跟着进来了,他的身高就有压迫感,站在窄狭的馄饨店里居高临下,淡淡扫了一眼,这两人赶紧低头离开。 阿娇的注意力全在鸭子汤馄饨上,她要了二十个大馄饨,十个鸭肉的,十个鲜虾的,又看着小菜单子咽口水。 项云黩并不感觉饥饿,但把菜单上的小菜都点了两份,一份打包。 鸭肠炒豆芽,鸭血汤,鸭胸肉,鸭掌丝,摆了满满一桌子。 阿娇一口气把二十个大馄饨都吃完了,心满意足。 项云黩什么也没吃,只要了一听冰啤酒,慢慢喝着,苦味从舌头滑进喉咙。 72.项队今天讲故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翘着脚喝了两袋豆浆, 吃了一根油条和两笼小笼包子。 姜宸一大早就去老城区最出名的小笼包店排队, 现包现蒸, 买了三笼蟹粉, 两笼鲜肉。蟹黄的汤汁儿一沾上舌尖,阿娇就嘬着包子皮眯起眼睛。 项云黩坐在餐桌对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他的职业本能是怀疑, 怀疑一切可怀疑的, 审视一切看似不可怀疑的,他跟着老韩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能认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经过多年训练和实践, 在常规的情况下,他很容易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阿娇说的这些话过于耸动,可他没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见惯, 好像人饿了得吃饭, 渴了要喝水那样, 是普世常理。 项云黩不再靠近黑子, 黑子渐渐安静下来, 它瞅准了机会从猫包里跳出来, 钻到沙发底下, 竖着两只尖耳朵, 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项云黩再次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阿娇偏偏头, 成了鬼当然是鬼样子了,可这个鬼,有点儿不像样,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见他吗?”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他非亲眼看看不可。 阿娇大大方方的点头:“能啊。” “怎么看见?”她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爽快答应,就已经出乎了项云黩的意料。 这个还真难不倒阿娇,她虽不记得是何时听鬼们说过,但她言之凿凿:“生人见鬼,一是抹牛眼泪,二是点犀角香。”阿娇睨着他,“这两样有一样,你就能看见了。” 这两样都有些难办,项云黩沉默片刻:“好,我准备。” 他在江城中也认识几个三教九流,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但到底还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这场突破了界限的交淡还在继续,项云黩的眼皮微微颤动,他又问:“他,痛苦吗?” 阿娇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么意思?” “七月半之后,总会有几日阳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总有些鬼羁留人间不愿离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个,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许多,是以七月半后以日光之威,逼迫这些鬼回到黄泉去。 这几日也就是阴司给这些鬼们的容留期,日子一过还不肯回来的,就得鬼差出动,使铁链条拘回去了。 阿娇越说语气越是轻快,像这样的残魂,留下来也没有魂识,最后只会化作一缕烟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脱。 项云黩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难言的看着阿娇,阿娇眨眨眼,她见的鬼比见的人多,已经忘记了怎么辨别人的表情,项云黩这个脸色,是在……难过? 这个女孩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无比冷血,她很显而易见的欠缺同理心,这会导致社交生活的不顺利,更严重的话会形成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项云黩还在凭职业本能分析她,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在这大半年里,第一次这么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导关于老韩的话题。 “那,怎么才能留下他?” 阿娇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转世了,他可比刘彻上道多了,可哪有这种办法,就算有,对他也没好处,她金屋梦未圆,项云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她放下半包红枣豆浆,苦口婆心的劝他:“你与他阴阳相隔,别说他如今只是残魂,就算是整个儿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经超度他,让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将他拘住,不仅他不能投胎,对你也无甚好处。” 强留无用,到时阴司记上一笔,影响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就算见鬼,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替他鸣冤?” 项云黩没有说话,但阿娇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执着。 她略一想,便老气横秋的点点下巴:“你想的倒也对,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耗尽力气了,熬不过七月半后的太阳,就算入了阴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鸣冤了。” 阿娇羽扇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昨天还想买个生日礼物换金屋,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情往来,如果项云黩对她满怀谢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娇看了看桌上的半笼汤包,当人可比当猫狗小鸟强得多了。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帮你,这事儿是极难办成的,你得许我一个愿望。” “好,我答应你。”项云黩十分干脆。 阿娇眼仁儿都亮了起来,她伸手小指头:“拉勾。” 项云黩迟疑着伸出手,两根手指相叠勾缠,阿娇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缠绵在两人交缠的指间。 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室内忽然起了一阵凉风,这道风在两人身边旋绕一圈,四散开去。 项云黩观察这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指尖的发丝变作光丝嵌进肉里。 “成啦!”阿娇松开手指头,那根似有似无的光线,就此连接在两人小指之间,她以鬼身和项云黩订了一个盟约,不论是什么,他这一世都要满足她。 阿娇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 伸手摸摸脖子里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识告诉阿娇:若要聚魂,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请此人的血脉至亲为他办法事,呼唤他的姓名。 韩刚的一片残魂能够回来,说明他死亡的地点不远,对阳世有着很深的眷恋,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残魂依附,别的东西上说不定也会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作法,请血脉至亲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项云黩默然,老韩和他前妻的关系并不好,跟女儿的关系就更糟糕了,要作法,还要让他女儿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难办。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他问:“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说明,别的地方也会有?” 孺子可教,阿娇十分满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亲人身边是最有可能。”这三处都是鬼魂缠绵难离的地方。 老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儿还在,项云黩带阿娇先去了老韩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从早阴到晚,夜里还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阳光大好,气温直线上升,刚一出门就热得人了汗。 阿娇虽有还阳符,可看见太阳还是有些发怵,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伞来,遮一遮头顶的阳光。 这栋楼里该走的鬼走了一半,余下的也不敢靠近项云黩,远远看见他就赶紧隐到墙后躲到角落,他走过的地方,连灯泡都更亮一些。 老韩住在旧城区一栋筒子楼里,人口密集地方狭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项云黩大步往前,阿娇慢慢跟在后面,打量这个小楼里住着多少鬼友,她脚步一慢,楼下几个染了黄毛抽着烟的年轻人就冲她吹起口哨来。 几个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项云黩又从楼里折回来,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黄毛被这么一瞪,鸟兽四散。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上楼,老韩家的铁门上塞了许多小广告,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的样子,要不是前段时间有这么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里早就遭了贼。 项云黩把这些小广告一张张取下来,信箱里干干净净的,牛奶箱上贴着延期单,是老韩给黑子订了羊奶,送奶工送了两天,屋里没人取,就贴了单子,日期还是出事之后一周的。 住在这种地方,老韩不可能在门垫里藏钥匙,他从项链包里取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阿娇瞪大了眼,看他几下就把铁门捣鼓开了。 项云黩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说这种锁形同虚设,可自己家门口用的就是这种锁。” 阿娇不知人心如何,可凭她一肚子鬼心鬼肠也知道项云黩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项云黩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项云黩扭头撞进她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很久没有透风了,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 这是间很普通的二居室,屋里只有最必要的几样家具,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老韩本来就是个十分细致的人,项云黩只看了一眼就让开身,让阿娇进来。 “这里很干净。”阿娇在屋里转了一圈,只有残留的人的气息,没有别的了。 生地找过了,死地不知在何处,只有去找老韩的前妻,看看她那里有没有。 老韩住在老旧的筒子楼里,可老韩的前妻和女儿住在新城区一处别墅区里,项云黩开车到了门口。 他来过很多次,老韩的社会关系很简单,父母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就只有前妻和女儿,项云黩上门很多次,老韩的前妻关秀梅忍无可忍,最后几次,当着项云黩的面甩上了门。 他之前来穿着警服带着证件,保安自然不会拦他,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警察了,怎么进去还得费些心思。 谁知门口保安一看见项云黩就把拦杆抬起来放他进去:“警官,您又来查案啊。” 小伙子二十出头,穿着保安的制服站得直直的,他对项云黩印象深刻,还给他敬了个礼。 项云黩没有否认,从车里甩出一包香烟给他,开车进了小区,到车开远了,阿娇还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保安。 “怎么了?”项云黩随口问。 “他就快有血光之灾了。”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地方还真比不老韩的筒子楼,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多。 73.项队今天出名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我今年就补给你。”项云黩看她的眼神更软了,她认认真真的讨要礼物的样子, 好像受到过多许多次的亏欠。 想一想也对, 陈家把这个么个娇滴滴的女孩一人扔了出了国, 还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让她在万米高空上, 独自一个人过十七岁生日。 阿娇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生日那一天收的才是生日礼物,别的日子都不是。” 她这么认真计较, 项云黩就郑重答应:“好,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娇笑了, 腮边梨涡一现,连项云黩都跟着挑起了眉角。 阿娇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从此之后就认认真真的享受这一年还阳的日子,她伸出手指,勾住项云黩的指尖:“拉勾!” 项云黩既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她陈阿娇就是个言而有信的鬼。 阿娇觉得项云黩这个人很不错, 他既然这样不错, 那就把事儿办得更好一些,等人的事情都办完了, 就去办鬼的事儿。 物证齐全, 没用多少功夫就撬开了苏盈的嘴, 她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丈夫徐伟头上。 苏盈是徐伟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 说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结了婚就回到家乡, 盖房子生儿子,她在陈家浜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乡人。 女儿玲玲也是她带过来的,但她对女儿并不好,徐家的邻居说经常能看见苏盈打骂玲玲,稍微有些不顺心,就拎起扫帚打她一顿。 村里别的女人都觉得苏盈不大正派,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里下勾子,一有男人,骨头都是轻的,根本就不正着眼睛瞧人。 所以村里女人也不怎么跟苏盈来往,看见她打女儿,顶多说上一句女孩儿可怜,可谁家不打孩子,这种事,大家也不好管,也不想管。 相反,是徐伟对这个继女很不错,经常给她买零食,买新衣服,村里人反而说徐伟对女儿很厚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对她很好。 倒是这个女孩有些认生,人又孤僻,看上去性格很不好,村里人偶尔逗逗她,她从不理会,嘴巴也不甜,见人不会叫,犟头倔脑的样子,久而久之,她挨打就更没人帮忙了。 徐伟在外面打工赚了些钱,娶了老婆盖了新屋,苏盈也不用下地干活,还一直让女儿玲玲跑到镇上给她买吃的喝的。 本来她的日子就宽松,等怀了孕,又偷偷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儿,她就一根手指都不动了,做饭洗衣服的都是才刚十岁的玲玲。 苏盈没怀孕的时候,徐伟对女儿玲玲就很亲热,等苏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伟对玲玲就更“亲热”了。 苏盈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冷眼旁观,总比徐伟去外面找女人要强。 做笔录的女警察气得发抖,苏盈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反问女警:“难道让她吃干饭?” 玲玲一直没有正经上过学,到了陈家浜,才终于安定下来,上了陈家村小学。 那一天是玲玲第一次听安全知识的讲座。 老韩是用心准备了讲座的,留守儿童中的性侵害比例较高,老韩自己就是父亲,他还在基本的日常安全教育中加入一些生理健康知识和安全防范知识。 小学校长听着一脸尴尬,还上前打断他一次:“韩警官,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韩刚说:“这是正常的教育,学校里的老师也应该多多强调。”不管校长反对,他讲完了全程,还告诉这些孩子们,有问题可以问他。 老韩长着一张老好人的脸,跟说话都笑眯眯的,项云黩还开过玩笑,说他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当居委会大爷。 他出了学校之后,发现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一路跟着他,等他转身想问那女孩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又调头跑了。 老韩想想觉得不对,跟了上去,正撞上徐伟喝了点儿酒,搂起玲玲就把舌头塞进她嘴里,玲玲激烈挣扎,老韩听见了,冲了进去。 徐伟把人打死了才知道老韩是警察,他第二天就又跑回广东去了,连苏盈生了儿子,都没回来。 要不是项云黩他们来的巧,等这个孩子一足月,苏盈就要去广东跟他汇合了。 玲玲挨了一顿毒打,被关在家里,苏盈替她请了假,不让她再去上学,她身上新伤加上旧伤,被女警送到了医院里,她年纪虽然小,但有很严重的妇科病。 苏盈的证词前后颠倒,不断的撇清她自己,玲玲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很久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案情基本清晰,但还要抓到徐伟,才能结案。 徐伟跑到广东,一路都有形迹可循,很快就被广东的警方抓捕,押回江城。 抓到他的时候,他正要二次犯案,猥亵工友家放暑假的小女儿,被抓了个现行,工地上一群工友把他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 他的证词又不一样,说是苏盈先拿的扳手砸了老韩的脑袋,老韩没有防备孕妇,一下就被砸昏过去了,他们还以为人死了,徐伟这下酒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正商量着要怎么办,老韩又醒了过来…… 苏盈抱着肚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活了,我们俩就完了!”夫妻两人合谋杀人。 姜宸不能拿案卷给项云黩看,只能复述,这就是一起突发性的杀人事件,排查社会关系,从打击报复这个思路入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徐伟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听说人死了,是能记得仇人的,到了阎王面前也要告状,要是用一根钉子打进脑袋里,死了就不能告状了。 楚服告诉阿娇,就是这一根钉子打散了老韩的魂魄:“若是用桃木做钉,他早就魂飞魄散,根本就找不回来。” 但老韩找回来了,还遇上了阿娇。 项云黩听后默然不语,很久才问:“那边,替他办事吗?” 他问的是关秀梅,要是关秀梅不肯办,他来替老韩办丧事。 姜宸说:“局长说了,局里给办,项哥,你就不穿着警服,最后送他一程吗?”队长的位置还空着,项云黩再不回来,总局就要派人下来了。 人人都以为破了老韩案子的是项云黩,但他自己明白,功劳不是他的,他原来想过破了老韩的案子就回去,但现在案子破了,他却提不起精神来。 “再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去,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话。” 局里办事效率很高,找场地,买花圈,写悼词,还写了一篇老韩的生平,登在了报纸上,项云黩翻了翻,官样文章其实写的都差不多,要是老韩自己看了,肯定又要说夸大其辞。 姜宸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项哥,真的是老韩托梦给你的吗?” 项云黩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阿娇,她翘着脚,雪白的脚丫子一摇一摇的,正在看大热宫斗剧,一边看一边气得哼哼唧唧的,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你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项云黩反问姜宸。 姜宸没有回答,他要是信,那托梦自然是真的,要是不信,问了也是白问。 阿娇翻了个身,斜躺着看电视,茶几上摆满了吃的,薯条炸鸡可乐,吃得只剩下空盒,她这两天沉迷宫斗剧,看到夜里都舍不得放下。 这一部的大结局看完,手指一滑,滑到了拍汉朝的宫廷剧,扮演刘彻的看上去这么单薄,眉眼间还少一份风流,她嘟嘟囔囔:“这人一点都不像。” 项云黩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什么一点也不像?” 阿娇睃他一眼,他长得倒有些像刘彻,一样挺鼻深目,好像怎么也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翻了个身,竟没从沙发上翻下去,斜躺着。 等到演陈阿娇的女人出场,阿娇气得踢了一下沙发,一脚踢在了项云黩的腿上,她“哎哟”一声,就要往下滑,被项云黩一把捉住了脚,把身体扳正。 阿娇生气演她的那个女人太老太丑,而演卫子夫的女人要好看得多,真是气死鬼了! 74.项队今天人气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有几个年青人, 躬头缩肩, 束手束脚的进来, 几个人合送了一个花圈, 看见满屋子穿制服的警察, 头都不敢抬, 缩在角落里。 最后送别, 项云黩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给老韩才好, 阿娇说:“吃的用的得烧给他才成,别的都收不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十分嫉妒, 这么多年了,可没人给她烧点什么,连吃了了两袋软心巧克力才好受些。 项云黩什么也没买, 空着手来了, 姜宸上来迎他:“小周胖子值班儿,今天挺多领导也来了,项哥, 你真不回来了。” “今天不说别的事。”项云黩来时点了犀角香, 怕效力过去,仔细搜索了一圈, 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已经完全不是项云黩第一次看见的模样了,仿佛又有了温度和实体, 穿着警服, 戴着警帽, 并没有浮在空中或是棺木上,他就站在人群里。 虽然大伙没一个人看见,但他跟每一个来的人都点头示意。 跟同事们打完招呼之后,又特意走到那几个年青人身前,看着他们露出满意的表情,想说些什么,又遗憾他们听不见。 项云黩慢慢走了过去,他原来只能看见老韩魂魄的一点影子,现在能听见他说话,老韩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他说:“这才像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嘛。” 项云黩仔细一看,这几个就是他带着阿娇去筒子楼的时候,冲着阿娇冲口哨的黄毛。 他们把头发剪了,染回黑色,穿得干干净净的,来参加老韩的追悼会,有一个还偷偷抹了一把鼻涕。 关秀梅带着女儿关晓来了,关晓穿一条黑裙子,头上戴了一朵白花,在爸爸的葬礼上哭得泣不成声。 关秀梅面无表情,她来的时候很不耐烦,一直不断看着手表,等抬头看见前夫戴着警帽的遗像,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到女儿手里。 关晓看到报纸了,没想到有一天,她爸爸的照片会登在报纸上,而她所认识的爸爸和报纸上写的完全不同。 老韩走到女儿身边,喊她的小名:“妞妞。”他答应给女儿买新电脑的,还没能给她。 项云黩走过去:“你爸爸答应给你买新电脑的,但这东西更新快,想暑假里带你一起去选的,奖励你考了个好成绩。” 关晓捂着脸哭出声,关秀梅紧紧抿着嘴唇,看了项云黩一眼,把手搭在女儿肩膀上,冲项云黩点点头。 老韩是个好警察,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答应关秀梅的事,十件有八件做不到,对女儿也是一样,还以为他这次又失约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晓一哭,老韩就伸手摸她的头顶,跟她说话,但她听不见了。 阿娇没有进来,只在门边站着,看见铺满了白花和花圈的仪式堂,心里莫名凄凉,她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人真的想念她。 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眼睛一扫,看见了韩刚,张大了嘴巴,韩刚身上那层光,分明不是一个普通鬼了,而是一方鬼差。 项云黩诚心替韩刚在菩萨面前表功德,两位灵官查有此事,地藏王菩萨因韩刚生前有善行,特给殊荣,在他投胎之前,不必在地府中等待,而是在人间当一地的鬼差,继续行使职权。 等到投胎的时辰到了,再卸下职位,但这期间累积的功德,不仅是惠及一世。 兰芽在孟婆庄里当个侍女都能恩泽阳世的亲人,何况是正经的鬼差呢。 阿娇没想到韩刚竟然还当上了官儿,不仅当了官儿,还能留在人间,她瞪圆眼睛,怎么每个人,每个鬼的运气都比她要强? 犀角香的效力一过,项云黩就看不见韩刚了,但看到他穿着警服,还像原来那样笑容满面,项云黩心里一轻,突然就好受多了。 他看见阿娇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以为她不敢进来,他自己也没什么要跟旧同事们说的,献了花见了老韩,就准备离开。 姜宸叫住了他:“项哥,就这走了?我送送你吧。” 一路把项云黩和阿娇送上了车:“项哥,你要是真不乐意回来,那当个顾问成吗?” 项云黩走的时候跟上面闹得挺僵的,他不愿意回来,大家也都理解,但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这样太可惜了。 “我是不知道老韩的案子是怎么破的,你又是怎么找到线索的,但你不干的,挺可惜的。”他一进警校,就听过项云黩的名字,没想到能跟他在一个分局,跟着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是好师兄也是好同事,这么分开心里不好受。 项云黩拍拍他的肩,没有正面回答姜宸的问题:“你好好干。” 姜宸目送他离开,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到车边:“项哥!我妈请你到我家吃饭,她说给你做了红烧肉!” 阿娇低头坐在车里,捧着手机在玩连连看,她替别的鬼表功德,人家还混上鬼差了,不玩玩游戏,鬼心难平。 听见有肉吃,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眼巴巴的问姜宸:“红烧肉好吃吗?” 项云黩本来要拒绝的,可阿娇脸上又露出那种生动的,垂涎的表情,想了想她这么多天一直跟他一起吃外卖,确实没吃过什么家常菜。 姜宸笑了:“我妈做的那红烧肉可是一绝,陈娇也来吧,她过两天不就开学了嘛,一中-功课紧,我让我妈给炖个土鸡汤,好好补补!” 阿娇确实觉得鬼身操劳,死了这么多年,成日就是在墓室里大睡,还了阳一天都没歇过,这才几日的功夫,就金屋到手,也确实应该补补了。 阿娇穿了一条无袖连衣裙,胳膊白生生的,也细伶伶的,她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确实很缺乏营养,项云黩想了想,答应了:“那麻烦阿姨了。” 他也想见见姜宓,有话要对她说。 “不麻烦,我妈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什么时候吃啊?”一听项云黩答应了,阿娇嘴巴都翘了起来。 姜宸乐了:“就明天。” 明天姐姐也在家,正好再跟项哥见一见,两人的事总该有个说法,就这么黄了,有点可惜,最好能再劝一劝项云黩。 姜妈妈一接着儿子的电话就乐了,赶紧催女儿:“别看书了,赶紧出去买几件新衣服去。” 姜宓手里的书被妈妈抽走:“妈,干什么呀。” “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啊,你弟弟刚刚可来电话了,明天小项来家里吃饭。”姜妈妈推着女儿去买衣服,“你也别老穿这么素的,买几件鲜亮的,年轻的时候不穿,老了再穿啊?” 姜宓不愿意:“妈,我有衣服穿。” “跟妈妈有什么实话不能说的,你就是太磨叽,这都多长时间了,那下手快的说不定都在办婚礼了。” 姜妈妈很知道现在的婚恋市场多么严峻,女儿的年纪不小了,谈上两年恋爱磨合磨合,结了婚等一年要孩子,时间刚刚好。 再说了,小项这个孩子多招人喜欢啊,长得就出挑,跟女儿站在一块儿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生出来的外孙一定可爱漂亮。 “你要是不喜欢他,妈也不说这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心里没数?”姜妈妈瞪了女儿一眼,“我可告诉你,这么好的被人先下手,你得悔死,知不知道!” 姜宓把妈妈推出房间,关上门,半天都静不下心来,想了想打开衣柜,挑出一件荷叶青的裙子挂在衣柜上。 姜宓是穿着这条裙子第一次见到项云黩的,那天也是赶巧,她从学校回来,遇上弟弟请师兄回家吃饭。 姜宓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项云黩,项云黩也看见了她,他点了下头,姜宓的脸悄悄红了。 两人也不是没有过独处的时光,但就是没有走到哪一步。 既然让他挂心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她是不是应该抛开女孩的矜持,先跟他表白? 没想到项云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陈娇也带来了。 阿娇还阳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邀请作客,她十分高兴,一回去就翻箱子,找出一条漂亮的小红裙,穿在身上比划了很久。 她后天就要开学了,暑假应该是她最后放松的日子,项云黩看她高兴,也就随她去。 等她穿着那条红色超短裙出来,露出雪白的两条腿时,项云黩又皱了眉头,阿娇转了一个圈儿:“好看吧!” 她的陶俑侍女都捂着眼睛不敢看她。 项云黩清清喉咙:“挺好看的。”就是,就是白得有点儿晃人眼。 外头的女孩都这么穿,越是漂亮越是敢露,她在国外肯定要更开放,项云黩又不是长辈,更不能说她,只好把眼睛珠子正着,不去看她。 姜妈妈请吃饭,项云黩买了点保健品,他还把姜宓送给他的手表带来了,不能收下她这份礼物。 姜妈妈听见门铃响,一开门先看见项云黩,刚要咧开嘴笑,项云黩的身后就探出个小脑袋来。 “阿姨好。”他介绍阿娇,“这个,是我妹妹。” 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就说阿娇是他妹妹,她现在还住在他家里,这么说,免的别人多想。 阿娇冲他噘噘嘴,她明明是姐姐,但闻着这么香的饭菜味儿,就暂且让他占了这个便宜。 75.项队今天找到凶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小睡片刻,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 窗外月亮正圆, 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 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 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 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 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懒洋洋躺在血玉里, 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 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柳万青是提供机会,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 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 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 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从盒子来看, 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 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 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项云黩就该回礼,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76.项队今天追凶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老韩没有遗嘱, 筒子楼那块短期内也没有市政规划,等到他女儿成年,再决定如何处置,但丧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开的门, 老韩刚出事的时候, 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 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 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 她不大敢,可比起丢工作来,她还是先保饭碗,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门口就停着关秀梅的车,项云黩还跟踪过一阵, 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等领导骂他是走火入魔了,他才停止。 项云黩来的时候每一次都火气很足, 关秀梅说话又不中听, 跟关秀梅和关秀梅后来的丈夫都发生过口角。 关秀梅对前夫是生是死一点都不不关心,警察找上门说明来意, 她还一脸奇怪:“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丈夫对警察频率登门投诉了又投诉, 最后当着项云黩的面说说:“找到活人就不用通知我们了。”意思就是看到尸体再说。 那天项云黩违规了, 他狠狠打了那个男人一拳, 姜宸死命拉住他,领导原本是想让他停职的,其实也是对他爱护,散散心,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连他的同事觉得他过分坚持,项云黩干脆不干了。 “那我们能借个电话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项云黩这一次很客气,保姆为难了半天,让他们进门,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 项云黩播了关秀梅的电话,铃声在楼梯上响了一声,不肯露面的关秀梅急匆匆跑上楼,假装在外面接起了电话:“喂?小陈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反应倒是快,项云黩垂着眼睛:“我是项云黩,韩刚的事,如果你不肯办,那我来办,不能就这么拖着。” 关秀梅松一口气:“这件事啊,如果项警官肯办当然好了,我是真的忙。” “那我们见一面商量商量细节。”项云黩在跟关秀梅打电话的时候,阿娇也没闲着,她放出魂识探查了一圈。 这房子的主人显然是风水,处处流通,是座利财的好阳宅,书房里还摆了一只八卦镜,阿娇没有防备,被八卦镜晃了一下眼睛。 这东西的威力还不足以挡住她,但就像人拿镜子反射阳光,不断照你的脸,阿娇闭上眼睛,一阵头晕,细长双眉微微拧住。 项云黩马上注意到了,他按住听筒,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阿娇噘起嘴。 项云黩把半边肩膀给她:“能忍耐吗?等回去给你买蛋糕冰淇淋吃。”她昨天一个人把半个蛋糕都给吃了,项云黩看她喜欢甜的,才这么安抚她。 阿娇眼睛一亮,蛋糕她吃过了,可是冰淇淋没吃过,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点点下巴,把头靠在项云黩肩上,绸缎似的乌发散在项云黩的脖子里,凉沁沁的。 项云黩还在跟关秀梅通话,关秀梅连见一面商量老韩的身后事都不愿意,他怒意渐起,被颈间发丝的凉意给安抚住,压制着火气:“这样的大事,见面商谈。” 关秀梅看他态度强硬,只好先答应了,让保姆把这尊瘟神给送走。 项云黩办完了该办的事,开车离开小区,车上问她:“你……看见什么了吗?” 阿娇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她捂着头,还有些晕,那八卦镜还真亮,连血玉里的楚服都被镜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项云黩停在小区门口,等保安把栏杆升起来,那个小伙又跟项云黩敬礼,项云黩的车都已经开了出去,又停下来,往后倒了一点。 打开车窗,伸出头去:“最近罪案高发,特别是这种高档小区,你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小伙子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高声答应:“是,谢谢警官,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啦!” 阿娇撑住头,瞪着项云黩,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说呢,他就抢了自己的功德?她气鼓鼓的坐在车后座,抱着背包,一言不发。 项云黩没察觉出她生气了,他接了个电话,他找的人弄到了犀角香。 阿娇还等着吃蛋糕冰淇淋,结果项云黩一路上都没有停车给她买,反车开到了一个仿古建筑的古董城。 “你说过点犀角就能看见韩刚对吗?”项云黩最后向她确认,如果这一场恶作剧,那么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停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带着阿娇上了三楼,七绕八拐进了一间小店铺,里面坐着个穿唐装,留了一把花白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项警官,东西我搞来了。”他刚说完,就看见了阿娇,直愣愣的盯着阿娇看,从脸看到胸,目光在胸口拔不出来。 阿娇正盯着满架子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项云黩上前一步,牢牢把她挡在身后,目色生愠:“你看什么?” 男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钱二您还不知道嘛,我就只对古董感兴趣,我是看那小妹妹胸前的玉是个好东西啊,汉代的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阿娇说的,阿娇“嗯”了一声点点头,夸他:“你倒很有眼力。” 钱二一下笑了,绕开了项云黩,凑近阿娇细看,眼睛里闪着精光:“这玉您盘得这么好,想必是不肯出手的,我就问问,这物件儿打哪儿来?” 阿娇一只手握住玉蝉:“我从小就带着。”是她还没进汉宫之前的玩物,外祖母赏赐给她的,有玉马玉兔玉蟾,只有这只她留下来了。 钱二颇觉遗憾,从小就有那更不肯出手了,这玉料这沁色,他还显摆了一句:“这东西,下过地吧。” 项云黩清清喉咙。 “得,您不说,我不问。”钱二笑嘻嘻的,手里还不断盘那两个核桃,说不问,还多嘴又加了一句:“您说了也不打紧,我口紧。” 钱二绕回桌,拿出一只丝绒口袋:“项警官,这东西真是不好找,要是别人管我要,我立马说没有!可您是谁呀?您是我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您要的东西,我敢不赴汤蹈火嘛。” “多少钱?”项云黩直接跳过他这些话,干脆问道。 “您埋汰我,还给什么钱呀,这是我从我一玩香料的朋友那儿要过来的,都是朋友,怎么能提钱呢。”钱二满脸是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说着不要钱,可拿香袋的手就没松开过。 “到底多少钱,你说个实数。” “痛快!”钱二肚里一把算盘,眼睛珠子转得都能听见算盘珠子的声音,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这数,这可已经是友情价了,别人真没人。” 项云黩不管有没有,他伸出手:“拿出来我看看,是真是假。” 他不会看真假,但阿娇会,绒口袋里倒的三角香料只有指甲大小,阿娇一闻便知,她露出满意神色:“你这一屋子假东西,原来还有真货啊。” 丰都哪个鬼没些随葬品,阿娇见得多了。 钱二刚刚是盯着玉蝉看,这会儿上上下下打量阿娇:“小妹妹年纪轻轻,原来是方家呀,这些东西都是给慕古爱好者的,跟朋友可不乱来,冲这个,我吃点亏,这个数吧。” 重新比了个手势,满面堆笑:“都是同行,咱们以后多联系。” “不用,就刚刚那个数。”项云黩直接转帐给钱二,他收了钱,从话唠变成锯嘴葫芦,笑眯眯把两人送出门,一句也不多问项云黩要这香料,到底是干什么用。 项云黩带着阿娇离开古玩城,那个绒布口袋就放在他裤子口袋里,他自己都说不清,点了这个香,究竟是想见到老韩呢,还是不想见到老韩。 阿娇还在等着项云黩给她买冰淇淋,可他一路都没要停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家,关上门就问:“现在能点吗?” 阿娇这下明白了,他不相信她。 她气得转身想走,可两人都已经订下盟约了,她不履行承诺,他也不用给她金屋,她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伸手把黑子招出来。 黑猫一直躲着项云黩,但它十分喜欢阿娇,阿娇一叫,它就竖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阿娇揉揉它的毛,把猫身上挂的那块牌子解了下来,放到桌上。 板着脸对项云黩说:“你点吧。” 项云黩把犀角香掐成两半,他知道阿娇生气了,但这件事他是一定要确认的:“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对我很重要。” 阿娇把头一扭“哼”了一声。 项云黩顾不得她生气,点燃了一半的犀角香,先是看见一缕细烟袅袅而起,接着他就看见屋里浮着一团影子,犀角香烟环绕着这团影子,将它照亮。 犀角香只有一点,很快燃尽,烟雾一消,那团黑影便不见了,项云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难言的望着阿娇,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真有阴阳眼。 77.项队今天追凶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 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 杏仁眼儿乌溜溜的,还能吃什么,当然是蜡烛香火啊, 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 看得出她教养良好,吃得这么快这么多, 也依旧保持着仪态, 咀嚼起来没有声音,红唇微动,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 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 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 就是受烟火供奉, 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 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 还不忘记楚服, 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程上。 项云黩想了想,有些为难,回头问:“要不然你先在我家里将就一天吧,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一回头,女孩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的样子,让项云黩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她睡得这么安谧,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个假人。 胡瑶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 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感官极强,为了骗到他,柳万青精心布置,还写了一个计划书,保障毫无破绽。 这一点感觉稍纵即逝,项云黩看见阿娇舔舔嘴巴,梦里说了一声“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来是个吃货,他又笑了一下,开车把阿娇带回了家。 项云黩家上下两层的房子,空间开阔,地方很大,楼上楼下都有房间,白美兰女士去年回来的时候收拾得很干净,但那是去年。 项云黩带着阿娇上楼,打开了主卧室,这里原来是白美兰女士没再嫁之前的闺房,有床有柜有落地镜,比他自己住的那间还大:“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报到租房子。” 他记得柜子里有白美兰女士洗晒过的被褥,“我打扫打扫,弄干净了你就休息吧。” “这里很干净呀。”阿娇说。 项云黩没当真,这屋子都好久没透过气了,床上柜上总有些灰尘,干脆叫个钟点工,老城区就是这点好,楼下就有个家政服务公司。 阿娇还真不是客气,这栋楼很旧了,人也热闹,鬼也热闹,只有项云黩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对人来说,干净得很。 钟点工很快来了,先打扫阿娇的屋子,把地板床柜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楼下的外卖垃圾全都扔了,项云黩从皮夹里摸出一百块钱:“你隔一天再过来打扫一次。” 项云黩进房间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门口就看见阿娇蹲在箱子前一动不动,手指头戳着密码盘,他看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 胡瑶复制了整套行李,连同箱子密码也被一起复制了,阿娇就算知道密码也不会开箱,当着项云黩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项云黩长这么大,听过会说话的眼睛,但没见过像这样生动的,她眼仁微微一动就能透露出情绪来。 陈家条件很好,白美兰女士在国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机管家也有了,陈娇是陈家的女儿,估计连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记了密码也正常。 天已经黑了,项云黩翻翻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白美兰女士的睡袍:“这是干净的,你洗了澡先穿这个吧。” 阿娇抱着丝绸睡袍,进了浴室,盯着浴缸笼头,项云黩吸口气:“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可真是个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给她找个酒店,送她走。 阿娇整个人滑进浴缸里,热水浸润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玉白的脚丫子伸出水面,踩起两朵小水花。 项云黩正想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来照顾陈叔叔家的女儿了,要不是这女孩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妈变着法的让他相亲呢。 电话刚提起来,门铃就响了,项云黩打开门,看见昔日队友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冲他大叫:“生日快乐!” 小胖几个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着个盒子,扎着丝带,她被人推出来,有些害羞,半是解释的对项云黩说:“他们非说要来看看你,我就做了个蛋糕。” 姜宸也混在里面,他看项哥和那女孩的样子,并不像是情侣,但项哥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单独跟女孩吃过饭,还给人家烫鱼片。 赶紧打电话给姐姐,让她快点儿表白,都多年少了,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层窗户纸,谁捅不是捅。 78.项队今天被挑衅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两个女人目光相对。 投胎转世就是新生, 阿娇连刘彻的转世都不记恨了,何况是卫子夫的转世,她们俩当鬼的时候就算是把旧帐给销了。 可看见卫子夫已经投胎成人了,说不定都已经轮回了几世,而她为了偿金屋愿才刚到人间,心中怎么能不嫉妒。 这个女人运气怎么这样好! 刘彻这般爱重她,怎不给她一个难圆的金屋诺?! 阿娇倒没疑惑为何还能碰上她, 人之因果实难言说,仔细论起来她才是寿终的那一个, 而卫子夫虽是自戕,可杀她的人是刘彻。 一报总要还一报,累世的因果并不在一夕间偿还,但怨结得深,总会碰见那么一两个“熟人”。 阿娇嫉妒卫子夫又当人了。 生前是人, 再投胎也不一定能成人, 还有在阳世作恶, 被十殿阎君投进了畜生道的, 卫子夫投胎了, 投生的竟还是人, 阿娇心里很不好受。 阿娇一嫉妒, 眼睛便透出别样的情绪来, 在场的人都有十分丰富的案件侦办经验, 阿娇目光一变, 他们就都感觉到了。 今天是项云黩的生日,又是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说早呢不算太早,说晚又确实天黑了,阿娇还是这个打扮,人人都拿她当项云黩的女朋友看待了。 本来阿娇年纪小,但她湿着黑发,又穿着这么成熟性感的丝绸睡袍,看上去大了几岁,谁也没怀疑项云黩“残害”未成年,都以为是他们打扰了好事。 眼看项云黩用衣服把人遮起来,纷纷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告辞。 “不知道项哥这儿有事,姜宸这小子,也不说清楚,咱们要不走吧。”小胖笑呵呵的,谁也不敢去看姜宓的脸色。 隐身的胡瑶扯一扯柳万青的袖子:“我去,修罗场啊!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她说的是转世卫子夫的事。 柳万青扫了胡瑶一眼,抽出袖子,伸手掸了一下:“我说过,这一世是最合适的。” 胡瑶对他这种故作高深的行为嗤之以鼻,转头继续看戏,恨不得备上瓜子汽水花生米,这可比沙雕宫斗剧有意思多了。 姜宓也在观察阿娇,这个女孩实在是过分美艳了,她和项云黩的互动让姜宓很难受,她和项云黩虽然没开始,但已经有过许多次的接触了。 虽然这份接触在韩刚生死不知之后,就中断了,但她没想到项云黩不声不响开始了一段新感情。 姜宸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项哥都已经把人带回家来了,他刚刚打电话问项云黩到家没有的时候,他一点异常也没有啊。 瘦脸带眼镜的小周也跟着打起圆场:“大家伙就是想给项哥一个惊喜的,既然项哥有事儿,那咱们就先走了。” 姜宓强撑笑容,她手里还捧着盒子:“这是大家给你的生日蛋糕。”一句都不再提这是自己亲手做了,花了她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项云黩伸手接过:“谢了。” 阿娇闻到一股香甜味,她刚刚“吃”过,对食物异常敏感,透过项云黩,对盒子里东西露出渴望的神情。 项云黩沉黩了一会,这个场景不是他心中见旧友同事的场景,可他还是说:“算了,大家进来吧” 转身想叮嘱阿娇去换身衣服下来吃蛋糕的,看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蛋糕盒子,没忍住嘴角一扯,笑了一下:“去换衣服再下来。” 项云黩的家,大家都不陌生,平常一起喝酒看球什么的,都到他这儿来,他这儿地方大,没人管,喝多了还能就地睡下,但自从韩刚出了事儿,项云黩辞职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家里刚刚打扫过,项云黩从冰箱里取出唯一能吃的东西——啤酒,拿了一打堆在桌面上,大家打开手机点外卖,叫了一堆垃圾食品。 姜宓张不开嘴问刚刚那个女孩跟项云黩是什么关系,队里有人替她问了:“项哥,女朋友啊?没听你提过。” 这都同居了,肯定关系匪浅啊,按项云黩原来的脾气,应该告诉他们的。 项云黩扔了一听酒给他:“别胡说,犯法。” 大家一听犯法马上明白刚刚那个女孩还没满十八,项云黩干脆叫了姜宸:“你明天有空吗?带陈娇去学校报到。” 姜宸还以为项云黩当姐夫无望了,原来是个未成年,估计是家里的亲戚,爽快点头:“行,哪个学校?明天我开车带她去。” 姜宓脸上终于又有了血色,她到厨房找干净的盘子切蛋糕,打开盒子把蛋糕取出来,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今天是项云黩二十八岁的生日。 姜宓觉得自己刚刚十分失态,又很疑惑怎么一个小女孩,就把她紧张成这样,正要拍拍脸颊清醒一下,阿娇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姜宓吓了一跳。 阿娇眼睛全程都没看她,目光灼灼看着蛋糕问:“这是什么?” 姜宓知道她是项云黩亲戚家的孩子,对她卸下心防:“是红丝绒蛋糕,鲜奶油的。”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的水果,奶油也是自己打的,姜宓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阿娇听不懂,但每个字里都透着“好吃”的意味,她直接问道:“你做的吗?” 姜宓笑了:“是啊,等会儿我给你切一块最大的。” 阿娇看她一眼,翘翘嘴角,她满意了,觉得这个转世卫子夫顺眼多了。 “你是项家的亲戚吗?”姜宓一边准备餐具,一边问她,这些盘子放着都没用过,要好好洗一洗。 “我姓陈。”阿娇不动手,她从来都是看着另人动手的。 姜宓明白了,是陈家的亲戚,项云黩的妈妈再嫁,嫁的就是陈家,她跟项云黩说不准还是兄妹。 她对阿娇更友善了,把蛋糕交给阿娇:“你拿这个好吗?我来拿盘子。” 当然好,这么多年她只能闻出香火纸烛味,终于能闻到甜香味了,抱着蛋糕就不撒手。 阿娇捧着蛋糕送到了客厅,客厅里又是一静,她换了一条白裙子,头发束起来,露出天生白腻的脖子和秾艳的五官。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比刚才在门边看见要更惊艳了。 阿娇完全没注意到,她捧着蛋糕,走得小心翼翼,终于走到桌边放下,马上转身云看姜宓,姜宓放下盘子,很自然的对她说:“等吹了蜡烛就给你切。” 阿娇轻点下巴,她神情中是带着几分倨傲和骄气的,但她人生得美,年纪又小,竟不让人反感。 她笔直走到项云黩身前,要坐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用说,姜宸自觉让开,阿娇坐下来,等着吃蛋糕。 大家起哄要点蜡烛唱生日歌,项云黩拒绝:“这么大的人了,还唱什么歌。” 但蜡烛已经插上了,寿星吹个蜡烛总是应该的,项云黩一口气,把二十八根蜡烛都吹灭了。 阿娇先是看着,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她没见过千年后的人过生辰,可蜡烛让她觉得古怪,人死如灯灭,点灯燃烛就是告诉四方野鬼,这东西可以给它们吃了。 寻常的日子不要紧,今儿却是七月半,只有今天,孤鬼能受人间烟火。 黄泉风起,不光是有家的鬼回来了,没家的鬼也趁着今日出来,好吃上一口“热饭菜”,比在奈何里捞灯不知强多少。 本来分一点给鬼友们也是应当的,但阿娇尝了一口就决定独吞,她含着勺子,眼睛望向窗外,已经飘着好些鬼友,张着嘴想吃桌上的东西。 阿娇大怒,她刚要把这些野鬼赶一赶,就见项云黩身体四周隐隐散发出一层金光,那些聚集在窗前的鬼呜咽一声,纷纷飘走,往别家打食去了。 胡瑶看见,张大她的狐狸嘴巴:“这……这还是个贵人命格?” 柳万青的胆子也太大了,似这种命格,寻常鬼差都不敢近,何况是野鬼,要不是今天七月半,鬼满为患,这一栋楼里应该连个鬼渣渣都是看不见的。 柳万青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乍乍乎乎大惊小怪,对她说:“你留着吧,我先走了,趁着今天日子好,我再接几个客户去。” 鬼门开,是托梦的好时候,人间分部一定多了很多客户,苍蝇再小也是肉,只要是业绩,就都不能放过。 “那咱们就不管她了?”胡瑶想一想,也舍不得新客户,阿娇她已经没戏了,总得为了这个季度的指标拼一拼。 “她要圆梦没那么快,你难道以为这是笔容易的业务?”收益有多大,难度就有多大,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业绩。 柳万青说完隐身而去,这里暂时是不用担心了,阿娇到底是只老鬼,血玉里还藏着一个楚服,实在不行他还留下了一根柳条,出了什么事,他立时就能知道。 胡瑶想想也隐身走了,走时还给阿娇留了个口信,让她有事就去人间分部找她。 阿娇吃了蛋糕,又吃了炸鸡批萨饼,还喝了两瓶果汁,本来她还想喝点啤酒,手刚刚伸出去,一桌子人都盯住了她。 79.【评论五万加更章】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见的死鬼多了, 各有各的死法,还阳之后,对人也没有什么怜惜心肠,可她对“执念”很有体会,抓到杀韩刚的凶手,就是项云黩的执念。 地上摆满了香烛元宝,楚服在血玉中闻见了酥合香油味儿, 激动得一跳一跳的,阿娇也心神舒爽, 被这香烛酥油滋养,收了他的供奉,总要替他想想办法。 “怎么了?”项云黩见她神色不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她再与众不同, 到底还是个女孩, 这样认真替他烦恼, 他也想能帮得上忙。 阿娇托着腮, 眉头紧紧拧着:“他身上的水, 不是雨水, 雨水没有这样的腥味。” 项云黩手指颤动了一下。 阿娇对阴曹知道得多, 对阳世知道的有限, 她虽知道的有人, 可总有别的鬼知道, 想了想:“你等 着,我去问问。” “你……你要问谁?”她刚来江城,哪有熟人可问。 项云黩刚说完,就看见阿娇站起来,拖着一大袋的元宝纸钱,还把供桌上韩刚的照片拿在手里,告诉他说:“我们不知道,它们说不定知道,请客吃顿饭,总能听见些有用的。” 熟人熟鬼都没有,但也可以走走路子,通通关系,烧点纸钱问问鬼友们,可曾见过行凶杀人。 项云黩哑口无言,他顿了片刻,跟在她身后,想保护她的安全。 阿娇看他跟了出来,心中满意:“对,由你来烧,它们吃得高兴,能说的东西就更多了。”经过贵人手的供奉,比普通的不同,鬼友们吃得开怀,当然要还情。 项云黩提着一袋子元宝,找了一块空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了一个元宝引火,没一时地上就燃起一堆。 阿娇抬头望天,只见鬼火点点,这四方的野鬼就都聚拢过来了。 燃起的元宝香烛散发着它们不可抵挡的香味,它们既想吃,又不敢吃,阿娇站在那儿,嘴巴不动,神识与它们沟通:“各位鬼友,这半年中可见过这个人?” 这些野鬼被“美食”吸引过来的,阿娇挥一挥手,地上燃烬的烟灰盘旋而起,锡箔烧化之后变成点点火光,送到了这些鬼的口中。 它们虽看不破阿娇的还阳符,但能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亲切的味道,她还这么大手笔的请贵人烧纸钱供奉,对阿娇十分客气,认认真真辩认起照片来。 阿娇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许是水边,腥臭气重的地方。”说完伸出细白手指头,戳了项云黩一下,示意他再多烧一点。 路过的街坊邻居都以为这是错过了七月半,补烧纸钱的,若是哪一个能够看见,抬头必会被这众鬼聚餐的景象给吓软了腿。 还真有一个老鬼,他时辰到了,在江城桥上排队拿号入冥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投胎之前来饱餐一顿。 掀起半边头发,露出另一只窟窿眼,认真看他:“这人可是个官差?对!就是他,尸身在陈家浜的鱼蟹塘里,可真不是个好死,那地方的味儿哟。” “你看清楚了?”阿娇忍不住出声。 项云黩除了满天飞扬的纸灰烟星,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阿娇说话,盯着她说话的那个方向,虽然听不见,但他和阿娇一起等待答案。 那鬼拢了满手的金元宝:“清楚得很,何必去管那一家的事,好好一个活人,被填在泥塘里,死都没留个全尸。” 阿娇把余下的香油全部奉上:“还请这位鬼友,把何地何处何时说个明白。” 阿娇出手这么大方,那老鬼知无不言:“是在陈家浜徐家,寡妇带着女儿再嫁,嫁的男人不是个东西,这人是个官差,途经徐家,非要管这闲事,被人白白杀了,投进塘里,这母女俩个可有人替他鸣冤?那女人还帮着埋尸呢。” 阿娇大概听明白了,她一张小脸满是肃穆,把余下的元宝也给了这老鬼:“若是阴司击鼓,报知冤情,还请鬼友当个鬼证,到时必有重谢。” 老鬼收了金银香油,鬼脸上两个窟窿都合不拢了:“好说好说。” 没有目击证人,可有目击证鬼,阿娇不懂阳世如何断案,问项云黩:“就算挖出尸体,是不是也死无对证了?” 项云黩停下手,认真说到:“只要找到尸体,就有办法让尸体说话。” 一人一鬼在地上烧纸召鬼,抽空过来看一眼的胡瑶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赶紧纸鹤传书给柳万青:“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这煌煌的鬼火是怎么事儿?这么多野鬼又是怎么事儿? 她不过没盯着阿娇一天,她怎么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柳万青和胡瑶趁着七月半回到圆梦事务所接业务,这一天的业绩能排到全年第二,第一是清明节那一天。 柳万青这棵不要脸的柳树精,竟然还用一段柳木捏了个分身,既承办了人间业务,又承办了阴司业务,事务所白板上代表他业绩那条红线一路程直上,把所有人都甩得很远。 这个季度一完,他又是业绩第一。 胡瑶法术不足,捏不了分身,要不是心中惦记着阿娇,这会儿也在做业务,谁知她分神过来一看,阿娇就闹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可才还阳第二天! 柳万青没一会儿就到了,他鼻梁上架着眼镜,一付精英打扮,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大客户那里脱身出来的,满脸不耐烦,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胡瑶指指下面:“你自己看吧。” 阿娇就像个鬼头子,一个一个鬼排着队到她跟前,每个鬼发两个元宝,这些鬼一个个捧着元宝高高兴兴的走了,入幽冥总有花钱的地方。 柳万青眯眼盯了阿娇一秒钟,伸手摸摸下巴:“还有这种办法,真是个可造之才。” 这种元宝纸钱,一百块钱能买上一大堆,但对鬼来说价值可就不同了,只要烧上一堆,这些在人间羁留不去的鬼就都是他的潜在客户。 柳万青一摊手,掌心里便多了一叠圆梦事务所的小广告,略施法术,这些小广告就蝴蝶似的飞到每一只鬼的身前。 胡瑶目瞪口呆,狐狸眼睛都瞪圆了,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柳万青的脑子里还想着业绩,他真的是一棵柳树精,而不是一个算盘精吗? “你,你就不打算先管一管吗?”胡瑶发出质问。 柳万青瞥了一眼阿娇和项云黩:“又没出事,我管什么,他送上金屋时越是赤诚,她投的胎就越好,我这是在替客户考虑。” 说完看了胡瑶一眼:“这也是一种业务手段,今天就算免费教给你了。”算是她提供情报的费用。 胡瑶嗞了嗞牙,她真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吃它一口素。 阿娇乌黑眼仁盯着项云黩,她不懂尸身如何还能说话,但她愿意相信:“陈家浜,徐家,两母女,男人动的手,女人帮忙埋的尸。” 这么一看当鬼又比当人好得多,好心没有好报,但鬼积功德就能投个好胎。 项云黩怔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杀老韩,他是第一次去陈家村,与村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阿娇不愿意对他说,老韩是好心没好报,她心里甚至觉得老韩是多管闲事,他帮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帮了他,帮忙把他埋了塘。 “你不是,会让尸体说话吗?那就让尸体告诉你吧。” 项云默立刻就想过去,可又怕打草惊蛇,陈家浜是个小村庄,道路十分狭窄,夜里开车进去,刚到村口就会惊动凶手。 他紧紧攥着拳头,当时虽然没有证据指明老韩是在陈家浜出的事,但他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要是当时再多一些人手走访,是不是就能查到蛛丝蚂迹,老韩就能早些入土为安。 阿娇一颗鬼心,感慨完了便觉得肚饿,闻着这满天的香烛味儿咽咽口水,中午吃了炸鸡的,晚上可还没吃过呢,都已经知道尸体在什么地方了,她便兴高采烈的对项云黩说:“项云黩,我饿啦!” 眼睛亮晶晶,等着项云黩带她吃东西。 项云黩从惘然中回神:“走吧,想吃什么?” 天已经很晚了,干脆就带阿娇去附近的小馆子,虽是个小馆子,但在老城区很有名气,是吃砂锅老鸭汤馄饨的。 店门口的大锅里炖着十几只鸭,这一锅汤就只卖一天,鸭架子上的肉都炖酥了,煮好的鸭子肉馄饨盛上汤底,再烫一把青翠碧绿的小青菜,能鲜掉人的眉毛。 阿娇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香味,嘴里竟生出津液唾沫,她咽了一口唾沫,比项云黩走的还要快。 店面很小,里里只有几张小桌,这个时间小店里还挤满了人,人人吃得满头大汗,阿娇扫了一圈,没找到空位,看见有两个人快吃完了,站到桌子边等着。 是两个年青人,本来还在聊天,扫了一眼阿娇,齐齐愣住,其中一个干脆站起来给她让座,以为她是自己一人来的,问她:“美女加个微信吧。” 80.项队今天气疯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是关一个晚上等校工第二天发现, 还是被过路的人听见, 打开门放她出去,那就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郑安妮撇撇嘴角, 谁让她这么不知好歹的,关个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门怎么提前关上了?这帮废物! 阿娇最近沉迷恐怖片, 这种厕所场景几乎每部都有, 早就跃跃欲试, 郑安妮一说有鬼,她掌心一翻,把门给关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 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比较吓人, 是让灯泡闪一闪呢?还是让窗户动一动?还是让水笼头流出血来?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第二只鬼。 第一个鬼是阿娇自己, 第二个鬼是个长发校服女孩, 她睁着一双血瞳, 满眼好奇的看着阿娇。 这就有点麻烦了, 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反客为主吧,阿娇对她示意:要不你先来? 校服女鬼摇摇头, 她没有兴趣。 阿娇这才看见她半边都砸平了,神情却十分淡漠,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来, 那阿娇就要来了, 她打量郑安妮, 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恶念的黑雾从她的嘴里一团团的冒出来:“据说她是死在这间厕所里的,每天半夜都会一间一间的敲门,问……” 郑安妮在阿娇的脸边伸出手,假装鬼爪,喉咙里吐出气音,绘声绘色的讲这个她编出来的鬼故事:“有人吗?”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会被抓住脚脖子,你就是住在厕所里的下一个鬼了。” 她越是说,镜子里的女孩离她就越近,睁着血瞳盯着她,气得直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吓过人,郑安妮这么胡编乱造,真是让鬼生气。 郑安妮一无所觉,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娇这个新来的,让她别翘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关一个晚上还不够,她还偷偷拿着手机,准备录下阿娇惊慌失措的视频,要是她以后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还敢给脸不要脸,就放到班级群里,让大家欣赏欣赏。 没想到听完了这个故事,阿娇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乌黑双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镜子:“你是在,她吗?” 郑安妮倏地看向镜子,镜子里哪有东西,可她还是心口一紧,被自己营造出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偷偷确认镜子里面没东西,差点要翻脸,本来是要吓她的,结果自己被吓着了。 阿娇就在这时候伸出小手,冲镜子里挥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仿佛在打招呼。 郑安妮松开搭着阿娇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衬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阿娇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危险人物:“你特么,你有精神病吧!” 说着转头踢了一下门:“打开!” 她跟外面守着的人说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门根本没打开,还牢牢的锁着。 郑安妮开始觉得厕所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明明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可厕所比教室还要冷,阴森森的,灯泡就在这时闪了一下。 郑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门:“开门啊!”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光门外没有动静,窗户外面也没声音,郑安妮退到门边,冲门外大叫:“人呢!开门啊!” 阿娇又轻笑了一声,她十分愉悦:“她们听不见的。” 配合着她的话,灯泡开始一跳一跳,连跳几下之后,倏地灭了。水笼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滴“滴哒滴哒”的落在洗手盆里,那声音就像在耳边环绕。 郑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镜也不敢回头看阿娇,不停拍着门,镜子就在此刻碎裂开来,蛛丝布满整个镜面,郑安妮彻底崩溃,“啊”一声的软在地上。 阿娇伸出手,把手搭在郑安妮的肩上,鬼气森森的吐着小舌头,歪头一笑:“她在看你呢。” 这都是阿娇从鬼片里学来的新招数,在吓人这个方面,鬼的想像力没有人丰富。 要不是变鬼脸实在太丑,她还想变个鬼脸,什么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类的。 可郑安妮这个反应,真让她失望,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结果瘫软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惊恐的看着阿娇。 啧,真没胆。 阿娇一把把门拉开,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门一开就郑安妮靠墙瘫着,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在胡乱挥舞,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阿娇俏生生站着,眨着杏眼,双手背在身后,一付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郑安妮被她两个闺蜜架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阿娇绕过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头对她坏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她喜欢你”。 郑安妮头皮炸开,缩在闺蜜的怀里呜咽了一声,她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上厕所了。 午休时间还没到,高二十班新来的转校生陈娇,把高二级花郑安妮吓得瘫在厕所上了论坛首页。 郑安妮胆子不小,她还在自己家的别墅里,搞过一个什么夏季试胆大会,嘲笑一群不敢参加的人,说他们是胆小鬼,怎么自己被吓得瘫软? 留言越来越多,等到十班学生把偷拍阿娇的照片放上论坛,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新转校生长得太漂亮了,郑安妮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碰上硬茬了。 阿娇鬼生第一天上学,就打响了名头。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不会上校园论坛,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回到教室之后,从书包里摸出项云黩给她的软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个不停,没一会儿课桌里就全是糖纸了。 郑安妮被吓得都不敢在学校里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本来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睛都红了,皱着眉头勉强同意了。 阿娇当鬼以来第一次吓人就这么成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郑安妮毫发无伤但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十班没人再敢跟阿娇搭话,她趴在桌边睡了一节课,十分无聊,很想逃课。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阿娇又跑回了女厕所。 镜子里校服女鬼一看见她来了,很高兴的抬起头,露出被长发盖住的,凹进去的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平了。 她没坏的半边脸安恬秀美,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阿娇坐到洗手台上,点了一根香烛给她:“吃吧。” 她被困在镜子里,阿娇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受过伤,鬼力微弱,就连现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娇,想出来看看同类。 香烛的烟袅袅升起,长发女鬼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阵烟才觉得舒服了些,她轻声细语的跟阿娇道谢:“谢谢你。” “你为什么躲在这?”七月半刚过去没几天,不趁这个时候出去吃点好的补一补,缩在镜子里,真是个胆小鬼。 “我想出去,可刚走到楼梯就被一阵强光打到,只好又躲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她一看就是横死,跳楼跳得把脑袋都磕平了? 校服女鬼摇一摇头,垂下眼眸,不肯告诉她。 阿娇好不容易有个鬼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女鬼吸了香烛,本来淡到透明的影子开始有了颜色,她余下的一只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情,喃喃说道:“我今年应该参加高考了。” 阿娇想到书本上那些看不懂的圈圈勾勾,吐了吐舌头,她的执念是要来金屋,校服鬼的执念是要考试,真是鬼各有志。 下课铃声一响,阿娇就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放学了。 校服女鬼很舍不得她,自从死了,还没跟人说过话呢,恋恋不舍的问阿娇:“你明天还来吗?” 阿娇拍拍她完好的半边脑袋:“来,明天我给你带糖吃。” 项云黩来接她,说好了晚上带她去吃烤肉庆祝第一天上学,阿娇背着书包坐上车,他问:“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阿娇想了想:“还行。”不如家里好玩,家里她又能吃又能睡,还能看电影。 “交到朋友了吗?”项云黩怕她很难和同龄人相处。 “交了一个。”厕所里的校服女鬼,虽然害羞了些,但比人要可爱多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明天还要给她带吃的呢。” 校服女鬼因为受伤,被困在学校里,吃不着香火,鬼身孱弱,阿娇要带点东西给她补一补,起码让她能在校园里晃一晃。 项云黩没想到她这么顺利就交到了朋友,还挺替她高兴的:“是嘛,那咱们吃了饭去逛超市,挑你想要的买点儿。” 阿娇抱着书包,笑眯眯点头。 项云黩给铁盘烤肉翻面,阿娇吃了两块才发现项云黩有些沉默,她又吃了两块,然后才问:“你第一天上班怎么样呀?” 81.项队今天抓杀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将近八月末, 天已经凉快得多, 可也有三十五六度, 今天却突然降温, 掉下三十,温度指针在二十九到三十之间徘徊。 项云黩房间里的空调一夏天都没休息,温度开到最低,外面热不热的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有没出门了。 这会儿他躺在沙发上, 用报纸盖着脸, 蒙头睡从上午十点半开始, 一直到下午五点的回笼觉。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才四点半,离他起床还有半个小时。 项云黩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眯眼一看明明开了飞行模式, 打个哈欠又要睡,想起知道家里座机的只有一位女士,白美兰女士。 项爷生来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亲妈白美兰,美兰女士一声吼,地板都要抖三抖,他拖着一只鞋子, 满房间转悠着找座机。 电话竟然一直没有挂断, 拎起听筒, 劈头盖楼挨了一骂。 “这都几点了?让你去接人你去了没有啊!一年到头就交待你这一件事, 你可给我办好了,你要办不好我飞回来剥你的皮!” 白美兰女士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夹杂着麻将牌“稀里哗啦”的动静从电视那头冲击着项云黩的耳膜。 项云黩晃晃脑袋,这才想起来妈妈让他办什么事儿,也不知什么七拐八弯的亲戚要来江城读书,让他给安排个住处,再带人去学校报到。 这种事项云黩一般不管,他生就长着一张冷脸,看上去就不是热心肠,穿上警服随便往哪儿一戳都能打击犯罪率,但脱了警服,大马路上连个跟他问路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美兰女士是不是在国外麻将搓太多,把脑子给搓混了,竟把这事儿交待给他了。 “你是警察,你办事,人家家长才放心。”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摸牌,同时还跟三个牌搭子聊天,话音没落兴高采烈的一声“碰!”。 项云黩动动脖子,白美兰女士还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 他甚至怀疑这位“亲戚”可能是白美兰女士麻友家的小孩,但他辞职三个多月了,一直也没告诉亲妈,怕她真的飞回来,嘴里虚应:“知道了知道了,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吃!”美兰女士的麻将事业如火如荼,百忙之中抽空告诉儿子:“叫陈娇!是你陈叔叔家的亲戚!” 既然是后爸的亲戚,那就不能不管了,项云黩随便抹了把脸准备出门,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一瞬间被电话信息轰炸,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微信,通通是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对了,今天是他生日。 刚开机姜宸这小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项云黩手上一滑,不小心接了起来,那头响起姜宸惊喜的声音:“项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今天你生日,咱们哥几个下了班凑一块庆祝庆祝吧。” 项云黩把电话给挂了,姜宸锲而不舍,连打了三个,项云黩不耐烦了,接起来说:”我今天有事。” 姜宸为难的说:“那我姐还给你亲手做了个蛋糕呢。”亲手两个字加了重音。 项云黩停了停,说:“你们把蛋糕分了吧,我今天真有事儿。” 说着挂了电话,出楼道碰上好几个正在烧锡箔的邻居,项云黩不信这些,自从白美兰女士踏上美国土地,项家就再没人烧这些了。 但他尊重这些社会习俗,绕开一个又一个黄圈,旧城区烧这个的人多,新城区里想烧还找不着地儿。 出大院门的时候,听见邻居老人在给孩子打电话:“今天是七月半,别在外头瞎混,早点回家。” 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项云黩还真没碰上堵车,很快开到江城机场,问人要了一块纸牌子,借了笔写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陈娇 ”。 大半个月头回出门,就碰上了雾霾天,今天这飞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呢。 项云黩睡够了,百无聊赖靠在接机处的铁栏杆边,长腿一搭,身边也在等人的女孩偷偷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项云黩周边视力极佳,明明看见了,扭头假装没看见,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的秘密任务了。 阿娇隔着人群玻璃看见了项云黩,她脚步一顿,楚服在血玉之中对她说:“娘娘,怎么了?” 这么多人,有各种人样的人味儿,阿娇虽有还阳符在身,可毕竟还是鬼身,对人的气味十分敏感,她闻到这些人味里,真有一丝是属于刘彻的味道。 “没怎么,他长得还真有些像刘彻。”深目高鼻,聊赖间的目光都带些睥睨的意味,怪不得柳万青说这是他能找到最像的,由他圆金屋,她才会最衬心。 万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是投胎。 柳万青掐着时辰,今年的七月半,正是有缘人的阳历生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要当人在阳间呆一年,可没这么容易,柳万青千叮咛万嘱咐,替阿娇编造了一个阳世的身份,又略施小计,把她送到项云黩的身边。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找到了金屋的替代品。 既然是“金屋藏娇”,那就得能容纳下她,让阿娇能住在里面,就算只呆一刻,也是如了她的愿。 可真要等转世的刘彻造出一栋金屋来,那阿娇百八十年也无法投胎了,刘彻的转世里可没有首富这个身份的人。 但柳万青找了投机取巧的办法。 原来阿娇是人,自然要造人能住的金屋子,如今她早已成鬼,不论多小的地方都能缩身藏进去,比如某珠宝品牌今年新推出的转运串珠。 金子做的,各色花样都有,除了生肖还有南瓜马车圣诞树,各种花色任君挑选,最重要的是,有一款是个小房子的模样。 有门有窗有烟囱,24k纯金,金屋得不能再金屋了。这东西还小巧玲珑,价钱不贵,完全在项云黩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性价比极高。 只要能让项云黩甘心情愿的送这个礼物给她,这事儿就成了。 阿娇吞下还阳符,依旧是她自己的模样,可突然之间便有血在她血管中流淌,她能觉得热,觉得渴,觉得风拂在身上,这就是当人的感觉。 柳万青看她怔在原地,笑眯眯解释:“自然不是真的成人,只是有当人的感觉,感官上还是要差得多。” 但对阿娇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好了。 柳万青替她精心打造了现在这个身份,她不是鬼修,无法长时间施展幻术,就老老实实当个十七八的女孩儿,借口要来江城上学,送到了项云黩身边。 胡瑶虽没捞着这笔业务,但她友情充当了技术顾问,柳万青是男的,他哪儿知道要怎么当女人呢。 柳万青不欠她的情,她既出了力,就答应分她一点业绩,大概也就是千万分之一吧,可这千万分之一也让胡瑶眉开眼笑。 胡瑶挑了个机场里看上去最时尚的女孩,完完整整复制了一份她的行李给阿娇。 阿娇拖着大红的箱子,笔直走向了项云黩身边。 项云黩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看上去没精打采,一团影子过来,抬眼看见了阿娇,就连他也稍微停顿了半秒才问:“你是陈娇?” 眼前少女肤光如雪,因为生得白,所以更显得眼仁乌黑,眉毛深秀,嘴唇娇艳。但她神色冷淡,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像晨雾间一朵含苞待放红玫瑰。 怪不得陈叔叔会特意找到他,这个长相,让她独自在外确实很难放心。 项云黩微一惊艳,问她:“饿了吗?要吃饭去吗?” 刚刚还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睛突然亮了,黑水晶似的眼仁儿里露出渴望的神情来,项云黩觉得好笑,再好看也到底是个小女孩呢,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阿娇不知道,她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项云黩看她不说话,想想也是,人家刚来江城,哪知道有什么好吃的,问她:“吃不吃火锅?”江城靠海,鱼肉火锅做得一绝,来江城的人都爱尝尝本地的鱼肉锅。 阿娇迫不及待点点头,项云黩拉上她的箱子,“走吧。” 这个女孩不多话,从见面开始,她除了说她叫陈娇之外,一个字也没说过,项云黩觉得这姑娘还挺省心的,不爱说话简直是莫大的优点。 可她也太安静了,什么也不问,项云黩不得不主动把后面的安排告诉她:“是这样,你家里人托我给你在江城找个住处,办入学手续什么的,得花几天时间,吃完了饭,我带你找个酒店去。” 后座还是没声音,安静得就好像她不存在,项云黩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她两只手扒在车窗边,巴掌大的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项云黩忍不住解释:“平时天气都还挺好的,今天也不知怎么,雾霾了。”他真想来根烟,想想又忍住了。 阿娇乌黑的眼仁一动,天气不好是因为漫天鬼火,处处都是急着归家的亡灵,她说了见到项云黩的第二句话:“七月半了。”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abc呢,没想到她还知道今天是七月半,七月半跟雾霾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跟小女孩搭讪的兴趣,笑一笑便不再说放了,开车到了新城区,带陈娇去本城最著名的鱼肉火锅城吃鱼肉火锅。 找了一张二人位,翻着菜单要了七八种鱼肉鱼丸虾丸,都是新鲜手打的,调沾料的时候问:“吃辣吗?” 阿娇点点头,对“吃”她来者不拒,她想吃,想知道吃是什么感觉。 鱼片很快送上来了,切得片片晶莹,有肥有脆,服务员烫了半碟子,捞出来一半给了阿娇,阿娇拿起筷子,白生生的牙,咬着烫得刚刚好的鱼肉,一口下去,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乌眼仁儿眯起来,红唇愈显血色,舌头勾着鲜鱼汤汁,她想起来了,这就是吃的感觉。 项云黩喝了一口汽水,隔着火锅蒸腾起的烟雾,看见阿娇脸上感动的神情,呛了口汽水,咳嗽着开了个玩笑:“怎么?飞机餐这么难吃?” 她眼前的碗瞬间空了,项云黩放下汽水瓶,又替她烫了一盘子:“要肥的,还是脆的?” “脆的。”阿娇喜欢脆的,脆肉咬在嘴里更有“吃”的感觉。 当人真是太好了。 姜宸停了车,一路上都在跟姐姐打电话:“项队不来,不是的,他说他有事儿。”毫不意外的听见姐姐也不来了,“行吧,我明天休假,我去看看项队。” 项云黩虽然辞职了,但姜宸还拿他当队长看,自从老韩出事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也不跟大伙联络,不是个事儿。 姜宸刚要挂电话,透过玻璃看见了项云黩,不仅看见了项云黩,还看见他正在给身边的女伴夹鱼肉。 姐姐姜宓问他:“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半天没听见弟弟回应,叫了弟弟的名字,“阿宸。” 姜宸“啊”的应了一声:“行,明天再说吧。”说完赶紧挂了电话,握着手机呆站着。 项队难道是谈恋爱了?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杏仁眼儿乌溜溜的,还能吃什么,当然是蜡烛香火啊,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看得出她教养良好,吃得这么快这么多,也依旧保持着仪态,咀嚼起来没有声音,红唇微动,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82.项队今天审凶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第二天一早, 天还没亮透,阿娇就拍响了项云黩的房门:“快起来快起来!” 项云黩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拉开了门:“怎么?” 他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伸手就把阿娇揽进屋,检查外面有什么异动。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 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 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侧身看向她, 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 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 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鬼有鬼的衙门,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 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 蹙起眉头, 催促他道:“快点, 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 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还没开进山门,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阿娇越看他越满意,他比刘彻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带着大把香烛进了寺庙,项云黩一步就迈了进去,阿娇却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头望着天空上方,别人还以为她是在看寺庙山门建筑上的石雕,实则她是在跟守门的神将打招呼。 金光从她身上拂过,阿娇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威压的准备,可没想到金风拂过,她只觉得身体舒畅,举目一望,就见地藏菩萨坐在东殿,宝相庄严。 阿娇谦卑低头,抱着香烛进门,先去了地藏王菩萨的宝殿,盈盈下拜。 祝祷过后,献上香烛,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就见两边神将的原来紧盯着她的双目移到别处,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与还阳符的光芒不同,这是地藏王菩萨给她的通行证,余下的大殿,她再进去,也不怕神将威严了。 阿娇自己拜完,才冲项云黩招招手,项云黩比她高得多,阿娇扯着他的衣服袖子,让他蹲下来些,嘴巴贴着耳朵:“你诚心诚意把韩刚的事告诉菩萨。” 世间鬼魂都归地藏王菩萨管束,韩刚刚入幽冥,这事儿正管得着。 说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点他说:“你拜的时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别是两位护法灵官。”菩萨身边一文一武,护法灵官一双怒目,高举宝戟,专司降魔;判官则手握纸笔,记录人间善恶。 像徐伟苏盈这样的恶人,死了怕得下磨盘地狱,切开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盘中磨成血肉浆,日日夜夜都受这样的刑罚。 项云黩不是没拜过菩萨,白美兰女士相信这些,初一十五都要来拜,项云黩原来只信刑侦科学,不信霹雳手段,说服自己为了老韩,甘心情愿的跪在蒲团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娇站在殿门旁看见殿中神像微动,仿佛正在小声谈论韩刚的事,松了一口气儿,俏脸含笑,这个主意,还真成了。 阿娇一进玄通寺,柳万青和胡瑶就从事务所被拽了过来,他们俩是妖,柳万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萨面前不敬。 客客气气的和神将报备,亮出地府工作证。 柳万青看看阿娇,再看看胡瑶,对她道:“她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着去投胎,吸纳进来当员工,业绩一定比你强。” 胡瑶咬着尖牙,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要真跟他生气,她只怕得气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们这么讨功德,真的有用?” 柳万青示意她抬头,菩萨一脸慈悲庄严,柳万青说:“人讨功德,比鬼讨功德有用,说不准还真给她讨着了。” 柳万青也有些吃惊,他知道阿娇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瑶看见阿娇拜菩萨,满面纠结:“她这么干,会不会有违天道?咱们是惹事了吗?” 她说的是韩刚的事,要是命数里韩刚的事得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发现,那阿娇这么干就是改变了因果。 柳万青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哧”一声笑了:“天道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计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瑶不明白,柳万青看她睁圆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头:“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活上千年,在天的眼里,也不过是朝荣夕死罢了。” 他难得有些大妖的风范,胡瑶却听不明白,柳万青轻哂:“不开窍的狐狸,也不知你是怎么成的精?” 胡瑶挺起傲人胸脯,十分骄傲:“我可是青丘狐族,不是外头那些野狐狸精,我生来就是妖!” 柳万青无言,他换了一种说法:“就算没有她,这事儿也捂不了多久,你那颗狐狸心就好好呆在心窍里吧。” 说完凝神去看阿娇,胡瑶看不见,阿娇也看不见,柳万青却能看见,一线细如毫毛的金光落到了阿娇身上,这是她在人间积攒的第一笔功德。 柳万青眯起眼睛,万物之灵,果有好处,就是身死成鬼,积功德也比他们这些草木成精的要快得多。 胡瑶被柳万青拍了脑袋占了便宜,狐狸爪子悄悄伸出去,也想拍一拍柳万青,把这便宜讨回来,被他一指头挡住:“放尊重些。” 到底是谁不尊重了?胡瑶气得隐身就走:“我走了,我还有十几单业务要办呢!” 说起来这些业务还全因为阿娇,她点元宝请鬼吃饭,柳万青趁机发了小广告,四方野鬼再把开了圆梦事务所的事传了出去,现在事务所里全是排队等圆梦的鬼魂。 柳万青这个家伙,百忙之中还写了一份《业务拓展计划方案书》送到了司长手里,把阿娇的办法据为己有。 这个办法简单有效,性价比还高,还有什么比请客吃饭更能打响广告的,圆梦司中是人是妖都忙得脚不沾地。 阿娇等项云黩从宝殿中出来,喜滋滋的告诉他:“成啦,菩萨已经知道啦。”烧香陈情,这下韩刚就能投个好胎了。 项云黩不像阿娇这么开怀,只是来都来了,她又这么兴高采烈,知道她是为了老韩好,笑了一下:“吃不吃素面?” 通玄寺香火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的素斋做得好,素面更是苏式面的做法,浇头鲜美,来烧香的香客信众总要吃一碗素面再走。 阿娇鼻尖一动,闻到了与香烛不同的香味儿,她咽咽口水,寺庙里的素面还真没吃过,能以鬼身入寺院,还在佛祖眼皮底下吃面,还真是紧张刺激。 项云黩给她点了一碗罗汉上素面,香菇面筋当浇头,又加了一份十香如意小菜,用十种素菜拌成冷菜,撒上黑白芝麻粒。 阿娇本来就饿了,闻见香味更饿,她举着筷子,都已经给菩萨供奉过了,吃上一碗佛门素面,才不浪费她战战兢兢来这一趟。 项云黩已经接连半年没有好好吃,也没有好好睡,看着阿娇吃的这么香,他也还是不饿,不断给她夹菜,自己喝一杯茶。 阿娇知道他心里记挂的是什么,嘬着筷子尖:“你不是还余下一点犀角香嘛,等给韩刚办丧事的时候点上吧,见他最后一面吧。” 83.【营养液加更一】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 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 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 侧身看向她, 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 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 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 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 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 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 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 鬼有鬼的衙门,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 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蹙起眉头, 催促他道:“快点, 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 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 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 还没开进山门, 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阿娇越看他越满意,他比刘彻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带着大把香烛进了寺庙,项云黩一步就迈了进去,阿娇却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头望着天空上方,别人还以为她是在看寺庙山门建筑上的石雕,实则她是在跟守门的神将打招呼。 金光从她身上拂过,阿娇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威压的准备,可没想到金风拂过,她只觉得身体舒畅,举目一望,就见地藏菩萨坐在东殿,宝相庄严。 阿娇谦卑低头,抱着香烛进门,先去了地藏王菩萨的宝殿,盈盈下拜。 祝祷过后,献上香烛,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就见两边神将的原来紧盯着她的双目移到别处,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与还阳符的光芒不同,这是地藏王菩萨给她的通行证,余下的大殿,她再进去,也不怕神将威严了。 阿娇自己拜完,才冲项云黩招招手,项云黩比她高得多,阿娇扯着他的衣服袖子,让他蹲下来些,嘴巴贴着耳朵:“你诚心诚意把韩刚的事告诉菩萨。” 世间鬼魂都归地藏王菩萨管束,韩刚刚入幽冥,这事儿正管得着。 说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点他说:“你拜的时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别是两位护法灵官。”菩萨身边一文一武,护法灵官一双怒目,高举宝戟,专司降魔;判官则手握纸笔,记录人间善恶。 像徐伟苏盈这样的恶人,死了怕得下磨盘地狱,切开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盘中磨成血肉浆,日日夜夜都受这样的刑罚。 项云黩不是没拜过菩萨,白美兰女士相信这些,初一十五都要来拜,项云黩原来只信刑侦科学,不信霹雳手段,说服自己为了老韩,甘心情愿的跪在蒲团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娇站在殿门旁看见殿中神像微动,仿佛正在小声谈论韩刚的事,松了一口气儿,俏脸含笑,这个主意,还真成了。 阿娇一进玄通寺,柳万青和胡瑶就从事务所被拽了过来,他们俩是妖,柳万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萨面前不敬。 客客气气的和神将报备,亮出地府工作证。 柳万青看看阿娇,再看看胡瑶,对她道:“她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着去投胎,吸纳进来当员工,业绩一定比你强。” 胡瑶咬着尖牙,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要真跟他生气,她只怕得气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们这么讨功德,真的有用?” 柳万青示意她抬头,菩萨一脸慈悲庄严,柳万青说:“人讨功德,比鬼讨功德有用,说不准还真给她讨着了。” 柳万青也有些吃惊,他知道阿娇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瑶看见阿娇拜菩萨,满面纠结:“她这么干,会不会有违天道?咱们是惹事了吗?” 她说的是韩刚的事,要是命数里韩刚的事得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发现,那阿娇这么干就是改变了因果。 柳万青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哧”一声笑了:“天道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计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瑶不明白,柳万青看她睁圆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头:“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活上千年,在天的眼里,也不过是朝荣夕死罢了。” 他难得有些大妖的风范,胡瑶却听不明白,柳万青轻哂:“不开窍的狐狸,也不知你是怎么成的精?” 胡瑶挺起傲人胸脯,十分骄傲:“我可是青丘狐族,不是外头那些野狐狸精,我生来就是妖!” 柳万青无言,他换了一种说法:“就算没有她,这事儿也捂不了多久,你那颗狐狸心就好好呆在心窍里吧。” 说完凝神去看阿娇,胡瑶看不见,阿娇也看不见,柳万青却能看见,一线细如毫毛的金光落到了阿娇身上,这是她在人间积攒的第一笔功德。 柳万青眯起眼睛,万物之灵,果有好处,就是身死成鬼,积功德也比他们这些草木成精的要快得多。 胡瑶被柳万青拍了脑袋占了便宜,狐狸爪子悄悄伸出去,也想拍一拍柳万青,把这便宜讨回来,被他一指头挡住:“放尊重些。” 到底是谁不尊重了?胡瑶气得隐身就走:“我走了,我还有十几单业务要办呢!” 说起来这些业务还全因为阿娇,她点元宝请鬼吃饭,柳万青趁机发了小广告,四方野鬼再把开了圆梦事务所的事传了出去,现在事务所里全是排队等圆梦的鬼魂。 柳万青这个家伙,百忙之中还写了一份《业务拓展计划方案书》送到了司长手里,把阿娇的办法据为己有。 这个办法简单有效,性价比还高,还有什么比请客吃饭更能打响广告的,圆梦司中是人是妖都忙得脚不沾地。 阿娇等项云黩从宝殿中出来,喜滋滋的告诉他:“成啦,菩萨已经知道啦。”烧香陈情,这下韩刚就能投个好胎了。 项云黩不像阿娇这么开怀,只是来都来了,她又这么兴高采烈,知道她是为了老韩好,笑了一下:“吃不吃素面?” 通玄寺香火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的素斋做得好,素面更是苏式面的做法,浇头鲜美,来烧香的香客信众总要吃一碗素面再走。 阿娇鼻尖一动,闻到了与香烛不同的香味儿,她咽咽口水,寺庙里的素面还真没吃过,能以鬼身入寺院,还在佛祖眼皮底下吃面,还真是紧张刺激。 项云黩给她点了一碗罗汉上素面,香菇面筋当浇头,又加了一份十香如意小菜,用十种素菜拌成冷菜,撒上黑白芝麻粒。 阿娇本来就饿了,闻见香味更饿,她举着筷子,都已经给菩萨供奉过了,吃上一碗佛门素面,才不浪费她战战兢兢来这一趟。 84.项队今天拿锦旗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两个女人目光相对。 投胎转世就是新生,阿娇连刘彻的转世都不记恨了, 何况是卫子夫的转世,她们俩当鬼的时候就算是把旧帐给销了。 可看见卫子夫已经投胎成人了,说不定都已经轮回了几世,而她为了偿金屋愿才刚到人间, 心中怎么能不嫉妒。 这个女人运气怎么这样好! 刘彻这般爱重她,怎不给她一个难圆的金屋诺?! 阿娇倒没疑惑为何还能碰上她, 人之因果实难言说,仔细论起来她才是寿终的那一个, 而卫子夫虽是自戕,可杀她的人是刘彻。 一报总要还一报, 累世的因果并不在一夕间偿还, 但怨结得深, 总会碰见那么一两个“熟人”。 阿娇嫉妒卫子夫又当人了。 生前是人, 再投胎也不一定能成人, 还有在阳世作恶,被十殿阎君投进了畜生道的,卫子夫投胎了, 投生的竟还是人,阿娇心里很不好受。 阿娇一嫉妒, 眼睛便透出别样的情绪来, 在场的人都有十分丰富的案件侦办经验, 阿娇目光一变, 他们就都感觉到了。 今天是项云黩的生日,又是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说早呢不算太早,说晚又确实天黑了,阿娇还是这个打扮,人人都拿她当项云黩的女朋友看待了。 本来阿娇年纪小,但她湿着黑发,又穿着这么成熟性感的丝绸睡袍,看上去大了几岁,谁也没怀疑项云黩“残害”未成年,都以为是他们打扰了好事。 眼看项云黩用衣服把人遮起来,纷纷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告辞。 “不知道项哥这儿有事,姜宸这小子,也不说清楚,咱们要不走吧。”小胖笑呵呵的,谁也不敢去看姜宓的脸色。 隐身的胡瑶扯一扯柳万青的袖子:“我去,修罗场啊!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她说的是转世卫子夫的事。 柳万青扫了胡瑶一眼,抽出袖子,伸手掸了一下:“我说过,这一世是最合适的。” 胡瑶对他这种故作高深的行为嗤之以鼻,转头继续看戏,恨不得备上瓜子汽水花生米,这可比沙雕宫斗剧有意思多了。 姜宓也在观察阿娇,这个女孩实在是过分美艳了,她和项云黩的互动让姜宓很难受,她和项云黩虽然没开始,但已经有过许多次的接触了。 虽然这份接触在韩刚生死不知之后,就中断了,但她没想到项云黩不声不响开始了一段新感情。 姜宸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项哥都已经把人带回家来了,他刚刚打电话问项云黩到家没有的时候,他一点异常也没有啊。 瘦脸带眼镜的小周也跟着打起圆场:“大家伙就是想给项哥一个惊喜的,既然项哥有事儿,那咱们就先走了。” 姜宓强撑笑容,她手里还捧着盒子:“这是大家给你的生日蛋糕。”一句都不再提这是自己亲手做了,花了她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项云黩伸手接过:“谢了。” 阿娇闻到一股香甜味,她刚刚“吃”过,对食物异常敏感,透过项云黩,对盒子里东西露出渴望的神情。 项云黩沉黩了一会,这个场景不是他心中见旧友同事的场景,可他还是说:“算了,大家进来吧” 转身想叮嘱阿娇去换身衣服下来吃蛋糕的,看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蛋糕盒子,没忍住嘴角一扯,笑了一下:“去换衣服再下来。” 项云黩的家,大家都不陌生,平常一起喝酒看球什么的,都到他这儿来,他这儿地方大,没人管,喝多了还能就地睡下,但自从韩刚出了事儿,项云黩辞职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家里刚刚打扫过,项云黩从冰箱里取出唯一能吃的东西——啤酒,拿了一打堆在桌面上,大家打开手机点外卖,叫了一堆垃圾食品。 姜宓张不开嘴问刚刚那个女孩跟项云黩是什么关系,队里有人替她问了:“项哥,女朋友啊?没听你提过。” 这都同居了,肯定关系匪浅啊,按项云黩原来的脾气,应该告诉他们的。 项云黩扔了一听酒给他:“别胡说,犯法。” 大家一听犯法马上明白刚刚那个女孩还没满十八,项云黩干脆叫了姜宸:“你明天有空吗?带陈娇去学校报到。” 姜宸还以为项云黩当姐夫无望了,原来是个未成年,估计是家里的亲戚,爽快点头:“行,哪个学校?明天我开车带她去。” 姜宓脸上终于又有了血色,她到厨房找干净的盘子切蛋糕,打开盒子把蛋糕取出来,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今天是项云黩二十八岁的生日。 姜宓觉得自己刚刚十分失态,又很疑惑怎么一个小女孩,就把她紧张成这样,正要拍拍脸颊清醒一下,阿娇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姜宓吓了一跳。 阿娇眼睛全程都没看她,目光灼灼看着蛋糕问:“这是什么?” 姜宓知道她是项云黩亲戚家的孩子,对她卸下心防:“是红丝绒蛋糕,鲜奶油的。”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的水果,奶油也是自己打的,姜宓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阿娇听不懂,但每个字里都透着“好吃”的意味,她直接问道:“你做的吗?” 姜宓笑了:“是啊,等会儿我给你切一块最大的。” 阿娇看她一眼,翘翘嘴角,她满意了,觉得这个转世卫子夫顺眼多了。 “你是项家的亲戚吗?”姜宓一边准备餐具,一边问她,这些盘子放着都没用过,要好好洗一洗。 “我姓陈。”阿娇不动手,她从来都是看着另人动手的。 姜宓明白了,是陈家的亲戚,项云黩的妈妈再嫁,嫁的就是陈家,她跟项云黩说不准还是兄妹。 她对阿娇更友善了,把蛋糕交给阿娇:“你拿这个好吗?我来拿盘子。” 当然好,这么多年她只能闻出香火纸烛味,终于能闻到甜香味了,抱着蛋糕就不撒手。 阿娇捧着蛋糕送到了客厅,客厅里又是一静,她换了一条白裙子,头发束起来,露出天生白腻的脖子和秾艳的五官。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比刚才在门边看见要更惊艳了。 阿娇完全没注意到,她捧着蛋糕,走得小心翼翼,终于走到桌边放下,马上转身云看姜宓,姜宓放下盘子,很自然的对她说:“等吹了蜡烛就给你切。” 阿娇轻点下巴,她神情中是带着几分倨傲和骄气的,但她人生得美,年纪又小,竟不让人反感。 她笔直走到项云黩身前,要坐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用说,姜宸自觉让开,阿娇坐下来,等着吃蛋糕。 大家起哄要点蜡烛唱生日歌,项云黩拒绝:“这么大的人了,还唱什么歌。” 但蜡烛已经插上了,寿星吹个蜡烛总是应该的,项云黩一口气,把二十八根蜡烛都吹灭了。 阿娇先是看着,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她没见过千年后的人过生辰,可蜡烛让她觉得古怪,人死如灯灭,点灯燃烛就是告诉四方野鬼,这东西可以给它们吃了。 寻常的日子不要紧,今儿却是七月半,只有今天,孤鬼能受人间烟火。 黄泉风起,不光是有家的鬼回来了,没家的鬼也趁着今日出来,好吃上一口“热饭菜”,比在奈何里捞灯不知强多少。 本来分一点给鬼友们也是应当的,但阿娇尝了一口就决定独吞,她含着勺子,眼睛望向窗外,已经飘着好些鬼友,张着嘴想吃桌上的东西。 阿娇大怒,她刚要把这些野鬼赶一赶,就见项云黩身体四周隐隐散发出一层金光,那些聚集在窗前的鬼呜咽一声,纷纷飘走,往别家打食去了。 胡瑶看见,张大她的狐狸嘴巴:“这……这还是个贵人命格?” 柳万青的胆子也太大了,似这种命格,寻常鬼差都不敢近,何况是野鬼,要不是今天七月半,鬼满为患,这一栋楼里应该连个鬼渣渣都是看不见的。 柳万青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乍乍乎乎大惊小怪,对她说:“你留着吧,我先走了,趁着今天日子好,我再接几个客户去。” 鬼门开,是托梦的好时候,人间分部一定多了很多客户,苍蝇再小也是肉,只要是业绩,就都不能放过。 “那咱们就不管她了?”胡瑶想一想,也舍不得新客户,阿娇她已经没戏了,总得为了这个季度的指标拼一拼。 “她要圆梦没那么快,你难道以为这是笔容易的业务?”收益有多大,难度就有多大,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业绩。 柳万青说完隐身而去,这里暂时是不用担心了,阿娇到底是只老鬼,血玉里还藏着一个楚服,实在不行他还留下了一根柳条,出了什么事,他立时就能知道。 胡瑶想想也隐身走了,走时还给阿娇留了个口信,让她有事就去人间分部找她。 阿娇吃了蛋糕,又吃了炸鸡批萨饼,还喝了两瓶果汁,本来她还想喝点啤酒,手刚刚伸出去,一桌子人都盯住了她。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阿娇又把手默默收了回去,果汁都已经这么好喝了,这千年后的酒该是个什么滋味儿?阿娇伸着舌尖舔了舔嘴唇。 她啃着最后一块批萨的边,一边吃一边学习了怎么看电视,怎么玩手机,当人好玩的东西这么多,可太有意思了。 姜宸知道她没国内的号说:“明天带你一起办一个去。” 几个人都知道项云黩辞职之后,一直都没有找新工作,小周喝多了点儿,对项云黩说:“项队,你要不还是回来吧,你不在,大家都没主心骨了。” 韩刚生没见人,死没见尸,在一次日常活动中凭空消失了,项云黩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把老韩找出来,因为这个,才辞职不干了。 “那跟你没关系,你就回来吧。”小周激动起来有点大舌头,脸涨得通红,小胖几个扶住了他。 几个人都看着项云黩,期待他能点头答应,项云黩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喝光了手里最后一点酒,晃晃空啤酒罐头,长腿跨过沙发:“我给大家再拿点酒来。” 85.阿娇今天施法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上学第一天, 一大清早陶俑侍女就把她给叫起来了。 阿娇睡得脸上两团红晕, 薄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 迷迷糊糊伸手穿衣,怎么这人间学生,起得比鬼还早? 在黄泉时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连着一个月栖在玉床上也没哪个鬼把她叫起来。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 当了鬼却要上学了, 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 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 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 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 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阿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两只手已经抱着饭团啃起来, 项云黩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 送到嘴边, 她低头嘬了一口。 项云黩有些不忍心, 这么多天, 她的家人也没打电话来,今天开学,也没人过问。 “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我今天第一天恢复上班,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也是庆祝老韩的事了了。 徐伟不肯承认性侵了继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过的地方,走访邻居和老师,从只言片语中,规整了这个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变。 姜宸说:“这孙子以为还能逃得了呢。”怎么判决现在还不一定,但这样的犯罪事实,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项云黩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会看老对手的脸色,他在宫律眼里本来就有颇多不合体制,不守规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软。 阿娇叼着饭团,眼睛睁得圆圆的,庆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弯着眼睛点头:“我要吃肉。” 素面虽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还是喜欢吃肉。 “行,放学我去接你,我们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项云黩送她去学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给丢了。 给她一张详细标明回家路线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后她得自己上学放学:“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电话找我,我的电话不通你就打姜宸的电话。” 号码存在她手机里了,看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项云黩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养女儿的烦恼:“你要是跟同学出去玩,也要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阿娇歪在后座,听着听着,又打了个哈欠。 车开到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一中门口全是来送学生的家长,项云黩在这里把阿娇放下,开车门之前叮嘱她一句:“你在学校里,别说这些事。” 阿娇没睡够,脑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能够看得见鬼的事儿,她抿着嘴,点点脑袋,暂时答应。 项云黩怕她不高兴,解释说:“常人听见这些,总会有些害怕的。”连姜宸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娇被人孤立。 阿娇的开车门要下去,项云黩从车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绿绿的东西给她,阿娇拿在手里一看,是一袋软心巧克力,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包在粉红色粉紫色的闪亮糖纸里。 阿娇这下高兴了,掏了一个出来,握在手里,圆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递出去:“给你一个。” 项云黩伸手接了这个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往警局去了。 阿娇在校门口看见了关晓。 关晓从豪车里下来,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慢慢腾腾的,但她身上围绕的那丝丝黑雾已经不见了。 阿娇的眼睛往关晓身后看,关晓身后跟着新晋鬼差韩刚,韩刚新官上任,就来送女儿上学,这些邪念恶念,怎么也不敢再跟着鬼差大人的女儿。 阿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新任鬼差打个招呼,谁知老韩透过人群,先对她点头,他看不破阿娇身上的还阳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沉冤得雪是靠着阿娇的帮忙,这才特意谢谢她。 一中的校舍建得十分气派,一栋一栋楼之间种了许多花树,这个季节开了满墙的蔷薇,香气扑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数人穿着校服,阿娇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很难不被人注意,她活着的时候就万人瞩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娇除了看学校里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学校里的鬼,看来开学真的是一件大事,不仅学生们乌泱泱的涌进教学楼,里面的鬼也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有一个抱着圆木三角木头的老鬼,满面郁郁的看着这些学生,紧紧盯着几个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学生。 另一个圆脸鬼抱着一叠国文书,笑眯眯看着他们,嘴里念念叨叨:“要为国家之兴亡读书啊!” 阿娇拐了一个弯儿,就看见他们俩的照片挂在墙上,还是一中的创始人。 一中是以成绩来划分班级的,阿娇是转学生,被分在了高二十班,每个年级都有这么一个班,一部分是特长生,文体活动能拿得出手。 一部是有赞助生,学校修跑道买设备,靠的就是他们的捐助,总得到来说就是放牛班。 她走进教室,挑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看见阿娇坐下,都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阿娇在鬼里头不算厉害的,但总比人要强,神识极灵,她听见其中一个说:“这是新来的?转校生?那郑安妮的班花位子是不是不保啦?” “我觉得连校花的位子可能也得换人。”不是说长得有多好看,就这目中无人的气势,就不一般啊不一般。 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一个女孩儿,两人赶紧闭嘴,跟她打招呼,一看见她身上穿的裙子就怔住了,这条裙子和阿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不仅裙子一模一样,连书包也一模一样,郑安妮正要展示自己的新裙子新书包,就看见大家一付卡了壳的样子,平时最捧场的两个闺蜜也没说话,她顺着目光一看,角落位置上坐了个女孩儿,她们俩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郑安妮要是长得不好看,也当不了班花了,每个年级的放牛班班花,都有一争校花的资格。 阿娇本来看着窗外,窗外斜角就是红楼楼顶,还是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接二连三的往下跳,跳可能是跳的次数实在太多,还玩起花样来,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 阿娇看得津津有味,郑安妮走到她桌边,敲敲桌子:“新来的?” 一走近就看见阿娇用的背包也跟她一样,这可是她暑假刚刚从美国买回来的,限量新款,她在班级群里有意无意提过几次,把沈丽娜气得不说话,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跟人撞衫又撞包。 这倒也不怪阿娇,胡瑶在机场复制的就是郑安妮的行李。 阿娇当人当鬼的时候都一样,你待她客气,她就客气待你,你要是对她不善,她就比你更凶恶,郑安妮三个字就透出恶意,阿娇回过头来,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 郑安妮张嘴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全方位被碾压的感受,不管是颜值,还是气势。 郑安妮去年是高一的级花,今年本来毫无意外就要蝉联,一争校花的位子,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转校生。 阿娇不耐烦了:“怎么?” 班里的人都没想到新来的性格这么差,比郑安妮还差,但郑安妮可不好惹,估计要跟她的小帮派死磕,全都隔岸观火。 郑安妮的脸色马上就挂了下来,“呵”了一声:“你行啊。” 阿娇卷起嘴角,楚服在血玉中感受到她心情烦躁,“混帐东西,娘娘息怒,让我给她点厉害瞧瞧!” 她们虽然不能伤害活人,但吓唬吓唬还是行的,楚服在血玉中受香烛酥油滋养了许多天,又不再受黄泉怨气的影响,比原来厉害得多,要吓唬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根本毫无难度。 阿娇觉得这人有毛病,扭过头不理她了,整个班级鸦雀无声,郑安妮脸色都变了,眉毛竖起,刚要说话,有人说:“老师来了。” 十班的班主任是新人,大家都没拿她当一回事儿,懒洋洋散到座位上,看着小老师自我介绍。 新班主任姓王,脸圆圆的,笑眯眯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说了一番高二如何如何重要,请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学习的大道理,最后介绍阿娇:“我们有位新同学,请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有哪位同学愿意带新同学熟悉校区。” 郑安妮主动举手,笑得甜蜜蜜的:“老师,我愿意,我带新同学去领校服吧。” 王老师还很感动,觉得这个班的学生虽然学习不行,但人倒是都挺热情的。 阿娇无所畏惧,她一个老鬼,要是怕个小姑娘那这张鬼脸也就不要了,课间休息的时候跟着郑安妮出了教室。 郑安妮还真带她逛了一圈,食堂图书馆体育楼她都指给阿娇看。 阿娇听见食堂十一点三十准时放饭的时候,叹了口气,还有这么久才吃饭呢。 然后她带阿娇去领校服,一中校服做得精良,全西式,冬天的时候还有长短两件大衣,配套的围巾,只要颜值高,就能穿出偶像剧的范儿。 夏季校季有三种,上面是白衫衣,下面是百褶裙,领口系着蝴蝶结,按蝴蝶结的颜色来分年级,还有一条连衣裙和一身运动服。 服装库的老师给阿娇量完腰围 ,给了她一条xs的裙子,这还不算,又说:“你回去改一改吧,再小的没有了。” 郑安妮不可置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然后又看了看阿娇的胸,这身材不成比例,她是不是抽了肋骨? 整个一路她都努力对阿娇客气了,但阿娇对她爱搭不理,郑安妮在最后带她进了学校一楼最角落的女厕所。 一楼是实验室卫生室,一般没有人来,她把阿娇推到镜子前,笑嘻嘻看着镜子里的她。 轻声说:“你还不知道吧,这里闹鬼!” 她刚说完,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阿娇眼睛一亮,她看了这么多的恐怖片,可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当了鬼却要上学了,多有意思呀。 86.阿娇今天当鬼修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投胎转世就是新生,阿娇连刘彻的转世都不记恨了, 何况是卫子夫的转世, 她们俩当鬼的时候就算是把旧帐给销了。 可看见卫子夫已经投胎成人了,说不定都已经轮回了几世, 而她为了偿金屋愿才刚到人间,心中怎么能不嫉妒。 这个女人运气怎么这样好! 刘彻这般爱重她, 怎不给她一个难圆的金屋诺?! 阿娇倒没疑惑为何还能碰上她,人之因果实难言说, 仔细论起来她才是寿终的那一个,而卫子夫虽是自戕, 可杀她的人是刘彻。 一报总要还一报, 累世的因果并不在一夕间偿还, 但怨结得深,总会碰见那么一两个“熟人”。 阿娇嫉妒卫子夫又当人了。 生前是人,再投胎也不一定能成人,还有在阳世作恶,被十殿阎君投进了畜生道的,卫子夫投胎了,投生的竟还是人, 阿娇心里很不好受。 阿娇一嫉妒, 眼睛便透出别样的情绪来, 在场的人都有十分丰富的案件侦办经验, 阿娇目光一变, 他们就都感觉到了。 今天是项云黩的生日,又是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说早呢不算太早,说晚又确实天黑了,阿娇还是这个打扮,人人都拿她当项云黩的女朋友看待了。 本来阿娇年纪小,但她湿着黑发,又穿着这么成熟性感的丝绸睡袍,看上去大了几岁,谁也没怀疑项云黩“残害”未成年,都以为是他们打扰了好事。 眼看项云黩用衣服把人遮起来,纷纷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告辞。 “不知道项哥这儿有事,姜宸这小子,也不说清楚,咱们要不走吧。”小胖笑呵呵的,谁也不敢去看姜宓的脸色。 隐身的胡瑶扯一扯柳万青的袖子:“我去,修罗场啊!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她说的是转世卫子夫的事。 柳万青扫了胡瑶一眼,抽出袖子,伸手掸了一下:“我说过,这一世是最合适的。” 胡瑶对他这种故作高深的行为嗤之以鼻,转头继续看戏,恨不得备上瓜子汽水花生米,这可比沙雕宫斗剧有意思多了。 姜宓也在观察阿娇,这个女孩实在是过分美艳了,她和项云黩的互动让姜宓很难受,她和项云黩虽然没开始,但已经有过许多次的接触了。 虽然这份接触在韩刚生死不知之后,就中断了,但她没想到项云黩不声不响开始了一段新感情。 姜宸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项哥都已经把人带回家来了,他刚刚打电话问项云黩到家没有的时候,他一点异常也没有啊。 瘦脸带眼镜的小周也跟着打起圆场:“大家伙就是想给项哥一个惊喜的,既然项哥有事儿,那咱们就先走了。” 姜宓强撑笑容,她手里还捧着盒子:“这是大家给你的生日蛋糕。”一句都不再提这是自己亲手做了,花了她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项云黩伸手接过:“谢了。” 阿娇闻到一股香甜味,她刚刚“吃”过,对食物异常敏感,透过项云黩,对盒子里东西露出渴望的神情。 项云黩沉黩了一会,这个场景不是他心中见旧友同事的场景,可他还是说:“算了,大家进来吧” 转身想叮嘱阿娇去换身衣服下来吃蛋糕的,看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蛋糕盒子,没忍住嘴角一扯,笑了一下:“去换衣服再下来。” 项云黩的家,大家都不陌生,平常一起喝酒看球什么的,都到他这儿来,他这儿地方大,没人管,喝多了还能就地睡下,但自从韩刚出了事儿,项云黩辞职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家里刚刚打扫过,项云黩从冰箱里取出唯一能吃的东西——啤酒,拿了一打堆在桌面上,大家打开手机点外卖,叫了一堆垃圾食品。 姜宓张不开嘴问刚刚那个女孩跟项云黩是什么关系,队里有人替她问了:“项哥,女朋友啊?没听你提过。” 这都同居了,肯定关系匪浅啊,按项云黩原来的脾气,应该告诉他们的。 项云黩扔了一听酒给他:“别胡说,犯法。” 大家一听犯法马上明白刚刚那个女孩还没满十八,项云黩干脆叫了姜宸:“你明天有空吗?带陈娇去学校报到。” 姜宸还以为项云黩当姐夫无望了,原来是个未成年,估计是家里的亲戚,爽快点头:“行,哪个学校?明天我开车带她去。” 姜宓脸上终于又有了血色,她到厨房找干净的盘子切蛋糕,打开盒子把蛋糕取出来,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今天是项云黩二十八岁的生日。 姜宓觉得自己刚刚十分失态,又很疑惑怎么一个小女孩,就把她紧张成这样,正要拍拍脸颊清醒一下,阿娇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姜宓吓了一跳。 阿娇眼睛全程都没看她,目光灼灼看着蛋糕问:“这是什么?” 姜宓知道她是项云黩亲戚家的孩子,对她卸下心防:“是红丝绒蛋糕,鲜奶油的。”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的水果,奶油也是自己打的,姜宓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阿娇听不懂,但每个字里都透着“好吃”的意味,她直接问道:“你做的吗?” 姜宓笑了:“是啊,等会儿我给你切一块最大的。” 阿娇看她一眼,翘翘嘴角,她满意了,觉得这个转世卫子夫顺眼多了。 “你是项家的亲戚吗?”姜宓一边准备餐具,一边问她,这些盘子放着都没用过,要好好洗一洗。 “我姓陈。”阿娇不动手,她从来都是看着另人动手的。 姜宓明白了,是陈家的亲戚,项云黩的妈妈再嫁,嫁的就是陈家,她跟项云黩说不准还是兄妹。 她对阿娇更友善了,把蛋糕交给阿娇:“你拿这个好吗?我来拿盘子。” 当然好,这么多年她只能闻出香火纸烛味,终于能闻到甜香味了,抱着蛋糕就不撒手。 阿娇捧着蛋糕送到了客厅,客厅里又是一静,她换了一条白裙子,头发束起来,露出天生白腻的脖子和秾艳的五官。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比刚才在门边看见要更惊艳了。 阿娇完全没注意到,她捧着蛋糕,走得小心翼翼,终于走到桌边放下,马上转身云看姜宓,姜宓放下盘子,很自然的对她说:“等吹了蜡烛就给你切。” 阿娇轻点下巴,她神情中是带着几分倨傲和骄气的,但她人生得美,年纪又小,竟不让人反感。 她笔直走到项云黩身前,要坐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用说,姜宸自觉让开,阿娇坐下来,等着吃蛋糕。 大家起哄要点蜡烛唱生日歌,项云黩拒绝:“这么大的人了,还唱什么歌。” 但蜡烛已经插上了,寿星吹个蜡烛总是应该的,项云黩一口气,把二十八根蜡烛都吹灭了。 阿娇先是看着,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她没见过千年后的人过生辰,可蜡烛让她觉得古怪,人死如灯灭,点灯燃烛就是告诉四方野鬼,这东西可以给它们吃了。 寻常的日子不要紧,今儿却是七月半,只有今天,孤鬼能受人间烟火。 黄泉风起,不光是有家的鬼回来了,没家的鬼也趁着今日出来,好吃上一口“热饭菜”,比在奈何里捞灯不知强多少。 本来分一点给鬼友们也是应当的,但阿娇尝了一口就决定独吞,她含着勺子,眼睛望向窗外,已经飘着好些鬼友,张着嘴想吃桌上的东西。 阿娇大怒,她刚要把这些野鬼赶一赶,就见项云黩身体四周隐隐散发出一层金光,那些聚集在窗前的鬼呜咽一声,纷纷飘走,往别家打食去了。 胡瑶看见,张大她的狐狸嘴巴:“这……这还是个贵人命格?” 柳万青的胆子也太大了,似这种命格,寻常鬼差都不敢近,何况是野鬼,要不是今天七月半,鬼满为患,这一栋楼里应该连个鬼渣渣都是看不见的。 柳万青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乍乍乎乎大惊小怪,对她说:“你留着吧,我先走了,趁着今天日子好,我再接几个客户去。” 鬼门开,是托梦的好时候,人间分部一定多了很多客户,苍蝇再小也是肉,只要是业绩,就都不能放过。 “那咱们就不管她了?”胡瑶想一想,也舍不得新客户,阿娇她已经没戏了,总得为了这个季度的指标拼一拼。 “她要圆梦没那么快,你难道以为这是笔容易的业务?”收益有多大,难度就有多大,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业绩。 柳万青说完隐身而去,这里暂时是不用担心了,阿娇到底是只老鬼,血玉里还藏着一个楚服,实在不行他还留下了一根柳条,出了什么事,他立时就能知道。 胡瑶想想也隐身走了,走时还给阿娇留了个口信,让她有事就去人间分部找她。 阿娇吃了蛋糕,又吃了炸鸡批萨饼,还喝了两瓶果汁,本来她还想喝点啤酒,手刚刚伸出去,一桌子人都盯住了她。 87.阿娇今天有良心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门一下合上, 郑安妮有点惊讶, 她和她那帮朋友们商量好的, 把阿娇骗进厕所, 先告诉她这间厕所闹鬼,然后再把她关在厕所里。 她是今天新来的,人不见了也没人专门会找她,今天一楼教室没人用。 是关一个晚上等校工第二天发现,还是被过路的人听见, 打开门放她出去, 那就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郑安妮撇撇嘴角,谁让她这么不知好歹的, 关个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门怎么提前关上了?这帮废物! 阿娇最近沉迷恐怖片, 这种厕所场景几乎每部都有, 早就跃跃欲试, 郑安妮一说有鬼,她掌心一翻, 把门给关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比较吓人,是让灯泡闪一闪呢?还是让窗户动一动?还是让水笼头流出血来?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第二只鬼。 第一个鬼是阿娇自己,第二个鬼是个长发校服女孩, 她睁着一双血瞳, 满眼好奇的看着阿娇。 这就有点麻烦了, 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反客为主吧,阿娇对她示意:要不你先来? 校服女鬼摇摇头,她没有兴趣。 阿娇这才看见她半边都砸平了,神情却十分淡漠,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来,那阿娇就要来了,她打量郑安妮,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恶念的黑雾从她的嘴里一团团的冒出来:“据说她是死在这间厕所里的,每天半夜都会一间一间的敲门,问……” 郑安妮在阿娇的脸边伸出手,假装鬼爪,喉咙里吐出气音,绘声绘色的讲这个她编出来的鬼故事:“有人吗?”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会被抓住脚脖子,你就是住在厕所里的下一个鬼了。” 她越是说,镜子里的女孩离她就越近,睁着血瞳盯着她,气得直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吓过人,郑安妮这么胡编乱造,真是让鬼生气。 郑安妮一无所觉,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娇这个新来的,让她别翘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关一个晚上还不够,她还偷偷拿着手机,准备录下阿娇惊慌失措的视频,要是她以后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还敢给脸不要脸,就放到班级群里,让大家欣赏欣赏。 没想到听完了这个故事,阿娇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乌黑双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镜子:“你是在,她吗?” 郑安妮倏地看向镜子,镜子里哪有东西,可她还是心口一紧,被自己营造出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偷偷确认镜子里面没东西,差点要翻脸,本来是要吓她的,结果自己被吓着了。 阿娇就在这时候伸出小手,冲镜子里挥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仿佛在打招呼。 郑安妮松开搭着阿娇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衬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阿娇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危险人物:“你特么,你有精神病吧!” 说着转头踢了一下门:“打开!” 她跟外面守着的人说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门根本没打开,还牢牢的锁着。 郑安妮开始觉得厕所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明明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可厕所比教室还要冷,阴森森的,灯泡就在这时闪了一下。 郑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门:“开门啊!”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光门外没有动静,窗户外面也没声音,郑安妮退到门边,冲门外大叫:“人呢!开门啊!” 阿娇又轻笑了一声,她十分愉悦:“她们听不见的。” 配合着她的话,灯泡开始一跳一跳,连跳几下之后,倏地灭了。水笼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滴“滴哒滴哒”的落在洗手盆里,那声音就像在耳边环绕。 郑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镜也不敢回头看阿娇,不停拍着门,镜子就在此刻碎裂开来,蛛丝布满整个镜面,郑安妮彻底崩溃,“啊”一声的软在地上。 阿娇伸出手,把手搭在郑安妮的肩上,鬼气森森的吐着小舌头,歪头一笑:“她在看你呢。” 这都是阿娇从鬼片里学来的新招数,在吓人这个方面,鬼的想像力没有人丰富。 要不是变鬼脸实在太丑,她还想变个鬼脸,什么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类的。 可郑安妮这个反应,真让她失望,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结果瘫软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惊恐的看着阿娇。 啧,真没胆。 阿娇一把把门拉开,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门一开就郑安妮靠墙瘫着,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在胡乱挥舞,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阿娇俏生生站着,眨着杏眼,双手背在身后,一付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郑安妮被她两个闺蜜架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阿娇绕过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头对她坏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她喜欢你”。 郑安妮头皮炸开,缩在闺蜜的怀里呜咽了一声,她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上厕所了。 午休时间还没到,高二十班新来的转校生陈娇,把高二级花郑安妮吓得瘫在厕所上了论坛首页。 郑安妮胆子不小,她还在自己家的别墅里,搞过一个什么夏季试胆大会,嘲笑一群不敢参加的人,说他们是胆小鬼,怎么自己被吓得瘫软? 留言越来越多,等到十班学生把偷拍阿娇的照片放上论坛,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新转校生长得太漂亮了,郑安妮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碰上硬茬了。 阿娇鬼生第一天上学,就打响了名头。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不会上校园论坛,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回到教室之后,从书包里摸出项云黩给她的软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个不停,没一会儿课桌里就全是糖纸了。 郑安妮被吓得都不敢在学校里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本来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睛都红了,皱着眉头勉强同意了。 阿娇当鬼以来第一次吓人就这么成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郑安妮毫发无伤但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十班没人再敢跟阿娇搭话,她趴在桌边睡了一节课,十分无聊,很想逃课。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阿娇又跑回了女厕所。 镜子里校服女鬼一看见她来了,很高兴的抬起头,露出被长发盖住的,凹进去的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平了。 她没坏的半边脸安恬秀美,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阿娇坐到洗手台上,点了一根香烛给她:“吃吧。” 她被困在镜子里,阿娇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受过伤,鬼力微弱,就连现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娇,想出来看看同类。 香烛的烟袅袅升起,长发女鬼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阵烟才觉得舒服了些,她轻声细语的跟阿娇道谢:“谢谢你。” “你为什么躲在这?”七月半刚过去没几天,不趁这个时候出去吃点好的补一补,缩在镜子里,真是个胆小鬼。 “我想出去,可刚走到楼梯就被一阵强光打到,只好又躲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她一看就是横死,跳楼跳得把脑袋都磕平了? 校服女鬼摇一摇头,垂下眼眸,不肯告诉她。 阿娇好不容易有个鬼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女鬼吸了香烛,本来淡到透明的影子开始有了颜色,她余下的一只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情,喃喃说道:“我今年应该参加高考了。” 阿娇想到书本上那些看不懂的圈圈勾勾,吐了吐舌头,她的执念是要来金屋,校服鬼的执念是要考试,真是鬼各有志。 下课铃声一响,阿娇就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放学了。 校服女鬼很舍不得她,自从死了,还没跟人说过话呢,恋恋不舍的问阿娇:“你明天还来吗?” 阿娇拍拍她完好的半边脑袋:“来,明天我给你带糖吃。” 项云黩来接她,说好了晚上带她去吃烤肉庆祝第一天上学,阿娇背着书包坐上车,他问:“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阿娇想了想:“还行。”不如家里好玩,家里她又能吃又能睡,还能看电影。 “交到朋友了吗?”项云黩怕她很难和同龄人相处。 “交了一个。”厕所里的校服女鬼,虽然害羞了些,但比人要可爱多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明天还要给她带吃的呢。” 校服女鬼因为受伤,被困在学校里,吃不着香火,鬼身孱弱,阿娇要带点东西给她补一补,起码让她能在校园里晃一晃。 项云黩没想到她这么顺利就交到了朋友,还挺替她高兴的:“是嘛,那咱们吃了饭去逛超市,挑你想要的买点儿。” 88.阿娇今天郊游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刘彻死得这样干脆, 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他成了鬼, 自然知道阿娇入梦是诓骗他的,问他再讨金屋是不成了。 阿娇连见都不愿见他, 想到刘彻说不定会耻笑于她, 心里便咽不下这口气! 胡瑶把这差事给办砸了, 谁能知道她们一妖一鬼的运气竟能这么坏!眼看事儿都要成了, 刘彻竟然死了,到手的业绩飞了!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送到柳万青的面前,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又手奉上, 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 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 啜了一口, 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 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 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 千年不成, 已是定数,别说你托梦三日,就是托梦三年,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胡瑶攥着两只拳头,继续忍气吞声,问:“那按你的法子,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柳万青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汉武有百来个转世,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娘娘的有缘人。” 胡瑶带着阿娇到处扑腾托梦的时候,柳万青已然请圆梦司司长开了眉心轮,自眉心轮中请出轮回镜,在刘彻的百世轮回里,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人。 阿娇喜笑颜开:“那咱们也给他托梦?” 胡瑶默默低下了头,托梦那也是有名额的,阿娇入的又是帝王梦,她一口气把三年的额度都给用完了。 胡瑶低声下气,替柳万青捏肩添茶,已经不再想着能分业绩了,只要把阿娇送走,圆她的梦就成。 柳万青并不戳破她:“鬼引路符会将娘娘送去现世,娘娘只可讨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说明来意,咱们一年为期。” “我,我能还阳?”阿娇整个鬼都快乐起来,她当鬼当的,早都忘了作人是个什么滋味。 欢喜过后又蹙了眉头,嘴巴一扁,乌黑杏眼盯住柳万青:“怎么还阳?” 鬼是阴物,日光一盛便无处存身,又怎么去阳间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门开时,才能往阳间看一看亲人,但若是过了时辰还羁留不归,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顿惩罚,若是趁此时作恶的,那便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柳万青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笔金光闪闪的“业绩”:“寻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圆梦司为您首开先例,一张还阳符,可保得一年无虞。” 他死盯着这笔业绩不罢手,让刘彻转世圆梦虽然担风险,但只要看这一笔收益,那冒什么风险都是值得的。 “离七月半还有几日,娘娘正可收拾些东西,我带您往丰都新城熟悉熟悉现世模样,免得您乍然还阳受到惊吓。” 就是胡瑶,也得说柳万青这厮样样周到,看他那付千年业绩已经到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不断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柳万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瑶一眼,并不理会她。 “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温度,能吃能睡。”柳万青不愧是业绩第一,他手里的权限,胡瑶连听都没听说过。 阿娇俏脸生春:“当真?” “当真,只是去了现世不可作恶,只要一动恶念,还阳符便会被恶念所噬,鬼身暴露,当地鬼差会再拘您入地府,咱们的契约就算完了。” 阿娇对卫子夫都没恶念了,还能对谁有恶念呢?她点头应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晒晒阳光也好:“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闹腾起来,阿娇“哎哟”一声,她能去阳世,楚服可是厉鬼,她拍拍袖笼,让楚服稍安,告诉柳万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带去。” 阿娇是不知事,却并不痴傻,这二妖争抢自己,就是因为她是一笔大“业绩”,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金点,几乎能将她整个鬼都照亮。 而这些金光金点便是“愿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却是圆梦司中人人无比想要的东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万青微一沉吟,咬牙应道:“私放厉鬼出阴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担责任,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将她引入器物之中,随身携带,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楚服是厉鬼,不能轻易放出,恐她暴起伤人。 阿娇点一点头,能将楚服的魂识带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脖中取下一块血玉,让楚服从袖中出来。 这是阿娇自小便随身佩戴的,垫在裙角,死后就成了随葬品,小小一只白玉蝉,已经沁出了血色。 柳万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着阿娇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万青动手,自己就将魂识锁在玉蝉内。 柳万青在这下上下了禁制,与还阳符的禁制一样,一旦楚服想要伤人,鬼差便能闻风而动,但他给这禁制开了个口,楚服能够与阿娇心意相通。 “就当是千年愿力的一点附赠品。” 胡瑶丢了一笔大业绩,可她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这几夜相处她舍不得阿娇,拉着阿娇的手叮嘱她:“你放心,咱们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头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是那个什么词儿来着,销后服务,只要阿娇一天不圆梦,就为她保驾护航。 人间分部,就叫圆梦事务所,鬼托梦,人圆梦,人有迷惘恐惧,就会找到他们。 鬼的业绩要,人间的业绩也不能丢,一头牛剥两层皮。 阿娇乍然离开鬼都,心里还颇有些不舍得,她去孟婆庄与孟婆告别,兰芽知道她要去偿愿,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里头是一串用发丝编成的手串。 “这是孟婆发,是我日日为姐姐梳头保存存下来的,自有法力,你去阳世,到底与人不同,这束细发也能为你挡去些灾祸。” 这是兰芽不知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阿娇从不是个小气鬼,她知道兰芽阳世的亲人受灾,便取出葬品给她,让兰芽托阴差将金银送回阳世,这一点恩德兰芽一直记得。 这束孟婆发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阿娇把这束细发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阳世,给你们多烧金箔纸钱。”除了兰芽,孟婆手下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孤鬼,无人给她们烧纸供奉,要不是跟着孟婆,便得天天饿肚。 阿娇不光想着她自个儿,都已经去了阳间,当然要给阴司里的朋友捎上点儿好处。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谢她,若不是她提点我,我还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娇是真心想谢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无别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兰芽以袖掩口,轻笑起来:“丰都新城开了一家新茶庄,将人请去了,走时吩咐我们,绝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送了阿娇一个小瓷瓶,瓷瓶中装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诉阿娇道:“这酒能滋养鬼身,让鬼的神魂不败,功效非凡,你留着应急时用。” 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娇觉得受之有愧,她与孟婆只算是相熟,怎么竟待她这样好。 兰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道:“主人说了,这些东西是她愿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阿娇呆在黄泉,比她记得的时间要更长,孟婆相识的年月也更长,只是她不记得了。 阿娇与鬼友们一一告别,又将墓室封门,只留下两个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门缓缓阖上,侍女们冲门外行礼,阿娇扬扬下颔,对她们道:“你们安心睡吧,我不回来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转世时。 七月半,阳气始衰,阴气渐胜,鬼门开。 这是一年一度阴司中最大的节日,比地藏王菩萨的生日还更热闹。除了无处投身的孤魂野鬼,余下的鬼都可回阳世探望亲人,吃上一碗祭祀饭再回来。 幽冥之中雾气弥漫,前路难辨认,只有中元这一夜,空中点点鬼火汇集,照亮阴阳界,风卷起这星星鬼火,送归家的魂魄一程。 黄泉风送百万鬼,奈何弱水平日鹅羽难浮,也只有这一夜,能托举千万盏莲花灯入幽冥,斋孤魂。 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黄泉,趴在河边,捞那一盏盏莲灯,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孤鬼们能得供奉。 阿娇也曾是一只孤鬼,若非舅舅遗下葬品,她与这些鬼也没什么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红玉,对楚服喃喃道:“咱们这就走啦。” 趁着这黄泉风起,离开了丰都城。 【丰都鬼界完】 怀愫/文 刘彻死得这样干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成了鬼,自然知道阿娇入梦是诓骗他的,问他再讨金屋是不成了。 89.阿娇今天找人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对,”阿娇把头一偏,“在你生日前一天, 明年的那个时候, 你要送我一份生日礼物。”那是她还阳满一年的日子, 还阳符效力消退,她得回到黄泉去。 阿娇仔细计算日子, 她还要积功德, 还要替楚服想办法当鬼修,还要继续享受当人的滋味儿, 一天都不能少。 “我今年就补给你。”项云黩看她的眼神更软了, 她认认真真的讨要礼物的样子,好像受到过多许多次的亏欠。 想一想也对, 陈家把这个么个娇滴滴的女孩一人扔了出了国,还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让她在万米高空上,独自一个人过十七岁生日。 阿娇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生日那一天收的才是生日礼物,别的日子都不是。” 她这么认真计较, 项云黩就郑重答应:“好, 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娇笑了,腮边梨涡一现, 连项云黩都跟着挑起了眉角。 阿娇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从此之后就认认真真的享受这一年还阳的日子, 她伸出手指,勾住项云黩的指尖:“拉勾!” 项云黩既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她陈阿娇就是个言而有信的鬼。 阿娇觉得项云黩这个人很不错,他既然这样不错,那就把事儿办得更好一些,等人的事情都办完了,就去办鬼的事儿。 物证齐全,没用多少功夫就撬开了苏盈的嘴,她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丈夫徐伟头上。 苏盈是徐伟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说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结了婚就回到家乡,盖房子生儿子,她在陈家浜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乡人。 女儿玲玲也是她带过来的,但她对女儿并不好,徐家的邻居说经常能看见苏盈打骂玲玲,稍微有些不顺心,就拎起扫帚打她一顿。 村里别的女人都觉得苏盈不大正派,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里下勾子,一有男人,骨头都是轻的,根本就不正着眼睛瞧人。 所以村里女人也不怎么跟苏盈来往,看见她打女儿,顶多说上一句女孩儿可怜,可谁家不打孩子,这种事,大家也不好管,也不想管。 相反,是徐伟对这个继女很不错,经常给她买零食,买新衣服,村里人反而说徐伟对女儿很厚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对她很好。 倒是这个女孩有些认生,人又孤僻,看上去性格很不好,村里人偶尔逗逗她,她从不理会,嘴巴也不甜,见人不会叫,犟头倔脑的样子,久而久之,她挨打就更没人帮忙了。 徐伟在外面打工赚了些钱,娶了老婆盖了新屋,苏盈也不用下地干活,还一直让女儿玲玲跑到镇上给她买吃的喝的。 本来她的日子就宽松,等怀了孕,又偷偷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儿,她就一根手指都不动了,做饭洗衣服的都是才刚十岁的玲玲。 苏盈没怀孕的时候,徐伟对女儿玲玲就很亲热,等苏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伟对玲玲就更“亲热”了。 苏盈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冷眼旁观,总比徐伟去外面找女人要强。 做笔录的女警察气得发抖,苏盈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反问女警:“难道让她吃干饭?” 玲玲一直没有正经上过学,到了陈家浜,才终于安定下来,上了陈家村小学。 那一天是玲玲第一次听安全知识的讲座。 老韩是用心准备了讲座的,留守儿童中的性侵害比例较高,老韩自己就是父亲,他还在基本的日常安全教育中加入一些生理健康知识和安全防范知识。 小学校长听着一脸尴尬,还上前打断他一次:“韩警官,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韩刚说:“这是正常的教育,学校里的老师也应该多多强调。”不管校长反对,他讲完了全程,还告诉这些孩子们,有问题可以问他。 老韩长着一张老好人的脸,跟说话都笑眯眯的,项云黩还开过玩笑,说他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当居委会大爷。 他出了学校之后,发现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一路跟着他,等他转身想问那女孩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又调头跑了。 老韩想想觉得不对,跟了上去,正撞上徐伟喝了点儿酒,搂起玲玲就把舌头塞进她嘴里,玲玲激烈挣扎,老韩听见了,冲了进去。 徐伟把人打死了才知道老韩是警察,他第二天就又跑回广东去了,连苏盈生了儿子,都没回来。 要不是项云黩他们来的巧,等这个孩子一足月,苏盈就要去广东跟他汇合了。 玲玲挨了一顿毒打,被关在家里,苏盈替她请了假,不让她再去上学,她身上新伤加上旧伤,被女警送到了医院里,她年纪虽然小,但有很严重的妇科病。 苏盈的证词前后颠倒,不断的撇清她自己,玲玲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很久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案情基本清晰,但还要抓到徐伟,才能结案。 徐伟跑到广东,一路都有形迹可循,很快就被广东的警方抓捕,押回江城。 抓到他的时候,他正要二次犯案,猥亵工友家放暑假的小女儿,被抓了个现行,工地上一群工友把他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 他的证词又不一样,说是苏盈先拿的扳手砸了老韩的脑袋,老韩没有防备孕妇,一下就被砸昏过去了,他们还以为人死了,徐伟这下酒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正商量着要怎么办,老韩又醒了过来…… 苏盈抱着肚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活了,我们俩就完了!”夫妻两人合谋杀人。 姜宸不能拿案卷给项云黩看,只能复述,这就是一起突发性的杀人事件,排查社会关系,从打击报复这个思路入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徐伟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听说人死了,是能记得仇人的,到了阎王面前也要告状,要是用一根钉子打进脑袋里,死了就不能告状了。 楚服告诉阿娇,就是这一根钉子打散了老韩的魂魄:“若是用桃木做钉,他早就魂飞魄散,根本就找不回来。” 但老韩找回来了,还遇上了阿娇。 项云黩听后默然不语,很久才问:“那边,替他办事吗?” 他问的是关秀梅,要是关秀梅不肯办,他来替老韩办丧事。 姜宸说:“局长说了,局里给办,项哥,你就不穿着警服,最后送他一程吗?”队长的位置还空着,项云黩再不回来,总局就要派人下来了。 人人都以为破了老韩案子的是项云黩,但他自己明白,功劳不是他的,他原来想过破了老韩的案子就回去,但现在案子破了,他却提不起精神来。 “再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去,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话。” 局里办事效率很高,找场地,买花圈,写悼词,还写了一篇老韩的生平,登在了报纸上,项云黩翻了翻,官样文章其实写的都差不多,要是老韩自己看了,肯定又要说夸大其辞。 姜宸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项哥,真的是老韩托梦给你的吗?” 项云黩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阿娇,她翘着脚,雪白的脚丫子一摇一摇的,正在看大热宫斗剧,一边看一边气得哼哼唧唧的,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你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项云黩反问姜宸。 姜宸没有回答,他要是信,那托梦自然是真的,要是不信,问了也是白问。 阿娇翻了个身,斜躺着看电视,茶几上摆满了吃的,薯条炸鸡可乐,吃得只剩下空盒,她这两天沉迷宫斗剧,看到夜里都舍不得放下。 这一部的大结局看完,手指一滑,滑到了拍汉朝的宫廷剧,扮演刘彻的看上去这么单薄,眉眼间还少一份风流,她嘟嘟囔囔:“这人一点都不像。” 项云黩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什么一点也不像?” 阿娇睃他一眼,他长得倒有些像刘彻,一样挺鼻深目,好像怎么也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翻了个身,竟没从沙发上翻下去,斜躺着。 等到演陈阿娇的女人出场,阿娇气得踢了一下沙发,一脚踢在了项云黩的腿上,她“哎哟”一声,就要往下滑,被项云黩一把捉住了脚,把身体扳正。 阿娇生气演她的那个女人太老太丑,而演卫子夫的女人要好看得多,真是气死鬼了! 项云黩一抓就放,阿娇又正生气,两人贴得很近,等她抬起眼仁,就见项云黩发怔,他问:“有句话叫听天命,这世上真有天命吗?” “这是自然的。”若没天命,怎么光她一个鬼这样惨,这么可怜巴巴的要金屋。 “天命就是让韩刚这样的老好人死得这么……这么冤?” 阿娇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项云黩,她答不出来,人并不到是都能活到寿数才死的,要不然就不会有枉死城了。 “我知道你相信这个,但我不是,我还要尽人事,天命之外,一定有些什么是我能做的。”项云黩凝视着少女乌沉沉的双睛,说着竟尔笑了起来,不管这个世界如何颠覆,他坚持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90.阿娇今天弹琴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今年夏天异常酷热, 据江城本地电台播报, 最高气温破了四十三。 将近八月末, 天已经凉快得多,可也有三十五六度,今天却突然降温, 掉下三十, 温度指针在二十九到三十之间徘徊。 项云黩房间里的空调一夏天都没休息, 温度开到最低, 外面热不热的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有没出门了。 这会儿他躺在沙发上, 用报纸盖着脸, 蒙头睡从上午十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的回笼觉。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才四点半, 离他起床还有半个小时。 项云黩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眯眼一看明明开了飞行模式, 打个哈欠又要睡,想起知道家里座机的只有一位女士,白美兰女士。 项爷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妈白美兰,美兰女士一声吼, 地板都要抖三抖, 他拖着一只鞋子, 满房间转悠着找座机。 电话竟然一直没有挂断, 拎起听筒,劈头盖楼挨了一骂。 “这都几点了?让你去接人你去了没有啊!一年到头就交待你这一件事,你可给我办好了,你要办不好我飞回来剥你的皮!” 白美兰女士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夹杂着麻将牌“稀里哗啦”的动静从电视那头冲击着项云黩的耳膜。 项云黩晃晃脑袋,这才想起来妈妈让他办什么事儿,也不知什么七拐八弯的亲戚要来江城读书,让他给安排个住处,再带人去学校报到。 这种事项云黩一般不管,他生就长着一张冷脸,看上去就不是热心肠,穿上警服随便往哪儿一戳都能打击犯罪率,但脱了警服,大马路上连个跟他问路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美兰女士是不是在国外麻将搓太多,把脑子给搓混了,竟把这事儿交待给他了。 “你是警察,你办事,人家家长才放心。”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摸牌,同时还跟三个牌搭子聊天,话音没落兴高采烈的一声“碰!”。 项云黩动动脖子,白美兰女士还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 他甚至怀疑这位“亲戚”可能是白美兰女士麻友家的小孩,但他辞职三个多月了,一直也没告诉亲妈,怕她真的飞回来,嘴里虚应:“知道了知道了,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吃!”美兰女士的麻将事业如火如荼,百忙之中抽空告诉儿子:“叫陈娇!是你陈叔叔家的亲戚!” 既然是后爸的亲戚,那就不能不管了,项云黩随便抹了把脸准备出门,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一瞬间被电话信息轰炸,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微信,通通是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对了,今天是他生日。 刚开机姜宸这小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项云黩手上一滑,不小心接了起来,那头响起姜宸惊喜的声音:“项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今天你生日,咱们哥几个下了班凑一块庆祝庆祝吧。” 项云黩把电话给挂了,姜宸锲而不舍,连打了三个,项云黩不耐烦了,接起来说:”我今天有事。” 姜宸为难的说:“那我姐还给你亲手做了个蛋糕呢。”亲手两个字加了重音。 项云黩停了停,说:“你们把蛋糕分了吧,我今天真有事儿。” 说着挂了电话,出楼道碰上好几个正在烧锡箔的邻居,项云黩不信这些,自从白美兰女士踏上美国土地,项家就再没人烧这些了。 但他尊重这些社会习俗,绕开一个又一个黄圈,旧城区烧这个的人多,新城区里想烧还找不着地儿。 出大院门的时候,听见邻居老人在给孩子打电话:“今天是七月半,别在外头瞎混,早点回家。” 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项云黩还真没碰上堵车,很快开到江城机场,问人要了一块纸牌子,借了笔写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陈娇 ”。 大半个月头回出门,就碰上了雾霾天,今天这飞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呢。 项云黩睡够了,百无聊赖靠在接机处的铁栏杆边,长腿一搭,身边也在等人的女孩偷偷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项云黩周边视力极佳,明明看见了,扭头假装没看见,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的秘密任务了。 阿娇隔着人群玻璃看见了项云黩,她脚步一顿,楚服在血玉之中对她说:“娘娘,怎么了?” 这么多人,有各种人样的人味儿,阿娇虽有还阳符在身,可毕竟还是鬼身,对人的气味十分敏感,她闻到这些人味里,真有一丝是属于刘彻的味道。 “没怎么,他长得还真有些像刘彻。”深目高鼻,聊赖间的目光都带些睥睨的意味,怪不得柳万青说这是他能找到最像的,由他圆金屋,她才会最衬心。 万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是投胎。 柳万青掐着时辰,今年的七月半,正是有缘人的阳历生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要当人在阳间呆一年,可没这么容易,柳万青千叮咛万嘱咐,替阿娇编造了一个阳世的身份,又略施小计,把她送到项云黩的身边。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找到了金屋的替代品。 既然是“金屋藏娇”,那就得能容纳下她,让阿娇能住在里面,就算只呆一刻,也是如了她的愿。 可真要等转世的刘彻造出一栋金屋来,那阿娇百八十年也无法投胎了,刘彻的转世里可没有首富这个身份的人。 但柳万青找了投机取巧的办法。 原来阿娇是人,自然要造人能住的金屋子,如今她早已成鬼,不论多小的地方都能缩身藏进去,比如某珠宝品牌今年新推出的转运串珠。 金子做的,各色花样都有,除了生肖还有南瓜马车圣诞树,各种花色任君挑选,最重要的是,有一款是个小房子的模样。 有门有窗有烟囱,24k纯金,金屋得不能再金屋了。这东西还小巧玲珑,价钱不贵,完全在项云黩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性价比极高。 只要能让项云黩甘心情愿的送这个礼物给她,这事儿就成了。 阿娇吞下还阳符,依旧是她自己的模样,可突然之间便有血在她血管中流淌,她能觉得热,觉得渴,觉得风拂在身上,这就是当人的感觉。 柳万青看她怔在原地,笑眯眯解释:“自然不是真的成人,只是有当人的感觉,感官上还是要差得多。” 但对阿娇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好了。 柳万青替她精心打造了现在这个身份,她不是鬼修,无法长时间施展幻术,就老老实实当个十七八的女孩儿,借口要来江城上学,送到了项云黩身边。 胡瑶虽没捞着这笔业务,但她友情充当了技术顾问,柳万青是男的,他哪儿知道要怎么当女人呢。 柳万青不欠她的情,她既出了力,就答应分她一点业绩,大概也就是千万分之一吧,可这千万分之一也让胡瑶眉开眼笑。 胡瑶挑了个机场里看上去最时尚的女孩,完完整整复制了一份她的行李给阿娇。 阿娇拖着大红的箱子,笔直走向了项云黩身边。 项云黩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看上去没精打采,一团影子过来,抬眼看见了阿娇,就连他也稍微停顿了半秒才问:“你是陈娇?” 眼前少女肤光如雪,因为生得白,所以更显得眼仁乌黑,眉毛深秀,嘴唇娇艳。但她神色冷淡,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像晨雾间一朵含苞待放红玫瑰。 怪不得陈叔叔会特意找到他,这个长相,让她独自在外确实很难放心。 项云黩微一惊艳,问她:“饿了吗?要吃饭去吗?” 刚刚还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睛突然亮了,黑水晶似的眼仁儿里露出渴望的神情来,项云黩觉得好笑,再好看也到底是个小女孩呢,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阿娇不知道,她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项云黩看她不说话,想想也是,人家刚来江城,哪知道有什么好吃的,问她:“吃不吃火锅?”江城靠海,鱼肉火锅做得一绝,来江城的人都爱尝尝本地的鱼肉锅。 阿娇迫不及待点点头,项云黩拉上她的箱子,“走吧。” 这个女孩不多话,从见面开始,她除了说她叫陈娇之外,一个字也没说过,项云黩觉得这姑娘还挺省心的,不爱说话简直是莫大的优点。 可她也太安静了,什么也不问,项云黩不得不主动把后面的安排告诉她:“是这样,你家里人托我给你在江城找个住处,办入学手续什么的,得花几天时间,吃完了饭,我带你找个酒店去。” 后座还是没声音,安静得就好像她不存在,项云黩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她两只手扒在车窗边,巴掌大的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项云黩忍不住解释:“平时天气都还挺好的,今天也不知怎么,雾霾了。”他真想来根烟,想想又忍住了。 阿娇乌黑的眼仁一动,天气不好是因为漫天鬼火,处处都是急着归家的亡灵,她说了见到项云黩的第二句话:“七月半了。”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abc呢,没想到她还知道今天是七月半,七月半跟雾霾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跟小女孩搭讪的兴趣,笑一笑便不再说放了,开车到了新城区,带陈娇去本城最著名的鱼肉火锅城吃鱼肉火锅。 找了一张二人位,翻着菜单要了七八种鱼肉鱼丸虾丸,都是新鲜手打的,调沾料的时候问:“吃辣吗?” 阿娇点点头,对“吃”她来者不拒,她想吃,想知道吃是什么感觉。 鱼片很快送上来了,切得片片晶莹,有肥有脆,服务员烫了半碟子,捞出来一半给了阿娇,阿娇拿起筷子,白生生的牙,咬着烫得刚刚好的鱼肉,一口下去,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91.阿娇今天偷灯笼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上学第一天, 一大清早陶俑侍女就把她给叫起来了。 阿娇睡得脸上两团红晕, 薄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 迷迷糊糊伸手穿衣, 怎么这人间学生, 起得比鬼还早? 在黄泉时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连着一个月栖在玉床上也没哪个鬼把她叫起来。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 当了鬼却要上学了, 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 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 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 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 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阿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两只手已经抱着饭团啃起来, 项云黩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 送到嘴边, 她低头嘬了一口。 项云黩有些不忍心, 这么多天, 她的家人也没打电话来,今天开学,也没人过问。 “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我今天第一天恢复上班,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也是庆祝老韩的事了了。 徐伟不肯承认性侵了继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过的地方,走访邻居和老师,从只言片语中,规整了这个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变。 姜宸说:“这孙子以为还能逃得了呢。”怎么判决现在还不一定,但这样的犯罪事实,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项云黩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会看老对手的脸色,他在宫律眼里本来就有颇多不合体制,不守规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软。 阿娇叼着饭团,眼睛睁得圆圆的,庆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弯着眼睛点头:“我要吃肉。” 素面虽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还是喜欢吃肉。 “行,放学我去接你,我们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项云黩送她去学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给丢了。 给她一张详细标明回家路线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后她得自己上学放学:“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电话找我,我的电话不通你就打姜宸的电话。” 号码存在她手机里了,看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项云黩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养女儿的烦恼:“你要是跟同学出去玩,也要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阿娇歪在后座,听着听着,又打了个哈欠。 车开到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一中门口全是来送学生的家长,项云黩在这里把阿娇放下,开车门之前叮嘱她一句:“你在学校里,别说这些事。” 阿娇没睡够,脑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能够看得见鬼的事儿,她抿着嘴,点点脑袋,暂时答应。 项云黩怕她不高兴,解释说:“常人听见这些,总会有些害怕的。”连姜宸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娇被人孤立。 阿娇的开车门要下去,项云黩从车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绿绿的东西给她,阿娇拿在手里一看,是一袋软心巧克力,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包在粉红色粉紫色的闪亮糖纸里。 阿娇这下高兴了,掏了一个出来,握在手里,圆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递出去:“给你一个。” 项云黩伸手接了这个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往警局去了。 阿娇在校门口看见了关晓。 关晓从豪车里下来,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慢慢腾腾的,但她身上围绕的那丝丝黑雾已经不见了。 阿娇的眼睛往关晓身后看,关晓身后跟着新晋鬼差韩刚,韩刚新官上任,就来送女儿上学,这些邪念恶念,怎么也不敢再跟着鬼差大人的女儿。 阿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新任鬼差打个招呼,谁知老韩透过人群,先对她点头,他看不破阿娇身上的还阳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沉冤得雪是靠着阿娇的帮忙,这才特意谢谢她。 一中的校舍建得十分气派,一栋一栋楼之间种了许多花树,这个季节开了满墙的蔷薇,香气扑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数人穿着校服,阿娇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很难不被人注意,她活着的时候就万人瞩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娇除了看学校里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学校里的鬼,看来开学真的是一件大事,不仅学生们乌泱泱的涌进教学楼,里面的鬼也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有一个抱着圆木三角木头的老鬼,满面郁郁的看着这些学生,紧紧盯着几个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学生。 另一个圆脸鬼抱着一叠国文书,笑眯眯看着他们,嘴里念念叨叨:“要为国家之兴亡读书啊!” 阿娇拐了一个弯儿,就看见他们俩的照片挂在墙上,还是一中的创始人。 一中是以成绩来划分班级的,阿娇是转学生,被分在了高二十班,每个年级都有这么一个班,一部分是特长生,文体活动能拿得出手。 一部是有赞助生,学校修跑道买设备,靠的就是他们的捐助,总得到来说就是放牛班。 她走进教室,挑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看见阿娇坐下,都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阿娇在鬼里头不算厉害的,但总比人要强,神识极灵,她听见其中一个说:“这是新来的?转校生?那郑安妮的班花位子是不是不保啦?” “我觉得连校花的位子可能也得换人。”不是说长得有多好看,就这目中无人的气势,就不一般啊不一般。 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一个女孩儿,两人赶紧闭嘴,跟她打招呼,一看见她身上穿的裙子就怔住了,这条裙子和阿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不仅裙子一模一样,连书包也一模一样,郑安妮正要展示自己的新裙子新书包,就看见大家一付卡了壳的样子,平时最捧场的两个闺蜜也没说话,她顺着目光一看,角落位置上坐了个女孩儿,她们俩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郑安妮要是长得不好看,也当不了班花了,每个年级的放牛班班花,都有一争校花的资格。 阿娇本来看着窗外,窗外斜角就是红楼楼顶,还是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接二连三的往下跳,跳可能是跳的次数实在太多,还玩起花样来,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 阿娇看得津津有味,郑安妮走到她桌边,敲敲桌子:“新来的?” 一走近就看见阿娇用的背包也跟她一样,这可是她暑假刚刚从美国买回来的,限量新款,她在班级群里有意无意提过几次,把沈丽娜气得不说话,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跟人撞衫又撞包。 这倒也不怪阿娇,胡瑶在机场复制的就是郑安妮的行李。 阿娇当人当鬼的时候都一样,你待她客气,她就客气待你,你要是对她不善,她就比你更凶恶,郑安妮三个字就透出恶意,阿娇回过头来,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 郑安妮张嘴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全方位被碾压的感受,不管是颜值,还是气势。 郑安妮去年是高一的级花,今年本来毫无意外就要蝉联,一争校花的位子,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转校生。 阿娇不耐烦了:“怎么?” 班里的人都没想到新来的性格这么差,比郑安妮还差,但郑安妮可不好惹,估计要跟她的小帮派死磕,全都隔岸观火。 郑安妮的脸色马上就挂了下来,“呵”了一声:“你行啊。” 阿娇卷起嘴角,楚服在血玉中感受到她心情烦躁,“混帐东西,娘娘息怒,让我给她点厉害瞧瞧!” 她们虽然不能伤害活人,但吓唬吓唬还是行的,楚服在血玉中受香烛酥油滋养了许多天,又不再受黄泉怨气的影响,比原来厉害得多,要吓唬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根本毫无难度。 阿娇觉得这人有毛病,扭过头不理她了,整个班级鸦雀无声,郑安妮脸色都变了,眉毛竖起,刚要说话,有人说:“老师来了。” 十班的班主任是新人,大家都没拿她当一回事儿,懒洋洋散到座位上,看着小老师自我介绍。 新班主任姓王,脸圆圆的,笑眯眯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说了一番高二如何如何重要,请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学习的大道理,最后介绍阿娇:“我们有位新同学,请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有哪位同学愿意带新同学熟悉校区。” 郑安妮主动举手,笑得甜蜜蜜的:“老师,我愿意,我带新同学去领校服吧。” 王老师还很感动,觉得这个班的学生虽然学习不行,但人倒是都挺热情的。 阿娇无所畏惧,她一个老鬼,要是怕个小姑娘那这张鬼脸也就不要了,课间休息的时候跟着郑安妮出了教室。 郑安妮还真带她逛了一圈,食堂图书馆体育楼她都指给阿娇看。 阿娇听见食堂十一点三十准时放饭的时候,叹了口气,还有这么久才吃饭呢。 92.阿娇今天喝喜酒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把新闻往下拉,报道上说,这是盗窃团伙,一次有预谋的犯罪活动,他们其中一人应聘高档别墅区的保安或物业维修人员, 专门瞄准空宅进行违法犯罪活动,详细新闻还要等待进一步的采访。 新闻最后配了一张保安小伙的照片,从照片上来看,他伤得不轻,脑袋和胳膊上都裹着纱布,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项云黩放下手机,看向阿娇,她正昂着下巴,站在楼梯上,见他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 翻完又忍不住去看桌上的冰淇淋蛋糕。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 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 他打开盒子,取出餐盘,切了一块蛋糕, 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 扫了那个碟子一眼, 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 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样子也不一点都不吓人,姜宸“扑噗”一声,哈哈大笑。 项云黩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卷起眉头,外面青天白日,世界一如寻常,可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下课铃一响,一中校门乌泱泱涌出了一群学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走出了校门才眉目生动起来,纷纷冲向学校门口的冷饮店,给大脑补充糖份。 姜宸盯着这些人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老韩的女儿啊。” 老韩皮夹子里有一张女儿的照片,但那是他女儿五岁生日时拍的,那个皮夹跟老韩一起失踪了,他女儿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张证件照可以参考。 阿娇吃掉最后一个炸花枝丸子,把竹签往纸袋里一插,嘬了一口奶茶,指着一个神情阴郁的校服少女:“是她。” 这个女孩的身后拖着一团灰扑扑的影子,一走进太阳下,就被晒得更淡了,但依旧散发出那种湿漉漉的腥气。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他打开盒子,取出餐盘,切了一块蛋糕,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93.阿娇今天偷窥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郑安妮撇撇嘴角, 谁让她这么不知好歹的, 关个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 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门怎么提前关上了?这帮废物! 阿娇最近沉迷恐怖片, 这种厕所场景几乎每部都有, 早就跃跃欲试, 郑安妮一说有鬼,她掌心一翻, 把门给关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 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比较吓人, 是让灯泡闪一闪呢?还是让窗户动一动?还是让水笼头流出血来?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第二只鬼。 第一个鬼是阿娇自己,第二个鬼是个长发校服女孩,她睁着一双血瞳,满眼好奇的看着阿娇。 这就有点麻烦了, 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反客为主吧, 阿娇对她示意:要不你先来? 校服女鬼摇摇头, 她没有兴趣。 阿娇这才看见她半边都砸平了, 神情却十分淡漠, 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来,那阿娇就要来了, 她打量郑安妮,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 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恶念的黑雾从她的嘴里一团团的冒出来:“据说她是死在这间厕所里的, 每天半夜都会一间一间的敲门,问……” 郑安妮在阿娇的脸边伸出手,假装鬼爪,喉咙里吐出气音,绘声绘色的讲这个她编出来的鬼故事:“有人吗?”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会被抓住脚脖子,你就是住在厕所里的下一个鬼了。” 她越是说,镜子里的女孩离她就越近,睁着血瞳盯着她,气得直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吓过人,郑安妮这么胡编乱造,真是让鬼生气。 郑安妮一无所觉,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娇这个新来的,让她别翘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关一个晚上还不够,她还偷偷拿着手机,准备录下阿娇惊慌失措的视频,要是她以后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还敢给脸不要脸,就放到班级群里,让大家欣赏欣赏。 没想到听完了这个故事,阿娇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乌黑双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镜子:“你是在,她吗?” 郑安妮倏地看向镜子,镜子里哪有东西,可她还是心口一紧,被自己营造出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偷偷确认镜子里面没东西,差点要翻脸,本来是要吓她的,结果自己被吓着了。 阿娇就在这时候伸出小手,冲镜子里挥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仿佛在打招呼。 郑安妮松开搭着阿娇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衬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阿娇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危险人物:“你特么,你有精神病吧!” 说着转头踢了一下门:“打开!” 她跟外面守着的人说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门根本没打开,还牢牢的锁着。 郑安妮开始觉得厕所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明明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可厕所比教室还要冷,阴森森的,灯泡就在这时闪了一下。 郑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门:“开门啊!”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光门外没有动静,窗户外面也没声音,郑安妮退到门边,冲门外大叫:“人呢!开门啊!” 阿娇又轻笑了一声,她十分愉悦:“她们听不见的。” 配合着她的话,灯泡开始一跳一跳,连跳几下之后,倏地灭了。水笼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滴“滴哒滴哒”的落在洗手盆里,那声音就像在耳边环绕。 郑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镜也不敢回头看阿娇,不停拍着门,镜子就在此刻碎裂开来,蛛丝布满整个镜面,郑安妮彻底崩溃,“啊”一声的软在地上。 阿娇伸出手,把手搭在郑安妮的肩上,鬼气森森的吐着小舌头,歪头一笑:“她在看你呢。” 这都是阿娇从鬼片里学来的新招数,在吓人这个方面,鬼的想像力没有人丰富。 要不是变鬼脸实在太丑,她还想变个鬼脸,什么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类的。 可郑安妮这个反应,真让她失望,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结果瘫软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惊恐的看着阿娇。 啧,真没胆。 阿娇一把把门拉开,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门一开就郑安妮靠墙瘫着,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在胡乱挥舞,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阿娇俏生生站着,眨着杏眼,双手背在身后,一付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郑安妮被她两个闺蜜架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阿娇绕过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头对她坏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她喜欢你”。 郑安妮头皮炸开,缩在闺蜜的怀里呜咽了一声,她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上厕所了。 午休时间还没到,高二十班新来的转校生陈娇,把高二级花郑安妮吓得瘫在厕所上了论坛首页。 郑安妮胆子不小,她还在自己家的别墅里,搞过一个什么夏季试胆大会,嘲笑一群不敢参加的人,说他们是胆小鬼,怎么自己被吓得瘫软? 留言越来越多,等到十班学生把偷拍阿娇的照片放上论坛,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新转校生长得太漂亮了,郑安妮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碰上硬茬了。 阿娇鬼生第一天上学,就打响了名头。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不会上校园论坛,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回到教室之后,从书包里摸出项云黩给她的软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个不停,没一会儿课桌里就全是糖纸了。 郑安妮被吓得都不敢在学校里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本来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睛都红了,皱着眉头勉强同意了。 阿娇当鬼以来第一次吓人就这么成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郑安妮毫发无伤但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十班没人再敢跟阿娇搭话,她趴在桌边睡了一节课,十分无聊,很想逃课。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阿娇又跑回了女厕所。 镜子里校服女鬼一看见她来了,很高兴的抬起头,露出被长发盖住的,凹进去的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平了。 她没坏的半边脸安恬秀美,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阿娇坐到洗手台上,点了一根香烛给她:“吃吧。” 她被困在镜子里,阿娇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受过伤,鬼力微弱,就连现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娇,想出来看看同类。 香烛的烟袅袅升起,长发女鬼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阵烟才觉得舒服了些,她轻声细语的跟阿娇道谢:“谢谢你。” “你为什么躲在这?”七月半刚过去没几天,不趁这个时候出去吃点好的补一补,缩在镜子里,真是个胆小鬼。 “我想出去,可刚走到楼梯就被一阵强光打到,只好又躲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她一看就是横死,跳楼跳得把脑袋都磕平了? 校服女鬼摇一摇头,垂下眼眸,不肯告诉她。 阿娇好不容易有个鬼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女鬼吸了香烛,本来淡到透明的影子开始有了颜色,她余下的一只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情,喃喃说道:“我今年应该参加高考了。” 阿娇想到书本上那些看不懂的圈圈勾勾,吐了吐舌头,她的执念是要来金屋,校服鬼的执念是要考试,真是鬼各有志。 下课铃声一响,阿娇就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放学了。 校服女鬼很舍不得她,自从死了,还没跟人说过话呢,恋恋不舍的问阿娇:“你明天还来吗?” 阿娇拍拍她完好的半边脑袋:“来,明天我给你带糖吃。” 项云黩来接她,说好了晚上带她去吃烤肉庆祝第一天上学,阿娇背着书包坐上车,他问:“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阿娇想了想:“还行。”不如家里好玩,家里她又能吃又能睡,还能看电影。 “交到朋友了吗?”项云黩怕她很难和同龄人相处。 “交了一个。”厕所里的校服女鬼,虽然害羞了些,但比人要可爱多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明天还要给她带吃的呢。” 校服女鬼因为受伤,被困在学校里,吃不着香火,鬼身孱弱,阿娇要带点东西给她补一补,起码让她能在校园里晃一晃。 项云黩没想到她这么顺利就交到了朋友,还挺替她高兴的:“是嘛,那咱们吃了饭去逛超市,挑你想要的买点儿。” 阿娇抱着书包,笑眯眯点头。 项云黩给铁盘烤肉翻面,阿娇吃了两块才发现项云黩有些沉默,她又吃了两块,然后才问:“你第一天上班怎么样呀?” 项云黩笑了,给她又挟了两块小牛肉:“也还行吧。” 其实不太好,新来的队长根压根不想让他重新归队,重案通缉犯张峰从其它城市流窜到江城,全城都在开展搜捕,但项云黩却不能参加。 这个犯人十分狡猾,时不时留下一点线索,却让警察扑空了好几次,耍得他们团团转,但就是抓不到他。 大伙都在跑一线,宫律却让项云黩整理旧案卷,把一些破不了的陈年旧案交到他手里,就是不让他参与一线工作。 这些案卷大多都是无头案,要么就是查个底掉但就是没发现疑点的,要么就是无从查起的,把这些交给项云黩,就是让他在分局坐冷板凳。 一线危险,但也容易立功,老韩那件事儿算在了姜宸的头上,他在报告中有了重重一笔,以后晋升很有益处。 宫律就是想熬着项云黩,不给他上一线的机会,把他边缘化,熬着熬着,一身武功也就废了。 姜宸小胖几个差点儿就跟新队长吵了起来,还是项云黩把他们给拉住了。 别人今天出警,他今天坐了一天办公室,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行动力最强,被搁着坐了一天,怎么能好过。 阿娇听出来了,他今天过得不怎么好。 94.阴阳镇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发现眼前这个少女除了沉默之外, 还特别能吃, 一半鱼肉都她一个人吃掉的, 而且不论吃什么,她都会露出一种又感动又满足的神情。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 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 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 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 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 杏仁眼儿乌溜溜的, 还能吃什么,当然是蜡烛香火啊, 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 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看得出她教养良好, 吃得这么快这么多,也依旧保持着仪态,咀嚼起来没有声音, 红唇微动, 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 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程上。 项云黩想了想,有些为难,回头问:“要不然你先在我家里将就一天吧,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一回头,女孩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的样子,让项云黩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她睡得这么安谧,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个假人。 胡瑶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 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感官极强,为了骗到他,柳万青精心布置,还写了一个计划书,保障毫无破绽。 这一点感觉稍纵即逝,项云黩看见阿娇舔舔嘴巴,梦里说了一声“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来是个吃货,他又笑了一下,开车把阿娇带回了家。 项云黩家上下两层的房子,空间开阔,地方很大,楼上楼下都有房间,白美兰女士去年回来的时候收拾得很干净,但那是去年。 项云黩带着阿娇上楼,打开了主卧室,这里原来是白美兰女士没再嫁之前的闺房,有床有柜有落地镜,比他自己住的那间还大:“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报到租房子。” 他记得柜子里有白美兰女士洗晒过的被褥,“我打扫打扫,弄干净了你就休息吧。” “这里很干净呀。”阿娇说。 项云黩没当真,这屋子都好久没透过气了,床上柜上总有些灰尘,干脆叫个钟点工,老城区就是这点好,楼下就有个家政服务公司。 阿娇还真不是客气,这栋楼很旧了,人也热闹,鬼也热闹,只有项云黩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对人来说,干净得很。 钟点工很快来了,先打扫阿娇的屋子,把地板床柜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楼下的外卖垃圾全都扔了,项云黩从皮夹里摸出一百块钱:“你隔一天再过来打扫一次。” 项云黩进房间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门口就看见阿娇蹲在箱子前一动不动,手指头戳着密码盘,他看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 胡瑶复制了整套行李,连同箱子密码也被一起复制了,阿娇就算知道密码也不会开箱,当着项云黩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项云黩长这么大,听过会说话的眼睛,但没见过像这样生动的,她眼仁微微一动就能透露出情绪来。 陈家条件很好,白美兰女士在国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机管家也有了,陈娇是陈家的女儿,估计连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记了密码也正常。 天已经黑了,项云黩翻翻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白美兰女士的睡袍:“这是干净的,你洗了澡先穿这个吧。” 阿娇抱着丝绸睡袍,进了浴室,盯着浴缸笼头,项云黩吸口气:“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可真是个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给她找个酒店,送她走。 阿娇整个人滑进浴缸里,热水浸润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玉白的脚丫子伸出水面,踩起两朵小水花。 项云黩正想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来照顾陈叔叔家的女儿了,要不是这女孩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妈变着法的让他相亲呢。 电话刚提起来,门铃就响了,项云黩打开门,看见昔日队友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冲他大叫:“生日快乐!” 小胖几个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着个盒子,扎着丝带,她被人推出来,有些害羞,半是解释的对项云黩说:“他们非说要来看看你,我就做了个蛋糕。” 95.阴阳镇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项云黩叫了姜宸帮忙, 他毕竟不是警察了, 有姜宸在,行使职权的时候要方便很多, 真的抓到人,也得让姜宸把人带回去。 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你明天请假,跟我去一趟陈家浜。” 姜宸刚刚才到家,一口气都没歇,他正捧着杯子喝出了吃山灌海的气势,好半天才喝够了:“项哥,这又是干什么呀?今天可累死我了。” 关晓回家跟关秀梅大吵一架,又去了韩刚住的筒子楼, 她小时候就住在那儿,竟然还拿出了一把串着红绳子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原来老韩这么多年都没有换锁, 是因为女儿那里还留着一把旧钥匙。 屋里面当然是没人的,关晓一路走一路哭, 姜宸怕她出什么事儿, 一直跟在她身后, 关晓不愿意回家, 他好不容易把人给劝回去。 关秀梅跟女儿吵了架, 打电话到队里投诉姜宸, 说他没经过她的同意, 就把韩刚的事告诉了女儿, 导致女儿情绪失控。 姜宸估计自己明天就要吃个批评了:“项哥,去陈家浜是不是还为了老韩的案子?如果是,我真不能陪你去,除非你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项云黩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要说什么呢?说陈娇能够看得见鬼,说她找到了韩刚被埋尸的地方? “我要是说,老韩给我托梦了,你信吗?” 姜宸先是哑口无言,跟着重重叹口气,项云黩已经被这事儿折腾得心理出问题了,他顿了一会说:“行!我明天就陪你再走这一趟,但你得答应我,回来得跟我回队里,去做心理疏导。” 项云黩无声的笑了,这两天他知道的,看到的,都颠覆了以往有的一切认知,要是姜宸知道这个,就不会觉得他心理出问题了。 “好,我答应你。” 点给韩刚的那根烟,烟丝袅袅,还没烧完,烟就灭了,项云黩说话的声音一顿。 老韩早就把烟戒了,很多年都不抽了,就算偶尔抽上一根,抽到三分之一就会掐掉,说后面那段尼古丁焦油太多了,伤身体。 这只烟就像是经了老韩的手,被他掐灭的一样。 项云黩看着那根烟,无声笑了一下,老韩虽然死了,但还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他心里竟然好过许多。 姜宸还在喋喋不休,劝项云黩凡事要朝前看,别在一个地方打转,往前迈一步,也许就能柳暗花明了呢? “项哥,咱们也不是没办过那种案子,有些事不是放弃,只是等待,等到哪一天拎出一个线头,整件案子就能破了。” 姜宸说的,还是项云黩教会他的,现在他反过来教育项云黩。等真的经历了,才知道等待才是最磨人心的。 项云黩原本最不耐烦听这些,但今天他却听了,姜宸还在喋喋不休,楼梯上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是阿娇抱牛奶盒上楼去,一边走还一边揉眼睛。 项云黩笑了一下:“是,是该柳暗花明了。” 第二天一早,姜宸开着车等在项云黩的楼下,他抽了一根烟,看见项云黩出来,把烟掐了打招呼:“项哥,咱们……” 声音一停,说不下去了,项云黩身后还跟着一个陈娇。 她穿了一件猫咪图案的t恤,配了一条窄腿牛仔裤,两条腿包得又细又直,脚上一双小白鞋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蹦蹦跳跳的走出来。 阿娇昨天看见学校里出来的女孩们把外面的衣服一脱,里面穿得五颜六色,她马上学会了,从箱子里翻出来穿上。 姜宸跟她打了声招呼,凑到项云黩跟前:“项哥,咱们还带着她呀?” 昨天带着陈娇还能勉强说是替她去报学校手续的,今天还带着她去陈家浜查案,项哥这行为也太古怪了。 “嗯,带着她。” 姜宸觉得这是一场儿戏,不能任由项云黩再这么下去了,今天去过陈家浜,必须带他回队里,押着他帮心理疏导。 姜宸开车,项云黩和阿娇一左一右坐在后座 阿娇悠然自得,一路都在摆弄她的手机,她从胡瑶复制的行李里找出一个,套着一个皮壳子,还挂了一串亮晶晶的装饰品。 她当然不知道密码,项云黩带她去小区门口修手机的店里重装了一下,小店里的男生十分殷勤,还替她装了各种各样的软件。 每一个都点开来看了一下,发现了美颜拍照神器,觉得有意思极了,含着一根棒棒糖,一路上玩个不停。 书包里还装好了项云黩给她买的各种小零食和水果,自己吃几个,还拿出一个来分给项云黩,塞到他手里,一付是去郊游的样子。 项云黩沉默不语,阿娇塞给他,他就吃掉。 阿娇吃饱了有些发困,她甚至还靠着车窗睡了一会儿,项云黩怕她磕着头,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宸又觉得他像个司机,载着一对男大女小的情侣去郊游。 陈家村离江城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高速公路的口子一下去先到白塔镇,再到陈家村,地理位置并不偏僻。 陈家村还算富裕,但也依旧是农村面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村里只留下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项云黩因为老韩的事,没少跑陈家村,对这里很熟悉,村里没有摄像头,项云黩把村子都走遍了,一个摄像头都没找到。 这里养鱼养蟹的人家也都是自养自吃,很少售卖,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没有偷,没有装摄像头的必要。 再加上清明那几天接连下雨,道路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些地方姜宸都走访过了,到了小路口,姜宸就停下车,破罐子破摔:“这条路往前走是陈家村小学,老韩最后见到的是小学校长,他从这条路出来,往村口走的。” 校长一直目送老韩走到小路尽头的拐角处,那之后就没有人见过老韩了。 这条路他们都已经走了一百多遍,什么疑点都没发现。 项云默说:“去徐家,有一对母女,家里还有鱼塘的那一家。” 徐家的房子建得比别的房子还要宽敞点,起了三层楼,看得出在村里条件很不错,项云黩问明白徐家的鱼塘在哪儿,借了抽水机,就往那边去。 徐家的鱼塘比村里别的人家承包的要晚,所以离得要远一些,地方也更偏僻,鱼塘的四周都张着网。 阿娇一走近,就闻到了韩刚身上的那种腥臭味,别的鱼塘都没有,她说:“就是这里。” 项云黩摸出一叠钱,请来附近的人一起帮忙。 第一个响应的是徐家的隔壁鱼塘的主人:“是该抽,这味儿,也不知道里面多少臭鱼烂虾。” 鱼塘里的水污浊不堪,夏天太阳一大,味儿难闻,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死鱼死蟹,他云徐家说过很多次,但徐伟出门打工去了,家里只留下他老婆,还大着肚子,又很凶悍,谁也不愿意跟她打交道。 “这水原来也这样吗?”姜宸马上觉得不对,问道。 “也没多久,徐家婆娘也不管,说是要带着孩子到广东找徐伟,这水总不能就臭在这儿。” 尸体刚刚沉进塘中,塘水还没有变化,隔的时间长了,裹尸体的袋子被鱼蟹咬松了,露出里面的尸体,尸体浸泡腐烂,塘水自然就了味儿。 姜宸他脸色大变,看了项云黩一眼,再也不说项云黩是心理出了问题,他先打给局里,把事情汇报上去,让分局派人过来,把袖子一卷,借来捞鱼捕虾的皮衣裤,跟着项云黩跳下塘。 苏盈一开始还不知道有人挖塘,等村民七嘴八舌的传到徐家,水已经抽了三分之一,徐家的女人冲到塘边。 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站在塘边大骂,又骂那几个帮着挖泥抽水的邻居:“我男人不在家,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话还没说完,村派出所来人了,那女人一看警察来了,立刻瘫在地上,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姜宸跟派出所来的人沟通,项云黩一下都没抬眼,他好像听不见身边任何的声音,只是埋头干活。 等水抽到一半的时候,里头显出几个黑色的,积满了淤泥,已经泡涨了的黑色塑料袋,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袋子就会浮起来。 姜宸拉住项云黩,抢过他手里的工具:“项哥,下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看到塑料袋的那一刻,项云黩这口气就泄了,好像一下就没了力气,被后续赶来的同事拉到岸上,袋子里东西会送到法医实验室去。 他蹲在岸边,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听说徐家挖出了尸体,这村里有一半的人都来看热闹,还有积极提供线索的,七嘴八舌,徐伟说是出去打工了,其实是出去避风头了。 96.阴阳镇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上学第一天, 一大清早陶俑侍女就把她给叫起来了。 阿娇睡得脸上两团红晕, 薄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 迷迷糊糊伸手穿衣,怎么这人间学生,起得比鬼还早? 在黄泉时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连着一个月栖在玉床上也没哪个鬼把她叫起来。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 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 当了鬼却要上学了,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 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 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 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 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 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阿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两只手已经抱着饭团啃起来,项云黩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送到嘴边, 她低头嘬了一口。 项云黩有些不忍心, 这么多天, 她的家人也没打电话来,今天开学,也没人过问。 “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我今天第一天恢复上班,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也是庆祝老韩的事了了。 徐伟不肯承认性侵了继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过的地方,走访邻居和老师,从只言片语中,规整了这个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变。 姜宸说:“这孙子以为还能逃得了呢。”怎么判决现在还不一定,但这样的犯罪事实,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项云黩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会看老对手的脸色,他在宫律眼里本来就有颇多不合体制,不守规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软。 阿娇叼着饭团,眼睛睁得圆圆的,庆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弯着眼睛点头:“我要吃肉。” 素面虽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还是喜欢吃肉。 “行,放学我去接你,我们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项云黩送她去学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给丢了。 给她一张详细标明回家路线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后她得自己上学放学:“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电话找我,我的电话不通你就打姜宸的电话。” 号码存在她手机里了,看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项云黩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养女儿的烦恼:“你要是跟同学出去玩,也要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阿娇歪在后座,听着听着,又打了个哈欠。 车开到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一中门口全是来送学生的家长,项云黩在这里把阿娇放下,开车门之前叮嘱她一句:“你在学校里,别说这些事。” 阿娇没睡够,脑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能够看得见鬼的事儿,她抿着嘴,点点脑袋,暂时答应。 项云黩怕她不高兴,解释说:“常人听见这些,总会有些害怕的。”连姜宸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娇被人孤立。 阿娇的开车门要下去,项云黩从车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绿绿的东西给她,阿娇拿在手里一看,是一袋软心巧克力,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包在粉红色粉紫色的闪亮糖纸里。 阿娇这下高兴了,掏了一个出来,握在手里,圆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递出去:“给你一个。” 项云黩伸手接了这个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往警局去了。 阿娇在校门口看见了关晓。 关晓从豪车里下来,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慢慢腾腾的,但她身上围绕的那丝丝黑雾已经不见了。 阿娇的眼睛往关晓身后看,关晓身后跟着新晋鬼差韩刚,韩刚新官上任,就来送女儿上学,这些邪念恶念,怎么也不敢再跟着鬼差大人的女儿。 阿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新任鬼差打个招呼,谁知老韩透过人群,先对她点头,他看不破阿娇身上的还阳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沉冤得雪是靠着阿娇的帮忙,这才特意谢谢她。 一中的校舍建得十分气派,一栋一栋楼之间种了许多花树,这个季节开了满墙的蔷薇,香气扑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数人穿着校服,阿娇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很难不被人注意,她活着的时候就万人瞩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娇除了看学校里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学校里的鬼,看来开学真的是一件大事,不仅学生们乌泱泱的涌进教学楼,里面的鬼也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有一个抱着圆木三角木头的老鬼,满面郁郁的看着这些学生,紧紧盯着几个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学生。 另一个圆脸鬼抱着一叠国文书,笑眯眯看着他们,嘴里念念叨叨:“要为国家之兴亡读书啊!” 阿娇拐了一个弯儿,就看见他们俩的照片挂在墙上,还是一中的创始人。 一中是以成绩来划分班级的,阿娇是转学生,被分在了高二十班,每个年级都有这么一个班,一部分是特长生,文体活动能拿得出手。 一部是有赞助生,学校修跑道买设备,靠的就是他们的捐助,总得到来说就是放牛班。 她走进教室,挑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看见阿娇坐下,都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阿娇在鬼里头不算厉害的,但总比人要强,神识极灵,她听见其中一个说:“这是新来的?转校生?那郑安妮的班花位子是不是不保啦?” “我觉得连校花的位子可能也得换人。”不是说长得有多好看,就这目中无人的气势,就不一般啊不一般。 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一个女孩儿,两人赶紧闭嘴,跟她打招呼,一看见她身上穿的裙子就怔住了,这条裙子和阿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不仅裙子一模一样,连书包也一模一样,郑安妮正要展示自己的新裙子新书包,就看见大家一付卡了壳的样子,平时最捧场的两个闺蜜也没说话,她顺着目光一看,角落位置上坐了个女孩儿,她们俩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郑安妮要是长得不好看,也当不了班花了,每个年级的放牛班班花,都有一争校花的资格。 阿娇本来看着窗外,窗外斜角就是红楼楼顶,还是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接二连三的往下跳,跳可能是跳的次数实在太多,还玩起花样来,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 阿娇看得津津有味,郑安妮走到她桌边,敲敲桌子:“新来的?” 一走近就看见阿娇用的背包也跟她一样,这可是她暑假刚刚从美国买回来的,限量新款,她在班级群里有意无意提过几次,把沈丽娜气得不说话,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跟人撞衫又撞包。 这倒也不怪阿娇,胡瑶在机场复制的就是郑安妮的行李。 阿娇当人当鬼的时候都一样,你待她客气,她就客气待你,你要是对她不善,她就比你更凶恶,郑安妮三个字就透出恶意,阿娇回过头来,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 郑安妮张嘴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全方位被碾压的感受,不管是颜值,还是气势。 郑安妮去年是高一的级花,今年本来毫无意外就要蝉联,一争校花的位子,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转校生。 阿娇不耐烦了:“怎么?” 班里的人都没想到新来的性格这么差,比郑安妮还差,但郑安妮可不好惹,估计要跟她的小帮派死磕,全都隔岸观火。 郑安妮的脸色马上就挂了下来,“呵”了一声:“你行啊。” 阿娇卷起嘴角,楚服在血玉中感受到她心情烦躁,“混帐东西,娘娘息怒,让我给她点厉害瞧瞧!” 她们虽然不能伤害活人,但吓唬吓唬还是行的,楚服在血玉中受香烛酥油滋养了许多天,又不再受黄泉怨气的影响,比原来厉害得多,要吓唬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根本毫无难度。 阿娇觉得这人有毛病,扭过头不理她了,整个班级鸦雀无声,郑安妮脸色都变了,眉毛竖起,刚要说话,有人说:“老师来了。” 十班的班主任是新人,大家都没拿她当一回事儿,懒洋洋散到座位上,看着小老师自我介绍。 新班主任姓王,脸圆圆的,笑眯眯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说了一番高二如何如何重要,请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学习的大道理,最后介绍阿娇:“我们有位新同学,请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有哪位同学愿意带新同学熟悉校区。” 郑安妮主动举手,笑得甜蜜蜜的:“老师,我愿意,我带新同学去领校服吧。” 王老师还很感动,觉得这个班的学生虽然学习不行,但人倒是都挺热情的。 阿娇无所畏惧,她一个老鬼,要是怕个小姑娘那这张鬼脸也就不要了,课间休息的时候跟着郑安妮出了教室。 郑安妮还真带她逛了一圈,食堂图书馆体育楼她都指给阿娇看。 阿娇听见食堂十一点三十准时放饭的时候,叹了口气,还有这么久才吃饭呢。 然后她带阿娇去领校服,一中校服做得精良,全西式,冬天的时候还有长短两件大衣,配套的围巾,只要颜值高,就能穿出偶像剧的范儿。 夏季校季有三种,上面是白衫衣,下面是百褶裙,领口系着蝴蝶结,按蝴蝶结的颜色来分年级,还有一条连衣裙和一身运动服。 服装库的老师给阿娇量完腰围 ,给了她一条xs的裙子,这还不算,又说:“你回去改一改吧,再小的没有了。” 97.阴阳镇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从床上一跃而起, 一把拉开了门:“怎么?” 他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伸手就把阿娇揽进屋, 检查外面有什么异动。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 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 侧身看向她, 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 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小手蠢蠢欲动, 这么鼓的肉, 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 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鬼有鬼的衙门, 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蹙起眉头,催促他道:“快点, 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 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 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 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还没开进山门,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阿娇越看他越满意,他比刘彻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带着大把香烛进了寺庙,项云黩一步就迈了进去,阿娇却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头望着天空上方,别人还以为她是在看寺庙山门建筑上的石雕,实则她是在跟守门的神将打招呼。 金光从她身上拂过,阿娇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威压的准备,可没想到金风拂过,她只觉得身体舒畅,举目一望,就见地藏菩萨坐在东殿,宝相庄严。 阿娇谦卑低头,抱着香烛进门,先去了地藏王菩萨的宝殿,盈盈下拜。 祝祷过后,献上香烛,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就见两边神将的原来紧盯着她的双目移到别处,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与还阳符的光芒不同,这是地藏王菩萨给她的通行证,余下的大殿,她再进去,也不怕神将威严了。 阿娇自己拜完,才冲项云黩招招手,项云黩比她高得多,阿娇扯着他的衣服袖子,让他蹲下来些,嘴巴贴着耳朵:“你诚心诚意把韩刚的事告诉菩萨。” 世间鬼魂都归地藏王菩萨管束,韩刚刚入幽冥,这事儿正管得着。 说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点他说:“你拜的时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别是两位护法灵官。”菩萨身边一文一武,护法灵官一双怒目,高举宝戟,专司降魔;判官则手握纸笔,记录人间善恶。 像徐伟苏盈这样的恶人,死了怕得下磨盘地狱,切开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盘中磨成血肉浆,日日夜夜都受这样的刑罚。 项云黩不是没拜过菩萨,白美兰女士相信这些,初一十五都要来拜,项云黩原来只信刑侦科学,不信霹雳手段,说服自己为了老韩,甘心情愿的跪在蒲团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娇站在殿门旁看见殿中神像微动,仿佛正在小声谈论韩刚的事,松了一口气儿,俏脸含笑,这个主意,还真成了。 阿娇一进玄通寺,柳万青和胡瑶就从事务所被拽了过来,他们俩是妖,柳万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萨面前不敬。 客客气气的和神将报备,亮出地府工作证。 柳万青看看阿娇,再看看胡瑶,对她道:“她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着去投胎,吸纳进来当员工,业绩一定比你强。” 胡瑶咬着尖牙,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要真跟他生气,她只怕得气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们这么讨功德,真的有用?” 柳万青示意她抬头,菩萨一脸慈悲庄严,柳万青说:“人讨功德,比鬼讨功德有用,说不准还真给她讨着了。” 柳万青也有些吃惊,他知道阿娇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瑶看见阿娇拜菩萨,满面纠结:“她这么干,会不会有违天道?咱们是惹事了吗?” 她说的是韩刚的事,要是命数里韩刚的事得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发现,那阿娇这么干就是改变了因果。 柳万青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哧”一声笑了:“天道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计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瑶不明白,柳万青看她睁圆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头:“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活上千年,在天的眼里,也不过是朝荣夕死罢了。” 他难得有些大妖的风范,胡瑶却听不明白,柳万青轻哂:“不开窍的狐狸,也不知你是怎么成的精?” 胡瑶挺起傲人胸脯,十分骄傲:“我可是青丘狐族,不是外头那些野狐狸精,我生来就是妖!” 柳万青无言,他换了一种说法:“就算没有她,这事儿也捂不了多久,你那颗狐狸心就好好呆在心窍里吧。” 说完凝神去看阿娇,胡瑶看不见,阿娇也看不见,柳万青却能看见,一线细如毫毛的金光落到了阿娇身上,这是她在人间积攒的第一笔功德。 柳万青眯起眼睛,万物之灵,果有好处,就是身死成鬼,积功德也比他们这些草木成精的要快得多。 胡瑶被柳万青拍了脑袋占了便宜,狐狸爪子悄悄伸出去,也想拍一拍柳万青,把这便宜讨回来,被他一指头挡住:“放尊重些。” 到底是谁不尊重了?胡瑶气得隐身就走:“我走了,我还有十几单业务要办呢!” 说起来这些业务还全因为阿娇,她点元宝请鬼吃饭,柳万青趁机发了小广告,四方野鬼再把开了圆梦事务所的事传了出去,现在事务所里全是排队等圆梦的鬼魂。 柳万青这个家伙,百忙之中还写了一份《业务拓展计划方案书》送到了司长手里,把阿娇的办法据为己有。 这个办法简单有效,性价比还高,还有什么比请客吃饭更能打响广告的,圆梦司中是人是妖都忙得脚不沾地。 阿娇等项云黩从宝殿中出来,喜滋滋的告诉他:“成啦,菩萨已经知道啦。”烧香陈情,这下韩刚就能投个好胎了。 项云黩不像阿娇这么开怀,只是来都来了,她又这么兴高采烈,知道她是为了老韩好,笑了一下:“吃不吃素面?” 通玄寺香火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的素斋做得好,素面更是苏式面的做法,浇头鲜美,来烧香的香客信众总要吃一碗素面再走。 98.阴阳镇【营养液加更】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新闻最后配了一张保安小伙的照片, 从照片上来看, 他伤得不轻, 脑袋和胳膊上都裹着纱布, 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项云黩放下手机,看向阿娇,她正昂着下巴,站在楼梯上,见他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 翻完又忍不住去看桌上的冰淇淋蛋糕。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 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 他打开盒子,取出餐盘,切了一块蛋糕,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扫了那个碟子一眼, 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 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 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 昂着下巴接过托盘, 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 甜的, 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 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样子也不一点都不吓人,姜宸“扑噗”一声,哈哈大笑。 99.女德班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坐在餐桌对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他的职业本能是怀疑,怀疑一切可怀疑的,审视一切看似不可怀疑的,他跟着老韩学到的第一课, 就是不能认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经过多年训练和实践,在常规的情况下, 他很容易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阿娇说的这些话过于耸动,可他没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见惯,好像人饿了得吃饭,渴了要喝水那样, 是普世常理。 项云黩不再靠近黑子, 黑子渐渐安静下来,它瞅准了机会从猫包里跳出来,钻到沙发底下, 竖着两只尖耳朵, 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项云黩再次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阿娇偏偏头, 成了鬼当然是鬼样子了,可这个鬼,有点儿不像样, 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见他吗?”眼见不一定为实, 但他非亲眼看看不可。 阿娇大大方方的点头:“能啊。” “怎么看见?”她没有一口拒绝, 而是爽快答应,就已经出乎了项云黩的意料。 这个还真难不倒阿娇,她虽不记得是何时听鬼们说过,但她言之凿凿:“生人见鬼,一是抹牛眼泪,二是点犀角香。”阿娇睨着他,“这两样有一样,你就能看见了。” 这两样都有些难办,项云黩沉默片刻:“好,我准备。” 他在江城中也认识几个三教九流,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但到底还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这场突破了界限的交淡还在继续,项云黩的眼皮微微颤动,他又问:“他,痛苦吗?” 阿娇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么意思?” “七月半之后,总会有几日阳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总有些鬼羁留人间不愿离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个,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许多,是以七月半后以日光之威,逼迫这些鬼回到黄泉去。 这几日也就是阴司给这些鬼们的容留期,日子一过还不肯回来的,就得鬼差出动,使铁链条拘回去了。 阿娇越说语气越是轻快,像这样的残魂,留下来也没有魂识,最后只会化作一缕烟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脱。 项云黩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难言的看着阿娇,阿娇眨眨眼,她见的鬼比见的人多,已经忘记了怎么辨别人的表情,项云黩这个脸色,是在……难过? 这个女孩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无比冷血,她很显而易见的欠缺同理心,这会导致社交生活的不顺利,更严重的话会形成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项云黩还在凭职业本能分析她,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在这大半年里,第一次这么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导关于老韩的话题。 “那,怎么才能留下他?” 阿娇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转世了,他可比刘彻上道多了,可哪有这种办法,就算有,对他也没好处,她金屋梦未圆,项云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她放下半包红枣豆浆,苦口婆心的劝他:“你与他阴阳相隔,别说他如今只是残魂,就算是整个儿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经超度他,让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将他拘住,不仅他不能投胎,对你也无甚好处。” 强留无用,到时阴司记上一笔,影响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就算见鬼,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替他鸣冤?” 项云黩没有说话,但阿娇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执着。 她略一想,便老气横秋的点点下巴:“你想的倒也对,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耗尽力气了,熬不过七月半后的太阳,就算入了阴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鸣冤了。” 阿娇羽扇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昨天还想买个生日礼物换金屋,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情往来,如果项云黩对她满怀谢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娇看了看桌上的半笼汤包,当人可比当猫狗小鸟强得多了。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帮你,这事儿是极难办成的,你得许我一个愿望。” “好,我答应你。”项云黩十分干脆。 阿娇眼仁儿都亮了起来,她伸手小指头:“拉勾。” 项云黩迟疑着伸出手,两根手指相叠勾缠,阿娇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缠绵在两人交缠的指间。 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室内忽然起了一阵凉风,这道风在两人身边旋绕一圈,四散开去。 项云黩观察这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指尖的发丝变作光丝嵌进肉里。 “成啦!”阿娇松开手指头,那根似有似无的光线,就此连接在两人小指之间,她以鬼身和项云黩订了一个盟约,不论是什么,他这一世都要满足她。 阿娇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 伸手摸摸脖子里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识告诉阿娇:若要聚魂,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请此人的血脉至亲为他办法事,呼唤他的姓名。 韩刚的一片残魂能够回来,说明他死亡的地点不远,对阳世有着很深的眷恋,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残魂依附,别的东西上说不定也会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作法,请血脉至亲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项云黩默然,老韩和他前妻的关系并不好,跟女儿的关系就更糟糕了,要作法,还要让他女儿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难办。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他问:“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说明,别的地方也会有?” 孺子可教,阿娇十分满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亲人身边是最有可能。”这三处都是鬼魂缠绵难离的地方。 老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儿还在,项云黩带阿娇先去了老韩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从早阴到晚,夜里还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阳光大好,气温直线上升,刚一出门就热得人了汗。 阿娇虽有还阳符,可看见太阳还是有些发怵,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伞来,遮一遮头顶的阳光。 这栋楼里该走的鬼走了一半,余下的也不敢靠近项云黩,远远看见他就赶紧隐到墙后躲到角落,他走过的地方,连灯泡都更亮一些。 老韩住在旧城区一栋筒子楼里,人口密集地方狭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项云黩大步往前,阿娇慢慢跟在后面,打量这个小楼里住着多少鬼友,她脚步一慢,楼下几个染了黄毛抽着烟的年轻人就冲她吹起口哨来。 几个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项云黩又从楼里折回来,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黄毛被这么一瞪,鸟兽四散。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上楼,老韩家的铁门上塞了许多小广告,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的样子,要不是前段时间有这么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里早就遭了贼。 项云黩把这些小广告一张张取下来,信箱里干干净净的,牛奶箱上贴着延期单,是老韩给黑子订了羊奶,送奶工送了两天,屋里没人取,就贴了单子,日期还是出事之后一周的。 住在这种地方,老韩不可能在门垫里藏钥匙,他从项链包里取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阿娇瞪大了眼,看他几下就把铁门捣鼓开了。 项云黩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说这种锁形同虚设,可自己家门口用的就是这种锁。” 阿娇不知人心如何,可凭她一肚子鬼心鬼肠也知道项云黩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项云黩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项云黩扭头撞进她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很久没有透风了,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 100.女德班【营养液加更】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见的死鬼多了, 各有各的死法, 还阳之后,对人也没有什么怜惜心肠, 可她对“执念”很有体会,抓到杀韩刚的凶手,就是项云黩的执念。 地上摆满了香烛元宝, 楚服在血玉中闻见了酥合香油味儿, 激动得一跳一跳的, 阿娇也心神舒爽, 被这香烛酥油滋养,收了他的供奉, 总要替他想想办法。 “怎么了?”项云黩见她神色不对, 问她, “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她再与众不同, 到底还是个女孩, 这样认真替他烦恼, 他也想能帮得上忙。 阿娇托着腮,眉头紧紧拧着:“他身上的水, 不是雨水, 雨水没有这样的腥味。” 项云黩手指颤动了一下。 阿娇对阴曹知道得多,对阳世知道的有限, 她虽知道的有人, 可总有别的鬼知道, 想了想:“你等 着,我去问问。” “你……你要问谁?”她刚来江城,哪有熟人可问。 项云黩刚说完,就看见阿娇站起来,拖着一大袋的元宝纸钱,还把供桌上韩刚的照片拿在手里,告诉他说:“我们不知道,它们说不定知道,请客吃顿饭,总能听见些有用的。” 熟人熟鬼都没有,但也可以走走路子,通通关系,烧点纸钱问问鬼友们,可曾见过行凶杀人。 项云黩哑口无言,他顿了片刻,跟在她身后,想保护她的安全。 阿娇看他跟了出来,心中满意:“对,由你来烧,它们吃得高兴,能说的东西就更多了。”经过贵人手的供奉,比普通的不同,鬼友们吃得开怀,当然要还情。 项云黩提着一袋子元宝,找了一块空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了一个元宝引火,没一时地上就燃起一堆。 阿娇抬头望天,只见鬼火点点,这四方的野鬼就都聚拢过来了。 燃起的元宝香烛散发着它们不可抵挡的香味,它们既想吃,又不敢吃,阿娇站在那儿,嘴巴不动,神识与它们沟通:“各位鬼友,这半年中可见过这个人?” 这些野鬼被“美食”吸引过来的,阿娇挥一挥手,地上燃烬的烟灰盘旋而起,锡箔烧化之后变成点点火光,送到了这些鬼的口中。 它们虽看不破阿娇的还阳符,但能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亲切的味道,她还这么大手笔的请贵人烧纸钱供奉,对阿娇十分客气,认认真真辩认起照片来。 阿娇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许是水边,腥臭气重的地方。”说完伸出细白手指头,戳了项云黩一下,示意他再多烧一点。 路过的街坊邻居都以为这是错过了七月半,补烧纸钱的,若是哪一个能够看见,抬头必会被这众鬼聚餐的景象给吓软了腿。 还真有一个老鬼,他时辰到了,在江城桥上排队拿号入冥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投胎之前来饱餐一顿。 掀起半边头发,露出另一只窟窿眼,认真看他:“这人可是个官差?对!就是他,尸身在陈家浜的鱼蟹塘里,可真不是个好死,那地方的味儿哟。” “你看清楚了?”阿娇忍不住出声。 项云黩除了满天飞扬的纸灰烟星,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阿娇说话,盯着她说话的那个方向,虽然听不见,但他和阿娇一起等待答案。 那鬼拢了满手的金元宝:“清楚得很,何必去管那一家的事,好好一个活人,被填在泥塘里,死都没留个全尸。” 阿娇把余下的香油全部奉上:“还请这位鬼友,把何地何处何时说个明白。” 阿娇出手这么大方,那老鬼知无不言:“是在陈家浜徐家,寡妇带着女儿再嫁,嫁的男人不是个东西,这人是个官差,途经徐家,非要管这闲事,被人白白杀了,投进塘里,这母女俩个可有人替他鸣冤?那女人还帮着埋尸呢。” 阿娇大概听明白了,她一张小脸满是肃穆,把余下的元宝也给了这老鬼:“若是阴司击鼓,报知冤情,还请鬼友当个鬼证,到时必有重谢。” 老鬼收了金银香油,鬼脸上两个窟窿都合不拢了:“好说好说。” 没有目击证人,可有目击证鬼,阿娇不懂阳世如何断案,问项云黩:“就算挖出尸体,是不是也死无对证了?” 项云黩停下手,认真说到:“只要找到尸体,就有办法让尸体说话。” 一人一鬼在地上烧纸召鬼,抽空过来看一眼的胡瑶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赶紧纸鹤传书给柳万青:“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这煌煌的鬼火是怎么事儿?这么多野鬼又是怎么事儿? 她不过没盯着阿娇一天,她怎么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柳万青和胡瑶趁着七月半回到圆梦事务所接业务,这一天的业绩能排到全年第二,第一是清明节那一天。 柳万青这棵不要脸的柳树精,竟然还用一段柳木捏了个□□,既承办了人间业务,又承办了阴司业务,事务所白板上代表他业绩那条红线一路程直上,把所有人都甩得很远。 这个季度一完,他又是业绩第一。 胡瑶法术不足,捏不了□□,要不是心中惦记着阿娇,这会儿也在做业务,谁知她分神过来一看,阿娇就闹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可才还阳第二天! 柳万青没一会儿就到了,他鼻梁上架着眼镜,一付精英打扮,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大客户那里脱身出来的,满脸不耐烦,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胡瑶指指下面:“你自己看吧。” 阿娇就像个鬼头子,一个一个鬼排着队到她跟前,每个鬼发两个元宝,这些鬼一个个捧着元宝高高兴兴的走了,入幽冥总有花钱的地方。 柳万青眯眼盯了阿娇一秒钟,伸手摸摸下巴:“还有这种办法,真是个可造之才。” 这种元宝纸钱,一百块钱能买上一大堆,但对鬼来说价值可就不同了,只要烧上一堆,这些在人间羁留不去的鬼就都是他的潜在客户。 柳万青一摊手,掌心里便多了一叠圆梦事务所的小广告,略施法术,这些小广告就蝴蝶似的飞到每一只鬼的身前。 胡瑶目瞪口呆,狐狸眼睛都瞪圆了,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柳万青的脑子里还想着业绩,他真的是一棵柳树精,而不是一个算盘精吗? “你,你就不打算先管一管吗?”胡瑶发出质问。 柳万青瞥了一眼阿娇和项云黩:“又没出事,我管什么,他送上金屋时越是赤诚,她投的胎就越好,我这是在替客户考虑。” 说完看了胡瑶一眼:“这也是一种业务手段,今天就算免费教给你了。”算是她提供情报的费用。 胡瑶嗞了嗞牙,她真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吃它一口素。 阿娇乌黑眼仁盯着项云黩,她不懂尸身如何还能说话,但她愿意相信:“陈家浜,徐家,两母女,男人动的手,女人帮忙埋的尸。” 这么一看当鬼又比当人好得多,好心没有好报,但鬼积功德就能投个好胎。 项云黩怔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杀老韩,他是第一次去陈家村,与村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阿娇不愿意对他说,老韩是好心没好报,她心里甚至觉得老韩是多管闲事,他帮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帮了他,帮忙把他埋了塘。 “你不是,会让尸体说话吗?那就让尸体告诉你吧。” 项云默立刻就想过去,可又怕打草惊蛇,陈家浜是个小村庄,道路十分狭窄,夜里开车进去,刚到村口就会惊动凶手。 他紧紧攥着拳头,当时虽然没有证据指明老韩是在陈家浜出的事,但他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要是当时再多一些人手走访,是不是就能查到蛛丝蚂迹,老韩就能早些入土为安。 阿娇一颗鬼心,感慨完了便觉得肚饿,闻着这满天的香烛味儿咽咽口水,中午吃了炸鸡的,晚上可还没吃过呢,都已经知道尸体在什么地方了,她便兴高采烈的对项云黩说:“项云黩,我饿啦!” 101.阿娇今天接头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发现眼前这个少女除了沉默之外, 还特别能吃, 一半鱼肉都她一个人吃掉的, 而且不论吃什么,她都会露出一种又感动又满足的神情。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 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 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 杏仁眼儿乌溜溜的,还能吃什么, 当然是蜡烛香火啊, 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看得出她教养良好, 吃得这么快这么多, 也依旧保持着仪态,咀嚼起来没有声音, 红唇微动, 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 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程上。 项云黩想了想,有些为难,回头问:“要不然你先在我家里将就一天吧,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一回头,女孩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的样子,让项云黩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她睡得这么安谧,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个假人。 胡瑶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 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感官极强,为了骗到他,柳万青精心布置,还写了一个计划书,保障毫无破绽。 这一点感觉稍纵即逝,项云黩看见阿娇舔舔嘴巴,梦里说了一声“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来是个吃货,他又笑了一下,开车把阿娇带回了家。 项云黩家上下两层的房子,空间开阔,地方很大,楼上楼下都有房间,白美兰女士去年回来的时候收拾得很干净,但那是去年。 项云黩带着阿娇上楼,打开了主卧室,这里原来是白美兰女士没再嫁之前的闺房,有床有柜有落地镜,比他自己住的那间还大:“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报到租房子。” 他记得柜子里有白美兰女士洗晒过的被褥,“我打扫打扫,弄干净了你就休息吧。” “这里很干净呀。”阿娇说。 项云黩没当真,这屋子都好久没透过气了,床上柜上总有些灰尘,干脆叫个钟点工,老城区就是这点好,楼下就有个家政服务公司。 阿娇还真不是客气,这栋楼很旧了,人也热闹,鬼也热闹,只有项云黩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对人来说,干净得很。 钟点工很快来了,先打扫阿娇的屋子,把地板床柜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楼下的外卖垃圾全都扔了,项云黩从皮夹里摸出一百块钱:“你隔一天再过来打扫一次。” 项云黩进房间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门口就看见阿娇蹲在箱子前一动不动,手指头戳着密码盘,他看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 胡瑶复制了整套行李,连同箱子密码也被一起复制了,阿娇就算知道密码也不会开箱,当着项云黩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项云黩长这么大,听过会说话的眼睛,但没见过像这样生动的,她眼仁微微一动就能透露出情绪来。 陈家条件很好,白美兰女士在国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机管家也有了,陈娇是陈家的女儿,估计连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记了密码也正常。 天已经黑了,项云黩翻翻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白美兰女士的睡袍:“这是干净的,你洗了澡先穿这个吧。” 阿娇抱着丝绸睡袍,进了浴室,盯着浴缸笼头,项云黩吸口气:“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可真是个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给她找个酒店,送她走。 阿娇整个人滑进浴缸里,热水浸润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玉白的脚丫子伸出水面,踩起两朵小水花。 项云黩正想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来照顾陈叔叔家的女儿了,要不是这女孩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妈变着法的让他相亲呢。 电话刚提起来,门铃就响了,项云黩打开门,看见昔日队友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冲他大叫:“生日快乐!” 小胖几个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着个盒子,扎着丝带,她被人推出来,有些害羞,半是解释的对项云黩说:“他们非说要来看看你,我就做了个蛋糕。” 102.阿娇今天网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今年夏天异常酷热,据江城本地电台播报,最高气温破了四十三。 将近八月末, 天已经凉快得多,可也有三十五六度, 今天却突然降温, 掉下三十,温度指针在二十九到三十之间徘徊。 项云黩房间里的空调一夏天都没休息, 温度开到最低, 外面热不热的跟他没多大关系, 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有没出门了。 这会儿他躺在沙发上, 用报纸盖着脸,蒙头睡从上午十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的回笼觉。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才四点半, 离他起床还有半个小时。 项云黩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 眯眼一看明明开了飞行模式,打个哈欠又要睡, 想起知道家里座机的只有一位女士,白美兰女士。 项爷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妈白美兰, 美兰女士一声吼,地板都要抖三抖, 他拖着一只鞋子, 满房间转悠着找座机。 电话竟然一直没有挂断, 拎起听筒,劈头盖楼挨了一骂。 “这都几点了?让你去接人你去了没有啊!一年到头就交待你这一件事,你可给我办好了,你要办不好我飞回来剥你的皮!” 白美兰女士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夹杂着麻将牌“稀里哗啦”的动静从电视那头冲击着项云黩的耳膜。 项云黩晃晃脑袋,这才想起来妈妈让他办什么事儿,也不知什么七拐八弯的亲戚要来江城读书,让他给安排个住处,再带人去学校报到。 这种事项云黩一般不管,他生就长着一张冷脸,看上去就不是热心肠,穿上警服随便往哪儿一戳都能打击犯罪率,但脱了警服,大马路上连个跟他问路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美兰女士是不是在国外麻将搓太多,把脑子给搓混了,竟把这事儿交待给他了。 “你是警察,你办事,人家家长才放心。”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摸牌,同时还跟三个牌搭子聊天,话音没落兴高采烈的一声“碰!”。 项云黩动动脖子,白美兰女士还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 他甚至怀疑这位“亲戚”可能是白美兰女士麻友家的小孩,但他辞职三个多月了,一直也没告诉亲妈,怕她真的飞回来,嘴里虚应:“知道了知道了,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吃!”美兰女士的麻将事业如火如荼,百忙之中抽空告诉儿子:“叫陈娇!是你陈叔叔家的亲戚!” 既然是后爸的亲戚,那就不能不管了,项云黩随便抹了把脸准备出门,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一瞬间被电话信息轰炸,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微信,通通是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对了,今天是他生日。 刚开机姜宸这小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项云黩手上一滑,不小心接了起来,那头响起姜宸惊喜的声音:“项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今天你生日,咱们哥几个下了班凑一块庆祝庆祝吧。” 项云黩把电话给挂了,姜宸锲而不舍,连打了三个,项云黩不耐烦了,接起来说:”我今天有事。” 姜宸为难的说:“那我姐还给你亲手做了个蛋糕呢。”亲手两个字加了重音。 项云黩停了停,说:“你们把蛋糕分了吧,我今天真有事儿。” 说着挂了电话,出楼道碰上好几个正在烧锡箔的邻居,项云黩不信这些,自从白美兰女士踏上美国土地,项家就再没人烧这些了。 但他尊重这些社会习俗,绕开一个又一个黄圈,旧城区烧这个的人多,新城区里想烧还找不着地儿。 出大院门的时候,听见邻居老人在给孩子打电话:“今天是七月半,别在外头瞎混,早点回家。” 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项云黩还真没碰上堵车,很快开到江城机场,问人要了一块纸牌子,借了笔写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陈娇 ”。 大半个月头回出门,就碰上了雾霾天,今天这飞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呢。 项云黩睡够了,百无聊赖靠在接机处的铁栏杆边,长腿一搭,身边也在等人的女孩偷偷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项云黩周边视力极佳,明明看见了,扭头假装没看见,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的秘密任务了。 阿娇隔着人群玻璃看见了项云黩,她脚步一顿,楚服在血玉之中对她说:“娘娘,怎么了?” 这么多人,有各种人样的人味儿,阿娇虽有还阳符在身,可毕竟还是鬼身,对人的气味十分敏感,她闻到这些人味里,真有一丝是属于刘彻的味道。 “没怎么,他长得还真有些像刘彻。”深目高鼻,聊赖间的目光都带些睥睨的意味,怪不得柳万青说这是他能找到最像的,由他圆金屋,她才会最衬心。 万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是投胎。 柳万青掐着时辰,今年的七月半,正是有缘人的阳历生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要当人在阳间呆一年,可没这么容易,柳万青千叮咛万嘱咐,替阿娇编造了一个阳世的身份,又略施小计,把她送到项云黩的身边。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找到了金屋的替代品。 既然是“金屋藏娇”,那就得能容纳下她,让阿娇能住在里面,就算只呆一刻,也是如了她的愿。 可真要等转世的刘彻造出一栋金屋来,那阿娇百八十年也无法投胎了,刘彻的转世里可没有首富这个身份的人。 但柳万青找了投机取巧的办法。 原来阿娇是人,自然要造人能住的金屋子,如今她早已成鬼,不论多小的地方都能缩身藏进去,比如某珠宝品牌今年新推出的转运串珠。 金子做的,各色花样都有,除了生肖还有南瓜马车圣诞树,各种花色任君挑选,最重要的是,有一款是个小房子的模样。 有门有窗有烟囱,24k纯金,金屋得不能再金屋了。这东西还小巧玲珑,价钱不贵,完全在项云黩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性价比极高。 只要能让项云黩甘心情愿的送这个礼物给她,这事儿就成了。 阿娇吞下还阳符,依旧是她自己的模样,可突然之间便有血在她血管中流淌,她能觉得热,觉得渴,觉得风拂在身上,这就是当人的感觉。 柳万青看她怔在原地,笑眯眯解释:“自然不是真的成人,只是有当人的感觉,感官上还是要差得多。” 但对阿娇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好了。 柳万青替她精心打造了现在这个身份,她不是鬼修,无法长时间施展幻术,就老老实实当个十七八的女孩儿,借口要来江城上学,送到了项云黩身边。 胡瑶虽没捞着这笔业务,但她友情充当了技术顾问,柳万青是男的,他哪儿知道要怎么当女人呢。 柳万青不欠她的情,她既出了力,就答应分她一点业绩,大概也就是千万分之一吧,可这千万分之一也让胡瑶眉开眼笑。 胡瑶挑了个机场里看上去最时尚的女孩,完完整整复制了一份她的行李给阿娇。 阿娇拖着大红的箱子,笔直走向了项云黩身边。 项云黩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看上去没精打采,一团影子过来,抬眼看见了阿娇,就连他也稍微停顿了半秒才问:“你是陈娇?” 眼前少女肤光如雪,因为生得白,所以更显得眼仁乌黑,眉毛深秀,嘴唇娇艳。但她神色冷淡,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像晨雾间一朵含苞待放红玫瑰。 怪不得陈叔叔会特意找到他,这个长相,让她独自在外确实很难放心。 项云黩微一惊艳,问她:“饿了吗?要吃饭去吗?” 刚刚还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睛突然亮了,黑水晶似的眼仁儿里露出渴望的神情来,项云黩觉得好笑,再好看也到底是个小女孩呢,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阿娇不知道,她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项云黩看她不说话,想想也是,人家刚来江城,哪知道有什么好吃的,问她:“吃不吃火锅?”江城靠海,鱼肉火锅做得一绝,来江城的人都爱尝尝本地的鱼肉锅。 阿娇迫不及待点点头,项云黩拉上她的箱子,“走吧。” 这个女孩不多话,从见面开始,她除了说她叫陈娇之外,一个字也没说过,项云黩觉得这姑娘还挺省心的,不爱说话简直是莫大的优点。 可她也太安静了,什么也不问,项云黩不得不主动把后面的安排告诉她:“是这样,你家里人托我给你在江城找个住处,办入学手续什么的,得花几天时间,吃完了饭,我带你找个酒店去。” 后座还是没声音,安静得就好像她不存在,项云黩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她两只手扒在车窗边,巴掌大的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103.阿娇今天咚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这会儿他躺在沙发上,用报纸盖着脸,蒙头睡从上午十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的回笼觉。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才四点半,离他起床还有半个小时。 项云黩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 眯眼一看明明开了飞行模式,打个哈欠又要睡, 想起知道家里座机的只有一位女士, 白美兰女士。 项爷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妈白美兰,美兰女士一声吼,地板都要抖三抖,他拖着一只鞋子, 满房间转悠着找座机。 电话竟然一直没有挂断,拎起听筒,劈头盖楼挨了一骂。 “这都几点了?让你去接人你去了没有啊!一年到头就交待你这一件事,你可给我办好了,你要办不好我飞回来剥你的皮!” 白美兰女士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夹杂着麻将牌“稀里哗啦”的动静从电视那头冲击着项云黩的耳膜。 项云黩晃晃脑袋,这才想起来妈妈让他办什么事儿,也不知什么七拐八弯的亲戚要来江城读书,让他给安排个住处, 再带人去学校报到。 这种事项云黩一般不管, 他生就长着一张冷脸, 看上去就不是热心肠,穿上警服随便往哪儿一戳都能打击犯罪率,但脱了警服,大马路上连个跟他问路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美兰女士是不是在国外麻将搓太多,把脑子给搓混了,竟把这事儿交待给他了。 “你是警察,你办事,人家家长才放心。”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摸牌,同时还跟三个牌搭子聊天,话音没落兴高采烈的一声“碰!”。 项云黩动动脖子,白美兰女士还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 他甚至怀疑这位“亲戚”可能是白美兰女士麻友家的小孩,但他辞职三个多月了,一直也没告诉亲妈,怕她真的飞回来,嘴里虚应:“知道了知道了,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吃!”美兰女士的麻将事业如火如荼,百忙之中抽空告诉儿子:“叫陈娇!是你陈叔叔家的亲戚!” 既然是后爸的亲戚,那就不能不管了,项云黩随便抹了把脸准备出门,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一瞬间被电话信息轰炸,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微信,通通是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对了,今天是他生日。 刚开机姜宸这小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项云黩手上一滑,不小心接了起来,那头响起姜宸惊喜的声音:“项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今天你生日,咱们哥几个下了班凑一块庆祝庆祝吧。” 项云黩把电话给挂了,姜宸锲而不舍,连打了三个,项云黩不耐烦了,接起来说:”我今天有事。” 姜宸为难的说:“那我姐还给你亲手做了个蛋糕呢。”亲手两个字加了重音。 项云黩停了停,说:“你们把蛋糕分了吧,我今天真有事儿。” 说着挂了电话,出楼道碰上好几个正在烧锡箔的邻居,项云黩不信这些,自从白美兰女士踏上美国土地,项家就再没人烧这些了。 但他尊重这些社会习俗,绕开一个又一个黄圈,旧城区烧这个的人多,新城区里想烧还找不着地儿。 出大院门的时候,听见邻居老人在给孩子打电话:“今天是七月半,别在外头瞎混,早点回家。” 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项云黩还真没碰上堵车,很快开到江城机场,问人要了一块纸牌子,借了笔写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陈娇 ”。 大半个月头回出门,就碰上了雾霾天,今天这飞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呢。 项云黩睡够了,百无聊赖靠在接机处的铁栏杆边,长腿一搭,身边也在等人的女孩偷偷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项云黩周边视力极佳,明明看见了,扭头假装没看见,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的秘密任务了。 阿娇隔着人群玻璃看见了项云黩,她脚步一顿,楚服在血玉之中对她说:“娘娘,怎么了?” 这么多人,有各种人样的人味儿,阿娇虽有还阳符在身,可毕竟还是鬼身,对人的气味十分敏感,她闻到这些人味里,真有一丝是属于刘彻的味道。 “没怎么,他长得还真有些像刘彻。”深目高鼻,聊赖间的目光都带些睥睨的意味,怪不得柳万青说这是他能找到最像的,由他圆金屋,她才会最衬心。 万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是投胎。 柳万青掐着时辰,今年的七月半,正是有缘人的阳历生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要当人在阳间呆一年,可没这么容易,柳万青千叮咛万嘱咐,替阿娇编造了一个阳世的身份,又略施小计,把她送到项云黩的身边。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找到了金屋的替代品。 既然是“金屋藏娇”,那就得能容纳下她,让阿娇能住在里面,就算只呆一刻,也是如了她的愿。 可真要等转世的刘彻造出一栋金屋来,那阿娇百八十年也无法投胎了,刘彻的转世里可没有首富这个身份的人。 但柳万青找了投机取巧的办法。 原来阿娇是人,自然要造人能住的金屋子,如今她早已成鬼,不论多小的地方都能缩身藏进去,比如某珠宝品牌今年新推出的转运串珠。 金子做的,各色花样都有,除了生肖还有南瓜马车圣诞树,各种花色任君挑选,最重要的是,有一款是个小房子的模样。 有门有窗有烟囱,24k纯金,金屋得不能再金屋了。这东西还小巧玲珑,价钱不贵,完全在项云黩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性价比极高。 只要能让项云黩甘心情愿的送这个礼物给她,这事儿就成了。 阿娇吞下还阳符,依旧是她自己的模样,可突然之间便有血在她血管中流淌,她能觉得热,觉得渴,觉得风拂在身上,这就是当人的感觉。 柳万青看她怔在原地,笑眯眯解释:“自然不是真的成人,只是有当人的感觉,感官上还是要差得多。” 但对阿娇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好了。 柳万青替她精心打造了现在这个身份,她不是鬼修,无法长时间施展幻术,就老老实实当个十七八的女孩儿,借口要来江城上学,送到了项云黩身边。 胡瑶虽没捞着这笔业务,但她友情充当了技术顾问,柳万青是男的,他哪儿知道要怎么当女人呢。 柳万青不欠她的情,她既出了力,就答应分她一点业绩,大概也就是千万分之一吧,可这千万分之一也让胡瑶眉开眼笑。 胡瑶挑了个机场里看上去最时尚的女孩,完完整整复制了一份她的行李给阿娇。 阿娇拖着大红的箱子,笔直走向了项云黩身边。 项云黩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看上去没精打采,一团影子过来,抬眼看见了阿娇,就连他也稍微停顿了半秒才问:“你是陈娇?” 眼前少女肤光如雪,因为生得白,所以更显得眼仁乌黑,眉毛深秀,嘴唇娇艳。但她神色冷淡,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像晨雾间一朵含苞待放红玫瑰。 怪不得陈叔叔会特意找到他,这个长相,让她独自在外确实很难放心。 项云黩微一惊艳,问她:“饿了吗?要吃饭去吗?” 刚刚还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睛突然亮了,黑水晶似的眼仁儿里露出渴望的神情来,项云黩觉得好笑,再好看也到底是个小女孩呢,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阿娇不知道,她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项云黩看她不说话,想想也是,人家刚来江城,哪知道有什么好吃的,问她:“吃不吃火锅?”江城靠海,鱼肉火锅做得一绝,来江城的人都爱尝尝本地的鱼肉锅。 阿娇迫不及待点点头,项云黩拉上她的箱子,“走吧。” 这个女孩不多话,从见面开始,她除了说她叫陈娇之外,一个字也没说过,项云黩觉得这姑娘还挺省心的,不爱说话简直是莫大的优点。 可她也太安静了,什么也不问,项云黩不得不主动把后面的安排告诉她:“是这样,你家里人托我给你在江城找个住处,办入学手续什么的,得花几天时间,吃完了饭,我带你找个酒店去。” 后座还是没声音,安静得就好像她不存在,项云黩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她两只手扒在车窗边,巴掌大的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项云黩忍不住解释:“平时天气都还挺好的,今天也不知怎么,雾霾了。”他真想来根烟,想想又忍住了。 阿娇乌黑的眼仁一动,天气不好是因为漫天鬼火,处处都是急着归家的亡灵,她说了见到项云黩的第二句话:“七月半了。” 104.阿娇今天委屈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就算没有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项云黩也是要来一趟的,老韩的事不能就这么放着, 该处理的还要处理。 房子、东西和丧事,如果关秀梅还不肯办, 那由他来办。 老韩没有遗嘱, 筒子楼那块短期内也没有市政规划,等到他女儿成年,再决定如何处置,但丧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开的门,老韩刚出事的时候, 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 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 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 她不大敢,可比起丢工作来, 她还是先保饭碗,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门口就停着关秀梅的车, 项云黩还跟踪过一阵, 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等领导骂他是走火入魔了, 他才停止。 项云黩来的时候每一次都火气很足, 关秀梅说话又不中听, 跟关秀梅和关秀梅后来的丈夫都发生过口角。 关秀梅对前夫是生是死一点都不不关心,警察找上门说明来意,她还一脸奇怪:“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丈夫对警察频率登门投诉了又投诉,最后当着项云黩的面说说:“找到活人就不用通知我们了。”意思就是看到尸体再说。 那天项云黩违规了,他狠狠打了那个男人一拳,姜宸死命拉住他,领导原本是想让他停职的,其实也是对他爱护,散散心,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连他的同事觉得他过分坚持,项云黩干脆不干了。 “那我们能借个电话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项云黩这一次很客气,保姆为难了半天,让他们进门,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 项云黩播了关秀梅的电话,铃声在楼梯上响了一声,不肯露面的关秀梅急匆匆跑上楼,假装在外面接起了电话:“喂?小陈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反应倒是快,项云黩垂着眼睛:“我是项云黩,韩刚的事,如果你不肯办,那我来办,不能就这么拖着。” 关秀梅松一口气:“这件事啊,如果项警官肯办当然好了,我是真的忙。” “那我们见一面商量商量细节。”项云黩在跟关秀梅打电话的时候,阿娇也没闲着,她放出魂识探查了一圈。 这房子的主人显然是风水,处处流通,是座利财的好阳宅,书房里还摆了一只八卦镜,阿娇没有防备,被八卦镜晃了一下眼睛。 这东西的威力还不足以挡住她,但就像人拿镜子反射阳光,不断照你的脸,阿娇闭上眼睛,一阵头晕,细长双眉微微拧住。 项云黩马上注意到了,他按住听筒,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阿娇噘起嘴。 项云黩把半边肩膀给她:“能忍耐吗?等回去给你买蛋糕冰淇淋吃。”她昨天一个人把半个蛋糕都给吃了,项云黩看她喜欢甜的,才这么安抚她。 阿娇眼睛一亮,蛋糕她吃过了,可是冰淇淋没吃过,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点点下巴,把头靠在项云黩肩上,绸缎似的乌发散在项云黩的脖子里,凉沁沁的。 项云黩还在跟关秀梅通话,关秀梅连见一面商量老韩的身后事都不愿意,他怒意渐起,被颈间发丝的凉意给安抚住,压制着火气:“这样的大事,见面商谈。” 关秀梅看他态度强硬,只好先答应了,让保姆把这尊瘟神给送走。 项云黩办完了该办的事,开车离开小区,车上问她:“你……看见什么了吗?” 阿娇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她捂着头,还有些晕,那八卦镜还真亮,连血玉里的楚服都被镜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项云黩停在小区门口,等保安把栏杆升起来,那个小伙又跟项云黩敬礼,项云黩的车都已经开了出去,又停下来,往后倒了一点。 打开车窗,伸出头去:“最近罪案高发,特别是这种高档小区,你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小伙子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高声答应:“是,谢谢警官,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啦!” 阿娇撑住头,瞪着项云黩,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说呢,他就抢了自己的功德?她气鼓鼓的坐在车后座,抱着背包,一言不发。 项云黩没察觉出她生气了,他接了个电话,他找的人弄到了犀角香。 阿娇还等着吃蛋糕冰淇淋,结果项云黩一路上都没有停车给她买,反车开到了一个仿古建筑的古董城。 “你说过点犀角就能看见韩刚对吗?”项云黩最后向她确认,如果这一场恶作剧,那么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停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带着阿娇上了三楼,七绕八拐进了一间小店铺,里面坐着个穿唐装,留了一把花白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项警官,东西我搞来了。”他刚说完,就看见了阿娇,直愣愣的盯着阿娇看,从脸看到胸,目光在胸口拔不出来。 阿娇正盯着满架子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项云黩上前一步,牢牢把她挡在身后,目色生愠:“你看什么?” 男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钱二您还不知道嘛,我就只对古董感兴趣,我是看那小妹妹胸前的玉是个好东西啊,汉代的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阿娇说的,阿娇“嗯”了一声点点头,夸他:“你倒很有眼力。” 钱二一下笑了,绕开了项云黩,凑近阿娇细看,眼睛里闪着精光:“这玉您盘得这么好,想必是不肯出手的,我就问问,这物件儿打哪儿来?” 阿娇一只手握住玉蝉:“我从小就带着。”是她还没进汉宫之前的玩物,外祖母赏赐给她的,有玉马玉兔玉蟾,只有这只她留下来了。 钱二颇觉遗憾,从小就有那更不肯出手了,这玉料这沁色,他还显摆了一句:“这东西,下过地吧。” 项云黩清清喉咙。 “得,您不说,我不问。”钱二笑嘻嘻的,手里还不断盘那两个核桃,说不问,还多嘴又加了一句:“您说了也不打紧,我口紧。” 钱二绕回桌,拿出一只丝绒口袋:“项警官,这东西真是不好找,要是别人管我要,我立马说没有!可您是谁呀?您是我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您要的东西,我敢不赴汤蹈火嘛。” “多少钱?”项云黩直接跳过他这些话,干脆问道。 “您埋汰我,还给什么钱呀,这是我从我一玩香料的朋友那儿要过来的,都是朋友,怎么能提钱呢。”钱二满脸是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说着不要钱,可拿香袋的手就没松开过。 “到底多少钱,你说个实数。” “痛快!”钱二肚里一把算盘,眼睛珠子转得都能听见算盘珠子的声音,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这数,这可已经是友情价了,别人真没人。” 项云黩不管有没有,他伸出手:“拿出来我看看,是真是假。” 他不会看真假,但阿娇会,绒口袋里倒的三角香料只有指甲大小,阿娇一闻便知,她露出满意神色:“你这一屋子假东西,原来还有真货啊。” 丰都哪个鬼没些随葬品,阿娇见得多了。 钱二刚刚是盯着玉蝉看,这会儿上上下下打量阿娇:“小妹妹年纪轻轻,原来是方家呀,这些东西都是给慕古爱好者的,跟朋友可不乱来,冲这个,我吃点亏,这个数吧。” 重新比了个手势,满面堆笑:“都是同行,咱们以后多联系。” “不用,就刚刚那个数。”项云黩直接转帐给钱二,他收了钱,从话唠变成锯嘴葫芦,笑眯眯把两人送出门,一句也不多问项云黩要这香料,到底是干什么用。 项云黩带着阿娇离开古玩城,那个绒布口袋就放在他裤子口袋里,他自己都说不清,点了这个香,究竟是想见到老韩呢,还是不想见到老韩。 阿娇还在等着项云黩给她买冰淇淋,可他一路都没要停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家,关上门就问:“现在能点吗?” 阿娇这下明白了,他不相信她。 她气得转身想走,可两人都已经订下盟约了,她不履行承诺,他也不用给她金屋,她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伸手把黑子招出来。 黑猫一直躲着项云黩,但它十分喜欢阿娇,阿娇一叫,它就竖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阿娇揉揉它的毛,把猫身上挂的那块牌子解了下来,放到桌上。 板着脸对项云黩说:“你点吧。” 项云黩把犀角香掐成两半,他知道阿娇生气了,但这件事他是一定要确认的:“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对我很重要。” 阿娇把头一扭“哼”了一声。 项云黩顾不得她生气,点燃了一半的犀角香,先是看见一缕细烟袅袅而起,接着他就看见屋里浮着一团影子,犀角香烟环绕着这团影子,将它照亮。 105.阿娇今天当老大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替阿娇盖好被子, 又给她留了一盏夜灯,转身出了房门。 阿娇小睡片刻, 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窗外月亮正圆, 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懒洋洋躺在血玉里, 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 柳万青是提供机会,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 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 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 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 从盒子来看, 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项云黩就该回礼,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106.阿娇今天坦白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胡瑶生怕柳万青再次截胡,使出浑身解数,好容易拿到了批条,夜游神肯通融一驻香的时间, 让阿娇钻进刘彻梦中去,问他讨要金屋。 她纸鹤传书告诉阿娇,一妖一鬼趁着夜色出了幽冥。 胡瑶燃着犀角替阿娇引路,一路走一路叮嘱:“我通了不少关系,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条,总共也就三夜, 你可得仔细,或泣或忧,或愁或叹,可万万不能触着刘彻的逆鳞!” 刘彻的脾气, 没人比阿娇更知道了,她知道归知道, 可从来不愿意顺着他,如今为了投胎, 权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阿娇摆摆手, 她心中急切,都不及看一看久别的长安城, 眼睛远远望向汉宫。 但见夜幕之中, 一道金光冲天, 犀角灯照出诸多鬼魅黑雾, 这些魑魅魍魉远远绕过金光而去,只要稍一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胡瑶虽是妖精,对女人的痴念倒有些心得,她怕阿娇跟狐中先辈一般痴心,再次劝她:“你千万记得投胎要紧,可万万不能与他纠缠。” 妲己虽误了成汤江山,但却真心爱上纣王,她在奈何桥边等了商纣王多年,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桥,拼却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们俩的名字,从此生生世世当夫妻。 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六道都不同,哪有同过奈何桥的,可她执着等下去,已经等了百来世,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胡瑶偶尔路过,还要去看一看这位族中先辈。 情字一事,究竟何苦? 阿娇偏头一笑:“我知道啦,我对刘彻是再无眷恋的。”她不能困在幽冥中,眼看旁人一个个投胎去,她也得了断前尘,奔向新生。 胡瑶听她这么才安下心来,高举犀角,引阿娇往汉宫去。 夜游神是上了封神榜的正神,胡瑶这样的小妖在他跟前可不敢无礼,恭恭敬敬呈上批条路引:“多谢上神通融。” 夜游神为帝君司夜,凛然不可犯,他看了阿娇一眼,神目微动,阿娇只觉周身威压,压得她喘息都困难,夜游神这才侧身让她进入光圈。 阿娇有鬼引批条,在光圈之中尚能存身,若是寻常鬼怪,这金光映在身上如同火炙,立时便会魂飞魄散。 一进光圈便能看见刘彻,他盘坐在几案前,桌上地上高烧巨蜡,案上摊开一册竹简,他年纪虽大,腰背却直,依旧如年轻时一般秉烛夜读到三更。 这一夜却觉得十分困倦,竹简摊在身前,眼皮渐渐睁不开,向左右道:“茶来。” 立时便有茶盏递上前,白玉手托着白玉盏,一时竟分不清哪一个更白腻些。 刘彻目光微移,就见那皓腕上套着一只金玉镯,又闻见一缕似兰似麝的香味,他今夜并未召哪个夫人过来侍寝,抬目一看,红衣少女,笑靥如花。 刘彻手握竹简,凝目看了许久,只觉得她万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阿娇巧笑了半日,也没见刘彻认出她来,气得心中咬牙,噘起嘴来娇声道:“我手都酸了,你究竟喝不喝。” 这口吻立刻让刘彻想起一个人来,他喃喃出声:“阿娇?” 人老多忘事,近前的事越来越模糊,可年轻时的事却越来越清楚,他一认出阿娇,年少时的事便涌上心头。 阿娇把玉盏一放,手撑着下巴,眼睛去看案上的书,念叨了两句竹简上的字,作势打个哈欠:“阿彻,别读这书了,陪我玩吧。” 这话是阿娇初嫁时,两人常常说的话,可原来的刘彻没有一次答应过她。 此时的刘彻却放下了竹简,缓缓伸出手去,指掌托住阿娇的面颊,指腹摩挲她娇嫩肌肤,哑声问道:“你来了,你来作什么?” 阿娇瞬瞬眼睛,下巴一抬,鼻尖一翘:“来同你算账,你说的话不算数。” “我说了什么话不算数?”刘彻脸上是阿娇从未见过的神气,过去他高不高兴,阿娇一眼就能知道,可这会儿她却分辨不清刘彻目光中的意味。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阿娇不能放弃,她扯着刘彻的袖子,撒娇说道:“你许我金屋,为何不给我?” 刘彻的手还抚在她脸上,指尖上一片温软,她还像少女时那样,娇滴滴的,半点不通世故,年轻时他无比厌恶这份天真,乍然梦见,竟尔怀念起来。 阿娇凭他抚摸,他的手粗糙了,人也老了,可若是光看他的一双眼睛,却半点也不显老态。 片刻温存过后,刘彻轻笑:“稚子玩笑如何当真?”话音未落,掌烛小监手上一抖,剪得灯光“噼啪”爆响一声,将刘彻从梦中惊醒。 一柱香时辰未到,但一夜只能入梦一次,阿娇刹时就被拖出了光圈外。 刘彻骤然醒转,就见掌烛小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脸上阴晴不定,左右便将那小太监拖了出去,那小太监连呼嚎都不敢。 胡瑶急急问她:“怎么样?成了吗?” 阿娇跺了两下脚:“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刘彻竟半点也不怕她,不光不怕,连心虚都没有!简直能把死鬼生生气活! 胡瑶料到第一夜是不成的,宽慰她道:“他是帝王,心志本就比寻常人要坚毅,这一回不成,还有二回,咱们好好想想法子。” 柳万青就在幽冥入口等着她们,不必看就知道不成,他“哧”笑一声,冲胡瑶伸出两根指头,示意她只有两次机会了。 胡瑶被激起了斗志,她绞尽脑汁,偷偷参看汉武生平,想出一条计策,对阿娇道:“他一心求仙,咱们就造个梦境,告诉他只要造了金屋,死后便能蓬莱登仙。 阿娇听了,并不开怀,肚里把刘彻骂上百来回,她求个恩爱永久就是妇人媚道,厌胜之术,刘彻自己倒能明目张胆的祭神求仙? 可一共就只有三次机会,第一次没成,余下两次必要紧紧抓住机会。 第二夜胡瑶催动法术,用尽狐生所学,造出一片幻境。 阿娇换下红衣,穿得就似九重天上的仙娥,她的陶俑侍女也变幻模样,抱着琴瑟琵琶,仙乐风飘之中驾着仙舟而来,在未央宫外请刘彻登舟,引他去看“蓬莱仙境”。 胡瑶怕小太监再坏事,要来一只“瞌睡虫”放进宫室内,一屋的宫人太监都沉沉睡去。 刘彻似迷似惘,还真为幻术所迷,跟着阿娇登上仙舟,阿娇叹息一声:“天机本不可泄漏,可你我旧恩未断,你苦苦寻仙却不得法,我才告诉你登仙的法门。” 说着伸手一指:“你看那仙境之中还缺什么?” 胡瑶法力有限,只能造出一片幻境来,并不能引刘彻真的登上仙山,只能远望那藏在海色霞光中的琼楼玉宇。 刘彻往前两步,只见仙雾飘渺,宝光莹莹,眯眼问道:“是什么?” 阿娇娇笑一声,挥挥衣袖,仙雾消散,金光投射到海面,铸成一栋金屋,随着霞光若隐若现。 阿娇伏在刘彻耳边,哄骗他道:“仙境之中还欠金屋一座,陛下稚子之语,乃是登仙秘法。” 这几句话也是胡瑶教她说的,她自己扯不出这样的胡话,当鬼这么多年,能成地仙的鬼都没见过,帝王成大业便有大孽,刘彻死了也一样要入阴司,登什么仙呢? “阿彻,此语不可为外人道。” 一柱香的时间还未过去,可胡瑶的法术支撑不住了,仙舟来而复返,送刘彻回到未央宫。 刘彻梦中脚下踉跄,阿娇一把扶住他,眉目楚楚,明眸渐起雾意,泫然欲涕:“我的阿彻英雄盖世,如今竟连脚步都不稳了。” 刘彻养了这许多方士,指山封禅,入海求仙,修道炼丹,所求的就是长生,他自知老迈,恐有一日千秋霸业随肉身消散,听阿娇如此感叹,心中陡觉英雄暮年。 阿娇看他露出孤寂神色,用袖子掩住脸,呜呜哭了两声,泪花沾在羽睫上,躺在刘彻怀中,扬起脸来:“我想早在仙境中日日伴你左右,到时你我就如仙松灵柏,万载长春。” “有了金屋,就能登仙?” 阿娇抬头望他,杏眼含笑:“那是当然!你献上金屋,我们便在蓬莱相伴。” 107.阿娇今天戏精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门一下合上, 郑安妮有点惊讶, 她和她那帮朋友们商量好的,把阿娇骗进厕所,先告诉她这间厕所闹鬼, 然后再把她关在厕所里。 她是今天新来的,人不见了也没人专门会找她, 今天一楼教室没人用。 是关一个晚上等校工第二天发现,还是被过路的人听见,打开门放她出去, 那就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郑安妮撇撇嘴角, 谁让她这么不知好歹的, 关个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 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门怎么提前关上了?这帮废物! 阿娇最近沉迷恐怖片, 这种厕所场景几乎每部都有,早就跃跃欲试, 郑安妮一说有鬼,她掌心一翻, 把门给关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比较吓人,是让灯泡闪一闪呢?还是让窗户动一动?还是让水笼头流出血来?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第二只鬼。 第一个鬼是阿娇自己, 第二个鬼是个长发校服女孩, 她睁着一双血瞳, 满眼好奇的看着阿娇。 这就有点麻烦了, 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反客为主吧,阿娇对她示意:要不你先来? 校服女鬼摇摇头,她没有兴趣。 阿娇这才看见她半边都砸平了,神情却十分淡漠,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来,那阿娇就要来了,她打量郑安妮,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恶念的黑雾从她的嘴里一团团的冒出来:“据说她是死在这间厕所里的,每天半夜都会一间一间的敲门,问……” 郑安妮在阿娇的脸边伸出手,假装鬼爪,喉咙里吐出气音,绘声绘色的讲这个她编出来的鬼故事:“有人吗?”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会被抓住脚脖子,你就是住在厕所里的下一个鬼了。” 她越是说,镜子里的女孩离她就越近,睁着血瞳盯着她,气得直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吓过人,郑安妮这么胡编乱造,真是让鬼生气。 郑安妮一无所觉,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娇这个新来的,让她别翘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关一个晚上还不够,她还偷偷拿着手机,准备录下阿娇惊慌失措的视频,要是她以后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还敢给脸不要脸,就放到班级群里,让大家欣赏欣赏。 没想到听完了这个故事,阿娇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乌黑双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镜子:“你是在,她吗?” 郑安妮倏地看向镜子,镜子里哪有东西,可她还是心口一紧,被自己营造出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偷偷确认镜子里面没东西,差点要翻脸,本来是要吓她的,结果自己被吓着了。 阿娇就在这时候伸出小手,冲镜子里挥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仿佛在打招呼。 郑安妮松开搭着阿娇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衬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阿娇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危险人物:“你特么,你有精神病吧!” 说着转头踢了一下门:“打开!” 她跟外面守着的人说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门根本没打开,还牢牢的锁着。 郑安妮开始觉得厕所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明明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可厕所比教室还要冷,阴森森的,灯泡就在这时闪了一下。 郑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门:“开门啊!”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光门外没有动静,窗户外面也没声音,郑安妮退到门边,冲门外大叫:“人呢!开门啊!” 阿娇又轻笑了一声,她十分愉悦:“她们听不见的。” 配合着她的话,灯泡开始一跳一跳,连跳几下之后,倏地灭了。水笼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滴“滴哒滴哒”的落在洗手盆里,那声音就像在耳边环绕。 郑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镜也不敢回头看阿娇,不停拍着门,镜子就在此刻碎裂开来,蛛丝布满整个镜面,郑安妮彻底崩溃,“啊”一声的软在地上。 阿娇伸出手,把手搭在郑安妮的肩上,鬼气森森的吐着小舌头,歪头一笑:“她在看你呢。” 这都是阿娇从鬼片里学来的新招数,在吓人这个方面,鬼的想像力没有人丰富。 要不是变鬼脸实在太丑,她还想变个鬼脸,什么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类的。 可郑安妮这个反应,真让她失望,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结果瘫软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惊恐的看着阿娇。 啧,真没胆。 阿娇一把把门拉开,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门一开就郑安妮靠墙瘫着,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在胡乱挥舞,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阿娇俏生生站着,眨着杏眼,双手背在身后,一付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郑安妮被她两个闺蜜架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阿娇绕过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头对她坏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她喜欢你”。 郑安妮头皮炸开,缩在闺蜜的怀里呜咽了一声,她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上厕所了。 午休时间还没到,高二十班新来的转校生陈娇,把高二级花郑安妮吓得瘫在厕所上了论坛首页。 郑安妮胆子不小,她还在自己家的别墅里,搞过一个什么夏季试胆大会,嘲笑一群不敢参加的人,说他们是胆小鬼,怎么自己被吓得瘫软? 留言越来越多,等到十班学生把偷拍阿娇的照片放上论坛,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新转校生长得太漂亮了,郑安妮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碰上硬茬了。 阿娇鬼生第一天上学,就打响了名头。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不会上校园论坛,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回到教室之后,从书包里摸出项云黩给她的软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个不停,没一会儿课桌里就全是糖纸了。 郑安妮被吓得都不敢在学校里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本来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睛都红了,皱着眉头勉强同意了。 阿娇当鬼以来第一次吓人就这么成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郑安妮毫发无伤但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十班没人再敢跟阿娇搭话,她趴在桌边睡了一节课,十分无聊,很想逃课。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阿娇又跑回了女厕所。 镜子里校服女鬼一看见她来了,很高兴的抬起头,露出被长发盖住的,凹进去的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平了。 她没坏的半边脸安恬秀美,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阿娇坐到洗手台上,点了一根香烛给她:“吃吧。” 她被困在镜子里,阿娇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受过伤,鬼力微弱,就连现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娇,想出来看看同类。 香烛的烟袅袅升起,长发女鬼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阵烟才觉得舒服了些,她轻声细语的跟阿娇道谢:“谢谢你。” 108.项队今天抓包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十分嫉妒, 这么多年了,可没人给她烧点什么, 连吃了了两袋软心巧克力才好受些。 项云黩什么也没买, 空着手来了, 姜宸上来迎他:“小周胖子值班儿, 今天挺多领导也来了,项哥, 你真不回来了。” “今天不说别的事。”项云黩来时点了犀角香,怕效力过去,仔细搜索了一圈, 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已经完全不是项云黩第一次看见的模样了,仿佛又有了温度和实体, 穿着警服,戴着警帽, 并没有浮在空中或是棺木上, 他就站在人群里。 虽然大伙没一个人看见, 但他跟每一个来的人都点头示意。 跟同事们打完招呼之后, 又特意走到那几个年青人身前, 看着他们露出满意的表情,想说些什么, 又遗憾他们听不见。 项云黩慢慢走了过去, 他原来只能看见老韩魂魄的一点影子, 现在能听见他说话, 老韩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他说:“这才像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嘛。” 项云黩仔细一看,这几个就是他带着阿娇去筒子楼的时候,冲着阿娇冲口哨的黄毛。 他们把头发剪了,染回黑色,穿得干干净净的,来参加老韩的追悼会,有一个还偷偷抹了一把鼻涕。 关秀梅带着女儿关晓来了,关晓穿一条黑裙子,头上戴了一朵白花,在爸爸的葬礼上哭得泣不成声。 关秀梅面无表情,她来的时候很不耐烦,一直不断看着手表,等抬头看见前夫戴着警帽的遗像,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到女儿手里。 关晓看到报纸了,没想到有一天,她爸爸的照片会登在报纸上,而她所认识的爸爸和报纸上写的完全不同。 老韩走到女儿身边,喊她的小名:“妞妞。”他答应给女儿买新电脑的,还没能给她。 项云黩走过去:“你爸爸答应给你买新电脑的,但这东西更新快,想暑假里带你一起去选的,奖励你考了个好成绩。” 关晓捂着脸哭出声,关秀梅紧紧抿着嘴唇,看了项云黩一眼,把手搭在女儿肩膀上,冲项云黩点点头。 老韩是个好警察,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答应关秀梅的事,十件有八件做不到,对女儿也是一样,还以为他这次又失约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晓一哭,老韩就伸手摸她的头顶,跟她说话,但她听不见了。 阿娇没有进来,只在门边站着,看见铺满了白花和花圈的仪式堂,心里莫名凄凉,她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人真的想念她。 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眼睛一扫,看见了韩刚,张大了嘴巴,韩刚身上那层光,分明不是一个普通鬼了,而是一方鬼差。 项云黩诚心替韩刚在菩萨面前表功德,两位灵官查有此事,地藏王菩萨因韩刚生前有善行,特给殊荣,在他投胎之前,不必在地府中等待,而是在人间当一地的鬼差,继续行使职权。 等到投胎的时辰到了,再卸下职位,但这期间累积的功德,不仅是惠及一世。 兰芽在孟婆庄里当个侍女都能恩泽阳世的亲人,何况是正经的鬼差呢。 阿娇没想到韩刚竟然还当上了官儿,不仅当了官儿,还能留在人间,她瞪圆眼睛,怎么每个人,每个鬼的运气都比她要强? 犀角香的效力一过,项云黩就看不见韩刚了,但看到他穿着警服,还像原来那样笑容满面,项云黩心里一轻,突然就好受多了。 他看见阿娇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以为她不敢进来,他自己也没什么要跟旧同事们说的,献了花见了老韩,就准备离开。 姜宸叫住了他:“项哥,就这走了?我送送你吧。” 一路把项云黩和阿娇送上了车:“项哥,你要是真不乐意回来,那当个顾问成吗?” 项云黩走的时候跟上面闹得挺僵的,他不愿意回来,大家也都理解,但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这样太可惜了。 “我是不知道老韩的案子是怎么破的,你又是怎么找到线索的,但你不干的,挺可惜的。”他一进警校,就听过项云黩的名字,没想到能跟他在一个分局,跟着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是好师兄也是好同事,这么分开心里不好受。 项云黩拍拍他的肩,没有正面回答姜宸的问题:“你好好干。” 姜宸目送他离开,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到车边:“项哥!我妈请你到我家吃饭,她说给你做了红烧肉!” 阿娇低头坐在车里,捧着手机在玩连连看,她替别的鬼表功德,人家还混上鬼差了,不玩玩游戏,鬼心难平。 听见有肉吃,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眼巴巴的问姜宸:“红烧肉好吃吗?” 项云黩本来要拒绝的,可阿娇脸上又露出那种生动的,垂涎的表情,想了想她这么多天一直跟他一起吃外卖,确实没吃过什么家常菜。 姜宸笑了:“我妈做的那红烧肉可是一绝,陈娇也来吧,她过两天不就开学了嘛,一中-功课紧,我让我妈给炖个土鸡汤,好好补补!” 阿娇确实觉得鬼身操劳,死了这么多年,成日就是在墓室里大睡,还了阳一天都没歇过,这才几日的功夫,就金屋到手,也确实应该补补了。 阿娇穿了一条无袖连衣裙,胳膊白生生的,也细伶伶的,她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确实很缺乏营养,项云黩想了想,答应了:“那麻烦阿姨了。” 他也想见见姜宓,有话要对她说。 “不麻烦,我妈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什么时候吃啊?”一听项云黩答应了,阿娇嘴巴都翘了起来。 姜宸乐了:“就明天。” 明天姐姐也在家,正好再跟项哥见一见,两人的事总该有个说法,就这么黄了,有点可惜,最好能再劝一劝项云黩。 姜妈妈一接着儿子的电话就乐了,赶紧催女儿:“别看书了,赶紧出去买几件新衣服去。” 姜宓手里的书被妈妈抽走:“妈,干什么呀。” “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啊,你弟弟刚刚可来电话了,明天小项来家里吃饭。”姜妈妈推着女儿去买衣服,“你也别老穿这么素的,买几件鲜亮的,年轻的时候不穿,老了再穿啊?” 姜宓不愿意:“妈,我有衣服穿。” “跟妈妈有什么实话不能说的,你就是太磨叽,这都多长时间了,那下手快的说不定都在办婚礼了。” 姜妈妈很知道现在的婚恋市场多么严峻,女儿的年纪不小了,谈上两年恋爱磨合磨合,结了婚等一年要孩子,时间刚刚好。 再说了,小项这个孩子多招人喜欢啊,长得就出挑,跟女儿站在一块儿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生出来的外孙一定可爱漂亮。 “你要是不喜欢他,妈也不说这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心里没数?”姜妈妈瞪了女儿一眼,“我可告诉你,这么好的被人先下手,你得悔死,知不知道!” 姜宓把妈妈推出房间,关上门,半天都静不下心来,想了想打开衣柜,挑出一件荷叶青的裙子挂在衣柜上。 姜宓是穿着这条裙子第一次见到项云黩的,那天也是赶巧,她从学校回来,遇上弟弟请师兄回家吃饭。 姜宓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项云黩,项云黩也看见了她,他点了下头,姜宓的脸悄悄红了。 两人也不是没有过独处的时光,但就是没有走到哪一步。 既然让他挂心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她是不是应该抛开女孩的矜持,先跟他表白? 没想到项云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陈娇也带来了。 阿娇还阳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邀请作客,她十分高兴,一回去就翻箱子,找出一条漂亮的小红裙,穿在身上比划了很久。 她后天就要开学了,暑假应该是她最后放松的日子,项云黩看她高兴,也就随她去。 等她穿着那条红色超短裙出来,露出雪白的两条腿时,项云黩又皱了眉头,阿娇转了一个圈儿:“好看吧!” 她的陶俑侍女都捂着眼睛不敢看她。 项云黩清清喉咙:“挺好看的。”就是,就是白得有点儿晃人眼。 外头的女孩都这么穿,越是漂亮越是敢露,她在国外肯定要更开放,项云黩又不是长辈,更不能说她,只好把眼睛珠子正着,不去看她。 姜妈妈请吃饭,项云黩买了点保健品,他还把姜宓送给他的手表带来了,不能收下她这份礼物。 姜妈妈听见门铃响,一开门先看见项云黩,刚要咧开嘴笑,项云黩的身后就探出个小脑袋来。 “阿姨好。”他介绍阿娇,“这个,是我妹妹。” 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就说阿娇是他妹妹,她现在还住在他家里,这么说,免的别人多想。 阿娇冲他噘噘嘴,她明明是姐姐,但闻着这么香的饭菜味儿,就暂且让他占了这个便宜。 109.阿娇今天心机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是关一个晚上等校工第二天发现, 还是被过路的人听见, 打开门放她出去,那就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郑安妮撇撇嘴角,谁让她这么不知好歹的,关个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 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门怎么提前关上了?这帮废物! 阿娇最近沉迷恐怖片,这种厕所场景几乎每部都有,早就跃跃欲试,郑安妮一说有鬼, 她掌心一翻, 把门给关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 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比较吓人, 是让灯泡闪一闪呢?还是让窗户动一动?还是让水笼头流出血来?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第二只鬼。 第一个鬼是阿娇自己, 第二个鬼是个长发校服女孩,她睁着一双血瞳,满眼好奇的看着阿娇。 这就有点麻烦了, 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反客为主吧,阿娇对她示意:要不你先来? 校服女鬼摇摇头,她没有兴趣。 阿娇这才看见她半边都砸平了, 神情却十分淡漠,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来, 那阿娇就要来了, 她打量郑安妮, 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恶念的黑雾从她的嘴里一团团的冒出来:“据说她是死在这间厕所里的,每天半夜都会一间一间的敲门,问……” 郑安妮在阿娇的脸边伸出手,假装鬼爪,喉咙里吐出气音,绘声绘色的讲这个她编出来的鬼故事:“有人吗?”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会被抓住脚脖子,你就是住在厕所里的下一个鬼了。” 她越是说,镜子里的女孩离她就越近,睁着血瞳盯着她,气得直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吓过人,郑安妮这么胡编乱造,真是让鬼生气。 郑安妮一无所觉,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娇这个新来的,让她别翘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关一个晚上还不够,她还偷偷拿着手机,准备录下阿娇惊慌失措的视频,要是她以后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还敢给脸不要脸,就放到班级群里,让大家欣赏欣赏。 没想到听完了这个故事,阿娇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乌黑双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镜子:“你是在,她吗?” 郑安妮倏地看向镜子,镜子里哪有东西,可她还是心口一紧,被自己营造出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偷偷确认镜子里面没东西,差点要翻脸,本来是要吓她的,结果自己被吓着了。 阿娇就在这时候伸出小手,冲镜子里挥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仿佛在打招呼。 郑安妮松开搭着阿娇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衬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阿娇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危险人物:“你特么,你有精神病吧!” 说着转头踢了一下门:“打开!” 她跟外面守着的人说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门根本没打开,还牢牢的锁着。 郑安妮开始觉得厕所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明明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可厕所比教室还要冷,阴森森的,灯泡就在这时闪了一下。 郑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门:“开门啊!”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光门外没有动静,窗户外面也没声音,郑安妮退到门边,冲门外大叫:“人呢!开门啊!” 阿娇又轻笑了一声,她十分愉悦:“她们听不见的。” 配合着她的话,灯泡开始一跳一跳,连跳几下之后,倏地灭了。水笼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滴“滴哒滴哒”的落在洗手盆里,那声音就像在耳边环绕。 郑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镜也不敢回头看阿娇,不停拍着门,镜子就在此刻碎裂开来,蛛丝布满整个镜面,郑安妮彻底崩溃,“啊”一声的软在地上。 阿娇伸出手,把手搭在郑安妮的肩上,鬼气森森的吐着小舌头,歪头一笑:“她在看你呢。” 这都是阿娇从鬼片里学来的新招数,在吓人这个方面,鬼的想像力没有人丰富。 要不是变鬼脸实在太丑,她还想变个鬼脸,什么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类的。 可郑安妮这个反应,真让她失望,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结果瘫软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惊恐的看着阿娇。 啧,真没胆。 阿娇一把把门拉开,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门一开就郑安妮靠墙瘫着,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在胡乱挥舞,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阿娇俏生生站着,眨着杏眼,双手背在身后,一付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郑安妮被她两个闺蜜架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阿娇绕过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头对她坏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她喜欢你”。 郑安妮头皮炸开,缩在闺蜜的怀里呜咽了一声,她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上厕所了。 午休时间还没到,高二十班新来的转校生陈娇,把高二级花郑安妮吓得瘫在厕所上了论坛首页。 郑安妮胆子不小,她还在自己家的别墅里,搞过一个什么夏季试胆大会,嘲笑一群不敢参加的人,说他们是胆小鬼,怎么自己被吓得瘫软? 留言越来越多,等到十班学生把偷拍阿娇的照片放上论坛,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新转校生长得太漂亮了,郑安妮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碰上硬茬了。 阿娇鬼生第一天上学,就打响了名头。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不会上校园论坛,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回到教室之后,从书包里摸出项云黩给她的软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个不停,没一会儿课桌里就全是糖纸了。 郑安妮被吓得都不敢在学校里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本来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睛都红了,皱着眉头勉强同意了。 阿娇当鬼以来第一次吓人就这么成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郑安妮毫发无伤但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十班没人再敢跟阿娇搭话,她趴在桌边睡了一节课,十分无聊,很想逃课。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阿娇又跑回了女厕所。 镜子里校服女鬼一看见她来了,很高兴的抬起头,露出被长发盖住的,凹进去的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平了。 她没坏的半边脸安恬秀美,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阿娇坐到洗手台上,点了一根香烛给她:“吃吧。” 她被困在镜子里,阿娇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受过伤,鬼力微弱,就连现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娇,想出来看看同类。 香烛的烟袅袅升起,长发女鬼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阵烟才觉得舒服了些,她轻声细语的跟阿娇道谢:“谢谢你。” “你为什么躲在这?”七月半刚过去没几天,不趁这个时候出去吃点好的补一补,缩在镜子里,真是个胆小鬼。 “我想出去,可刚走到楼梯就被一阵强光打到,只好又躲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她一看就是横死,跳楼跳得把脑袋都磕平了? 校服女鬼摇一摇头,垂下眼眸,不肯告诉她。 阿娇好不容易有个鬼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女鬼吸了香烛,本来淡到透明的影子开始有了颜色,她余下的一只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情,喃喃说道:“我今年应该参加高考了。” 阿娇想到书本上那些看不懂的圈圈勾勾,吐了吐舌头,她的执念是要来金屋,校服鬼的执念是要考试,真是鬼各有志。 下课铃声一响,阿娇就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放学了。 校服女鬼很舍不得她,自从死了,还没跟人说过话呢,恋恋不舍的问阿娇:“你明天还来吗?” 阿娇拍拍她完好的半边脑袋:“来,明天我给你带糖吃。” 项云黩来接她,说好了晚上带她去吃烤肉庆祝第一天上学,阿娇背着书包坐上车,他问:“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阿娇想了想:“还行。”不如家里好玩,家里她又能吃又能睡,还能看电影。 “交到朋友了吗?”项云黩怕她很难和同龄人相处。 “交了一个。”厕所里的校服女鬼,虽然害羞了些,但比人要可爱多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明天还要给她带吃的呢。” 110.阿娇今天见婆婆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我想要个生日礼物。”她说。 项云黩大感意外:“就要个生日礼物?”这么简单的愿望? “对, ”阿娇把头一偏, “在你生日前一天,明年的那个时候,你要送我一份生日礼物。”那是她还阳满一年的日子,还阳符效力消退, 她得回到黄泉去。 阿娇仔细计算日子,她还要积功德,还要替楚服想办法当鬼修,还要继续享受当人的滋味儿, 一天都不能少。 “我今年就补给你。”项云黩看她的眼神更软了, 她认认真真的讨要礼物的样子, 好像受到过多许多次的亏欠。 想一想也对, 陈家把这个么个娇滴滴的女孩一人扔了出了国, 还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让她在万米高空上,独自一个人过十七岁生日。 阿娇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生日那一天收的才是生日礼物, 别的日子都不是。” 她这么认真计较,项云黩就郑重答应:“好,生日礼物,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娇笑了,腮边梨涡一现, 连项云黩都跟着挑起了眉角。 阿娇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从此之后就认认真真的享受这一年还阳的日子, 她伸出手指,勾住项云黩的指尖:“拉勾!” 项云黩既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她陈阿娇就是个言而有信的鬼。 阿娇觉得项云黩这个人很不错,他既然这样不错,那就把事儿办得更好一些,等人的事情都办完了,就去办鬼的事儿。 物证齐全,没用多少功夫就撬开了苏盈的嘴,她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丈夫徐伟头上。 苏盈是徐伟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说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结了婚就回到家乡,盖房子生儿子,她在陈家浜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乡人。 女儿玲玲也是她带过来的,但她对女儿并不好,徐家的邻居说经常能看见苏盈打骂玲玲,稍微有些不顺心,就拎起扫帚打她一顿。 村里别的女人都觉得苏盈不大正派,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里下勾子,一有男人,骨头都是轻的,根本就不正着眼睛瞧人。 所以村里女人也不怎么跟苏盈来往,看见她打女儿,顶多说上一句女孩儿可怜,可谁家不打孩子,这种事,大家也不好管,也不想管。 相反,是徐伟对这个继女很不错,经常给她买零食,买新衣服,村里人反而说徐伟对女儿很厚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对她很好。 倒是这个女孩有些认生,人又孤僻,看上去性格很不好,村里人偶尔逗逗她,她从不理会,嘴巴也不甜,见人不会叫,犟头倔脑的样子,久而久之,她挨打就更没人帮忙了。 徐伟在外面打工赚了些钱,娶了老婆盖了新屋,苏盈也不用下地干活,还一直让女儿玲玲跑到镇上给她买吃的喝的。 本来她的日子就宽松,等怀了孕,又偷偷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儿,她就一根手指都不动了,做饭洗衣服的都是才刚十岁的玲玲。 苏盈没怀孕的时候,徐伟对女儿玲玲就很亲热,等苏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伟对玲玲就更“亲热”了。 苏盈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冷眼旁观,总比徐伟去外面找女人要强。 做笔录的女警察气得发抖,苏盈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反问女警:“难道让她吃干饭?” 玲玲一直没有正经上过学,到了陈家浜,才终于安定下来,上了陈家村小学。 那一天是玲玲第一次听安全知识的讲座。 老韩是用心准备了讲座的,留守儿童中的性侵害比例较高,老韩自己就是父亲,他还在基本的日常安全教育中加入一些生理健康知识和安全防范知识。 小学校长听着一脸尴尬,还上前打断他一次:“韩警官,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韩刚说:“这是正常的教育,学校里的老师也应该多多强调。”不管校长反对,他讲完了全程,还告诉这些孩子们,有问题可以问他。 老韩长着一张老好人的脸,跟说话都笑眯眯的,项云黩还开过玩笑,说他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当居委会大爷。 他出了学校之后,发现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一路跟着他,等他转身想问那女孩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又调头跑了。 老韩想想觉得不对,跟了上去,正撞上徐伟喝了点儿酒,搂起玲玲就把舌头塞进她嘴里,玲玲激烈挣扎,老韩听见了,冲了进去。 徐伟把人打死了才知道老韩是警察,他第二天就又跑回广东去了,连苏盈生了儿子,都没回来。 要不是项云黩他们来的巧,等这个孩子一足月,苏盈就要去广东跟他汇合了。 玲玲挨了一顿毒打,被关在家里,苏盈替她请了假,不让她再去上学,她身上新伤加上旧伤,被女警送到了医院里,她年纪虽然小,但有很严重的妇科病。 苏盈的证词前后颠倒,不断的撇清她自己,玲玲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很久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案情基本清晰,但还要抓到徐伟,才能结案。 徐伟跑到广东,一路都有形迹可循,很快就被广东的警方抓捕,押回江城。 抓到他的时候,他正要二次犯案,猥亵工友家放暑假的小女儿,被抓了个现行,工地上一群工友把他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 他的证词又不一样,说是苏盈先拿的扳手砸了老韩的脑袋,老韩没有防备孕妇,一下就被砸昏过去了,他们还以为人死了,徐伟这下酒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正商量着要怎么办,老韩又醒了过来…… 苏盈抱着肚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活了,我们俩就完了!”夫妻两人合谋杀人。 姜宸不能拿案卷给项云黩看,只能复述,这就是一起突发性的杀人事件,排查社会关系,从打击报复这个思路入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徐伟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听说人死了,是能记得仇人的,到了阎王面前也要告状,要是用一根钉子打进脑袋里,死了就不能告状了。 楚服告诉阿娇,就是这一根钉子打散了老韩的魂魄:“若是用桃木做钉,他早就魂飞魄散,根本就找不回来。” 但老韩找回来了,还遇上了阿娇。 项云黩听后默然不语,很久才问:“那边,替他办事吗?” 他问的是关秀梅,要是关秀梅不肯办,他来替老韩办丧事。 姜宸说:“局长说了,局里给办,项哥,你就不穿着警服,最后送他一程吗?”队长的位置还空着,项云黩再不回来,总局就要派人下来了。 人人都以为破了老韩案子的是项云黩,但他自己明白,功劳不是他的,他原来想过破了老韩的案子就回去,但现在案子破了,他却提不起精神来。 “再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去,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话。” 局里办事效率很高,找场地,买花圈,写悼词,还写了一篇老韩的生平,登在了报纸上,项云黩翻了翻,官样文章其实写的都差不多,要是老韩自己看了,肯定又要说夸大其辞。 姜宸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项哥,真的是老韩托梦给你的吗?” 项云黩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阿娇,她翘着脚,雪白的脚丫子一摇一摇的,正在看大热宫斗剧,一边看一边气得哼哼唧唧的,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你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项云黩反问姜宸。 姜宸没有回答,他要是信,那托梦自然是真的,要是不信,问了也是白问。 阿娇翻了个身,斜躺着看电视,茶几上摆满了吃的,薯条炸鸡可乐,吃得只剩下空盒,她这两天沉迷宫斗剧,看到夜里都舍不得放下。 这一部的大结局看完,手指一滑,滑到了拍汉朝的宫廷剧,扮演刘彻的看上去这么单薄,眉眼间还少一份风流,她嘟嘟囔囔:“这人一点都不像。” 111.阿娇今天办派对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 懒洋洋躺在血玉里,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 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柳万青是提供机会, 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 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 但阿娇能够看见,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 从盒子来看,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 项云黩就该回礼, 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 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 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 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 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为何是七月半,大概是因为平时它鬼力不足以支撑,七月半阴气重,残魂鬼力稍强,这才能找回来。 阿娇嘬完了自己那包豆浆,又拿了项云黩的那一包,拧开盖儿,又嘬起来,这一袋是红枣味儿的。 她淡淡几句话,甚至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却把项云黩怔在原地,他重复了一句:“他……他找回来了。” 阿娇一点下巴,这人不是好死,连枉死鬼都作不成,魂魄七零八落,也不知死前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112.阿娇今天打麻将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把新闻往下拉,报道上说, 这是盗窃团伙, 一次有预谋的犯罪活动,他们其中一人应聘高档别墅区的保安或物业维修人员, 专门瞄准空宅进行违法犯罪活动,详细新闻还要等待进一步的采访。 新闻最后配了一张保安小伙的照片,从照片上来看,他伤得不轻, 脑袋和胳膊上都裹着纱布,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项云黩放下手机,看向阿娇, 她正昂着下巴, 站在楼梯上,见他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翻完又忍不住去看桌上的冰淇淋蛋糕。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 他打开盒子,取出餐盘, 切了一块蛋糕, 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 扫了那个碟子一眼, 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 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113.阿娇今天糊牌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就算没有这件匪夷所思的事,项云黩也是要来一趟的,老韩的事不能就这么放着,该处理的还要处理。 房子、东西和丧事,如果关秀梅还不肯办, 那由他来办。 老韩没有遗嘱, 筒子楼那块短期内也没有市政规划, 等到他女儿成年,再决定如何处置,但丧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开的门,老韩刚出事的时候, 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 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 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她不大敢, 可比起丢工作来, 她还是先保饭碗, 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门口就停着关秀梅的车, 项云黩还跟踪过一阵, 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等领导骂他是走火入魔了, 他才停止。 项云黩来的时候每一次都火气很足, 关秀梅说话又不中听, 跟关秀梅和关秀梅后来的丈夫都发生过口角。 关秀梅对前夫是生是死一点都不不关心,警察找上门说明来意,她还一脸奇怪:“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丈夫对警察频率登门投诉了又投诉,最后当着项云黩的面说说:“找到活人就不用通知我们了。”意思就是看到尸体再说。 那天项云黩违规了,他狠狠打了那个男人一拳,姜宸死命拉住他,领导原本是想让他停职的,其实也是对他爱护,散散心,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连他的同事觉得他过分坚持,项云黩干脆不干了。 “那我们能借个电话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项云黩这一次很客气,保姆为难了半天,让他们进门,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 项云黩播了关秀梅的电话,铃声在楼梯上响了一声,不肯露面的关秀梅急匆匆跑上楼,假装在外面接起了电话:“喂?小陈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反应倒是快,项云黩垂着眼睛:“我是项云黩,韩刚的事,如果你不肯办,那我来办,不能就这么拖着。” 关秀梅松一口气:“这件事啊,如果项警官肯办当然好了,我是真的忙。” “那我们见一面商量商量细节。”项云黩在跟关秀梅打电话的时候,阿娇也没闲着,她放出魂识探查了一圈。 这房子的主人显然是风水,处处流通,是座利财的好阳宅,书房里还摆了一只八卦镜,阿娇没有防备,被八卦镜晃了一下眼睛。 这东西的威力还不足以挡住她,但就像人拿镜子反射阳光,不断照你的脸,阿娇闭上眼睛,一阵头晕,细长双眉微微拧住。 项云黩马上注意到了,他按住听筒,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阿娇噘起嘴。 项云黩把半边肩膀给她:“能忍耐吗?等回去给你买蛋糕冰淇淋吃。”她昨天一个人把半个蛋糕都给吃了,项云黩看她喜欢甜的,才这么安抚她。 阿娇眼睛一亮,蛋糕她吃过了,可是冰淇淋没吃过,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点点下巴,把头靠在项云黩肩上,绸缎似的乌发散在项云黩的脖子里,凉沁沁的。 项云黩还在跟关秀梅通话,关秀梅连见一面商量老韩的身后事都不愿意,他怒意渐起,被颈间发丝的凉意给安抚住,压制着火气:“这样的大事,见面商谈。” 关秀梅看他态度强硬,只好先答应了,让保姆把这尊瘟神给送走。 项云黩办完了该办的事,开车离开小区,车上问她:“你……看见什么了吗?” 阿娇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她捂着头,还有些晕,那八卦镜还真亮,连血玉里的楚服都被镜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项云黩停在小区门口,等保安把栏杆升起来,那个小伙又跟项云黩敬礼,项云黩的车都已经开了出去,又停下来,往后倒了一点。 打开车窗,伸出头去:“最近罪案高发,特别是这种高档小区,你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小伙子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高声答应:“是,谢谢警官,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啦!” 阿娇撑住头,瞪着项云黩,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说呢,他就抢了自己的功德?她气鼓鼓的坐在车后座,抱着背包,一言不发。 项云黩没察觉出她生气了,他接了个电话,他找的人弄到了犀角香。 阿娇还等着吃蛋糕冰淇淋,结果项云黩一路上都没有停车给她买,反车开到了一个仿古建筑的古董城。 “你说过点犀角就能看见韩刚对吗?”项云黩最后向她确认,如果这一场恶作剧,那么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停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带着阿娇上了三楼,七绕八拐进了一间小店铺,里面坐着个穿唐装,留了一把花白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项警官,东西我搞来了。”他刚说完,就看见了阿娇,直愣愣的盯着阿娇看,从脸看到胸,目光在胸口拔不出来。 阿娇正盯着满架子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项云黩上前一步,牢牢把她挡在身后,目色生愠:“你看什么?” 男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钱二您还不知道嘛,我就只对古董感兴趣,我是看那小妹妹胸前的玉是个好东西啊,汉代的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阿娇说的,阿娇“嗯”了一声点点头,夸他:“你倒很有眼力。” 钱二一下笑了,绕开了项云黩,凑近阿娇细看,眼睛里闪着精光:“这玉您盘得这么好,想必是不肯出手的,我就问问,这物件儿打哪儿来?” 阿娇一只手握住玉蝉:“我从小就带着。”是她还没进汉宫之前的玩物,外祖母赏赐给她的,有玉马玉兔玉蟾,只有这只她留下来了。 钱二颇觉遗憾,从小就有那更不肯出手了,这玉料这沁色,他还显摆了一句:“这东西,下过地吧。” 项云黩清清喉咙。 “得,您不说,我不问。”钱二笑嘻嘻的,手里还不断盘那两个核桃,说不问,还多嘴又加了一句:“您说了也不打紧,我口紧。” 钱二绕回桌,拿出一只丝绒口袋:“项警官,这东西真是不好找,要是别人管我要,我立马说没有!可您是谁呀?您是我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您要的东西,我敢不赴汤蹈火嘛。” “多少钱?”项云黩直接跳过他这些话,干脆问道。 “您埋汰我,还给什么钱呀,这是我从我一玩香料的朋友那儿要过来的,都是朋友,怎么能提钱呢。”钱二满脸是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说着不要钱,可拿香袋的手就没松开过。 “到底多少钱,你说个实数。” “痛快!”钱二肚里一把算盘,眼睛珠子转得都能听见算盘珠子的声音,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这数,这可已经是友情价了,别人真没人。” 项云黩不管有没有,他伸出手:“拿出来我看看,是真是假。” 他不会看真假,但阿娇会,绒口袋里倒的三角香料只有指甲大小,阿娇一闻便知,她露出满意神色:“你这一屋子假东西,原来还有真货啊。” 丰都哪个鬼没些随葬品,阿娇见得多了。 钱二刚刚是盯着玉蝉看,这会儿上上下下打量阿娇:“小妹妹年纪轻轻,原来是方家呀,这些东西都是给慕古爱好者的,跟朋友可不乱来,冲这个,我吃点亏,这个数吧。” 重新比了个手势,满面堆笑:“都是同行,咱们以后多联系。” “不用,就刚刚那个数。”项云黩直接转帐给钱二,他收了钱,从话唠变成锯嘴葫芦,笑眯眯把两人送出门,一句也不多问项云黩要这香料,到底是干什么用。 项云黩带着阿娇离开古玩城,那个绒布口袋就放在他裤子口袋里,他自己都说不清,点了这个香,究竟是想见到老韩呢,还是不想见到老韩。 阿娇还在等着项云黩给她买冰淇淋,可他一路都没要停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家,关上门就问:“现在能点吗?” 阿娇这下明白了,他不相信她。 她气得转身想走,可两人都已经订下盟约了,她不履行承诺,他也不用给她金屋,她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伸手把黑子招出来。 黑猫一直躲着项云黩,但它十分喜欢阿娇,阿娇一叫,它就竖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阿娇揉揉它的毛,把猫身上挂的那块牌子解了下来,放到桌上。 板着脸对项云黩说:“你点吧。” 项云黩把犀角香掐成两半,他知道阿娇生气了,但这件事他是一定要确认的:“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对我很重要。” 阿娇把头一扭“哼”了一声。 项云黩顾不得她生气,点燃了一半的犀角香,先是看见一缕细烟袅袅而起,接着他就看见屋里浮着一团影子,犀角香烟环绕着这团影子,将它照亮。 114.项队今天帅气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地上摆满了香烛元宝, 楚服在血玉中闻见了酥合香油味儿, 激动得一跳一跳的,阿娇也心神舒爽, 被这香烛酥油滋养, 收了他的供奉,总要替他想想办法。 “怎么了?”项云黩见她神色不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她再与众不同, 到底还是个女孩, 这样认真替他烦恼,他也想能帮得上忙。 阿娇托着腮, 眉头紧紧拧着:“他身上的水, 不是雨水,雨水没有这样的腥味。” 项云黩手指颤动了一下。 阿娇对阴曹知道得多, 对阳世知道的有限,她虽知道的有人, 可总有别的鬼知道,想了想:“你等 着, 我去问问。” “你……你要问谁?”她刚来江城,哪有熟人可问。 项云黩刚说完,就看见阿娇站起来, 拖着一大袋的元宝纸钱, 还把供桌上韩刚的照片拿在手里, 告诉他说:“我们不知道,它们说不定知道,请客吃顿饭,总能听见些有用的。” 熟人熟鬼都没有,但也可以走走路子,通通关系,烧点纸钱问问鬼友们,可曾见过行凶杀人。 项云黩哑口无言,他顿了片刻,跟在她身后,想保护她的安全。 阿娇看他跟了出来,心中满意:“对,由你来烧,它们吃得高兴,能说的东西就更多了。”经过贵人手的供奉,比普通的不同,鬼友们吃得开怀,当然要还情。 项云黩提着一袋子元宝,找了一块空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了一个元宝引火,没一时地上就燃起一堆。 阿娇抬头望天,只见鬼火点点,这四方的野鬼就都聚拢过来了。 燃起的元宝香烛散发着它们不可抵挡的香味,它们既想吃,又不敢吃,阿娇站在那儿,嘴巴不动,神识与它们沟通:“各位鬼友,这半年中可见过这个人?” 这些野鬼被“美食”吸引过来的,阿娇挥一挥手,地上燃烬的烟灰盘旋而起,锡箔烧化之后变成点点火光,送到了这些鬼的口中。 它们虽看不破阿娇的还阳符,但能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亲切的味道,她还这么大手笔的请贵人烧纸钱供奉,对阿娇十分客气,认认真真辩认起照片来。 阿娇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许是水边,腥臭气重的地方。”说完伸出细白手指头,戳了项云黩一下,示意他再多烧一点。 路过的街坊邻居都以为这是错过了七月半,补烧纸钱的,若是哪一个能够看见,抬头必会被这众鬼聚餐的景象给吓软了腿。 还真有一个老鬼,他时辰到了,在江城桥上排队拿号入冥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投胎之前来饱餐一顿。 掀起半边头发,露出另一只窟窿眼,认真看他:“这人可是个官差?对!就是他,尸身在陈家浜的鱼蟹塘里,可真不是个好死,那地方的味儿哟。” “你看清楚了?”阿娇忍不住出声。 项云黩除了满天飞扬的纸灰烟星,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阿娇说话,盯着她说话的那个方向,虽然听不见,但他和阿娇一起等待答案。 那鬼拢了满手的金元宝:“清楚得很,何必去管那一家的事,好好一个活人,被填在泥塘里,死都没留个全尸。” 阿娇把余下的香油全部奉上:“还请这位鬼友,把何地何处何时说个明白。” 阿娇出手这么大方,那老鬼知无不言:“是在陈家浜徐家,寡妇带着女儿再嫁,嫁的男人不是个东西,这人是个官差,途经徐家,非要管这闲事,被人白白杀了,投进塘里,这母女俩个可有人替他鸣冤?那女人还帮着埋尸呢。” 阿娇大概听明白了,她一张小脸满是肃穆,把余下的元宝也给了这老鬼:“若是阴司击鼓,报知冤情,还请鬼友当个鬼证,到时必有重谢。” 老鬼收了金银香油,鬼脸上两个窟窿都合不拢了:“好说好说。” 没有目击证人,可有目击证鬼,阿娇不懂阳世如何断案,问项云黩:“就算挖出尸体,是不是也死无对证了?” 项云黩停下手,认真说到:“只要找到尸体,就有办法让尸体说话。” 一人一鬼在地上烧纸召鬼,抽空过来看一眼的胡瑶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赶紧纸鹤传书给柳万青:“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这煌煌的鬼火是怎么事儿?这么多野鬼又是怎么事儿? 她不过没盯着阿娇一天,她怎么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柳万青和胡瑶趁着七月半回到圆梦事务所接业务,这一天的业绩能排到全年第二,第一是清明节那一天。 柳万青这棵不要脸的柳树精,竟然还用一段柳木捏了个□□,既承办了人间业务,又承办了阴司业务,事务所白板上代表他业绩那条红线一路程直上,把所有人都甩得很远。 这个季度一完,他又是业绩第一。 胡瑶法术不足,捏不了□□,要不是心中惦记着阿娇,这会儿也在做业务,谁知她分神过来一看,阿娇就闹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可才还阳第二天! 柳万青没一会儿就到了,他鼻梁上架着眼镜,一付精英打扮,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大客户那里脱身出来的,满脸不耐烦,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胡瑶指指下面:“你自己看吧。” 阿娇就像个鬼头子,一个一个鬼排着队到她跟前,每个鬼发两个元宝,这些鬼一个个捧着元宝高高兴兴的走了,入幽冥总有花钱的地方。 柳万青眯眼盯了阿娇一秒钟,伸手摸摸下巴:“还有这种办法,真是个可造之才。” 这种元宝纸钱,一百块钱能买上一大堆,但对鬼来说价值可就不同了,只要烧上一堆,这些在人间羁留不去的鬼就都是他的潜在客户。 柳万青一摊手,掌心里便多了一叠圆梦事务所的小广告,略施法术,这些小广告就蝴蝶似的飞到每一只鬼的身前。 胡瑶目瞪口呆,狐狸眼睛都瞪圆了,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柳万青的脑子里还想着业绩,他真的是一棵柳树精,而不是一个算盘精吗? “你,你就不打算先管一管吗?”胡瑶发出质问。 柳万青瞥了一眼阿娇和项云黩:“又没出事,我管什么,他送上金屋时越是赤诚,她投的胎就越好,我这是在替客户考虑。” 说完看了胡瑶一眼:“这也是一种业务手段,今天就算免费教给你了。”算是她提供情报的费用。 胡瑶嗞了嗞牙,她真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吃它一口素。 阿娇乌黑眼仁盯着项云黩,她不懂尸身如何还能说话,但她愿意相信:“陈家浜,徐家,两母女,男人动的手,女人帮忙埋的尸。” 这么一看当鬼又比当人好得多,好心没有好报,但鬼积功德就能投个好胎。 项云黩怔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杀老韩,他是第一次去陈家村,与村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阿娇不愿意对他说,老韩是好心没好报,她心里甚至觉得老韩是多管闲事,他帮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帮了他,帮忙把他埋了塘。 “你不是,会让尸体说话吗?那就让尸体告诉你吧。” 项云默立刻就想过去,可又怕打草惊蛇,陈家浜是个小村庄,道路十分狭窄,夜里开车进去,刚到村口就会惊动凶手。 他紧紧攥着拳头,当时虽然没有证据指明老韩是在陈家浜出的事,但他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要是当时再多一些人手走访,是不是就能查到蛛丝蚂迹,老韩就能早些入土为安。 阿娇一颗鬼心,感慨完了便觉得肚饿,闻着这满天的香烛味儿咽咽口水,中午吃了炸鸡的,晚上可还没吃过呢,都已经知道尸体在什么地方了,她便兴高采烈的对项云黩说:“项云黩,我饿啦!” 眼睛亮晶晶,等着项云黩带她吃东西。 项云黩从惘然中回神:“走吧,想吃什么?” 天已经很晚了,干脆就带阿娇去附近的小馆子,虽是个小馆子,但在老城区很有名气,是吃砂锅老鸭汤馄饨的。 店门口的大锅里炖着十几只鸭,这一锅汤就只卖一天,鸭架子上的肉都炖酥了,煮好的鸭子肉馄饨盛上汤底,再烫一把青翠碧绿的小青菜,能鲜掉人的眉毛。 阿娇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香味,嘴里竟生出津液唾沫,她咽了一口唾沫,比项云黩走的还要快。 店面很小,里里只有几张小桌,这个时间小店里还挤满了人,人人吃得满头大汗,阿娇扫了一圈,没找到空位,看见有两个人快吃完了,站到桌子边等着。 是两个年青人,本来还在聊天,扫了一眼阿娇,齐齐愣住,其中一个干脆站起来给她让座,以为她是自己一人来的,问她:“美女加个微信吧。” 项云黩跟着进来了,他的身高就有压迫感,站在窄狭的馄饨店里居高临下,淡淡扫了一眼,这两人赶紧低头离开。 115.阿娇今天回旋踢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怎么了?”项云黩见她神色不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她再与众不同,到底还是个女孩, 这样认真替他烦恼,他也想能帮得上忙。 阿娇托着腮, 眉头紧紧拧着:“他身上的水,不是雨水, 雨水没有这样的腥味。” 项云黩手指颤动了一下。 阿娇对阴曹知道得多,对阳世知道的有限,她虽知道的有人, 可总有别的鬼知道,想了想:“你等 着,我去问问。” “你……你要问谁?”她刚来江城,哪有熟人可问。 项云黩刚说完,就看见阿娇站起来, 拖着一大袋的元宝纸钱, 还把供桌上韩刚的照片拿在手里, 告诉他说:“我们不知道, 它们说不定知道, 请客吃顿饭,总能听见些有用的。” 熟人熟鬼都没有, 但也可以走走路子, 通通关系, 烧点纸钱问问鬼友们,可曾见过行凶杀人。 项云黩哑口无言,他顿了片刻,跟在她身后,想保护她的安全。 阿娇看他跟了出来,心中满意:“对,由你来烧,它们吃得高兴,能说的东西就更多了。”经过贵人手的供奉,比普通的不同,鬼友们吃得开怀,当然要还情。 项云黩提着一袋子元宝,找了一块空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了一个元宝引火,没一时地上就燃起一堆。 阿娇抬头望天,只见鬼火点点,这四方的野鬼就都聚拢过来了。 燃起的元宝香烛散发着它们不可抵挡的香味,它们既想吃,又不敢吃,阿娇站在那儿,嘴巴不动,神识与它们沟通:“各位鬼友,这半年中可见过这个人?” 这些野鬼被“美食”吸引过来的,阿娇挥一挥手,地上燃烬的烟灰盘旋而起,锡箔烧化之后变成点点火光,送到了这些鬼的口中。 它们虽看不破阿娇的还阳符,但能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亲切的味道,她还这么大手笔的请贵人烧纸钱供奉,对阿娇十分客气,认认真真辩认起照片来。 阿娇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许是水边,腥臭气重的地方。”说完伸出细白手指头,戳了项云黩一下,示意他再多烧一点。 路过的街坊邻居都以为这是错过了七月半,补烧纸钱的,若是哪一个能够看见,抬头必会被这众鬼聚餐的景象给吓软了腿。 还真有一个老鬼,他时辰到了,在江城桥上排队拿号入冥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投胎之前来饱餐一顿。 掀起半边头发,露出另一只窟窿眼,认真看他:“这人可是个官差?对!就是他,尸身在陈家浜的鱼蟹塘里,可真不是个好死,那地方的味儿哟。” “你看清楚了?”阿娇忍不住出声。 项云黩除了满天飞扬的纸灰烟星,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阿娇说话,盯着她说话的那个方向,虽然听不见,但他和阿娇一起等待答案。 那鬼拢了满手的金元宝:“清楚得很,何必去管那一家的事,好好一个活人,被填在泥塘里,死都没留个全尸。” 阿娇把余下的香油全部奉上:“还请这位鬼友,把何地何处何时说个明白。” 阿娇出手这么大方,那老鬼知无不言:“是在陈家浜徐家,寡妇带着女儿再嫁,嫁的男人不是个东西,这人是个官差,途经徐家,非要管这闲事,被人白白杀了,投进塘里,这母女俩个可有人替他鸣冤?那女人还帮着埋尸呢。” 阿娇大概听明白了,她一张小脸满是肃穆,把余下的元宝也给了这老鬼:“若是阴司击鼓,报知冤情,还请鬼友当个鬼证,到时必有重谢。” 老鬼收了金银香油,鬼脸上两个窟窿都合不拢了:“好说好说。” 没有目击证人,可有目击证鬼,阿娇不懂阳世如何断案,问项云黩:“就算挖出尸体,是不是也死无对证了?” 项云黩停下手,认真说到:“只要找到尸体,就有办法让尸体说话。” 一人一鬼在地上烧纸召鬼,抽空过来看一眼的胡瑶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赶紧纸鹤传书给柳万青:“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这煌煌的鬼火是怎么事儿?这么多野鬼又是怎么事儿? 她不过没盯着阿娇一天,她怎么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柳万青和胡瑶趁着七月半回到圆梦事务所接业务,这一天的业绩能排到全年第二,第一是清明节那一天。 柳万青这棵不要脸的柳树精,竟然还用一段柳木捏了个□□,既承办了人间业务,又承办了阴司业务,事务所白板上代表他业绩那条红线一路程直上,把所有人都甩得很远。 这个季度一完,他又是业绩第一。 胡瑶法术不足,捏不了□□,要不是心中惦记着阿娇,这会儿也在做业务,谁知她分神过来一看,阿娇就闹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可才还阳第二天! 柳万青没一会儿就到了,他鼻梁上架着眼镜,一付精英打扮,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大客户那里脱身出来的,满脸不耐烦,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胡瑶指指下面:“你自己看吧。” 阿娇就像个鬼头子,一个一个鬼排着队到她跟前,每个鬼发两个元宝,这些鬼一个个捧着元宝高高兴兴的走了,入幽冥总有花钱的地方。 柳万青眯眼盯了阿娇一秒钟,伸手摸摸下巴:“还有这种办法,真是个可造之才。” 这种元宝纸钱,一百块钱能买上一大堆,但对鬼来说价值可就不同了,只要烧上一堆,这些在人间羁留不去的鬼就都是他的潜在客户。 柳万青一摊手,掌心里便多了一叠圆梦事务所的小广告,略施法术,这些小广告就蝴蝶似的飞到每一只鬼的身前。 胡瑶目瞪口呆,狐狸眼睛都瞪圆了,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柳万青的脑子里还想着业绩,他真的是一棵柳树精,而不是一个算盘精吗? “你,你就不打算先管一管吗?”胡瑶发出质问。 柳万青瞥了一眼阿娇和项云黩:“又没出事,我管什么,他送上金屋时越是赤诚,她投的胎就越好,我这是在替客户考虑。” 说完看了胡瑶一眼:“这也是一种业务手段,今天就算免费教给你了。”算是她提供情报的费用。 胡瑶嗞了嗞牙,她真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吃它一口素。 阿娇乌黑眼仁盯着项云黩,她不懂尸身如何还能说话,但她愿意相信:“陈家浜,徐家,两母女,男人动的手,女人帮忙埋的尸。” 这么一看当鬼又比当人好得多,好心没有好报,但鬼积功德就能投个好胎。 项云黩怔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杀老韩,他是第一次去陈家村,与村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阿娇不愿意对他说,老韩是好心没好报,她心里甚至觉得老韩是多管闲事,他帮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帮了他,帮忙把他埋了塘。 “你不是,会让尸体说话吗?那就让尸体告诉你吧。” 项云默立刻就想过去,可又怕打草惊蛇,陈家浜是个小村庄,道路十分狭窄,夜里开车进去,刚到村口就会惊动凶手。 他紧紧攥着拳头,当时虽然没有证据指明老韩是在陈家浜出的事,但他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要是当时再多一些人手走访,是不是就能查到蛛丝蚂迹,老韩就能早些入土为安。 阿娇一颗鬼心,感慨完了便觉得肚饿,闻着这满天的香烛味儿咽咽口水,中午吃了炸鸡的,晚上可还没吃过呢,都已经知道尸体在什么地方了,她便兴高采烈的对项云黩说:“项云黩,我饿啦!” 眼睛亮晶晶,等着项云黩带她吃东西。 项云黩从惘然中回神:“走吧,想吃什么?” 天已经很晚了,干脆就带阿娇去附近的小馆子,虽是个小馆子,但在老城区很有名气,是吃砂锅老鸭汤馄饨的。 店门口的大锅里炖着十几只鸭,这一锅汤就只卖一天,鸭架子上的肉都炖酥了,煮好的鸭子肉馄饨盛上汤底,再烫一把青翠碧绿的小青菜,能鲜掉人的眉毛。 阿娇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香味,嘴里竟生出津液唾沫,她咽了一口唾沫,比项云黩走的还要快。 店面很小,里里只有几张小桌,这个时间小店里还挤满了人,人人吃得满头大汗,阿娇扫了一圈,没找到空位,看见有两个人快吃完了,站到桌子边等着。 是两个年青人,本来还在聊天,扫了一眼阿娇,齐齐愣住,其中一个干脆站起来给她让座,以为她是自己一人来的,问她:“美女加个微信吧。” 项云黩跟着进来了,他的身高就有压迫感,站在窄狭的馄饨店里居高临下,淡淡扫了一眼,这两人赶紧低头离开。 阿娇的注意力全在鸭子汤馄饨上,她要了二十个大馄饨,十个鸭肉的,十个鲜虾的,又看着小菜单子咽口水。 116.项队今天撤职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花季少女除了阿娇这样美得特别鲜明的,看上去都长得差不多,又都穿着校服,姜宸仔细看了好几眼, 才确定这是关晓。 他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阿娇没有回答他,她低头又嘬了一口奶茶, 给了项云黩一个眼神,撑开手里的伞走到关晓身边。 那团灰扑扑的影子倏地钻进了伞下,就算是抹残魂也依旧还有本能, 他虽然不肯离开女儿身边, 但再晒上两天, 他就烟消云散了。 项云黩伸手要去接伞, 又想到黑子怎么都不肯让他碰,缩回了手,推一推姜宸:“你去。” 姜宸决定等这件事了了,好好问问项云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两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但现在还是听项云黩的,要跟上前撑伞。 阿娇听见, 对他们摇了摇头, 姜宸穿着警服, 帽檐儿上的圆徽散发出淡淡的金芒, 他要是往伞下一戳, 跟个小太阳没什么差别。 这片残魂比黑子身上的要大块多了, 阿娇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楚服专用的香蜡,搓了一点在手上,点了一团白日鬼火,让这块残魂能够积蓄一些力量。 关晓一无所觉,她缩着肩,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阿娇紧跟其后,才一拐进来,就看见几个跟关晓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男孩把她团团围住。 其中为首的那个烫了卷发,化着浓妆,笑嘻嘻的要搭关晓的肩:“终于下课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今天请我们吃西餐去。” 关晓瑟缩了一下,那女孩把她勾得更紧了,伸手拍拍她的脸:“怎么,不愿意请朋友们吃饭啊。” 关晓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出声:“不是的。” 这个女孩更得意了:“大点声,都听不见。” 一群人在哄笑,其中一个看见了撑着黑伞站在巷子口的阿娇,她冲卷发女孩示意,喝斥关晓:“你还带人来了?”伸手就要打她。 阿娇伞下的那团残魂剧烈抖动,他分明已经是一团影子了,却还想冲出伞去保护女儿,阿娇啧了一声,指甲挠挠伞柄,用神识问他:“你出去了能干什么?” 要是成形的鬼还能吓唬吓唬这几个小崽子,它连鬼形都没有,还逞什么英雄。 这条小巷子两面都背阴,墙壁上长着一层层的爬山虎,葱茏绿意中藏着隐隐黑雾,这丝丝黑雾本来就靠着邪念存世,此时从阴暗处飘出,围着这些人打转。 它们没挑那几个不良少年,竟然挑了关晓,要附到她的身上去。 阿娇也是闲得发慌了,这么多年在墓室里不是吃便是睡,今日正可松松筋骨,轻巧巧走过去,打量那几个女孩,眼皮上面一层黑,别是个熏死鬼。 那几个女孩也把她从头打量到脚,互相看了一眼,这是送上门的一只肥羊。 胡瑶复制的箱子里都是名牌货,阿娇身上这简简单单一条裙子都要四位数,几个女孩围拢上来,阿娇刚要伸手用掌心鬼火吓唬她们,身后就是一声喝斥:“干什么?” 项云黩出现在巷子口,他那张冷脸冻得跟冰块一样,堵在巷子里的七八个少男少女一下子散得干净,卷发那个跑之前还对关晓放狠话:“你行啊,还敢找帮手,你给我等着!” 姜宸跟出马了:“等着什么?你们哪个学校的?” 他一身警服震慑了这些半大的孩子,他们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放狠话了。 关晓一直瑟缩着肩膀,等地些人跑走了,也没直起来,她低着头转身要走,跟阿娇擦肩而过时,被项云黩拦了下来:“你是韩……关晓吧。” 关晓这才抬眼看人,她眼睛里死气沉沉的,一点儿花季少女该有的活泼灵动都没有,一言不发的看着项云黩。 姜宸凑了上去:“我们是你爸爸的同事。” 关晓扭头就要走,姜宸想上前叫她,被项云黩拦住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老韩的女儿说她爸爸死了。 关晓的脚步越来越慢,她转身折回来,盯着项云黩,又看了看姜宸身上的警服,咬着嘴唇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项云黩看着女孩跟老韩有些相似的脸:“你爸爸失踪了。” 姜宸赶紧扯了一把项云黩,这女孩才十六岁,这么说是不是太不婉转了,他端着一张娃娃脸缓和气氛:“咱们,找个地方说。” 学校附近有一家批萨快餐店,这个时间生意清淡,几个人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关晓把书包抱在胸前,紧紧盯着项云黩。 阿娇事不关己,“哗啦啦”翻着菜单,她翘起唇角,牢牢记住这些菜的名字,每种都想尝一尝。 “今年的四月五日,你父亲在日常任务回程途中失踪,至今没有下落,事发之后我们多次找过你的母亲。”项云黩对关晓说明事实。 姜宸可算知道过去每次接触家属的时候,为什么都是老韩出马了,就算派小胖几个来,也不会让项云黩出面,他这一开口就全是刀子,扎人家小姑娘的心。 姜宸觉得事情不对,本来最坚持韩刚没死的就是项云黩,可他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老韩已经出事了,他直觉的看了阿娇一眼,觉得这种转变,肯定跟她有关。 关晓抱着书包的手紧紧攥着书包边,指节发白,猛得大吼一声:“不可能!你们是骗子!”拎着书包冲了出去。 姜宸飞快追出去,关晓看着瘦弱,跑得却快,已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姜宸跟着上了后一辆,打电话给项云黩:“项哥,我怕她出事儿,先跟着了。” 项云黩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想抽一根烟,手指一攥,问:“他,他在吗?” 阿娇翘起唇角,得意的笑了一下,抖了抖手里的雨伞。 她把韩刚的残魂锁在伞里了,发号施令道:“回去供奉他的牌位,刻上姓名生卒,他都饿了大半年了,先让他吃吃饱,看两片残魂能不能自行融合。” 项云黩开车驶过江城桥,阿娇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看,脚边放着那把黑雨伞。 “你刚刚是在数跳楼的那十一个学生吗?”他先打破了沉默,问她。 “真是想不开,怎么不好好投胎去呢?留在现世又有什么用?”阿娇回过头,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想投胎而不能,这些个年轻生嫩的鬼,怎么就在高楼上徘徊不去。 项云黩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握着方向盘,想了又想,还是问:“害怕吗?” 阿娇瞬瞬眼睛,她当然不怕,还纠正他道:“是十个。” “新闻上说是十一人。”本来以为是她漏数了,没想到她竟然认真起来。 阿娇一脸坚持:“十个。”她就只看见了十个。 项云黩不明所以,但她既然坚持,他就不再说了,这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 阿娇先说话了:“要多买些香烛纸钱,最好有上好的酥合香油,他的魂灵太脆弱了,要补一补。” 也不光都是给韩刚的,阿娇打算留一半儿给楚服,刚刚那一枝贵人烛给韩刚了,非得还她两斤香油不可。 才过了七月半,这些东西不难买到,项云黩先把车停在一间小香烛店前,阿娇进去挑香烛,他给姜宸打电话,知道关晓是回家去了,这才松口气。 扭头进门就看见阿娇瞪着店主人:“这包是用过的。” 店主穿着背心裤衩,正坐在摇椅上看电视剧,觉得阿娇这是挑刺:“这哪儿用过了?你买不买,不买就走。” 阿娇十分生气,他骗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骗鬼? 她吃了多少年的香烛,这东西一闻味儿就不正,分明就是供奉过的,蜡烛里的鲜头都叫别的鬼吃掉了,再卖给人供奉祖宗,吃的就是残羹剩饭。 项云黩冷眼一扫:“怎么回事?” 店主陡然气怯,他这东西来路是不大正,是从寺庙里收来的,佛堂里不许起明火,这种莲花形的,果篮子形的蜡烛都是人家买了供奉在祖先牌位前的。 既然不点,他就花点小钱收回来二次售卖,简直是无本生意,可蜡烛又没点过,塑料纸都没拆开呢,这小丫头片子说是用的,可不就是在挑刺:“不买就走,别挡着我看电视。” 117.项队今天过关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刘彻死得这样干脆, 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他成了鬼,自然知道阿娇入梦是诓骗他的, 问他再讨金屋是不成了。 阿娇连见都不愿见他,想到刘彻说不定会耻笑于她, 心里便咽不下这口气! 胡瑶把这差事给办砸了,谁能知道她们一妖一鬼的运气竟能这么坏!眼看事儿都要成了, 刘彻竟然死了, 到手的业绩飞了!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送到柳万青的面前,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 又手奉上,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 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啜了一口, 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 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 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 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 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 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 千年不成, 已是定数,别说你托梦三日,就是托梦三年,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胡瑶攥着两只拳头,继续忍气吞声,问:“那按你的法子,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柳万青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汉武有百来个转世,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娘娘的有缘人。” 胡瑶带着阿娇到处扑腾托梦的时候,柳万青已然请圆梦司司长开了眉心轮,自眉心轮中请出轮回镜,在刘彻的百世轮回里,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人。 阿娇喜笑颜开:“那咱们也给他托梦?” 胡瑶默默低下了头,托梦那也是有名额的,阿娇入的又是帝王梦,她一口气把三年的额度都给用完了。 胡瑶低声下气,替柳万青捏肩添茶,已经不再想着能分业绩了,只要把阿娇送走,圆她的梦就成。 柳万青并不戳破她:“鬼引路符会将娘娘送去现世,娘娘只可讨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说明来意,咱们一年为期。” “我,我能还阳?”阿娇整个鬼都快乐起来,她当鬼当的,早都忘了作人是个什么滋味。 欢喜过后又蹙了眉头,嘴巴一扁,乌黑杏眼盯住柳万青:“怎么还阳?” 鬼是阴物,日光一盛便无处存身,又怎么去阳间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门开时,才能往阳间看一看亲人,但若是过了时辰还羁留不归,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顿惩罚,若是趁此时作恶的,那便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柳万青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笔金光闪闪的“业绩”:“寻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圆梦司为您首开先例,一张还阳符,可保得一年无虞。” 他死盯着这笔业绩不罢手,让刘彻转世圆梦虽然担风险,但只要看这一笔收益,那冒什么风险都是值得的。 “离七月半还有几日,娘娘正可收拾些东西,我带您往丰都新城熟悉熟悉现世模样,免得您乍然还阳受到惊吓。” 就是胡瑶,也得说柳万青这厮样样周到,看他那付千年业绩已经到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不断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柳万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瑶一眼,并不理会她。 “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温度,能吃能睡。”柳万青不愧是业绩第一,他手里的权限,胡瑶连听都没听说过。 阿娇俏脸生春:“当真?” “当真,只是去了现世不可作恶,只要一动恶念,还阳符便会被恶念所噬,鬼身暴露,当地鬼差会再拘您入地府,咱们的契约就算完了。” 阿娇对卫子夫都没恶念了,还能对谁有恶念呢?她点头应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晒晒阳光也好:“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闹腾起来,阿娇“哎哟”一声,她能去阳世,楚服可是厉鬼,她拍拍袖笼,让楚服稍安,告诉柳万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带去。” 阿娇是不知事,却并不痴傻,这二妖争抢自己,就是因为她是一笔大“业绩”,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金点,几乎能将她整个鬼都照亮。 而这些金光金点便是“愿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却是圆梦司中人人无比想要的东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万青微一沉吟,咬牙应道:“私放厉鬼出阴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担责任,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将她引入器物之中,随身携带,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楚服是厉鬼,不能轻易放出,恐她暴起伤人。 阿娇点一点头,能将楚服的魂识带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脖中取下一块血玉,让楚服从袖中出来。 这是阿娇自小便随身佩戴的,垫在裙角,死后就成了随葬品,小小一只白玉蝉,已经沁出了血色。 柳万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着阿娇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万青动手,自己就将魂识锁在玉蝉内。 柳万青在这下上下了禁制,与还阳符的禁制一样,一旦楚服想要伤人,鬼差便能闻风而动,但他给这禁制开了个口,楚服能够与阿娇心意相通。 “就当是千年愿力的一点附赠品。” 胡瑶丢了一笔大业绩,可她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这几夜相处她舍不得阿娇,拉着阿娇的手叮嘱她:“你放心,咱们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头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是那个什么词儿来着,销后服务,只要阿娇一天不圆梦,就为她保驾护航。 人间分部,就叫圆梦事务所,鬼托梦,人圆梦,人有迷惘恐惧,就会找到他们。 鬼的业绩要,人间的业绩也不能丢,一头牛剥两层皮。 阿娇乍然离开鬼都,心里还颇有些不舍得,她去孟婆庄与孟婆告别,兰芽知道她要去偿愿,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里头是一串用发丝编成的手串。 “这是孟婆发,是我日日为姐姐梳头保存存下来的,自有法力,你去阳世,到底与人不同,这束细发也能为你挡去些灾祸。” 这是兰芽不知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阿娇从不是个小气鬼,她知道兰芽阳世的亲人受灾,便取出葬品给她,让兰芽托阴差将金银送回阳世,这一点恩德兰芽一直记得。 这束孟婆发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阿娇把这束细发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阳世,给你们多烧金箔纸钱。”除了兰芽,孟婆手下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孤鬼,无人给她们烧纸供奉,要不是跟着孟婆,便得天天饿肚。 阿娇不光想着她自个儿,都已经去了阳间,当然要给阴司里的朋友捎上点儿好处。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谢她,若不是她提点我,我还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娇是真心想谢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无别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兰芽以袖掩口,轻笑起来:“丰都新城开了一家新茶庄,将人请去了,走时吩咐我们,绝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送了阿娇一个小瓷瓶,瓷瓶中装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诉阿娇道:“这酒能滋养鬼身,让鬼的神魂不败,功效非凡,你留着应急时用。” 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娇觉得受之有愧,她与孟婆只算是相熟,怎么竟待她这样好。 兰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道:“主人说了,这些东西是她愿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阿娇呆在黄泉,比她记得的时间要更长,孟婆相识的年月也更长,只是她不记得了。 阿娇与鬼友们一一告别,又将墓室封门,只留下两个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门缓缓阖上,侍女们冲门外行礼,阿娇扬扬下颔,对她们道:“你们安心睡吧,我不回来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转世时。 七月半,阳气始衰,阴气渐胜,鬼门开。 这是一年一度阴司中最大的节日,比地藏王菩萨的生日还更热闹。除了无处投身的孤魂野鬼,余下的鬼都可回阳世探望亲人,吃上一碗祭祀饭再回来。 幽冥之中雾气弥漫,前路难辨认,只有中元这一夜,空中点点鬼火汇集,照亮阴阳界,风卷起这星星鬼火,送归家的魂魄一程。 黄泉风送百万鬼,奈何弱水平日鹅羽难浮,也只有这一夜,能托举千万盏莲花灯入幽冥,斋孤魂。 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黄泉,趴在河边,捞那一盏盏莲灯,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孤鬼们能得供奉。 阿娇也曾是一只孤鬼,若非舅舅遗下葬品,她与这些鬼也没什么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红玉,对楚服喃喃道:“咱们这就走啦。” 趁着这黄泉风起,离开了丰都城。 【丰都鬼界完】 阿娇睡得脸上两团红晕,薄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迷迷糊糊伸手穿衣,怎么这人间学生,起得比鬼还早? 在黄泉时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连着一个月栖在玉床上也没哪个鬼把她叫起来。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当了鬼却要上学了,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118.项队今天升职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连见都不愿见他,想到刘彻说不定会耻笑于她,心里便咽不下这口气! 胡瑶把这差事给办砸了, 谁能知道她们一妖一鬼的运气竟能这么坏!眼看事儿都要成了, 刘彻竟然死了, 到手的业绩飞了!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 送到柳万青的面前,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又手奉上, 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 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 啜了一口, 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 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 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 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 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 千年不成,已是定数,别说你托梦三日, 就是托梦三年, 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 胡瑶攥着两只拳头,继续忍气吞声,问:“那按你的法子,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柳万青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汉武有百来个转世,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娘娘的有缘人。” 胡瑶带着阿娇到处扑腾托梦的时候,柳万青已然请圆梦司司长开了眉心轮,自眉心轮中请出轮回镜,在刘彻的百世轮回里,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人。 阿娇喜笑颜开:“那咱们也给他托梦?” 胡瑶默默低下了头,托梦那也是有名额的,阿娇入的又是帝王梦,她一口气把三年的额度都给用完了。 胡瑶低声下气,替柳万青捏肩添茶,已经不再想着能分业绩了,只要把阿娇送走,圆她的梦就成。 柳万青并不戳破她:“鬼引路符会将娘娘送去现世,娘娘只可讨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说明来意,咱们一年为期。” “我,我能还阳?”阿娇整个鬼都快乐起来,她当鬼当的,早都忘了作人是个什么滋味。 欢喜过后又蹙了眉头,嘴巴一扁,乌黑杏眼盯住柳万青:“怎么还阳?” 鬼是阴物,日光一盛便无处存身,又怎么去阳间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门开时,才能往阳间看一看亲人,但若是过了时辰还羁留不归,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顿惩罚,若是趁此时作恶的,那便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柳万青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笔金光闪闪的“业绩”:“寻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圆梦司为您首开先例,一张还阳符,可保得一年无虞。” 他死盯着这笔业绩不罢手,让刘彻转世圆梦虽然担风险,但只要看这一笔收益,那冒什么风险都是值得的。 “离七月半还有几日,娘娘正可收拾些东西,我带您往丰都新城熟悉熟悉现世模样,免得您乍然还阳受到惊吓。” 就是胡瑶,也得说柳万青这厮样样周到,看他那付千年业绩已经到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不断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柳万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瑶一眼,并不理会她。 “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温度,能吃能睡。”柳万青不愧是业绩第一,他手里的权限,胡瑶连听都没听说过。 阿娇俏脸生春:“当真?” “当真,只是去了现世不可作恶,只要一动恶念,还阳符便会被恶念所噬,鬼身暴露,当地鬼差会再拘您入地府,咱们的契约就算完了。” 阿娇对卫子夫都没恶念了,还能对谁有恶念呢?她点头应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晒晒阳光也好:“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闹腾起来,阿娇“哎哟”一声,她能去阳世,楚服可是厉鬼,她拍拍袖笼,让楚服稍安,告诉柳万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带去。” 阿娇是不知事,却并不痴傻,这二妖争抢自己,就是因为她是一笔大“业绩”,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金点,几乎能将她整个鬼都照亮。 而这些金光金点便是“愿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却是圆梦司中人人无比想要的东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万青微一沉吟,咬牙应道:“私放厉鬼出阴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担责任,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将她引入器物之中,随身携带,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楚服是厉鬼,不能轻易放出,恐她暴起伤人。 阿娇点一点头,能将楚服的魂识带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脖中取下一块血玉,让楚服从袖中出来。 这是阿娇自小便随身佩戴的,垫在裙角,死后就成了随葬品,小小一只白玉蝉,已经沁出了血色。 柳万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着阿娇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万青动手,自己就将魂识锁在玉蝉内。 柳万青在这下上下了禁制,与还阳符的禁制一样,一旦楚服想要伤人,鬼差便能闻风而动,但他给这禁制开了个口,楚服能够与阿娇心意相通。 “就当是千年愿力的一点附赠品。” 胡瑶丢了一笔大业绩,可她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这几夜相处她舍不得阿娇,拉着阿娇的手叮嘱她:“你放心,咱们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头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是那个什么词儿来着,销后服务,只要阿娇一天不圆梦,就为她保驾护航。 人间分部,就叫圆梦事务所,鬼托梦,人圆梦,人有迷惘恐惧,就会找到他们。 鬼的业绩要,人间的业绩也不能丢,一头牛剥两层皮。 阿娇乍然离开鬼都,心里还颇有些不舍得,她去孟婆庄与孟婆告别,兰芽知道她要去偿愿,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里头是一串用发丝编成的手串。 “这是孟婆发,是我日日为姐姐梳头保存存下来的,自有法力,你去阳世,到底与人不同,这束细发也能为你挡去些灾祸。” 这是兰芽不知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阿娇从不是个小气鬼,她知道兰芽阳世的亲人受灾,便取出葬品给她,让兰芽托阴差将金银送回阳世,这一点恩德兰芽一直记得。 这束孟婆发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阿娇把这束细发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阳世,给你们多烧金箔纸钱。”除了兰芽,孟婆手下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孤鬼,无人给她们烧纸供奉,要不是跟着孟婆,便得天天饿肚。 阿娇不光想着她自个儿,都已经去了阳间,当然要给阴司里的朋友捎上点儿好处。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谢她,若不是她提点我,我还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娇是真心想谢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无别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兰芽以袖掩口,轻笑起来:“丰都新城开了一家新茶庄,将人请去了,走时吩咐我们,绝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送了阿娇一个小瓷瓶,瓷瓶中装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诉阿娇道:“这酒能滋养鬼身,让鬼的神魂不败,功效非凡,你留着应急时用。” 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娇觉得受之有愧,她与孟婆只算是相熟,怎么竟待她这样好。 兰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道:“主人说了,这些东西是她愿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阿娇呆在黄泉,比她记得的时间要更长,孟婆相识的年月也更长,只是她不记得了。 阿娇与鬼友们一一告别,又将墓室封门,只留下两个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门缓缓阖上,侍女们冲门外行礼,阿娇扬扬下颔,对她们道:“你们安心睡吧,我不回来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转世时。 七月半,阳气始衰,阴气渐胜,鬼门开。 这是一年一度阴司中最大的节日,比地藏王菩萨的生日还更热闹。除了无处投身的孤魂野鬼,余下的鬼都可回阳世探望亲人,吃上一碗祭祀饭再回来。 幽冥之中雾气弥漫,前路难辨认,只有中元这一夜,空中点点鬼火汇集,照亮阴阳界,风卷起这星星鬼火,送归家的魂魄一程。 黄泉风送百万鬼,奈何弱水平日鹅羽难浮,也只有这一夜,能托举千万盏莲花灯入幽冥,斋孤魂。 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黄泉,趴在河边,捞那一盏盏莲灯,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孤鬼们能得供奉。 阿娇也曾是一只孤鬼,若非舅舅遗下葬品,她与这些鬼也没什么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红玉,对楚服喃喃道:“咱们这就走啦。” 趁着这黄泉风起,离开了丰都城。 【丰都鬼界完】 刘彻死得这样干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成了鬼,自然知道阿娇入梦是诓骗他的,问他再讨金屋是不成了。 阿娇连见都不愿见他,想到刘彻说不定会耻笑于她,心里便咽不下这口气! 胡瑶把这差事给办砸了,谁能知道她们一妖一鬼的运气竟能这么坏!眼看事儿都要成了,刘彻竟然死了,到手的业绩飞了!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送到柳万青的面前,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又手奉上,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119.阿娇今天飞车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胡瑶燃着犀角替阿娇引路,一路走一路叮嘱:“我通了不少关系, 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条, 总共也就三夜, 你可得仔细, 或泣或忧,或愁或叹, 可万万不能触着刘彻的逆鳞!” 刘彻的脾气, 没人比阿娇更知道了,她知道归知道, 可从来不愿意顺着他, 如今为了投胎, 权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阿娇摆摆手,她心中急切, 都不及看一看久别的长安城,眼睛远远望向汉宫。 但见夜幕之中,一道金光冲天,犀角灯照出诸多鬼魅黑雾, 这些魑魅魍魉远远绕过金光而去, 只要稍一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胡瑶虽是妖精, 对女人的痴念倒有些心得, 她怕阿娇跟狐中先辈一般痴心, 再次劝她:“你千万记得投胎要紧, 可万万不能与他纠缠。” 妲己虽误了成汤江山, 但却真心爱上纣王,她在奈何桥边等了商纣王多年,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桥,拼却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们俩的名字,从此生生世世当夫妻。 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六道都不同,哪有同过奈何桥的,可她执着等下去,已经等了百来世,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胡瑶偶尔路过,还要去看一看这位族中先辈。 情字一事,究竟何苦? 阿娇偏头一笑:“我知道啦,我对刘彻是再无眷恋的。”她不能困在幽冥中,眼看旁人一个个投胎去,她也得了断前尘,奔向新生。 胡瑶听她这么才安下心来,高举犀角,引阿娇往汉宫去。 夜游神是上了封神榜的正神,胡瑶这样的小妖在他跟前可不敢无礼,恭恭敬敬呈上批条路引:“多谢上神通融。” 夜游神为帝君司夜,凛然不可犯,他看了阿娇一眼,神目微动,阿娇只觉周身威压,压得她喘息都困难,夜游神这才侧身让她进入光圈。 阿娇有鬼引批条,在光圈之中尚能存身,若是寻常鬼怪,这金光映在身上如同火炙,立时便会魂飞魄散。 一进光圈便能看见刘彻,他盘坐在几案前,桌上地上高烧巨蜡,案上摊开一册竹简,他年纪虽大,腰背却直,依旧如年轻时一般秉烛夜读到三更。 这一夜却觉得十分困倦,竹简摊在身前,眼皮渐渐睁不开,向左右道:“茶来。” 立时便有茶盏递上前,白玉手托着白玉盏,一时竟分不清哪一个更白腻些。 刘彻目光微移,就见那皓腕上套着一只金玉镯,又闻见一缕似兰似麝的香味,他今夜并未召哪个夫人过来侍寝,抬目一看,红衣少女,笑靥如花。 刘彻手握竹简,凝目看了许久,只觉得她万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阿娇巧笑了半日,也没见刘彻认出她来,气得心中咬牙,噘起嘴来娇声道:“我手都酸了,你究竟喝不喝。” 这口吻立刻让刘彻想起一个人来,他喃喃出声:“阿娇?” 人老多忘事,近前的事越来越模糊,可年轻时的事却越来越清楚,他一认出阿娇,年少时的事便涌上心头。 阿娇把玉盏一放,手撑着下巴,眼睛去看案上的书,念叨了两句竹简上的字,作势打个哈欠:“阿彻,别读这书了,陪我玩吧。” 这话是阿娇初嫁时,两人常常说的话,可原来的刘彻没有一次答应过她。 此时的刘彻却放下了竹简,缓缓伸出手去,指掌托住阿娇的面颊,指腹摩挲她娇嫩肌肤,哑声问道:“你来了,你来作什么?” 阿娇瞬瞬眼睛,下巴一抬,鼻尖一翘:“来同你算账,你说的话不算数。” “我说了什么话不算数?”刘彻脸上是阿娇从未见过的神气,过去他高不高兴,阿娇一眼就能知道,可这会儿她却分辨不清刘彻目光中的意味。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阿娇不能放弃,她扯着刘彻的袖子,撒娇说道:“你许我金屋,为何不给我?” 刘彻的手还抚在她脸上,指尖上一片温软,她还像少女时那样,娇滴滴的,半点不通世故,年轻时他无比厌恶这份天真,乍然梦见,竟尔怀念起来。 阿娇凭他抚摸,他的手粗糙了,人也老了,可若是光看他的一双眼睛,却半点也不显老态。 片刻温存过后,刘彻轻笑:“稚子玩笑如何当真?”话音未落,掌烛小监手上一抖,剪得灯光“噼啪”爆响一声,将刘彻从梦中惊醒。 一柱香时辰未到,但一夜只能入梦一次,阿娇刹时就被拖出了光圈外。 刘彻骤然醒转,就见掌烛小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脸上阴晴不定,左右便将那小太监拖了出去,那小太监连呼嚎都不敢。 胡瑶急急问她:“怎么样?成了吗?” 阿娇跺了两下脚:“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刘彻竟半点也不怕她,不光不怕,连心虚都没有!简直能把死鬼生生气活! 胡瑶料到第一夜是不成的,宽慰她道:“他是帝王,心志本就比寻常人要坚毅,这一回不成,还有二回,咱们好好想想法子。” 柳万青就在幽冥入口等着她们,不必看就知道不成,他“哧”笑一声,冲胡瑶伸出两根指头,示意她只有两次机会了。 胡瑶被激起了斗志,她绞尽脑汁,偷偷参看汉武生平,想出一条计策,对阿娇道:“他一心求仙,咱们就造个梦境,告诉他只要造了金屋,死后便能蓬莱登仙。 阿娇听了,并不开怀,肚里把刘彻骂上百来回,她求个恩爱永久就是妇人媚道,厌胜之术,刘彻自己倒能明目张胆的祭神求仙? 可一共就只有三次机会,第一次没成,余下两次必要紧紧抓住机会。 第二夜胡瑶催动法术,用尽狐生所学,造出一片幻境。 阿娇换下红衣,穿得就似九重天上的仙娥,她的陶俑侍女也变幻模样,抱着琴瑟琵琶,仙乐风飘之中驾着仙舟而来,在未央宫外请刘彻登舟,引他去看“蓬莱仙境”。 胡瑶怕小太监再坏事,要来一只“瞌睡虫”放进宫室内,一屋的宫人太监都沉沉睡去。 刘彻似迷似惘,还真为幻术所迷,跟着阿娇登上仙舟,阿娇叹息一声:“天机本不可泄漏,可你我旧恩未断,你苦苦寻仙却不得法,我才告诉你登仙的法门。” 说着伸手一指:“你看那仙境之中还缺什么?” 胡瑶法力有限,只能造出一片幻境来,并不能引刘彻真的登上仙山,只能远望那藏在海色霞光中的琼楼玉宇。 刘彻往前两步,只见仙雾飘渺,宝光莹莹,眯眼问道:“是什么?” 阿娇娇笑一声,挥挥衣袖,仙雾消散,金光投射到海面,铸成一栋金屋,随着霞光若隐若现。 阿娇伏在刘彻耳边,哄骗他道:“仙境之中还欠金屋一座,陛下稚子之语,乃是登仙秘法。” 这几句话也是胡瑶教她说的,她自己扯不出这样的胡话,当鬼这么多年,能成地仙的鬼都没见过,帝王成大业便有大孽,刘彻死了也一样要入阴司,登什么仙呢? “阿彻,此语不可为外人道。” 一柱香的时间还未过去,可胡瑶的法术支撑不住了,仙舟来而复返,送刘彻回到未央宫。 刘彻梦中脚下踉跄,阿娇一把扶住他,眉目楚楚,明眸渐起雾意,泫然欲涕:“我的阿彻英雄盖世,如今竟连脚步都不稳了。” 刘彻养了这许多方士,指山封禅,入海求仙,修道炼丹,所求的就是长生,他自知老迈,恐有一日千秋霸业随肉身消散,听阿娇如此感叹,心中陡觉英雄暮年。 阿娇看他露出孤寂神色,用袖子掩住脸,呜呜哭了两声,泪花沾在羽睫上,躺在刘彻怀中,扬起脸来:“我想早在仙境中日日伴你左右,到时你我就如仙松灵柏,万载长春。” “有了金屋,就能登仙?” 阿娇抬头望他,杏眼含笑:“那是当然!你献上金屋,我们便在蓬莱相伴。” 刘彻悠然醒转,未央宫中烛火通明,内监随侍也一一醒转,他问:“我睡了多久?” 内监躬身回话:“陛下歇了一柱香。” 刘彻宁信其有,他开始构想要在云台之中添一栋金屋。 此念一动,阿娇身畔闪现点点金光,就似凡间萤火那般围绕,沾着她的衣角,竟有承托之意。 阿娇一把拉住胡瑶的手:“是不是成了!” 120.楚服今天打鬼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楚服的脑袋缝牢了,整个鬼都清醒了,她眼看着阿娇收拾墓穴里的东西,跟在阿娇身边飘来飘去, 欲言又止。 飘得阿娇厌烦,反身把腰一叉,圆溜溜的杏眼儿瞪着她道:“你不赶紧帮我收拾, 瞎打什么转?” 楚服讷讷:“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随谁去?”楚服本是巫女,极擅巫祝之术,要不然也不会被刘彻处以极刑。 如今在阴曹中就是个受管束的厉鬼,由怨气滋养, 鬼身不败,比枉死鬼还要惨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轮回,哪一道都不沾边,不说人道,就连畜生道也没她的份。 阿娇抱着她的玉枕头,坐到床沿,玉白小脸满是踌躇:“我也不知圆梦司究竟是个什么衙门, 到底如何圆我金屋, 当然是要带你一同去的。” 楚服两轮死黑的眼睛一转, 煞白面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 阿娇拍拍她的头,这头缝得好了,就是比寻常拍着顺手,也不怕它掉下来:“你放心吧,我绝计不会不要你的,要不然我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从她入了幽冥,就只有楚服来寻她,阿娇花了大笔葬品,才替楚服弄到一张鬼引,从此能留在丰都与她作伴,她要走了,又怎么能留下楚服一个孤鬼呢? 这才收拾舅舅给她遗下的墓藏,无数金饼和各样玉器,俱都收进袖中,预备去圆梦司探一探路。 圆梦司是地府新衙门,地处旧城与新城之间。 门开两扇,南门是两扇朱漆大门,门口两个接引鬼差,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圆梦司”三个大字。 北门是玻璃门,门口没有鬼差,有个吐号机,还拉了一个人形立幅,是在丰都新城住多年的老牌天王巨星,他一边唱跳,一边闪现五个大字“圆梦事务所”。 这是圆梦司的司长想的办法,旧城新城业绩两把抓,两边的生意都要做,一个鬼都不能放过。 阿娇是旧城鬼,从南门入,接引她的是个圆脸的鬼差,阿娇把孟婆给的信递过去,那鬼差本就眉开眼笑,这下笑得更高兴了:“既是孟婆引荐,一切好说好说。” 将阿娇引进屋去,里头堪堪坐着几个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正各自在诉怨情。 接引的“差人”也各有模样,五花八门穿什么都有,有个生得千娇百媚的女子接待了阿娇,她腰上系着一根白绒绒的腰带,拈着孟婆写的那张薄笺看了一回,立时眼放精光,一把拉住了阿娇的手。 像阿娇这样的鬼,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愿力,圆了她的愿,那可是笔大业绩! 想想自己的业绩本上多添一笔,积攒的福报说不准能扛过一道天雷,紧攥着阿娇的手不放:“我必替你想个万全的法门!” 阿娇知道投胎有望,双目闪亮,问她:“什么法门?” 这话把女子问住了,她美目一滞,沉吟片刻,有生最灵,莫过乎人,寻常人精神壮些,鬼魅都难近,何况刘彻还是帝王。 再说她们狐狸一族自从祸害了成汤江山之后,就不敢再近帝王身,恐有灭族之祸。 刘彻乃是人间帝王,寻常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行,狐族最擅长的变化之术与媚道都不能近他的身。 圆梦司中最常用,也最有效果的业务手段便是托梦,一天不行就梦两天,两天不行就连梦一个月。 人只要心中有恐惧,就能似梦中所言,满足这些死鬼们的愿望。 可刘彻自有夜游神庇护,他所在处,夜幕之中光芒冲天,别说阿娇是个没成器的鬼了,就是她这百来年的道行,也是绝不敢靠近的。 阿娇看她蹙眉,问她:“可是有什么难办的?” 女子捋着她的腰间那根白绒绒的腰带,嗞着一口白牙,对阿娇实话实说:“确是有些难办,你且等等。” 她招来几个同事,大家一起商量。 阿娇瞧见她们三五个人凑在一处,吱吱喳喳个不休,说到激动处,那女子的腰带自腰间松开,摇摇摆摆,原来不是腰带,而是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这些“鬼差”正烦恼,墙上突现一扇透明门,有个白衣白裤,十分清俊的年轻人从透明门里出来。 “鬼差”一见他,脸上纷纷变色,都赶紧回到自己的客人跟前,狐狸精更是“嗖”的一下揽住阿娇。 他环顾一圈,还偏偏就朝着阿娇走了过来,柳眉秀目,眼底隐隐生光:“敢问姑娘可是陈阿娇。” 阿娇上上下下打量他,觉得他打扮得甚是古怪,柳万青恍然,弹指一动,裹身的白衣白裤便化作汉朝服饰,冲着阿娇一笑:“娘娘可是为成金屋而来?” 狐狸精发怒了,她一只手揽住阿娇 ,一只手指着那年轻人的鼻子:“你今儿要是再敢抢我的客户,老娘可不是吃素的!” 柳万青半点不怕,闲闲说道:“你是狐狸,本来就不吃素。” 他真身是一棵千年柳树,算起来还真是素的,狐狸被他气得不轻,连狐狸耳朵都冒出来,眼看就要现形,被他一句话堵住:“业绩咱们俩一人一半。” 狐狸“哧”笑一声:“这是我的客户,凭什么跟你分业绩?” 柳万青摊手问她:“你有法子?”狐狸动动毛茸茸的耳朵,十分不甘愿,可她确实没想出办法,柳万青是整个圆梦司业绩第一,他的业绩本上金光闪闪,说不定他还真有办法。 她倒是想独吞这笔业绩,可一来她想不出法子,二来又不能放走阿娇,平分这笔业绩,总比放走了大鱼要强。 胡瑶臭着一张脸:“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柳万青冲着阿娇微微一笑:“娘娘可是诚心想圆梦?” “屁话。”胡瑶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斜睨着柳万青,磨牙嚯嚯,要是这柳树精拿不出法子来,今儿她就啃这一口素了。 柳万青白眼翻得婉转,依旧笑嘻嘻看着阿娇,阿娇昂着巴掌小脸,露出腮边小小梨涡:“自然是诚心的。” 她当鬼已经当烦了,本来想着老老实实等到投胎便罢,可没想到因刘彻之故,她竟不能投胎,越是如此,她还越要转世。 柳万青将阿娇带到他的桌前,请阿娇坐下,罗列许多果脯点心,俱是阿娇没吃过没看过的,柳万青伸手剥了只糖,递到阿娇手里:“这是现世的糖果,阴司之中没有的。” 柳万青是千年老树成精,阿娇又是这么一付娇滴滴的样子,哄她就跟哄事务所里想投胎的小女孩一样。 阿娇伸手接过糖,无人供奉的鬼们平日只能吃香烛烟火为食,好在她吃的不多,用金银去孟婆那儿买来三角香便是,这糖果还从没尝过。 阿娇把糖含在嘴里,甜津津的,舌头嘬上两下,更想投胎去了。 柳万青笑了笑,说出他的办法,他的法子是从刘彻百来个转世之中,找出一个生辰八字和他最接近的,汉武的金屋是讨不着了,但只要是刘彻的转世,都能消散这千年执愿。 只要金屋一到手,阿娇就能转世投胎。 阿娇听他说完,点一点头:“成,那就这么办吧。” 胡瑶还当他柳万青有什么好法子,竟是这么个办法,看生死轮回就不是件容易事,他们俩都没这个权限。 “你就这主意?还不如想想法子要个批条,请夜游神通融通融,托上十七八天梦呢。”皇帝的敬畏只有比寻常人更多的,说不准能成。 柳万青指甲敲敲桌面,挑眉笑了:“那咱们双管齐下,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谁的灵验,业绩就算谁的!” 千年的愿力,这一笔一定要成。 胡瑶一拍桌子,红罗裹着雪白胸脯抖上两抖:“姑奶奶就跟你赌了!你要输了,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就算她的法子不行,柳万青也是痴妖说梦。 柳万青刮她一眼,温言说道:“口气倒大,你待我好些,到时分你一杯羹。” 狐狸最擅眼儿媚,柳万青这一眼看得她浑身直打哆嗦,拍着胸脯对阿娇保证:“你放心,我立时去要批条,咱们今儿晚上就托梦!” 阿娇听不懂业绩是什么,猜测大约是官员考评,阴司的官和阳间的官想要升迁一样要看官声,经过考功司的考评,有两个鬼差替她想法设法,比一个总要强些。 她欣然点头,只觉金屋有望,十分称意,自圆梦司出来,楚服才从阿娇袖中钻出,她问:“娘娘,这个圆梦司究竟成不成?” “成不成的的总要试试。” 阿娇也是死鬼当成活鬼医,放眼阴曹,除了圆梦司还有哪里能偿她金屋,试一试,总好过在这丰都住上千年万年。 阿娇托着腮翘起唇角,刘彻要是在梦中看见她,会是个什么脸色? 她一向是个讲道理的鬼,心中决定,等她的金屋到手,就把自己的随葬品分给他一些,让他在阳间发一笔小财。 项云黩发现眼前这个少女除了沉默之外,还特别能吃,一半鱼肉都她一个人吃掉的,而且不论吃什么,她都会露出一种又感动又满足的神情。 121.阿娇今天被抢生意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一向是个讲道理的鬼, 心中决定, 等她的金屋到手,就把自己的随葬品分给他一些,让他在阳间发一笔小财。 项云黩发现眼前这个少女除了沉默之外,还特别能吃,一半鱼肉都她一个人吃掉的, 而且不论吃什么,她都会露出一种又感动又满足的神情。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 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 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 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 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 杏仁眼儿乌溜溜的,还能吃什么, 当然是蜡烛香火啊, 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 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 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 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 看得出她教养良好, 吃得这么快这么多, 也依旧保持着仪态,咀嚼起来没有声音,红唇微动,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程上。 项云黩想了想,有些为难,回头问:“要不然你先在我家里将就一天吧,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一回头,女孩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的样子,让项云黩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她睡得这么安谧,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个假人。 胡瑶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 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感官极强,为了骗到他,柳万青精心布置,还写了一个计划书,保障毫无破绽。 这一点感觉稍纵即逝,项云黩看见阿娇舔舔嘴巴,梦里说了一声“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来是个吃货,他又笑了一下,开车把阿娇带回了家。 项云黩家上下两层的房子,空间开阔,地方很大,楼上楼下都有房间,白美兰女士去年回来的时候收拾得很干净,但那是去年。 项云黩带着阿娇上楼,打开了主卧室,这里原来是白美兰女士没再嫁之前的闺房,有床有柜有落地镜,比他自己住的那间还大:“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报到租房子。” 他记得柜子里有白美兰女士洗晒过的被褥,“我打扫打扫,弄干净了你就休息吧。” “这里很干净呀。”阿娇说。 项云黩没当真,这屋子都好久没透过气了,床上柜上总有些灰尘,干脆叫个钟点工,老城区就是这点好,楼下就有个家政服务公司。 阿娇还真不是客气,这栋楼很旧了,人也热闹,鬼也热闹,只有项云黩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对人来说,干净得很。 钟点工很快来了,先打扫阿娇的屋子,把地板床柜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楼下的外卖垃圾全都扔了,项云黩从皮夹里摸出一百块钱:“你隔一天再过来打扫一次。” 项云黩进房间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门口就看见阿娇蹲在箱子前一动不动,手指头戳着密码盘,他看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 胡瑶复制了整套行李,连同箱子密码也被一起复制了,阿娇就算知道密码也不会开箱,当着项云黩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项云黩长这么大,听过会说话的眼睛,但没见过像这样生动的,她眼仁微微一动就能透露出情绪来。 陈家条件很好,白美兰女士在国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机管家也有了,陈娇是陈家的女儿,估计连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记了密码也正常。 天已经黑了,项云黩翻翻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白美兰女士的睡袍:“这是干净的,你洗了澡先穿这个吧。” 阿娇抱着丝绸睡袍,进了浴室,盯着浴缸笼头,项云黩吸口气:“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可真是个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给她找个酒店,送她走。 阿娇整个人滑进浴缸里,热水浸润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玉白的脚丫子伸出水面,踩起两朵小水花。 项云黩正想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来照顾陈叔叔家的女儿了,要不是这女孩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妈变着法的让他相亲呢。 电话刚提起来,门铃就响了,项云黩打开门,看见昔日队友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冲他大叫:“生日快乐!” 小胖几个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着个盒子,扎着丝带,她被人推出来,有些害羞,半是解释的对项云黩说:“他们非说要来看看你,我就做了个蛋糕。” 姜宸也混在里面,他看项哥和那女孩的样子,并不像是情侣,但项哥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单独跟女孩吃过饭,还给人家烫鱼片。 赶紧打电话给姐姐,让她快点儿表白,都多年少了,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层窗户纸,谁捅不是捅。 撺掇着大家伙一起来给项哥过生日,趁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再劝劝他,还是回来队里吧,领导其实根本就不想放他走。 本来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你推我攘着要进屋,项云黩看了他们一眼:“今天不方便。”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旧队友了,乍然看见,才知道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少一个人。 小胖几个刚要打圆场,空气瞬间一静,大家都往项云黩身后看去。 项云黩看他们脸色变了,回头一看,只见阿娇穿着白美兰女士那件绛紫色的丝绸睡袍,湿着头发,穿着一双他的大拖鞋站在他身后。 122.阿娇今天欧皇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丰都乃是寿终而亡的鬼魂们暂居之所, 等投胎的时辰一到,亡魂的名符便呈送丰都大帝座下的七十五司,由差人接引,该投往何处便投往何处。 阿娇等了又等, 等了又等,怎么也等不到她自己投胎的那一天,闷得都快长毛了。 她这一觉又睡了连月,在玉床上翻了个身,细白小手掩着檀口打个哈欠,整个鬼斜靠在床上, 吊着两只雪白玉足,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今儿要做些什么好。 慨叹一声,当鬼没意思。 陪葬的陶俑侍女相伴得久了, 也能知道些主人心思,捧镜侍女捧镜,梳头侍女梳头,欲替阿娇妆扮,好出这四方墓室散散心去。 阿娇脚上悬的金铃铛“铃铃”作响, 十分打不起精神,蹙了长眉:“楚服何处去了?” 泥胎到底是泥胎,纵是知道主人心意, 这么多年依旧口不能言, 阿娇问了也是白问, 气啾啾翻了个身。 当鬼可真是没意思。 “娘娘,卫子夫这贱人下来了!” 楚服从外头晃晃悠悠的飘进来,两只手扶着头往下拜,阿娇正觉无聊,斜在玉床上又发困,眼看又要再睡一月,一听这话“腾的”坐了起来。 红唇一翘,一双眼睛灿若明星:“当真?” 楚服的头接得不牢靠,一激动就差点儿就又掉下去,赶紧把系在脖子的上锦带绑紧一点:“她化作了灰我也认得,绝计不会瞧错。” 终于有事儿干了! 阿娇刹时来了精神,眉开眼笑,伸出一只赤足从塌上跳下来:“走走走,咱们瞧瞧热闹去。” 在丰都住了这些年,阿娇已经好些年没有见着故人了,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过来的竟会是她! 看别人的事非悲喜怎么比得上看卫子夫的。 鬼城之中处处都是时辰未到等着投胎的魂魄,各自有各自的故事,阿娇兴致好了便跑出去听一耳朵,兴致不好便在墓室中连月饱睡。 实在穷极无聊,便往业镜台前去,看那些魂魄们被牛头马面拘到石壁前,照一生善恶。 刘彻不是喜欢她么,阿娇倒要看看卫子夫这贱婢到底做过些什么。 谁知她不光看见了卫子夫,还看见了刘据,阿娇大乐,抚掌而笑,楚服在她身边,伸长脖子去看,欢喜的一颗脑袋在脖子上直跳 ,跳得过份,脑袋“骨碌碌”滚下来。 阿娇伸伸脚尖儿,把楚服的头勾住,替她套上。 墨色石壁显出八个大字“阴律无私,孽镜显形”。 阴司里有句俗语,八百里黄泉路好走,业境台前鬼难过,凭你生前心窍再多,这面石镜前也容不得一丝粉饰。 阿娇“嘻嘻”笑两声,从腰上解下个香囊来,从里头抖落出几个三角香料来,嚼得口齿生津,她吃饱睡足,正好瞧一瞧这番热闹。 刚来阴间的鬼,三魂未全,大多都浑浑噩噩。又才过了鬼门关、阴阳界,黄泉路上那漫天的鬼哭振得新魂耳花目茫,是以卫子夫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阿娇拉着楚服近前,眼看那石壁泛出光,映着卫子夫的脸。 阿娇“吓”的一声退后两步,楚服被她一拉头都歪了出去,阿娇指着卫子夫的背影问:“这……就是卫子夫?” 楚服自从被砍了头远不如过去机灵,她绕着那石壁看了两圈才回了句是,阿娇托着腮皱起眉头,怎么就老成这样了呢。 阿娇“啧啧”两声,卫子夫早就跟记忆的不同了,她冲着阿娇下拜时妩媚娇柔,譬如初初承露的花枝,如今又哪还有一点娇嫩的影子。 刘彻不是喜欢她低眉浅笑么,怎么不笑了? 阿娇初到黄泉,业镜台一下照出她十五六岁时候的模样,接着便一片墨色,镜中什么影像都显不出来,连牛头马面都咄咄称奇。 此后她便一直这付模样在丰都里等着投胎,陡然见卫子夫比自己老了几十岁,高兴的两只脚丫子拍打白玉阶。 “我就知是这贱人害了娘娘!”楚服怒喝一声。 阿娇定睛一瞧,正见业镜之中卫子夫低眉顺目的在刘彻面前说陈氏的坏话,半是诉苦半是撒娇,最后刘彻将她打横抱起来,抱入了销魂帐中。 楚服怒不可遏,张开嘴就想扑上去撕咬卫子夫的魂魄。 黑白无常伸着长舌,顶着高帽,阴司寻仇那是常事,抖一抖哭丧棒:“有何冤屈便去大帝跟前告状,业镜台前不得喧哗。” 吓得楚服缩到阿娇身后,她不比寻常鬼,可经不起无常那根哭丧棒,躲在阿娇身后,冲卫子夫露出尖牙,恨不得啖她血肉。 卫子夫一愣,缓缓转过头来,呆滞双目渐渐清明,她到此时方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阿娇大感有趣,她倒不计较卫子夫说的那些坏话,汉宫里哪个女人不恨她,飘过去绕着卫子夫转起圈来,逗问她:“你来了,刘彻他什么时候来?” 业镜中照见刘彻老得仿佛一段朽木,等他来了,阿娇就要跳到这段朽木前,狠狠打他一巴掌! 这厮竟连最后一丁点儿良心都没了,没把她葬在刘家人的陵园里,反而将她当作庶人草草下葬,若非舅舅遣车马仪仗来接引她,阿娇便成了荒郊野鬼。 这一口怨气难平,死了也想变鬼吓吓刘彻,可进了幽冥不得再出,刘彻又身负王气,鬼魅难近,只有等他死了,方能出这一口恶气。 卫子夫到此时方才三魂归位,刚知道自己死了,就见阿娇飘来飘去,吓得差点儿伏在地上,阿娇抬脚勾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十分满意:“你以前也是这么怕我的。” 把脚一松任她倒在地上,又绕过去看刘据,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刘彻,眉毛没他浓,眼睛也不如他亮,真不明白刘彻怎么就为了这小子做《皇太子赋》。 这母子二人说是自戕,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阿娇知道他们俩死得比自己惨,心中无限欢畅,可欢畅过后又索然无味。 刘彻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把自己弄下去,也并没有多疼爱卫氏,对刘据也是一样,有了这个儿子如珠如宝,后来儿子多了,就又百般不满。 说到底,这个男人没有心肝。 突然之间便提不起劲来,这场热闹并不如她想的好看。 手里捏着着的三角香料是打孟婆那儿买来的,原来十分香甜,这会儿吃着没滋没味,阿娇身子一旋,扭头要走,卫子夫出言叫住了她。 “陈娘娘留步,”她对着陈阿娇还用旧时称呼,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二人境遇何其可笑,泫然说道:“不意还能再见陈娘娘。” 卫子夫死时身受火烤,双目赤红,衣裙沾着火星灰烬,嗓音喑哑,以为是赢家,到底还是输了。 阿娇竟觉得她颇有些可怜,生时万般隐忍,死时又这样凄惨,想想自己当皇后的时候,可没受过这个夫人那个美人的闲气。 刘彻不是没宠过别的女人,可谁敢在她面前作张作致?她想让谁笑就让谁笑,想让谁哭就让谁哭,卫子夫不也只敢在她背后嚼舌头吗? 这皇后就算再当四十年,又有什么趣味? 阿娇自忖作鬼之后宽忍得多了,都是死鬼,一样受阴司管束,卫子夫与刘据还是枉死,得由鬼差押往枉死城去,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仇人身死,方能怨散投胎,否则日日夜夜都要受煎熬。 她摆了摆手:“好说,我走啦。”她至多也就是看个热闹,轮不着她来为难卫子夫,后头等着为难她的多着呢。 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阴司之中也要钱帛开路,阿娇在长门宫的最后几年,母亲身死,兄弟又只知争产,失了陈家庇护,得亏身边还有些金银才能支应,很懂这些道理。 卫子夫青白着脸,双目微红,她对着阿娇张口中欲言,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她再次拜别阿娇,又向黑白无常见礼,拔下头上一只金簪:“空身来此,还望大人多行方便。” 卫子夫自知身死,转眼间权势富贵皆成浮云,她是卑贱出身,只有比阿娇更通世故。她不是好死,没有陪葬品可行贿赂,只余发间一只金钗。 阿娇还未走远,睨她一眼嘟起嘴来,这样伶俐,怪不得能讨刘彻喜欢,转念一想,她再伶俐一样进了枉死城,大家死得都不体面,五十步也笑不了百步。 她噘着嘴儿把卫子夫从头看到脚,见她身上没别的东西了,又翘起嘴角来,这才是第一关,后头还要过奈河。 无底的船儿可不好坐,船夫小鬼判官笔吏哪一个不伸手要钱,且有她倒霉的时候,就当是她摆弄口舌的报偿。 楚服兀自不平,一脸恨恨:“娘娘怎不去丰都大帝跟前告她诬陷!” 123.项队今天混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 啜了一口,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 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 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 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 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 千年不成,已是定数, 别说你托梦三日, 就是托梦三年,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 胡瑶攥着两只拳头, 继续忍气吞声, 问:“那按你的法子, 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柳万青也不卖关子, 开门见山:“汉武有百来个转世,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娘娘的有缘人。” 胡瑶带着阿娇到处扑腾托梦的时候,柳万青已然请圆梦司司长开了眉心轮, 自眉心轮中请出轮回镜, 在刘彻的百世轮回里, 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人。 阿娇喜笑颜开:“那咱们也给他托梦?” 胡瑶默默低下了头, 托梦那也是有名额的,阿娇入的又是帝王梦,她一口气把三年的额度都给用完了。 胡瑶低声下气,替柳万青捏肩添茶,已经不再想着能分业绩了,只要把阿娇送走,圆她的梦就成。 柳万青并不戳破她:“鬼引路符会将娘娘送去现世,娘娘只可讨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说明来意,咱们一年为期。” “我,我能还阳?”阿娇整个鬼都快乐起来,她当鬼当的,早都忘了作人是个什么滋味。 欢喜过后又蹙了眉头,嘴巴一扁,乌黑杏眼盯住柳万青:“怎么还阳?” 鬼是阴物,日光一盛便无处存身,又怎么去阳间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门开时,才能往阳间看一看亲人,但若是过了时辰还羁留不归,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顿惩罚,若是趁此时作恶的,那便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柳万青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笔金光闪闪的“业绩”:“寻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圆梦司为您首开先例,一张还阳符,可保得一年无虞。” 他死盯着这笔业绩不罢手,让刘彻转世圆梦虽然担风险,但只要看这一笔收益,那冒什么风险都是值得的。 “离七月半还有几日,娘娘正可收拾些东西,我带您往丰都新城熟悉熟悉现世模样,免得您乍然还阳受到惊吓。” 就是胡瑶,也得说柳万青这厮样样周到,看他那付千年业绩已经到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不断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柳万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瑶一眼,并不理会她。 “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温度,能吃能睡。”柳万青不愧是业绩第一,他手里的权限,胡瑶连听都没听说过。 阿娇俏脸生春:“当真?” “当真,只是去了现世不可作恶,只要一动恶念,还阳符便会被恶念所噬,鬼身暴露,当地鬼差会再拘您入地府,咱们的契约就算完了。” 阿娇对卫子夫都没恶念了,还能对谁有恶念呢?她点头应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晒晒阳光也好:“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闹腾起来,阿娇“哎哟”一声,她能去阳世,楚服可是厉鬼,她拍拍袖笼,让楚服稍安,告诉柳万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带去。” 阿娇是不知事,却并不痴傻,这二妖争抢自己,就是因为她是一笔大“业绩”,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金点,几乎能将她整个鬼都照亮。 而这些金光金点便是“愿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却是圆梦司中人人无比想要的东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万青微一沉吟,咬牙应道:“私放厉鬼出阴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担责任,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将她引入器物之中,随身携带,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楚服是厉鬼,不能轻易放出,恐她暴起伤人。 阿娇点一点头,能将楚服的魂识带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脖中取下一块血玉,让楚服从袖中出来。 这是阿娇自小便随身佩戴的,垫在裙角,死后就成了随葬品,小小一只白玉蝉,已经沁出了血色。 柳万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着阿娇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万青动手,自己就将魂识锁在玉蝉内。 柳万青在这下上下了禁制,与还阳符的禁制一样,一旦楚服想要伤人,鬼差便能闻风而动,但他给这禁制开了个口,楚服能够与阿娇心意相通。 “就当是千年愿力的一点附赠品。” 胡瑶丢了一笔大业绩,可她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这几夜相处她舍不得阿娇,拉着阿娇的手叮嘱她:“你放心,咱们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头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是那个什么词儿来着,销后服务,只要阿娇一天不圆梦,就为她保驾护航。 人间分部,就叫圆梦事务所,鬼托梦,人圆梦,人有迷惘恐惧,就会找到他们。 鬼的业绩要,人间的业绩也不能丢,一头牛剥两层皮。 阿娇乍然离开鬼都,心里还颇有些不舍得,她去孟婆庄与孟婆告别,兰芽知道她要去偿愿,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里头是一串用发丝编成的手串。 “这是孟婆发,是我日日为姐姐梳头保存存下来的,自有法力,你去阳世,到底与人不同,这束细发也能为你挡去些灾祸。” 这是兰芽不知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阿娇从不是个小气鬼,她知道兰芽阳世的亲人受灾,便取出葬品给她,让兰芽托阴差将金银送回阳世,这一点恩德兰芽一直记得。 这束孟婆发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阿娇把这束细发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阳世,给你们多烧金箔纸钱。”除了兰芽,孟婆手下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孤鬼,无人给她们烧纸供奉,要不是跟着孟婆,便得天天饿肚。 阿娇不光想着她自个儿,都已经去了阳间,当然要给阴司里的朋友捎上点儿好处。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谢她,若不是她提点我,我还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娇是真心想谢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无别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兰芽以袖掩口,轻笑起来:“丰都新城开了一家新茶庄,将人请去了,走时吩咐我们,绝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送了阿娇一个小瓷瓶,瓷瓶中装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诉阿娇道:“这酒能滋养鬼身,让鬼的神魂不败,功效非凡,你留着应急时用。” 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娇觉得受之有愧,她与孟婆只算是相熟,怎么竟待她这样好。 兰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道:“主人说了,这些东西是她愿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阿娇呆在黄泉,比她记得的时间要更长,孟婆相识的年月也更长,只是她不记得了。 阿娇与鬼友们一一告别,又将墓室封门,只留下两个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门缓缓阖上,侍女们冲门外行礼,阿娇扬扬下颔,对她们道:“你们安心睡吧,我不回来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转世时。 七月半,阳气始衰,阴气渐胜,鬼门开。 这是一年一度阴司中最大的节日,比地藏王菩萨的生日还更热闹。除了无处投身的孤魂野鬼,余下的鬼都可回阳世探望亲人,吃上一碗祭祀饭再回来。 幽冥之中雾气弥漫,前路难辨认,只有中元这一夜,空中点点鬼火汇集,照亮阴阳界,风卷起这星星鬼火,送归家的魂魄一程。 黄泉风送百万鬼,奈何弱水平日鹅羽难浮,也只有这一夜,能托举千万盏莲花灯入幽冥,斋孤魂。 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黄泉,趴在河边,捞那一盏盏莲灯,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孤鬼们能得供奉。 阿娇也曾是一只孤鬼,若非舅舅遗下葬品,她与这些鬼也没什么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红玉,对楚服喃喃道:“咱们这就走啦。” 趁着这黄泉风起,离开了丰都城。 【丰都鬼界完】 怀愫/文 就算没有这件匪夷所思的事,项云黩也是要来一趟的,老韩的事不能就这么放着,该处理的还要处理。 房子、东西和丧事,如果关秀梅还不肯办,那由他来办。 老韩没有遗嘱,筒子楼那块短期内也没有市政规划,等到他女儿成年,再决定如何处置,但丧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开的门,老韩刚出事的时候,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她不大敢,可比起丢工作来,她还是先保饭碗,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124.阿娇今天牵红线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姜宓觉得项云黩对阿娇的态度不太一样, 可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他们认识也才一个多星期, 陈娇还是陈家的亲戚。 她对阿娇笑一笑:“我烤了点曲奇饼干, 有巧克力的和奶油的,给你包了两袋,明天开学当课间点心吃。” 曲奇?阿娇没吃过, 她抿着嘴角, 觉得这个卫子夫的转世着实有几分可爱处, 她又露出那种满意的神色,点了点下巴。 姜宸在门里嚷嚷:“妈!你赶紧让他们进来啊。” 姜妈妈和姜宓在厨房里, 姜宸和项云黩在客厅里聊天, 姜宸还替阿娇把电视机打开了,在茶几下面翻了翻, 想给阿娇翻点零食吃, 什么也没翻出来。 姜宓已经切了一盘水果出来, 单独给阿娇装了一份, 把芒果火龙果切在玻璃碗里, 上面浇了一层酸奶, 还撒了点脆谷片:“吃这个吧, 这个健康。” 阿娇抱着碗, 尝了一小勺, 第一口含在嘴里, 就有些不满意的看了项云黩一眼, 这个东西他就不会做。 阿娇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水果酸奶碗,用平板电脑看电影。 项云黩跟姜宸聊队里的事儿。 老韩的葬礼过后,他睡了这半年来第一个好觉。 姜宸昨天听到的消息,总局要派个新队长来,项云黩就算回来也不是队长了,怪不得他迟迟没答应。 项云黩做了决定,他要回警队,他知道走的时候闹得僵,为了老韩的案子,又违规了几次,吃了处分,再回去也不可能当队长了。 分局江局长亲自给他打的电话,表达的意思跟姜宸的一样,爱惜项云黩这个人才:“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不能就折在这一件事上,想通了就回来,队长的位置短时间是没有了,忍一忍,换个地方,树挪死,人挪活嘛。” 人人都知道总局的王局长到了年纪,要退了,忍一忍的意思大概就是以后把项云黩调到总局去,这事儿老江对谁都没提过,对他却透露了一点,看来以后是他接王局长的班。 项云黩对升官还真不感兴趣,老韩那件事他走进了死胡同,现在把胡同底那面墙给砸了,透出光亮来,人也就明白了。 姜宸开了听啤酒给他:“原来你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呢。” 大家伙都以为项云黩回来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次韩刚的案子其实就是他破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队里人都服项云黩,对要来的新队长有些抵触,听说是总局调下来的,可能也就是镀个金,再调回去,毕竟他们分局一直都是破案率最高的。 姜宸小心翼翼看了项云黩一眼,这个新来的队长,算是项云黩的老对手,别人不知道,但他在学校里就曾经听说过。 两人是一届的,当年在警校就一直争第一,现在又被调到了一起。 项云黩知道是谁,两人只是行事风格不同,彼此不能接受对方的工作方式,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夸张,接过啤酒喝了一口:“行了,这有什么。” 两人一边聊,阿娇的平板电脑里一边传来惊悚的配角声,姜宸伸伸头,开玩笑的问她:“在看什么电影呢?” 他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一张七窍流血的女鬼脸,整个人往后一仰,手里的啤酒差点撒了。 厨房里姜妈妈和姜宓在做饭,他跟项云黩在闲聊,在这种温馨的氛围下,陈娇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看恐怖片,把姜宸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项云黩含笑看了阿娇一眼,跟姜宸解释:“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这个兴趣的,在家都看了好几天了。” 本来阿娇只看宫斗剧,有天不知怎么点开了恐怖片,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阿娇捧着碗,一边吃一边看,正津津有味呢,被姜宸给打断了,她鼓着嘴瞪了姜宸一眼:“别吵啊!” 项云黩想到她第一次看恐怖片的样子,他下楼拿啤酒,看见客厅沙发上有一团黑影在蠕动,打开灯一看,是阿娇裹着小毛毯,蜷缩在沙发上。 项云黩赶紧过去看她,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把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屏幕上一个红衣女鬼,正 在怪笑,项云黩把电影关掉:“这都是……” 他本来想说这都是假的,一想她确实能看得见,是不是也曾经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所以这才这么害怕。 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阿娇抖抖索索的把毯子裹上说:“这比真的还要可怕。” 可吓死鬼了。 阿娇深觉受辱,她一个真鬼,竟然害怕这些人拍出来的假鬼,项云黩看她真的害怕了,问她:“比真的还可怕?” “那当然了,大家也是要体面的。” 虽然死了,那也曾经当过人,谁不想穿得干干净净的,就算不是好死,也不要掉头不要少眼睛,生前什么样,死后就什么样,哪有这样,一路血乎乎的,一点不体面! 认真细数,阿娇没见过什么厉害的鬼,地府里的鬼都受管束,就算是柳万青胡瑶这样的妖怪,那也是工作人员,就算见到厉鬼,那也是被抓住的,铁链一锁不得超生,想厉害也厉害不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吓住了她,越看越是那么几个套路,就连项云黩也被她带着,把几部最出名恐怖片的都给看完了。 阿娇看恐怖片,学会了许多新东西。 姜宸没想到阿娇长着一张这样脸,却有这种兴趣爱好。 他抱起拳头:“失敬失敬。” 这个阿娇懂,她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了两部武侠电影,举起手来:“好说好说。” 姜妈妈隔着厨房的玻璃往外看了又看,跟姜宓夸道:“这小姑娘长得,真是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漂亮,怎么以前没听小项提过有这么个妹妹。” 姜宓切着菜,抬头一看,项云黩抽了一张纸巾给阿娇,擦她沾在唇边的酸奶,她心里那种微妙的 预感又涌了上来。 “刚从国外回来的,是他继父那边的妹妹。” 姜妈妈正炸蒜香排骨,蒜泥放进锅里爆香,排骨还没下锅就听见这一句,她端着一盘生排骨问:“不是亲生的?没血缘关系?” “嗯。” 姜妈妈又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出不对劲来了,小姑娘抱着碗笑,笑起来像没有骨头,项云黩嘴上在跟儿子聊天,眼睛却没一刻不在注意她的。 “那你可赶紧点,什么话别闷在心里,就是不成也比没开口再后悔来得强。”说着把排骨下了油锅,肉香一下就飘了出来。 姜宓被说中了心事,耻于承认,脸色微红:“说什么呢,她还小呢。” 姜妈妈拿出碟子盛排骨,分两次炸,炸得透,外皮也不容易焦:“那怎么了?还不兴人家等一等了?你吃的米都没我吃的盐多,等着看吧。” 姜宓替姜妈妈炸排骨,阿娇在客厅里坐不住了,她伸着脖子看向厨房,项云黩以为她在国外没吃过这些,所以对中餐抱有极大的热情。 可到底是在人家家里作客,他大掌把阿娇的头按下来,拍了一下:“别着急,马上就吃饭了。” 阿娇被按住了头,但她只乖了一小会儿,忍不住要去厨房看看,姜宓在里面冲她招招手,她撒腿就跑了进去,项云黩想拉都没拉住。 姜宸问:“她那房子还租不租了?要不然替她办住宿,住学校里总是放心一点的。” 项云黩想了想,她这么特殊,可能跟同学们很难相处,要是再说出什么耸动的话来,对她不太好。 “没事儿,反正家里地方也大,住就住着吧。”她一个女孩,家里竟然没人管,项云黩准备趁她不在的时候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问问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人管。 项云黩觉得阿娇是很乖巧的,除了能看得见鬼之外,她比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要省心多了,家里人怎么忍心把她一个人扔着,不管她。 姜宓给阿娇挑了一块儿肉多的排骨:“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姜妈妈开玩笑:“娇娇是吧,我们姜宓给你当嫂子怎么样啊?” 姜妈妈为了招待项云黩,准备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比过年还丰盛,锅里还焖着一只整只鸡:“以后就能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啦。” 阿娇被一厨房的菜香熏得晕乎乎,用项云黩换一年好吃的,有点想要。 还没等阿娇作出决定,姜宓就把她推出去:“我妈开玩笑的,你出去等着吧,马上就吃饭了。” 又给她挟了一盘排骨,送她去客厅。 阿娇抱着一盘排骨把剩下半部电影看完了。 知道项云黩要回警队工作,姜宓很替他高兴,他终于放下了老韩的心结,又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了。 姜宓难得拿起酒杯:“这么高兴的事儿,应该喝一杯。” 两人碰了下杯,姜妈妈越看项云黩越喜欢,事儿都快走到那一步了,怎么就是没成呢? 吃了一半,姜妈妈去炸南瓜饼,项云黩抽空到阳台上抽烟,姜宓拿着烟灰缸跟了上去。 项云黩接过去沉默了一会儿,姜爸爸很早就过世了,姜宸不抽烟,这东西是给谁准备的,一看就明白。 有些事早说比晚说要好。 姜宓送了烟灰缸没有走,留在阳台上,两只手叠握着,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鼓起勇气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谁知项云黩先开了口,他把烟掐灭:“那个手表太贵重了,我又戴不习惯,送给我浪费了,我把它带来了,就在保健品的袋子里。” 姜宓面色发白,这个手表其实是回礼,她的生日在三月底,当时项云黩送了她一条手链,她本来以为他要表白的。 125.阿娇今天当妈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 扫了那个碟子一眼,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 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 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 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 暗暗松口气, 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 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 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 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 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 “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 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 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 是他不耐烦去, 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样子也不一点都不吓人,姜宸“扑噗”一声,哈哈大笑。 项云黩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卷起眉头,外面青天白日,世界一如寻常,可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下课铃一响,一中校门乌泱泱涌出了一群学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走出了校门才眉目生动起来,纷纷冲向学校门口的冷饮店,给大脑补充糖份。 姜宸盯着这些人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老韩的女儿啊。” 老韩皮夹子里有一张女儿的照片,但那是他女儿五岁生日时拍的,那个皮夹跟老韩一起失踪了,他女儿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张证件照可以参考。 阿娇吃掉最后一个炸花枝丸子,把竹签往纸袋里一插,嘬了一口奶茶,指着一个神情阴郁的校服少女:“是她。” 这个女孩的身后拖着一团灰扑扑的影子,一走进太阳下,就被晒得更淡了,但依旧散发出那种湿漉漉的腥气。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阿娇就拍响了项云黩的房门:“快起来快起来!” 项云黩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拉开了门:“怎么?” 他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伸手就把阿娇揽进屋,检查外面有什么异动。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侧身看向她,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126.阿娇今天发愁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周哲瀚是受了阿娇的指点跟任佳莹举办婚礼的。 他找到钱二, 重金求购犀角香,回去便拉上窗帘, 在屋里点了起来。 任佳莹出现在他面前,隔了二十年, 他终于又见到了心爱的女孩, 知道这二十年来她都跟在自己的身边, 他们没有一刻分开过。 周哲瀚激动地伸出手, 虚抱住她, 对她承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完美的婚礼。” 他说到做到,他跟任佳莹一起看婚礼图册, 挑选婚礼风格, 试吃婚礼蛋糕, 他甚至还重新装饰了房间。 窗帘和地毯都换成她喜欢的样子, 任佳莹读书的时候就想学钢琴,这是她愿望清单中的一个愿望。 周哲瀚买来钢琴,深夜时分点起犀角香,坐在她身边,教她弹奏。 邻居看他添置了这么多东西, 还以为他要结婚了, 又听见钢琴,在电梯里问他:“你们家是谁在学钢琴啊?” “是我太太。” 他还开始大量的购买女装, 只要他觉得好看, 就会买下来烧给任家莹, 她这么多年跟着他, 身上还是去世时的那件衣服,他要加倍的补偿她! 婚礼很快就筹备好了,他把婚纱放在浴缸里烧化,看着任佳莹穿上婚纱站在他面前,他蜷曲在地上,痛哭起来。 他们终于见面,可是时间不够了。 周哲瀚甚至邀请了任佳莹的父母。 他们失去的女儿的时候,身体还算年轻,两人共同努力又生了一个孩子,现在这个小女儿已经快长到姐姐去世时的年岁。 他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不能说他一直跟任佳莹在一起,而是对任爸爸任妈妈说:“我一直都没能忘记莹莹,我想跟她结婚。” 任爸爸花了一点时间才认出周哲瀚来,当年和女儿早恋的毛头小子,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他穿着考究的西装,带着大礼上门,说要跟他死去二十年的女儿结婚。 任爸爸张口结舌,坐在沙发上半天都没说话,看周哲瀚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对他说:“小周啊,人没了就是没了,你得向前看,我看你也是年轻作为的样子,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 周哲瀚又求任妈妈参加婚礼:“阿姨,我知道你恨我,就算是为了莹莹。” 任妈妈一听他的来意就哭了:“小周,阿姨不恨你,莹莹那段时间过得很快乐。” 女儿的病是注定治不好的,但在死之前能够有一段快乐时光,已经让人感恩了。 他们谁也不愿意相信,周哲瀚是真的要跟任佳莹结婚,在收到婚礼喜帖的时候,任爸爸紧皱眉头,任妈妈劝他:“要不然,咱们就去看看。”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任爸爸拿着喜帖翻来翻去的看。 这张喜帖做得非常讲究,镂雕印花,新人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上面还贴着两人的照片,任爸爸盯着这张照片,这明显就是电脑合成的,但看见女儿穿婚纱的样子,任爸爸还是眼眶一红。 最终这个诡异的仪式还是开始了,仪式厅里就只有新郎和工作人员。 周哲瀚本来找了江城最好的婚庆公司,对方一听说这是一场没有新娘的婚礼,收了定金全额退款,他们做的是喜事的生意,要是结一桩“冥婚”,那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周哲瀚亲力亲为,努力把仪式厅装饰得漂亮,请所有的工作人员出去,燃起犀角香,和任佳莹踩着结婚进行曲的拍子,走到仪式台前。 把3d打印的纸戒指烧给了她,戒指上面还有两人姓名的缩写。 本来以为完成了心愿,任佳莹就会离开他,但她没有,她的愿望变了,变成永远陪在他身边。 他们好像真的夫妻那样一起生活,这个妻子就像是他的影子。 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会在床头点上犀香,看着她的脸入睡。 周哲瀚的精神好了起来,他的失眠症不药自愈,同事们都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开始不满足于跟任佳莹的只能每天相处几个小时,他把客厅改造成工作室,就在客厅里工作,二十四小时,每时每刻都在家里。 跟她在一起。 在别人眼中,周哲瀚的行为越来越古怪,他买两张电影票,他一个人逛女士内衣部,他一个人吃饭,却要准备两付碗筷。 甚至在过节的时候,带着礼物又登任家的大门。 他手上戴着婚戒,把礼物送给任爸爸任妈妈,任爸爸看他竟然是当真的,再次劝他:“小周,别这样,你爸妈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 就连任妈妈都说:“我和佳莹的爸爸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你也接受这个事实吧。” 他们给第二个女儿,起名叫作佳莺。 任佳莹每次来看父母都很高兴,可在知道妹妹的名字之后,很久都没说话,周哲瀚说:“你们能找到替代品,但我不能。” 他留下礼物和红包,离开了。 对任佳莹说:“不要紧,我会永远都陪在你身边的。” 从钱二那里买到的犀角香早就用完了,这种东西无法大量供货,周哲瀚找到各种别的渠道购买,不管是合法的还是违法的,他甚至还买到了一只生犀角。 他把点香当成吃药,吃了药人便飘飘然,就能看见佳莹了。 这生犀角比别的所有香料都药劲足,半梦地醒之时,他不仅能看见佳莹,甚至能够触摸到他。 他们没有把持住。 有了第一次,就有之后的许多次,周哲瀚神魂颠倒,对这种滋味着了魔。 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但他全不在意,只求能跟任佳莹永远在一起,直到任佳莹的肚子大了起来。 肚里的东西一开始只有鸡蛋大,很快她就小腹隆起,一天比一天要大,再大下去便似个将要临盆的妇人了。 阿娇坐在钱二的店里,听周哲瀚说完,她板着脸:“马上送她走,我可以帮你。” 她乌沉沉的眼睛盯住周哲瀚的眉间,那里黑气凝聚:“你不能再将她留在身边了。” 钱二把甘艳红和薇子都带到店铺后的小隔间里去,钱二还去挟了点菜,给母女俩:“你们在这儿吃着,前头有正事儿。” 薇子看着甘艳红的肚子,她能看见那个女人,跟在男人身后一起进来的女人,那个女人一进门就盯着妈妈的肚子。 薇子警惕地盯着门边,她牢牢守在甘艳红的身边。 周哲瀚一个大男人,低声央求阿娇:“求你,可有什么办法,能留下她和肚里的孩子?花多少钱都可以。” 阿娇蹙起眉头,怎么这些人统统以为只要有钱就能办一切事? “她不是人,肚里的孩子是什么?” 神魂交合,生出来的怎么会是肉胎,就算留也留不住。 “你不要痴心妄想,这对你和她都没有好处!” 任佳莹伸手要去扶自己的丈夫,戒指在她指尖闪耀,她没有看阿娇,她目光透过钱二,看向隔间的门。 阿娇立刻喝斥她:“你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便让鬼差拘你入黄泉。” 任佳莹只是羡慕,她如果是个活人,就能像甘艳红一样怀孩子,再生下来,她自己知道,她肚里这个孩子,正在吸收她的鬼力。 周哲瀚身上已经沾满了犀角的香味,寻常人跟他接触多了,就能恍恍惚惚的看见他身边跟着一个女人。 再仔细看时,就又不见了。 周哲瀚早已闻香入骨,他能时时刻刻都看见她的存在,站起来退了一步,作出保护的姿态,他看了看阿娇,对任佳莹说:“我们走,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阿娇急了:“这样会要了你的命的!” 一个半路成鬼的婴儿都能吸干母体,何况是人鬼交合生下来的婴儿,它的怨念只会更大。 周哲瀚却急忙出了店,他来的时候就没报多少希望,本来还想如果钱二帮不了忙就去一中查女生名单照片找阿娇的。 没想到是阿娇拒绝了他们。 钱二从刚才开始就站着听,他问:“什么意思?那女鬼还想动我的老婆孩子?” 阿娇摆摆手:“没有,我唬她的。” 钱二不干了,他到奔五张的人了,才好不容易有了老婆和孩子,要是运气好还能儿女双全,一点风险都担不起。 赶紧关店,带着甘艳红和薇子去了通玄寺,上回阿娇就说了,那里的菩萨最灵验不过,赶紧请尊送子观音回来镇宅。 阿娇这火锅也吃不下去了,她越想越觉得应该告诉项云黩,跳起来拎上包,跑警局去了,就窝在项云黩的办公椅上等他。 姜宸看见阿娇来了,还一脸愁苦的样子,问她:“怎么?期末考试没考好?” 阿娇瞥他一眼,姜宸继续逗她:“考了多少分啊?” 江萌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闲的,不工作逗人家小姑娘玩?” 她手里拿着案卷,有事找项云黩,问姜宸:“我师傅呢?” 姜宸笑了:“出去了。” 江萌皱眉:“出去了就出去了,你笑成这样干嘛呢?” 姜宸神神秘秘:“我看见他进了个首饰店,肯定是给女朋友买情人节礼物去了。”他猜测,“你说我也没见他跟谁谈恋爱啊,怎么发展的这么快了。” 女朋友阿娇就坐在办公桌前,她暂时把周哲瀚和任家莹放到一边,想,不会又送她一个小金屋吧? 项云黩拎着袋子进来的时候,看见阿娇坐在办公桌前,他一下把袋子藏到身后:“怎么过来了?” 阿娇赶紧坦白:“项云黩,我干了坏事了。” 127.胡瑶今天进狼窝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郑安妮撇撇嘴角, 谁让她这么不知好歹的, 关个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 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门怎么提前关上了?这帮废物! 阿娇最近沉迷恐怖片, 这种厕所场景几乎每部都有,早就跃跃欲试,郑安妮一说有鬼, 她掌心一翻,把门给关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比较吓人,是让灯泡闪一闪呢?还是让窗户动一动?还是让水笼头流出血来?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第二只鬼。 第一个鬼是阿娇自己, 第二个鬼是个长发校服女孩, 她睁着一双血瞳,满眼好奇的看着阿娇。 这就有点麻烦了, 总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反客为主吧,阿娇对她示意:要不你先来? 校服女鬼摇摇头, 她没有兴趣。 阿娇这才看见她半边都砸平了,神情却十分淡漠, 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来,那阿娇就要来了,她打量郑安妮,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 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恶念的黑雾从她的嘴里一团团的冒出来:“据说她是死在这间厕所里的, 每天半夜都会一间一间的敲门,问……” 郑安妮在阿娇的脸边伸出手,假装鬼爪,喉咙里吐出气音,绘声绘色的讲这个她编出来的鬼故事:“有人吗?”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会被抓住脚脖子,你就是住在厕所里的下一个鬼了。” 她越是说,镜子里的女孩离她就越近,睁着血瞳盯着她,气得直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吓过人,郑安妮这么胡编乱造,真是让鬼生气。 郑安妮一无所觉,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娇这个新来的,让她别翘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关一个晚上还不够,她还偷偷拿着手机,准备录下阿娇惊慌失措的视频,要是她以后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还敢给脸不要脸,就放到班级群里,让大家欣赏欣赏。 没想到听完了这个故事,阿娇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乌黑双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镜子:“你是在,她吗?” 郑安妮倏地看向镜子,镜子里哪有东西,可她还是心口一紧,被自己营造出的氛围给吓了一跳。 偷偷确认镜子里面没东西,差点要翻脸,本来是要吓她的,结果自己被吓着了。 阿娇就在这时候伸出小手,冲镜子里挥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仿佛在打招呼。 郑安妮松开搭着阿娇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衬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阿娇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危险人物:“你特么,你有精神病吧!” 说着转头踢了一下门:“打开!” 她跟外面守着的人说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门根本没打开,还牢牢的锁着。 郑安妮开始觉得厕所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明明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可厕所比教室还要冷,阴森森的,灯泡就在这时闪了一下。 郑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门:“开门啊!”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不光门外没有动静,窗户外面也没声音,郑安妮退到门边,冲门外大叫:“人呢!开门啊!” 阿娇又轻笑了一声,她十分愉悦:“她们听不见的。” 配合着她的话,灯泡开始一跳一跳,连跳几下之后,倏地灭了。水笼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水滴“滴哒滴哒”的落在洗手盆里,那声音就像在耳边环绕。 郑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镜也不敢回头看阿娇,不停拍着门,镜子就在此刻碎裂开来,蛛丝布满整个镜面,郑安妮彻底崩溃,“啊”一声的软在地上。 阿娇伸出手,把手搭在郑安妮的肩上,鬼气森森的吐着小舌头,歪头一笑:“她在看你呢。” 这都是阿娇从鬼片里学来的新招数,在吓人这个方面,鬼的想像力没有人丰富。 要不是变鬼脸实在太丑,她还想变个鬼脸,什么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类的。 可郑安妮这个反应,真让她失望,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呢,结果瘫软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惊恐的看着阿娇。 啧,真没胆。 阿娇一把把门拉开,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门一开就郑安妮靠墙瘫着,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在胡乱挥舞,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阿娇俏生生站着,眨着杏眼,双手背在身后,一付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郑安妮被她两个闺蜜架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阿娇绕过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头对她坏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她喜欢你”。 郑安妮头皮炸开,缩在闺蜜的怀里呜咽了一声,她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上厕所了。 午休时间还没到,高二十班新来的转校生陈娇,把高二级花郑安妮吓得瘫在厕所上了论坛首页。 郑安妮胆子不小,她还在自己家的别墅里,搞过一个什么夏季试胆大会,嘲笑一群不敢参加的人,说他们是胆小鬼,怎么自己被吓得瘫软? 留言越来越多,等到十班学生把偷拍阿娇的照片放上论坛,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新转校生长得太漂亮了,郑安妮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碰上硬茬了。 阿娇鬼生第一天上学,就打响了名头。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不会上校园论坛,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回到教室之后,从书包里摸出项云黩给她的软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个不停,没一会儿课桌里就全是糖纸了。 郑安妮被吓得都不敢在学校里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本来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睛都红了,皱着眉头勉强同意了。 阿娇当鬼以来第一次吓人就这么成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郑安妮毫发无伤但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十班没人再敢跟阿娇搭话,她趴在桌边睡了一节课,十分无聊,很想逃课。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阿娇又跑回了女厕所。 镜子里校服女鬼一看见她来了,很高兴的抬起头,露出被长发盖住的,凹进去的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平了。 她没坏的半边脸安恬秀美,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阿娇坐到洗手台上,点了一根香烛给她:“吃吧。” 她被困在镜子里,阿娇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受过伤,鬼力微弱,就连现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娇,想出来看看同类。 香烛的烟袅袅升起,长发女鬼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阵烟才觉得舒服了些,她轻声细语的跟阿娇道谢:“谢谢你。” “你为什么躲在这?”七月半刚过去没几天,不趁这个时候出去吃点好的补一补,缩在镜子里,真是个胆小鬼。 “我想出去,可刚走到楼梯就被一阵强光打到,只好又躲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她一看就是横死,跳楼跳得把脑袋都磕平了? 校服女鬼摇一摇头,垂下眼眸,不肯告诉她。 阿娇好不容易有个鬼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女鬼吸了香烛,本来淡到透明的影子开始有了颜色,她余下的一只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情,喃喃说道:“我今年应该参加高考了。” 阿娇想到书本上那些看不懂的圈圈勾勾,吐了吐舌头,她的执念是要来金屋,校服鬼的执念是要考试,真是鬼各有志。 下课铃声一响,阿娇就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放学了。 校服女鬼很舍不得她,自从死了,还没跟人说过话呢,恋恋不舍的问阿娇:“你明天还来吗?” 阿娇拍拍她完好的半边脑袋:“来,明天我给你带糖吃。” 项云黩来接她,说好了晚上带她去吃烤肉庆祝第一天上学,阿娇背着书包坐上车,他问:“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阿娇想了想:“还行。”不如家里好玩,家里她又能吃又能睡,还能看电影。 “交到朋友了吗?”项云黩怕她很难和同龄人相处。 “交了一个。”厕所里的校服女鬼,虽然害羞了些,但比人要可爱多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明天还要给她带吃的呢。” 校服女鬼因为受伤,被困在学校里,吃不着香火,鬼身孱弱,阿娇要带点东西给她补一补,起码让她能在校园里晃一晃。 项云黩没想到她这么顺利就交到了朋友,还挺替她高兴的:“是嘛,那咱们吃了饭去逛超市,挑你想要的买点儿。” 128.项队今天言中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除了韩刚的同事之外, 还有许多相互根本不认识的人,他们都是看了新闻特意赶过来的。 有几个年青人,躬头缩肩, 束手束脚的进来,几个人合送了一个花圈,看见满屋子穿制服的警察,头都不敢抬,缩在角落里。 最后送别, 项云黩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给老韩才好,阿娇说:“吃的用的得烧给他才成,别的都收不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十分嫉妒, 这么多年了,可没人给她烧点什么,连吃了了两袋软心巧克力才好受些。 项云黩什么也没买, 空着手来了,姜宸上来迎他:“小周胖子值班儿, 今天挺多领导也来了,项哥, 你真不回来了。” “今天不说别的事。”项云黩来时点了犀角香, 怕效力过去, 仔细搜索了一圈, 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已经完全不是项云黩第一次看见的模样了, 仿佛又有了温度和实体, 穿着警服,戴着警帽,并没有浮在空中或是棺木上,他就站在人群里。 虽然大伙没一个人看见,但他跟每一个来的人都点头示意。 跟同事们打完招呼之后,又特意走到那几个年青人身前,看着他们露出满意的表情,想说些什么,又遗憾他们听不见。 项云黩慢慢走了过去,他原来只能看见老韩魂魄的一点影子,现在能听见他说话,老韩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他说:“这才像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嘛。” 项云黩仔细一看,这几个就是他带着阿娇去筒子楼的时候,冲着阿娇冲口哨的黄毛。 他们把头发剪了,染回黑色,穿得干干净净的,来参加老韩的追悼会,有一个还偷偷抹了一把鼻涕。 关秀梅带着女儿关晓来了,关晓穿一条黑裙子,头上戴了一朵白花,在爸爸的葬礼上哭得泣不成声。 关秀梅面无表情,她来的时候很不耐烦,一直不断看着手表,等抬头看见前夫戴着警帽的遗像,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到女儿手里。 关晓看到报纸了,没想到有一天,她爸爸的照片会登在报纸上,而她所认识的爸爸和报纸上写的完全不同。 老韩走到女儿身边,喊她的小名:“妞妞。”他答应给女儿买新电脑的,还没能给她。 项云黩走过去:“你爸爸答应给你买新电脑的,但这东西更新快,想暑假里带你一起去选的,奖励你考了个好成绩。” 关晓捂着脸哭出声,关秀梅紧紧抿着嘴唇,看了项云黩一眼,把手搭在女儿肩膀上,冲项云黩点点头。 老韩是个好警察,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答应关秀梅的事,十件有八件做不到,对女儿也是一样,还以为他这次又失约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晓一哭,老韩就伸手摸她的头顶,跟她说话,但她听不见了。 阿娇没有进来,只在门边站着,看见铺满了白花和花圈的仪式堂,心里莫名凄凉,她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人真的想念她。 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眼睛一扫,看见了韩刚,张大了嘴巴,韩刚身上那层光,分明不是一个普通鬼了,而是一方鬼差。 项云黩诚心替韩刚在菩萨面前表功德,两位灵官查有此事,地藏王菩萨因韩刚生前有善行,特给殊荣,在他投胎之前,不必在地府中等待,而是在人间当一地的鬼差,继续行使职权。 等到投胎的时辰到了,再卸下职位,但这期间累积的功德,不仅是惠及一世。 兰芽在孟婆庄里当个侍女都能恩泽阳世的亲人,何况是正经的鬼差呢。 阿娇没想到韩刚竟然还当上了官儿,不仅当了官儿,还能留在人间,她瞪圆眼睛,怎么每个人,每个鬼的运气都比她要强? 犀角香的效力一过,项云黩就看不见韩刚了,但看到他穿着警服,还像原来那样笑容满面,项云黩心里一轻,突然就好受多了。 他看见阿娇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以为她不敢进来,他自己也没什么要跟旧同事们说的,献了花见了老韩,就准备离开。 姜宸叫住了他:“项哥,就这走了?我送送你吧。” 一路把项云黩和阿娇送上了车:“项哥,你要是真不乐意回来,那当个顾问成吗?” 项云黩走的时候跟上面闹得挺僵的,他不愿意回来,大家也都理解,但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这样太可惜了。 “我是不知道老韩的案子是怎么破的,你又是怎么找到线索的,但你不干的,挺可惜的。”他一进警校,就听过项云黩的名字,没想到能跟他在一个分局,跟着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是好师兄也是好同事,这么分开心里不好受。 项云黩拍拍他的肩,没有正面回答姜宸的问题:“你好好干。” 姜宸目送他离开,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到车边:“项哥!我妈请你到我家吃饭,她说给你做了红烧肉!” 阿娇低头坐在车里,捧着手机在玩连连看,她替别的鬼表功德,人家还混上鬼差了,不玩玩游戏,鬼心难平。 听见有肉吃,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眼巴巴的问姜宸:“红烧肉好吃吗?” 项云黩本来要拒绝的,可阿娇脸上又露出那种生动的,垂涎的表情,想了想她这么多天一直跟他一起吃外卖,确实没吃过什么家常菜。 姜宸笑了:“我妈做的那红烧肉可是一绝,陈娇也来吧,她过两天不就开学了嘛,一中-功课紧,我让我妈给炖个土鸡汤,好好补补!” 阿娇确实觉得鬼身操劳,死了这么多年,成日就是在墓室里大睡,还了阳一天都没歇过,这才几日的功夫,就金屋到手,也确实应该补补了。 阿娇穿了一条无袖连衣裙,胳膊白生生的,也细伶伶的,她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确实很缺乏营养,项云黩想了想,答应了:“那麻烦阿姨了。” 他也想见见姜宓,有话要对她说。 “不麻烦,我妈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什么时候吃啊?”一听项云黩答应了,阿娇嘴巴都翘了起来。 姜宸乐了:“就明天。” 明天姐姐也在家,正好再跟项哥见一见,两人的事总该有个说法,就这么黄了,有点可惜,最好能再劝一劝项云黩。 姜妈妈一接着儿子的电话就乐了,赶紧催女儿:“别看书了,赶紧出去买几件新衣服去。” 姜宓手里的书被妈妈抽走:“妈,干什么呀。” “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啊,你弟弟刚刚可来电话了,明天小项来家里吃饭。”姜妈妈推着女儿去买衣服,“你也别老穿这么素的,买几件鲜亮的,年轻的时候不穿,老了再穿啊?” 姜宓不愿意:“妈,我有衣服穿。” “跟妈妈有什么实话不能说的,你就是太磨叽,这都多长时间了,那下手快的说不定都在办婚礼了。” 姜妈妈很知道现在的婚恋市场多么严峻,女儿的年纪不小了,谈上两年恋爱磨合磨合,结了婚等一年要孩子,时间刚刚好。 再说了,小项这个孩子多招人喜欢啊,长得就出挑,跟女儿站在一块儿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生出来的外孙一定可爱漂亮。 “你要是不喜欢他,妈也不说这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心里没数?”姜妈妈瞪了女儿一眼,“我可告诉你,这么好的被人先下手,你得悔死,知不知道!” 姜宓把妈妈推出房间,关上门,半天都静不下心来,想了想打开衣柜,挑出一件荷叶青的裙子挂在衣柜上。 姜宓是穿着这条裙子第一次见到项云黩的,那天也是赶巧,她从学校回来,遇上弟弟请师兄回家吃饭。 姜宓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项云黩,项云黩也看见了她,他点了下头,姜宓的脸悄悄红了。 两人也不是没有过独处的时光,但就是没有走到哪一步。 既然让他挂心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她是不是应该抛开女孩的矜持,先跟他表白? 没想到项云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陈娇也带来了。 阿娇还阳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邀请作客,她十分高兴,一回去就翻箱子,找出一条漂亮的小红裙,穿在身上比划了很久。 她后天就要开学了,暑假应该是她最后放松的日子,项云黩看她高兴,也就随她去。 等她穿着那条红色超短裙出来,露出雪白的两条腿时,项云黩又皱了眉头,阿娇转了一个圈儿:“好看吧!” 她的陶俑侍女都捂着眼睛不敢看她。 项云黩清清喉咙:“挺好看的。”就是,就是白得有点儿晃人眼。 外头的女孩都这么穿,越是漂亮越是敢露,她在国外肯定要更开放,项云黩又不是长辈,更不能说她,只好把眼睛珠子正着,不去看她。 姜妈妈请吃饭,项云黩买了点保健品,他还把姜宓送给他的手表带来了,不能收下她这份礼物。 129.项队今天真相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对阿娇笑一笑:“我烤了点曲奇饼干,有巧克力的和奶油的,给你包了两袋,明天开学当课间点心吃。” 曲奇?阿娇没吃过, 她抿着嘴角, 觉得这个卫子夫的转世着实有几分可爱处, 她又露出那种满意的神色,点了点下巴。 姜宸在门里嚷嚷:“妈!你赶紧让他们进来啊。” 姜妈妈和姜宓在厨房里,姜宸和项云黩在客厅里聊天, 姜宸还替阿娇把电视机打开了,在茶几下面翻了翻,想给阿娇翻点零食吃, 什么也没翻出来。 姜宓已经切了一盘水果出来, 单独给阿娇装了一份,把芒果火龙果切在玻璃碗里, 上面浇了一层酸奶,还撒了点脆谷片:“吃这个吧,这个健康。” 阿娇抱着碗, 尝了一小勺, 第一口含在嘴里, 就有些不满意的看了项云黩一眼,这个东西他就不会做。 阿娇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水果酸奶碗, 用平板电脑看电影。 项云黩跟姜宸聊队里的事儿。 老韩的葬礼过后, 他睡了这半年来第一个好觉。 姜宸昨天听到的消息, 总局要派个新队长来,项云黩就算回来也不是队长了,怪不得他迟迟没答应。 项云黩做了决定,他要回警队,他知道走的时候闹得僵,为了老韩的案子,又违规了几次,吃了处分,再回去也不可能当队长了。 分局江局长亲自给他打的电话,表达的意思跟姜宸的一样,爱惜项云黩这个人才:“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不能就折在这一件事上,想通了就回来,队长的位置短时间是没有了,忍一忍,换个地方,树挪死,人挪活嘛。” 人人都知道总局的王局长到了年纪,要退了,忍一忍的意思大概就是以后把项云黩调到总局去,这事儿老江对谁都没提过,对他却透露了一点,看来以后是他接王局长的班。 项云黩对升官还真不感兴趣,老韩那件事他走进了死胡同,现在把胡同底那面墙给砸了,透出光亮来,人也就明白了。 姜宸开了听啤酒给他:“原来你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呢。” 大家伙都以为项云黩回来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次韩刚的案子其实就是他破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队里人都服项云黩,对要来的新队长有些抵触,听说是总局调下来的,可能也就是镀个金,再调回去,毕竟他们分局一直都是破案率最高的。 姜宸小心翼翼看了项云黩一眼,这个新来的队长,算是项云黩的老对手,别人不知道,但他在学校里就曾经听说过。 两人是一届的,当年在警校就一直争第一,现在又被调到了一起。 项云黩知道是谁,两人只是行事风格不同,彼此不能接受对方的工作方式,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夸张,接过啤酒喝了一口:“行了,这有什么。” 两人一边聊,阿娇的平板电脑里一边传来惊悚的配角声,姜宸伸伸头,开玩笑的问她:“在看什么电影呢?” 他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一张七窍流血的女鬼脸,整个人往后一仰,手里的啤酒差点撒了。 厨房里姜妈妈和姜宓在做饭,他跟项云黩在闲聊,在这种温馨的氛围下,陈娇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看恐怖片,把姜宸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项云黩含笑看了阿娇一眼,跟姜宸解释:“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这个兴趣的,在家都看了好几天了。” 本来阿娇只看宫斗剧,有天不知怎么点开了恐怖片,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阿娇捧着碗,一边吃一边看,正津津有味呢,被姜宸给打断了,她鼓着嘴瞪了姜宸一眼:“别吵啊!” 项云黩想到她第一次看恐怖片的样子,他下楼拿啤酒,看见客厅沙发上有一团黑影在蠕动,打开灯一看,是阿娇裹着小毛毯,蜷缩在沙发上。 项云黩赶紧过去看她,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把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屏幕上一个红衣女鬼,正 在怪笑,项云黩把电影关掉:“这都是……” 他本来想说这都是假的,一想她确实能看得见,是不是也曾经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所以这才这么害怕。 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阿娇抖抖索索的把毯子裹上说:“这比真的还要可怕。” 可吓死鬼了。 阿娇深觉受辱,她一个真鬼,竟然害怕这些人拍出来的假鬼,项云黩看她真的害怕了,问她:“比真的还可怕?” “那当然了,大家也是要体面的。” 虽然死了,那也曾经当过人,谁不想穿得干干净净的,就算不是好死,也不要掉头不要少眼睛,生前什么样,死后就什么样,哪有这样,一路血乎乎的,一点不体面! 认真细数,阿娇没见过什么厉害的鬼,地府里的鬼都受管束,就算是柳万青胡瑶这样的妖怪,那也是工作人员,就算见到厉鬼,那也是被抓住的,铁链一锁不得超生,想厉害也厉害不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吓住了她,越看越是那么几个套路,就连项云黩也被她带着,把几部最出名恐怖片的都给看完了。 阿娇看恐怖片,学会了许多新东西。 姜宸没想到阿娇长着一张这样脸,却有这种兴趣爱好。 他抱起拳头:“失敬失敬。” 这个阿娇懂,她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了两部武侠电影,举起手来:“好说好说。” 姜妈妈隔着厨房的玻璃往外看了又看,跟姜宓夸道:“这小姑娘长得,真是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漂亮,怎么以前没听小项提过有这么个妹妹。” 姜宓切着菜,抬头一看,项云黩抽了一张纸巾给阿娇,擦她沾在唇边的酸奶,她心里那种微妙的 预感又涌了上来。 “刚从国外回来的,是他继父那边的妹妹。” 姜妈妈正炸蒜香排骨,蒜泥放进锅里爆香,排骨还没下锅就听见这一句,她端着一盘生排骨问:“不是亲生的?没血缘关系?” “嗯。” 姜妈妈又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出不对劲来了,小姑娘抱着碗笑,笑起来像没有骨头,项云黩嘴上在跟儿子聊天,眼睛却没一刻不在注意她的。 “那你可赶紧点,什么话别闷在心里,就是不成也比没开口再后悔来得强。”说着把排骨下了油锅,肉香一下就飘了出来。 姜宓被说中了心事,耻于承认,脸色微红:“说什么呢,她还小呢。” 姜妈妈拿出碟子盛排骨,分两次炸,炸得透,外皮也不容易焦:“那怎么了?还不兴人家等一等了?你吃的米都没我吃的盐多,等着看吧。” 姜宓替姜妈妈炸排骨,阿娇在客厅里坐不住了,她伸着脖子看向厨房,项云黩以为她在国外没吃过这些,所以对中餐抱有极大的热情。 可到底是在人家家里作客,他大掌把阿娇的头按下来,拍了一下:“别着急,马上就吃饭了。” 阿娇被按住了头,但她只乖了一小会儿,忍不住要去厨房看看,姜宓在里面冲她招招手,她撒腿就跑了进去,项云黩想拉都没拉住。 姜宸问:“她那房子还租不租了?要不然替她办住宿,住学校里总是放心一点的。” 项云黩想了想,她这么特殊,可能跟同学们很难相处,要是再说出什么耸动的话来,对她不太好。 “没事儿,反正家里地方也大,住就住着吧。”她一个女孩,家里竟然没人管,项云黩准备趁她不在的时候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问问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人管。 项云黩觉得阿娇是很乖巧的,除了能看得见鬼之外,她比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要省心多了,家里人怎么忍心把她一个人扔着,不管她。 姜宓给阿娇挑了一块儿肉多的排骨:“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姜妈妈开玩笑:“娇娇是吧,我们姜宓给你当嫂子怎么样啊?” 姜妈妈为了招待项云黩,准备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比过年还丰盛,锅里还焖着一只整只鸡:“以后就能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啦。” 阿娇被一厨房的菜香熏得晕乎乎,用项云黩换一年好吃的,有点想要。 还没等阿娇作出决定,姜宓就把她推出去:“我妈开玩笑的,你出去等着吧,马上就吃饭了。” 又给她挟了一盘排骨,送她去客厅。 阿娇抱着一盘排骨把剩下半部电影看完了。 知道项云黩要回警队工作,姜宓很替他高兴,他终于放下了老韩的心结,又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了。 姜宓难得拿起酒杯:“这么高兴的事儿,应该喝一杯。” 两人碰了下杯,姜妈妈越看项云黩越喜欢,事儿都快走到那一步了,怎么就是没成呢? 吃了一半,姜妈妈去炸南瓜饼,项云黩抽空到阳台上抽烟,姜宓拿着烟灰缸跟了上去。 项云黩接过去沉默了一会儿,姜爸爸很早就过世了,姜宸不抽烟,这东西是给谁准备的,一看就明白。 有些事早说比晚说要好。 姜宓送了烟灰缸没有走,留在阳台上,两只手叠握着,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鼓起勇气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谁知项云黩先开了口,他把烟掐灭:“那个手表太贵重了,我又戴不习惯,送给我浪费了,我把它带来了,就在保健品的袋子里。” 姜宓面色发白,这个手表其实是回礼,她的生日在三月底,当时项云黩送了她一条手链,她本来以为他要表白的。 谁知道出了老韩的事,项云黩没日没夜的查案,现在好不容易了结,该把话说明白了,他又把礼物退回来了。 项云黩本来是有过那个心思的,姜宓这么温柔漂亮的女孩,喜欢他喜欢得这么明显,他又不是石头,当然有感觉。 但这心思本来就淡,一经事儿就更淡了,现在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干脆把话说明白:“我现在没有心情想别的事。” 130.项队今天失恋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他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阿娇没有回答他,她低头又嘬了一口奶茶,给了项云黩一个眼神,撑开手里的伞走到关晓身边。 那团灰扑扑的影子倏地钻进了伞下, 就算是抹残魂也依旧还有本能, 他虽然不肯离开女儿身边, 但再晒上两天, 他就烟消云散了。 项云黩伸手要去接伞,又想到黑子怎么都不肯让他碰,缩回了手, 推一推姜宸:“你去。” 姜宸决定等这件事了了,好好问问项云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两人怎么神神叨叨的,但现在还是听项云黩的,要跟上前撑伞。 阿娇听见,对他们摇了摇头,姜宸穿着警服,帽檐儿上的圆徽散发出淡淡的金芒, 他要是往伞下一戳,跟个小太阳没什么差别。 这片残魂比黑子身上的要大块多了, 阿娇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楚服专用的香蜡, 搓了一点在手上, 点了一团白日鬼火, 让这块残魂能够积蓄一些力量。 关晓一无所觉,她缩着肩,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阿娇紧跟其后,才一拐进来,就看见几个跟关晓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男孩把她团团围住。 其中为首的那个烫了卷发,化着浓妆,笑嘻嘻的要搭关晓的肩:“终于下课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今天请我们吃西餐去。” 关晓瑟缩了一下,那女孩把她勾得更紧了,伸手拍拍她的脸:“怎么,不愿意请朋友们吃饭啊。” 关晓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出声:“不是的。” 这个女孩更得意了:“大点声,都听不见。” 一群人在哄笑,其中一个看见了撑着黑伞站在巷子口的阿娇,她冲卷发女孩示意,喝斥关晓:“你还带人来了?”伸手就要打她。 阿娇伞下的那团残魂剧烈抖动,他分明已经是一团影子了,却还想冲出伞去保护女儿,阿娇啧了一声,指甲挠挠伞柄,用神识问他:“你出去了能干什么?” 要是成形的鬼还能吓唬吓唬这几个小崽子,它连鬼形都没有,还逞什么英雄。 这条小巷子两面都背阴,墙壁上长着一层层的爬山虎,葱茏绿意中藏着隐隐黑雾,这丝丝黑雾本来就靠着邪念存世,此时从阴暗处飘出,围着这些人打转。 它们没挑那几个不良少年,竟然挑了关晓,要附到她的身上去。 阿娇也是闲得发慌了,这么多年在墓室里不是吃便是睡,今日正可松松筋骨,轻巧巧走过去,打量那几个女孩,眼皮上面一层黑,别是个熏死鬼。 那几个女孩也把她从头打量到脚,互相看了一眼,这是送上门的一只肥羊。 胡瑶复制的箱子里都是名牌货,阿娇身上这简简单单一条裙子都要四位数,几个女孩围拢上来,阿娇刚要伸手用掌心鬼火吓唬她们,身后就是一声喝斥:“干什么?” 项云黩出现在巷子口,他那张冷脸冻得跟冰块一样,堵在巷子里的七八个少男少女一下子散得干净,卷发那个跑之前还对关晓放狠话:“你行啊,还敢找帮手,你给我等着!” 姜宸跟出马了:“等着什么?你们哪个学校的?” 他一身警服震慑了这些半大的孩子,他们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放狠话了。 关晓一直瑟缩着肩膀,等地些人跑走了,也没直起来,她低着头转身要走,跟阿娇擦肩而过时,被项云黩拦了下来:“你是韩……关晓吧。” 关晓这才抬眼看人,她眼睛里死气沉沉的,一点儿花季少女该有的活泼灵动都没有,一言不发的看着项云黩。 姜宸凑了上去:“我们是你爸爸的同事。” 关晓扭头就要走,姜宸想上前叫她,被项云黩拦住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老韩的女儿说她爸爸死了。 关晓的脚步越来越慢,她转身折回来,盯着项云黩,又看了看姜宸身上的警服,咬着嘴唇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项云黩看着女孩跟老韩有些相似的脸:“你爸爸失踪了。” 姜宸赶紧扯了一把项云黩,这女孩才十六岁,这么说是不是太不婉转了,他端着一张娃娃脸缓和气氛:“咱们,找个地方说。” 学校附近有一家批萨快餐店,这个时间生意清淡,几个人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关晓把书包抱在胸前,紧紧盯着项云黩。 阿娇事不关己,“哗啦啦”翻着菜单,她翘起唇角,牢牢记住这些菜的名字,每种都想尝一尝。 “今年的四月五日,你父亲在日常任务回程途中失踪,至今没有下落,事发之后我们多次找过你的母亲。”项云黩对关晓说明事实。 姜宸可算知道过去每次接触家属的时候,为什么都是老韩出马了,就算派小胖几个来,也不会让项云黩出面,他这一开口就全是刀子,扎人家小姑娘的心。 姜宸觉得事情不对,本来最坚持韩刚没死的就是项云黩,可他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老韩已经出事了,他直觉的看了阿娇一眼,觉得这种转变,肯定跟她有关。 关晓抱着书包的手紧紧攥着书包边,指节发白,猛得大吼一声:“不可能!你们是骗子!”拎着书包冲了出去。 姜宸飞快追出去,关晓看着瘦弱,跑得却快,已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姜宸跟着上了后一辆,打电话给项云黩:“项哥,我怕她出事儿,先跟着了。” 项云黩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想抽一根烟,手指一攥,问:“他,他在吗?” 阿娇翘起唇角,得意的笑了一下,抖了抖手里的雨伞。 她把韩刚的残魂锁在伞里了,发号施令道:“回去供奉他的牌位,刻上姓名生卒,他都饿了大半年了,先让他吃吃饱,看两片残魂能不能自行融合。” 项云黩开车驶过江城桥,阿娇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看,脚边放着那把黑雨伞。 “你刚刚是在数跳楼的那十一个学生吗?”他先打破了沉默,问她。 “真是想不开,怎么不好好投胎去呢?留在现世又有什么用?”阿娇回过头,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想投胎而不能,这些个年轻生嫩的鬼,怎么就在高楼上徘徊不去。 项云黩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握着方向盘,想了又想,还是问:“害怕吗?” 阿娇瞬瞬眼睛,她当然不怕,还纠正他道:“是十个。” “新闻上说是十一人。”本来以为是她漏数了,没想到她竟然认真起来。 阿娇一脸坚持:“十个。”她就只看见了十个。 项云黩不明所以,但她既然坚持,他就不再说了,这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 阿娇先说话了:“要多买些香烛纸钱,最好有上好的酥合香油,他的魂灵太脆弱了,要补一补。” 也不光都是给韩刚的,阿娇打算留一半儿给楚服,刚刚那一枝贵人烛给韩刚了,非得还她两斤香油不可。 才过了七月半,这些东西不难买到,项云黩先把车停在一间小香烛店前,阿娇进去挑香烛,他给姜宸打电话,知道关晓是回家去了,这才松口气。 扭头进门就看见阿娇瞪着店主人:“这包是用过的。” 店主穿着背心裤衩,正坐在摇椅上看电视剧,觉得阿娇这是挑刺:“这哪儿用过了?你买不买,不买就走。” 阿娇十分生气,他骗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骗鬼? 她吃了多少年的香烛,这东西一闻味儿就不正,分明就是供奉过的,蜡烛里的鲜头都叫别的鬼吃掉了,再卖给人供奉祖宗,吃的就是残羹剩饭。 项云黩冷眼一扫:“怎么回事?” 店主陡然气怯,他这东西来路是不大正,是从寺庙里收来的,佛堂里不许起明火,这种莲花形的,果篮子形的蜡烛都是人家买了供奉在祖先牌位前的。 既然不点,他就花点小钱收回来二次售卖,简直是无本生意,可蜡烛又没点过,塑料纸都没拆开呢,这小丫头片子说是用的,可不就是在挑刺:“不买就走,别挡着我看电视。” 阿娇板起脸,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你骗得了人,可骗不了鬼。” 说得店老板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要不是有项云黩在,他就要冲出柜台把人推出店去了。 阿娇想到要替楚服积功德,难得规劝一句:“劝你还是正经卖香烛,这供奉过的别再碰了。”这可不是胡说,欠了人的债,人不一定能讨回来,但欠了鬼的债,鬼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世上最难送走的鬼就是讨债鬼,这店堂里阴恻恻的,鬼气一多,人气就带衰,损了阴德,自然倒霉。 看他不信,对项云黩道:“咱们走。” 转进另一家店铺,对着蜡烛元宝闻了闻,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口气买了一箱蜡烛元宝线香,还忽悠项云黩:“点香油是最好的,这东西能供佛祖,大补。” 惹得那个店员看了阿娇好几眼,再三对项云黩强调,这东西可不能用来炒菜。 项云黩买了一个灵龛,让店员在上面刻上韩刚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店员问:“要不要买个骨灰坛,这一套给你打八折。” 项云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韩刚的尸体,但他真的买了一个骨灰坛,店员反复推销:“这个材料好,这是柳木的。” 阿娇倏地想了起来,柳木属阴,对韩刚这样神识不全的残魂来说,有聚阴镇魂的效果,她摸了摸柳万青给她的那块柳树枝条,这要是千年柳木,韩刚的神志说不定就恢复了。 一回家,阿娇就把韩刚的残魂从伞里放出来,屋里供了韩刚的牌位,又点起了香烛,项云黩不会念经,阿娇一个鬼自然也不会。 但他下了一个app,专念《地藏经》,有超度宽释的效果。 阿娇趁着项云黩没注意,把柳万青给她的那根柳枝放在牌位后。 那两片残魂原本不能融合,有了千年柳枝安神,竟渐渐融合在一处,聚成了韩刚的影子,那影子虽然还淡,但却已经薄薄成形了,看得出死前受过非人折磨,魂魄神志不清。 两片魂一融合,阿娇就闻到更浓重的土腥气,这下清楚了,韩刚身上的水,并不是雨水,他口鼻中灌满淤泥,土腥气就是淤泥的味道。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杏仁眼儿乌溜溜的,还能吃什么,当然是蜡烛香火啊,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看得出她教养良好,吃得这么快这么多,也依旧保持着仪态,咀嚼起来没有声音,红唇微动,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131.阿娇今天开棺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项云黩花了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 阿娇翘着脚喝了两袋豆浆, 吃了一根油条和两笼小笼包子。 姜宸一大早就去老城区最出名的小笼包店排队, 现包现蒸,买了三笼蟹粉, 两笼鲜肉。蟹黄的汤汁儿一沾上舌尖, 阿娇就嘬着包子皮眯起眼睛。 项云黩坐在餐桌对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他的职业本能是怀疑, 怀疑一切可怀疑的,审视一切看似不可怀疑的,他跟着老韩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能认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经过多年训练和实践, 在常规的情况下,他很容易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阿娇说的这些话过于耸动, 可他没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见惯,好像人饿了得吃饭, 渴了要喝水那样,是普世常理。 项云黩不再靠近黑子, 黑子渐渐安静下来,它瞅准了机会从猫包里跳出来, 钻到沙发底下, 竖着两只尖耳朵, 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项云黩再次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阿娇偏偏头, 成了鬼当然是鬼样子了,可这个鬼,有点儿不像样,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见他吗?”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他非亲眼看看不可。 阿娇大大方方的点头:“能啊。” “怎么看见?”她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爽快答应,就已经出乎了项云黩的意料。 这个还真难不倒阿娇,她虽不记得是何时听鬼们说过,但她言之凿凿:“生人见鬼,一是抹牛眼泪,二是点犀角香。”阿娇睨着他,“这两样有一样,你就能看见了。” 这两样都有些难办,项云黩沉默片刻:“好,我准备。” 他在江城中也认识几个三教九流,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但到底还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这场突破了界限的交淡还在继续,项云黩的眼皮微微颤动,他又问:“他,痛苦吗?” 阿娇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么意思?” “七月半之后,总会有几日阳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总有些鬼羁留人间不愿离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个,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许多,是以七月半后以日光之威,逼迫这些鬼回到黄泉去。 这几日也就是阴司给这些鬼们的容留期,日子一过还不肯回来的,就得鬼差出动,使铁链条拘回去了。 阿娇越说语气越是轻快,像这样的残魂,留下来也没有魂识,最后只会化作一缕烟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脱。 项云黩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难言的看着阿娇,阿娇眨眨眼,她见的鬼比见的人多,已经忘记了怎么辨别人的表情,项云黩这个脸色,是在……难过? 这个女孩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无比冷血,她很显而易见的欠缺同理心,这会导致社交生活的不顺利,更严重的话会形成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项云黩还在凭职业本能分析她,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在这大半年里,第一次这么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导关于老韩的话题。 “那,怎么才能留下他?” 阿娇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转世了,他可比刘彻上道多了,可哪有这种办法,就算有,对他也没好处,她金屋梦未圆,项云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她放下半包红枣豆浆,苦口婆心的劝他:“你与他阴阳相隔,别说他如今只是残魂,就算是整个儿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经超度他,让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将他拘住,不仅他不能投胎,对你也无甚好处。” 强留无用,到时阴司记上一笔,影响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就算见鬼,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替他鸣冤?” 项云黩没有说话,但阿娇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执着。 她略一想,便老气横秋的点点下巴:“你想的倒也对,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耗尽力气了,熬不过七月半后的太阳,就算入了阴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鸣冤了。” 阿娇羽扇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昨天还想买个生日礼物换金屋,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情往来,如果项云黩对她满怀谢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娇看了看桌上的半笼汤包,当人可比当猫狗小鸟强得多了。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帮你,这事儿是极难办成的,你得许我一个愿望。” “好,我答应你。”项云黩十分干脆。 阿娇眼仁儿都亮了起来,她伸手小指头:“拉勾。” 项云黩迟疑着伸出手,两根手指相叠勾缠,阿娇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缠绵在两人交缠的指间。 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室内忽然起了一阵凉风,这道风在两人身边旋绕一圈,四散开去。 项云黩观察这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指尖的发丝变作光丝嵌进肉里。 “成啦!”阿娇松开手指头,那根似有似无的光线,就此连接在两人小指之间,她以鬼身和项云黩订了一个盟约,不论是什么,他这一世都要满足她。 阿娇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 伸手摸摸脖子里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识告诉阿娇:若要聚魂,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请此人的血脉至亲为他办法事,呼唤他的姓名。 韩刚的一片残魂能够回来,说明他死亡的地点不远,对阳世有着很深的眷恋,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残魂依附,别的东西上说不定也会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作法,请血脉至亲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项云黩默然,老韩和他前妻的关系并不好,跟女儿的关系就更糟糕了,要作法,还要让他女儿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难办。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他问:“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说明,别的地方也会有?” 孺子可教,阿娇十分满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亲人身边是最有可能。”这三处都是鬼魂缠绵难离的地方。 老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儿还在,项云黩带阿娇先去了老韩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从早阴到晚,夜里还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阳光大好,气温直线上升,刚一出门就热得人了汗。 阿娇虽有还阳符,可看见太阳还是有些发怵,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伞来,遮一遮头顶的阳光。 这栋楼里该走的鬼走了一半,余下的也不敢靠近项云黩,远远看见他就赶紧隐到墙后躲到角落,他走过的地方,连灯泡都更亮一些。 老韩住在旧城区一栋筒子楼里,人口密集地方狭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项云黩大步往前,阿娇慢慢跟在后面,打量这个小楼里住着多少鬼友,她脚步一慢,楼下几个染了黄毛抽着烟的年轻人就冲她吹起口哨来。 几个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项云黩又从楼里折回来,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黄毛被这么一瞪,鸟兽四散。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上楼,老韩家的铁门上塞了许多小广告,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的样子,要不是前段时间有这么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里早就遭了贼。 项云黩把这些小广告一张张取下来,信箱里干干净净的,牛奶箱上贴着延期单,是老韩给黑子订了羊奶,送奶工送了两天,屋里没人取,就贴了单子,日期还是出事之后一周的。 住在这种地方,老韩不可能在门垫里藏钥匙,他从项链包里取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阿娇瞪大了眼,看他几下就把铁门捣鼓开了。 项云黩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说这种锁形同虚设,可自己家门口用的就是这种锁。” 阿娇不知人心如何,可凭她一肚子鬼心鬼肠也知道项云黩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项云黩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项云黩扭头撞进她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很久没有透风了,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 这是间很普通的二居室,屋里只有最必要的几样家具,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老韩本来就是个十分细致的人,项云黩只看了一眼就让开身,让阿娇进来。 “这里很干净。”阿娇在屋里转了一圈,只有残留的人的气息,没有别的了。 生地找过了,死地不知在何处,只有去找老韩的前妻,看看她那里有没有。 132.阿娇今天找到仇人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花了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 阿娇翘着脚喝了两袋豆浆, 吃了一根油条和两笼小笼包子。 姜宸一大早就去老城区最出名的小笼包店排队, 现包现蒸, 买了三笼蟹粉, 两笼鲜肉。蟹黄的汤汁儿一沾上舌尖, 阿娇就嘬着包子皮眯起眼睛。 项云黩坐在餐桌对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他的职业本能是怀疑,怀疑一切可怀疑的,审视一切看似不可怀疑的,他跟着老韩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能认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经过多年训练和实践, 在常规的情况下,他很容易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阿娇说的这些话过于耸动, 可他没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见惯,好像人饿了得吃饭, 渴了要喝水那样, 是普世常理。 项云黩不再靠近黑子,黑子渐渐安静下来,它瞅准了机会从猫包里跳出来, 钻到沙发底下, 竖着两只尖耳朵, 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项云黩再次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阿娇偏偏头, 成了鬼当然是鬼样子了,可这个鬼,有点儿不像样,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见他吗?”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他非亲眼看看不可。 阿娇大大方方的点头:“能啊。” “怎么看见?”她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爽快答应,就已经出乎了项云黩的意料。 这个还真难不倒阿娇,她虽不记得是何时听鬼们说过,但她言之凿凿:“生人见鬼,一是抹牛眼泪,二是点犀角香。”阿娇睨着他,“这两样有一样,你就能看见了。” 这两样都有些难办,项云黩沉默片刻:“好,我准备。” 他在江城中也认识几个三教九流,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但到底还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这场突破了界限的交淡还在继续,项云黩的眼皮微微颤动,他又问:“他,痛苦吗?” 阿娇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么意思?” “七月半之后,总会有几日阳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总有些鬼羁留人间不愿离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个,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许多,是以七月半后以日光之威,逼迫这些鬼回到黄泉去。 这几日也就是阴司给这些鬼们的容留期,日子一过还不肯回来的,就得鬼差出动,使铁链条拘回去了。 阿娇越说语气越是轻快,像这样的残魂,留下来也没有魂识,最后只会化作一缕烟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脱。 项云黩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难言的看着阿娇,阿娇眨眨眼,她见的鬼比见的人多,已经忘记了怎么辨别人的表情,项云黩这个脸色,是在……难过? 这个女孩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无比冷血,她很显而易见的欠缺同理心,这会导致社交生活的不顺利,更严重的话会形成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项云黩还在凭职业本能分析她,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在这大半年里,第一次这么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导关于老韩的话题。 “那,怎么才能留下他?” 阿娇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转世了,他可比刘彻上道多了,可哪有这种办法,就算有,对他也没好处,她金屋梦未圆,项云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她放下半包红枣豆浆,苦口婆心的劝他:“你与他阴阳相隔,别说他如今只是残魂,就算是整个儿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经超度他,让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将他拘住,不仅他不能投胎,对你也无甚好处。” 强留无用,到时阴司记上一笔,影响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就算见鬼,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替他鸣冤?” 项云黩没有说话,但阿娇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执着。 她略一想,便老气横秋的点点下巴:“你想的倒也对,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耗尽力气了,熬不过七月半后的太阳,就算入了阴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鸣冤了。” 阿娇羽扇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昨天还想买个生日礼物换金屋,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情往来,如果项云黩对她满怀谢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娇看了看桌上的半笼汤包,当人可比当猫狗小鸟强得多了。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帮你,这事儿是极难办成的,你得许我一个愿望。” “好,我答应你。”项云黩十分干脆。 阿娇眼仁儿都亮了起来,她伸手小指头:“拉勾。” 项云黩迟疑着伸出手,两根手指相叠勾缠,阿娇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缠绵在两人交缠的指间。 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室内忽然起了一阵凉风,这道风在两人身边旋绕一圈,四散开去。 项云黩观察这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指尖的发丝变作光丝嵌进肉里。 “成啦!”阿娇松开手指头,那根似有似无的光线,就此连接在两人小指之间,她以鬼身和项云黩订了一个盟约,不论是什么,他这一世都要满足她。 阿娇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 伸手摸摸脖子里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识告诉阿娇:若要聚魂,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请此人的血脉至亲为他办法事,呼唤他的姓名。 韩刚的一片残魂能够回来,说明他死亡的地点不远,对阳世有着很深的眷恋,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残魂依附,别的东西上说不定也会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作法,请血脉至亲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项云黩默然,老韩和他前妻的关系并不好,跟女儿的关系就更糟糕了,要作法,还要让他女儿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难办。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他问:“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说明,别的地方也会有?” 孺子可教,阿娇十分满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亲人身边是最有可能。”这三处都是鬼魂缠绵难离的地方。 老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儿还在,项云黩带阿娇先去了老韩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从早阴到晚,夜里还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阳光大好,气温直线上升,刚一出门就热得人了汗。 阿娇虽有还阳符,可看见太阳还是有些发怵,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伞来,遮一遮头顶的阳光。 这栋楼里该走的鬼走了一半,余下的也不敢靠近项云黩,远远看见他就赶紧隐到墙后躲到角落,他走过的地方,连灯泡都更亮一些。 老韩住在旧城区一栋筒子楼里,人口密集地方狭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项云黩大步往前,阿娇慢慢跟在后面,打量这个小楼里住着多少鬼友,她脚步一慢,楼下几个染了黄毛抽着烟的年轻人就冲她吹起口哨来。 几个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项云黩又从楼里折回来,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黄毛被这么一瞪,鸟兽四散。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上楼,老韩家的铁门上塞了许多小广告,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的样子,要不是前段时间有这么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里早就遭了贼。 项云黩把这些小广告一张张取下来,信箱里干干净净的,牛奶箱上贴着延期单,是老韩给黑子订了羊奶,送奶工送了两天,屋里没人取,就贴了单子,日期还是出事之后一周的。 住在这种地方,老韩不可能在门垫里藏钥匙,他从项链包里取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阿娇瞪大了眼,看他几下就把铁门捣鼓开了。 项云黩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说这种锁形同虚设,可自己家门口用的就是这种锁。” 阿娇不知人心如何,可凭她一肚子鬼心鬼肠也知道项云黩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项云黩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项云黩扭头撞进她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很久没有透风了,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 这是间很普通的二居室,屋里只有最必要的几样家具,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老韩本来就是个十分细致的人,项云黩只看了一眼就让开身,让阿娇进来。 133.阿娇今天同心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发现眼前这个少女除了沉默之外, 还特别能吃,一半鱼肉都她一个人吃掉的,而且不论吃什么, 她都会露出一种又感动又满足的神情。 项云黩仅仅是把鱼肉扔进汤锅再捞出, 都感觉自己身后闪现“中华小当家”五个大字, 禁不住问她:“你原来都吃些什么?就这么难吃啊?”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 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 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 杏仁眼儿乌溜溜的,还能吃什么,当然是蜡烛香火啊,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 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看得出她教养良好, 吃得这么快这么多, 也依旧保持着仪态, 咀嚼起来没有声音, 红唇微动, 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 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还不忘记楚服,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134.阿娇今天合魂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托着腮,眉头紧紧拧着:“他身上的水, 不是雨水, 雨水没有这样的腥味。” 项云黩手指颤动了一下。 阿娇对阴曹知道得多, 对阳世知道的有限, 她虽知道的有人, 可总有别的鬼知道,想了想:“你等 着,我去问问。” “你……你要问谁?”她刚来江城,哪有熟人可问。 项云黩刚说完,就看见阿娇站起来,拖着一大袋的元宝纸钱,还把供桌上韩刚的照片拿在手里,告诉他说:“我们不知道, 它们说不定知道,请客吃顿饭, 总能听见些有用的。” 熟人熟鬼都没有,但也可以走走路子,通通关系,烧点纸钱问问鬼友们,可曾见过行凶杀人。 项云黩哑口无言,他顿了片刻, 跟在她身后, 想保护她的安全。 阿娇看他跟了出来, 心中满意:“对,由你来烧,它们吃得高兴,能说的东西就更多了。”经过贵人手的供奉,比普通的不同,鬼友们吃得开怀,当然要还情。 项云黩提着一袋子元宝,找了一块空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了一个元宝引火,没一时地上就燃起一堆。 阿娇抬头望天,只见鬼火点点,这四方的野鬼就都聚拢过来了。 燃起的元宝香烛散发着它们不可抵挡的香味,它们既想吃,又不敢吃,阿娇站在那儿,嘴巴不动,神识与它们沟通:“各位鬼友,这半年中可见过这个人?” 这些野鬼被“美食”吸引过来的,阿娇挥一挥手,地上燃烬的烟灰盘旋而起,锡箔烧化之后变成点点火光,送到了这些鬼的口中。 它们虽看不破阿娇的还阳符,但能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亲切的味道,她还这么大手笔的请贵人烧纸钱供奉,对阿娇十分客气,认认真真辩认起照片来。 阿娇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许是水边,腥臭气重的地方。”说完伸出细白手指头,戳了项云黩一下,示意他再多烧一点。 路过的街坊邻居都以为这是错过了七月半,补烧纸钱的,若是哪一个能够看见,抬头必会被这众鬼聚餐的景象给吓软了腿。 还真有一个老鬼,他时辰到了,在江城桥上排队拿号入冥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投胎之前来饱餐一顿。 掀起半边头发,露出另一只窟窿眼,认真看他:“这人可是个官差?对!就是他,尸身在陈家浜的鱼蟹塘里,可真不是个好死,那地方的味儿哟。” “你看清楚了?”阿娇忍不住出声。 项云黩除了满天飞扬的纸灰烟星,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阿娇说话,盯着她说话的那个方向,虽然听不见,但他和阿娇一起等待答案。 那鬼拢了满手的金元宝:“清楚得很,何必去管那一家的事,好好一个活人,被填在泥塘里,死都没留个全尸。” 阿娇把余下的香油全部奉上:“还请这位鬼友,把何地何处何时说个明白。” 阿娇出手这么大方,那老鬼知无不言:“是在陈家浜徐家,寡妇带着女儿再嫁,嫁的男人不是个东西,这人是个官差,途经徐家,非要管这闲事,被人白白杀了,投进塘里,这母女俩个可有人替他鸣冤?那女人还帮着埋尸呢。” 阿娇大概听明白了,她一张小脸满是肃穆,把余下的元宝也给了这老鬼:“若是阴司击鼓,报知冤情,还请鬼友当个鬼证,到时必有重谢。” 老鬼收了金银香油,鬼脸上两个窟窿都合不拢了:“好说好说。” 没有目击证人,可有目击证鬼,阿娇不懂阳世如何断案,问项云黩:“就算挖出尸体,是不是也死无对证了?” 项云黩停下手,认真说到:“只要找到尸体,就有办法让尸体说话。” 一人一鬼在地上烧纸召鬼,抽空过来看一眼的胡瑶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赶紧纸鹤传书给柳万青:“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这煌煌的鬼火是怎么事儿?这么多野鬼又是怎么事儿? 她不过没盯着阿娇一天,她怎么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柳万青和胡瑶趁着七月半回到圆梦事务所接业务,这一天的业绩能排到全年第二,第一是清明节那一天。 柳万青这棵不要脸的柳树精,竟然还用一段柳木捏了个□□,既承办了人间业务,又承办了阴司业务,事务所白板上代表他业绩那条红线一路程直上,把所有人都甩得很远。 这个季度一完,他又是业绩第一。 胡瑶法术不足,捏不了□□,要不是心中惦记着阿娇,这会儿也在做业务,谁知她分神过来一看,阿娇就闹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可才还阳第二天! 柳万青没一会儿就到了,他鼻梁上架着眼镜,一付精英打扮,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大客户那里脱身出来的,满脸不耐烦,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胡瑶指指下面:“你自己看吧。” 阿娇就像个鬼头子,一个一个鬼排着队到她跟前,每个鬼发两个元宝,这些鬼一个个捧着元宝高高兴兴的走了,入幽冥总有花钱的地方。 柳万青眯眼盯了阿娇一秒钟,伸手摸摸下巴:“还有这种办法,真是个可造之才。” 这种元宝纸钱,一百块钱能买上一大堆,但对鬼来说价值可就不同了,只要烧上一堆,这些在人间羁留不去的鬼就都是他的潜在客户。 柳万青一摊手,掌心里便多了一叠圆梦事务所的小广告,略施法术,这些小广告就蝴蝶似的飞到每一只鬼的身前。 胡瑶目瞪口呆,狐狸眼睛都瞪圆了,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柳万青的脑子里还想着业绩,他真的是一棵柳树精,而不是一个算盘精吗? “你,你就不打算先管一管吗?”胡瑶发出质问。 柳万青瞥了一眼阿娇和项云黩:“又没出事,我管什么,他送上金屋时越是赤诚,她投的胎就越好,我这是在替客户考虑。” 说完看了胡瑶一眼:“这也是一种业务手段,今天就算免费教给你了。”算是她提供情报的费用。 胡瑶嗞了嗞牙,她真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吃它一口素。 阿娇乌黑眼仁盯着项云黩,她不懂尸身如何还能说话,但她愿意相信:“陈家浜,徐家,两母女,男人动的手,女人帮忙埋的尸。” 这么一看当鬼又比当人好得多,好心没有好报,但鬼积功德就能投个好胎。 项云黩怔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杀老韩,他是第一次去陈家村,与村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阿娇不愿意对他说,老韩是好心没好报,她心里甚至觉得老韩是多管闲事,他帮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帮了他,帮忙把他埋了塘。 “你不是,会让尸体说话吗?那就让尸体告诉你吧。” 项云默立刻就想过去,可又怕打草惊蛇,陈家浜是个小村庄,道路十分狭窄,夜里开车进去,刚到村口就会惊动凶手。 他紧紧攥着拳头,当时虽然没有证据指明老韩是在陈家浜出的事,但他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要是当时再多一些人手走访,是不是就能查到蛛丝蚂迹,老韩就能早些入土为安。 阿娇一颗鬼心,感慨完了便觉得肚饿,闻着这满天的香烛味儿咽咽口水,中午吃了炸鸡的,晚上可还没吃过呢,都已经知道尸体在什么地方了,她便兴高采烈的对项云黩说:“项云黩,我饿啦!” 135.阿娇今天合魂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可等阿娇再次睡醒, 便见楚服抱着头, 恨意满腔:“娘娘,卫子夫投胎去了。” 阿娇那点困意倏地没了,她差点儿从玉床上跌下来, 惊诧失声:“怎么可能!” 卫子夫与刘据都是枉死, 含冤抱屈入了幽冥, 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于天下, 构陷之人伏诛赎罪方能转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团怨气不散, 根本入不了轮回井。 怎么她才不过睡了一觉, 卫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难平, 阿娇沉沉睡去, 她却日夜不能闭眼,她与阿娇一同蒙难,又身为厉鬼, 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气为生, 何处怨气最胜, 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养魂魄, 还想问一问卫子夫,知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们。 谁知卫子夫与刘据在枉死城里没呆多久, 竟相继投胎去了! 原来刘彻死了儿子, 又后悔了, 在阳世大开杀界, 夷江充三族,又烧死了苏文,杀了莽通,还建了一座思子台,卫子夫母子二人心迹即明,自然就入轮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娇,在孟婆庄前拦住了卫子夫,她的头被整个砍了下来,堪堪接上,说起话来声音嚯嚯,好似怨鬼吹阴风:“究竟是何人构陷娘娘!” 卫子夫手里端着一碗孟婆汤,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还不知道?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由牛头马面押着投入轮回井,楚服追赶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头就又掉下来了。 这会儿她便捧着这颗头,那张嘴呼呼嚯嚯向阿娇诉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还能是谁呢?楚服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汉女子都会祈求与夫郎同心同德,怎么到了娘娘这儿就成了妇人媚道,厌胜之术?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娇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迷迷惘惘:“她真是这样说的?” 从前不懂,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给她定罪的不是张汤,而是刘彻,说她行厌胜之术的也不是张汤,而是刘彻。 除了刘彻,她的仇人又还有谁呢? 阿娇坐得片刻,忽尔一笑,看着楚服道:“走,咱们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娇扯扯衣带:“找她帮你把头钉钉牢。” 孟婆庄在奈河边,店中咕嘟嘟熬着一大锅汤头,孟婆就坐在大锅边,偶尔拿起细长勺子往锅里搅一搅,那锅汤炖得又稠又浓,香飘十里。 汤锅前鬼山鬼海,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喝了汤的鬼便去走奈何桥,善鬼过桥,桥面稳似磐石;恶鬼过桥,脚底似踩烂木,铜蛇铁狗便在奈河中等着吃这些恶鬼的魂灵。 孟婆唤作孟婆,并非老妪,而是一妙龄女子,身段凹凸,长发斜斜盘起飞髻,握着一把团扇,扇面上不知用什么红绒绒的东西刺出一片彼岸花海。 她手下也有七八个女鬼差遣,看阿娇来了,把汤勺交给侍女,问她:“许久不见你了。” 阿娇揉揉眼睛,她近日越来越困倦,常常一睡难醒,确是许久不来孟婆庄磕牙了。 她取了一双金簪给孟婆的待女兰蕊,请她替楚服缝头。 兰芽取下头上一只簪作针,又从囊袋里取出一根细发,穿在簪上,替楚服缝头,一边缝一边笑:“你这一觉又睡了多久?” 阿娇不知,幽冥之中无日月,谁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久得够卫子夫投胎了。 兰芽纤纤细指翘似兰花,把楚服的头缝得密密实实,连同鬼心鬼肠都塞回原位,看阿娇又掩着口打哈欠,轻笑一声:“你若无聊,怎不去望乡台看看亲人。” 兰芽尚有亲人在阳世,望乡台高耸入云,下宽上窄越行越狭,微一侧身就是刀锋火海,越是往上越是难行,她每到七月半都要登台去看一看阳世的亲人。 又要来七月半了,鬼门一开,这些鬼便能回阳间探望亲人了。 阿娇皱皱鼻子,她如今既没有惦记的人,也没有惦记的鬼了。 她把刘彻当成丈夫,才会跟他撒娇耍赖,他却觉得她娇横野蛮,欲除陈氏而后快,说到底还是她太痴心了,帝王又怎么能当丈夫? 要是她没嫁给刘彻,那真是随她怎么横行霸道,刘彻都只会包容,就像他包容平阳一样。 丰都里也有鬼魂结亲的,彼此未到投胎的时辰,便结个鬼伴度日,反是那痴缠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鸟,夜夜啼叫。 阿娇不想当相思鸟,也不想作相思树,她想当人。 兰芽是甘愿替孟婆服役,换阳世亲人一点福报,她这话说完,孟婆便笑:“这是你,她如今可不这么想了。” 阿娇痴心许多年,一朝淡了心思,在这阴司更呆不住了,两只脚丫子晃来晃去:“当鬼真是没意思。” 孟婆弹弹指甲,闻言一笑:“既不想当鬼,那就当人去,十里人间,何处不好,一碗汤下肚,前尘旧事不记,何必非困在这一世的因果里。” 阿娇也想投胎,可她与别的鬼不同:“别人的符上有时辰,我的符上连时辰都没有,怎么投胎。” 说着自袖中取出名符,指寸长的一面小牌,写着她这一世的生卒,孟婆拿起来细看,瞧了许久才道:“你与别人确是不同。” “怎么不同?” 孟婆启唇一笑:“你有一夙愿,未能得偿。” 阿娇浑然不解,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她已经不想再见刘彻了。 孟婆看她巴掌小脸满是迷惘,提点她道:“不管自己记不记得,只要心愿未偿,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愿,许是别人欠了你的债,须得讨回来。” 看她依旧不记,伸手一挥,平空变幻出一盏酒来:“你饮下这酒,耳里听得什么,嘴中便念将出来,那便是你未偿的夙愿了。” 这酒浆闻起来甘香,尝起来甜美,乃是人之五蕴苦所酿成,一滴便使鬼醉,这一杯下去前世今生未能满足的遗憾都能浮现心中。 酒盏之中五色斑斓,微一摇动,细浪翻涌,叫人目晃神迷,阿娇从未见过此酒,捧着杯子问道:“这酒可有名字?” “自然有名。”孟婆摇摇团扇,她不光熬汤,她还酿酒,只是寻常鬼喝不到她的酒罢了,团扇轻点:“这酒名唤求不得。” 阿娇伸伸舌尖,方才尝了一滴,耳中便似有惊雷炸响。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男声女声,童声老声,声声入耳,把阿娇的鬼心鬼肠振得发颤,不自觉口中便喃喃出声,跟着念道:“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言毕身子一晃,半杯酒泼在身上。 楚服赶紧扶住她:“娘娘!”她痴心护主,急问孟婆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声,团扇子轻摇:“她原来确是憨醉一场,如今才是醒了。” 阿娇醉中神识无比清明,听见孟婆这话,心里竟觉得颇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场好醉,连卫子夫都醒了,她还不醒如何像样? 只是刘彻这厮还欠她金屋一栋! 可……可他薄情至极,连死都让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么肯偿她金屋,让她消了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转世呢? 难道还要等这朽木一样的老头子也进了阴司,才能讨要金屋吗? 阿娇阖着双目,楚服守在她身边,兰芽奉上茶汤给孟婆,问道:“她不能投胎,当真是金屋之故么?”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头便挑了起来:“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叹,千百年来愿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 “难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兰芽替阿娇不平。 孟婆抬头望那一轮红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浓重的黑雾,轻声道:“她的机缘就要到了。” 丰都这许多年,早就鬼满为患,丰都大帝又辟了一处建丰都新城,可依旧容纳不下这许多幽魂,像阿娇这样徘徊不去的鬼越积越多,就连丰都新城,也有许多地府钉子户。 鬼魂一多,障雾弥漫,上头早就有意要把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们投胎去。 地藏王菩萨慈悲为怀,许这些鬼一偿夙愿,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圆梦司,似阿娇这样的,正可去圆梦司报道。 “只要她一心投胎,总有法子。” 孟婆看阿娇睡得够了,团扇往她面上一掀,轻风拂面,阿娇悠悠然醒转。 一口浊气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礼,笑靥如花,从此就是一只明白好鬼,一心投胎当人去。 有几个年青人,躬头缩肩,束手束脚的进来,几个人合送了一个花圈,看见满屋子穿制服的警察,头都不敢抬,缩在角落里。 最后送别,项云黩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给老韩才好,阿娇说:“吃的用的得烧给他才成,别的都收不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十分嫉妒,这么多年了,可没人给她烧点什么,连吃了了两袋软心巧克力才好受些。 136.项队今天识破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胡瑶把这差事给办砸了, 谁能知道她们一妖一鬼的运气竟能这么坏!眼看事儿都要成了, 刘彻竟然死了, 到手的业绩飞了! 夹着狐狸尾巴把阿娇带回了圆梦司,送到柳万青的面前, 替柳万青倒了一杯茶,又手奉上,忍气吞声:“我的法子不成, 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万青施施然接过茶盏, 啜了一口,平空变出一张契约来,上面写着“圆梦意向书”几个大字,递到阿娇跟前:“请娘娘在此处按上手印,咱们的业务就算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张灵魂契约,千年的愿力柳万青一丝儿都不肯分给别人。 胡瑶愿赌服输,眼睁睁看着阿娇在上头按了指印, 柳万青掸一掸那张纸缓缓说道: “金屋一诺,千年不成,已是定数, 别说你托梦三日, 就是托梦三年,也依旧不成。” 柳万青一边说一边吹了口茶, 胡瑶攥着两只拳头, 继续忍气吞声, 问:“那按你的法子,咱们怎么找那个转世?” 柳万青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汉武有百来个转世,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娘娘的有缘人。” 胡瑶带着阿娇到处扑腾托梦的时候,柳万青已然请圆梦司司长开了眉心轮,自眉心轮中请出轮回镜,在刘彻的百世轮回里,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人。 阿娇喜笑颜开:“那咱们也给他托梦?” 胡瑶默默低下了头,托梦那也是有名额的,阿娇入的又是帝王梦,她一口气把三年的额度都给用完了。 胡瑶低声下气,替柳万青捏肩添茶,已经不再想着能分业绩了,只要把阿娇送走,圆她的梦就成。 柳万青并不戳破她:“鬼引路符会将娘娘送去现世,娘娘只可讨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说明来意,咱们一年为期。” “我,我能还阳?”阿娇整个鬼都快乐起来,她当鬼当的,早都忘了作人是个什么滋味。 欢喜过后又蹙了眉头,嘴巴一扁,乌黑杏眼盯住柳万青:“怎么还阳?” 鬼是阴物,日光一盛便无处存身,又怎么去阳间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门开时,才能往阳间看一看亲人,但若是过了时辰还羁留不归,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顿惩罚,若是趁此时作恶的,那便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柳万青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笔金光闪闪的“业绩”:“寻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圆梦司为您首开先例,一张还阳符,可保得一年无虞。” 他死盯着这笔业绩不罢手,让刘彻转世圆梦虽然担风险,但只要看这一笔收益,那冒什么风险都是值得的。 “离七月半还有几日,娘娘正可收拾些东西,我带您往丰都新城熟悉熟悉现世模样,免得您乍然还阳受到惊吓。” 就是胡瑶,也得说柳万青这厮样样周到,看他那付千年业绩已经到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不断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柳万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瑶一眼,并不理会她。 “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温度,能吃能睡。”柳万青不愧是业绩第一,他手里的权限,胡瑶连听都没听说过。 阿娇俏脸生春:“当真?” “当真,只是去了现世不可作恶,只要一动恶念,还阳符便会被恶念所噬,鬼身暴露,当地鬼差会再拘您入地府,咱们的契约就算完了。” 阿娇对卫子夫都没恶念了,还能对谁有恶念呢?她点头应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晒晒阳光也好:“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闹腾起来,阿娇“哎哟”一声,她能去阳世,楚服可是厉鬼,她拍拍袖笼,让楚服稍安,告诉柳万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带去。” 阿娇是不知事,却并不痴傻,这二妖争抢自己,就是因为她是一笔大“业绩”,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金点,几乎能将她整个鬼都照亮。 而这些金光金点便是“愿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却是圆梦司中人人无比想要的东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万青微一沉吟,咬牙应道:“私放厉鬼出阴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担责任,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将她引入器物之中,随身携带,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楚服是厉鬼,不能轻易放出,恐她暴起伤人。 阿娇点一点头,能将楚服的魂识带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脖中取下一块血玉,让楚服从袖中出来。 这是阿娇自小便随身佩戴的,垫在裙角,死后就成了随葬品,小小一只白玉蝉,已经沁出了血色。 柳万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着阿娇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万青动手,自己就将魂识锁在玉蝉内。 柳万青在这下上下了禁制,与还阳符的禁制一样,一旦楚服想要伤人,鬼差便能闻风而动,但他给这禁制开了个口,楚服能够与阿娇心意相通。 “就当是千年愿力的一点附赠品。” 胡瑶丢了一笔大业绩,可她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这几夜相处她舍不得阿娇,拉着阿娇的手叮嘱她:“你放心,咱们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头有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是那个什么词儿来着,销后服务,只要阿娇一天不圆梦,就为她保驾护航。 人间分部,就叫圆梦事务所,鬼托梦,人圆梦,人有迷惘恐惧,就会找到他们。 鬼的业绩要,人间的业绩也不能丢,一头牛剥两层皮。 阿娇乍然离开鬼都,心里还颇有些不舍得,她去孟婆庄与孟婆告别,兰芽知道她要去偿愿,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里头是一串用发丝编成的手串。 “这是孟婆发,是我日日为姐姐梳头保存存下来的,自有法力,你去阳世,到底与人不同,这束细发也能为你挡去些灾祸。” 这是兰芽不知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阿娇从不是个小气鬼,她知道兰芽阳世的亲人受灾,便取出葬品给她,让兰芽托阴差将金银送回阳世,这一点恩德兰芽一直记得。 这束孟婆发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阿娇把这束细发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阳世,给你们多烧金箔纸钱。”除了兰芽,孟婆手下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孤鬼,无人给她们烧纸供奉,要不是跟着孟婆,便得天天饿肚。 阿娇不光想着她自个儿,都已经去了阳间,当然要给阴司里的朋友捎上点儿好处。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谢她,若不是她提点我,我还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娇是真心想谢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无别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兰芽以袖掩口,轻笑起来:“丰都新城开了一家新茶庄,将人请去了,走时吩咐我们,绝不能收你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送了阿娇一个小瓷瓶,瓷瓶中装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诉阿娇道:“这酒能滋养鬼身,让鬼的神魂不败,功效非凡,你留着应急时用。” 这样贵重的东西,阿娇觉得受之有愧,她与孟婆只算是相熟,怎么竟待她这样好。 兰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道:“主人说了,这些东西是她愿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阿娇呆在黄泉,比她记得的时间要更长,孟婆相识的年月也更长,只是她不记得了。 阿娇与鬼友们一一告别,又将墓室封门,只留下两个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门缓缓阖上,侍女们冲门外行礼,阿娇扬扬下颔,对她们道:“你们安心睡吧,我不回来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转世时。 七月半,阳气始衰,阴气渐胜,鬼门开。 这是一年一度阴司中最大的节日,比地藏王菩萨的生日还更热闹。除了无处投身的孤魂野鬼,余下的鬼都可回阳世探望亲人,吃上一碗祭祀饭再回来。 幽冥之中雾气弥漫,前路难辨认,只有中元这一夜,空中点点鬼火汇集,照亮阴阳界,风卷起这星星鬼火,送归家的魂魄一程。 黄泉风送百万鬼,奈何弱水平日鹅羽难浮,也只有这一夜,能托举千万盏莲花灯入幽冥,斋孤魂。 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黄泉,趴在河边,捞那一盏盏莲灯,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孤鬼们能得供奉。 阿娇也曾是一只孤鬼,若非舅舅遗下葬品,她与这些鬼也没什么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红玉,对楚服喃喃道:“咱们这就走啦。” 趁着这黄泉风起,离开了丰都城。 【丰都鬼界完】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刘彻死得这样干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成了鬼,自然知道阿娇入梦是诓骗他的,问他再讨金屋是不成了。 137.土娃今天给力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花了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 阿娇翘着脚喝了两袋豆浆, 吃了一根油条和两笼小笼包子。 姜宸一大早就去老城区最出名的小笼包店排队, 现包现蒸, 买了三笼蟹粉, 两笼鲜肉。蟹黄的汤汁儿一沾上舌尖, 阿娇就嘬着包子皮眯起眼睛。 项云黩坐在餐桌对面, 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他的职业本能是怀疑,怀疑一切可怀疑的, 审视一切看似不可怀疑的, 他跟着老韩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能认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经过多年训练和实践, 在常规的情况下,他很容易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阿娇说的这些话过于耸动,可他没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见惯,好像人饿了得吃饭, 渴了要喝水那样,是普世常理。 项云黩不再靠近黑子, 黑子渐渐安静下来,它瞅准了机会从猫包里跳出来, 钻到沙发底下, 竖着两只尖耳朵, 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项云黩再次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阿娇偏偏头, 成了鬼当然是鬼样子了,可这个鬼,有点儿不像样,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见他吗?”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他非亲眼看看不可。 阿娇大大方方的点头:“能啊。” “怎么看见?”她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爽快答应,就已经出乎了项云黩的意料。 这个还真难不倒阿娇,她虽不记得是何时听鬼们说过,但她言之凿凿:“生人见鬼,一是抹牛眼泪,二是点犀角香。”阿娇睨着他,“这两样有一样,你就能看见了。” 这两样都有些难办,项云黩沉默片刻:“好,我准备。” 他在江城中也认识几个三教九流,这些东西来的不易,但到底还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这场突破了界限的交淡还在继续,项云黩的眼皮微微颤动,他又问:“他,痛苦吗?” 阿娇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么意思?” “七月半之后,总会有几日阳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总有些鬼羁留人间不愿离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个,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许多,是以七月半后以日光之威,逼迫这些鬼回到黄泉去。 这几日也就是阴司给这些鬼们的容留期,日子一过还不肯回来的,就得鬼差出动,使铁链条拘回去了。 阿娇越说语气越是轻快,像这样的残魂,留下来也没有魂识,最后只会化作一缕烟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脱。 项云黩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难言的看着阿娇,阿娇眨眨眼,她见的鬼比见的人多,已经忘记了怎么辨别人的表情,项云黩这个脸色,是在……难过? 这个女孩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无比冷血,她很显而易见的欠缺同理心,这会导致社交生活的不顺利,更严重的话会形成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项云黩还在凭职业本能分析她,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在这大半年里,第一次这么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导关于老韩的话题。 “那,怎么才能留下他?” 阿娇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转世了,他可比刘彻上道多了,可哪有这种办法,就算有,对他也没好处,她金屋梦未圆,项云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她放下半包红枣豆浆,苦口婆心的劝他:“你与他阴阳相隔,别说他如今只是残魂,就算是整个儿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经超度他,让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将他拘住,不仅他不能投胎,对你也无甚好处。” 强留无用,到时阴司记上一笔,影响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项云黩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人无尸,就算见鬼,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替他鸣冤?” 项云黩没有说话,但阿娇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执着。 她略一想,便老气横秋的点点下巴:“你想的倒也对,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耗尽力气了,熬不过七月半后的太阳,就算入了阴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鸣冤了。” 阿娇羽扇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昨天还想买个生日礼物换金屋,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仅仅是单纯的人情往来,如果项云黩对她满怀谢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娇看了看桌上的半笼汤包,当人可比当猫狗小鸟强得多了。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帮你,这事儿是极难办成的,你得许我一个愿望。” “好,我答应你。”项云黩十分干脆。 阿娇眼仁儿都亮了起来,她伸手小指头:“拉勾。” 项云黩迟疑着伸出手,两根手指相叠勾缠,阿娇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缠绵在两人交缠的指间。 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室内忽然起了一阵凉风,这道风在两人身边旋绕一圈,四散开去。 项云黩观察这风从什么地方吹进来,指尖的发丝变作光丝嵌进肉里。 “成啦!”阿娇松开手指头,那根似有似无的光线,就此连接在两人小指之间,她以鬼身和项云黩订了一个盟约,不论是什么,他这一世都要满足她。 阿娇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 伸手摸摸脖子里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识告诉阿娇:若要聚魂,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请此人的血脉至亲为他办法事,呼唤他的姓名。 韩刚的一片残魂能够回来,说明他死亡的地点不远,对阳世有着很深的眷恋,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残魂依附,别的东西上说不定也会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作法,请血脉至亲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项云黩默然,老韩和他前妻的关系并不好,跟女儿的关系就更糟糕了,要作法,还要让他女儿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难办。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他问:“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说明,别的地方也会有?” 孺子可教,阿娇十分满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亲人身边是最有可能。”这三处都是鬼魂缠绵难离的地方。 老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儿还在,项云黩带阿娇先去了老韩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从早阴到晚,夜里还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阳光大好,气温直线上升,刚一出门就热得人了汗。 阿娇虽有还阳符,可看见太阳还是有些发怵,她从伞筒里抽出一把伞来,遮一遮头顶的阳光。 这栋楼里该走的鬼走了一半,余下的也不敢靠近项云黩,远远看见他就赶紧隐到墙后躲到角落,他走过的地方,连灯泡都更亮一些。 老韩住在旧城区一栋筒子楼里,人口密集地方狭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项云黩大步往前,阿娇慢慢跟在后面,打量这个小楼里住着多少鬼友,她脚步一慢,楼下几个染了黄毛抽着烟的年轻人就冲她吹起口哨来。 几个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项云黩又从楼里折回来,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黄毛被这么一瞪,鸟兽四散。 老楼里没有电梯,两人爬上楼,老韩家的铁门上塞了许多小广告,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的样子,要不是前段时间有这么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里早就遭了贼。 项云黩把这些小广告一张张取下来,信箱里干干净净的,牛奶箱上贴着延期单,是老韩给黑子订了羊奶,送奶工送了两天,屋里没人取,就贴了单子,日期还是出事之后一周的。 住在这种地方,老韩不可能在门垫里藏钥匙,他从项链包里取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阿娇瞪大了眼,看他几下就把铁门捣鼓开了。 项云黩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说这种锁形同虚设,可自己家门口用的就是这种锁。” 阿娇不知人心如何,可凭她一肚子鬼心鬼肠也知道项云黩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项云黩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项云黩扭头撞进她那双宁静无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很久没有透风了,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 这是间很普通的二居室,屋里只有最必要的几样家具,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老韩本来就是个十分细致的人,项云黩只看了一眼就让开身,让阿娇进来。 “这里很干净。”阿娇在屋里转了一圈,只有残留的人的气息,没有别的了。 生地找过了,死地不知在何处,只有去找老韩的前妻,看看她那里有没有。 老韩住在老旧的筒子楼里,可老韩的前妻和女儿住在新城区一处别墅区里,项云黩开车到了门口。 他来过很多次,老韩的社会关系很简单,父母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就只有前妻和女儿,项云黩上门很多次,老韩的前妻关秀梅忍无可忍,最后几次,当着项云黩的面甩上了门。 他之前来穿着警服带着证件,保安自然不会拦他,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警察了,怎么进去还得费些心思。 谁知门口保安一看见项云黩就把拦杆抬起来放他进去:“警官,您又来查案啊。” 小伙子二十出头,穿着保安的制服站得直直的,他对项云黩印象深刻,还给他敬了个礼。 项云黩没有否认,从车里甩出一包香烟给他,开车进了小区,到车开远了,阿娇还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保安。 “怎么了?”项云黩随口问。 “他就快有血光之灾了。”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地方还真比不老韩的筒子楼,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多。 救人灾祸是积德行善,阿娇摸摸血玉,要不要积这个功德呢? 老韩没有遗嘱,筒子楼那块短期内也没有市政规划,等到他女儿成年,再决定如何处置,但丧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开的门,老韩刚出事的时候,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她不大敢,可比起丢工作来,她还是先保饭碗,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138.阿娇今天融合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飘得阿娇厌烦, 反身把腰一叉,圆溜溜的杏眼儿瞪着她道:“你不赶紧帮我收拾,瞎打什么转?” 楚服讷讷:“娘娘既要投胎, 我又追随谁去?”楚服本是巫女, 极擅巫祝之术, 要不然也不会被刘彻处以极刑。 如今在阴曹中就是个受管束的厉鬼,由怨气滋养,鬼身不败, 比枉死鬼还要惨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 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轮回,哪一道都不沾边,不说人道,就连畜生道也没她的份。 阿娇抱着她的玉枕头, 坐到床沿,玉白小脸满是踌躇:“我也不知圆梦司究竟是个什么衙门, 到底如何圆我金屋, 当然是要带你一同去的。” 楚服两轮死黑的眼睛一转, 煞白面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 阿娇拍拍她的头,这头缝得好了, 就是比寻常拍着顺手, 也不怕它掉下来:“你放心吧, 我绝计不会不要你的,要不然我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从她入了幽冥,就只有楚服来寻她,阿娇花了大笔葬品,才替楚服弄到一张鬼引,从此能留在丰都与她作伴,她要走了,又怎么能留下楚服一个孤鬼呢? 这才收拾舅舅给她遗下的墓藏,无数金饼和各样玉器,俱都收进袖中,预备去圆梦司探一探路。 圆梦司是地府新衙门,地处旧城与新城之间。 门开两扇,南门是两扇朱漆大门,门口两个接引鬼差,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圆梦司”三个大字。 北门是玻璃门,门口没有鬼差,有个吐号机,还拉了一个人形立幅,是在丰都新城住多年的老牌天王巨星,他一边唱跳,一边闪现五个大字“圆梦事务所”。 这是圆梦司的司长想的办法,旧城新城业绩两把抓,两边的生意都要做,一个鬼都不能放过。 阿娇是旧城鬼,从南门入,接引她的是个圆脸的鬼差,阿娇把孟婆给的信递过去,那鬼差本就眉开眼笑,这下笑得更高兴了:“既是孟婆引荐,一切好说好说。” 将阿娇引进屋去,里头堪堪坐着几个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正各自在诉怨情。 接引的“差人”也各有模样,五花八门穿什么都有,有个生得千娇百媚的女子接待了阿娇,她腰上系着一根白绒绒的腰带,拈着孟婆写的那张薄笺看了一回,立时眼放精光,一把拉住了阿娇的手。 像阿娇这样的鬼,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愿力,圆了她的愿,那可是笔大业绩! 想想自己的业绩本上多添一笔,积攒的福报说不准能扛过一道天雷,紧攥着阿娇的手不放:“我必替你想个万全的法门!” 阿娇知道投胎有望,双目闪亮,问她:“什么法门?” 这话把女子问住了,她美目一滞,沉吟片刻,有生最灵,莫过乎人,寻常人精神壮些,鬼魅都难近,何况刘彻还是帝王。 再说她们狐狸一族自从祸害了成汤江山之后,就不敢再近帝王身,恐有灭族之祸。 刘彻乃是人间帝王,寻常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行,狐族最擅长的变化之术与媚道都不能近他的身。 圆梦司中最常用,也最有效果的业务手段便是托梦,一天不行就梦两天,两天不行就连梦一个月。 人只要心中有恐惧,就能似梦中所言,满足这些死鬼们的愿望。 可刘彻自有夜游神庇护,他所在处,夜幕之中光芒冲天,别说阿娇是个没成器的鬼了,就是她这百来年的道行,也是绝不敢靠近的。 阿娇看她蹙眉,问她:“可是有什么难办的?” 女子捋着她的腰间那根白绒绒的腰带,嗞着一口白牙,对阿娇实话实说:“确是有些难办,你且等等。” 她招来几个同事,大家一起商量。 阿娇瞧见她们三五个人凑在一处,吱吱喳喳个不休,说到激动处,那女子的腰带自腰间松开,摇摇摆摆,原来不是腰带,而是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这些“鬼差”正烦恼,墙上突现一扇透明门,有个白衣白裤,十分清俊的年轻人从透明门里出来。 “鬼差”一见他,脸上纷纷变色,都赶紧回到自己的客人跟前,狐狸精更是“嗖”的一下揽住阿娇。 他环顾一圈,还偏偏就朝着阿娇走了过来,柳眉秀目,眼底隐隐生光:“敢问姑娘可是陈阿娇。” 阿娇上上下下打量他,觉得他打扮得甚是古怪,柳万青恍然,弹指一动,裹身的白衣白裤便化作汉朝服饰,冲着阿娇一笑:“娘娘可是为成金屋而来?” 狐狸精发怒了,她一只手揽住阿娇 ,一只手指着那年轻人的鼻子:“你今儿要是再敢抢我的客户,老娘可不是吃素的!” 柳万青半点不怕,闲闲说道:“你是狐狸,本来就不吃素。” 他真身是一棵千年柳树,算起来还真是素的,狐狸被他气得不轻,连狐狸耳朵都冒出来,眼看就要现形,被他一句话堵住:“业绩咱们俩一人一半。” 狐狸“哧”笑一声:“这是我的客户,凭什么跟你分业绩?” 柳万青摊手问她:“你有法子?”狐狸动动毛茸茸的耳朵,十分不甘愿,可她确实没想出办法,柳万青是整个圆梦司业绩第一,他的业绩本上金光闪闪,说不定他还真有办法。 她倒是想独吞这笔业绩,可一来她想不出法子,二来又不能放走阿娇,平分这笔业绩,总比放走了大鱼要强。 胡瑶臭着一张脸:“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柳万青冲着阿娇微微一笑:“娘娘可是诚心想圆梦?” “屁话。”胡瑶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斜睨着柳万青,磨牙嚯嚯,要是这柳树精拿不出法子来,今儿她就啃这一口素了。 柳万青白眼翻得婉转,依旧笑嘻嘻看着阿娇,阿娇昂着巴掌小脸,露出腮边小小梨涡:“自然是诚心的。” 她当鬼已经当烦了,本来想着老老实实等到投胎便罢,可没想到因刘彻之故,她竟不能投胎,越是如此,她还越要转世。 柳万青将阿娇带到他的桌前,请阿娇坐下,罗列许多果脯点心,俱是阿娇没吃过没看过的,柳万青伸手剥了只糖,递到阿娇手里:“这是现世的糖果,阴司之中没有的。” 柳万青是千年老树成精,阿娇又是这么一付娇滴滴的样子,哄她就跟哄事务所里想投胎的小女孩一样。 阿娇伸手接过糖,无人供奉的鬼们平日只能吃香烛烟火为食,好在她吃的不多,用金银去孟婆那儿买来三角香便是,这糖果还从没尝过。 阿娇把糖含在嘴里,甜津津的,舌头嘬上两下,更想投胎去了。 柳万青笑了笑,说出他的办法,他的法子是从刘彻百来个转世之中,找出一个生辰八字和他最接近的,汉武的金屋是讨不着了,但只要是刘彻的转世,都能消散这千年执愿。 只要金屋一到手,阿娇就能转世投胎。 阿娇听他说完,点一点头:“成,那就这么办吧。” 胡瑶还当他柳万青有什么好法子,竟是这么个办法,看生死轮回就不是件容易事,他们俩都没这个权限。 “你就这主意?还不如想想法子要个批条,请夜游神通融通融,托上十七八天梦呢。”皇帝的敬畏只有比寻常人更多的,说不准能成。 柳万青指甲敲敲桌面,挑眉笑了:“那咱们双管齐下,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谁的灵验,业绩就算谁的!” 千年的愿力,这一笔一定要成。 胡瑶一拍桌子,红罗裹着雪白胸脯抖上两抖:“姑奶奶就跟你赌了!你要输了,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就算她的法子不行,柳万青也是痴妖说梦。 柳万青刮她一眼,温言说道:“口气倒大,你待我好些,到时分你一杯羹。” 狐狸最擅眼儿媚,柳万青这一眼看得她浑身直打哆嗦,拍着胸脯对阿娇保证:“你放心,我立时去要批条,咱们今儿晚上就托梦!” 阿娇听不懂业绩是什么,猜测大约是官员考评,阴司的官和阳间的官想要升迁一样要看官声,经过考功司的考评,有两个鬼差替她想法设法,比一个总要强些。 她欣然点头,只觉金屋有望,十分称意,自圆梦司出来,楚服才从阿娇袖中钻出,她问:“娘娘,这个圆梦司究竟成不成?” “成不成的的总要试试。” 阿娇也是死鬼当成活鬼医,放眼阴曹,除了圆梦司还有哪里能偿她金屋,试一试,总好过在这丰都住上千年万年。 阿娇托着腮翘起唇角,刘彻要是在梦中看见她,会是个什么脸色? 丰都乃是寿终而亡的鬼魂们暂居之所,等投胎的时辰一到,亡魂的名符便呈送丰都大帝座下的七十五司,由差人接引,该投往何处便投往何处。 阿娇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怎么也等不到她自己投胎的那一天,闷得都快长毛了。 她这一觉又睡了连月,在玉床上翻了个身,细白小手掩着檀口打个哈欠,整个鬼斜靠在床上,吊着两只雪白玉足,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今儿要做些什么好。 慨叹一声,当鬼没意思。 陪葬的陶俑侍女相伴得久了,也能知道些主人心思,捧镜侍女捧镜,梳头侍女梳头,欲替阿娇妆扮,好出这四方墓室散散心去。 阿娇脚上悬的金铃铛“铃铃”作响,十分打不起精神,蹙了长眉:“楚服何处去了?” 泥胎到底是泥胎,纵是知道主人心意,这么多年依旧口不能言,阿娇问了也是白问,气啾啾翻了个身。 当鬼可真是没意思。 “娘娘,卫子夫这贱人下来了!” 楚服从外头晃晃悠悠的飘进来,两只手扶着头往下拜,阿娇正觉无聊,斜在玉床上又发困,眼看又要再睡一月,一听这话“腾的”坐了起来。 红唇一翘,一双眼睛灿若明星:“当真?” 楚服的头接得不牢靠,一激动就差点儿就又掉下去,赶紧把系在脖子的上锦带绑紧一点:“她化作了灰我也认得,绝计不会瞧错。” 终于有事儿干了! 阿娇刹时来了精神,眉开眼笑,伸出一只赤足从塌上跳下来:“走走走,咱们瞧瞧热闹去。” 在丰都住了这些年,阿娇已经好些年没有见着故人了,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过来的竟会是她! 看别人的事非悲喜怎么比得上看卫子夫的。 鬼城之中处处都是时辰未到等着投胎的魂魄,各自有各自的故事,阿娇兴致好了便跑出去听一耳朵,兴致不好便在墓室中连月饱睡。 实在穷极无聊,便往业镜台前去,看那些魂魄们被牛头马面拘到石壁前,照一生善恶。 139.项队今天复生了吗?【捉】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胡瑶生怕柳万青再次截胡,使出浑身解数,好容易拿到了批条,夜游神肯通融一驻香的时间, 让阿娇钻进刘彻梦中去, 问他讨要金屋。 她纸鹤传书告诉阿娇,一妖一鬼趁着夜色出了幽冥。 胡瑶燃着犀角替阿娇引路, 一路走一路叮嘱:“我通了不少关系,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条,总共也就三夜, 你可得仔细, 或泣或忧, 或愁或叹, 可万万不能触着刘彻的逆鳞!” 刘彻的脾气,没人比阿娇更知道了,她知道归知道, 可从来不愿意顺着他, 如今为了投胎, 权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阿娇摆摆手, 她心中急切,都不及看一看久别的长安城, 眼睛远远望向汉宫。 但见夜幕之中, 一道金光冲天, 犀角灯照出诸多鬼魅黑雾, 这些魑魅魍魉远远绕过金光而去,只要稍一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胡瑶虽是妖精,对女人的痴念倒有些心得,她怕阿娇跟狐中先辈一般痴心,再次劝她:“你千万记得投胎要紧,可万万不能与他纠缠。” 妲己虽误了成汤江山,但却真心爱上纣王,她在奈何桥边等了商纣王多年,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桥,拼却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们俩的名字,从此生生世世当夫妻。 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六道都不同,哪有同过奈何桥的,可她执着等下去,已经等了百来世,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胡瑶偶尔路过,还要去看一看这位族中先辈。 情字一事,究竟何苦? 阿娇偏头一笑:“我知道啦,我对刘彻是再无眷恋的。”她不能困在幽冥中,眼看旁人一个个投胎去,她也得了断前尘,奔向新生。 胡瑶听她这么才安下心来,高举犀角,引阿娇往汉宫去。 夜游神是上了封神榜的正神,胡瑶这样的小妖在他跟前可不敢无礼,恭恭敬敬呈上批条路引:“多谢上神通融。” 夜游神为帝君司夜,凛然不可犯,他看了阿娇一眼,神目微动,阿娇只觉周身威压,压得她喘息都困难,夜游神这才侧身让她进入光圈。 阿娇有鬼引批条,在光圈之中尚能存身,若是寻常鬼怪,这金光映在身上如同火炙,立时便会魂飞魄散。 一进光圈便能看见刘彻,他盘坐在几案前,桌上地上高烧巨蜡,案上摊开一册竹简,他年纪虽大,腰背却直,依旧如年轻时一般秉烛夜读到三更。 这一夜却觉得十分困倦,竹简摊在身前,眼皮渐渐睁不开,向左右道:“茶来。” 立时便有茶盏递上前,白玉手托着白玉盏,一时竟分不清哪一个更白腻些。 刘彻目光微移,就见那皓腕上套着一只金玉镯,又闻见一缕似兰似麝的香味,他今夜并未召哪个夫人过来侍寝,抬目一看,红衣少女,笑靥如花。 刘彻手握竹简,凝目看了许久,只觉得她万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阿娇巧笑了半日,也没见刘彻认出她来,气得心中咬牙,噘起嘴来娇声道:“我手都酸了,你究竟喝不喝。” 这口吻立刻让刘彻想起一个人来,他喃喃出声:“阿娇?” 人老多忘事,近前的事越来越模糊,可年轻时的事却越来越清楚,他一认出阿娇,年少时的事便涌上心头。 阿娇把玉盏一放,手撑着下巴,眼睛去看案上的书,念叨了两句竹简上的字,作势打个哈欠:“阿彻,别读这书了,陪我玩吧。” 这话是阿娇初嫁时,两人常常说的话,可原来的刘彻没有一次答应过她。 此时的刘彻却放下了竹简,缓缓伸出手去,指掌托住阿娇的面颊,指腹摩挲她娇嫩肌肤,哑声问道:“你来了,你来作什么?” 阿娇瞬瞬眼睛,下巴一抬,鼻尖一翘:“来同你算账,你说的话不算数。” “我说了什么话不算数?”刘彻脸上是阿娇从未见过的神气,过去他高不高兴,阿娇一眼就能知道,可这会儿她却分辨不清刘彻目光中的意味。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阿娇不能放弃,她扯着刘彻的袖子,撒娇说道:“你许我金屋,为何不给我?” 刘彻的手还抚在她脸上,指尖上一片温软,她还像少女时那样,娇滴滴的,半点不通世故,年轻时他无比厌恶这份天真,乍然梦见,竟尔怀念起来。 阿娇凭他抚摸,他的手粗糙了,人也老了,可若是光看他的一双眼睛,却半点也不显老态。 片刻温存过后,刘彻轻笑:“稚子玩笑如何当真?”话音未落,掌烛小监手上一抖,剪得灯光“噼啪”爆响一声,将刘彻从梦中惊醒。 一柱香时辰未到,但一夜只能入梦一次,阿娇刹时就被拖出了光圈外。 刘彻骤然醒转,就见掌烛小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脸上阴晴不定,左右便将那小太监拖了出去,那小太监连呼嚎都不敢。 胡瑶急急问她:“怎么样?成了吗?” 阿娇跺了两下脚:“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刘彻竟半点也不怕她,不光不怕,连心虚都没有!简直能把死鬼生生气活! 胡瑶料到第一夜是不成的,宽慰她道:“他是帝王,心志本就比寻常人要坚毅,这一回不成,还有二回,咱们好好想想法子。” 柳万青就在幽冥入口等着她们,不必看就知道不成,他“哧”笑一声,冲胡瑶伸出两根指头,示意她只有两次机会了。 胡瑶被激起了斗志,她绞尽脑汁,偷偷参看汉武生平,想出一条计策,对阿娇道:“他一心求仙,咱们就造个梦境,告诉他只要造了金屋,死后便能蓬莱登仙。 阿娇听了,并不开怀,肚里把刘彻骂上百来回,她求个恩爱永久就是妇人媚道,厌胜之术,刘彻自己倒能明目张胆的祭神求仙? 可一共就只有三次机会,第一次没成,余下两次必要紧紧抓住机会。 第二夜胡瑶催动法术,用尽狐生所学,造出一片幻境。 阿娇换下红衣,穿得就似九重天上的仙娥,她的陶俑侍女也变幻模样,抱着琴瑟琵琶,仙乐风飘之中驾着仙舟而来,在未央宫外请刘彻登舟,引他去看“蓬莱仙境”。 胡瑶怕小太监再坏事,要来一只“瞌睡虫”放进宫室内,一屋的宫人太监都沉沉睡去。 刘彻似迷似惘,还真为幻术所迷,跟着阿娇登上仙舟,阿娇叹息一声:“天机本不可泄漏,可你我旧恩未断,你苦苦寻仙却不得法,我才告诉你登仙的法门。” 说着伸手一指:“你看那仙境之中还缺什么?” 胡瑶法力有限,只能造出一片幻境来,并不能引刘彻真的登上仙山,只能远望那藏在海色霞光中的琼楼玉宇。 刘彻往前两步,只见仙雾飘渺,宝光莹莹,眯眼问道:“是什么?” 阿娇娇笑一声,挥挥衣袖,仙雾消散,金光投射到海面,铸成一栋金屋,随着霞光若隐若现。 阿娇伏在刘彻耳边,哄骗他道:“仙境之中还欠金屋一座,陛下稚子之语,乃是登仙秘法。” 这几句话也是胡瑶教她说的,她自己扯不出这样的胡话,当鬼这么多年,能成地仙的鬼都没见过,帝王成大业便有大孽,刘彻死了也一样要入阴司,登什么仙呢? “阿彻,此语不可为外人道。” 一柱香的时间还未过去,可胡瑶的法术支撑不住了,仙舟来而复返,送刘彻回到未央宫。 刘彻梦中脚下踉跄,阿娇一把扶住他,眉目楚楚,明眸渐起雾意,泫然欲涕:“我的阿彻英雄盖世,如今竟连脚步都不稳了。” 刘彻养了这许多方士,指山封禅,入海求仙,修道炼丹,所求的就是长生,他自知老迈,恐有一日千秋霸业随肉身消散,听阿娇如此感叹,心中陡觉英雄暮年。 阿娇看他露出孤寂神色,用袖子掩住脸,呜呜哭了两声,泪花沾在羽睫上,躺在刘彻怀中,扬起脸来:“我想早在仙境中日日伴你左右,到时你我就如仙松灵柏,万载长春。” “有了金屋,就能登仙?” 阿娇抬头望他,杏眼含笑:“那是当然!你献上金屋,我们便在蓬莱相伴。” 刘彻悠然醒转,未央宫中烛火通明,内监随侍也一一醒转,他问:“我睡了多久?” 内监躬身回话:“陛下歇了一柱香。” 刘彻宁信其有,他开始构想要在云台之中添一栋金屋。 此念一动,阿娇身畔闪现点点金光,就似凡间萤火那般围绕,沾着她的衣角,竟有承托之意。 阿娇一把拉住胡瑶的手:“是不是成了!” 她方才又哭又笑又奉承,把她在阴司学来的鬼话都用上了,反正她此刻是鬼,说鬼话半点不觉欺心。 胡瑶满身大汗,她只有百年道行,还不能完全幻化人形,刚刚那个幻境已经到了她的极限,也亏得刘彻老眼昏花,若是他还年轻,一眼便能看出幻境中的破绽来。 胡瑶连狐狸耳朵都藏不住了,一笑便露出尖牙,狐狸眼儿笑弯弯的,算一算这一笔业绩,只要入帐,她就是圆梦司里第一把交椅了,狠狠压那个柳树精一头,想想都乐:“我就说了,能让你梦圆金屋。” 阿娇身畔金光萦绕不去,眼看就要梦圆金屋,第三夜夜幕中照明汉宫的那道金芒却微弱下来,虽有批条,夜游神也不许阿娇再入光圈。 140.项队今天酒醒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胡瑶生怕柳万青再次截胡, 使出浑身解数, 好容易拿到了批条,夜游神肯通融一驻香的时间, 让阿娇钻进刘彻梦中去, 问他讨要金屋。 她纸鹤传书告诉阿娇,一妖一鬼趁着夜色出了幽冥。 胡瑶燃着犀角替阿娇引路, 一路走一路叮嘱:“我通了不少关系, 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条, 总共也就三夜, 你可得仔细,或泣或忧,或愁或叹, 可万万不能触着刘彻的逆鳞!” 刘彻的脾气,没人比阿娇更知道了, 她知道归知道, 可从来不愿意顺着他, 如今为了投胎, 权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阿娇摆摆手,她心中急切, 都不及看一看久别的长安城,眼睛远远望向汉宫。 但见夜幕之中, 一道金光冲天, 犀角灯照出诸多鬼魅黑雾, 这些魑魅魍魉远远绕过金光而去,只要稍一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胡瑶虽是妖精,对女人的痴念倒有些心得,她怕阿娇跟狐中先辈一般痴心,再次劝她:“你千万记得投胎要紧,可万万不能与他纠缠。” 妲己虽误了成汤江山,但却真心爱上纣王,她在奈何桥边等了商纣王多年,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桥,拼却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们俩的名字,从此生生世世当夫妻。 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六道都不同,哪有同过奈何桥的,可她执着等下去,已经等了百来世,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胡瑶偶尔路过,还要去看一看这位族中先辈。 情字一事,究竟何苦? 阿娇偏头一笑:“我知道啦,我对刘彻是再无眷恋的。”她不能困在幽冥中,眼看旁人一个个投胎去,她也得了断前尘,奔向新生。 胡瑶听她这么才安下心来,高举犀角,引阿娇往汉宫去。 夜游神是上了封神榜的正神,胡瑶这样的小妖在他跟前可不敢无礼,恭恭敬敬呈上批条路引:“多谢上神通融。” 夜游神为帝君司夜,凛然不可犯,他看了阿娇一眼,神目微动,阿娇只觉周身威压,压得她喘息都困难,夜游神这才侧身让她进入光圈。 阿娇有鬼引批条,在光圈之中尚能存身,若是寻常鬼怪,这金光映在身上如同火炙,立时便会魂飞魄散。 一进光圈便能看见刘彻,他盘坐在几案前,桌上地上高烧巨蜡,案上摊开一册竹简,他年纪虽大,腰背却直,依旧如年轻时一般秉烛夜读到三更。 这一夜却觉得十分困倦,竹简摊在身前,眼皮渐渐睁不开,向左右道:“茶来。” 立时便有茶盏递上前,白玉手托着白玉盏,一时竟分不清哪一个更白腻些。 刘彻目光微移,就见那皓腕上套着一只金玉镯,又闻见一缕似兰似麝的香味,他今夜并未召哪个夫人过来侍寝,抬目一看,红衣少女,笑靥如花。 刘彻手握竹简,凝目看了许久,只觉得她万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阿娇巧笑了半日,也没见刘彻认出她来,气得心中咬牙,噘起嘴来娇声道:“我手都酸了,你究竟喝不喝。” 这口吻立刻让刘彻想起一个人来,他喃喃出声:“阿娇?” 人老多忘事,近前的事越来越模糊,可年轻时的事却越来越清楚,他一认出阿娇,年少时的事便涌上心头。 阿娇把玉盏一放,手撑着下巴,眼睛去看案上的书,念叨了两句竹简上的字,作势打个哈欠:“阿彻,别读这书了,陪我玩吧。” 这话是阿娇初嫁时,两人常常说的话,可原来的刘彻没有一次答应过她。 此时的刘彻却放下了竹简,缓缓伸出手去,指掌托住阿娇的面颊,指腹摩挲她娇嫩肌肤,哑声问道:“你来了,你来作什么?” 阿娇瞬瞬眼睛,下巴一抬,鼻尖一翘:“来同你算账,你说的话不算数。” “我说了什么话不算数?”刘彻脸上是阿娇从未见过的神气,过去他高不高兴,阿娇一眼就能知道,可这会儿她却分辨不清刘彻目光中的意味。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阿娇不能放弃,她扯着刘彻的袖子,撒娇说道:“你许我金屋,为何不给我?” 刘彻的手还抚在她脸上,指尖上一片温软,她还像少女时那样,娇滴滴的,半点不通世故,年轻时他无比厌恶这份天真,乍然梦见,竟尔怀念起来。 阿娇凭他抚摸,他的手粗糙了,人也老了,可若是光看他的一双眼睛,却半点也不显老态。 片刻温存过后,刘彻轻笑:“稚子玩笑如何当真?”话音未落,掌烛小监手上一抖,剪得灯光“噼啪”爆响一声,将刘彻从梦中惊醒。 一柱香时辰未到,但一夜只能入梦一次,阿娇刹时就被拖出了光圈外。 刘彻骤然醒转,就见掌烛小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脸上阴晴不定,左右便将那小太监拖了出去,那小太监连呼嚎都不敢。 胡瑶急急问她:“怎么样?成了吗?” 阿娇跺了两下脚:“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刘彻竟半点也不怕她,不光不怕,连心虚都没有!简直能把死鬼生生气活! 胡瑶料到第一夜是不成的,宽慰她道:“他是帝王,心志本就比寻常人要坚毅,这一回不成,还有二回,咱们好好想想法子。” 柳万青就在幽冥入口等着她们,不必看就知道不成,他“哧”笑一声,冲胡瑶伸出两根指头,示意她只有两次机会了。 胡瑶被激起了斗志,她绞尽脑汁,偷偷参看汉武生平,想出一条计策,对阿娇道:“他一心求仙,咱们就造个梦境,告诉他只要造了金屋,死后便能蓬莱登仙。 阿娇听了,并不开怀,肚里把刘彻骂上百来回,她求个恩爱永久就是妇人媚道,厌胜之术,刘彻自己倒能明目张胆的祭神求仙? 可一共就只有三次机会,第一次没成,余下两次必要紧紧抓住机会。 第二夜胡瑶催动法术,用尽狐生所学,造出一片幻境。 阿娇换下红衣,穿得就似九重天上的仙娥,她的陶俑侍女也变幻模样,抱着琴瑟琵琶,仙乐风飘之中驾着仙舟而来,在未央宫外请刘彻登舟,引他去看“蓬莱仙境”。 胡瑶怕小太监再坏事,要来一只“瞌睡虫”放进宫室内,一屋的宫人太监都沉沉睡去。 刘彻似迷似惘,还真为幻术所迷,跟着阿娇登上仙舟,阿娇叹息一声:“天机本不可泄漏,可你我旧恩未断,你苦苦寻仙却不得法,我才告诉你登仙的法门。” 说着伸手一指:“你看那仙境之中还缺什么?” 胡瑶法力有限,只能造出一片幻境来,并不能引刘彻真的登上仙山,只能远望那藏在海色霞光中的琼楼玉宇。 刘彻往前两步,只见仙雾飘渺,宝光莹莹,眯眼问道:“是什么?” 阿娇娇笑一声,挥挥衣袖,仙雾消散,金光投射到海面,铸成一栋金屋,随着霞光若隐若现。 阿娇伏在刘彻耳边,哄骗他道:“仙境之中还欠金屋一座,陛下稚子之语,乃是登仙秘法。” 这几句话也是胡瑶教她说的,她自己扯不出这样的胡话,当鬼这么多年,能成地仙的鬼都没见过,帝王成大业便有大孽,刘彻死了也一样要入阴司,登什么仙呢? “阿彻,此语不可为外人道。” 一柱香的时间还未过去,可胡瑶的法术支撑不住了,仙舟来而复返,送刘彻回到未央宫。 刘彻梦中脚下踉跄,阿娇一把扶住他,眉目楚楚,明眸渐起雾意,泫然欲涕:“我的阿彻英雄盖世,如今竟连脚步都不稳了。” 刘彻养了这许多方士,指山封禅,入海求仙,修道炼丹,所求的就是长生,他自知老迈,恐有一日千秋霸业随肉身消散,听阿娇如此感叹,心中陡觉英雄暮年。 阿娇看他露出孤寂神色,用袖子掩住脸,呜呜哭了两声,泪花沾在羽睫上,躺在刘彻怀中,扬起脸来:“我想早在仙境中日日伴你左右,到时你我就如仙松灵柏,万载长春。” “有了金屋,就能登仙?” 阿娇抬头望他,杏眼含笑:“那是当然!你献上金屋,我们便在蓬莱相伴。” 刘彻悠然醒转,未央宫中烛火通明,内监随侍也一一醒转,他问:“我睡了多久?” 141.阿娇今天还魂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连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一般没人动那些小碟子,服务员看见盘子空了, 还又送了一份。 阿娇嚼着个丸子,杏仁眼儿乌溜溜的,还能吃什么, 当然是蜡烛香火啊,她的舌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早已经忘了舌尖一点能尝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诉项云黩:“你, 嚼过蜡烛吗?”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说国外的菜很难吃,笑着又给她捞了一碗丸子,看得出她教养良好, 吃得这么快这么多, 也依旧保持着仪态,咀嚼起来没有声音, 红唇微动, 就像四月新红的樱桃。 “吃饱了吗?”项云黩问她, 这一锅可都空了。 阿娇捏着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烟火了,就是受烟火供奉, 那饱足感也跟吃东西不同, 脏腑之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儿点了下头:“饱了。” 这两个字成功让项云黩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娇自己饱了, 还不忘记楚服, 用神识对她说“你别着急,等安顿下来,我去找香烛纸钱,让你好好吃个饱。” 楚服应了一声,又告诉阿娇,有个人在外面,一直盯着他们。 同样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缠身,比阿娇厉害得多,她虽被封在血玉内,但神识感知十分敏锐。 阿娇微一侧头露出迷茫神色,柳万青和胡瑶说会跟在她身边,确保她一切顺利,可这两人的道行都不该被楚服发现才是。 项云黩看见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刚刚吃得这么全神贯注,原来还能发现外面有人盯着。 “走吧,没事儿的。” 姜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项云黩发现了,低头在群里给兄弟们发消息,告诉大家为什么他晚到了,因为一楼大厅里坐着项队和疑似项队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项云黩就发现了,他带着阿娇出了火锅城,绕到姜宸的车边,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开,低着头:“项队。”一紧张就把旧称呼叫出来了,叫完了又想到项云黩辞职都三个多月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们几个肯定在等你。”说完就要走,姜宸还想再说什么,阿娇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发现,把车停得远远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个红衣服的女孩,头发长到腰际,身段玲珑,离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气吐不出来。 阿娇刚刚吃饱,脾气很好,觉得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吃饱让人感动,她连瞥都没瞥姜宸一眼,跟在项云黩身后上了车。 阿娇万事不操心,柳万青和胡瑶正跟着她呢。 胡瑶看事情渐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觉得都不用一年,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她做了一个完善的背景调查,本来觉得这事很悬,没想到项云黩对阿娇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计划当然能成。”柳万青看了胡瑶一眼,见她是真心替阿娇高兴,睨她一眼:“你们狐狸倒很多情。” 胡瑶被柳万青讽刺惯了,从他嘴里少听见什么好话,以为这句又是在拐着弯骂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们有心。” 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强许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颗心来,要论成精的难度,最惨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占便宜,他们生来就更合天道。 柳万青神色不变,看了胡瑶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项云黩为什么对她不同吗?” 胡瑶摇头:“不知道,因为她特别漂亮?” 呵,男人。 柳万青面色依旧不变,甚至还嘴角含笑,告诉她:“你那托梦也并非全无用处。” 刘彻死前梦见阿娇,梦得深刻,将少年时欠她一栋金屋的事也想了起来,欠了债,便要还,轮回多少世这一点念力也还没消散,影响到了和刘彻八字命盘最相似的项云黩。 一笔债欠了千年,总会滚些利息出来。 胡瑶立刻气炸,牙都“嗞”了出来,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你还只分我万分之一的业绩?你还要不要脸了!” 知道柳万青为了业绩不要脸,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柳万青神色淡淡,他还摊了摊手:“我要脸,可我没有心啊。” 胡瑶一口气噎住,气得说不出话来,总有一天她要啃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树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酒店竟然满房,连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没房之后,项云黩疑惑了,大家都趁着七月半这个好日子造人吗? 阿娇坐在车后座,她在“饿”之后,又体会到了“困”,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抱着背包,睡着了。 项云黩干脆打电话问哪家酒店有空房,这才知道江城开了一个什么展览会,各大酒店几乎都满了,这个展览会还要连开一星期。 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程上。 项云黩想了想,有些为难,回头问:“要不然你先在我家里将就一天吧,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一回头,女孩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的样子,让项云黩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她睡得这么安谧,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个假人。 胡瑶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 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感官极强,为了骗到他,柳万青精心布置,还写了一个计划书,保障毫无破绽。 这一点感觉稍纵即逝,项云黩看见阿娇舔舔嘴巴,梦里说了一声“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来是个吃货,他又笑了一下,开车把阿娇带回了家。 项云黩家上下两层的房子,空间开阔,地方很大,楼上楼下都有房间,白美兰女士去年回来的时候收拾得很干净,但那是去年。 项云黩带着阿娇上楼,打开了主卧室,这里原来是白美兰女士没再嫁之前的闺房,有床有柜有落地镜,比他自己住的那间还大:“你先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报到租房子。” 他记得柜子里有白美兰女士洗晒过的被褥,“我打扫打扫,弄干净了你就休息吧。” “这里很干净呀。”阿娇说。 项云黩没当真,这屋子都好久没透过气了,床上柜上总有些灰尘,干脆叫个钟点工,老城区就是这点好,楼下就有个家政服务公司。 阿娇还真不是客气,这栋楼很旧了,人也热闹,鬼也热闹,只有项云黩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对人来说,干净得很。 钟点工很快来了,先打扫阿娇的屋子,把地板床柜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楼下的外卖垃圾全都扔了,项云黩从皮夹里摸出一百块钱:“你隔一天再过来打扫一次。” 项云黩进房间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门口就看见阿娇蹲在箱子前一动不动,手指头戳着密码盘,他看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 胡瑶复制了整套行李,连同箱子密码也被一起复制了,阿娇就算知道密码也不会开箱,当着项云黩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项云黩长这么大,听过会说话的眼睛,但没见过像这样生动的,她眼仁微微一动就能透露出情绪来。 陈家条件很好,白美兰女士在国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机管家也有了,陈娇是陈家的女儿,估计连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记了密码也正常。 天已经黑了,项云黩翻翻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白美兰女士的睡袍:“这是干净的,你洗了澡先穿这个吧。” 阿娇抱着丝绸睡袍,进了浴室,盯着浴缸笼头,项云黩吸口气:“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可真是个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给她找个酒店,送她走。 阿娇整个人滑进浴缸里,热水浸润了她每一寸的肌肤,玉白的脚丫子伸出水面,踩起两朵小水花。 项云黩正想给白美兰女士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来照顾陈叔叔家的女儿了,要不是这女孩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妈变着法的让他相亲呢。 电话刚提起来,门铃就响了,项云黩打开门,看见昔日队友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冲他大叫:“生日快乐!” 小胖几个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着个盒子,扎着丝带,她被人推出来,有些害羞,半是解释的对项云黩说:“他们非说要来看看你,我就做了个蛋糕。” 姜宸也混在里面,他看项哥和那女孩的样子,并不像是情侣,但项哥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单独跟女孩吃过饭,还给人家烫鱼片。 赶紧打电话给姐姐,让她快点儿表白,都多年少了,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层窗户纸,谁捅不是捅。 撺掇着大家伙一起来给项哥过生日,趁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再劝劝他,还是回来队里吧,领导其实根本就不想放他走。 本来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你推我攘着要进屋,项云黩看了他们一眼:“今天不方便。”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旧队友了,乍然看见,才知道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少一个人。 小胖几个刚要打圆场,空气瞬间一静,大家都往项云黩身后看去。 项云黩看他们脸色变了,回头一看,只见阿娇穿着白美兰女士那件绛紫色的丝绸睡袍,湿着头发,穿着一双他的大拖鞋站在他身后。 轻巧巧的,一点声音都没出,冷然的目光打量他们所有人。 她眉目间天生有种贵气,这样老气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竟有种富丽的美,裸露出的肌肤上配着一块血玉,眸色深黑,无端诱惑。 142.阿娇今天使坏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将近八月末,天已经凉快得多,可也有三十五六度,今天却突然降温, 掉下三十, 温度指针在二十九到三十之间徘徊。 项云黩房间里的空调一夏天都没休息,温度开到最低,外面热不热的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有没出门了。 这会儿他躺在沙发上,用报纸盖着脸, 蒙头睡从上午十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的回笼觉。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才四点半,离他起床还有半个小时。 项云黩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 眯眼一看明明开了飞行模式, 打个哈欠又要睡, 想起知道家里座机的只有一位女士,白美兰女士。 项爷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妈白美兰, 美兰女士一声吼, 地板都要抖三抖, 他拖着一只鞋子,满房间转悠着找座机。 电话竟然一直没有挂断, 拎起听筒, 劈头盖楼挨了一骂。 “这都几点了?让你去接人你去了没有啊!一年到头就交待你这一件事, 你可给我办好了,你要办不好我飞回来剥你的皮!” 白美兰女士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夹杂着麻将牌“稀里哗啦”的动静从电视那头冲击着项云黩的耳膜。 项云黩晃晃脑袋,这才想起来妈妈让他办什么事儿,也不知什么七拐八弯的亲戚要来江城读书,让他给安排个住处,再带人去学校报到。 这种事项云黩一般不管,他生就长着一张冷脸,看上去就不是热心肠,穿上警服随便往哪儿一戳都能打击犯罪率,但脱了警服,大马路上连个跟他问路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美兰女士是不是在国外麻将搓太多,把脑子给搓混了,竟把这事儿交待给他了。 “你是警察,你办事,人家家长才放心。”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摸牌,同时还跟三个牌搭子聊天,话音没落兴高采烈的一声“碰!”。 项云黩动动脖子,白美兰女士还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 他甚至怀疑这位“亲戚”可能是白美兰女士麻友家的小孩,但他辞职三个多月了,一直也没告诉亲妈,怕她真的飞回来,嘴里虚应:“知道了知道了,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吃!”美兰女士的麻将事业如火如荼,百忙之中抽空告诉儿子:“叫陈娇!是你陈叔叔家的亲戚!” 既然是后爸的亲戚,那就不能不管了,项云黩随便抹了把脸准备出门,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一瞬间被电话信息轰炸,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微信,通通是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对了,今天是他生日。 刚开机姜宸这小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项云黩手上一滑,不小心接了起来,那头响起姜宸惊喜的声音:“项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今天你生日,咱们哥几个下了班凑一块庆祝庆祝吧。” 项云黩把电话给挂了,姜宸锲而不舍,连打了三个,项云黩不耐烦了,接起来说:”我今天有事。” 姜宸为难的说:“那我姐还给你亲手做了个蛋糕呢。”亲手两个字加了重音。 项云黩停了停,说:“你们把蛋糕分了吧,我今天真有事儿。” 说着挂了电话,出楼道碰上好几个正在烧锡箔的邻居,项云黩不信这些,自从白美兰女士踏上美国土地,项家就再没人烧这些了。 但他尊重这些社会习俗,绕开一个又一个黄圈,旧城区烧这个的人多,新城区里想烧还找不着地儿。 出大院门的时候,听见邻居老人在给孩子打电话:“今天是七月半,别在外头瞎混,早点回家。” 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项云黩还真没碰上堵车,很快开到江城机场,问人要了一块纸牌子,借了笔写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陈娇 ”。 大半个月头回出门,就碰上了雾霾天,今天这飞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呢。 项云黩睡够了,百无聊赖靠在接机处的铁栏杆边,长腿一搭,身边也在等人的女孩偷偷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项云黩周边视力极佳,明明看见了,扭头假装没看见,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的秘密任务了。 阿娇隔着人群玻璃看见了项云黩,她脚步一顿,楚服在血玉之中对她说:“娘娘,怎么了?” 这么多人,有各种人样的人味儿,阿娇虽有还阳符在身,可毕竟还是鬼身,对人的气味十分敏感,她闻到这些人味里,真有一丝是属于刘彻的味道。 “没怎么,他长得还真有些像刘彻。”深目高鼻,聊赖间的目光都带些睥睨的意味,怪不得柳万青说这是他能找到最像的,由他圆金屋,她才会最衬心。 万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是投胎。 柳万青掐着时辰,今年的七月半,正是有缘人的阳历生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要当人在阳间呆一年,可没这么容易,柳万青千叮咛万嘱咐,替阿娇编造了一个阳世的身份,又略施小计,把她送到项云黩的身边。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找到了金屋的替代品。 既然是“金屋藏娇”,那就得能容纳下她,让阿娇能住在里面,就算只呆一刻,也是如了她的愿。 可真要等转世的刘彻造出一栋金屋来,那阿娇百八十年也无法投胎了,刘彻的转世里可没有首富这个身份的人。 但柳万青找了投机取巧的办法。 原来阿娇是人,自然要造人能住的金屋子,如今她早已成鬼,不论多小的地方都能缩身藏进去,比如某珠宝品牌今年新推出的转运串珠。 金子做的,各色花样都有,除了生肖还有南瓜马车圣诞树,各种花色任君挑选,最重要的是,有一款是个小房子的模样。 有门有窗有烟囱,24k纯金,金屋得不能再金屋了。这东西还小巧玲珑,价钱不贵,完全在项云黩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性价比极高。 只要能让项云黩甘心情愿的送这个礼物给她,这事儿就成了。 阿娇吞下还阳符,依旧是她自己的模样,可突然之间便有血在她血管中流淌,她能觉得热,觉得渴,觉得风拂在身上,这就是当人的感觉。 柳万青看她怔在原地,笑眯眯解释:“自然不是真的成人,只是有当人的感觉,感官上还是要差得多。” 但对阿娇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好了。 柳万青替她精心打造了现在这个身份,她不是鬼修,无法长时间施展幻术,就老老实实当个十七八的女孩儿,借口要来江城上学,送到了项云黩身边。 胡瑶虽没捞着这笔业务,但她友情充当了技术顾问,柳万青是男的,他哪儿知道要怎么当女人呢。 柳万青不欠她的情,她既出了力,就答应分她一点业绩,大概也就是千万分之一吧,可这千万分之一也让胡瑶眉开眼笑。 胡瑶挑了个机场里看上去最时尚的女孩,完完整整复制了一份她的行李给阿娇。 阿娇拖着大红的箱子,笔直走向了项云黩身边。 项云黩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看上去没精打采,一团影子过来,抬眼看见了阿娇,就连他也稍微停顿了半秒才问:“你是陈娇?” 眼前少女肤光如雪,因为生得白,所以更显得眼仁乌黑,眉毛深秀,嘴唇娇艳。但她神色冷淡,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像晨雾间一朵含苞待放红玫瑰。 怪不得陈叔叔会特意找到他,这个长相,让她独自在外确实很难放心。 项云黩微一惊艳,问她:“饿了吗?要吃饭去吗?” 刚刚还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睛突然亮了,黑水晶似的眼仁儿里露出渴望的神情来,项云黩觉得好笑,再好看也到底是个小女孩呢,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阿娇不知道,她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项云黩看她不说话,想想也是,人家刚来江城,哪知道有什么好吃的,问她:“吃不吃火锅?”江城靠海,鱼肉火锅做得一绝,来江城的人都爱尝尝本地的鱼肉锅。 阿娇迫不及待点点头,项云黩拉上她的箱子,“走吧。” 这个女孩不多话,从见面开始,她除了说她叫陈娇之外,一个字也没说过,项云黩觉得这姑娘还挺省心的,不爱说话简直是莫大的优点。 可她也太安静了,什么也不问,项云黩不得不主动把后面的安排告诉她:“是这样,你家里人托我给你在江城找个住处,办入学手续什么的,得花几天时间,吃完了饭,我带你找个酒店去。” 后座还是没声音,安静得就好像她不存在,项云黩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她两只手扒在车窗边,巴掌大的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项云黩忍不住解释:“平时天气都还挺好的,今天也不知怎么,雾霾了。”他真想来根烟,想想又忍住了。 阿娇乌黑的眼仁一动,天气不好是因为漫天鬼火,处处都是急着归家的亡灵,她说了见到项云黩的第二句话:“七月半了。”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abc呢,没想到她还知道今天是七月半,七月半跟雾霾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跟小女孩搭讪的兴趣,笑一笑便不再说放了,开车到了新城区,带陈娇去本城最著名的鱼肉火锅城吃鱼肉火锅。 143.阿娇今天怼天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叫了姜宸帮忙, 他毕竟不是警察了, 有姜宸在, 行使职权的时候要方便很多,真的抓到人, 也得让姜宸把人带回去。 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你明天请假, 跟我去一趟陈家浜。” 姜宸刚刚才到家, 一口气都没歇,他正捧着杯子喝出了吃山灌海的气势, 好半天才喝够了:“项哥,这又是干什么呀?今天可累死我了。” 关晓回家跟关秀梅大吵一架,又去了韩刚住的筒子楼,她小时候就住在那儿,竟然还拿出了一把串着红绳子的钥匙, 打开了大门。 原来老韩这么多年都没有换锁, 是因为女儿那里还留着一把旧钥匙。 屋里面当然是没人的, 关晓一路走一路哭,姜宸怕她出什么事儿,一直跟在她身后, 关晓不愿意回家,他好不容易把人给劝回去。 关秀梅跟女儿吵了架,打电话到队里投诉姜宸, 说他没经过她的同意, 就把韩刚的事告诉了女儿, 导致女儿情绪失控。 姜宸估计自己明天就要吃个批评了:“项哥,去陈家浜是不是还为了老韩的案子?如果是,我真不能陪你去,除非你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项云黩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要说什么呢?说陈娇能够看得见鬼,说她找到了韩刚被埋尸的地方? “我要是说,老韩给我托梦了,你信吗?” 姜宸先是哑口无言,跟着重重叹口气,项云黩已经被这事儿折腾得心理出问题了,他顿了一会说:“行!我明天就陪你再走这一趟,但你得答应我,回来得跟我回队里,去做心理疏导。” 项云黩无声的笑了,这两天他知道的,看到的,都颠覆了以往有的一切认知,要是姜宸知道这个,就不会觉得他心理出问题了。 “好,我答应你。” 点给韩刚的那根烟,烟丝袅袅,还没烧完,烟就灭了,项云黩说话的声音一顿。 老韩早就把烟戒了,很多年都不抽了,就算偶尔抽上一根,抽到三分之一就会掐掉,说后面那段尼古丁焦油太多了,伤身体。 这只烟就像是经了老韩的手,被他掐灭的一样。 项云黩看着那根烟,无声笑了一下,老韩虽然死了,但还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他心里竟然好过许多。 姜宸还在喋喋不休,劝项云黩凡事要朝前看,别在一个地方打转,往前迈一步,也许就能柳暗花明了呢? “项哥,咱们也不是没办过那种案子,有些事不是放弃,只是等待,等到哪一天拎出一个线头,整件案子就能破了。” 姜宸说的,还是项云黩教会他的,现在他反过来教育项云黩。等真的经历了,才知道等待才是最磨人心的。 项云黩原本最不耐烦听这些,但今天他却听了,姜宸还在喋喋不休,楼梯上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是阿娇抱牛奶盒上楼去,一边走还一边揉眼睛。 项云黩笑了一下:“是,是该柳暗花明了。” 第二天一早,姜宸开着车等在项云黩的楼下,他抽了一根烟,看见项云黩出来,把烟掐了打招呼:“项哥,咱们……” 声音一停,说不下去了,项云黩身后还跟着一个陈娇。 她穿了一件猫咪图案的t恤,配了一条窄腿牛仔裤,两条腿包得又细又直,脚上一双小白鞋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蹦蹦跳跳的走出来。 阿娇昨天看见学校里出来的女孩们把外面的衣服一脱,里面穿得五颜六色,她马上学会了,从箱子里翻出来穿上。 姜宸跟她打了声招呼,凑到项云黩跟前:“项哥,咱们还带着她呀?” 昨天带着陈娇还能勉强说是替她去报学校手续的,今天还带着她去陈家浜查案,项哥这行为也太古怪了。 “嗯,带着她。” 姜宸觉得这是一场儿戏,不能任由项云黩再这么下去了,今天去过陈家浜,必须带他回队里,押着他帮心理疏导。 姜宸开车,项云黩和阿娇一左一右坐在后座 阿娇悠然自得,一路都在摆弄她的手机,她从胡瑶复制的行李里找出一个,套着一个皮壳子,还挂了一串亮晶晶的装饰品。 她当然不知道密码,项云黩带她去小区门口修手机的店里重装了一下,小店里的男生十分殷勤,还替她装了各种各样的软件。 每一个都点开来看了一下,发现了美颜拍照神器,觉得有意思极了,含着一根棒棒糖,一路上玩个不停。 书包里还装好了项云黩给她买的各种小零食和水果,自己吃几个,还拿出一个来分给项云黩,塞到他手里,一付是去郊游的样子。 项云黩沉默不语,阿娇塞给他,他就吃掉。 阿娇吃饱了有些发困,她甚至还靠着车窗睡了一会儿,项云黩怕她磕着头,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宸又觉得他像个司机,载着一对男大女小的情侣去郊游。 陈家村离江城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高速公路的口子一下去先到白塔镇,再到陈家村,地理位置并不偏僻。 陈家村还算富裕,但也依旧是农村面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村里只留下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项云黩因为老韩的事,没少跑陈家村,对这里很熟悉,村里没有摄像头,项云黩把村子都走遍了,一个摄像头都没找到。 这里养鱼养蟹的人家也都是自养自吃,很少售卖,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没有偷,没有装摄像头的必要。 再加上清明那几天接连下雨,道路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些地方姜宸都走访过了,到了小路口,姜宸就停下车,破罐子破摔:“这条路往前走是陈家村小学,老韩最后见到的是小学校长,他从这条路出来,往村口走的。” 校长一直目送老韩走到小路尽头的拐角处,那之后就没有人见过老韩了。 这条路他们都已经走了一百多遍,什么疑点都没发现。 项云默说:“去徐家,有一对母女,家里还有鱼塘的那一家。” 徐家的房子建得比别的房子还要宽敞点,起了三层楼,看得出在村里条件很不错,项云黩问明白徐家的鱼塘在哪儿,借了抽水机,就往那边去。 徐家的鱼塘比村里别的人家承包的要晚,所以离得要远一些,地方也更偏僻,鱼塘的四周都张着网。 阿娇一走近,就闻到了韩刚身上的那种腥臭味,别的鱼塘都没有,她说:“就是这里。” 项云黩摸出一叠钱,请来附近的人一起帮忙。 第一个响应的是徐家的隔壁鱼塘的主人:“是该抽,这味儿,也不知道里面多少臭鱼烂虾。” 鱼塘里的水污浊不堪,夏天太阳一大,味儿难闻,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死鱼死蟹,他云徐家说过很多次,但徐伟出门打工去了,家里只留下他老婆,还大着肚子,又很凶悍,谁也不愿意跟她打交道。 “这水原来也这样吗?”姜宸马上觉得不对,问道。 “也没多久,徐家婆娘也不管,说是要带着孩子到广东找徐伟,这水总不能就臭在这儿。” 尸体刚刚沉进塘中,塘水还没有变化,隔的时间长了,裹尸体的袋子被鱼蟹咬松了,露出里面的尸体,尸体浸泡腐烂,塘水自然就了味儿。 姜宸他脸色大变,看了项云黩一眼,再也不说项云黩是心理出了问题,他先打给局里,把事情汇报上去,让分局派人过来,把袖子一卷,借来捞鱼捕虾的皮衣裤,跟着项云黩跳下塘。 苏盈一开始还不知道有人挖塘,等村民七嘴八舌的传到徐家,水已经抽了三分之一,徐家的女人冲到塘边。 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站在塘边大骂,又骂那几个帮着挖泥抽水的邻居:“我男人不在家,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话还没说完,村派出所来人了,那女人一看警察来了,立刻瘫在地上,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姜宸跟派出所来的人沟通,项云黩一下都没抬眼,他好像听不见身边任何的声音,只是埋头干活。 等水抽到一半的时候,里头显出几个黑色的,积满了淤泥,已经泡涨了的黑色塑料袋,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袋子就会浮起来。 姜宸拉住项云黩,抢过他手里的工具:“项哥,下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看到塑料袋的那一刻,项云黩这口气就泄了,好像一下就没了力气,被后续赶来的同事拉到岸上,袋子里东西会送到法医实验室去。 他蹲在岸边,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听说徐家挖出了尸体,这村里有一半的人都来看热闹,还有积极提供线索的,七嘴八舌,徐伟说是出去打工了,其实是出去避风头了。 144.阿娇今天吃鸡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飘荡荡回到墓室中, 依旧倒在玉床上死睡, 睡前还跟陶俑侍女念念叨叨:“当鬼没意思。” 可等阿娇再次睡醒, 便见楚服抱着头,恨意满腔:“娘娘, 卫子夫投胎去了。” 阿娇那点困意倏地没了, 她差点儿从玉床上跌下来, 惊诧失声:“怎么可能!” 卫子夫与刘据都是枉死,含冤抱屈入了幽冥, 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于天下,构陷之人伏诛赎罪方能转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团怨气不散,根本入不了轮回井。 怎么她才不过睡了一觉,卫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难平, 阿娇沉沉睡去, 她却日夜不能闭眼, 她与阿娇一同蒙难,又身为厉鬼,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气为生, 何处怨气最胜,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养魂魄,还想问一问卫子夫, 知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们。 谁知卫子夫与刘据在枉死城里没呆多久, 竟相继投胎去了! 原来刘彻死了儿子, 又后悔了,在阳世大开杀界,夷江充三族,又烧死了苏文,杀了莽通,还建了一座思子台,卫子夫母子二人心迹即明,自然就入轮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娇,在孟婆庄前拦住了卫子夫,她的头被整个砍了下来,堪堪接上,说起话来声音嚯嚯,好似怨鬼吹阴风:“究竟是何人构陷娘娘!” 卫子夫手里端着一碗孟婆汤,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还不知道?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由牛头马面押着投入轮回井,楚服追赶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头就又掉下来了。 这会儿她便捧着这颗头,那张嘴呼呼嚯嚯向阿娇诉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还能是谁呢?楚服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汉女子都会祈求与夫郎同心同德,怎么到了娘娘这儿就成了妇人媚道,厌胜之术?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娇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迷迷惘惘:“她真是这样说的?” 从前不懂,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给她定罪的不是张汤,而是刘彻,说她行厌胜之术的也不是张汤,而是刘彻。 除了刘彻,她的仇人又还有谁呢? 阿娇坐得片刻,忽尔一笑,看着楚服道:“走,咱们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娇扯扯衣带:“找她帮你把头钉钉牢。” 孟婆庄在奈河边,店中咕嘟嘟熬着一大锅汤头,孟婆就坐在大锅边,偶尔拿起细长勺子往锅里搅一搅,那锅汤炖得又稠又浓,香飘十里。 汤锅前鬼山鬼海,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喝了汤的鬼便去走奈何桥,善鬼过桥,桥面稳似磐石;恶鬼过桥,脚底似踩烂木,铜蛇铁狗便在奈河中等着吃这些恶鬼的魂灵。 孟婆唤作孟婆,并非老妪,而是一妙龄女子,身段凹凸,长发斜斜盘起飞髻,握着一把团扇,扇面上不知用什么红绒绒的东西刺出一片彼岸花海。 她手下也有七八个女鬼差遣,看阿娇来了,把汤勺交给侍女,问她:“许久不见你了。” 阿娇揉揉眼睛,她近日越来越困倦,常常一睡难醒,确是许久不来孟婆庄磕牙了。 她取了一双金簪给孟婆的待女兰蕊,请她替楚服缝头。 兰芽取下头上一只簪作针,又从囊袋里取出一根细发,穿在簪上,替楚服缝头,一边缝一边笑:“你这一觉又睡了多久?” 阿娇不知,幽冥之中无日月,谁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久得够卫子夫投胎了。 兰芽纤纤细指翘似兰花,把楚服的头缝得密密实实,连同鬼心鬼肠都塞回原位,看阿娇又掩着口打哈欠,轻笑一声:“你若无聊,怎不去望乡台看看亲人。” 兰芽尚有亲人在阳世,望乡台高耸入云,下宽上窄越行越狭,微一侧身就是刀锋火海,越是往上越是难行,她每到七月半都要登台去看一看阳世的亲人。 又要来七月半了,鬼门一开,这些鬼便能回阳间探望亲人了。 阿娇皱皱鼻子,她如今既没有惦记的人,也没有惦记的鬼了。 她把刘彻当成丈夫,才会跟他撒娇耍赖,他却觉得她娇横野蛮,欲除陈氏而后快,说到底还是她太痴心了,帝王又怎么能当丈夫? 要是她没嫁给刘彻,那真是随她怎么横行霸道,刘彻都只会包容,就像他包容平阳一样。 丰都里也有鬼魂结亲的,彼此未到投胎的时辰,便结个鬼伴度日,反是那痴缠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鸟,夜夜啼叫。 阿娇不想当相思鸟,也不想作相思树,她想当人。 兰芽是甘愿替孟婆服役,换阳世亲人一点福报,她这话说完,孟婆便笑:“这是你,她如今可不这么想了。” 阿娇痴心许多年,一朝淡了心思,在这阴司更呆不住了,两只脚丫子晃来晃去:“当鬼真是没意思。” 孟婆弹弹指甲,闻言一笑:“既不想当鬼,那就当人去,十里人间,何处不好,一碗汤下肚,前尘旧事不记,何必非困在这一世的因果里。” 阿娇也想投胎,可她与别的鬼不同:“别人的符上有时辰,我的符上连时辰都没有,怎么投胎。” 说着自袖中取出名符,指寸长的一面小牌,写着她这一世的生卒,孟婆拿起来细看,瞧了许久才道:“你与别人确是不同。” “怎么不同?” 孟婆启唇一笑:“你有一夙愿,未能得偿。” 阿娇浑然不解,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她已经不想再见刘彻了。 孟婆看她巴掌小脸满是迷惘,提点她道:“不管自己记不记得,只要心愿未偿,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愿,许是别人欠了你的债,须得讨回来。” 看她依旧不记,伸手一挥,平空变幻出一盏酒来:“你饮下这酒,耳里听得什么,嘴中便念将出来,那便是你未偿的夙愿了。” 这酒浆闻起来甘香,尝起来甜美,乃是人之五蕴苦所酿成,一滴便使鬼醉,这一杯下去前世今生未能满足的遗憾都能浮现心中。 酒盏之中五色斑斓,微一摇动,细浪翻涌,叫人目晃神迷,阿娇从未见过此酒,捧着杯子问道:“这酒可有名字?” “自然有名。”孟婆摇摇团扇,她不光熬汤,她还酿酒,只是寻常鬼喝不到她的酒罢了,团扇轻点:“这酒名唤求不得。” 阿娇伸伸舌尖,方才尝了一滴,耳中便似有惊雷炸响。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男声女声,童声老声,声声入耳,把阿娇的鬼心鬼肠振得发颤,不自觉口中便喃喃出声,跟着念道:“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言毕身子一晃,半杯酒泼在身上。 楚服赶紧扶住她:“娘娘!”她痴心护主,急问孟婆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声,团扇子轻摇:“她原来确是憨醉一场,如今才是醒了。” 阿娇醉中神识无比清明,听见孟婆这话,心里竟觉得颇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场好醉,连卫子夫都醒了,她还不醒如何像样? 只是刘彻这厮还欠她金屋一栋! 可……可他薄情至极,连死都让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么肯偿她金屋,让她消了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转世呢? 难道还要等这朽木一样的老头子也进了阴司,才能讨要金屋吗? 阿娇阖着双目,楚服守在她身边,兰芽奉上茶汤给孟婆,问道:“她不能投胎,当真是金屋之故么?”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头便挑了起来:“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叹,千百年来愿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 “难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兰芽替阿娇不平。 孟婆抬头望那一轮红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浓重的黑雾,轻声道:“她的机缘就要到了。” 丰都这许多年,早就鬼满为患,丰都大帝又辟了一处建丰都新城,可依旧容纳不下这许多幽魂,像阿娇这样徘徊不去的鬼越积越多,就连丰都新城,也有许多地府钉子户。 鬼魂一多,障雾弥漫,上头早就有意要把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们投胎去。 地藏王菩萨慈悲为怀,许这些鬼一偿夙愿,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圆梦司,似阿娇这样的,正可去圆梦司报道。 “只要她一心投胎,总有法子。” 孟婆看阿娇睡得够了,团扇往她面上一掀,轻风拂面,阿娇悠悠然醒转。 一口浊气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礼,笑靥如花,从此就是一只明白好鬼,一心投胎当人去。 145.项队今天酒醒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飘荡荡回到墓室中, 依旧倒在玉床上死睡, 睡前还跟陶俑侍女念念叨叨:“当鬼没意思。” 可等阿娇再次睡醒, 便见楚服抱着头,恨意满腔:“娘娘, 卫子夫投胎去了。” 阿娇那点困意倏地没了, 她差点儿从玉床上跌下来, 惊诧失声:“怎么可能!” 卫子夫与刘据都是枉死,含冤抱屈入了幽冥, 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于天下,构陷之人伏诛赎罪方能转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团怨气不散,根本入不了轮回井。 怎么她才不过睡了一觉,卫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难平, 阿娇沉沉睡去, 她却日夜不能闭眼, 她与阿娇一同蒙难,又身为厉鬼,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气为生, 何处怨气最胜,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养魂魄,还想问一问卫子夫, 知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们。 谁知卫子夫与刘据在枉死城里没呆多久, 竟相继投胎去了! 原来刘彻死了儿子, 又后悔了,在阳世大开杀界,夷江充三族,又烧死了苏文,杀了莽通,还建了一座思子台,卫子夫母子二人心迹即明,自然就入轮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娇,在孟婆庄前拦住了卫子夫,她的头被整个砍了下来,堪堪接上,说起话来声音嚯嚯,好似怨鬼吹阴风:“究竟是何人构陷娘娘!” 卫子夫手里端着一碗孟婆汤,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还不知道?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由牛头马面押着投入轮回井,楚服追赶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头就又掉下来了。 这会儿她便捧着这颗头,那张嘴呼呼嚯嚯向阿娇诉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还能是谁呢?楚服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汉女子都会祈求与夫郎同心同德,怎么到了娘娘这儿就成了妇人媚道,厌胜之术?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娇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迷迷惘惘:“她真是这样说的?” 从前不懂,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给她定罪的不是张汤,而是刘彻,说她行厌胜之术的也不是张汤,而是刘彻。 除了刘彻,她的仇人又还有谁呢? 阿娇坐得片刻,忽尔一笑,看着楚服道:“走,咱们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娇扯扯衣带:“找她帮你把头钉钉牢。” 孟婆庄在奈河边,店中咕嘟嘟熬着一大锅汤头,孟婆就坐在大锅边,偶尔拿起细长勺子往锅里搅一搅,那锅汤炖得又稠又浓,香飘十里。 汤锅前鬼山鬼海,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喝了汤的鬼便去走奈何桥,善鬼过桥,桥面稳似磐石;恶鬼过桥,脚底似踩烂木,铜蛇铁狗便在奈河中等着吃这些恶鬼的魂灵。 孟婆唤作孟婆,并非老妪,而是一妙龄女子,身段凹凸,长发斜斜盘起飞髻,握着一把团扇,扇面上不知用什么红绒绒的东西刺出一片彼岸花海。 她手下也有七八个女鬼差遣,看阿娇来了,把汤勺交给侍女,问她:“许久不见你了。” 阿娇揉揉眼睛,她近日越来越困倦,常常一睡难醒,确是许久不来孟婆庄磕牙了。 她取了一双金簪给孟婆的待女兰蕊,请她替楚服缝头。 兰芽取下头上一只簪作针,又从囊袋里取出一根细发,穿在簪上,替楚服缝头,一边缝一边笑:“你这一觉又睡了多久?” 阿娇不知,幽冥之中无日月,谁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久得够卫子夫投胎了。 兰芽纤纤细指翘似兰花,把楚服的头缝得密密实实,连同鬼心鬼肠都塞回原位,看阿娇又掩着口打哈欠,轻笑一声:“你若无聊,怎不去望乡台看看亲人。” 兰芽尚有亲人在阳世,望乡台高耸入云,下宽上窄越行越狭,微一侧身就是刀锋火海,越是往上越是难行,她每到七月半都要登台去看一看阳世的亲人。 又要来七月半了,鬼门一开,这些鬼便能回阳间探望亲人了。 阿娇皱皱鼻子,她如今既没有惦记的人,也没有惦记的鬼了。 她把刘彻当成丈夫,才会跟他撒娇耍赖,他却觉得她娇横野蛮,欲除陈氏而后快,说到底还是她太痴心了,帝王又怎么能当丈夫? 要是她没嫁给刘彻,那真是随她怎么横行霸道,刘彻都只会包容,就像他包容平阳一样。 丰都里也有鬼魂结亲的,彼此未到投胎的时辰,便结个鬼伴度日,反是那痴缠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鸟,夜夜啼叫。 阿娇不想当相思鸟,也不想作相思树,她想当人。 兰芽是甘愿替孟婆服役,换阳世亲人一点福报,她这话说完,孟婆便笑:“这是你,她如今可不这么想了。” 阿娇痴心许多年,一朝淡了心思,在这阴司更呆不住了,两只脚丫子晃来晃去:“当鬼真是没意思。” 孟婆弹弹指甲,闻言一笑:“既不想当鬼,那就当人去,十里人间,何处不好,一碗汤下肚,前尘旧事不记,何必非困在这一世的因果里。” 阿娇也想投胎,可她与别的鬼不同:“别人的符上有时辰,我的符上连时辰都没有,怎么投胎。” 说着自袖中取出名符,指寸长的一面小牌,写着她这一世的生卒,孟婆拿起来细看,瞧了许久才道:“你与别人确是不同。” “怎么不同?” 孟婆启唇一笑:“你有一夙愿,未能得偿。” 阿娇浑然不解,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她已经不想再见刘彻了。 孟婆看她巴掌小脸满是迷惘,提点她道:“不管自己记不记得,只要心愿未偿,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愿,许是别人欠了你的债,须得讨回来。” 看她依旧不记,伸手一挥,平空变幻出一盏酒来:“你饮下这酒,耳里听得什么,嘴中便念将出来,那便是你未偿的夙愿了。” 这酒浆闻起来甘香,尝起来甜美,乃是人之五蕴苦所酿成,一滴便使鬼醉,这一杯下去前世今生未能满足的遗憾都能浮现心中。 酒盏之中五色斑斓,微一摇动,细浪翻涌,叫人目晃神迷,阿娇从未见过此酒,捧着杯子问道:“这酒可有名字?” “自然有名。”孟婆摇摇团扇,她不光熬汤,她还酿酒,只是寻常鬼喝不到她的酒罢了,团扇轻点:“这酒名唤求不得。” 阿娇伸伸舌尖,方才尝了一滴,耳中便似有惊雷炸响。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男声女声,童声老声,声声入耳,把阿娇的鬼心鬼肠振得发颤,不自觉口中便喃喃出声,跟着念道:“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言毕身子一晃,半杯酒泼在身上。 楚服赶紧扶住她:“娘娘!”她痴心护主,急问孟婆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声,团扇子轻摇:“她原来确是憨醉一场,如今才是醒了。” 阿娇醉中神识无比清明,听见孟婆这话,心里竟觉得颇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场好醉,连卫子夫都醒了,她还不醒如何像样? 只是刘彻这厮还欠她金屋一栋! 可……可他薄情至极,连死都让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么肯偿她金屋,让她消了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转世呢? 难道还要等这朽木一样的老头子也进了阴司,才能讨要金屋吗? 阿娇阖着双目,楚服守在她身边,兰芽奉上茶汤给孟婆,问道:“她不能投胎,当真是金屋之故么?”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头便挑了起来:“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叹,千百年来愿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 “难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兰芽替阿娇不平。 孟婆抬头望那一轮红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浓重的黑雾,轻声道:“她的机缘就要到了。” 丰都这许多年,早就鬼满为患,丰都大帝又辟了一处建丰都新城,可依旧容纳不下这许多幽魂,像阿娇这样徘徊不去的鬼越积越多,就连丰都新城,也有许多地府钉子户。 鬼魂一多,障雾弥漫,上头早就有意要把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们投胎去。 地藏王菩萨慈悲为怀,许这些鬼一偿夙愿,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圆梦司,似阿娇这样的,正可去圆梦司报道。 “只要她一心投胎,总有法子。” 孟婆看阿娇睡得够了,团扇往她面上一掀,轻风拂面,阿娇悠悠然醒转。 一口浊气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礼,笑靥如花,从此就是一只明白好鬼,一心投胎当人去。 146.阿娇今天砸人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上学第一天,一大清早陶俑侍女就把她给叫起来了。 阿娇睡得脸上两团红晕,薄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迷迷糊糊伸手穿衣,怎么这人间学生,起得比鬼还早? 在黄泉时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连着一个月栖在玉床上也没哪个鬼把她叫起来。 “娘娘要是不愿意去,那咱们便不上学了吧。”楚服连睡几天,精神头足得很,劝说她道。 阿娇迷迷登登摆着小手:“要去!”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上过学呢,当了鬼却要上学了,多有意思呀。 阿娇在项家住下的第一天, 就把她的陶俑侍女从荷包里取出来,还让它们干铺床垫被的活,这会儿一个扶着她梳头,一个给她穿衣捏肩。 等阿娇哈欠连天的下楼, 项云黩已经买来了早饭, 冰豆浆加肉松蛋黄饭团, 还给她加了一根火腿肠。 阿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两只手已经抱着饭团啃起来,项云黩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送到嘴边, 她低头嘬了一口。 项云黩有些不忍心, 这么多天, 她的家人也没打电话来,今天开学,也没人过问。 “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我今天第一天恢复上班,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也是庆祝老韩的事了了。 徐伟不肯承认性侵了继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过的地方,走访邻居和老师,从只言片语中,规整了这个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后的改变。 姜宸说:“这孙子以为还能逃得了呢。”怎么判决现在还不一定,但这样的犯罪事实,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项云黩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会看老对手的脸色,他在宫律眼里本来就有颇多不合体制,不守规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软。 阿娇叼着饭团,眼睛睁得圆圆的,庆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弯着眼睛点头:“我要吃肉。” 素面虽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还是喜欢吃肉。 “行,放学我去接你,我们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项云黩送她去学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给丢了。 给她一张详细标明回家路线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后她得自己上学放学:“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电话找我,我的电话不通你就打姜宸的电话。” 号码存在她手机里了,看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项云黩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养女儿的烦恼:“你要是跟同学出去玩,也要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阿娇歪在后座,听着听着,又打了个哈欠。 车开到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一中门口全是来送学生的家长,项云黩在这里把阿娇放下,开车门之前叮嘱她一句:“你在学校里,别说这些事。” 阿娇没睡够,脑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能够看得见鬼的事儿,她抿着嘴,点点脑袋,暂时答应。 项云黩怕她不高兴,解释说:“常人听见这些,总会有些害怕的。”连姜宸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娇被人孤立。 阿娇的开车门要下去,项云黩从车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绿绿的东西给她,阿娇拿在手里一看,是一袋软心巧克力,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包在粉红色粉紫色的闪亮糖纸里。 阿娇这下高兴了,掏了一个出来,握在手里,圆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递出去:“给你一个。” 项云黩伸手接了这个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往警局去了。 阿娇在校门口看见了关晓。 关晓从豪车里下来,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慢慢腾腾的,但她身上围绕的那丝丝黑雾已经不见了。 阿娇的眼睛往关晓身后看,关晓身后跟着新晋鬼差韩刚,韩刚新官上任,就来送女儿上学,这些邪念恶念,怎么也不敢再跟着鬼差大人的女儿。 阿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新任鬼差打个招呼,谁知老韩透过人群,先对她点头,他看不破阿娇身上的还阳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沉冤得雪是靠着阿娇的帮忙,这才特意谢谢她。 一中的校舍建得十分气派,一栋一栋楼之间种了许多花树,这个季节开了满墙的蔷薇,香气扑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数人穿着校服,阿娇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很难不被人注意,她活着的时候就万人瞩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娇除了看学校里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学校里的鬼,看来开学真的是一件大事,不仅学生们乌泱泱的涌进教学楼,里面的鬼也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有一个抱着圆木三角木头的老鬼,满面郁郁的看着这些学生,紧紧盯着几个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学生。 另一个圆脸鬼抱着一叠国文书,笑眯眯看着他们,嘴里念念叨叨:“要为国家之兴亡读书啊!” 阿娇拐了一个弯儿,就看见他们俩的照片挂在墙上,还是一中的创始人。 一中是以成绩来划分班级的,阿娇是转学生,被分在了高二十班,每个年级都有这么一个班,一部分是特长生,文体活动能拿得出手。 一部是有赞助生,学校修跑道买设备,靠的就是他们的捐助,总得到来说就是放牛班。 她走进教室,挑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看见阿娇坐下,都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阿娇在鬼里头不算厉害的,但总比人要强,神识极灵,她听见其中一个说:“这是新来的?转校生?那郑安妮的班花位子是不是不保啦?” “我觉得连校花的位子可能也得换人。”不是说长得有多好看,就这目中无人的气势,就不一般啊不一般。 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一个女孩儿,两人赶紧闭嘴,跟她打招呼,一看见她身上穿的裙子就怔住了,这条裙子和阿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不仅裙子一模一样,连书包也一模一样,郑安妮正要展示自己的新裙子新书包,就看见大家一付卡了壳的样子,平时最捧场的两个闺蜜也没说话,她顺着目光一看,角落位置上坐了个女孩儿,她们俩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郑安妮要是长得不好看,也当不了班花了,每个年级的放牛班班花,都有一争校花的资格。 阿娇本来看着窗外,窗外斜角就是红楼楼顶,还是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接二连三的往下跳,跳可能是跳的次数实在太多,还玩起花样来,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 阿娇看得津津有味,郑安妮走到她桌边,敲敲桌子:“新来的?” 一走近就看见阿娇用的背包也跟她一样,这可是她暑假刚刚从美国买回来的,限量新款,她在班级群里有意无意提过几次,把沈丽娜气得不说话,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跟人撞衫又撞包。 这倒也不怪阿娇,胡瑶在机场复制的就是郑安妮的行李。 阿娇当人当鬼的时候都一样,你待她客气,她就客气待你,你要是对她不善,她就比你更凶恶,郑安妮三个字就透出恶意,阿娇回过头来,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 郑安妮张嘴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全方位被碾压的感受,不管是颜值,还是气势。 郑安妮去年是高一的级花,今年本来毫无意外就要蝉联,一争校花的位子,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转校生。 阿娇不耐烦了:“怎么?” 班里的人都没想到新来的性格这么差,比郑安妮还差,但郑安妮可不好惹,估计要跟她的小帮派死磕,全都隔岸观火。 郑安妮的脸色马上就挂了下来,“呵”了一声:“你行啊。” 阿娇卷起嘴角,楚服在血玉中感受到她心情烦躁,“混帐东西,娘娘息怒,让我给她点厉害瞧瞧!” 她们虽然不能伤害活人,但吓唬吓唬还是行的,楚服在血玉中受香烛酥油滋养了许多天,又不再受黄泉怨气的影响,比原来厉害得多,要吓唬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根本毫无难度。 阿娇觉得这人有毛病,扭过头不理她了,整个班级鸦雀无声,郑安妮脸色都变了,眉毛竖起,刚要说话,有人说:“老师来了。” 十班的班主任是新人,大家都没拿她当一回事儿,懒洋洋散到座位上,看着小老师自我介绍。 新班主任姓王,脸圆圆的,笑眯眯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说了一番高二如何如何重要,请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学习的大道理,最后介绍阿娇:“我们有位新同学,请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有哪位同学愿意带新同学熟悉校区。” 郑安妮主动举手,笑得甜蜜蜜的:“老师,我愿意,我带新同学去领校服吧。” 王老师还很感动,觉得这个班的学生虽然学习不行,但人倒是都挺热情的。 阿娇无所畏惧,她一个老鬼,要是怕个小姑娘那这张鬼脸也就不要了,课间休息的时候跟着郑安妮出了教室。 郑安妮还真带她逛了一圈,食堂图书馆体育楼她都指给阿娇看。 阿娇听见食堂十一点三十准时放饭的时候,叹了口气,还有这么久才吃饭呢。 然后她带阿娇去领校服,一中校服做得精良,全西式,冬天的时候还有长短两件大衣,配套的围巾,只要颜值高,就能穿出偶像剧的范儿。 147.阿娇今天怀梦了吗?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 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他打开盒子, 取出餐盘, 切了一块蛋糕, 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 扫了那个碟子一眼,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 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 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 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 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 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 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样子也不一点都不吓人,姜宸“扑噗”一声,哈哈大笑。 项云黩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卷起眉头,外面青天白日,世界一如寻常,可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下课铃一响,一中校门乌泱泱涌出了一群学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走出了校门才眉目生动起来,纷纷冲向学校门口的冷饮店,给大脑补充糖份。 姜宸盯着这些人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老韩的女儿啊。” 老韩皮夹子里有一张女儿的照片,但那是他女儿五岁生日时拍的,那个皮夹跟老韩一起失踪了,他女儿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张证件照可以参考。 阿娇吃掉最后一个炸花枝丸子,把竹签往纸袋里一插,嘬了一口奶茶,指着一个神情阴郁的校服少女:“是她。” 这个女孩的身后拖着一团灰扑扑的影子,一走进太阳下,就被晒得更淡了,但依旧散发出那种湿漉漉的腥气。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胡瑶生怕柳万青再次截胡,使出浑身解数,好容易拿到了批条,夜游神肯通融一驻香的时间,让阿娇钻进刘彻梦中去,问他讨要金屋。 她纸鹤传书告诉阿娇,一妖一鬼趁着夜色出了幽冥。 胡瑶燃着犀角替阿娇引路,一路走一路叮嘱:“我通了不少关系,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条,总共也就三夜,你可得仔细,或泣或忧,或愁或叹,可万万不能触着刘彻的逆鳞!” 刘彻的脾气,没人比阿娇更知道了,她知道归知道,可从来不愿意顺着他,如今为了投胎,权且忍耐。 148.阿娇今天离宫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阿娇揉着下巴, 她对刘彻连愤怒这种感情也没有了,目光中没有半点波澜,重复了一句:“反正, 不是你。” 她的冷淡把刘彻还未掀起的狂怒给浇熄了,他森然地看着阿娇,脸色从未这么阴沉过,看向阿娇的目光聚起杀意。 他目光锁着阿娇不肯放,阿娇也毫不示弱, 后宫中没有哪个女人敢用这样的目光回击他。 楚服虽然跪在榻前, 但她身子微微抬起, 准备好了替阿娇抵挡天子的怒火。 但刘彻什么也没有做,他往后退了一步,大袖一甩, 最后看了阿娇一眼,离开了椒房殿。 殿中宫人尽皆虚软, 楚服半身靠在榻边,她看向阿娇, 就见阿娇揉了揉眼睛,对她璨然一笑:“我眼睛都瞪酸啦。” 楚服一点也笑不出来,她抖着嘴唇:“娘娘, 这如何是好?” 阿娇拍拍巴掌,对着宫人们道:“备香汤, 我要沐浴。” 宫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她刚刚赤手拔了虎须, 阿娇说完又躺倒, 她身上酸软无力,薄汗浸透了纱衫,累得很呢。 没一会儿香汤备下了,阿娇滑进水中。 楚服守在她身边:“娘娘,咱们总要想个说辞才好。” 她替阿娇想了一段,就把这事推给怀梦草,就说是因为怀梦草的缘故,才会夜里梦见去了仙山,与金甲神人相合,金甲神人还长着一张刘彻的脸。 楚服绞尽脑汁,阿娇连听都没听完,伸了一双玉臂,鞠起一捧水,洒在身上,懒洋洋道:“我不耐烦哄他,替我取铜镜来,下巴肯定叫他捏红了。” 楚服取来镜子,看阿娇仔细照着脸,叹一口气:“娘娘,您总该给陛下一个台阶下。” 太皇太后还在,陛下是乐于下这个台阶的,不如就此揭过,真等到太皇太后没了,被晾起来的就会是娘娘了。 阿娇一个字都没说,从此椒房冷落。 刘彻妒火中烧,牢牢记得阿娇梦中呓语。 “项云黩”,三个字咬在嘴里恨不得嚼碎了,他秘密让人去查,宫中也好,勋贵之家也好,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男人。 探子们接到命令,把长安城翻了个遍。 自然是找不到的,回报给刘彻,刘彻阴沉着脸,沉声道:“罢了。” 暂时罢了,要细查也有办法,只要究查这些年来出入椒房的人员便行,可碍于太皇太后的颜面,他暂且按下,只是派人严密监视椒房殿。 阿娇还以为刘彻势必要发怒的,可没想到,他一声都没吭,既没让王太后知道,也没有惊动太皇太后。 他只是不再踏足椒房殿了。 原来他就算宠幸美人,也不会全然拂了阿娇的面子,对椒房殿多有赏赐,如今不仅不再赏赐,还把卫子夫也给冷落了。 刘彻觉得她这是知情不报。 他不会直接问卫子夫,在阿娇的殿中,可曾见过男人,但他疑心一起,迁怒了卫子夫。 偏偏卫子夫还真不知道项云黩,她受了刘彻几次试探,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还不如帝王心意,越发谨小慎微起来。 若不是她有孕在身,可能直接就被发落了。 阿娇可不管这些事,太皇太后病重,她日夜陪在外祖母的身边,片刻不离,侍候汤药,穿衣梳头,事事亲历亲为。 太皇太后实在是病得沉重了,王太皇来看她的时候越来越多。 脸上的得色也越来越重,她宫中甚至还有传言传出来,说阿娇如此尽心的侍奉太皇太后,是怕太皇太后一去,再也没人给她撑腰了。 这些话阿娇听了,但一个字也没有传到太皇太后的耳中。 老人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这最后一点时间,她还想将族中人叫来,把女儿外孙女托付给窦婴。 阿娇握住她的手,不忍心告诉她,等到刘彻羽翼丰满,这些外戚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论是两朝元老窦婴,还是王氏的弟弟田昐,他一个也没放过。 他能给予的地位,他也能收回去。 太皇太后什么都算到了,最后还对窦婴说:“你该忍便忍,该让便让,王家非得显赫一时,要不然,显不出我们窦家的好处来。” 王氏那个同母异父的兄弟,贪权好势,绝不可能安安份份当个外戚,语多智少,才干全无,要不了多久,就会让刘彻想念窦家。 窦婴在殿中再见到阿娇,只觉得皇后比原来还更美貌,除美貌之外,眉目间又有种另样的沉静,坐在太皇太后的身边,一眼望去,竟然肖似太皇太后年轻时的风采。 太皇太后吩咐得越多,就越是放心不下,最不放心的就是阿娇,紧紧拉着她的手:“我的娇娇,聪明才智品貌出身世间难得,我死之后,这一切皆留给你,也许初时苦些,但只要能忍,韬光养晦,就有东山再起之日。” 阿娇忍住泪水,大厦倾倒,谁也扶不起来。 她反握住外祖母的手:“我知道了,一定谨记外祖母的教导。” 太皇太后听见这句,阖上双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将她殿中的宫人太监和她私库中的所有田产财富,都留给了阿娇。 王氏好不容易去了心中一块大石,就算太皇太后手中的财富惊人,她也没有丝毫计较。 风光大葬了太皇太后,刘彻还是一步都未踏进椒房殿,太皇太后一死,朝局便起了乱象,对他来说,要先平朝局。 可他也不是全然忘记了阿娇,他时不时便会遣人来,告诉阿娇,她的娘家兄弟又做了什么蠢事。 阿娇越是无动于衷,他就越是气急败坏,这好像一场游戏,他不断加码,可阿娇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楚服十分为阿娇担忧,若是陈家也不能再庇护阿娇,她能不能继续当这个皇后都很危险。 阿娇毫不在乎,她不见母亲,也不见兄弟,上辈子活着的时候,陈家爵位国除,刘彻还能有什么手段来压着她服软呢? 楚服捧来石榴花,她一直跟着阿娇,听见阿娇对太皇太后的承诺,她问道:“娘娘要不要趁着现在,给陛下服个软。” 卫夫人又怀上了,她果然如阿娇说的那样,接连生了两个女儿,这一胎又将生产,心里已经隐隐相信,又是个女儿。 自从知道阿娇诅咒她三胎得女,卫子夫便愈加与椒房殿撇清关系,寻常只在长信殿中走动,王太后极其喜欢她。 她是后宫得宠的第一人,她摆出这个姿态来,于下那些尹姬王姬跟着看风向,倒让阿娇清闲起来,连见都不用再见刘彻的那些女人们了。 楚服不明白为什么阿娇这样沉得住气,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后宫中的女人,一生荣辱都系在君王身上,这样做是拿鸡蛋碰石头。 阿娇一枝一枝的挑选榴花,这些花要供到太皇太后灵前,反正刘彻也不来,她干脆在椒房殿中替外祖母和外祖父立了灵位,日日供奉。 这是她一片孝心,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阿娇道:“我那是哄着外祖母,让外祖母安心。” “外祖母的心太大了,装着权势、地位和整个窦家。” 阿娇将石榴花插进瓶中:“而我不同,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而已。” 余下的怀梦草被阿娇藏在玉匣香囊中,日夜配带,可这怀梦草的功效还是越来越弱,两人从整夜相会,变成一夜只有片刻能见面。 阿娇便让人去寻怀梦草。 她愿意千金换一株。 因为开价太高,寻者众多,这桩事在长安城中沸沸扬扬,传到了刘彻的耳朵里。 他终于踏入了椒房殿,看着阿娇,问她:“是谁?” 此一生,还未受过这样的屈辱,阿娇扬起脸,想到项云黩,眼中俱是明媚笑意:“是我的梦中人。” 管天管地,你还能管到别人梦里? 刘彻的气质与阿娇刚刚还魂时,全然不同了,他像一把已经开了刃的剑,立在那里便满身的锋芒。 他剑眉一挑:“梦中人。” 重复了这三个字,好像已经费尽了他对阿娇的全部耐心,他转身走了,没一刻便有人来搜宫室。 阿娇半点不惧,至少这一次,不用搭上楚服的性命了。 殿宇里什么也没找到,搜宫的太监闻见香烟味,一掀帘子,看见了太皇太后的灵位,吓得拜倒在地。 阿娇坐在殿上:“搜完了?” 太监们互使眼色,什么都没有,该如何交差? 阿娇哼一声:“让他不必那么麻烦,想赶我走,我早就不想呆了。” 吩咐宫人们收起她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和太皇太后的赏赐,坐上车,离开了汉宫,去了长门。 刘彻好像被她这样一番举动给震住了,并没有立刻就下废后的诏书,他在找一个理由,至于要找什么样的理由,她管不了。 一入长门,阿娇便吩咐宫人们清扫宫室,摆上她喜欢的东西,院中要扎秋千,这整个长门宫都是她一个人,比在椒房殿,不知要痛快多少! 夜里殿中摆出五色鸳鸯锅来,烫肉烫鱼片吃,阿娇捧着碗走到阶前,外祖母已经过世,她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牵挂了。 都已经到了约定时间了,可这个杀千刀的胡瑶怎么还不来接她!等她来了,一定要揪掉她的狐狸尾巴! 阿娇咬着鱼片愤愤,天边倏地出现一道白尾流星,她抬头望着,觉得颗流星的白尾巴看上去毛茸茸的,十分眼熟。 殿中的宫人听见“咣当”一声,赶出去时,只见一阵眩目白光,娘娘的身影就立在白光之中。 宫人们睁不开眼睛,只有楚服勉强上前,她刚要去捞阿娇的衣袖,还没伸手,阿娇便回眸一笑:“我走啦!” 说完便软倒在地。 刘彻在未央宫中,正还不知道要拿阿娇怎么办,太监进来禀报,娘娘为流星所袭,沉睡不醒。 149.刘彻今天后悔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刘彻深夜赶赴长门, 见到的是在榻上沉睡不醒的阿娇。 她不说话的时候,要比说话的时候可人得多了,羽睫似把扇子那样在脸上投下阴影, 鼻尖挺翘,嘴唇微红,看上去一丝异样也没有。 若不是栏杆边当真有一道流星砸下的痕迹,刘彻就要以为这是阿娇的新把戏。 她离开汉宫,又找不到台阶, 总不能一直在长门里呆着, 这才扯了这么个谎, 把他诳骗过来,服软回宫。 那道白尾流星划过夜幕,明亮异常, 长安城中的百姓都看见了,没想到会落在长门宫中。 刘彻探一探阿娇的鼻息, 她就像睡着了似的,呼吸沉谧。 他伸出手, 摩挲阿娇粉嫩细致的面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俩连句心平气和的话都不能说了。 御医在殿外等候召见, 摸过脉案,满面凝色, 皇后身体康健, 只是熟睡不醒, 也没别的办法叫她起来。 刘彻在榻前度了两步:“拿个锣来,我就不信还敲不醒她。” 楚服一下拜倒在榻前:“陛下万万不可,娘娘只怕是离魂之症,若是鸣锣,恐把娘娘的魂魄吓得更远。” 刘彻皱起眉头,无医无药,难道就让她这么躺着? 刚想吩咐司巫来喊魂,又沉吟了……她这样躺着……也好。 阿娇离开椒房殿,窦婴和馆陶公主就再也没了指望,窦氏一系风光了这么多年,是该让出权柄来了。 这件事太过古怪,绝不能让人知晓,刘彻下令封锁长门,就让阿娇身边的宫人侍候着她,一旦她醒来,赶紧报到未央宫。 刘彻刚回宫,卫子夫便产下了第三个女儿。 她抱着小公主,脸色苍白,看着怀中的女儿,脸色似喜非喜,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心中仿佛一块巨石落地,三胎得女的诅咒得以应验,但这诅咒也结束了。 她柔顺的脸上有一种终于解脱的轻松,仰脸对刘彻道:“下一胎,便能给陛下生个皇子了。” 一面说,泪珠滑落面颊,陈皇后离了椒房殿,如此大逆,陛下却一声不出,又连夜赶了过去,卫子夫吃不准帝王心中是否还爱重阿娇,一个字都不敢言及长门。 但三胎得女,确实是陈皇后的诅咒,她当然要提。 刘彻的脸色却讳莫如深,阿娇身上发生的怪事,只有刘彻一人知道,此时细想,也许她当时说卫子夫三胎得女,并非诅咒,而是已经窥知了天命。 可就连刘彻都隐隐期待,已经有了三个女儿,这第四个会是男孩吗?他到现在一个儿子都没有,若再无子,人心浮动,皇位不稳。 卫子夫察言观色,发觉刘彻的反应不过像过去那样厌恶,立刻收口,一个字都不再提,刘彻摸了摸女儿的脸:“下一胎一定会是个男孩。” 卫子夫赶紧低下头去,收敛起喜色,满面羞意:“谢陛下吉言。” 陈皇后离开宫廷,也许明日就会回来,也许明日未央宫中就会下废后诏书,在此之前,谁能生下陛下第一子,谁就有可能当上皇后。 阿娇还未醒转,窦家一系的官职降的降,夺的夺,王太后同父异母的兄弟田蚡受到重用,可就像太皇太后预言的那样,他还不满足于这样的权力。 刘彻怒气冲冲进了卫子夫殿中,坐下之后一言不发,宫人都敢凑上去。 卫子夫亲自奉上茶汤,柔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刘彻这才开口:“宰相竟还不满足吗?” 卫子夫一惊,宰相便是太后的弟弟,刘彻这些日子愈加深沉,喜怒难辨,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这样的火了。 她一声都不敢出,反而让刘彻觉得无趣,若是阿娇,早就骂起来,也许呛他两句,也许幸灾乐祸,但不会这么安静。 田蚡竟然敢去讨好淮南王,口称陛下无子,天下还归入淮南王手中,秘密收了淮南王许多金银财物。 殿中静得可怕,卫子夫认得这个表情,这是陛下已经动了杀机。 “窦婴得势时,让他跪坐侍酒,倒似窦婴的子孙一般,朕给了他权势,他竟敢背主。” 若不是太后尚在,非杀他满门。 卫子夫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她咬咬牙,将再次有孕的消息告诉了刘彻。 刘彻从震怒从回神,目光微眯,盯着卫子夫的肚子:“好。” 这一个字震得卫子夫心神发颤,她日夜祝祷,希望腹中是个男孩,甚至想起阿娇,陈皇后都说是三个女儿,三个女儿之后,该有一个儿子了! 怀胎九月,终于产下一个儿子,她听见是儿子时,大喜力竭,终于睡了她进汉宫之后第一个安稳觉。 刘彻抱着这个儿子,下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册封皇太子。 王太后赶来看这个盼望以久的孙子,只见儿子抱着婴孩,笑盈盈对她道:“母亲也该颐养天年了。” 王太后一怔,再看向儿子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什么也瞧不出来。 刘彻趁着夜色再入长门。 阿娇殿中灯火通明,还隐隐转到奏乐声,刘彻还以为阿娇已经醒了,大步迈到殿中,只见殿中插着香花,摆着鲜果,榻上躺着阿娇。 “奴怕娘娘寂寞,特意奏乐,偶尔也将娘娘抬出去,望望星星。”楚服跪在床边,刘彻轻易不来,就连祭祀途中也不来长门歇脚。 他不来是最好的,楚服怕他会对阿娇不利。 可刘彻只是摆摆手,坐到阿娇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手掌柔软,带着丝丝香气,除了长睡不醒,她一点变化也没有。 刘彻道:“你们退下罢。” 宫人应声退出殿门,楚服迟迟不走,刘彻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恭恭敬敬离开中殿,矮身缩在窗边,只等殿中有异动就扑进去。 殿中却许久都没有声音,刘彻缓缓开口:“朕,有儿子了。” 楚服心中一紧,握紧了袖中短刀的刀柄,悄悄从窗外望进去,就见刘彻在抚摸着阿娇的面颊,望着她的眼神,竟然含笑。 “你不闹,竟还有些冷清了。” 说完这句,又是良久不言,趁夜又离开了长门,第二日便送来了废后诏书。 楚服代为接诏,接下之后就将诏书交给小宫人,继续为阿娇梳头,玉梳穿过发丝,她低声道:“娘娘,您还不醒吗?” 阿娇睡在榻上,双手叠在胸前,睫毛轻轻颤动,珠泪滑落。 宫人大喜:“要不要禀报陛下。” 楚服瞪她一眼:“不可!调蜜水来。” 才刚刚送来的废后诏书,转眼娘娘便醒了,又让娘娘如何自处?陛下是绝不可能朝令夕改的,卫子夫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 宫人调了蜜水送来,楚服用小勺子喂进阿娇嘴里。 宫人们轻声道:“娘娘也太冤屈了。” 楚服喂了两勺蜜水,才扭头道:“对娘娘来说,这样才好。” 过不多久,长安城中便转来刘彻立卫子夫为后的消息,椒房殿又有了新主人,而田蚡惊惧而亡,王太后称病,再未踏出长信殿。 阿娇之前埋下的种子终于发芽,刘彻到底是与母亲起了嫌隙,反而优容起了窦家余下的族亲。 从此之后,再无人能进一步皇权,整个朝政牢牢把握在刘彻一个人的手里。 这些都是阿娇离开之后的事了。 她火锅还没吃完呢,就坐着胡瑶的尾巴离开了长门殿。 飞在半空中,一只手揪着胡瑶的尾巴毛,疼得胡瑶咧开嘴,阿娇怒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再等下去保不齐她就要干点什么出格的事了。 比如打进长信殿,揪掉王氏的头发之类的…… 胡瑶千叮咛万嘱咐,小事儿可以由着性子来,但绝不能改变历史重大事件,连长信殿中那个人偶也不能取回来。 没有人偶就没有后续一系列的事,如果此时阿娇的魂魄就齐全了,那她便不能留在地府,更不会入圆梦司,也就不会碰上项云黩了。 阿娇这才没有动人偶的主意,只是挑唆刘彻,告诉他,王太后虽是他亲娘,可一样会用巫盅之术魇害他的枕边人。 刘彻现在不在意,以后还会不在意吗? 届时第一个防范王氏的,就是她的亲儿子。 胡瑶咧着嘴:“一进一出都有时辰,哪能随随便便把你的魂魄拎进拎出呢。” 阿娇急着要见项云黩,她数着手指头过日子,都已经有几年没见着他了,胡瑶沉默了一会儿:“呃……” 阿娇一把揪住她雪雪白的毛:“说。” 胡瑶抖抖脖子毛,被她揪着还真有些疼:“你魂虽然来了,但你肉身还没有嘛。” 还有功德司中暂时寄存着的功德,那不是汉朝阿娇修的,而是现代阿娇修的,这笔功德可不能算在汉朝活人的身上,只能算在当鬼的阿娇身上。 “我先带你去功德司领功德,要不然你提一提这个?” 阿娇到底还是重回了地府,她一入地府,那些鬼朋友们都凑上来,兰芽拉着阿娇的手:“我们姐妹知道你出事,伤心难过,还以为你再不回来了。” 孟婆还想替她说情,虽然她睡一觉就忘些事,可醒着的鬼,都还记得。 没等孟婆开口呢,柳万青就把几个司摆平了,功德司替她暂存功德,等她回来。 阿娇别过鬼友,问判官:“这些功德可能求一个福报?” 判官捏着胡须,手里打着一把金算盘,算盘珠子一动,数字就跟着显示,扒拉了一会儿道:“你这个功德,能换一个大福报。” 阿娇的功德不是在她离开之后就结束了,修桥铺路造学校,惠泽一方,这笔功德是累积计算的,功德滚功德,已经滚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值。 阿娇咬咬牙:“我想替楚服,换一个次投胎的机会。” 150.阿娇今天重逢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功德司的判官看了看阿娇, 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帐薄,她攒的这些功德,足够她投一个绝世好胎。 财富、容貌、聪明才智一样都不缺, 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一辈子干什么成什么,夫妻恩爱,子女孝顺,平安到老。 但要用这份功德, 为已经魂飞魄散的鬼换一个投胎的机会, 却不一定能成。 三魂七魄散于天地间, 若有机缘能够得以重聚,百年千年之后也许还能投成人身。 若无机缘重聚,那便在三界游荡。 她散尽功德, 就只为了楚服求一个机缘,实在是世所罕见。 判官把脸一抹, 话说得十分客气:“这个,行倒是行。” 修功德获福报, 不报自己,反报他人,判官一支笔将少不落, 他替阿娇可惜,郑重问她:“你想好了?” 胡瑶扯了扯阿娇, 紧张兮兮:“那你自己要怎么办!” 阿娇心意已决:“我魂魄齐全, 再不济还能当个鬼修, 楚服若没缘法,又怎么办?” 消散在天地间,也许是这世间的一阵风,也许是一场雨,再也没有意识,不知过去,也没有将来。 这阵风不知吹往何处便会消散。 阿娇一定要替楚服换这个机会,要是运气好,她们也许还能再见面。 自从柳万青把十好几个司的人都叫去开会,从上到下坑了一大把之后,圆梦司终于在七十五司之外有了存在感。 若是寻常人,早就被判官喷出去了,你以为换功德是买白菜?随你挑选不成? 可既然是挂了名的麻烦,判官就得打点精神,这就是一尊大瘟神,赶紧如了她的愿把事儿抹平了。 办完这最后一步,之前的错处可就没人能追究了。 判官咳嗽一声,清清喉咙:“你想好了?” “我好想了,”阿娇下颔一点,目光坚定,“劳烦判官。” 判官大袖一甩,玉笔金册在眼前铺开,每落一笔,笔尖便金光四溢,这点点金光飘散开去,与四周融为一体。 胡瑶跺跺脚,叹息一声:“这下可好,你又要重修肉身了!” 阿娇知道楚服有救,抿唇一笑:“我不怕。” 她真的不怕,再不行就跟原来一样,当鬼修虽然艰难,但有路可走,她也要让楚服有一条路能走。 胡瑶叹一口气,她两只耳朵一摆一摆,她打赌又输了。 她跟柳万青打赌,说阿娇肯定会换一个肉身,而柳万青说她不会。 这下可好,今年过年,柳万青要去狐狸窝,他也不怕一群狐狸把他的柳树叶子啃秃了,胡瑶叉着腰想,她在族里,追求者那也是很多的。 骂完柳万青,她又疑惑起来,他是怎么猜到的呢?难道他一棵树,还真的长出了人的心窍? 出了功德司,胡瑶又把阿娇带到圆梦司,她跟阿娇解释目前的办法:“柳万青替你讨了一个批文下来,允许圆梦司在地府聘请长期员工。” 连海外人员的批文都搞下来了,土娃之后就再也不是劳务工了,它已经是圆梦司的正式员工,世界都已经大融合了,地府办事也要大融合。 只是到现在为止,土娃的普通话还带着一股泰国味儿。 那个名额一直空着,就是准备好了给阿娇的,多少人来说情,柳万青都没松口答应。 胡瑶絮絮叨叨:“你不知道,来托关系的有多少,从旧城到新城,古往今来什么鬼都有,我还以为那铁树精要松嘴了呢,没想到他还真顶住了!” 阿娇现在就是俗话说的,内定。 暂时没有肉身也不要紧,阿娇成为工作人员之后,那还阳符就是圆梦司工作的必须品,本来极难搞到的,现在按时供给。 打个报告申请,上头很快就批下来了。 柳万青又拿今年地字头文件第一号作文章,说要避免工作人员人浮于事,大家都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至于征召鬼魂,那是为了多方面的了解那些怨念不散的鬼内心的想法。 “柳树说的那什么来着,就是你们人常说,名正言顺!” 胡瑶悄悄跟阿娇咬耳朵:“我觉得吧,这棵树是想上天。” 柳万青几回报告一打,上边都知道有他这么个副司长了,说不准再干几年,他就升到天庭去了。 她们俩刚咬完耳朵,土娃就看见了阿娇。 它两条短腿奔腾着跑来,一激动把普通话都给忘了,叽里呱啦一串母语,跟它的短期饲养人打招呼。 土娃绕着阿娇蹦蹦跳跳,被熊七一把拎了起来,他盘了盘土娃的脑袋,一张圆脸上堆起笑容:“不许调皮。” 土娃怒了,学胡瑶的架势一叉腰,叽里咕噜骂起来,被黑熊精堵住嘴:“新同事加入,我想,要不要办个迎新会。” 熊七笑得一脸憨厚,一双熊眼里透露出异样的热情。 胡瑶瞪了他一眼:“公司内部成员谈恋爱确实是允许的,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熊七喜悦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他们熊又不像狐狸那样一窝一窝的,熊都是一家一家,要找个母熊精可太难了。 熊七有三个哥三个姐,已经把前后三座山头的妖精都给祸害了,只有他还是个单身熊,好不容易来个新同事,还已经有了男朋友。 熊七哀声叹气,也不提办迎新会了,盘着土娃的脑袋回到办公桌前。 阿娇这下急了,她摇着胡瑶的肩膀,把胡瑶摇成了胡摇:“我要去见项云黩!” 这个名字,她每天夜里写在掌心上,吞到肚子里,终于要见他了,一分钟都不能多等! 胡瑶举起手:“好好好!去去去!” 她拿出员工合同来:“我替你仔细看过了,福利待遇很不错。” 阿娇看都没看,刷刷签上了名,用合同换了一枚还阳符。 她终于又回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地方,就要见她日思夜想的人。 站在分局门口,阿娇一时不敢迈步走进去,她那里过了五年,项云黩这里也过了五年,虽然他们在梦中相会,可真的见面,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 “项云黩,我想死你啦!” “项云黩,你想不想我?” “项云黩……” 剧本还没排好,阿娇就看见项云黩从分局大门口出来,他还扶着一个女人,一个阿娇见过的女人。 江萌半身都靠在项云黩的身上,一只手捂着肚子,她怀孕了。 阿娇瞪圆了眼睛,姜宸的速度这么快呢? 没一会儿姜宸也来了,明明是初秋,但他满身大汗:“项队,我我我……” 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了,还是江萌掐了他一把:“你什么你,开车!” 项云黩估计姜宸现在这样也开不了车了,江萌这才七个月,这要是生了算早产,她还能坚持站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同事们扶人的,开车的,忙成一团,终于把江萌送到了医院。 项云黩这才松口气,走到医院门口,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烟盒已经瘪了,一支烟都没有,他把烟盒捏成一团,扔进垃圾筒。 跑到医院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一条。 阿娇紧张之下,施了个障眼法,一步一步跟在项云黩的身后,走近了能看见他比过去憔悴了,没一会儿功夫就点起第二根来。 吸烟有害健康! 这个阿娇是知道的!他上次戒烟的时候,阿娇特意查过了,为此还贡献出整整一筒棒棒糖。 她不在这里,他竟然不知道保重身体,多吃点饭,多长胖点,还敢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项云黩!你干什么呢!” 项云黩刚刚点燃第二支烟,身子一僵,耳朵边那道声音清晰无比。 是他日夜盼望着的声音,他甚至偶尔还能听见,但每次一转头,就消失不见。 可每一次他还是会转身,心里抱着一个微渺的希冀,也许她会在某个时间,突然出现,就像她从来都没有离开一样。 项云黩阖了阖眼睛,为了个案子,他已经熬了两个通宵,也许这真的,只是他又一次幻听。 他立定了,缓缓转过身去,初秋的阳光照在一个女孩身上,她一头长发,穿着一条红裙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满面怒火。 项云黩眨了眨眼,她一动都没动,又眨了眨眼,眼前渐渐模糊,指尖一烫,烟已经从头烧到尾了。 手指烫了一下,他也不敢恍神,几步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发不出声音。 “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了?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阿娇气急了,他眼睛都是血丝,胡子都长出来了,刚刚还用一只手捂着胃,肯定又没吃饭。 她气得要命:“分手了!你不听话,我要分手了!” 项云黩茫然的,很低声的说:“我不同意。” 你敢同意!阿娇又瞬间被哄好,但她装模作样的噘着嘴:“你抽了烟可不许亲我。” 小超市的老板看热闹,这么一对漂亮的情侣吵架,他笑呵呵的拿了一包口香糖出来:“嚼这个,嚼这个就好了嘛。” 项云黩还站定了不动。 阿娇主动走上来,接过老板手里的口香糖,竟然是草莓味的,新口味,她扬脸一笑:“谢谢老板。” 老板摆摆手,又回到店中。 她是真的,别人都能看见她,跟她说话,这不是他的想像。 项云黩终于伸出手,重重把她搂在怀里。 阿娇双臂灵巧的穿过他腋下,也紧紧搂住他,越是高兴,越是要继续抱怨:“你真臭,我香喷喷的来找你了,你怎么也不洗澡。” 但她一边埋怨,一边深深吸了一口项云黩身上的味道。 有些陌生了,但更多的还是熟悉。 项云黩仰起头,直视秋日的淡云碧空,疏朗的阳光终于投射到他的身上,他笑了一下,现在他们面临的就只有一个问题,阿娇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151.白妈妈和蕾丝吊带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项云黩要继续忙案子,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 阿娇摊开手,等着接他的钥匙。 项云黩拿钥匙的手,松了又紧, 目光凝视着阿娇的脸,看她还是那付乖乎乎的模样:“你……” “我不会走啦!”阿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眼睛笑得弯弯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牌子,展示给项云黩看。 上面刻着“圆梦司”三个字, 她现在已经是签了合约的正式员工了, 还能走到哪里去? 项云黩扫了一眼, 他还不知道圆梦司,他还不知道阿娇是因为什么来到他身边,他听“假阿娇”说过, 但他想从她的嘴里听一次。 这个故事太长了,阿娇决定等他晚上回来抱着说。 她一手夺过钥匙, 拦了一辆车,直奔项家。 项云黩看着她远去, 一下想起来了,家里……乱得很。 阿娇一打开门就先闻到一股烟味,屋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开窗通风了, 外卖的包装堆了一地。 阿娇捂着鼻子踮着脚,客厅沙发不见了, 取代而之的是一堆衣服, 把沙发就地掩埋, 门廊上几双鞋子横七竖八,桌上还有没收拾掉的外卖碗碟,味道都开始发嗖了。 阿娇捏着鼻子往后退一步,楚服虽然不在了,但陶俑侍女还在,她抖出她那一排陶俑侍女,让她们赶紧打扫卫生。 房间里要好的多,但也一样邋遢,现在已经秋天了,项云黩还盖着去年冬天的被子。 阿娇打开阳台窗,让秋天的风和阳光透进来,一转身看见阳台的角落里有一盆长条仙人掌盆栽。 看上去十分眼熟,她盯着这东西看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她放学后在校门口买的,买的时候是个巴掌大的圆球。 买回来她就扔在一边,再也没管过,走的时候只有这个盆栽没带走,现在已经长成长条了。 真丑…… 阿娇伸着指头戳一戳长条仙人掌,眼睛一红,有点想哭,项云黩连自己都养得马马虎虎的,可这个盆栽却从小盆换成了大盆。 要是她不回来,她留给项云黩的就只有这么一盆仙人掌。 阿娇立刻撸起袖子,决定当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还要点上一桌子热腾腾的外卖,等男朋友下班回家。 项云黩恍恍惚惚回去,对小周几个说:“姜宸留下,我们继续办案。” 姜宸欲言又止,江萌是早产,他应该留下,可他们本来人手就不够,一下去掉俩,就更忙活了。 项云黩拍拍他的肩膀,他终于回过神来:“你陪着吧,别有负担。” 把手里的烟塞给姜宸,姜宸知道项云黩最近抽烟是越来越厉害了,还想劝,谁知道项云黩把烟塞给他,从他口袋里摸了两根棒棒糖。 江萌是意外怀上的,姜宸来不及戒烟,江萌整个孕期,他都在戒烟中,口袋里揣两根棒棒糖已经是习惯了。 项云黩把糖塞进嘴里,招呼小周:“行了,走吧。” 小周跟姜宸说:“项队……好像不太一样了。” 一看姜宸,根本就没听他说话,眼巴巴盯着产房,拍拍他的肩:“走了,是干女儿还是干儿子,你记得说一声啊。” 明明大家都熬了两夜,但整个下午项云黩就跟吃了仙丹似的,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小周和胖子都惊了:“照这个速度,咱们马上就能找着嫌疑人了吧。” 华灯初上,阿娇终于把项云黩这只五年单身狗的窝给打扫干净了,电锅里热着米饭,桌上还有叫好的炒菜。 阿娇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薯片,等项云黩回家,在汉宫里最想干的就是这件事了。 过了五年,电视剧剧集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阿娇已经能看半集猜半集,她现在是享受大于实际,“咔擦咔擦”嚼得正香,听见门锁的响动。 她一下跳起来,刚要喊项云黩的名字,就想起项云黩把钥匙给了她,哪来的钥匙再开门呢? 阿娇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闯空门了。 白美兰一把推开门,一只手抱着狗,背着身往里走,嚷嚷一声:“妈妈回来了。” 她在门口就看见门缝里透出亮光来,还以为儿子在家呢,结果没人应声,一回头就站住了。 窗明几净,屋里还有饭菜香,电视机还开着,白美兰把狗往地上一搁,绕着屋子找了一圈,儿子不在。 她挑挑眉毛,拿出手机给项云黩打电话。 那边隔了一会才接起来,白美兰这回是突击回国,她都等了五年了,儿子的记忆明明没恢复,可是就不肯找女朋友。 他五年前就是一块老菜皮了,现在菜皮里的水份更少,再等下去就要变成菜皮中的木乃伊了,怎么还能等! 她这回全面发动江城的关系网,替她打听谁家有没结婚的女孩子,年龄大一点也不要紧,毕竟儿子都已经三十三了。 打算过年的时候按着项云黩的头,老老实实的给她去相亲! 没想到一回来,就发现儿子有情况,屋里一尘不染,沙发上摆着靠垫,柜子里塞满了吃的喝的。 白美兰一边摸着乖乖的毛,一边给儿子打电话:“儿子啊,妈妈到了。” “对呀,到家了呀。” “干嘛提前告诉你啦,你还要来接机啊,妈妈又不是走不动。” 项云黩在电话里的声音越是紧张,白美兰就越是悠闲,还故意逗儿子玩:“干嘛,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啦,你藏人啦?” 项云黩松一口气,阿娇肯定是躲起来了,要是没躲起来,现在白美兰就不是这个语气。 “没有,等我回来再说吧。”项云黩匆匆挂了电话。 白美兰看看挂断的手机,一伸手,从茶几下面掏出满满两个箱子,一箱薯片虾条,一箱饼干糖果。 还要说没有呢,这要说家里没个女人,谁相信啊。 白美兰打电话时候,阿娇盯着那只圆滚滚的,几乎都要看不见脚的白球看。 毛球转了个身:“汪”了一下,露出箍在屁股上的亮片小裙子,就是柳万青变出来代替胡瑶的那只狗。 五年不见,它已经彻底是个球了。 白美兰打完电话,长长吁了口气,儿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人往沙发上一靠,拍拍腿:“乖乖,来,奶奶这里来。” 门口蹲着的小圆球,颠颠跑过来,举着爪子想跳到白美兰腿上,半天也没跑起来,实在太肥了。 白美兰伸手一捞,把乖乖捞到腿上,摸着它的毛:“乖乖呀,你爸爸终于要找新妈妈了,我们不是不想你妈妈了,但爸爸也不能单身吧。” 阿娇怔怔站在那儿,一动都不动。 白美兰还在絮叨,阿娇是好,她也忘不了,可再好,那也已经不在了,人总得往前看吧,要不然儿子一点异常都没有,她还以为他想起来了呢。 “乖乖,明天跟奶奶去拜菩萨,跟你妈妈说一声。” 白美兰给阿娇点了一盏常明灯,人虽然不在国内,但灯一直在通玄寺里,逢年过节,还要给寺里添香油,让大师傅多看着点。 偶尔拍来的视频,看见那盏灯的火苗那么旺,心里也想,也许阿娇还在什么地方,但五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妈妈就是在天上,也会保佑你爸爸的,保佑他下半辈子不要孤苦伶仃。” 阿娇吸吸鼻子,她坐到白美兰身边,悄悄答应她了。 项云黩赶回来,家里只有白美兰在,他还以为是妈妈收拾的房间,在屋里四处看,都没看见阿娇。 阿娇凑到他耳边:“项云黩,我在呢。” 项云黩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他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妈,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回来了。” 白美兰哼一声:“我要是打了招呼,是不是就见不到人了?” 她刚刚深入仔细地想了一下,这屋子现在的品味跟阿娇那时候差不多,儿子的口味很单一,可能又喜欢上了一个跟阿娇性格差不多的女孩子。 这样也很好,他喜欢就好。 “小姑娘多大啦?哪里人啊?你们是不是住在一起啦?” 项云黩一路都没想好要怎么跟妈妈说阿娇的事,她突然不见,又突然出现,两人还没串过供,只好先装傻。 白美兰盯着儿子,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但这可难不倒白美兰,她对儿子招招手:“来,你过来。” 项云黩跟在妈妈身后上楼梯,打开房门,走到阳台。 他沙发上堆着的衣服全都洗干净了挂在阳台上,挂得满满的,项云黩继续装傻:“还给我洗衣服了。” 白美兰哼哼一声,一把掀开项云黩的薄外套,指着后面那件蕾丝吊带睡裙:“那这个也是你的衣服喽?” “你遮哪里啊?前半边还是后半边啊?” 小小一条蕾丝吊带裙,全片都是细蕾丝,穿在身上若隐若现,这是阿娇翻杂志找出来最性感的一款。 穿这个的模特还贴了胸片呢,她不贴胸片,她要看项云黩喷鼻血。 可没想到,先被白美兰看见了。 阿娇捂住脸,缩在项云黩的身后,从白美兰看不见的角度,伸出小手扯扯他的衣角。 项云黩呆站着,一时反应不过来,又控制不住去想,阿娇穿上这件衣服,是什么样子的,他觉得他得吸口气,平复一下。 白美兰眉开眼笑,对儿子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说:“懂的,懂的,妈妈又不是老古板,什么时候带人来见见我啊?” 她箱子里原来准备给相亲女孩的礼物,现在可以全部给准儿媳妇了。 152.兔子妖和小剧本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楚服隐身在血玉中盯着项云黩,要是他敢趁娘娘酒醉对娘娘不敬, 楚服拼去鬼身不要,也要撕咬他一口,把他周身金光咬出一个窟窿来。 项云黩替阿娇盖好被子,又给她留了一盏夜灯,转身出了房门。 阿娇小睡片刻, 酒意化作气从鬼身中消散, 她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 窗外月亮正圆,夜里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时候,她盘起腿坐在床上晒月光。 二十八根贵人烛, 楚服一口气“吃”了八支,余下的阿娇收了起来, 预备每天给楚服点一根。 楚服在幽冥时常受饥火折磨,难得有吃得这么饱的时候, 懒洋洋躺在血玉里,连声音都不再嘶哑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娇虽是柳万青的客户,但她签契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 柳万青是提供机会,圆梦一事还得是阿娇自己来, 要不然柳万青大可以施展法术, 让项云黩送一个金屋给阿娇。 得是刘彻的转世甘心情愿的送“金屋”给阿娇。 阿娇还真想了一个办法, 这办法是从项云黩那几个队友身上琢磨出来的,她看见他们送生日礼物给项云黩了。 虽然都包在盒子里,但阿娇能够看见,姜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圆溜溜有系带的东西,从盒子来看,比别人送的都要贵重。 收了礼就要还礼,这是千年来不换的规矩。 阿娇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门,也给项云黩买一样生辰礼,等到她生辰的时候,项云黩就该回礼,到时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娇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聪明。 她想出了办法,又觉得当人的滋味很不错,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么,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离了,不如抓紧这一年的机会,好好享受当人的滋味。 除了自个儿,也不忘记楚服:“我圆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却不同,不如趁这机会当个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来寻我不是。” 也确实该替楚服想一条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没有着落,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了,阿娇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呆在幽冥中当一个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当个鬼修,两人都不知道。 阿娇一时也没主意,兰芽几个虽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过阿娇一些法术,可她怎么练都练不成,别的鬼但凡强些,都会化形会幻术,只有阿娇不论多少日子,都是个花架子,丝毫不见长进。 好在她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想法子,阿娇拍拍玉蝉:“等明日我问问柳万青,修行不过就是积德行善嘛。” 先积功德后修道,福泽一厚总有好处,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经过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来接阿娇了,他还给两人带了早饭来,阿娇给他开的门,她闻到香味,冲下楼去,兴冲冲迎接姜宸。 姜宸提着两个袋子,还有些发困呢,刚要打哈欠,猛然看见阿娇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红了,结结巴巴:“我买了点儿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小笼买了五笼,一笼六只,一共三十个,项云黩一个人就够能吃的了,昨天姜宸还见识过阿娇的饭量。 姜宸把吃的摆在桌上,项云黩从楼上下来,姜宸问:“项哥,我今天下午还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车上跟咱们跑一天,要不然在你这儿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韩刚捡回来的猫,好鱼好肉养了两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发朋友圈,项云黩听了一愣:“是老韩家那只?” 姜宸点点头:“是,这不是……咱们大家伙儿轮流养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都大半年了,老韩凶多吉少,可谁都不提替猫找领养人的话,这就么东家转完转西家,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又都没成家,照顾不了多长时间。 老韩是个精细人,养猫也跟小孩儿似的精细,这猫又不会说人话,哪儿病哪儿疼只会喵,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小胖值班愣没发现,还好送医及时。 项云黩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崽子是怎么养活猫的,他问:“怎么不送我这儿来?” 姜宸愣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要拿猫的事儿麻烦项云黩,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对,谁也没敢跟他说这事儿。 韩刚是项队的老队友老搭档了,算是项云黩的师傅,两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儿项云黩几天都没合眼,来来回回的跑老韩走的那条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们收拾老韩的东西,都不敢让他知道,老韩连烟都不抽,平时根本就没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只有这只小猫。 项云黩刚要点烟,又把烟掐了:“把猫送上来,以后我来养。” 阿娇嘬着豆浆听他们说话,姜宸“噔噔噔”跑下楼,先把猫包拎上来,再把猫砂盆猫窝一样样往上搬。 项云黩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猫在老韩那儿养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这会儿瘦得都脱了相,缩在猫包里不出来。 姜宸挠挠头:“黑子这段时间不怎么肯吃猫粮,它原来也没这么胆小,可能因为老是换环境不适应才这样的。” 姜宸怕项云黩以为他们没好好照顾老韩的猫,赶紧说:“之前都是我姐养着,它吃还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挠门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诉了只能送出来。” 姜宸伸手想把猫抱起来,黑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的一声,挠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血痕,长大了嘴巴对姜宸哈气。 项云黩也想伸手,被阿娇拦住了,她两根手指搭在项云黩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凉:“你别动。” 姜宸“嗞”着牙,一边吹气一边告诉项云黩:“黑子平时都挺乖的,昨天开始就不认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这猫就跟发了疯似的在屋里乱蹿,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娇并没使力,项云黩却觉得手腕动不了,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黑猫,目光中有别的东西在闪动。 这只黑猫的脖子里有一块银色吊牌,牌子上刻着“韩刚”两个字儿,底下还有一串数字,阿娇昨天学到的,这叫电话号码。 她缓缓伸出手去,黑猫一步步往猫包里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娇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只黑猫颤悠悠的“喵”了一声。 姜宸张大了嘴,今天早上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两个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么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娇摸它,它还颇觉享受,嗓子细颤颤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娇揉毛。 阿娇虽然还阳了,到底还是鬼身,鬼身上的阴气让它觉得舒服,为什么鬼气让它舒服,是这猫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残魂。 项云黩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猫在阿娇手下发起抖来,阿娇瞥了项云黩一眼,抬起下巴:“让你别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飞魄散。 这片残魂连魂识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贵人命格的项云黩这一碰。 项云黩察觉出少女话中有别的意思,姜宸却大大咧咧:“你还懂兽医?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赶紧送它去医院啊。” 她看了项云黩一眼,问道:“牌子上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入土为安?” 姜宸“啊”了一声。 阿娇觉得他蠢,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项云黩。 到现在这事儿也没个定性,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项云黩钉在原地,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阿娇,老韩的前妻不愿意管这事儿,女儿又是未成年,队里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韩没有别的亲属,项云黩也没有替他办,一天不办丧,就好像老韩还能活着回来。 阿娇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头,虽是一抹残魂,可有种十分浓重的水腥气,她眉尖儿一蹙,凑到项云黩的耳边:“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项云黩只觉得耳畔有凉风吹过,他动动嘴唇,把姜宸拎起来推出门去,姜宸不明所以:“项哥!项哥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带她报到去吗?” 项云黩把人赶到门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带她报到,黑子就养我这儿了,你忙你的去。”说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姜宸站在门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项云黩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他听到的事儿,可能会颠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他想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稳定心神,但他没有,咬咬牙道:“你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娇的眼睛,半点都没有退缩。 阿娇眉梢一动,觉得这人比刘彻可有意思得多,她说鬼话骗刘彻金屋的时候,刘彻可不像他这样。 “他没有入土为安,没有石碑木牌引路回来,又没有供奉,这个银牌上刻着他的姓名,他就找回来了。”可能是寄托了他心中眷恋,所以趁着七月半回来了。 为何是七月半,大概是因为平时它鬼力不足以支撑,七月半阴气重,残魂鬼力稍强,这才能找回来。 153.见妈妈和做好事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原来老韩这么多年都没有换锁,是因为女儿那里还留着一把旧钥匙。 屋里面当然是没人的,关晓一路走一路哭, 姜宸怕她出什么事儿,一直跟在她身后,关晓不愿意回家,他好不容易把人给劝回去。 关秀梅跟女儿吵了架,打电话到队里投诉姜宸, 说他没经过她的同意, 就把韩刚的事告诉了女儿, 导致女儿情绪失控。 姜宸估计自己明天就要吃个批评了:“项哥,去陈家浜是不是还为了老韩的案子?如果是,我真不能陪你去, 除非你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项云黩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要说什么呢?说陈娇能够看得见鬼, 说她找到了韩刚被埋尸的地方? “我要是说,老韩给我托梦了, 你信吗?” 姜宸先是哑口无言,跟着重重叹口气,项云黩已经被这事儿折腾得心理出问题了, 他顿了一会说:“行!我明天就陪你再走这一趟,但你得答应我, 回来得跟我回队里, 去做心理疏导。” 项云黩无声的笑了, 这两天他知道的,看到的,都颠覆了以往有的一切认知,要是姜宸知道这个,就不会觉得他心理出问题了。 “好,我答应你。” 点给韩刚的那根烟,烟丝袅袅,还没烧完,烟就灭了,项云黩说话的声音一顿。 老韩早就把烟戒了,很多年都不抽了,就算偶尔抽上一根,抽到三分之一就会掐掉,说后面那段尼古丁焦油太多了,伤身体。 这只烟就像是经了老韩的手,被他掐灭的一样。 项云黩看着那根烟,无声笑了一下,老韩虽然死了,但还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他心里竟然好过许多。 姜宸还在喋喋不休,劝项云黩凡事要朝前看,别在一个地方打转,往前迈一步,也许就能柳暗花明了呢? “项哥,咱们也不是没办过那种案子,有些事不是放弃,只是等待,等到哪一天拎出一个线头,整件案子就能破了。” 姜宸说的,还是项云黩教会他的,现在他反过来教育项云黩。等真的经历了,才知道等待才是最磨人心的。 项云黩原本最不耐烦听这些,但今天他却听了,姜宸还在喋喋不休,楼梯上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是阿娇抱牛奶盒上楼去,一边走还一边揉眼睛。 项云黩笑了一下:“是,是该柳暗花明了。” 第二天一早,姜宸开着车等在项云黩的楼下,他抽了一根烟,看见项云黩出来,把烟掐了打招呼:“项哥,咱们……” 声音一停,说不下去了,项云黩身后还跟着一个陈娇。 她穿了一件猫咪图案的t恤,配了一条窄腿牛仔裤,两条腿包得又细又直,脚上一双小白鞋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蹦蹦跳跳的走出来。 阿娇昨天看见学校里出来的女孩们把外面的衣服一脱,里面穿得五颜六色,她马上学会了,从箱子里翻出来穿上。 姜宸跟她打了声招呼,凑到项云黩跟前:“项哥,咱们还带着她呀?” 昨天带着陈娇还能勉强说是替她去报学校手续的,今天还带着她去陈家浜查案,项哥这行为也太古怪了。 “嗯,带着她。” 姜宸觉得这是一场儿戏,不能任由项云黩再这么下去了,今天去过陈家浜,必须带他回队里,押着他帮心理疏导。 姜宸开车,项云黩和阿娇一左一右坐在后座 阿娇悠然自得,一路都在摆弄她的手机,她从胡瑶复制的行李里找出一个,套着一个皮壳子,还挂了一串亮晶晶的装饰品。 她当然不知道密码,项云黩带她去小区门口修手机的店里重装了一下,小店里的男生十分殷勤,还替她装了各种各样的软件。 每一个都点开来看了一下,发现了美颜拍照神器,觉得有意思极了,含着一根棒棒糖,一路上玩个不停。 书包里还装好了项云黩给她买的各种小零食和水果,自己吃几个,还拿出一个来分给项云黩,塞到他手里,一付是去郊游的样子。 项云黩沉默不语,阿娇塞给他,他就吃掉。 阿娇吃饱了有些发困,她甚至还靠着车窗睡了一会儿,项云黩怕她磕着头,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宸又觉得他像个司机,载着一对男大女小的情侣去郊游。 陈家村离江城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高速公路的口子一下去先到白塔镇,再到陈家村,地理位置并不偏僻。 陈家村还算富裕,但也依旧是农村面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村里只留下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项云黩因为老韩的事,没少跑陈家村,对这里很熟悉,村里没有摄像头,项云黩把村子都走遍了,一个摄像头都没找到。 这里养鱼养蟹的人家也都是自养自吃,很少售卖,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没有偷,没有装摄像头的必要。 再加上清明那几天接连下雨,道路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些地方姜宸都走访过了,到了小路口,姜宸就停下车,破罐子破摔:“这条路往前走是陈家村小学,老韩最后见到的是小学校长,他从这条路出来,往村口走的。” 校长一直目送老韩走到小路尽头的拐角处,那之后就没有人见过老韩了。 这条路他们都已经走了一百多遍,什么疑点都没发现。 项云默说:“去徐家,有一对母女,家里还有鱼塘的那一家。” 徐家的房子建得比别的房子还要宽敞点,起了三层楼,看得出在村里条件很不错,项云黩问明白徐家的鱼塘在哪儿,借了抽水机,就往那边去。 徐家的鱼塘比村里别的人家承包的要晚,所以离得要远一些,地方也更偏僻,鱼塘的四周都张着网。 阿娇一走近,就闻到了韩刚身上的那种腥臭味,别的鱼塘都没有,她说:“就是这里。” 项云黩摸出一叠钱,请来附近的人一起帮忙。 第一个响应的是徐家的隔壁鱼塘的主人:“是该抽,这味儿,也不知道里面多少臭鱼烂虾。” 鱼塘里的水污浊不堪,夏天太阳一大,味儿难闻,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死鱼死蟹,他云徐家说过很多次,但徐伟出门打工去了,家里只留下他老婆,还大着肚子,又很凶悍,谁也不愿意跟她打交道。 “这水原来也这样吗?”姜宸马上觉得不对,问道。 “也没多久,徐家婆娘也不管,说是要带着孩子到广东找徐伟,这水总不能就臭在这儿。” 尸体刚刚沉进塘中,塘水还没有变化,隔的时间长了,裹尸体的袋子被鱼蟹咬松了,露出里面的尸体,尸体浸泡腐烂,塘水自然就了味儿。 姜宸他脸色大变,看了项云黩一眼,再也不说项云黩是心理出了问题,他先打给局里,把事情汇报上去,让分局派人过来,把袖子一卷,借来捞鱼捕虾的皮衣裤,跟着项云黩跳下塘。 苏盈一开始还不知道有人挖塘,等村民七嘴八舌的传到徐家,水已经抽了三分之一,徐家的女人冲到塘边。 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站在塘边大骂,又骂那几个帮着挖泥抽水的邻居:“我男人不在家,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话还没说完,村派出所来人了,那女人一看警察来了,立刻瘫在地上,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姜宸跟派出所来的人沟通,项云黩一下都没抬眼,他好像听不见身边任何的声音,只是埋头干活。 等水抽到一半的时候,里头显出几个黑色的,积满了淤泥,已经泡涨了的黑色塑料袋,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袋子就会浮起来。 姜宸拉住项云黩,抢过他手里的工具:“项哥,下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看到塑料袋的那一刻,项云黩这口气就泄了,好像一下就没了力气,被后续赶来的同事拉到岸上,袋子里东西会送到法医实验室去。 他蹲在岸边,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听说徐家挖出了尸体,这村里有一半的人都来看热闹,还有积极提供线索的,七嘴八舌,徐伟说是出去打工了,其实是出去避风头了。 阿娇一直都站在岸边,她今天穿了新鞋子,不想沾一点湿泥,轻悄悄站在项云黩身边,不解的看着他:“你不高兴吗?” 他找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了,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我很高兴。”他抬起头,看着同事把这些证物带回局里:“走吧。” “不看了吗?” “不看了。”审案判案都不归他管,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 阿娇一点也不懂项云黩的情绪,但她不想呆在这么个脏兮兮的地方,味儿还这么难闻,她高高兴兴跟在项云黩身边,走着走着,突然无比羡慕的说:“老韩一定是很高兴的。” 项云黩脚步一顿:“他会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他冤情既明,尸身又找到了,会有人替他办丧事超度,然后就能投胎去了,因为死前还在行善,不知积了多大的功德,一定能投个好胎。 想到别的鬼投胎这样容易,阿娇赶紧提醒:“你答应我的愿望可别忘了!” 项云黩望着远处来来回回的人,认可了阿娇说的话,也对,抓到了凶手,是该高兴:“放心吧,我忘不了。” 等姜宸想找项云黩,问他究竟是为什么这么确定老韩的尸体就在徐家的鱼塘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项云黩人。 同事们也觉得奇怪,照现场来看,发现这事是早晚的,但目前就能断定,还太早了一点。 姜宸马上说:“是项哥发现的,他一直放心不下这事儿,直觉老韩就是在陈家浜出的事,发现不对劲,才叫上的我。” 154.初恋和初恋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项云黩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拉开了门:“怎么?” 他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伸手就把阿娇揽进屋, 检查外面有什么异动。 阿娇眨巴着眼呆站在门内,项云黩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强劲有力的腰腹。 项云黩确认外面没有异样,侧身看向她, 脸上还留碰有睡痕。 “起来去烧香。”阿娇目不斜视, 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 雪白小脸上显出丝丝红晕,小手蠢蠢欲动,这么鼓的肉, 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么感觉。 项云黩随手套了件t恤跟出来:“烧香?”看看时钟,现在刚刚五点。 阿娇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 不烧香怎么替老韩表功德?” “姜宸不是说警局在争取给韩刚发奖励吗?咱们当然也到菩萨跟前给他讨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门,鬼有鬼的衙门, 该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项云黩哑口无言,没话反驳她。 阿娇看他站着不动,蹙起眉头, 催促他道:“快点,烧香赶早不赶晚!” 江城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 阿娇本来要去城隍庙, 但那一块都成了小商品市场, 究竟还有没有寺庙项云黩都吃不准了,但通玄寺却是香火鼎盛的古刹。 项云黩开到通玄寺附近,还没开进山门,阿娇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寒毛。 鬼是不会觉得冷的,但她确实觉得冷,搓着胳膊,远远便看见寺庙顶上那几尊金光闪闪的菩萨,心里有些发抖。 她虽然是一只领证还阳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阴物,看见菩萨依旧害怕,更没想到通玄寺竟然会这么灵验! 项云黩看她眼巴巴的看着寺庙顶,对她说:“这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了,也算是个景点,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据说还挺灵验的。” 还有很多外地香客来拜过一次之后特别灵验,特意再赶回来烧高香还愿的。 这当然灵验了,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能不灵验吗? 并不是每个寺庙都能与天上接通,座座寺庙都会刻上“佛光普照”四个字,但并不是真的每一间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顶上的的佛光能够罩住方圆十里没有鬼祟。 现在就有阿娇这么一只鬼,十分不知好歹,踏进了菩萨的地头,她紧紧抱住胳膊,一颗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别的菩萨她不熟,地藏王菩萨却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萨打个招呼。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项云黩皱着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动说。 阿娇摇摇头,她一闭眼就看见自己体内还阳符发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于人,阳世间便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娇没打算去宝殿里作死,但地藏菩萨跟前还是要好好至谢,若不是他设下了圆梦司,阿娇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进了庙门先请香烛,挑这个阿娇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萨,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动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里最贵的,要价998,寻常香客买些中小型的香,这么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里来抢烧初五头香的,很少有人买。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爬上去抱下来,项云黩没有异议:“就要这一柱吗?别的还要吗?” 语气就像是带着女朋友逛街,只是他们逛的是香烛店。 阿娇又点了几样,笑眯眯看着他掏钱,这个价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贵了,他这样大方,给她金屋的时候一定也会这么大方的。 阿娇越看他越满意,他比刘彻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带着大把香烛进了寺庙,项云黩一步就迈了进去,阿娇却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头望着天空上方,别人还以为她是在看寺庙山门建筑上的石雕,实则她是在跟守门的神将打招呼。 金光从她身上拂过,阿娇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到威压的准备,可没想到金风拂过,她只觉得身体舒畅,举目一望,就见地藏菩萨坐在东殿,宝相庄严。 阿娇谦卑低头,抱着香烛进门,先去了地藏王菩萨的宝殿,盈盈下拜。 祝祷过后,献上香烛,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就见两边神将的原来紧盯着她的双目移到别处,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与还阳符的光芒不同,这是地藏王菩萨给她的通行证,余下的大殿,她再进去,也不怕神将威严了。 阿娇自己拜完,才冲项云黩招招手,项云黩比她高得多,阿娇扯着他的衣服袖子,让他蹲下来些,嘴巴贴着耳朵:“你诚心诚意把韩刚的事告诉菩萨。” 世间鬼魂都归地藏王菩萨管束,韩刚刚入幽冥,这事儿正管得着。 说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点他说:“你拜的时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别是两位护法灵官。”菩萨身边一文一武,护法灵官一双怒目,高举宝戟,专司降魔;判官则手握纸笔,记录人间善恶。 像徐伟苏盈这样的恶人,死了怕得下磨盘地狱,切开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盘中磨成血肉浆,日日夜夜都受这样的刑罚。 项云黩不是没拜过菩萨,白美兰女士相信这些,初一十五都要来拜,项云黩原来只信刑侦科学,不信霹雳手段,说服自己为了老韩,甘心情愿的跪在蒲团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娇站在殿门旁看见殿中神像微动,仿佛正在小声谈论韩刚的事,松了一口气儿,俏脸含笑,这个主意,还真成了。 阿娇一进玄通寺,柳万青和胡瑶就从事务所被拽了过来,他们俩是妖,柳万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萨面前不敬。 客客气气的和神将报备,亮出地府工作证。 柳万青看看阿娇,再看看胡瑶,对她道:“她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着去投胎,吸纳进来当员工,业绩一定比你强。” 胡瑶咬着尖牙,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要真跟他生气,她只怕得气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们这么讨功德,真的有用?” 柳万青示意她抬头,菩萨一脸慈悲庄严,柳万青说:“人讨功德,比鬼讨功德有用,说不准还真给她讨着了。” 柳万青也有些吃惊,他知道阿娇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瑶看见阿娇拜菩萨,满面纠结:“她这么干,会不会有违天道?咱们是惹事了吗?” 她说的是韩刚的事,要是命数里韩刚的事得过个十年八年的再发现,那阿娇这么干就是改变了因果。 柳万青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哧”一声笑了:“天道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计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瑶不明白,柳万青看她睁圆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头:“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活上千年,在天的眼里,也不过是朝荣夕死罢了。” 他难得有些大妖的风范,胡瑶却听不明白,柳万青轻哂:“不开窍的狐狸,也不知你是怎么成的精?” 胡瑶挺起傲人胸脯,十分骄傲:“我可是青丘狐族,不是外头那些野狐狸精,我生来就是妖!” 柳万青无言,他换了一种说法:“就算没有她,这事儿也捂不了多久,你那颗狐狸心就好好呆在心窍里吧。” 说完凝神去看阿娇,胡瑶看不见,阿娇也看不见,柳万青却能看见,一线细如毫毛的金光落到了阿娇身上,这是她在人间积攒的第一笔功德。 柳万青眯起眼睛,万物之灵,果有好处,就是身死成鬼,积功德也比他们这些草木成精的要快得多。 胡瑶被柳万青拍了脑袋占了便宜,狐狸爪子悄悄伸出去,也想拍一拍柳万青,把这便宜讨回来,被他一指头挡住:“放尊重些。” 到底是谁不尊重了?胡瑶气得隐身就走:“我走了,我还有十几单业务要办呢!” 说起来这些业务还全因为阿娇,她点元宝请鬼吃饭,柳万青趁机发了小广告,四方野鬼再把开了圆梦事务所的事传了出去,现在事务所里全是排队等圆梦的鬼魂。 柳万青这个家伙,百忙之中还写了一份《业务拓展计划方案书》送到了司长手里,把阿娇的办法据为己有。 155.小火锅和果汁酒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最后送别,项云黩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给老韩才好,阿娇说:“吃的用的得烧给他才成, 别的都收不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十分嫉妒,这么多年了,可没人给她烧点什么,连吃了了两袋软心巧克力才好受些。 项云黩什么也没买,空着手来了, 姜宸上来迎他:“小周胖子值班儿, 今天挺多领导也来了, 项哥,你真不回来了。” “今天不说别的事。”项云黩来时点了犀角香,怕效力过去, 仔细搜索了一圈,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已经完全不是项云黩第一次看见的模样了, 仿佛又有了温度和实体,穿着警服, 戴着警帽,并没有浮在空中或是棺木上,他就站在人群里。 虽然大伙没一个人看见, 但他跟每一个来的人都点头示意。 跟同事们打完招呼之后,又特意走到那几个年青人身前, 看着他们露出满意的表情, 想说些什么, 又遗憾他们听不见。 项云黩慢慢走了过去,他原来只能看见老韩魂魄的一点影子,现在能听见他说话,老韩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他说:“这才像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嘛。” 项云黩仔细一看,这几个就是他带着阿娇去筒子楼的时候,冲着阿娇冲口哨的黄毛。 他们把头发剪了,染回黑色,穿得干干净净的,来参加老韩的追悼会,有一个还偷偷抹了一把鼻涕。 关秀梅带着女儿关晓来了,关晓穿一条黑裙子,头上戴了一朵白花,在爸爸的葬礼上哭得泣不成声。 关秀梅面无表情,她来的时候很不耐烦,一直不断看着手表,等抬头看见前夫戴着警帽的遗像,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到女儿手里。 关晓看到报纸了,没想到有一天,她爸爸的照片会登在报纸上,而她所认识的爸爸和报纸上写的完全不同。 老韩走到女儿身边,喊她的小名:“妞妞。”他答应给女儿买新电脑的,还没能给她。 项云黩走过去:“你爸爸答应给你买新电脑的,但这东西更新快,想暑假里带你一起去选的,奖励你考了个好成绩。” 关晓捂着脸哭出声,关秀梅紧紧抿着嘴唇,看了项云黩一眼,把手搭在女儿肩膀上,冲项云黩点点头。 老韩是个好警察,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答应关秀梅的事,十件有八件做不到,对女儿也是一样,还以为他这次又失约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晓一哭,老韩就伸手摸她的头顶,跟她说话,但她听不见了。 阿娇没有进来,只在门边站着,看见铺满了白花和花圈的仪式堂,心里莫名凄凉,她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人真的想念她。 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眼睛一扫,看见了韩刚,张大了嘴巴,韩刚身上那层光,分明不是一个普通鬼了,而是一方鬼差。 项云黩诚心替韩刚在菩萨面前表功德,两位灵官查有此事,地藏王菩萨因韩刚生前有善行,特给殊荣,在他投胎之前,不必在地府中等待,而是在人间当一地的鬼差,继续行使职权。 等到投胎的时辰到了,再卸下职位,但这期间累积的功德,不仅是惠及一世。 兰芽在孟婆庄里当个侍女都能恩泽阳世的亲人,何况是正经的鬼差呢。 阿娇没想到韩刚竟然还当上了官儿,不仅当了官儿,还能留在人间,她瞪圆眼睛,怎么每个人,每个鬼的运气都比她要强? 犀角香的效力一过,项云黩就看不见韩刚了,但看到他穿着警服,还像原来那样笑容满面,项云黩心里一轻,突然就好受多了。 他看见阿娇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以为她不敢进来,他自己也没什么要跟旧同事们说的,献了花见了老韩,就准备离开。 姜宸叫住了他:“项哥,就这走了?我送送你吧。” 一路把项云黩和阿娇送上了车:“项哥,你要是真不乐意回来,那当个顾问成吗?” 项云黩走的时候跟上面闹得挺僵的,他不愿意回来,大家也都理解,但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这样太可惜了。 “我是不知道老韩的案子是怎么破的,你又是怎么找到线索的,但你不干的,挺可惜的。”他一进警校,就听过项云黩的名字,没想到能跟他在一个分局,跟着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是好师兄也是好同事,这么分开心里不好受。 项云黩拍拍他的肩,没有正面回答姜宸的问题:“你好好干。” 姜宸目送他离开,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到车边:“项哥!我妈请你到我家吃饭,她说给你做了红烧肉!” 阿娇低头坐在车里,捧着手机在玩连连看,她替别的鬼表功德,人家还混上鬼差了,不玩玩游戏,鬼心难平。 听见有肉吃,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眼巴巴的问姜宸:“红烧肉好吃吗?” 项云黩本来要拒绝的,可阿娇脸上又露出那种生动的,垂涎的表情,想了想她这么多天一直跟他一起吃外卖,确实没吃过什么家常菜。 姜宸笑了:“我妈做的那红烧肉可是一绝,陈娇也来吧,她过两天不就开学了嘛,一中-功课紧,我让我妈给炖个土鸡汤,好好补补!” 阿娇确实觉得鬼身操劳,死了这么多年,成日就是在墓室里大睡,还了阳一天都没歇过,这才几日的功夫,就金屋到手,也确实应该补补了。 阿娇穿了一条无袖连衣裙,胳膊白生生的,也细伶伶的,她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确实很缺乏营养,项云黩想了想,答应了:“那麻烦阿姨了。” 他也想见见姜宓,有话要对她说。 “不麻烦,我妈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什么时候吃啊?”一听项云黩答应了,阿娇嘴巴都翘了起来。 姜宸乐了:“就明天。” 明天姐姐也在家,正好再跟项哥见一见,两人的事总该有个说法,就这么黄了,有点可惜,最好能再劝一劝项云黩。 姜妈妈一接着儿子的电话就乐了,赶紧催女儿:“别看书了,赶紧出去买几件新衣服去。” 姜宓手里的书被妈妈抽走:“妈,干什么呀。” “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啊,你弟弟刚刚可来电话了,明天小项来家里吃饭。”姜妈妈推着女儿去买衣服,“你也别老穿这么素的,买几件鲜亮的,年轻的时候不穿,老了再穿啊?” 姜宓不愿意:“妈,我有衣服穿。” “跟妈妈有什么实话不能说的,你就是太磨叽,这都多长时间了,那下手快的说不定都在办婚礼了。” 姜妈妈很知道现在的婚恋市场多么严峻,女儿的年纪不小了,谈上两年恋爱磨合磨合,结了婚等一年要孩子,时间刚刚好。 再说了,小项这个孩子多招人喜欢啊,长得就出挑,跟女儿站在一块儿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生出来的外孙一定可爱漂亮。 “你要是不喜欢他,妈也不说这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心里没数?”姜妈妈瞪了女儿一眼,“我可告诉你,这么好的被人先下手,你得悔死,知不知道!” 姜宓把妈妈推出房间,关上门,半天都静不下心来,想了想打开衣柜,挑出一件荷叶青的裙子挂在衣柜上。 姜宓是穿着这条裙子第一次见到项云黩的,那天也是赶巧,她从学校回来,遇上弟弟请师兄回家吃饭。 姜宓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项云黩,项云黩也看见了她,他点了下头,姜宓的脸悄悄红了。 两人也不是没有过独处的时光,但就是没有走到哪一步。 既然让他挂心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她是不是应该抛开女孩的矜持,先跟他表白? 没想到项云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陈娇也带来了。 阿娇还阳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邀请作客,她十分高兴,一回去就翻箱子,找出一条漂亮的小红裙,穿在身上比划了很久。 她后天就要开学了,暑假应该是她最后放松的日子,项云黩看她高兴,也就随她去。 等她穿着那条红色超短裙出来,露出雪白的两条腿时,项云黩又皱了眉头,阿娇转了一个圈儿:“好看吧!” 她的陶俑侍女都捂着眼睛不敢看她。 项云黩清清喉咙:“挺好看的。”就是,就是白得有点儿晃人眼。 外头的女孩都这么穿,越是漂亮越是敢露,她在国外肯定要更开放,项云黩又不是长辈,更不能说她,只好把眼睛珠子正着,不去看她。 姜妈妈请吃饭,项云黩买了点保健品,他还把姜宓送给他的手表带来了,不能收下她这份礼物。 姜妈妈听见门铃响,一开门先看见项云黩,刚要咧开嘴笑,项云黩的身后就探出个小脑袋来。 “阿姨好。”他介绍阿娇,“这个,是我妹妹。” 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就说阿娇是他妹妹,她现在还住在他家里,这么说,免的别人多想。 156.运动会和金牌王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今年夏天异常酷热, 据江城本地电台播报,最高气温破了四十三。 将近八月末,天已经凉快得多, 可也有三十五六度, 今天却突然降温,掉下三十,温度指针在二十九到三十之间徘徊。 项云黩房间里的空调一夏天都没休息,温度开到最低,外面热不热的跟他没多大关系, 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有没出门了。 这会儿他躺在沙发上, 用报纸盖着脸,蒙头睡从上午十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的回笼觉。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才四点半, 离他起床还有半个小时。 项云黩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眯眼一看明明开了飞行模式,打个哈欠又要睡,想起知道家里座机的只有一位女士, 白美兰女士。 项爷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妈白美兰,美兰女士一声吼, 地板都要抖三抖, 他拖着一只鞋子, 满房间转悠着找座机。 电话竟然一直没有挂断, 拎起听筒,劈头盖楼挨了一骂。 “这都几点了?让你去接人你去了没有啊!一年到头就交待你这一件事,你可给我办好了,你要办不好我飞回来剥你的皮!” 白美兰女士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夹杂着麻将牌“稀里哗啦”的动静从电视那头冲击着项云黩的耳膜。 项云黩晃晃脑袋,这才想起来妈妈让他办什么事儿,也不知什么七拐八弯的亲戚要来江城读书,让他给安排个住处,再带人去学校报到。 这种事项云黩一般不管,他生就长着一张冷脸,看上去就不是热心肠,穿上警服随便往哪儿一戳都能打击犯罪率,但脱了警服,大马路上连个跟他问路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美兰女士是不是在国外麻将搓太多,把脑子给搓混了,竟把这事儿交待给他了。 “你是警察,你办事,人家家长才放心。”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摸牌,同时还跟三个牌搭子聊天,话音没落兴高采烈的一声“碰!”。 项云黩动动脖子,白美兰女士还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 他甚至怀疑这位“亲戚”可能是白美兰女士麻友家的小孩,但他辞职三个多月了,一直也没告诉亲妈,怕她真的飞回来,嘴里虚应:“知道了知道了,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吃!”美兰女士的麻将事业如火如荼,百忙之中抽空告诉儿子:“叫陈娇!是你陈叔叔家的亲戚!” 既然是后爸的亲戚,那就不能不管了,项云黩随便抹了把脸准备出门,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一瞬间被电话信息轰炸,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微信,通通是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对了,今天是他生日。 刚开机姜宸这小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项云黩手上一滑,不小心接了起来,那头响起姜宸惊喜的声音:“项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今天你生日,咱们哥几个下了班凑一块庆祝庆祝吧。” 项云黩把电话给挂了,姜宸锲而不舍,连打了三个,项云黩不耐烦了,接起来说:”我今天有事。” 姜宸为难的说:“那我姐还给你亲手做了个蛋糕呢。”亲手两个字加了重音。 项云黩停了停,说:“你们把蛋糕分了吧,我今天真有事儿。” 说着挂了电话,出楼道碰上好几个正在烧锡箔的邻居,项云黩不信这些,自从白美兰女士踏上美国土地,项家就再没人烧这些了。 但他尊重这些社会习俗,绕开一个又一个黄圈,旧城区烧这个的人多,新城区里想烧还找不着地儿。 出大院门的时候,听见邻居老人在给孩子打电话:“今天是七月半,别在外头瞎混,早点回家。” 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项云黩还真没碰上堵车,很快开到江城机场,问人要了一块纸牌子,借了笔写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陈娇 ”。 大半个月头回出门,就碰上了雾霾天,今天这飞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呢。 项云黩睡够了,百无聊赖靠在接机处的铁栏杆边,长腿一搭,身边也在等人的女孩偷偷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项云黩周边视力极佳,明明看见了,扭头假装没看见,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的秘密任务了。 阿娇隔着人群玻璃看见了项云黩,她脚步一顿,楚服在血玉之中对她说:“娘娘,怎么了?” 这么多人,有各种人样的人味儿,阿娇虽有还阳符在身,可毕竟还是鬼身,对人的气味十分敏感,她闻到这些人味里,真有一丝是属于刘彻的味道。 “没怎么,他长得还真有些像刘彻。”深目高鼻,聊赖间的目光都带些睥睨的意味,怪不得柳万青说这是他能找到最像的,由他圆金屋,她才会最衬心。 万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是投胎。 柳万青掐着时辰,今年的七月半,正是有缘人的阳历生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要当人在阳间呆一年,可没这么容易,柳万青千叮咛万嘱咐,替阿娇编造了一个阳世的身份,又略施小计,把她送到项云黩的身边。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找到了金屋的替代品。 既然是“金屋藏娇”,那就得能容纳下她,让阿娇能住在里面,就算只呆一刻,也是如了她的愿。 可真要等转世的刘彻造出一栋金屋来,那阿娇百八十年也无法投胎了,刘彻的转世里可没有首富这个身份的人。 但柳万青找了投机取巧的办法。 原来阿娇是人,自然要造人能住的金屋子,如今她早已成鬼,不论多小的地方都能缩身藏进去,比如某珠宝品牌今年新推出的转运串珠。 金子做的,各色花样都有,除了生肖还有南瓜马车圣诞树,各种花色任君挑选,最重要的是,有一款是个小房子的模样。 有门有窗有烟囱,24k纯金,金屋得不能再金屋了。这东西还小巧玲珑,价钱不贵,完全在项云黩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性价比极高。 只要能让项云黩甘心情愿的送这个礼物给她,这事儿就成了。 阿娇吞下还阳符,依旧是她自己的模样,可突然之间便有血在她血管中流淌,她能觉得热,觉得渴,觉得风拂在身上,这就是当人的感觉。 柳万青看她怔在原地,笑眯眯解释:“自然不是真的成人,只是有当人的感觉,感官上还是要差得多。” 但对阿娇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好了。 柳万青替她精心打造了现在这个身份,她不是鬼修,无法长时间施展幻术,就老老实实当个十七八的女孩儿,借口要来江城上学,送到了项云黩身边。 胡瑶虽没捞着这笔业务,但她友情充当了技术顾问,柳万青是男的,他哪儿知道要怎么当女人呢。 柳万青不欠她的情,她既出了力,就答应分她一点业绩,大概也就是千万分之一吧,可这千万分之一也让胡瑶眉开眼笑。 胡瑶挑了个机场里看上去最时尚的女孩,完完整整复制了一份她的行李给阿娇。 阿娇拖着大红的箱子,笔直走向了项云黩身边。 项云黩两只手搭在栏杆上,看上去没精打采,一团影子过来,抬眼看见了阿娇,就连他也稍微停顿了半秒才问:“你是陈娇?” 眼前少女肤光如雪,因为生得白,所以更显得眼仁乌黑,眉毛深秀,嘴唇娇艳。但她神色冷淡,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像晨雾间一朵含苞待放红玫瑰。 怪不得陈叔叔会特意找到他,这个长相,让她独自在外确实很难放心。 项云黩微一惊艳,问她:“饿了吗?要吃饭去吗?” 刚刚还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睛突然亮了,黑水晶似的眼仁儿里露出渴望的神情来,项云黩觉得好笑,再好看也到底是个小女孩呢,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阿娇不知道,她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项云黩看她不说话,想想也是,人家刚来江城,哪知道有什么好吃的,问她:“吃不吃火锅?”江城靠海,鱼肉火锅做得一绝,来江城的人都爱尝尝本地的鱼肉锅。 阿娇迫不及待点点头,项云黩拉上她的箱子,“走吧。” 这个女孩不多话,从见面开始,她除了说她叫陈娇之外,一个字也没说过,项云黩觉得这姑娘还挺省心的,不爱说话简直是莫大的优点。 可她也太安静了,什么也不问,项云黩不得不主动把后面的安排告诉她:“是这样,你家里人托我给你在江城找个住处,办入学手续什么的,得花几天时间,吃完了饭,我带你找个酒店去。” 后座还是没声音,安静得就好像她不存在,项云黩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她两只手扒在车窗边,巴掌大的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项云黩忍不住解释:“平时天气都还挺好的,今天也不知怎么,雾霾了。”他真想来根烟,想想又忍住了。 阿娇乌黑的眼仁一动,天气不好是因为漫天鬼火,处处都是急着归家的亡灵,她说了见到项云黩的第二句话:“七月半了。” 项云黩以为她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abc呢,没想到她还知道今天是七月半,七月半跟雾霾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跟小女孩搭讪的兴趣,笑一笑便不再说放了,开车到了新城区,带陈娇去本城最著名的鱼肉火锅城吃鱼肉火锅。 找了一张二人位,翻着菜单要了七八种鱼肉鱼丸虾丸,都是新鲜手打的,调沾料的时候问:“吃辣吗?” 阿娇点点头,对“吃”她来者不拒,她想吃,想知道吃是什么感觉。 鱼片很快送上来了,切得片片晶莹,有肥有脆,服务员烫了半碟子,捞出来一半给了阿娇,阿娇拿起筷子,白生生的牙,咬着烫得刚刚好的鱼肉,一口下去,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乌眼仁儿眯起来,红唇愈显血色,舌头勾着鲜鱼汤汁,她想起来了,这就是吃的感觉。 项云黩喝了一口汽水,隔着火锅蒸腾起的烟雾,看见阿娇脸上感动的神情,呛了口汽水,咳嗽着开了个玩笑:“怎么?飞机餐这么难吃?” 她眼前的碗瞬间空了,项云黩放下汽水瓶,又替她烫了一盘子:“要肥的,还是脆的?” “脆的。”阿娇喜欢脆的,脆肉咬在嘴里更有“吃”的感觉。 当人真是太好了。 姜宸停了车,一路上都在跟姐姐打电话:“项队不来,不是的,他说他有事儿。”毫不意外的听见姐姐也不来了,“行吧,我明天休假,我去看看项队。” 项云黩虽然辞职了,但姜宸还拿他当队长看,自从老韩出事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也不跟大伙联络,不是个事儿。 157.满月酒和干女儿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怀愫/文 项云黩把新闻往下拉, 报道上说,这是盗窃团伙,一次有预谋的犯罪活动, 他们其中一人应聘高档别墅区的保安或物业维修人员, 专门瞄准空宅进行违法犯罪活动,详细新闻还要等待进一步的采访。 新闻最后配了一张保安小伙的照片,从照片上来看,他伤得不轻,脑袋和胳膊上都裹着纱布, 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项云黩放下手机, 看向阿娇,她正昂着下巴,站在楼梯上, 见他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翻完又忍不住去看桌上的冰淇淋蛋糕。 项云黩没有跟女孩认错的经验,这个蛋糕到的很及时, 他打开盒子,取出餐盘,切了一块蛋糕, 随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娇闻着凉丝丝的香甜味, 扫了那个碟子一眼, 觉得项云黩至少算懂得礼数, 还知道把叉子立起来,那就算他说了一个“请”字。 她昂着下巴走下楼梯,昂着下巴接过托盘,又昂着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凉的,甜的,奶味十足。 愤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项云黩看她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暗暗松口气,温言说:“先吃半个,半个放在冰箱里,都是你的。” 阿娇含着满口冰淇淋,还不忘记说:“你现在相信了?” 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壁垒,而他触碰到了二十八年来没有碰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怀疑了。”项云黩这么保证。 阿娇还气啾啾的,她挑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请你继续帮助我。”项云黩说,“不管你想要几个愿望都可以,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老韩失踪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镇陈家村小学做一个日常安全教育演讲。 这事儿本来是项云黩的,是他不耐烦去,要对着一群小学生深入浅出,寓教于乐的说安全常识和禁毒知识,不是他的长项。 老韩喜欢孩子,乐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得十分赤诚,阿娇停下了手,叉子上还插着一块冰淇淋,她看了项云黩一会儿,再次昂起下巴:“都答应你了,我可不会赖帐的。”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她才不是刘彻这种混蛋,答应了却又办不到的混蛋。 项云黩笑了,声音有些低哑:“谢谢你。” 阿娇吃那半个蛋糕,项云黩打电话给姜宸,问他:“老韩的女儿考了哪个学校?” 关秀梅不肯让女儿露面,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儿要中考了,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她的中考成绩,现在已经八月,应该出成绩了,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他想去见一见这个女孩,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儿。 姜宸一听就知道项云黩还没死心,在电话里劝他:“项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关秀梅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么去说不合适。” “别废话,赶紧说,我去找人,跟你没关系。”大家伙都没少吃关秀梅的投诉,项云黩一个人给扛了,他是警察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姜宸为难了好一会,可老韩的事总不能没人管:“就是一中,陈娇不就是那个学校嘛。” 老韩的女儿考得很不错,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非常高,隔几年就要出一个全省状元,名人很多,还有一排名人墙,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请来了一位退下来的校友作演讲,警队还协助过安全工作。 “知道了。”项云黩说完就挂了电话。 姜宸冲着电话喂了两声:“项哥?项哥?” 姜宓送水果给弟弟吃,问他:“他又开始调查了?” 大半年了,他还是没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项云黩从家里赶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回了家,现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听见弟弟打电话了。 “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古怪,为什么陈娇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老韩失踪那天的天气,和他并没有举行过葬礼,按项哥的说法,她昨天才坐飞机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机要出门,姜妈妈在厨房里看见了,拿着锅铲追出来:“又到哪里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红烧肉啊!” “项哥找我有事儿。”姜宸祭出法宝。 一听是项云黩找他有事儿,姜妈妈也不管锅里的红烧肉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儿子招招手:“你把小项请回家吃顿饭,他可都好久不来了。” 项云黩是姜宸的师兄,在队里一直都很照顾他,姜妈妈请儿子的同事吃饭,一眼就看中了项云黩。 姜宓从屋里出来,她知道妈妈有意撮合他们,可项云黩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姜宓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门:“你赶紧去吧。” 他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一跟人起冲突,有姜宸在也好有个照应。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里想什么,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么能让项哥吃亏呢。” 项云黩在关秀梅家除了打电话,还把一家三口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从保姆那里知道老韩的女儿去了学校,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放假怎么也去学校。 这事儿关秀梅没交待过,保姆实话实说:“学校抓得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边有没有老韩的魂魄。 项云黩看看阿娇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说:“咱们去给你办入学手续,顺便看看老韩的女儿。” 阿娇知道现在不论男女都上学堂,胡瑶还告诉她,学校里可好玩了,她既然决定要当一年的人,当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鸡。”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等阿娇回过神来,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娇一时难以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他揉了头,但她是个大气的鬼,不跟人一般计较。 他们开车刚到校门口,姜宸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嘴碎的像个老妈子:“项哥,要不然算了,有什么事儿别找孩子,咱们这么过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劝不住,项云黩的脾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找陈娇当帮手,“你也是女孩,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挺难接受的。” 阿娇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人总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二个都牛逼。 项云黩拿出阿娇给他的那叠资料,交给姜宸:“你替她把入学手续办了。” 那其实就一叠白纸,柳万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觉得这是入学资料,它就是入学资料。姜宸接过来,感叹一声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抱着资料进去了。 阿娇心心念念,冲项云黩摊开手:“炸鸡呢?” 还没正式开学,但几个年级的课就没停过,一中校门口的小店全都开着,项云黩挑了一个最近的,给阿娇买了奶茶炸鸡。 两人坐在店里,等姜宸和老韩的女儿出来。 姜宸很快办好了手续,赶紧出来盯着,他万一项哥真跟人起了冲突出事,他姐得活剥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两点才放学,三个人在奶茶店里等,项云黩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阿娇摇摇头,她坐姿十分乖巧,嘬着奶茶,啃着鸡骨头,盯着一中校园,原来学校就长得这个样子,倒有些气派,柳万青还真没哄她。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中最高的那幢楼,阿娇虽有吃的,可是实在无聊,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轻轻报数:“一个,两个。” 姜宸看她报一个数就吐一根鸡骨头,笑了:“不要紧,你不胖,还能再多吃点,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娇终于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种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讨她欢心那样,点了点头,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姜宸跟个女孩也不计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从小到大都有男生献殷勤,何况又是项哥的亲戚,买了炸花枝丸又给她再买了一杯奶茶。 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她数到:“九个。” 姜宸没注意,项云黩却没有一刻不在观察阿娇,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标志性的建筑——红楼,那栋楼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经有百年历史。 关于红楼的新闻,每个江城人都耳熟能详,一中虽然升学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总有学生受不了压力,从红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项云黩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中红楼跳楼至死的学生人数,十一个。 阿娇粉唇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她数道:“十个。” 姜宸还傻呵呵的问:“十个什么?” 阿娇很烦姜宸叽叽喳喳,她瞪起眼睛,吓唬姜宸:“十个鬼,你怕了吧。”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样子也不一点都不吓人,姜宸“扑噗”一声,哈哈大笑。 项云黩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卷起眉头,外面青天白日,世界一如寻常,可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下课铃一响,一中校门乌泱泱涌出了一群学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走出了校门才眉目生动起来,纷纷冲向学校门口的冷饮店,给大脑补充糖份。 姜宸盯着这些人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老韩的女儿啊。” 老韩皮夹子里有一张女儿的照片,但那是他女儿五岁生日时拍的,那个皮夹跟老韩一起失踪了,他女儿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张证件照可以参考。 阿娇吃掉最后一个炸花枝丸子,把竹签往纸袋里一插,嘬了一口奶茶,指着一个神情阴郁的校服少女:“是她。” 158.干妈娇和同学会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我想要个生日礼物。”她说。 项云黩大感意外:“就要个生日礼物?”这么简单的愿望? “对, ”阿娇把头一偏,“在你生日前一天,明年的那个时候,你要送我一份生日礼物。”那是她还阳满一年的日子,还阳符效力消退,她得回到黄泉去。 阿娇仔细计算日子,她还要积功德, 还要替楚服想办法当鬼修, 还要继续享受当人的滋味儿, 一天都不能少。 “我今年就补给你。”项云黩看她的眼神更软了, 她认认真真的讨要礼物的样子,好像受到过多许多次的亏欠。 想一想也对, 陈家把这个么个娇滴滴的女孩一人扔了出了国,还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 让她在万米高空上,独自一个人过十七岁生日。 阿娇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生日那一天收的才是生日礼物,别的日子都不是。” 她这么认真计较, 项云黩就郑重答应:“好, 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娇笑了,腮边梨涡一现, 连项云黩都跟着挑起了眉角。 阿娇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从此之后就认认真真的享受这一年还阳的日子, 她伸出手指,勾住项云黩的指尖:“拉勾!” 项云黩既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她陈阿娇就是个言而有信的鬼。 阿娇觉得项云黩这个人很不错,他既然这样不错,那就把事儿办得更好一些,等人的事情都办完了,就去办鬼的事儿。 物证齐全,没用多少功夫就撬开了苏盈的嘴,她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丈夫徐伟头上。 苏盈是徐伟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说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结了婚就回到家乡,盖房子生儿子,她在陈家浜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乡人。 女儿玲玲也是她带过来的,但她对女儿并不好,徐家的邻居说经常能看见苏盈打骂玲玲,稍微有些不顺心,就拎起扫帚打她一顿。 村里别的女人都觉得苏盈不大正派,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里下勾子,一有男人,骨头都是轻的,根本就不正着眼睛瞧人。 所以村里女人也不怎么跟苏盈来往,看见她打女儿,顶多说上一句女孩儿可怜,可谁家不打孩子,这种事,大家也不好管,也不想管。 相反,是徐伟对这个继女很不错,经常给她买零食,买新衣服,村里人反而说徐伟对女儿很厚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对她很好。 倒是这个女孩有些认生,人又孤僻,看上去性格很不好,村里人偶尔逗逗她,她从不理会,嘴巴也不甜,见人不会叫,犟头倔脑的样子,久而久之,她挨打就更没人帮忙了。 徐伟在外面打工赚了些钱,娶了老婆盖了新屋,苏盈也不用下地干活,还一直让女儿玲玲跑到镇上给她买吃的喝的。 本来她的日子就宽松,等怀了孕,又偷偷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儿,她就一根手指都不动了,做饭洗衣服的都是才刚十岁的玲玲。 苏盈没怀孕的时候,徐伟对女儿玲玲就很亲热,等苏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伟对玲玲就更“亲热”了。 苏盈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冷眼旁观,总比徐伟去外面找女人要强。 做笔录的女警察气得发抖,苏盈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反问女警:“难道让她吃干饭?” 玲玲一直没有正经上过学,到了陈家浜,才终于安定下来,上了陈家村小学。 那一天是玲玲第一次听安全知识的讲座。 老韩是用心准备了讲座的,留守儿童中的性侵害比例较高,老韩自己就是父亲,他还在基本的日常安全教育中加入一些生理健康知识和安全防范知识。 小学校长听着一脸尴尬,还上前打断他一次:“韩警官,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韩刚说:“这是正常的教育,学校里的老师也应该多多强调。”不管校长反对,他讲完了全程,还告诉这些孩子们,有问题可以问他。 老韩长着一张老好人的脸,跟说话都笑眯眯的,项云黩还开过玩笑,说他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当居委会大爷。 他出了学校之后,发现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一路跟着他,等他转身想问那女孩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又调头跑了。 老韩想想觉得不对,跟了上去,正撞上徐伟喝了点儿酒,搂起玲玲就把舌头塞进她嘴里,玲玲激烈挣扎,老韩听见了,冲了进去。 徐伟把人打死了才知道老韩是警察,他第二天就又跑回广东去了,连苏盈生了儿子,都没回来。 要不是项云黩他们来的巧,等这个孩子一足月,苏盈就要去广东跟他汇合了。 玲玲挨了一顿毒打,被关在家里,苏盈替她请了假,不让她再去上学,她身上新伤加上旧伤,被女警送到了医院里,她年纪虽然小,但有很严重的妇科病。 苏盈的证词前后颠倒,不断的撇清她自己,玲玲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很久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案情基本清晰,但还要抓到徐伟,才能结案。 徐伟跑到广东,一路都有形迹可循,很快就被广东的警方抓捕,押回江城。 抓到他的时候,他正要二次犯案,猥亵工友家放暑假的小女儿,被抓了个现行,工地上一群工友把他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 他的证词又不一样,说是苏盈先拿的扳手砸了老韩的脑袋,老韩没有防备孕妇,一下就被砸昏过去了,他们还以为人死了,徐伟这下酒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正商量着要怎么办,老韩又醒了过来…… 苏盈抱着肚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活了,我们俩就完了!”夫妻两人合谋杀人。 姜宸不能拿案卷给项云黩看,只能复述,这就是一起突发性的杀人事件,排查社会关系,从打击报复这个思路入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徐伟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听说人死了,是能记得仇人的,到了阎王面前也要告状,要是用一根钉子打进脑袋里,死了就不能告状了。 楚服告诉阿娇,就是这一根钉子打散了老韩的魂魄:“若是用桃木做钉,他早就魂飞魄散,根本就找不回来。” 但老韩找回来了,还遇上了阿娇。 项云黩听后默然不语,很久才问:“那边,替他办事吗?” 他问的是关秀梅,要是关秀梅不肯办,他来替老韩办丧事。 姜宸说:“局长说了,局里给办,项哥,你就不穿着警服,最后送他一程吗?”队长的位置还空着,项云黩再不回来,总局就要派人下来了。 人人都以为破了老韩案子的是项云黩,但他自己明白,功劳不是他的,他原来想过破了老韩的案子就回去,但现在案子破了,他却提不起精神来。 “再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去,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话。” 局里办事效率很高,找场地,买花圈,写悼词,还写了一篇老韩的生平,登在了报纸上,项云黩翻了翻,官样文章其实写的都差不多,要是老韩自己看了,肯定又要说夸大其辞。 姜宸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项哥,真的是老韩托梦给你的吗?” 项云黩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阿娇,她翘着脚,雪白的脚丫子一摇一摇的,正在看大热宫斗剧,一边看一边气得哼哼唧唧的,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你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项云黩反问姜宸。 姜宸没有回答,他要是信,那托梦自然是真的,要是不信,问了也是白问。 阿娇翻了个身,斜躺着看电视,茶几上摆满了吃的,薯条炸鸡可乐,吃得只剩下空盒,她这两天沉迷宫斗剧,看到夜里都舍不得放下。 这一部的大结局看完,手指一滑,滑到了拍汉朝的宫廷剧,扮演刘彻的看上去这么单薄,眉眼间还少一份风流,她嘟嘟囔囔:“这人一点都不像。” 项云黩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什么一点也不像?” 阿娇睃他一眼,他长得倒有些像刘彻,一样挺鼻深目,好像怎么也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翻了个身,竟没从沙发上翻下去,斜躺着。 等到演陈阿娇的女人出场,阿娇气得踢了一下沙发,一脚踢在了项云黩的腿上,她“哎哟”一声,就要往下滑,被项云黩一把捉住了脚,把身体扳正。 阿娇生气演她的那个女人太老太丑,而演卫子夫的女人要好看得多,真是气死鬼了! 项云黩一抓就放,阿娇又正生气,两人贴得很近,等她抬起眼仁,就见项云黩发怔,他问:“有句话叫听天命,这世上真有天命吗?” “这是自然的。”若没天命,怎么光她一个鬼这样惨,这么可怜巴巴的要金屋。 “天命就是让韩刚这样的老好人死得这么……这么冤?” 阿娇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项云黩,她答不出来,人并不到是都能活到寿数才死的,要不然就不会有枉死城了。 “我知道你相信这个,但我不是,我还要尽人事,天命之外,一定有些什么是我能做的。”项云黩凝视着少女乌沉沉的双睛,说着竟尔笑了起来,不管这个世界如何颠覆,他坚持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这个,道理说深说浅都说不明白,只有凭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项云黩说的这些阿娇不懂,她只懂得人生在世,欢喜二字,她想了想,伸手拍拍项云黩的肩,说出她这个老鬼的一点感想:“怎么高兴怎么活,活着就该挺高兴的。” 死了一切都是空,地府里可没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项云黩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要个小小少女开解他,话还说得这么老气横秋的,知道她眼通阴阳,也许说得不错:“好,咱们都怎么高兴怎么活。” 阿娇瞅他一眼,那是他,她可还死着呢。 159.同学会和鬼来电 本章为防盗章节,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老韩没有遗嘱, 筒子楼那块短期内也没有市政规划,等到他女儿成年,再决定如何处置,但丧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开的门,老韩刚出事的时候,项云黩恨不得一天来一趟,来的时候还都开着警车, 小区里别家的保姆都跟她打听, 这一家是不是经济犯罪了。 项云黩问:“关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骗警察, 她不大敢, 可比起丢工作来,她还是先保饭碗, 她摇摇头:“太太不在。” 门口就停着关秀梅的车,项云黩还跟踪过一阵, 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等领导骂他是走火入魔了,他才停止。 项云黩来的时候每一次都火气很足, 关秀梅说话又不中听, 跟关秀梅和关秀梅后来的丈夫都发生过口角。 关秀梅对前夫是生是死一点都不不关心,警察找上门说明来意,她还一脸奇怪:“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丈夫对警察频率登门投诉了又投诉, 最后当着项云黩的面说说:“找到活人就不用通知我们了。”意思就是看到尸体再说。 那天项云黩违规了, 他狠狠打了那个男人一拳, 姜宸死命拉住他,领导原本是想让他停职的,其实也是对他爱护,散散心,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连他的同事觉得他过分坚持,项云黩干脆不干了。 “那我们能借个电话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项云黩这一次很客气,保姆为难了半天,让他们进门,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 项云黩播了关秀梅的电话,铃声在楼梯上响了一声,不肯露面的关秀梅急匆匆跑上楼,假装在外面接起了电话:“喂?小陈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反应倒是快,项云黩垂着眼睛:“我是项云黩,韩刚的事,如果你不肯办,那我来办,不能就这么拖着。” 关秀梅松一口气:“这件事啊,如果项警官肯办当然好了,我是真的忙。” “那我们见一面商量商量细节。”项云黩在跟关秀梅打电话的时候,阿娇也没闲着,她放出魂识探查了一圈。 这房子的主人显然是风水,处处流通,是座利财的好阳宅,书房里还摆了一只八卦镜,阿娇没有防备,被八卦镜晃了一下眼睛。 这东西的威力还不足以挡住她,但就像人拿镜子反射阳光,不断照你的脸,阿娇闭上眼睛,一阵头晕,细长双眉微微拧住。 项云黩马上注意到了,他按住听筒,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阿娇噘起嘴。 项云黩把半边肩膀给她:“能忍耐吗?等回去给你买蛋糕冰淇淋吃。”她昨天一个人把半个蛋糕都给吃了,项云黩看她喜欢甜的,才这么安抚她。 阿娇眼睛一亮,蛋糕她吃过了,可是冰淇淋没吃过,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点点下巴,把头靠在项云黩肩上,绸缎似的乌发散在项云黩的脖子里,凉沁沁的。 项云黩还在跟关秀梅通话,关秀梅连见一面商量老韩的身后事都不愿意,他怒意渐起,被颈间发丝的凉意给安抚住,压制着火气:“这样的大事,见面商谈。” 关秀梅看他态度强硬,只好先答应了,让保姆把这尊瘟神给送走。 项云黩办完了该办的事,开车离开小区,车上问她:“你……看见什么了吗?” 阿娇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她捂着头,还有些晕,那八卦镜还真亮,连血玉里的楚服都被镜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项云黩停在小区门口,等保安把栏杆升起来,那个小伙又跟项云黩敬礼,项云黩的车都已经开了出去,又停下来,往后倒了一点。 打开车窗,伸出头去:“最近罪案高发,特别是这种高档小区,你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小伙子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高声答应:“是,谢谢警官,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啦!” 阿娇撑住头,瞪着项云黩,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说呢,他就抢了自己的功德?她气鼓鼓的坐在车后座,抱着背包,一言不发。 项云黩没察觉出她生气了,他接了个电话,他找的人弄到了犀角香。 阿娇还等着吃蛋糕冰淇淋,结果项云黩一路上都没有停车给她买,反车开到了一个仿古建筑的古董城。 “你说过点犀角就能看见韩刚对吗?”项云黩最后向她确认,如果这一场恶作剧,那么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停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带着阿娇上了三楼,七绕八拐进了一间小店铺,里面坐着个穿唐装,留了一把花白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项警官,东西我搞来了。”他刚说完,就看见了阿娇,直愣愣的盯着阿娇看,从脸看到胸,目光在胸口拔不出来。 阿娇正盯着满架子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项云黩上前一步,牢牢把她挡在身后,目色生愠:“你看什么?” 男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钱二您还不知道嘛,我就只对古董感兴趣,我是看那小妹妹胸前的玉是个好东西啊,汉代的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阿娇说的,阿娇“嗯”了一声点点头,夸他:“你倒很有眼力。” 钱二一下笑了,绕开了项云黩,凑近阿娇细看,眼睛里闪着精光:“这玉您盘得这么好,想必是不肯出手的,我就问问,这物件儿打哪儿来?” 阿娇一只手握住玉蝉:“我从小就带着。”是她还没进汉宫之前的玩物,外祖母赏赐给她的,有玉马玉兔玉蟾,只有这只她留下来了。 钱二颇觉遗憾,从小就有那更不肯出手了,这玉料这沁色,他还显摆了一句:“这东西,下过地吧。” 项云黩清清喉咙。 “得,您不说,我不问。”钱二笑嘻嘻的,手里还不断盘那两个核桃,说不问,还多嘴又加了一句:“您说了也不打紧,我口紧。” 钱二绕回桌,拿出一只丝绒口袋:“项警官,这东西真是不好找,要是别人管我要,我立马说没有!可您是谁呀?您是我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您要的东西,我敢不赴汤蹈火嘛。” “多少钱?”项云黩直接跳过他这些话,干脆问道。 “您埋汰我,还给什么钱呀,这是我从我一玩香料的朋友那儿要过来的,都是朋友,怎么能提钱呢。”钱二满脸是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说着不要钱,可拿香袋的手就没松开过。 “到底多少钱,你说个实数。” “痛快!”钱二肚里一把算盘,眼睛珠子转得都能听见算盘珠子的声音,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这数,这可已经是友情价了,别人真没人。” 项云黩不管有没有,他伸出手:“拿出来我看看,是真是假。” 他不会看真假,但阿娇会,绒口袋里倒的三角香料只有指甲大小,阿娇一闻便知,她露出满意神色:“你这一屋子假东西,原来还有真货啊。” 丰都哪个鬼没些随葬品,阿娇见得多了。 钱二刚刚是盯着玉蝉看,这会儿上上下下打量阿娇:“小妹妹年纪轻轻,原来是方家呀,这些东西都是给慕古爱好者的,跟朋友可不乱来,冲这个,我吃点亏,这个数吧。” 重新比了个手势,满面堆笑:“都是同行,咱们以后多联系。” “不用,就刚刚那个数。”项云黩直接转帐给钱二,他收了钱,从话唠变成锯嘴葫芦,笑眯眯把两人送出门,一句也不多问项云黩要这香料,到底是干什么用。 项云黩带着阿娇离开古玩城,那个绒布口袋就放在他裤子口袋里,他自己都说不清,点了这个香,究竟是想见到老韩呢,还是不想见到老韩。 阿娇还在等着项云黩给她买冰淇淋,可他一路都没要停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家,关上门就问:“现在能点吗?” 阿娇这下明白了,他不相信她。 她气得转身想走,可两人都已经订下盟约了,她不履行承诺,他也不用给她金屋,她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伸手把黑子招出来。 黑猫一直躲着项云黩,但它十分喜欢阿娇,阿娇一叫,它就竖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阿娇揉揉它的毛,把猫身上挂的那块牌子解了下来,放到桌上。 板着脸对项云黩说:“你点吧。” 项云黩把犀角香掐成两半,他知道阿娇生气了,但这件事他是一定要确认的:“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对我很重要。” 阿娇把头一扭“哼”了一声。 项云黩顾不得她生气,点燃了一半的犀角香,先是看见一缕细烟袅袅而起,接着他就看见屋里浮着一团影子,犀角香烟环绕着这团影子,将它照亮。 犀角香只有一点,很快燃尽,烟雾一消,那团黑影便不见了,项云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难言的望着阿娇,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真有阴阳眼。 阿娇狠狠跺了一下脚,负气要上楼去,门铃这时候响起来,项云黩打开门,拎进来一个冰淇淋蛋糕礼盒。 阿娇顿住脚步,她看着那个盒子,咽了一口唾沫。 项云黩把蛋糕放到桌上,想跟阿娇道歉,手机弹出新闻消息,金谷御墅保安小伙勇斗歹徒负伤,他点开手机新闻,新闻图片里是一张熟悉的脸。 姜宸刚刚才到家,一口气都没歇,他正捧着杯子喝出了吃山灌海的气势,好半天才喝够了:“项哥,这又是干什么呀?今天可累死我了。” 关晓回家跟关秀梅大吵一架,又去了韩刚住的筒子楼,她小时候就住在那儿,竟然还拿出了一把串着红绳子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原来老韩这么多年都没有换锁,是因为女儿那里还留着一把旧钥匙。 160.发请柬和找爸爸 本章为防盗章节,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楚服的脑袋缝牢了, 整个鬼都清醒了, 她眼看着阿娇收拾墓穴里的东西, 跟在阿娇身边飘来飘去, 欲言又止。 飘得阿娇厌烦, 反身把腰一叉,圆溜溜的杏眼儿瞪着她道:“你不赶紧帮我收拾, 瞎打什么转?” 楚服讷讷:“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随谁去?”楚服本是巫女,极擅巫祝之术,要不然也不会被刘彻处以极刑。 如今在阴曹中就是个受管束的厉鬼, 由怨气滋养, 鬼身不败,比枉死鬼还要惨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 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轮回, 哪一道都不沾边,不说人道, 就连畜生道也没她的份。 阿娇抱着她的玉枕头,坐到床沿,玉白小脸满是踌躇:“我也不知圆梦司究竟是个什么衙门, 到底如何圆我金屋, 当然是要带你一同去的。” 楚服两轮死黑的眼睛一转, 煞白面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 阿娇拍拍她的头,这头缝得好了,就是比寻常拍着顺手,也不怕它掉下来:“你放心吧,我绝计不会不要你的,要不然我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从她入了幽冥,就只有楚服来寻她,阿娇花了大笔葬品,才替楚服弄到一张鬼引,从此能留在丰都与她作伴,她要走了,又怎么能留下楚服一个孤鬼呢? 这才收拾舅舅给她遗下的墓藏,无数金饼和各样玉器,俱都收进袖中,预备去圆梦司探一探路。 圆梦司是地府新衙门,地处旧城与新城之间。 门开两扇,南门是两扇朱漆大门,门口两个接引鬼差,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圆梦司”三个大字。 北门是玻璃门,门口没有鬼差,有个吐号机,还拉了一个人形立幅,是在丰都新城住多年的老牌天王巨星,他一边唱跳,一边闪现五个大字“圆梦事务所”。 这是圆梦司的司长想的办法,旧城新城业绩两把抓,两边的生意都要做,一个鬼都不能放过。 阿娇是旧城鬼,从南门入,接引她的是个圆脸的鬼差,阿娇把孟婆给的信递过去,那鬼差本就眉开眼笑,这下笑得更高兴了:“既是孟婆引荐,一切好说好说。” 将阿娇引进屋去,里头堪堪坐着几个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正各自在诉怨情。 接引的“差人”也各有模样,五花八门穿什么都有,有个生得千娇百媚的女子接待了阿娇,她腰上系着一根白绒绒的腰带,拈着孟婆写的那张薄笺看了一回,立时眼放精光,一把拉住了阿娇的手。 像阿娇这样的鬼,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愿力,圆了她的愿,那可是笔大业绩! 想想自己的业绩本上多添一笔,积攒的福报说不准能扛过一道天雷,紧攥着阿娇的手不放:“我必替你想个万全的法门!” 阿娇知道投胎有望,双目闪亮,问她:“什么法门?” 这话把女子问住了,她美目一滞,沉吟片刻,有生最灵,莫过乎人,寻常人精神壮些,鬼魅都难近,何况刘彻还是帝王。 再说她们狐狸一族自从祸害了成汤江山之后,就不敢再近帝王身,恐有灭族之祸。 刘彻乃是人间帝王,寻常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行,狐族最擅长的变化之术与媚道都不能近他的身。 圆梦司中最常用,也最有效果的业务手段便是托梦,一天不行就梦两天,两天不行就连梦一个月。 人只要心中有恐惧,就能似梦中所言,满足这些死鬼们的愿望。 可刘彻自有夜游神庇护,他所在处,夜幕之中光芒冲天,别说阿娇是个没成器的鬼了,就是她这百来年的道行,也是绝不敢靠近的。 阿娇看她蹙眉,问她:“可是有什么难办的?” 女子捋着她的腰间那根白绒绒的腰带,嗞着一口白牙,对阿娇实话实说:“确是有些难办,你且等等。” 她招来几个同事,大家一起商量。 阿娇瞧见她们三五个人凑在一处,吱吱喳喳个不休,说到激动处,那女子的腰带自腰间松开,摇摇摆摆,原来不是腰带,而是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这些“鬼差”正烦恼,墙上突现一扇透明门,有个白衣白裤,十分清俊的年轻人从透明门里出来。 “鬼差”一见他,脸上纷纷变色,都赶紧回到自己的客人跟前,狐狸精更是“嗖”的一下揽住阿娇。 他环顾一圈,还偏偏就朝着阿娇走了过来,柳眉秀目,眼底隐隐生光:“敢问姑娘可是陈阿娇。” 阿娇上上下下打量他,觉得他打扮得甚是古怪,柳万青恍然,弹指一动,裹身的白衣白裤便化作汉朝服饰,冲着阿娇一笑:“娘娘可是为成金屋而来?” 狐狸精发怒了,她一只手揽住阿娇 ,一只手指着那年轻人的鼻子:“你今儿要是再敢抢我的客户,老娘可不是吃素的!” 柳万青半点不怕,闲闲说道:“你是狐狸,本来就不吃素。” 他真身是一棵千年柳树,算起来还真是素的,狐狸被他气得不轻,连狐狸耳朵都冒出来,眼看就要现形,被他一句话堵住:“业绩咱们俩一人一半。” 狐狸“哧”笑一声:“这是我的客户,凭什么跟你分业绩?” 柳万青摊手问她:“你有法子?”狐狸动动毛茸茸的耳朵,十分不甘愿,可她确实没想出办法,柳万青是整个圆梦司业绩第一,他的业绩本上金光闪闪,说不定他还真有办法。 她倒是想独吞这笔业绩,可一来她想不出法子,二来又不能放走阿娇,平分这笔业绩,总比放走了大鱼要强。 胡瑶臭着一张脸:“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柳万青冲着阿娇微微一笑:“娘娘可是诚心想圆梦?” “屁话。”胡瑶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斜睨着柳万青,磨牙嚯嚯,要是这柳树精拿不出法子来,今儿她就啃这一口素了。 柳万青白眼翻得婉转,依旧笑嘻嘻看着阿娇,阿娇昂着巴掌小脸,露出腮边小小梨涡:“自然是诚心的。” 她当鬼已经当烦了,本来想着老老实实等到投胎便罢,可没想到因刘彻之故,她竟不能投胎,越是如此,她还越要转世。 柳万青将阿娇带到他的桌前,请阿娇坐下,罗列许多果脯点心,俱是阿娇没吃过没看过的,柳万青伸手剥了只糖,递到阿娇手里:“这是现世的糖果,阴司之中没有的。” 柳万青是千年老树成精,阿娇又是这么一付娇滴滴的样子,哄她就跟哄事务所里想投胎的小女孩一样。 阿娇伸手接过糖,无人供奉的鬼们平日只能吃香烛烟火为食,好在她吃的不多,用金银去孟婆那儿买来三角香便是,这糖果还从没尝过。 阿娇把糖含在嘴里,甜津津的,舌头嘬上两下,更想投胎去了。 柳万青笑了笑,说出他的办法,他的法子是从刘彻百来个转世之中,找出一个生辰八字和他最接近的,汉武的金屋是讨不着了,但只要是刘彻的转世,都能消散这千年执愿。 只要金屋一到手,阿娇就能转世投胎。 阿娇听他说完,点一点头:“成,那就这么办吧。” 胡瑶还当他柳万青有什么好法子,竟是这么个办法,看生死轮回就不是件容易事,他们俩都没这个权限。 “你就这主意?还不如想想法子要个批条,请夜游神通融通融,托上十七八天梦呢。”皇帝的敬畏只有比寻常人更多的,说不准能成。 柳万青指甲敲敲桌面,挑眉笑了:“那咱们双管齐下,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谁的灵验,业绩就算谁的!” 千年的愿力,这一笔一定要成。 胡瑶一拍桌子,红罗裹着雪白胸脯抖上两抖:“姑奶奶就跟你赌了!你要输了,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就算她的法子不行,柳万青也是痴妖说梦。 柳万青刮她一眼,温言说道:“口气倒大,你待我好些,到时分你一杯羹。” 狐狸最擅眼儿媚,柳万青这一眼看得她浑身直打哆嗦,拍着胸脯对阿娇保证:“你放心,我立时去要批条,咱们今儿晚上就托梦!” 阿娇听不懂业绩是什么,猜测大约是官员考评,阴司的官和阳间的官想要升迁一样要看官声,经过考功司的考评,有两个鬼差替她想法设法,比一个总要强些。 她欣然点头,只觉金屋有望,十分称意,自圆梦司出来,楚服才从阿娇袖中钻出,她问:“娘娘,这个圆梦司究竟成不成?” “成不成的的总要试试。” 阿娇也是死鬼当成活鬼医,放眼阴曹,除了圆梦司还有哪里能偿她金屋,试一试,总好过在这丰都住上千年万年。 阿娇托着腮翘起唇角,刘彻要是在梦中看见她,会是个什么脸色? 两个女人目光相对。 投胎转世就是新生,阿娇连刘彻的转世都不记恨了,何况是卫子夫的转世,她们俩当鬼的时候就算是把旧帐给销了。 可看见卫子夫已经投胎成人了,说不定都已经轮回了几世,而她为了偿金屋愿才刚到人间,心中怎么能不嫉妒。 这个女人运气怎么这样好! 刘彻这般爱重她,怎不给她一个难圆的金屋诺?! 阿娇倒没疑惑为何还能碰上她,人之因果实难言说,仔细论起来她才是寿终的那一个,而卫子夫虽是自戕,可杀她的人是刘彻。 一报总要还一报,累世的因果并不在一夕间偿还,但怨结得深,总会碰见那么一两个“熟人”。 阿娇嫉妒卫子夫又当人了。 生前是人,再投胎也不一定能成人,还有在阳世作恶,被十殿阎君投进了畜生道的,卫子夫投胎了,投生的竟还是人,阿娇心里很不好受。 阿娇一嫉妒,眼睛便透出别样的情绪来,在场的人都有十分丰富的案件侦办经验,阿娇目光一变,他们就都感觉到了。 今天是项云黩的生日,又是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说早呢不算太早,说晚又确实天黑了,阿娇还是这个打扮,人人都拿她当项云黩的女朋友看待了。 161.狐狸窝和珍珠鸡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圆梦司放年假, 胡瑶请阿娇到青丘去游玩。 阿娇眼睛一眨, 两人新闻,还没去蜜月旅行呢, 去个凡人去不了的地方才有意思:“那我要带项云黩。” “可他是人。”胡镇里都是狐狸,他一个人往狐狸窝中跑,族长肯定不同意。 “那我就不去。” 项云黩难得有假期,他不容易申请出国旅行, 只能国内游,阿娇都已经计划好了, 她没有见过海,她要去海边度假,连泳衣都买好了。 胡瑶龇着小尖牙, 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她是真没办法了。 她打赌打输了,只好带柳万青去青丘, 可单独带他一个人回去过年,长老肯定要误会的。 青丘一族, 已经很多年没有嫁过女儿了。 豁出去了,反正不能只带柳万青一个妖去! “行吧,那就带他去吧, 可千万不能让我的族人知道他是人啊。”胡瑶扭头就去找了熊七。 “熊七,你能不能剪一搓头顶的毛送给我?” 熊七正发愁今年依旧没有女朋友能带回去给熊爸熊妈看,冷不丁听见胡瑶要他的毛,他一怔, 熊脸通红,还结巴起来:“你…你…你要俺的毛干什么?” 一紧张,连家乡话都说出来了。 熊七想入非非,是不是胡瑶看上他了,怪不得她不喜欢柳副司呢,原来是喜欢他这种,壮一点的。 苗助理一看熊七脸红就抽了一口气,整个圆梦司,谁不知道黑七想媳妇想疯了,这黑熊大概是皮痒了,活得嫌毛多了。 兔子妖顾菟正在写稿子,她又接了个校园戏的本子,只要写三集,为了专注,耳朵里塞了注入灵力的耳塞,戴上耳塞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正“啪啪啪”敲击着键盘,觉得周身一股凉风吹来,明明冬天换过长毛了,还是冷得一打哆嗦,取下耳塞,抬抬眼镜问:“怎么啦?” 苗助理在她对面喝了口热牛奶:“年终奖可能要改发熊皮褥子了。” 胡瑶摆摆手:“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就是想借你的毛来用用。” 要不是除了熊七之外,余下的都是女妖怪,胡瑶也不会跟他借毛。 熊的气息十分霸道,百兽避走,只要一小撮毛,系在手腕上,就能盖住人类的气息。 狐狸嘛,行走天下靠的是智慧,对熊这种靠力量的妖怪,能避就避,只要有一小撮毛带在身上,就不会有狐狸仔细探究项云黩的身份了。 “你说,你有什么条件?”无端要人家一撮毛是不大好,熊七要回十万大山去过年,毛还是比较金贵的。 熊七想了想:“你能不能跟俺拍张合照,回去俺就说俺已经有媳妇了。” 刚刚是寒风吹拂,现在是滴水能成冰。 苗助理又喝了一口牛奶,小声对顾菟说:“这回咱们可能有熊肉干吃了,哦不,我有熊肉干了。” 一时忘记了兔子吃素。 “我把我那份肉干给你,那你把你那块熊皮给我吧。” 一猫一兔坐地分赃。 胡瑶皱皱眉头,她说:“要不然这样吧,过了年我家里的小妹妹也要出来找工作了,要不然我给你们俩安排个相亲吧。” 熊七大乐,他立刻变回原型,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胡瑶给他剪毛。 这一小撮毛团成一个毛绒绒的球,挂在项云黩的皮带上,他拖着行李,跟在阿娇身后,站牌坊。 这里是个古老村镇样子,牌坊上没有写字,刻了一只动物,看上去有点像狐狸。 从牌坊里走出来的人,有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狐狸,还像模像样的穿了一件衬衣,打着领带。 也有的整个都是人,但耳朵和尾巴都在动来动去。 还有的干脆就是个直立着的狐狸。 项云黩沉吟片刻,问道:“青丘,是狐狸精的聚集地?” 阿娇握着自拍杆,正在给自己和项云黩旅拍,修修图,要发给项妈妈看的,她嗯一声:“是呀。” 她没想到青丘在人间的名气还挺大的,白美兰女士就知道,听说他们要去青丘蜜月,她笑了半天:“那边的土特产是不是鸡?” 项妈妈都知道了,阿娇就以为项云黩也是知道的。 项云黩:…… 他只知道阿娇说要去同事的家乡玩,这么说来,她的同事就是只狐狸精了。 胡瑶到村口来接他们,拉住阿娇的手:“你可总算来了!” 柳万青一早就到了,他别的什么也没带,带了一个集装箱的珍珠鸡,这种鸡又香又嫩,那鸡味儿香飘十里,整个村的狐狸,不论大家都可以领一只。 青丘所有的狐狸,个个都认识柳万青了。 拉着胡瑶打听,问柳万青家里是不是开养鸡场的,今年多大了,是不是还单身,族中还有许多未嫁的女儿,说给养鸡场家的儿子,那可真是天作之合啊。 胡瑶就快崩溃了,她没想到柳万青竟然这样恶毒,连族长都被腐蚀了! 送给大家的鸡还是普通鸡,送给族长的那是饮长白山灵泉的鸡,柳万青还说:“不必客气,只要您开口,要多少有多少。” 阿娇蹙了眉头:“族长也这样吗?” 不应该啊,青丘好歹也是大族,族长怎么会看见几只鸡都这么眼冒绿光。 胡瑶叹口气:“你是不知道,我们村可穷了。” 青丘的狐狸都是要修正道的,修正道就意味着不能干坏事赚钱,也不能劫人家的富,济自己的贫。 别的种族都是物竞天择,成不了精的自己就死了。青丘因是大族,修炼差的,没化形的,都由族里养活。像胡瑶这种能自食其力的狐狸虽然也很多,可跟整个种族比就真的太少了。 胡族长特别负责任,他把整个族群越养越大,越养越穷,乱世里积累的那点财富早就用光了,为了养小狐狸,把大狐狸都赶出去工作了。 圆梦司里过得最富裕的那当然是阿娇,她想要什么只要烧纸就行了,一件东西维持几天,变成废纸就再烧一次。 新衣服新包包随烧随有,什么限量款在她这儿都不是事儿,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连拖鞋都是双c的。 其次是猫妖,她家兄弟姐妹四人,全是鸳鸯眼波斯猫,除了它之外,还有两只化形了,没能修成人身的那一只,给自己找了个富翁当猫奴。 它一只猫有三个仆人,按摩梳毛散步吃饭,都有专人侍候,挑嘴挑上了天。上个主人还给它留了一笔遗产,给兄弟姐妹们都买了房。 兔子妖是一妖养全家,虽然兔子们繁殖能力强,但它们只吃素。 顾菟赚了钱之后就给村里通了电盖了大棚,召集一群兔子们天天看每日农经,学会了种菜种萝卜种花种草莓,消耗的是自产食物,多余的还能卖钱。 但狐狸可是要吃肉的。 怪不得胡瑶当小狗的那段日子乐不思蜀了,赶情是吃阿娇这个大户,吃得一点不心疼。 项云黩刚刚还觉得到狐狸精的村子里作客太匪夷所思了,听胡瑶说完,又觉得当妖精也怪不容易的。 相比起柳万青,阿娇和项云黩的礼物就普通了,他们带了些喜糖点心来,全被族长分给了小狐狸们。 两瓶普通的喜酒,被族长珍重地藏了起来。 柳万青柳眉一挑,微微一笑:“车上还有酒肉腊肠,刚刚忘了取下来。” 胡瑶一瞪眼:“你想干什么你!” 族长咳嗽一声:“瑶瑶,对你的上司怎么能不尊敬呢,赶紧给人家倒杯茶来。”他笑得十足像个老狐狸,“柳先生,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月亮集,呆会儿让瑶瑶陪你在镇上逛一逛。” 胡瑶甩脸子了:“我不去,我还要陪他们呢。” 族长不等柳万青开口,摸着胡子笑一笑:“不去就不去,那把珍珍找来,让珍珍陪着去。” 胡珍很快来了,她比胡瑶小两岁。 狐狸精嘛,就没有难看的,但胡珍又不同,她虽然是狐狸,长得却不妖艳,纯洁妩媚,跟胡瑶完全不同。 阿娇觉得胡珍有点眼熟,她看了一会认出来了,胡珍是个美妆博主,她长得好看,又会仿妆,人气很高。 胡珍一看见柳万青,就坐到他身边:“姐姐不陪你,那我来陪你逛月亮集吧。” 阿娇双手捧着杯子,两只眼睛转来转去的看戏,项云黩拿茶壶给她添了杯茶,剥了个牛奶糖,塞到她嘴里。 阿娇鼓着腮帮子,一会看看老狐狸,一会看看胡瑶,等着胡瑶发飙。 胡瑶果然生气了,可她握紧了拳头,就是不发怒,眼睛盯着房顶,绝不能让柳万青知道她吃醋。 族长余光一瞥,又对柳万青笑道:“柳先生成家了吗?” 柳万青不动声色,假装不知道胡瑶生气了,摇摇头:“不曾。” 胡族长与柳万青十分默契:“我族中女孩,你看着如何?” 柳万青扫了胡瑶一眼:“我看很好。” 胡瑶气得毛都要竖起来了,族长还在继续:“柳先生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相相亲。” “不行!”胡瑶拍案而起。 大家纷纷看向她,柳万青意味深长地笑了,胡瑶脸一红,转身逃走。 柳万青飞身追了出去。 胡族长笑眯眯,叫人把轿子抬出来擦一擦,欣慰地说:“多少年了,终于又要嫁女儿了。” 阿娇也替胡瑶高兴,笑着笑着好奇起来,问族长道:“狐狸精和柳树精,也能生小宝宝吗?”会不会生个绿毛宝宝。 这可把快两千岁的族长给难住了,他想了半天,一挥手:“生出什么就算什么,咱们青丘还从来没有长绿毛的小狐狸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三月接档新文《惊蛰》 古代、灵异、冒险、甜。【单元剧加主线,不吓人】 桑小小在土地庙支起了锅,烧水等着师兄偷鸡回来 春天刚孵的小鸡崽子,又嫩又香。 庙门外飘进一只女鬼 女鬼扑倒在破败的土地神像前:“土地爷,你可要给我作主哇……” 遂哭诉自己被负心汉骗财骗色半路杀害。 桑小小久等那锅不开,俏脸微沉:“哭什么哭,等吃了鸡,我替你作主。” 点进作者专栏,就能收藏新文啦~ 162.喜宴与经年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项云黩和阿娇婚礼只准备邀请亲朋好友, 宾客不多。 按白美兰女士的性格, 当然想要风风光光娶儿媳妇的,最好是一口气摆上六十六桌, 讨个好口彩。 项云黩拒绝了:“我结婚,那又不是结给别人看的,咱们简单些就行了。” 白美兰女士不能同意! “女孩子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谁不想在那天当公主?妈妈那时候是没条件, 现在有条件了,当然要给娇娇大办。” 仿佛项云黩是个不懂事的抠门女婿, 她这个当亲妈的义不容辞,一定要站出来替“女儿”争取。 已经结过一次婚的阿娇,举着棒棒糖支持项云黩:“简单点挺好的。” 她上一次婚礼举国轰动, 舅舅送给陈家万金当作聘礼,外祖母又有诸多赏赐,礼官把陈家的门槛都踩薄了一层, 可那有什么用呢? 这一次她只想请人朋友和鬼朋友们来观礼,还烧了一张请柬给兰芽, 兰芽专门跟孟婆请了假,鬼姐妹们都要来参加她的婚礼。 项云黩那帮鬼差同事知道了,强烈要求把把他们安排在一桌, 拍着项云黩的肩膀说:“地府的大龄未婚青鬼们也难,你就当做做好事,牵牵线。” 人的姻缘有月老管,鬼的姻缘么, 就只好让鬼自己努力了。 白美兰猛夸阿娇懂事,又把儿子叫到厨房,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你啊你啊你啊!” 自己儿子的年龄、工作、收入统统不占优势,娶个宝回家,竟然还这么不上心,阿娇的照片拿出去,哪个不说像电影明星那样漂亮,漂亮得这个样子,白美兰都恨不得把她当成心头宝。 “你们俩缘份不一般!” 白美兰拼命暗示,但项云黩继续装傻。 “那是,一般的缘份也结不了婚。”项云黩闪身躲过白美兰飞戳过来的手指头。 出了厨房,与阿娇对视一眼,隐隐含笑,究竟这段缘份有多么不一般,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婚礼那天早上,阿娇的几个伴娘早早就到家里来了,她在楼上备嫁,项云黩在楼下准备接新娘,这一进一出,全是在一栋房子里。 白美兰没见过阿娇的同事,打开门一看,个个都是美人。 环肥燕瘦,有妩媚的有娇憨的,还有一个雪白皮肤,面颊鼓鼓,像是刚刚熬了夜,眼睛还有点红。 胡瑶乍见白美兰,十分亲切,挽着她的手就说:“阿姨做的炖鸡炖鸽子,真的太好吃了。” 白美兰哪里知道眼前这么凹凸有致的女孩,就是她养了半个月的乖乖,看她长相艳丽,一开口就讨人喜欢,看着还有点面熟,也搞不清楚她什么时候吃过自己做的炖鸡。 拉着胡瑶的手邀请她:“以后到家里来,阿姨给你炖鸡吃。” 胡瑶咽了一大口口水,她两眼放光:“好好好,那我就真的来了。” 她这么直爽,反而让白美兰更喜欢了:“来,什么时候想吃了,什么时候过来。” 顾菟摇摇头,对苗妙说:“柳副司还不如去学厨,鸡的一百零八种做法。”还愁胡瑶不乖乖掉到柳树洞里去。 柳万青无声无息的在她们背后站着,听见顾菟这句话,出声道:“有道理。” 顾菟耳朵一僵,嘿嘿一笑,准备要溜。 柳万青继续说道:“还有什么主意,都写在月总结报告里,我要亲自看,写得好可以加薪。” 一听能加薪,顾菟的耳朵都直了,她一兔养全家,除了农业致富之外,能加薪当然是好事。 追只狐狸嘛,哪有什么难的,据说青丘现在狐满为患,真想讨好丈母娘什么的,不如开个养鸡场去。 兔妖的红眼睛滴溜溜地转,既然上司以权谋私,那养鸡场就干脆外包给兔妖一族,兔子们勤劳肯干,这叫肥水不流外妖田。 白美兰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分别照顾阿娇和项云黩两边的朋友同事,介绍大家相互认识,拿水果零食招待大家。 胡瑶在房间里负责给阿娇化妆。 她撸起袖子:“你别看我这样,我很厉害的。” 狐狸精嘛,化形就比别的妖怪更漂亮,兼之天生就懂得媚术,在女性魅力方面,只要她愿意施展,只要是个男人,都扛不住。 胡瑶想在阿娇身上施展法术,绕着阿娇看了一圈,也没找到需要下手修饰的地方。 阿娇的神魂受到功德滋养,年纪又比之前大了几岁,更显得丰姿娇艳了,穿着婚纱坐在房里,雪白小脸莹莹生光,就像坐在云朵里的仙女。 阿娇急了,项云黩马上就要来接新娘了,她蹙起眉毛:“快点呀。” 她手里摆弄着那个钻石皇冠,这个是她在看王室八卦的时候看中的,从杂志上烧下来,可她不会戴。 胡瑶双手轻轻摆动,阿娇的长发被风浮起,漆黑长发分成几束,自动盘了起来,再用钻石王冠扣上白纱。 项云黩和他的伴郎团已经在外面敲门了。 苗妙抽出一张纸,上面列满了如何折腾伴郎的十八种经典玩法。 含冰块俯卧撑全都玩了一遍,又变出十八条红丝带,从门缝里塞出去,告诉新郎,有一条丝带上系着新娘的婚纱,如果他挑到了这条丝带,那就能把新娘带走。 可这十八条红丝带,一条都没系在阿娇身上。 阿娇急了,纠着眉头盯住门,大声说:“项云黩!她们骗你的,没有丝带系着我!” 外面一群人哄堂大笑,又起哄说:“你们作弊,一定得有一条丝带绑着新娘。” 项云黩隔着门笑了,隔着门看不见,但他听也听出得阿娇有多着急,就怕他被骗了。 苗妙恨铁不成钢,奈何新娘是叛徒! 胡瑶一把捂住阿娇的嘴:“不许你说话了。” 阿娇嘴被捂住,还想唔唔哩哩跟项云黩说话,告诉他那是在骗人的,根本就没有丝带系着她,项云黩就是神仙那也选不到。 两边隔着门,最后由胡瑶挑出一根红丝带,绑在了阿娇的手腕上。 项云黩握着一把红丝线,一根一根的挑。 阿娇坐在床上,小手指头一弯,悄悄扯了扯自己腕上的红绳子。 红丝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动。 项云黩一把握住。 四个伴娘盯着阿娇,她还明目张胆的作弊,项云黩轻轻一扯,阿娇便悄悄回应。 阿娇的这点小动作,瞒不住三个有修为的妖怪,顾菟摇摇头,胡瑶翻了个大白眼,只有郑安妮一无所觉。 郑安妮倒是想说话,可阿娇说这些都是她的同事,郑安妮想到阿娇的“事业”,想说也不敢说。 胡瑶干脆把门打开了。 阿娇一下张开胳膊,投到项云黩怀抱中,勾着他的脖子,甜蜜蜜说道:“放心吧,我把自己浮起来了,肯定不重。” 项云黩没有解开阿娇的红绳,把那一头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把抱起阿娇,她果然轻飘飘的,像一朵云。 抱着她从楼上到楼下,坐车去酒店,项云黩脸不红气不喘,一滴汗也没出,把姜宸几个都看呆了。 “怪不得项哥是体能王呢,这得多大的力气啊。”小胖比划了一下,对项队长充满了崇敬之情。 白美兰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好了,终于娶到儿媳妇了,说不定明年她就能升级,能当上奶奶了。 阿娇没有父母长辈,婚事就由白美兰一手操办。 定的桌数虽然少,但礼堂却大,天花板上吊顶全用鲜花,一打开大堂的门,连人带妖怪,都被震惊了。 白美兰倒没想办的这么隆重,可陈松良找了江城最贵的婚庆策划团队,怎么好怎么来,礼堂全面改造过,桌子椅子和全部的道具都是定做的。 项云黩没空管这些事,还是第一次看见礼堂的装饰,过份奢华了。 白美兰喜滋滋的问儿子:“怎么样?漂亮吧,我看到设计图的时候就知道娇娇肯定喜欢。” 阿娇确实很喜欢,摄影师给她拍照片的时候,让她拖着婚纱在花海中奔跑,对摄影效果赞不绝口,肯免费为两人拍摄,只求这片子能给他们当广告用。 陈松良站在礼堂门口招呼客人,远远看见老江来了,迎上去,站在那儿尴尬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来了。” 两人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 老江笑了笑,先伸出手。 陈松良顿了顿,这才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老江的手。 老江多年不再一线工作,而陈松良又养尊处优,两只手紧紧交握,就只有年轻时受伤的那道伤疤还留在掌心上。 项振峰出事已经二十多年了,当年的案子早就结了,可在两个人的心里都搁了很多年没有放下。 当年要不是陈松良失误,项振峰就不会因为救他重伤。 项振峰死了,陈松良在鬼门关前挣扎几个来回,出了医院就辞职了,不再当警察。 当年还是小江的江局长找到陈松良,劝也劝过,骂也骂过,他既不能原谅陈松良的失误,又不能宽恕他的逃避。 告别的时候两人还年轻气盛,再见面黑发都有银丝了。 江夫人陪在身边,推推丈夫,她牵着可爱的外孙女,对陈松良笑了笑。 姜芯穿着阿娇买的小裙子,背着一双小翅膀,漂亮的好像小天使。 陈松良顺势就把姜芯抱了起来,时隔多年,开口第一句说:“跟萌萌小时候长得真像。” 停了许久,又补上一句:“我没你有福气啊。”也不知是说儿孙福,还是在说他这么多年的坚持。 老江笑了笑,看向正在跟宾客合影的新人。 项云黩这么多年,生就一张冷脸,今天霜也化了,雪也融了,身边依偎着娇滴滴的小新娘子,还会笑了。 “小一辈的,才最有福气啊。”老江拍了拍陈松良的肩,伸手抱过外孙女,“走吧,去跟新郞新娘合个影。” 一行人,站成一排,拍了一张大合影。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出院了,手术很顺利 专心把剩下番外更新完 啾咪大家,这章发三八妇女节的小红包吧~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超级无敌哼 2枚、小院子 1枚、23455276 1枚、莉子 1枚、缪缪眚 1枚、大象不爱洗澡 1枚、凌子的脑补剧场 1枚、18318179 1枚、千夏黎 1枚、31305564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玛格丽特的温柔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惟楚瓶、梨子大梨子 67瓶、古vv 60瓶、从来不王炸 50瓶、寻找失猫 40瓶、宇宙甜豆 29瓶、晨玉 28瓶、养花小能手 26瓶、土肥圆 20瓶、白白的白白 20瓶、药想想 20瓶、宝三岁 瓶、未歇 16瓶、今天也是镇魂女孩 15瓶、yoo切克闹 15瓶、星际迷航我很忙 10瓶、木文洁子 瓶、瓶、瓶、葱花芥子酱 瓶、曾共霜雪 10瓶、染染染 10瓶、安稳 10瓶、北极熊 10瓶、阿瓶、鱼子酱 10瓶、小懂事er 10瓶、(??)っ 瓶、季汴子 10瓶、阿幂 10瓶、谁能给我蓝水 10瓶、月若忆长安 10瓶、sqyz 8瓶、听蓝 8瓶、浪浪 7瓶、甄由美 5瓶、amilyandamioy 5瓶、monkey麻麻 5瓶、31569645 5瓶、chser 5瓶、矮子c 5瓶、橙妹子 5瓶、墨瑟尘惘 5瓶、牧人砚 5瓶、清风过新雨 5瓶、23075181 5瓶、夏知知了 5瓶、or 3瓶、喵啊酱 3瓶、特拉秋拉 3瓶、颞叶闷骚大帅哥 3瓶、非凉 3瓶、eva 3瓶、tunana 2瓶、南方有棵乔大木 2瓶、闻西 2瓶、yaoyun 2瓶、小金刚~雲门春原酒馆 2瓶、35252178 2瓶、35161985 2瓶、angelina 2瓶、二维 1瓶、29748229 1瓶、是真的不懂物理 1瓶、daytogoandy 1瓶、安久 1瓶、芒 1瓶、不见长安 1瓶、啾啾啾 1瓶、清风渡 1瓶、缪缪眚 1瓶、起名无能星人 1瓶、天线宝宝萌妹子 1瓶、既见子都 1瓶、carr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163.汉代番外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娘娘, 娘娘大喜!”椒房殿的宫女急步进殿, 刚踏进殿门便高呼报喜。 卫子夫微微抬头,还待问是何事, 转念间便想到弟弟已经出征年余,必是北伐匈奴传来了捷报。 她脸上欢喜的颜色还未绽开,便收敛了笑意,肃正脸色:“什么事便大呼小叫的。” 宫人躬步上前, 伏地禀报:“北伐大捷,陛下封卫将军为长平侯。” 卫子夫已经料着了, 但她还是露出了一点笑意:“甚好。” 宫人还当这回总有大赏,可觑着卫子夫的脸色,也收起了喜色, 知道娘娘从来都沉得住气,这样天大的喜事,她竟然也能等闲视之。 卫子夫手指紧紧攥在袖中, 垂眉敛色,压抑喜色:“赏赐下去, 总是一桩喜事。”说完又问,“太后娘娘的病症如何了?” 大宫女伏身回话:“御医还是那些话,太后娘娘精神尚好, 娘娘放心。” 左右一望又低声道:“长信殿中都打点的妥妥当当的,娘娘的心意,太后娘娘定能知晓。” 卫子夫这个儿媳妇,可比陈阿娇要得王太后的心, 不仅生育了皇长子,娘家还屡建奇功,可卫子夫从没有一天托大,她在王太后面前姿态极低。 日日请安不断,还亲手给王太后做衣做鞋,凡是长信殿中赐下的东西,都恨不得能供起来。 王太后是极满意这个儿媳妇的。 卫子夫轻应一声,眉梢一抬,几个宫人纷纷退下,只留下了她心腹的两位,宫人还当她要问长平侯的事,没想到她把长平侯和王太后都摆在后头。 先问:“长门宫可有消息?” 宫人摇头:“这月派去的人还没回来,想也没有大事。”又小心翼翼道,“娘娘,都已经快四年了,陈……废后一直长眠不醒,娘娘又何必挂怀。” 就算娘娘曾经承过陈皇后的恩德,这些年也都报偿了,何况如今娘娘已经稳坐椒房殿,贤良的名声天下皆知,又何必再去管一个活死人。 卫子夫立时脸色不悦,瞥了宫人一眼:“仔细看着,万不能出差错。” 宫人立刻低头,不敢再进言:“诺。” 太子午睡醒来,被宫人带到殿中,他虽然才刚三岁,可步子迈得稳健,推开宫人的手,不许人扶他。 一步一步,张手奔向卫子夫:“母后!” 卫子夫半直起身子,伸手就将儿子抱到膝上,轻轻拢住他,让宫人拿奶点心给他吃,看他胃口极好,面上笑意渐深。 直到把儿子抱在怀中,她的脊背才敢略略放松,靠在榻上看着儿子吃点心,唇角含笑,轻轻抚摸他的背。 卫子夫有一个秘密。 她知道太后娘娘殿中的那个木匣中装了什么。 那是个木头人偶,人偶身写着陈皇后的生辰八字,和一段咒符。 陈阿娇身世显赫,但性情骄纵,喜怒不定,以无子巫盅而废后,旁人在夸奖卫皇后贤良柔顺的同时,总要拉前皇后出来踩上一脚。 卫子夫只要听见这类话,便要斥责,不许人提起陈皇后。 对外的理由是陛下不喜提起陈皇后,可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什么喜怒不定,什么无子失宠,都是因为那木匣中的东西在作祟。 连陈阿娇这样的身世,都被王太后算得死死的,卫家乍然富贵,就算再得恩宠,她也不敢过份骄矜。 日防夜防,伏低作小,就怕王太后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娘家立了这样的功劳也不敢居功,咬牙等着王太后死的那一天。 王太后一日比一日虚弱,眼看就要驾鹤,卫子夫都已经忍耐到这个时候,不能在此时泄气。 长信殿能有那一个木匣,就能有第二个。 “母后?”太子举着手里的糕点,送到卫子夫嘴边,她这才回过神来,就着儿子的手咬了一口。 春暖雨歇,楚服着宫奴将方榻抬出殿外。 阿娇睡在榻上,双目紧闭,两弯长眉一点樱唇,任谁看了,都只会以为她是睡着了。 她虽然闭着眼睛,但并不是睡着了,她能听见声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能睁开眼,也不能说话。 楚服替她散开长发,用玉梳从头梳到尾,微风拂过发丝,就像拂过初春的柳丝,楚服轻声说道:“娘娘,又是春日了,娘娘看看春光可好?” 她知道阿娇是不看见的。 王太后宫中的东西一日不打坏,阿娇就一日不能真正的醒来。 宫人行到楚服身边,凑到她耳边:“椒房殿来人了。” 每月初一,卫皇后总会派人来,说是不忘旧日恩情,其实是差人来看看阿娇清醒过来没有。 楚服替阿娇辫起长发,垂到胸前,乌黑长发松松结成一条长辫子,发梢缀了一只玉蝴蝶,还拿起铜镜给她照了照,好像她真能睁眼看见镜中的自己。 又用蜜浆沾沾她的唇,替她盖上薄毯,这才说道。 “叫进来吧。” 那人月月都来,望上一眼就又退出去,宫中少有人知陈皇后昏睡不醒,说她死了,她又面色如生,说她活着,她又不能睁眼。 这回也是一样,伸着脖子盯着阿娇细看,还是那模样,色若春花,可就是沉睡不起。 楚服冷眼瞥着那宫人:“看过了,就去回禀你们娘娘罢。” 那宫人很有些惧怕楚服,流言都说陈皇后其实早已经死了,在被废后的那天就自戕了,尸身能保不腐,都是因为她身边这位巫女。 听见楚服语带嘲讽,也不敢生事,反正卫皇后只要知道陈皇后没醒来就行了。 这些事阿娇都知道,可她就算知道也无用,心里再气,也骂不出、动不了。 楚服让人摘了桃花来,插在瓶中,摆在阿娇身边:“娘娘,桃花开了,做些熏香可好?” 阿娇粉唇紧闭,连眉毛都不能抬动一下,但楚服还是笑了:“娘娘既然喜欢,那就多做一些,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在殿中点燃。” 天色一黯,宫奴们又将方榻抬了回去,楚服点燃殿中蜡烛,让宫人们退下,殿中只留下她自己。 等人都散了,便在窗前门上系上金铃。 楚服跪在殿中,从妆匣内取出符咒,点起三支清香,默念一段咒语。 宫中人只道楚服是在为娘娘祈福续命,她每到月缺之夜都会这么做,第二日便会有一撮头发变得花白。 那三束清烟透窗而去,直飞长信殿。 她确实是在替娘娘续命,但施咒术就要以一换一,天下绝没有白来的东西,她用王太后的寿数来维持阿娇的生命,贵人的命数不好借。 若不是王太后自己先作恶,还把那人偶放在自己殿中,这个咒术也没这么容易成功。 多少夜都是如此,今日才刚燃香,金铃便微微一颤,发出声响。 楚服立即睁眼,收起金铃符咒,一脚踩灭玄香,就有人推门而入。 “谁?” 那人走到灯火下,他扫了楚服一眼:“点香了?” 殿中香味还没有消散。 楚服伏身拜倒:“点了安神香,给娘娘助眠。” 刘彻“哧”的一笑:“她睡得还不够多?你退下罢。” 楚服这回不再犹疑,上回刘彻没下杀手,就不会再动娘娘,椒房那位已经稳坐天下,娘娘长门偏安,谁也防碍不着。 楚服躬身退到殿门外,凝神听殿内的动静,久久都没有声响。 刘彻大步上前,走到榻边,掀开帘幕,看着枕着玉枕,盖着锦被,正在安睡的阿娇。 刘彻已经有许多年没来看过阿娇了,今夜之前,他并不想念她,他不会用想念这个词来说陈阿娇。 他不想念她,他厌烦她。 厌烦她不温柔,厌烦她不和顺,厌烦她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高兴,还厌烦她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戳他痛处。 可偏偏是今夜,封卫青为长平侯的这一夜,他突然就想起了陈家。 陈家的祖上,也是这样煊赫起来的,而他将亲手扶起另一个陈家。 刘彻伸手轻抚阿娇的面颊,在她雪白面一抹绯色上留恋,指腹摩挲着她的嘴唇,隔着烛火深望她。 他其实宠爱过很多的女人,她们有的妖媚,有的纯真的,但宠过了也就忘了,转瞬这些女人就面目模糊。 只有阿娇,隔了这么久,在他心中也依旧是生动的。 殿内帘白烛红,细风一动,投在阿娇面上的烛光便微微颤动,仿佛她正在低语浅笑。 刘彻忽尔笑了,他想起自己年幼时那个诺言,握住阿娇的手,低声道:“金屋一诺,只有许你来世偿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闭眼不睁娇:谁稀罕你的金屋,老子信了你的邪! 推文 《三万行情书》by荔箫 app的小天使只能搜索文名进行收藏啦~ 【文案】 当红作家玉篱身陷抄袭门。 历经半个月的发酵,身败名裂,封笔退圈。 同时,圈内著名作家经纪人陆诚在朋友的工作室遇到了一个构思奇佳、文笔精妙的新作者。 陆诚有心挖墙脚,捧出新一代神级作家。 “谢小姐的水平看起来不像新人,以前的笔名叫什么?我们或许可以合作一下。” 谢青:“玉篱。” 164.万圣节和掰头 上课铃声一响,阿娇就把小毯子铺在课桌上。 数学老师进教室第一眼就看见阿娇把脸在毯子上蹭了蹭,睡下了。 …… 阿娇睡着了,也有无数金光点从窗外源源不断的飞进来,融到她身上去。 自从捣毁了女德班,这些金光就没断过,阿娇每天都晕陶陶,好像躺在钱堆里。 金光太盛,偶尔有人往阿娇那个角落一瞥,都会觉得她那个角落的阳光比别的地方都要更亮一点,简直自带柔光。。 郑安妮悄悄发消息给阿娇【放学去不去逛街?】 阿娇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开了一包薯片,闭着眼睛往嘴里塞了一口,闭着眼睛“咔擦”一声。 数学老师正对着黑板写例题,转身扫视,大家乖乖坐好,并纷纷看向靠窗那个角落。 阿娇又嚼了一口,她已经努力把声音放到最轻了。 数学老师深吸一口气:“有些同学,睡觉就睡觉,不要吃东西。” 阿娇咂咂嘴,虽然还没吃够,但决定给数学老师一个面子,摸出手机,看见郑安妮发来的消息。 【不去。】 虽然一起历过险,但大佬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大佬。 郑安妮不放弃,虽然大家都扮鬼,但阿娇一定是整个派对最靓的鬼。 【去吧,我们一起买万圣节的服装,大家都要参加派对的,我们还要跟七班的人掰头呢。】郑安妮十分想跟阿娇打扮成一对cp鬼。 阿娇盯着手机,眉毛一扬,她知道万圣节派对是什么意思,就是好好的人不当,偏偏去扮鬼。 扮鬼就扮鬼,竟然还要掰头? 掰头虽然是鬼吓人的初级入门必备手段,但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这真的不太好看,你们当人的学点什么不好,非要学掰头。 【难看,不去。】 郑安妮咬着嘴唇,这可怎么办?这个派对就是为了阿娇办的。 九班的陆子阳包下了整间酒吧,办这个万圣节派对,据说是要跟陈娇表白,七班的同学只要能把阿娇带去,那天的饮料零统统免单。 还有两天就是万圣节了,女生们的衣服都买好了,这才想起还没人邀请派对主角,郑安妮临危受命。 郑安妮可是已经打了包票的,她知道阿娇有男朋友,以阿娇的武力值,她不答应没人能强迫她。 【去吧,万圣节可好玩了。】 阿娇皱皱鼻子,再好玩能比清明节好玩吗?她提不起劲。 郑安妮只好出动法宝,她把她看中几套性感扮鬼服发给阿娇,不说男人,女人看了也把持不住。 阿娇点开一看,眼睛都瞪大了,买!必须要买! 项云黩下班回来,就听见阿娇在屋里叫他:“项云黩,你快来!” 他两步三步上了楼,推开门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阿娇穿了一件黑色紧身皮短裙,脚上是黑色长靴。 长发微微卷过,波浪一样散在肩头。 一只手拿着玩具枪,另一手叉腰,手腕上还挂着一付手铐:“不许动!” 项云黩一动不动,皮短裙包裹住细腰,裙子堪堪盖到大腿根,长皮靴包住小腿膝盖,露出来的那一截,雪白细腻。 一开门就看见这么刺激的场景,项云黩想动也动不了。 项云黩小心翼翼地深呼吸一下,心情这才平复:“这是干什么?” 阿娇眨眨眼,郑安妮都说了,没人能顶得住这个。 她十分帅气的把枪在手里一转,上前两步,用玩具枪顶住项云黩的胸口:“抓住你啦!” 项云黩又吸一口气,抬起手,缓缓把枪往下按:“不能玩这种东西。”玩具也不行,玩具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我要去参加万圣节派对!”阿娇眼睛发亮的,“怎么样?我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她这身打扮就已经太不安全了。 阿娇噘起嘴,她本来是想扮演性感警花勾引项云黩的,谁知项云黩完全不为所动。 难道他不喜欢这种的?阿娇瞥瞥项云黩的裤子,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阿娇又急忙忙换了一身海盗女王的,海盗女王也很帅气,踩着高跟鞭,还配一把玩具刀,拿在手里单手挥舞。 “不行。”项云黩面无表情,长裙开着高叉,露出里面的白色包臀裙,一样性感诱人,绝不能让她穿这个出去。 阿娇生气了,她把脸扭过去,偷偷用余光瞥着项云黩。 项云黩看见床上还扔着乱七八糟的包装袋,叹了口气,自己动手想给她挑一件。 黑皮衣猫女?是不露肉了,但曲线毕露,不行。 粉红兔女郎?这个耳朵和这个尾巴,不行。 压在最下面是一身小红帽的衣服,电影里的小红帽就是这么穿的,白色短袖上衣,黑色束腰,红色篷篷裙长到膝盖下。 外面还有一件红斗篷,配一个竹编小篮子。 这一身从头包到脚,斗蓬又可以御寒,项云黩拎起来塞给阿娇:“就穿这一件。” 然后把别的衣服都塞进纸袋,放在自己房间的衣柜中,防止阿娇偷偷穿出去。 阿娇老大不高兴。 项云黩哄她:“那天我要加班,不能陪你,等你玩好了,我去接你。”万圣节这种西洋节,每年都有各种活动,一有活动就意味着他们要加班。 去年他们就抓了几个“活僵尸”,在派对上磕了药,真以为自己是僵尸了,大马路上一跳一跳的,最前面那个还穿着道袍。 今年项云黩更忙,他不仅要加人间的班,还要加阴间的班,通知都发下来了,下面怕鬼们借着西洋鬼节出来吓人,让鬼差严格把关。 阿娇抿着嘴巴点点头。 到了万圣节那天,一大早项云黩就拎着个纸袋出了门,阿娇叼着汤包盯住他看。 项云黩咳嗽了一声:“我先去上班了。”然后把那个纸袋放在汽车后备箱里,就怕这个小捣蛋鬼一时兴起。 阿娇笑嘻嘻把两笼汤包全给吃了,等约定的时间差不多,换上了小红帽的衣服,那个竹篮空着也是空着,干脆拆开零食大礼包,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篮子的糖果巧克力。 郑安妮穿着海盗装,看见阿娇打扮成小红帽,还拎着一个篮子,里面一篮子零食水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野餐的。 “你这个……也没有鬼元素啊?” 阿娇瞥她一眼,老子就是鬼,要什么鬼元素。 郑安妮一拍脑袋:“有了,我有这个,给你装上。” 吸血鬼小尖牙,里面的糖浆还是草莓味儿的,阿娇伸着舌头舔一舔,十分满意。 陆子阳打扮成吸血鬼伯爵,远远看见小红帽,踢了一脚跟班:“把你那个狼人耳朵给我。” 跟班不大乐意:“我这都是配套好的,没了耳朵我不成哈士奇了。” “快点!” 跟班一抬头,看见小红帽过来了,要不是陆子阳在场,真想吹声口哨,太正了,怪不得陆子阳要包整间酒吧来表白呢。 陆子阳顶着狼耳朵,站在门边冲阿娇笑。 阿娇从没来过酒吧,挎着她的小篮子东张西望,有人给她拉门,她连看都没看一下,径直走进去了。 同学们一直猜测陈娇家里巨有钱,不光因为她浑身名牌不穿第二次,还因为她这个目中无人的气势,不管谁给她服务,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应当。 郑安妮跟陆子阳打了声招呼:“谢谢啊。” 然后紧紧跟在阿娇身后,她看出来,阿娇在家肯定被管得严,没来过这种地方。 阿娇一眼扫到底,觉得没意思,就是奇装民服扮鬼的人扭来扭去,还不如搂着胡瑶在家吃烤肉呢。 “我走了。”阿娇说。 陆子阳急了,还没到他表白的时候呢,他问:“怎么了?什么地方你不喜欢?” 阿娇看他穿着黑色燕尾服,还以为他是服务生,她根本就认不出陆子阳的脸,她说:“我要去吃烤肉。” 陆子阳:…… “有,有烤肉!马上就送到了,不用出去吃。” 既然有烤肉,阿娇就坐下了,她一个人占整块地方,十分霸道,但谁让这个派对就是为她才办的呢。 郑安妮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阿娇的,于是对她说:“今天还会评选出最佳着装,选国王王后。” 男的当然是陆子阳,他买单。女的嘛就是阿娇了,她是陆子阳心中女神。 “就是,还要一起上台领奖。” 郑安妮打听了一下,据说一起领奖的时候,就会飘下彩带爱心汽球,然后陆子阳就会表白,说今天的一切都是为了阿娇。 所有人都觉得阿娇肯定会同意。陆子扬是校草,又有钱,又肯对女孩子花心思,哪个女孩被这样对待,会不缴械投降呢。 只有郑安妮一人看破真相,她笃定阿娇是不会答应的。可惜了,也没人来个赌局,她肯定是赢家。 阿娇皱皱眉头,她不想当皇后,什么皇后也不想当。 阿娇想了想恍然大悟:“掰头!” “对。”郑安妮点头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烤肉很快就准备好了,陆子阳的爸爸是本城的房地产商,还涉足餐饮业,叫人连桌子带肉送了一桌来。 于是别人在舞池里扭动,阿娇跟郑安妮吃烤肉。 陆子阳也想坐下一起吃,可阿娇一皱眉头,她才不跟不认识的人吃饭呢。 陆子阳顺了她的心意,在旁边又开一桌。 几个跟班看了,都有些气不顺:“陆少,这妞过分了吧,就这么惯着?” 陆子阳就是喜欢阿娇这个脾气,对谁都没好脸,他从小到大,还没遇上过不给他好脸的女人呢。 阿娇吃完肉又无聊了,时不时从小篮子里掏个糖果吃,陆子阳凑上来,计赏似的说:“也给我一个呗。” 阿娇认得这个服务员,他还挺懂事儿的,伸手扔了一个给他。 陆子阳赶紧把糖纸剥了塞进嘴里,这个糖,真甜。他觉得这是阿娇对他也有意思,不如提前选国王皇后,呆会儿带阿娇到别的地方玩玩。 项云黩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开着车去接阿娇,停着等红灯的时候,看见马路边有个穿红裙赤着脚的女人。 夜色一浓,人与鬼的分别便没那么大,但人扮鬼是为了取乐,所以三五成群,而鬼则独来独往。 项云黩争皱眉头,把车开到路程边停下,回头一看,已经有三五个扮成各种鬼怪的年轻男人上前搭讪了。 冬日寒夜,街上除了这些“鬼”,就是真的鬼。 几个男人都喝了酒,凑到红衣女身边,看她赤着脚,衣衫单薄,围着她笑起来:“妹妹,你这下血本了,怎么着?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吧?跟哥几个吃火锅去,也暖和暖和。” 红衣女缓缓抬起头来,满脸都是血,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这妆可真够像的,这血闻起来好腥啊。”其中一个伸手去撩红衣女的头发。 红衣女笑了笑,她指着地上鞋子说:“你们谁能穿这鞋?我就跟谁走。” 有两个已经觉得这女孩精神不大正常,可今天出来就是为了“捡尸”的,这个女孩身材不错,卸了妆应该能看。 一个胆大的说:“我穿呀,我穿着它背你走。” 趁着酒劲,玩玩浪漫。 红衣女孩咧开嘴笑了,她连嘴里都抹了血浆,一张嘴吐了一口。 几个人反而兴奋起来,这个肯定能玩得嗨。 那人脱了自己的鞋子,伸脚就往那双皮鞋里套,一只脚已经套进去了,心里还疑惑,这皮鞋看着小,穿着还正合脚,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 正要把另一只脚塞进去,项云黩伸手拦住了他:“别动。” 那人还以为是抢人的,借着酒劲推了项云黩一把,项云黩纹丝不动,骂骂咧咧:“你谁啊,有你什么事儿,咱们认识,玩呢。” “你玩不起。”鬼差证在他胸口发烫,路遇车祸,惨遭横死的女鬼来找替身了。 女鬼眼看伎俩被识破,伸手就把穿了她一只鞋的男人推到马路中央去,项云黩一只手按在男人肩上,女鬼见推不动,这才看见项云黩脑袋上隐隐显现的鬼差官帽。 转身想逃,已经被拘鬼链套住。 那三四个男人醉熏熏的,还以为这是大冒险的一部分,一点也不知道刚刚一脚都踩进了鬼门关。 以为这女人有伴,又勾肩搭背的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项云黩才刚把女鬼收了,眼前就是一道灰影飞过,他眯眼一看,倒不是恶鬼,而是趁着万圣节出来吓人取乐的鬼。 但这些鬼也要管,玩着玩着就玩过了头,真的把人吓坏,江城又多了一个城市传说。 他追了几步,在一个酒吧门前停住,那个吓人鬼也察觉到有鬼差正在追它,一头扎进了酒吧里。 里面灯光迷离,群魔乱舞,是人是鬼根本就分不清楚。 项云黩穿过人群,灯光晃眼,他还真认不出那个鬼,音乐突然一静,主持人宣布这次万圣节最佳着装比赛开始。 有请想要竞选国王皇后的人上台。 阿娇昏昏欲睡,一听这个睁开眼睛,问郑安妮:“掰头了?” 郑安妮:…… 她总觉得这话从阿娇嘴里说出来,有点血淋淋的。 先选国王,陆子阳当然是第一,他站上去就没人跟他争,笑嘻嘻的想把阿娇请上台,他还准备了一顶水晶皇冠,由他亲手给阿娇戴上。 突然有个人跳上了台。 大家都没想到真有人敢跟陆子阳比,都起了想看热闹的心,一声接一声的“battle”在酒吧里响了起来。 阿娇站到沙发上,瞪大了眼睛盯着舞台,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把头给掰下来,是耍杂技还是魔术。 那个跳上台的人打扮成木乃伊,浑身都缠着绑带,身上一股血腥味。 既然上了台,那就要展示,陆子阳冲着阿娇的方向行了个礼,他是今天晚上的金主,他一动所有人都在鼓掌。 几个跟班还在下面起哄:“陆少!陆少!陆少!” 陆子阳穿着燕尾服转了一圈,对着阿娇的方向:“只当你的大灰狼。” 大家自觉分开,让出一条路来,让阿娇到舞台下方,能把陆子阳看得更清楚一点。 轮到那个人了,因为包着头,谁也不知道这人是谁,要不是遮着脸,谁敢跟陆子阳比,话筒递到他嘴边。 他嘴里“嚯嚯”两声,跟着一下摘掉了自己的头,拿在手里抛来抛去。 这个鬼还以为众人会吓得逃跑,可他一摘头,整个场子瞬间嗨翻天了,都以为这是陆子阳准备的余兴表演。 陆子阳离得最近,亲眼看见那个人连皮带肉把头掰了下来,血顺着人头滴落,舞台的腥气越来越重,他后退几步正要大叫,肩膀被人按住了。 项云黩跳上了台,这里人这么多,怕出乱子,这个鬼还真是胆大,敢到人气这么旺的地方来吓人取乐。 他甩出拘鬼链,锁住了吓人鬼,众人看不见那根链子,只能看见那“人”扭动挣扎,还以为是无实物表演呢。 陆子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脑中看过的各种小说一个个往外冒:“你……你……英雄!” 项云黩笑了一下:“散了吧。” 阿娇看见项云黩,一把勾住他的胳膊:“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披着斗篷,戴了红兜帽,手里还拎着小篮子,眼睛乌晶晶的,整个人往项云黩怀里钻。 项云黩一直在抓鬼,但耳朵也休息,他听见陆子阳要跟阿娇表白的事了,回头看了那个孤零零站在台上的男孩,伸手搂住阿娇,把她带走了。 “玩得高兴吗?”项云黩问。 阿娇想了想,勉强道:“烤肉还是挺好吃的。”就是有点不够吃。 项云黩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一下:“没吃饱?想吃点什么?” 阿娇不好意思在项云黩怀里拱了拱,张开嘴,露出两颗小尖牙:“我想吃你。” 一口咬在项云黩的脖子上,尖牙里流出草莓血浆。 她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咂咂嘴,有点甜。 项云黩颈间一凉,沁凉小舌舔得他青筋一跳。 猛然抽口气,反身把阿娇压在车座上,那火隐隐烧了几天,终于燎着了。 阿娇被项云黩压住,吻得晕头涨脑,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原来项云黩他喜欢小红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