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网真情》 巾帼英雄秦良玉(17K首发) 再次被噩梦惊醒,窗外的雷雨依旧狂肆地下着,兀自来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雨,秦良玉孤寂的身影被天雷闪动着,飘忽不定。 “深秋了,竟有如此大的雷雨,真真四时不正啊!”她仰对夜空低喃。 自丈夫马千乘被冤入狱后,秦良玉夜夜被噩梦困扰,梦中反复见到自己临镜自鉴,而镜中端坐着一个无头颅的自己,身后站着七窍流血的丈夫,自己的头颅竟被丈夫抱在怀中。 秦良玉乃苗族女子,自幼便舞枪弄棒,骑马射箭。父亲秦葵饱读诗书,见多识广,受其父影响,秦良玉通经史,懂阵法,可以说是一个文武全才的女子。 明神宗万历二十年,刚满二十岁的秦良玉嫁给了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为妻,创制了一种叫白杆长矛的武器,并组建了一支数千人马,以手持白杆长矛为主的白杆兵部队。夫妇俩就靠着这支部队,威镇周遭四方,使石柱一带长年太平无事,获万历帝屡次褒奖。 丈夫马千乘是一个个性耿直之人,皇帝手下的大太监丘乘云向石柱索取贿赂,马千乘自恃于朝廷有功,不予。羞恼了丘公公,他指使手下捏造罪名,构陷马千乘致其入狱。 马千乘入狱已旬月,除了知晓丈夫狱中病重,其他消息皆被封锁无从得知。而被噩梦困扰的秦良玉更是精神萎靡,食不知味。 一道耀眼的闪电从漆黑的夜空劈下,随之而来的隆隆雷声,使秦良玉耳目短暂失聪,恍惚间,在院落的东北角一个飘忽的身影一闪即逝。 多年的习武使秦良玉有着异于常人的目力,她断定自己没有看错。此时已是子时三刻,宅院里平日负责洒扫的婆子和小厮这个时间早已就寝,难道是出恭的小厮? “秦良玉,不必费神探究我的身份,我乃阴司判官。”身后低沉阴森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彻骨潮凉向秦良玉袭来。 “何方宵小?朗朗乾坤何来阴司?”秦良玉迅疾转身,身后丈余外飘着一个被宽大黑袍包裹着的身体,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五官不明,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幽幽绿光瞪视着自己,那种眼神秦良玉征战沙场多年从未见过,是一种涉猎必取阴骘的眼神。 危机感使秦良玉急速地将目光扫向悬挂于榻顶的短剑,一个震惊到秦良玉凝滞不前的事情发生了,剑在无外力驱使的情况下,竟自动漂浮至身前。 “寿尽之人初见勾魂鬼役,怎地不是惊吓过度至晕厥,便是如尔般反抗。尔等是不信自己阳寿已尽,亦或不信阴使身份?拿起此剑刺我吧,将诸等疑惑消弭耳。”阴司判官阴测测的声音突兀响起,竟转瞬移至秦良玉身侧不足一米距离。 “噌”短剑出鞘,秦良玉气运于腕,剑指阴司判官胸前要害平直刺出…… 没有任何实质肉体的阻力,随着惯力秦良玉向前踉跄了一步,只这一步,她与阴司判官面首几近相贴。黑风帽下的脸五官依然不甚清楚,双目依然炯炯,那种模糊的五官不属于人类。且这么近的距离,从此人身上传来的只有无尽的潮寒,以及一种从全身所有毛孔穿插而进的彻骨的阴凉。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夤夜前来所为何事?”至此,秦良玉心中对阴司判官的身份已有些认可,但生性倔强的她断然不肯轻易相信自己将死。 “阳寿已尽之人,原无需本判官亲自前来拘魂,但酆都执掌生死簿的官吏出了纰漏,尔本应卒于今日子牌,可已卒之人竟错划成马千乘,本判官是前来为尔等夫妇换魂的。” “你诳甚?吾夫已亡?”巨震,在听到丈夫身亡的消息!较之在得知自己阳寿已尽的消息更为让秦良玉难以接受。 “由不得尔不信,马千乘的阴阳魂魄少顷便由勾魂鬼役拘来此处,你夫妇尚有最后一面可见。” 言罢,又一阵潮湿而又阴凉的气息袭来,两个身穿黑白长袍的人穿墙而入,与身旁的阴司判官一样,这两个人也是漂浮着。他们带来的阴寒气息,使室内气温骤降,秦良玉只着中衣的身体已有些微微打颤。 “判官大人,马千乘的魂魄已拘来。”白袍者道。 “嗯。”阴司判官转首看向秦良玉,而秦良玉此时正东张西望四处寻找所谓的马千乘的魂魄。 “不必找了,现在尚不到尔夫妻相见之时,在放出马千乘的魂魄之前,我有些事情需交代于你。” “我夫君真的已经身亡?他、他是因何而亡?” “病亡。这些稍后在你夫妻相见之时尔自待亲问于他,现下,尔理清思路,时间紧迫,丑牌一到我等便需带走你夫妻之一。” 对于判官的话,秦良玉已无心探究,她一门心思只在即将与夫君相见。“好,有何事要我做,请判官吩咐便是。” “马千乘的阳寿为76岁,你的阳寿为39岁,亦即现下,马千乘现今41岁,阳寿未尽,然肉身腐,回魂至本体无望,为今之计,只有将你的肉身给他,让他将阳间未尽之事在余下的35年中完成。我这样表述尔可通晓?” 秦良玉强自镇定,略一思索,立即明白个中缘由。“你是说我夫君可以我的名义在阳间继续存活?而我阳寿已尽,须臾便要随你们到阴曹地府?” “聪明,确实。”判官以欣赏的眼光看着秦良玉,一般的阳间女子得见阴间官吏,不是直接晕厥,就是被吓得浑身发抖,口不能言,而此女在得知自己阳寿已尽、夫君已故的情况下竟能镇定如恒,看来久经沙场之人确非常人能比。 “少顷,这两名勾魂鬼役便要放出你夫君的阴阳魂魄,同时也要拘出你现在体内的魂魄,而后你夫君的魂魄附于你的肉身,而你的魂魄我们另有安排。需提醒你谨记,待你夫君魂魄放出后,你们只有一盏茶的告别时间,不可迁延,否则,非但是你,连你的夫君都回魂无望,届时,死的可就是三个人啦。” “三个人?此话怎讲?难不成我们家还有别的人要死?”秦良玉大惊。 “非也,第三个人的事情,容当后议,待此间事毕,我再与你详谈,这也关乎你死后的去向。现在,你只需谨记我刚才叮嘱你的事宜,切记不可迁延。” “除此也别无善法,为了我的夫君,我愿全力配合贵官。” “你躺到榻上。” 秦良玉迟疑地来到榻前,转首看了一眼身后的三个阴间使者,和衣慢慢躺到榻上。 念及自己年纪轻轻竟已阳寿至,以后将不能再与夫君厮守,不能尽孝双老于堂前,不能抚育自己的儿子成年……不禁悲从中来,两行清泪从长久失眠而深陷的眼眶滑下。 随着一阵锁链的轻响,秦良玉感到呼吸困难,浑身无力,接着感觉饥饿、剧冷,随之逐渐麻木、失去意识…… 雨不知何时已停歇,天光微明,床榻上的“秦良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夫人,大事不好了,狱卒前来传话,说侯爷昨夜在狱中因病故去!”…… ———————————————— 秦良玉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封侯女将军,二十四史唯一单独作传的女子。上柱国光禄大夫,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驻四川等多处提督、总兵官,镇东将军,少保加封太保兼太子太保,一品夫人,忠贞侯。 史书记载到:良玉为人饶胆智,善骑射,料敌如神,兼通词翰,常为男子装。清顺治五年(1648年),良玉竟以寿终,享年74岁。 第一章 拒不认罪 【海滨市看守所】 都说监狱就是人间地狱,其实不然,蹲过号子的人都知道,真正的人间地狱是看守所。进到这个地方,首先要丢的是真假羞耻心,其次要丢的是轻重自尊心,从精神到肉体都要经过一番冶炼。 为了赶制一批返工的外贸出口墓地用假花,海滨市看守所内所有在押人员已经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了,都又困又累,神情木然机械地忙活着手里的活。 看守所里只有一个女监室,上星期刚送走一批判了实刑的女犯去监狱服刑,女号里现在剩下的八个羁押人员,都是在等待宣判结果的女犯罪嫌疑人,秦明月就是其中的一个。 因为团伙贩毒,她被正式批捕后,已经在这里关押了近四个月了,因为首犯在逃,她的案子始终压在刑侦,没有提交到检察机关。 每次市刑侦大队的办案人员前来提审她,她多以沉默抗拒着回答任何提问。因为首犯是她24年来唯一爱过的男人,身为孤儿的她,将那个男人视为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 负责她这个案子的是刑警队的大队长马依风,一个高大魁梧冰山脸的男人。 今天马依风只带了一个面生的小干警来,大概是书记员之类的,因为自始至终,这个年轻的小干警只是在负责记录,并没有开口发问。 在依例核实了秦明月的身份后,马依风点了一根烟,问坐在对面的秦明月:“要吗?” “嗯。”困乏感使秦明月真恨不能就这样在铁椅子上睡一觉。 那个小书记员接过马依风递给他的烟,从提审桌后转出来。替秦明月点烟的时候,秦明月明显感觉到小书记员手有一丝抖。 “谢谢你!”若不是因为戴着手铐,若不是因为身份悬殊,秦明月真想捏把这个小书记员的脸,那么粉嫩,像女生。秦明月冲他嫣然一笑,小书记员居然红了脸掉头匆匆走回自己的座位。 马依风玩味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没有吭声,静静地坐在那看着秦明月抽烟。 因为秦明月是一个中荷混血的女孩,所以她有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尤其是她那双蓝瞳。 对人事物具有超于常人的记忆力,是作为一名警察最基本的职业要素。马依风非常肯定,抓捕秦明月的那天是自己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见秦明月第一眼的时候,马依风总有种熟悉感,百思不得其解后,马依风将这奇怪的感觉归为他们两个人是在同一个城市的原因里。 对于拒不认罪的犯人,无论男女,无论曾经的身份高低,马依风和他手下负责办案的刑警都曾轻重不一地用过刑。唯独对秦明月,马依风每次来提审她都碰了一鼻子灰无功而返,却始终下不去手,甚至连大声叱喝都不曾有过。 都说女人抽烟最优雅,可烟在秦明月嘴里,过不了五口就吞吸至烟蒂,马依风心想,这女人上辈子肯定是个烟囱。 “你的这个案子都已经压了快四个月了,你打算这样顽抗到底吗?”看着秦明月将烟蒂丢到地上并踩了一脚后,马依风冷冷地问。 秦明月紧盯着脚底被她踩扁的烟头,双手摆弄着衣服摆,继续她一贯的沉默。 看来这次还是白来了,马依风无耐地让小王整理好提审笔录,让秦明月签字后,按响提人铃,让看守所里的干警将秦明月带回去。 看着那个妖娆的女人,被干警押送着走向看守所高墙下的大门的背影,马依风没来由地一阵心疼…… 在准备迈向看守所走廊大门的前一刻,秦明月突然感到一阵心慌,看着因室外日光照射而产生反差极大的黝黑的监室走廊入口,她有种步入死亡深渊的错觉。 轻抚了下手腕上已经不那么凉的手铐,她抬头贪恋地望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脚步沉重地走向那个深渊。 已经初夏了,外面暖暖的,而监室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上四五度,长年累月地阴暗潮湿。 走廊两侧的监室窗户都敞开着,从里面散发出各种恶心的气味,窗户铁栏杆里关押的男号都伸长脖子,用淫秽的目光盯着提审回来的秦明月,有胆大的冲着秦明月吹口哨进行挑逗,被看守干警呵斥后嘻嘻笑着缩回去继续他们手里的活。 来到正对干警办公室的女号前,监室门打开,里面乱哄哄堆了一地的包装纸盒,另七个犯罪嫌疑人赶紧把门口清理出一个地方,方便人进入。 门当啷一声关上,转身,秦明月将双手从门上方的小窗口伸出,外面的干警将她的手铐解开后离去。 “当当当!”正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敲打铁桶的声音,像乡下喂猪的人喊猪圈里的猪吃饭,这是所有刚进来的人对这声音的评价。 “准备打饭了,赶紧的!把门口的盒子清理干净,排好队!” 说话的人是这间女号里的头,叫林妮。她的眼神总是刻意放出一抹恶毒的光,相由心生,或许她心地本就恶毒,而非仅仅是为了震慑众人。 被捕前,林妮是一家ktv的妈咪,是故意伤害致死罪进来的,已经开过庭,听说最近就要出结果了。 只要关于女号的事,干警都是找她吩咐,据说她家里人走了这里哪个干警的关系了,所以对她平时的嚣张跋扈,值班干警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平日里她除了必须亲自做的事,像洗脸刷牙类,基本就剩下发号施令了。 秦明月和其他的六个人一起将正对门的过道清理出来,然后各自从大通铺下的地面上将属于自己的饭盒拿出来,排好队等着发饭的老头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提着饭桶的老张头来到门前,用铁勺子对着女号门下面的小窗口敲打了两下。 林妮慵懒地坐在通铺上,将身子倦在窗台,歪着脖子,将脸使劲贴在铁栏杆上,对着外面发饭的老头嗲嗲地说:“张所,多给点肉哈,累了好几天了,别光给些残汤。就这么一个女号,照顾点,嘻嘻……” 这姿态、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旧时ji院里招徕过客的老.鸨。 “操,就你个小妮子事多,谁不干活?那些男号干得活可不比你们少!”发饭的老张头是个色迷迷的老人,都60上下的人了,每次来发饭都要跟林妮调.情一番。 排在最前面,蹲在门下小窗口领饭的人是林妮的狗腿子,叫史莉莉,也是个故意伤害罪的嫌疑人,还是个二进宫,每次打饭她都蹲在门下的小窗口等着,把最好、最多的那一份留给林妮。 今天中午的饭依然是馒头、青菜汤,这些被看守所雇来做饭的老头都他妈的一个比一个懒,菜从来不洗。秦明月她们经常从菜汤里吃到苍蝇、虫子,有一次秦明月居然在碗底见到一只蛐蛐。而且这汤打来不能马上就喝,要沉淀一会,喝的时候手要端稳,不然沉淀到碗底的泥沙就会喝进肚子里。 所谓的肉,就是碗上面漂着的两三个肥肉膘,一个能有拇指甲那么大。这些做饭的老头大概就是来混工资的,蒸的馒头从来都是硬硬的、酸酸的、黑不溜丢的。每人的馒头份量是一个,那一个馒头也就拳头大,估计也就二两多一个,女号还勉强好说,那些男号里的人经常吃不饱。 大伙虽然看不惯林妮对着一个发饭的老头发嗲,但也得亏她这样。每次发饭,老张头都要偷偷地多塞给女号五六个馒头。当然这也不白给,离开女号前,这老色鬼总要趁值班干警不注意,从窗口将他那脏兮兮的手伸进来,在林妮的胸前捏吧两把过过瘾再走。 号里是没有凳子椅子类的东西的,所以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将快餐杯放在通铺上,蹲在过道里,一手拿着黑馒头,一手拿着塑料小勺吃着。有饭量大的,吃完一个馒头后就腆着脸再去找林妮要,这也就是林妮在号子里发号施令大家都要听的一个主要原因。 吃饭的时候谁都不准上厕所,因为通铺下仅容一个人可过的小过道的尽头就是厕所,厕所是不允许安装门的,怕有想不开的在厕所里关着门自杀,也是担心有的人在厕所里躲避干警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女号比较特殊,因为值班的干警都是男的,所以就允许挂了个半帘。谁如果在大家伙吃饭的时候憋不住上厕所,下场不言而喻,那就是挨揍,爆揍! 秦明月因为提审回来后就直接赶上发饭,一泡尿憋得她肚子生疼,所以饭也吃不好,就在那里干等着其他人赶紧吃完她好上厕所。 偏那个因为帮助他人强jian罪进来的女号邵琪清饭量大,吃得也慢。秦明月平时在号里胆小怕事,所以她不敢吱声,只能强忍着。这会感觉头发晕眼发花,肚子沉甸甸地难受。 终于都吃完并收拾妥当了,值班干警宣布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也就今天,因为熬了三天的时间,怕有些体质差的受不了,所以就让各个监室里的人全体午休,睡醒了再接着干。 得到这个指令后,男监里没一会儿就发出了震天介的鼾声。 女号里也一样,大伙也不管通铺上因为干活落下的尘土不干净,纷纷趴在通铺各自的位置上躺下,没一会儿,也发出仅次于男号的打鼾声。 秦明月这时蹲在厕所里,憋了老半天的尿终于像开闸的洪流,小腹部的坠痛和肿胀感随着尿液的排出而逐渐减轻。 尿完后,提上裤子,刚想冲厕所,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她本能地想伸手抓住什么以稳定失控的身体,但是黑暗充斥着她的大脑,她的身体迅疾向蹲厕旁的方形水泥洗手台倒去,太阳穴狠狠地磕在洗手台的尖角上…… 普及一个医学小常识,太阳穴:此部位属人体要害部位之一,位于头部颞区,有颞浅动脉、静脉及颞神经穿过。而且,此部位骨质脆弱,向内击打或撞击,可引起颞骨骨折,损伤脑膜中动脉,致使血液不能流畅,造成大脑缺血缺氧.使人在3秒钟内迅速死亡。 第二章 魂穿 穿过浑沌的时空流,秦良玉还未及反应,就感到头部一阵剧痛,身边闹闹哄哄的言谈声使她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看看身处何处,但疲累、困乏、撕裂般的头痛使她再次晕厥昏睡过去。 “咦....她醒了,她醒了,樊医生,樊医生!” 林妮冲走廊喊完话后,便转回头惊异地看着躺在通铺上的秦明月。这个女人从进来的第一天开始,林妮就把她当成假想敌,处处针对她,原因只有一个,她比她漂亮。 刚才樊医生说秦明月呼吸停止,心脉皆无的时候,林妮在心里小小地庆幸了一下。可这女人的命真大,死了还能醒过来,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喊人将她抬出来,让她死在厕所就对了,林妮在心里暗自恶毒地腹诽,埋怨着自己。 刚准备给看守所所长打电话报告情况的樊医生听到林妮的呼喊声,不可置信地返身疾步走回女号,女号的门还没有锁,两个值班的干警在门口把守。 得到消息的女干警小吴刚从外面的办公室赶进来,踩着咔咔响的皮鞋从走廊往这边疾跑着。因为在押的女号比较少,平日里这女干警基本就待在外面的办公室里,逢搜查监室,给新羁押人员搜身、入号这样的情况,她才进来一趟。 “樊医生,怎么个情况?上午听说才提审的,怎么转眼就死了?” 小吴急吼吼地,上气不接下气,这死了在押人员,往轻了说要影响到他们整个所里年底的奖金分红,往严重了说要直接追究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哪能不急? “进来再说!” 樊医生边往女号监室里进,边没好气地说。平时图清闲,图干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嫌弃号里气味难闻的小吴,令樊医生极端反感。作为看守所干警,首要任务就是做羁押人员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她倒好,把一监室的女犯丢给些大老爷们,这会出了事想起着急来了。 “都给我躲远点,围着个死人看什么?”小吴边跟着樊医生往监室里走,边气急败坏地冲那些围着秦明月的在押女人们喊。 “吴所来了啊,秦明月没有死,刚才还眨巴眼了,我瞧得真真的,不信你来看。”林妮见到小吴干警,赶紧讨好地上前,其他人则都远远地躲开来。 樊医生来到秦明月身侧,将手指按压到她的脖颈大动脉,从指尖传来的脉动表明此人的生命迹象已经恢复。收回手,翻开秦明月的上眼睑,瞳孔不像刚才般放大,对光线的敏感及轻微的收缩显示此时的秦明月确实处于昏睡状态。 为了进一步确认,樊医生拿起挂在胸前的听诊器,隔着内里单衣按压在秦明月丰满的左胸。因为所有的女羁押人员在进来的第一天,搜身时就勒令把乳罩给脱下,这是为了防止她们用乳罩带自杀或行凶,所以在这里面关押的女人,都是真空的。 樊医生是一个长得白白净净,个子不高的中年医生,也是这个看守所里为数极少的正派男人之一,可惜他只是一个医生,平时值岗不属他管,只有例行巡查在押人员身体或在押人员有病痛时他才被叫进来,据说他曾是市里某大医院里的执业医师。 渐趋强力的心跳声令樊医生对自己刚才的诊断出现片刻的质疑,从医20多年的他,临床经验不可谓不足,如果连一个是否有生命体征的人都分辨不出,这说出去简直有辱他的行医声望。可事实摆在眼前,刚才明明已经停止心跳和呼吸的人,此时除了处于轻度昏迷状态外,其他一切体征都显示这是一个活体。 樊医生糊涂了,甚至忘记了将仍然拿着听诊器,放在秦明月左胸的手收回。 小吴扫了眼女监室里其他人暧昧不明的眼神后,冲樊医生尴尬地咳嗽两声,提醒樊医生失神失的不是时候。 “怎么回事樊医生?我看这秦明月的胸脯在上下起伏,这、这,呵呵,这不是还活着呢吗?”小吴暗自轻吐了口气,心道:没死就好。 “哦……是的,病人一切生命体征恢复,刚才大概是我情急下误诊了。”一丝潮红晕染上樊医生的脸,他赶忙抽回拿着听诊器的手并站起身。 “把她抬到床铺上,大概因为最近体力透支导致她晕厥了,让她休息会,傍晚前她应该就会醒过来了。你们不要动她,也别围着她,给她留出呼吸通畅的空间,该干嘛都干嘛去,回头我再过来看看。”说完,樊医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看着樊医生走出女监室后,小吴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女号里所有人一眼后,对林妮道:“你随我来。”说完也转身,带着亦步亦趋的林妮来到干警值班室隔壁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摆放着一个高大的更衣柜,一张单人床,再有就是一张简单的办公桌椅。 小吴坐到办公桌前,对跟进来的林妮问道:“怎么个情况,你详细给我讲讲。” “哦,是这样,这几天我们都在赶活,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今天上午值班干警换岗后大概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吧,来人提审秦明月,她出去的时间不是很长,跟以往差不多,傍晌回来的,刚进监室就开始打饭了。” 林妮立于办公桌前,规规矩矩地接着道:“刚吃完饭,值班的干警让我们午休一个小时,我们大家伙这些天都太累了,倒下就睡,都没留意秦明月是什么时候进的厕所,什么时候倒在厕所的。后来还是得了甲状腺病的邵琪清去厕所蹲大便,才发现秦明月已经死在那了。我们都吓坏了,就喊了樊医生来,樊医生进来后扒拉扒拉秦明月的眼皮子,又听了听心跳什么的,就说这人死掉了。结果樊医生刚出去打电话的功夫,我们就看见秦明月眼皮子眨啊眨的,再后来您这就进来了。”说到这儿,林妮假意拍拍胸脯,做惊吓状。 “她上午提审回来后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情绪有没有什么波动?”如果不是出了这等事,小吴实在懒得跟眼前这个女人说话。 “回来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不正常啊,那会儿正合适赶上打饭了,闹哄哄的,也没怎么细留意,就记得她中午饭吃得比较少。”林妮如实回答道。 秦明月的案子在市里影响比较大,市刑侦大队的大队长马依风曾交代过,让看守所里一众值班干警格外关注些这个女犯罪嫌疑人,在案子未出结果前,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今天一听说女号里的秦明月出了事,可把小吴给吓坏了,为防再有类似情况发生,她不得不慎重对待。 看来今天真的是樊医生误诊了,害自己受了场莫须有的惊,听完林妮的一番叙述后,小吴在心里暗自嘲弄了下樊医生的医术。 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吴无趣地打发林妮回去,“行,你回去后,格外关注下这个秦明月,有什么情况随时让值班干警喊我进来向我汇报。” 林妮恭敬地道:“是,您放心吧吴所,秦明月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一准儿及时向您反应。” 站起身,送林妮回去,看着行走在前,扭着丰满的屁股的林妮,小吴厌恶地皱了皱眉。 因为出了秦明月这样的事,在樊医生的建议下,干警通知所有在押人员,下午卯足了劲干活,晚上正常休息,还每人发了两根火腿肠。 这下子整个看守所里的气氛空前高涨,原先预估得再加一个通宵才能干完的活,竟然在晚饭前收工结尾了。 傍晚,看守所里专门负责揽活的干警大于,边清点货物边想:看来这免费劳动力不是光靠压榨才能得到收益,恩威并施的法子比酷压要见效快! 其间樊医生和得到消息赶过来的看守所的大所长老潘,来女号两趟看了看秦明月。樊医生带了一些仪器给秦明月做了些基本的检查,发现一切正常后,才随老潘一起离开。 离开前,潘所长还挨个监室看了看,询问并了解了下各个监室的情况,见再无任何异样,这才哼哼唧唧地迈着那两条罗圈腿走了。 晚饭后,因为这批活都干完了,大伙在各自的监室里背监规,说是背监规,无非就是寻个由头坐在各自的通铺上侃大山罢了。 九点准时就寝,今晚当值的是李国良、王洪波、唐图和许勇。 每天值岗的干警都是四个为一组,上半夜两个人,下半夜两个人,到第二天的上午八点半,另四个值岗的看守所干警来接班。这样四人一组共有三组,这波四个人下了班以后可以在家里休息两天,然后再来上班。 今天值岗的四人组里的李国良是他们这个小组的组长,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从监室里提出男犯人到办公室里关上门毒打,逢他值岗,男号里关押的人都小心谨慎,唯恐犯到他手里。 夜班一般都是轮流制的,也就是说今天这个班你值的是上半夜的岗,下次就改成下半夜的岗。 看守所的各个监室里晚上睡觉必须亮着灯,那灯就是一个黄色的灯泡,在屋顶的中央位置,灯泡本来瓦数就不大,偏看守所的房子高度特别高,晚上那昏黄的灯即便亮着也不刺眼,整个监室里都被这暗沉的黄光晕染得朦朦胧胧的。 通铺的位置是按照每个人进来的先后次序排列的,从靠近走廊窗户下的首位依次到最北的末位,末位是最差的位置,因为不仅离厕所最近,离放风笼的窗户也最近,冬天刮北风,那窗户渗进来的风都能把睡在那个位置的人冻醒。通铺最多能容纳下十几个人,个个紧挨着睡在一起。 首位说是给进来最早的人睡,其实各个监室里都是给了监室老大占着了。林妮因为是女号里的老大,所以这首位就由她占领着。 困顿了好几天的羁押人员们都渐渐沉入了梦乡,女号里的这群女人们也是简单地洗洗刷刷后就爬上通铺,倒头就睡,就连林妮也睡着了。 走廊里的值夜干警被各个监室里传出的此起彼伏的鼾声给搅得也是哈欠连天,坐在女号窗口外打盹。 秦良玉就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太阳穴的疼痛使她倒抽了口冷气。她边揉太阳穴边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跟一群陌生的女人躺在一起,那些女人都睡得极沉。 昏黄的光线下的屋子似曾见过,她想起了阴司判官让她在三生石里见过的那个场景,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回忆逐渐清晰地浮现至脑海…… 第三章 记忆合并 关于记忆:恩格斯曾说:“我们的意识和思维不论它看起来是多么超感觉的,总是物质的、肉体的器官即人脑的产物。” 记忆存在于覆盖在人脑表面的大脑皮质之中,记忆的获得与整个大脑的突触的抑制和促进有关。人的大脑结构功能单元就是神经细胞,每个神经细胞相当于一个记忆元件。 《辞海》中“记忆”的定义是;“人脑对经验过的事物的识记、保持、再现或再认。 所以说,穿越到一个新的生命体中,不代表前身的记忆消失——转正文。 秦良玉没有动,依旧安静地躺在原位,她不想在自己还没有理清思绪之前惊动身边这些陌生的女人们。这些女人都睡得极沉,目前尚没有任何能威胁到自己的迹象,所以趁这个时间秦良玉必须让自己快些恢复,同时尽快适应阴司判官安排给自己的这具阳间躯体。 属于自己生前的记忆像流水一样一拨拨滑过脑际,那里有父母、兄弟、丈夫、儿子,还有自己与丈夫亲手培养的那批白杆兵…… 而另外一些陌生的记忆也随之断断续续出现在脑海:一个穿着简朴,但长相异常美貌的小女孩;一个简陋的家,家里有一个笑容慈祥的老人。还有每逢清明节,老人就佝偻着身子,带着小女孩去给两座紧挨着的坟头烧纸钱。坟简易到没有墓碑,不知道是谁的,老人不停地哭泣,按住懵懂的小女孩给两座坟磕头…… 接着记忆跳跃,一所学校,一群学生,一个食堂,长大了的小女孩在食堂的角落吃着比别人差许多的饭菜,一群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嘲笑着她…… 接下来的记忆让秦良玉太阳穴突突跳动着疼,一家医院的病床上,那个慈祥的老人已经病入膏肓,老人用瘦骨嶙峋的手拉着女孩,絮絮地喊着:“月月……月月……”尾音断续轻颤,经久,手缓慢滑下,老人不舍地死去……女孩匍匐在老人胸前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奶奶……”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离她而去…… 一个中年男人随着记忆跳转到秦良玉的脑海,他温柔地搂着女孩,亲吻着女孩的额头,女孩依偎在他的怀中幸福地笑着…… 年轻的墨镜男给女孩一个密码箱,女孩将箱子放到中年男人送给她的宝马车后备箱里,驱车赶往学校,曾经嘲笑她的女生们用艳羡的目光狠刮着她…… 一处嘈杂的酒吧,男人带着女孩,女孩将密码箱送至包间,从一个骨瘦如柴的秃顶男手中换来另外一个箱子…… 一场抓捕,一场角逐,男人接了一个电话,被一群手持长短枪械的手下强行劝离,从他与女孩同居的独体别墅地下暗道离开,留下尚在睡梦中的女孩被捕…… 在这个陌生的记忆里,自女孩结识那个叫李强的中年男人后,记忆总是出现一些血腥画面,砍手、挑筋、分尸、爆头…… 秦良玉断定这个叫李强的男人非善类,因为记忆里他指使手下竟将一个活生生的小男孩扼喉掐死,小男孩至死双目惊瞪。 在这个新的记忆里,秦良玉接触到一些新鲜的事物及词汇,诸如:车、电话、枪支、毒品、学校、老师、同学、论文、酒吧、警察等等。 她知道这些记忆是属于她的后世秦明月的。来此之前阴司判官曾嘱托她要竭力配合官府抓捕逆贼,所以这些记忆片段或许将来有用,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搜索有关秦明月的记忆并默默记下。 就在秦良玉凝神搜索记忆时,她听到窗外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小唐,你跟小王去睡觉吧,到我跟许勇俩上岗了。快去吧,看你们俩困得那熊样,呵呵……”说话的人就是下半夜值岗的李国良。 “这还不到点吧李组?你老人家可真体贴下属,得嘞,那就辛苦你啦。”说完这句话,分值上半夜的唐、王二人踢啦着鞋子向休息室走去。 李国良拿出一根烟,“啪”的一声点上,往女号里瞥了一眼,然后边抽着烟边在走廊里挨个监室巡查。 他倒不怕号里关押的人出什么状况,能出什么状况?都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他这样做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两个刚下岗的小子这会可指不定没睡着,他加重脚下的声响,就是做给那两个小子听的,免得哪天往出告他一状。 走廊幽暗深长,这一圈溜达下来也过了近半个小时了,李国良刻意放慢脚步,他在等那两个小子睡着。 跟他一起值岗的许勇这会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睡得正香,李国良从来都不喊他,由着他睡。 一切妥当后,李国良将走廊的灯全部关闭,这是所里规定的,因为监室里晚上亮着灯,走廊黑暗,在押人员摸不清窗口有没有值夜干警在那,不敢轻易造次。 来到女号窗口的凳子前坐下,李国良就着女号窗口透出来的光线看了眼腕上的表,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 继续安静地坐了十余分钟,他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休息室门口,将耳朵贴近门板,里面传来均匀的鼾声。 李国良蹑手蹑脚地又来到办公室,许勇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说着梦话,李国良把白天藏在沙发底下的一个袋子轻轻地取出来,转身来到女号窗前。 他刚才巡逻时,在劳动号的门前拣了根小竹棍,他将棍子从窗口伸进去,捅了捅睡得跟头老母猪一样的林妮,捅了能有七八下了,就在李国良快恼的时候,林妮眯缝着眼醒过来,懒懒地趴到窗口验证了是李国良一个人后,她来到地上,从门下用来打饭的小窗口接过李国良递给她的那个装满东西的袋子,将袋子使劲往通铺底下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林妮甩眼挨个看了下通铺上的女号,尤其关注了下假寐中的秦明月,见秦明月似乎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其他的人也都睡得极沉。 她溜进被窝,悉悉索索地折腾着。没一会儿,她赤条条地从被窝里钻出来,顺手抓过一个破床单披在后背,然后站到窗口,将光裸的前身紧紧贴向窗户……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秦良玉假寐的视线,她搜遍秦明月的记忆,除了知道这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叫林妮,是个牢头狱霸,曾无数次刁难过秦明月,在看守所里行为放荡外,她正在做什么秦良玉无从得知。 因为现在秦良玉还搞不清楚哪些线索是官府需要的,所以她就将搞不明白的事都放在心上,放缓呼吸,静静地躺在那留意着窗口处的每一丝动静。 通过林妮小心翼翼并熟练的举动来看,她正在做的应该是见不得人的事,且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而秦明月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看来这个傻女孩的警觉性并不高,只不知她曾经的智商是否也这么迟缓,秦良玉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秦良玉一边小心留意着窗口那边的动静,一边继续搜索秦明月的记忆。这时,记忆里跳出一张让她熟悉到惊颤的男人的脸,冷冷的,记忆显示这个男人是个30出头的刑警,对于刑警的概念,秦良玉理解的就是衙役里的官差。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熟悉?虽然他的穿戴、言谈、举止、目光都很陌生,但却总与自己的丈夫马千乘的脸重叠交替地出现。 秦良玉坚信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不会有自己认识的人。她皱紧眉头,终于从秦明月的记忆里搜索到这个男人的名字——马依风,莫不是?头又开始疼,秦良玉只有强自按压下好奇心,留待他日与此人相见时再验证吧。 正在这时,窗口处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呻yin声,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看来这是一对野鸳鸯在调情。”秦良玉生前尽管是个古代人,但却是一个婚姻中生儿育女过的女人,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 她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之地叫做看守所,也就是他们那个年代的牢房,“都身陷囹圄了,还不懂得洁身自爱!”秦良玉暗憎。 “喂,你俩小点声,我操,你们也不怕被别人听到!”紧挨着林妮身边床铺睡的史莉莉被声音吵醒,见怪不怪地爬到窗口小声说:“哥,等会儿忙活,先给你妹根烟抽抽吧,憋一天了,就等着你值班呢。” “妈的,就你这小死b胆肥,滚!”随着啪的一声,一盒烟从窗口丢进来。 “嘻嘻……谢谢哥,你俩慢慢忙活,你妹去厕所给你俩放风。”说着,史莉莉踮着脚从通铺上下来,踢啦着拖鞋往厕所走。 没一会儿,从厕所的半帘里飘飘渺渺地飘进来一阵阵的轻烟,秦良玉发现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对这种烟雾的味道极端敏感,这烟味让她有些心思躁动。 过完烟隐从厕所里出来的史莉莉在路过秦良玉的位置时,吃惊地发现,“秦明月”正瞪着那双大眼看着自己,瞳仁中隐隐泛着绿芒。 “我的妈呀,你是人是鬼?!” 史莉莉一个激灵向门口方向横着挪了一大步,将身子紧紧地抵在墙上。白天的事情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时可是连樊医生都说这人死了的。 史莉莉是个色厉内荏的女孩,虽然只有26岁,且是第二次犯事被抓进来了,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独害怕神鬼之事。 窗口的那对野鸳鸯也被惊扰到,林妮手一抖,床单滑下,露出她那白皙肥硕的大屁股,一只男人的手也正从她的胯下收回。她紧忙抓起床单将她那丰满的身子裹住,怒瞪着扰她好事的秦良玉。 “嗬哟喂!醒过来了啊,你这大晚上的跟诈尸一样坐那吓唬人呢?!” 转首又呵斥着史莉莉:“还有你莉莉,烟瘾都过完了,还不滚回自己的位置躺下!” 说完,林妮往窗口那瞥了眼,见人走了,这才安心地躲回自己的被窝里。 史莉莉顺着墙根一步一挪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爬上铺,看都不敢再看秦良玉一眼,赶紧也躲进了自己的被窝,跟林妮嘀嘀咕咕地说话。 “你说这秦明月到底是真的没死,还是死了诈尸活过来的?吓死我了!”史莉莉心有余悸地问。 “谁知道,管她呢,反正樊医生说她是活人,那咱们就当她是个活人呗。” 林妮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她从刚才的激情中恢复过来后,担心的可不是活人和死人的问题,她在想秦明月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看到、听到了多少她的事。 “不是啊林妮,你刚才是没见着,我正对着秦明月的脸,她那眼睛怎么冒绿光?跟狼眼似地。” 史莉莉说完,微侧头用眼角余光向秦明月的位置瞄了眼,见秦明月已经躺下,赶紧收回视线,生怕再惊吓一次。 “你成天净自个吓唬自个,麻利儿睡吧,明天指不定又有活干呢。” 对史莉莉的鬼神之说,林妮不屑一顾,使劲转过身子,背对着史莉莉,在被窝里将之前脱下的衣裤重新穿戴好,沉沉睡去。 这一晚上失眠的不仅是努力搜索记忆的秦良玉,还有一个就是被她惊吓过度不敢合眼的史莉莉…… 第四章 通时合变 “咻咻……”尖锐刺耳的哨音在早上六点从走廊里准时响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如果有哪个在押人员在听到哨声还没有起床或起得慢了,就会听到“起床了!聋了吗?!”的怒吼声从窗口传进来,比那哨音还要折磨人的耳朵。 起床后,各个监室里的在押人员睁着惺忪的睡眼,先是各自迅速地整理被褥,然后按着床铺排列顺序,依次进厕所方便、洗漱,接下来便等着七点打早饭。 监室里关押的人头少点的还好说,如果赶上人多的监室,这一个小时的方便加上洗漱时间可真够他们急促的。按平均八个人头计算,最少有四个是要蹲大坑的,一个大坑最快也要十分钟的时间,四个人就是40分钟,然后大伙才能陆续进去洗刷,因为厕所的空间逼仄,两个人同时在里面呆着,基本就转不开身。 所以早上起床后的这一个小时是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的。 秦良玉自晚上清醒后就一直没有合眼,哨声响起,她是第一个警觉地坐起,搞不懂这声音是做什么的,也来不及搜索记忆,只凭着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起床。见别的人都在整理各自的被褥,她也依样整理好自己的,尽量使他人看不出自己与秦明月的不同。 监室里除林妮和史莉莉外的其他女羁押人员看到秦良玉好端端地站在地上,吃惊之余都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从她身边挤过去,各自忙活着该忙活的。 按照通铺位置,林妮享有第一个入厕权,从厕所里整理好自己慢悠悠地出来后,在经过秦良玉身边时,林妮斜睨了她一眼,没有搭腔,端着自己的脸盆走到她的专属通铺位置,将脸盆放到通铺下,径自爬上通铺挪到窗户那,将窗户上的玻璃当镜子,用一瓶在其他女号眼里最高级的护肤品——大宝,往脸上涂抹着。 无论男号还是女号,规定是不准许藏匿或使用任何护肤品的,林妮是个例外。抹巴完那张不常见阳光而毫无血色的脸后,便依偎在窗台上,看着走廊里的劳动号忙忙碌碌地来回奔波着打扫卫生,她挑选那些平时跟她关系特好的劳动号打着招呼。 在林妮之后上厕所的便是史莉莉了,她顶着两只下眼袋泛着淡青色的浮肿的眼,低着头急匆匆地从秦良玉身边挤过去,右腿擦着通铺的边沿尽量不碰触到秦良玉的身体。 见史莉莉战战兢兢的样子,秦良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她从记忆里搜寻到晨起的所有事宜的做法后,知道在史莉莉之后还有两个人方便完了才能轮到自己,便环抱双臂背抵墙凝神继续搜索秦明月的记忆碎片。 现在当务之急是摸索清楚在这里的生活方式,防止自己与秦明月相差太大而引起不必要的质疑和麻烦。 “该你了秦明月。”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清秀、文质彬彬的女孩子,她轻轻碰了碰秦良玉的胳膊。 这女孩叫孙翊尔,是因为经济案子进来的,据说是涉嫌贪污和挪用。她这会儿内急得厉害,但又不得不强忍着按次序来,秦良玉的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秦良玉睁开眼看了看这个女孩,从她鼻尖冒出的虚汗可以断定她的内急已经到临界点了。 “你先!”秦良玉简短果断地说。 孙翊尔只感激地看了秦良玉一眼,连话都憋得快说不出了,跌跌撞撞地奔进厕所。 有了孙翊尔的先例,另外两个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秦良玉,一个是接近30岁的毛芳,诈骗进来的,另一个就是得了甲状腺肿的邵琪清。 秦良玉明了地扫视了这剩下的两个人一眼,知道她们俩并没有孙翊尔着急,只不过想钻个空子沾点小便宜罢了。秦良玉无所谓地点点头,连话都不屑于跟这两个人讲,上个厕所这样的小便宜都要沾的人,品质能好到哪里去?秦良玉在心里冷哼。 终于轮到了秦良玉,她来到厕所,依记忆脱下裤子蹲在蹲坑上方便,刚蹲下,孙翊尔撩开帘子的一角给她递了一块红色卫生纸,“我好像见你忘带了。” 秦良玉友好地看了这个女孩一眼,接过。依照记忆碎片里显示的出恭、洗漱方式,秦良玉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 秦明月的头发是个自然卷曲的齐耳短发,秦良玉虽有些接受不了作为女人居然剪去了头发,但好在秦明月没有像其他女号那样扎着马尾,省去了自己不少的麻烦。 “当当当!”敲桶的声音在秦良玉一切收拾妥当后紧接着响起,所有人在林妮的呼喝声中自觉地从通铺下拿出属于自己的快餐杯等待打饭。 秦良玉低头见通铺下的地面上就剩下一个快餐杯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她取出,来到厕所洗手台上将杯子用水冲了冲,然后出来在孙翊尔的前面站定。 今天的早饭跟以往还是一样的,每人一个黑馒头,一块腌疙瘩头,一满杯的玉米面稀饭。 闻到饭的味道,秦良玉有了强烈的饥饿感,也顾不得好不好吃,像其他人一样蹲在地上,捧着饭碗开吃,监室里除了“吸溜、吸溜”的喝粥声再无别的声响.... 洗碗没有次序可言,谁吃得快谁就先到厕所的水槽去冲洗。 林妮和史莉莉两个人从来都是女号里最后一个吃完饭的,史莉莉像其他人一样蹲在地上,林妮则撅着屁股,胳膊肘拐着膝盖,趴在通铺上吃,远远看去,跟家里圈养的京巴倒有三分相像。 她们俩以窗户与门之间的那堵窄墙为掩护,那里是监室里的死角之一。将平时变着法子搞来的好吃的好喝的,在墙后的通铺上分吃着。这样即便有巡视的干警从窗前走过,视线也扫不到她们俩在进食的东西。 邵琪清在女号里吃的精神头最足,她刚才偷瞄到林妮跟史莉莉在剥鸡蛋皮。邵琪清咽了下口水,赶忙收回视线,一旦让林妮发现她又在偷窥她们俩吃饭,她今天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因为刚干完一批活,新的活要么还没下料,要么管生产的大于还没揽着活,反正今天看情形是个清闲的日子。 饭后,各个监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扎堆坐在通铺上聊天。 这里有明文规定,羁押人员互相之间不准许交流各自的案情,可这规定耐不住人的好奇心,聊天的内容从来都是围绕着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了解对方的案情,第二件事是互相打听对方的身世或家庭背景。 八点半值班干警交接班,在此之前,准备下班的这组人,要么在走廊里瞎逛荡,要么把劳动号招呼进办公室里瞎掰掰耗时间。 李国良经过女号的时候,见没人留意,偷偷地俯身在窗口,“昨晚的事,秦明月没什么反应吧?” “她敢?!”林妮懒懒地冲李国良翻了个白眼,“下个班来的时候给我捎点洗头跟擦脸的来,快没了。另外打听下距离下一次搜号要什么时候,顺便给我带点透明胶来,我得把东西藏好了,别等着被小吴进来看到给搜了去。” “就这么点小心思了你,案子快出结果了,也不见你着急,小心给你个花生豆吃了走人。”李国良捏了捏林妮的脸蛋,淫淫地笑了两声。(花生豆指子弹,或枪毙) “去!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吃了花生豆,准保给你留一花生壳。你也舍得这么咒我?!”林妮平日里都尽量规避让自己去想那破案子,随遇而安能让她自己感觉好过点。 “李组!来办公室签字。”跟李国良一起值岗的王洪波在办公室门口抻着头喊。 “来了!”李国良答应着,再次捏了下林妮的脸蛋,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其实他非常希望林妮能一直这么关押在这里,他习惯每次上岗都能看到她,但他知道这是奢望。所以在林妮案子出来结果以前,无论林妮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尽量满足着她。 林妮和李国良之间的对话,尽管声音刻意压低,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被秦良玉听到。 秦良玉生前是个习武之人,有异于常人的听觉跟视觉,但是她惊异地发现,来到这具似乎毫无功底的身体里之后,她的听、视觉竟较之前生还要敏锐许多。 别的人都在聊天,秦良玉不知该如何与她们相处,因为她发现这个时空的人言语跟自己有很大的差异,有许多话她从未听说过,记忆里也只搜集了零散的一部分。她担心自己在言语上一旦出现纰漏会惹来麻烦,所以她一个人坐在通铺上,四处打量起这个监室来。 正对走廊的门先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因为有两个方形小窗口分别在门的上下两端,依她现在这具身体的高度,上面的小窗口应该与视线平行,记忆中是用来戴手铐的。下面的小窗口非常低,要使劲弯下腰,拱起后背才能看到外面人的脚面,这个小窗口是用来打饭的。这两个小窗口上都有一扇木质的拉门,平时不用的时候是关闭的。 通铺是由水泥砌成的,在水泥上面是一块块拼凑的木板条,木板中间的接缝处积了很多抠不出来的灰尘。除了晚上睡觉,每个人的铺盖都是叠好码在头的位置,白天所有人都是坐在通铺的木板上。 正北的窗户很大,与走廊的南窗相对着,北窗外是一个类似于院落的方形空间,面积顶多也就30平,除了两边是高高的水泥墙,正前方和上方都是由一根根粗壮的铁栏杆围着,像极了一个放大的鸟笼子。这是每天放风的场所。 在鸟笼子外面是一大片菜地,里面种植着很多蔬菜瓜果,长势甚好,绿油油的,给这个阴暗死气的看守所增加了一丝明媚的生命力。 在菜地外围是一堵望不到边际的高墙,高墙上有一圈圈的铁丝电网。电网下每隔一段距离有一个带着灯罩的探照灯,这灯晚上是通宵亮着的。另外还有一座岗楼,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在来回巡逻。 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将秦良玉四处观望的视线收回,原来是换岗的干警到了。 随着换岗干警一起进来的还有樊医生,他先到办公室里签了字,然后直接来到女号窗口,“秦明月!” 无人应声,樊医生又喊:“秦明月!” 看着好端端坐在通铺上的秦明月居然对自己的喊叫置若罔闻,樊医生感到非常纳闷,难不成昨天那一跤把秦明月的耳朵给摔聋了? 第五章 众观其变 孙翊尔悄悄地扯了下正在凝神观望北窗外的秦良玉的袖口,低声道:“樊医生在喊你呢。” 秦良玉其实已经听到有人冲女号里喊话,经孙翊尔的提醒方使她猛然惊醒,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秦明月。忙即转身看向立于走廊窗外的樊医生,“哦,适才思绪神游,未及应答,不知阁下找我所为何事?” 仓促间未经修饰的言辞一经出口,整个监室里的人包括樊医生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秦良玉,有惊异的,有憋笑的,也有恐惧的,当然听到秦良玉的答话感到恐惧的只有史莉莉。 “咳咳……”樊医生愣怔片刻后,将右手握拳挡在嘴边,故意咳嗽两声以转移女号里其他人审视秦良玉的视线。 “昨天你昏迷的时间挺长,之前你曾出现过一些失常的状况,所以我是来看一下你的身体好点了没有。” “已无大碍,多谢挂怀。”秦良玉通过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便已经估量到,刚才说的话肯定出现沟通上的纰漏。 人的语言习惯不同于行为习惯,行为习惯可以模仿或者改变,但成人的语言或者方言一旦定型则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 秦明月的行止可以通过搜索记忆来模仿,但这言谈可不是轻意就能凭记忆模仿得来的。所以这次秦良玉尽量简短自己的言辞,结果却惹来众人更加怪异的眼神,她在心里暗恼。 樊医生见秦明月表情尴尬地坐在原地,不想多说话的样子,惹得他也不知道还需要再问些什么了。再有,这秦明月好像跟以前哪里不同了,并不仅仅是言语上,那挺直的脊背、刚毅而又犀利的眼神、紧抿的唇……这人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没事就好,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喊我,大郭今天有事,我帮他值白班。” 樊医生平时并非多话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告诉秦良玉这些,语罢,他带着一万个为什么返身走回办公室。 林妮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秦良玉足足有五分钟之久,她也感觉到了秦良玉的不同,只是她除了发现言语上的不同外,还没有更细致地发现到其他的,只是凭女人的直觉在心里暗自犯着嘀咕。 邵琪清挪着屁股蹭到秦良玉的身前,“喂,我说秦明月,你昨天是不是把脑子给跌坏了,怎么今天说话这么搞笑?我的妈呀,刚才我差点没憋住笑出来。没看出来哈,你还挺多幽默细胞的。” 秦良玉只淡扫了邵琪清一眼,尽管她很想知道邵琪清嘴里的“细胞”为何物,但决计不再言语。她现在坚定地认为,多说多错,还是少言语为妙。还有就是,她现在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现在自己的称谓已经是“秦明月”。 女号位于整个走廊的中心位置,所以自交接班到现在,点名的干警刚点到女号窗前。 “都坐好了,点名了!”吕文军冲着女号里坐得歪七劣八的女人们喊。 “林妮!” “到!”林妮边答边冲着吕文军抛了个媚眼。 “史莉莉!”看了眼坐在林妮旁边,显得无精打采的史莉莉,吕文军故意抬高嗓门。 “到——”史莉莉拖着尾音,耸着肩膀恹恹地答,连看都没有看吕文军一眼。 “丛花玲!”对于史莉莉的反常,吕文军挺纳闷,这可是一个成天就知道瞎闹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回头点完名再过来问问,边想着这码事边继续往下点名。 “到!” 丛花玲是涉嫌盗窃进来的,40多岁的老女人,手不老实,还专爱吃窝边草,偷的都是街坊邻居的东西。在向公安交代案情的时候跟便秘一样,一次只说那么一两件犯罪事实,害得公安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都交代完,所以她这个最不起眼的小案子才会一拖再拖,到现在都过去四五个月了,还没有结案。 这女人在号里还是个特爱打小报告的事儿妈,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有点风吹草动,她准保逮着个干警就告状。平日里大家伙都不怎么待见她,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她可不就是个贼嘛! “邓洁!” “到!” 这是一个涉嫌故意杀人进来的,37岁,杀的是她的相好的,她因为这个相好的把婚都离了,孩子都丢给了前夫,结果这相好的却反悔不离婚了,催逼无果的情况下邓洁就管他要青春损失费,结果那相好的一个劲地拖延。 据说事发当晚,邓洁缠着这短命鬼办了四次事,把个40出头的男人给折腾得浑身无力,趁着他沉睡过去,邓洁用事先准备好的菜刀跟剁肉馅一样把个相好的给结果了。轮到自己结果自己了,却下不去手了,结果那晚的巡警就看到一个提着把滴血的菜刀像神经病一样满大街晃悠的邓洁。 她的案子已经一审判了下来,是死刑,她现在正在上诉期间。整个监室所有的在押人员里,就她戴着个脚镣,那脚脖子被铁链子给磨得都流血水,她用了几只破袜子附在脚踝那。 “秦明月!” 喊到秦明月,吕文军刻意看了眼这个女孩。丫的,长得真好!吕文军敢打赌没几个男人见过长相这么好的实物,他们看到的美女那都是电视电影里包装好的明星,这么近距离经常接触的原生态美女,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可惜是个冷美人,话少、态度冷漠,浑身上下像裹着一圈冰碴,从这女孩被抓进来,吕文军从来都没见她对谁笑过。 “到!” 依样画葫芦,秦良玉听到喊自己,毫不迟疑地答到,这会儿是将秦明月这个名字刻进了脑里,她可不想同一个失误在自己身上出现两次。这是作为一名将领的大忌! “孙翊尔!” “到!”在吕文军喊到秦明月的时候,孙翊尔还在为她担心,手都微微抬起来随时准备提醒她一声。孙翊尔总有种直觉,这秦明月以后还会犯很多错误。不过这一次还好,她对于喊她名字的人有了回应。 “毛芳!” “到!” 毛芳是一个30岁的四川籍女人,涉嫌诈骗进来的,据说也是个牙口死紧的女人,直到现在她的案子还在刑侦阶段,始终没有移交给检查院的原因,跟秦明月相似,是因为她拒不交代同案犯的情况。 毛芳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女红做得特别好,别说同监室里的女人们,就是外面值岗的干警,有个什么缝缝补补的活计,也都喜欢找她帮忙。她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的,非常有女人味,如果是在外面,真的很难相信这个女人居然是个诈骗犯。 “邵琪清!” “到!” 这个患甲状腺肿大的女孩子才19岁,长得极端瘦小,像是发育不良,两只眼珠子使劲凸出眼眶,从侧面看过去,都让人替她的眼珠子捏一把汗,像是随时都要脱眶而出了。 重新逐一巡视了下女号里关押的这八个女人一眼,确认无误后,吕文军返身向下一个监室走去。 看着吕文军离开,史莉莉偷瞄了眼秦良玉,见她低头在想着什么事的样子,就凑到林妮跟前小声说:“昨晚我跟你讲的话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又看见她眼睛放绿光了。”林妮语气嘲讽地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算了,不说了。” 见林妮这个态度对自己,史莉莉有些烦躁了。 今天秦明月跟樊医生一问一答所说的那些话她可一字不落地都听进耳朵里了,那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说的话,结合昨晚她见到秦明月眼睛的样子,她非常肯定自秦明月被樊医生宣布死亡,接着又莫名复活后,这里面准有问题。 史莉莉突然一个激灵,后背凉飕飕地直犯冷,她想到一个可能,这秦明月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而此时的秦良玉还在继续研究着自己所处的这个环境。 这地方看似简陋,但有太多的东西是他们那个年代所没有的。像屋顶的灯,早上洗刷时用的水龙头,窗户上的玻璃,还有早起洗漱时用的牙膏、牙刷等等,这些都让秦良玉好奇不已。 秦良玉这边在琢磨着这些问题,而那边的林妮则在心里掂量着是否将秦明月的反常现象报告给小吴,因为昨天小吴来的时候还刻意嘱咐过自己要随时将秦明月的情况报告给她,可是林妮担心一旦秦明月的事引起小吴的特别关注,会不会将秦明月给叫出去单独问话?那样的话,万一她将昨晚自己跟李国良的事说出去了可就麻烦大发了。 考虑来考虑去,最终林妮做出先隐瞒着小吴的决定,心想着先观察秦明月几天再说。 点完名后,邵琪清便跑进厕所蹲大便,甲状腺肿这病最大的症状就是吃得多、消化快、排泄多、饿得快,一天光大厕要跑好几趟。 蹲完大便,她又感到了饥饿,匆匆冲完厕所就直接去找林妮。 “林妮,你能不能再给我个馒头,我有点饿了。”她不敢直视林妮的眼,低着头局促地说道。 “吃吃吃,我辛辛苦苦弄来的那几个馒头,成天不够喂你这头猪的!” 林妮没好气地说,边说边从通铺底下自己的快餐杯里拿出一个馒头丢给邵琪清。 “吃完了去把我的内裤洗了!” 手也没洗的邵琪清高兴地接过馒头,三两口就吃进了肚子里,意犹未尽地扫了眼林妮放在通铺下的快餐杯,然后蹲下身,乖乖地拿起林妮放着内裤的水盆往厕所走去…… “哐当!”一声,门上的小窗口被打开,今天值岗干警的四人之一迟先涛正对着小窗口喊:“邓洁!接判决!” 对自己的生命不抱任何希望的邓洁,上诉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晚死些日子。当她在听到这声喊时,脸一下子蜡黄,紧张到四肢发颤,戴着脚镣的双腿软到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边回着“到!”邓洁边颤颤巍巍地从通铺上往地下挪。就在她将双脚放进拖鞋准备站起的一瞬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被脚镣绊着了,一个趔趄直接往对面的墙上撞去…… 就在大家以为邓洁非撞个头破血流的一瞬间,秦良玉极速滑至邓洁身前,赤足站在地上,双手扶住邓洁的双肩将其身形稳定住。 两个人面对着,挨得极近,看着邓洁悲哀到有些涣散的双瞳,秦良玉低低地叹了口气,附在邓洁耳边轻声道:“尔之大限未至,勿需担忧,但可释心前往。”言毕,穿上拖鞋往厕所走去。 对于刚才秦良玉的话,邓洁似懂非懂,她一边往走廊外走,一边回想着,反复琢磨着那句话的意思。快到提审室门外时,她才勉强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告诉自己,自己现在还死不了。 “难不成这二审能给我改判?”邓洁怀着一丝希翼迈进提审室大门,那里法院的办案人员正手持二审判决书等着她…… 一直到邓洁戴上手铐被迟先涛带走,脚镣的声响渐行渐远至模糊了,女号里众人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谁也搞不懂平时柔柔弱弱的秦明月,刚才是怎么做到以那么快的速度扶住邓洁的。 邓洁的身高接近一米八零,而秦明月的身高才一米六八,这么悬殊的身差,她是怎么做到以让人眼花的速度将一个女汉子稳稳地扶住的? 从厕所冲完脚出来的秦良玉,无视所有人的眼光,径直坐回自己原来的地方,继续着她的新环境研究课题…… 第六章 放风 樊医生坐在办公室,翻看着各个监室里所有在押人员的病例记录,当看到秦明月这个名字时,他停下手里翻看的动作,凝神陷入沉思。 樊医生是一个受过高等院校正规教育的医学高材生,是一个典型的唯物主义者,对于鬼神论他始终是持反对态度的。 对于昨天秦明月死而复生之事,他反复想通过各种医学论证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记得当时秦明月面色苍白、心跳呼吸均已停止,躯体已逐渐呈现冰冷、僵硬状态,明显已无生命体征。难道她当时真的是处于医学上所说的“假死”状态? “假死”又称微弱死亡,是指人的循环、呼吸和脑的功能活动高度抑制,生命机能极度微弱。这种现象比较罕见,感受不到呼吸、心跳、脉搏,四肢发凉,像是死了,其实生命活动并没有停止。只是极其微弱的心跳、呼吸等,只能用医疗仪器如脑电图、x光机透视等手段才能检测出来。 但是她复活清醒后的言行神态上的改变又从何解释?樊医生越想头越大,索性不去探究。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刑警大队的马依风。 “喂,汗血,这不靠中午不到晚的,给我打电话不是要预约请我吃饭呢吧?” 马依风因为姓马,又是刑警队的大队长,作风严谨,平时做什么事总是雷厉风行的,而且他那种职业不危险的时候流汗,危险的时候流血,所以得了个汗血的绰号。当然这也就朋友圈的人敢这么叫他。 “我说老樊,你这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吃货?接个电话直接就惦记着吃饭。还别说,我找你还真要请你,不过不是吃饭。” “挂了啊,不请吃饭的电话我不接的,哈哈!”马依风的电话让刚才还在因为秦明月死亡事件而困扰烦闷的樊医生瞬间心情大好。 “行了吃货,今天周末,下午有时间吗?咱哥俩出来喝个茶,我请。” “改天吧,今天不行,老郭老婆病了,他请了假在家里伺候,我这在所里替他的白班岗。” “那就晚上吧,你晚上可以不用替岗的吧?别等着有个越狱的或者暴乱什么的,就你那小身子板,还不让人给折那了。” “你这不巴不得的吗?我折了,你不就不用失业了吗?” “行了,不跟你叨叨了,说好了晚上啊,我六点半准时在老地方等你。” “喂喂喂,我说兄弟,你不是真的要请我喝茶吧,这大晚上的,你让我失眠呀?” “哦哦,呵呵,忘了,那行,晚上我去你家吃。挂了啊。” 说挂就挂,樊医生对着电话瞪眼,“这绕来绕去,成了我请你?” 樊医生把电话拨给他的老婆,一个在市儿童医院任护士长的好脾气女人,通知她晚上马依风到家里吃饭,让她先去买菜,到时候樊医生下了班回家再做。 樊医生做得一手好菜,这在朋友圈里那是人尽皆知的。逢着周末来他家蹭饭的人总是不断,当然,来的最频的当属这马依风了。 将手机收好,樊医生从办公室里出来,既然是替班,那就要有个替的样,也不能总赖在办公室里清闲着,得隔段时间出来溜达溜达巡视一下。 刚来到走廊,恰巧遇到接了二审判决返回的邓洁。 邓洁一见到樊医生,便裂开嘴笑着打招呼,“樊医生好!”那笑容别提多阳光,多明媚了。 樊医生扫了眼邓洁的脚下,脚镣不见了,随即明了地回赠一个笑容给邓洁。 “嗯,你也好啊邓洁,改判成什么结果了?” “改成死缓了樊医生。”邓洁双眼亮晶晶的。 “那好啊,捡回一条命,这以后可得好好表现呀,有盼头了啊。” 樊医生心里暗叹,一般判了死缓的人都是耷拉着脑袋萎顿地回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邓洁却欢喜成这样,真是怒其不争啊,何苦呢?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偏要走极端,现在这社会谁离了谁不能过? “是!樊医生,我一定好好改造,您放心!”说完邓洁迈开她那两条大长腿向监室走去。 没有脚镣的羁绊走路就是爽,想迈多大的步子就迈多大,还是做个正常人好呀!她在心里高兴着。 这可苦了押送她一起回来的迟先涛了,迟先涛的身高一米七多点,又是个典型的腰杆子长腿短的人,跟在邓洁的身后,一路上快差没小跑着回来了。心里抱怨着:一个女人家的长那么高干嘛?这不是浪费布料吗? 进到监室,卸下手铐后,大伙见邓洁的脚镣被解除了,都替她高兴,就邵琪清不合时宜地问了句,“邓洁,你的脚链子呢?”众人都没理会她的蠢问题。 “改成多少了?”林妮用她那一贯的懒散傲慢的腔调问。 “死缓。”说着,邓洁往秦良玉的位置看了眼,结果秦良玉似乎并不喜欢跟风热闹,大伙都围着邓洁问东问西的,就她一个人对着北窗口发呆。 林妮得知了邓洁的二审结果后,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赶明儿自己的案子一旦判的重了,她也要让家里人为她上诉,指不定也能有这样的好运。 正在这时,始终如老僧入定般正对北窗口坐着的秦良玉,回头用轻蔑的眼神撇了林妮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白日做梦!”,接着就又转回头去。林妮没来由地一哆嗦…… 因为没有活干,中午给的饭更差了,菜汤里什么油水都见不到,平时还能分到一块两块的肥肉膘子这会也没了影,成了真正的清汤寡水了。 秦良玉看着手里的饭菜,实在不明白秦明月之前在这里都怎么过的这四个月,难怪她现在的这具身体里怎么都感应不到一丝劲气。 据阴司判官讲,她在这里尚有数年的牢狱之灾,如若以后总吃这些,这具身体可就废了。 她扫了眼林妮,依然是那个狗吃食的姿势趴着,跟史莉莉俩在分一块真空包装的肉。 收回视线后秦良玉心想:“为能让此具身体的丹田之气早日融会贯通,看来我也要为口腹之事谋划了。”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邓洁都在有意无意地偷瞄着秦良玉,她在等待单独跟她说话的机会。在这个地方就这点不好,想跟哪个人说个悄悄话都难,尤其还有个爱告状的丛华玲在,看来只有等下午放风的时候了。 夏天一般下午放风都是选择在2点以后,可今天这刚吃完饭没多大一会,值班的闵卫就过来了,挨个监室通知准备放风晾晒被褥。 所有监室里的人在接到这个通知后都跟炸了营似地,呼呼隆隆地忙活起来。 看守所是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地儿,那被褥睡在上面总是感觉潮乎乎的,大伙都盼着能多晒晒。人见不到阳光,让这被褥见见阳光也好,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可以闻着阳光的味道,睡得也格外踏实。 厕所里有一扇包着铝皮的门是直接通往放风笼的,只有放风的时候才被干警从外面将锁打开。 闵卫通知完各个监室后,与一起值岗的迟先涛俩带着五六个比较机灵的劳动号,从外墙根的甬道绕到放风笼。开了放风笼的铁锁进到院子,再将厕所与放风笼相连的门上的锁打开。 里面的在押人员将各自的被褥拿出来,几个劳动号手脚并用地爬到笼子的上面,小心翼翼地将脚踩在笼顶的铁栏杆上,将带着汗臭、脚臭味的被褥平展开晾晒。忙活完一个监室就锁上放风笼的门再到下一个监室。 虽然放风笼里的阳光被晾晒的被褥给遮住了,大伙也高兴,毕竟一天就能放一次风,出来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好不容易盼来了开门的迟先涛,女号里除了林妮和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秦良玉坐在通铺上,其他人都抱着各自的被褥,拥挤在厕所和厕所外的过道上等着开门。 迟先涛将厕所门刚一打开,就被欢天喜地冲出来的女人们给挤得差点摔倒,气得他边匆匆往外走,边对着已经挤到院子中央的女人们喊:“一群疯女人,瞎着急弄么?作死啊!” 这群女人根本无视他的吼叫,跟一群花蝴蝶一样飞到放风笼外,也不用劳动号,嘻嘻哈哈笑着,抓着铁栏杆自己就往上爬。惹得两边的男号们吹着口哨,使劲抻着头透过铁栏杆的缝隙往这边瞧。 因为就这么一个女监室,就这么几个女的,跟一群活宝似地,物以稀为贵嘛!所以平时每逢晾晒被褥,好脾气的迟先涛也就由着她们胡闹,不出大格就行。 史莉莉是个身手矫捷的女孩子,身材长得也纤细小巧,所以每次都是她带头先爬上去,咋咋呼呼地喊着下面的人将被褥往上丢。她一边展开被丢上来的被褥,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旁边监室里正仰头对着她行注目礼的男号们,逮着个英俊点的,还适时抛个媚眼什么的。 自昨晚被秦良玉给吓得恹头耷脑的史莉莉,这会儿终于又像以前一样欢快、嘻闹起来。 邵琪清将林妮的被褥丢给史莉莉以后,就赶紧地返回监室,抱着自己的被褥出去晾晒。而林妮则依旧软趴在窗台那不动,她不喜欢放风,除非有人找她她才出去。 忙活得满头大汗的史莉莉低头刚想问问下面的人还有没有被褥了,偏巧弄明白状况的秦良玉这时也抱着自己的被褥出来,与史莉莉来了个视线相对。 毫无心理准备的史莉莉一个重心不稳,左脚直接从铁栏杆的缝隙里踩了下去,拖鞋也掉到了笼子里。一只腿在笼上,另一只腿自膝盖以下卡到了铁栏杆里,疼得她趴在铁栏杆上嗷嗷哭叫着。 劳动号里有个身材敏捷的于春明刚想爬上去救美,就见秦良玉一手抱着自己的被褥,单手抓着铁栏杆蹭蹭蹭三两下就到了史莉莉的身边。 将自己的被褥随手往其他人晾晒开的被褥上一丢,秦良玉一手从史莉莉的腋下探出稳定住她的身体,一手将她踩漏下去的腿向上抽出,扶着一脸惊诧和惧意的史莉莉一点点挪至笼子的边沿,将她交给正在下面接应的劳动号。 重新爬上放风笼,秦良玉将其他人的被褥扒拉开一点空隙,将自己的被褥晾晒好后才下来。 迟先涛看了眼史莉莉的腿,见只是蹭破了点皮并无大碍后,对着史莉莉就开始唠叨:“该!让你瞎得瑟,人家男号都老老实实地等着劳动号给晾,偏你们能的要自己往出爬,这会该长记性了吧?” 说完,对着还逗留在放风笼外的几个女号吆喝道:“赶紧地都进去了,该锁门了。”边说边像赶鸭子一样把几个女人往笼子里赶。 史莉莉偷瞄了眼秦良玉,想说点什么可又不敢上前,将邵琪清为她拾来的拖鞋穿上后,跛着一条腿,耷拉着头直接回了监室…… 第七章 忏悟 秦良玉站在放风笼里,双手抓着铁栏杆,看着持枪的武警在高墙上来回巡逻,想起自己前世培养的那批白杆兵,百感交集。 邓洁这时走了过来,与秦良玉并排站在栏杆前,她看着表情淡漠、目不斜视的秦良玉,感觉这个无论是年纪还是身高都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子,身上有种不容侵犯的高压感,这让话到嘴边的邓洁局促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我是说,你的、你的……哎呀,我这人笨嘴拙舌的,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是吧?”本意是想来感谢秦良玉的邓洁,这会逮着了机会却结巴起来。 秦良玉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知晓尔欲言为何,亦知晓你在接到判决前便已领悟我之预言,不必为此介怀,吾惟感念尔之身世哀愍耳。” “你、你,哎呀,我说秦明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是你知道吗,我这人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你说的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费劲呀?以前我跟你虽然说的话也不怎么多,但是那会你不是这样说话的呀。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呢?哦,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呀?” 邓洁因为个高,便将身子俯低,凑到秦良玉的耳边小声道。 “留待异日吧,现下吾亦为此焦恼。”秦良玉实话实说。 “算啦,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是听不懂。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的,上午迟所喊我出去接判决书的时候,我那会儿根本不抱希望,认为自己死定了。” 邓洁见秦良玉还是说些让她费解的话后,干脆自说自话来,“你当时跟我说的那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往提审室去的路上,琢磨了一路你说的话,你的那句大限未至,我就估计着是说我还不到死的日子。” 说到这里邓洁不好意思地冲秦良玉笑了笑。 秦良玉这会儿把邓洁当成了教习,非常认真地听着邓洁说的每一句话,留心记下每一个字以及话中所要表达的意思。 她不确定自己在这个时空是否会待一世,但现下已然在此,想融入这个时空,就得做到“入乡随俗”,那就必须要从正常的言语交流开始做起。 “我往提审室里进的时候,那腿就跟不是我的一样,迟所还从后面扶了我一把。”邓洁傻笑着接着道。 “后来接完判决回来的路上,迟所还一个劲嘲笑我,说如果我这次维持原判需要枪决的话,就我这孬样,就我这体标,最少需要十个武警扛着我上刑场。哈哈……” “法院念那二审判决书的时候,我手心里的汗邋邋湿。哎呀……这辈子再也不要经历了!你是不知道那判决书开头的那段,那叫一个长呀,我都感觉好像过去了大半个上午了一样。好不容易念到关键的地方,那念判决的法官居然还卡了口痰,奶奶的,看着他走到门口冲外面把痰吐干净了,再进来念,我都想拍死他!哈哈,我当时真的急得想拍死丫的。” “哎!秦明月,你说你死了又活过来是什么滋味当时?我跟你讲,当我听说我不用死了,二审给我判的是死缓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以为那法官喉咙里的痰还没吐干净,当时的心情别提多激动了。当确定他没念错,我可以继续活着的时候,我直接一个屁墩坐地上了。” 地心引力那是站得越高,摔得越重,个子越高,摔得越痛!揉了揉自己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屁股,邓洁接着讲。 “念完判决书临走前,那法官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告诉我说,是我男人给我活动的关系……”说到这里邓洁将头埋进了铁栏杆的缝隙,紧咬着下唇。 “我男人叫王勇,严格来讲他现在算是我的前夫了,他为了我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银行,贷了些款给那个短命鬼家送去了……还听说他……他当时领着我们的儿子,拿着那钱和孩子倆一起给……给那短命鬼的老妈跪下了……” 哽咽的声音、紧掰着铁拉杆的手骨节泛着白,说明此时的邓洁情绪异常激动。将下颌抵在抓着铁栏杆的手背上,仰头将眼里的泪水眨巴回去。 通过邓洁的叙述,秦良玉才知道,原来邓洁被捕前是一个孤儿,被她杀死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初恋,邓洁的初夜便是给了那个男人。 后来由于两个人的身高相差悬殊,被第三者插足后分开各自组成了家庭。邓洁还算幸运,遇到了她现在的男人王勇,对她呵护备至,宠爱至极,两个人婚后生了个儿子。可她那个初恋婚后却夫妻感情不和,成天吵闹不休,直至分居。 由于邓洁婚后在海滨市的旅游景点摆地摊需要办理营业执照,而她的那个初恋家里有关系,听说这事后,那男人倒也热心,替邓洁将手续全部都办了下来,就这样,两个人再次走到了一起。 都说初恋是难忘的,所以在那男人承诺邓洁要回家办理离婚后不久,邓洁便把自己的婚离了,儿子丢给了她的前夫,谁知她那初恋却反悔不离婚了。 邓洁本就是一个脾气火爆的女人,催逼无果的情况下,便动力杀念。 “我进来这里没事的时候就想,你说是不是这短命鬼的命数该着到了,老天爷就是安排我去结果他的?”邓洁说完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呵呵傻笑了两声。 “法院的法官跟我讲,说我男人这几天可能要来见我,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这拿什么脸去见他和孩子啊……” 邓洁说到这里陷入了沉思,她想孩子了,已经半年多没见孩子的面了。她也想王勇了,常言都说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如果这次判的是三年两年的话,她真的很想争取王勇的原谅,跟他以后好好过日子。可这死缓,命是保住了,谁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放出去呀?想到这里邓洁不禁一阵悲凉。 “尔……你跟王勇命中注定是要白首偕老的。”正在这时,秦良玉用尽量能让邓洁听懂,且极力模仿她刚才的言词说出这句话。 邓洁一震,“真的吗?秦明月,你刚说我跟王勇老了还能再在一起吗?” 秦良玉看着邓洁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 “我信!你说的话我都信,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是神仙!”说完,邓洁狠命地抱了抱秦良玉,眼里噙着泪水笑着。 秦良玉一阵不爽,虽说是被一个女人抱,但这热情劲让秦良玉极难适应。 闵卫正在此时从放风笼外围巡视着溜达过来,正巧看到邓洁熊抱秦良玉的一幕,他摆着一张扑克脸冷冷地向她们俩走过来,一边扫视着离邓洁他们不远处站着聊天、蹲着洗衣服的另外几个女号,一边凑近邓洁小声道:“在里面有什么需要没有?你男人托我照应着你,说你如果需要什么的话他会捎给你。” 邓洁难以置信地看着闵卫,她不是不相信王勇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问题是这闵卫在号里是众所周知不爱管关押人员闲事的主,有些羁押人员的亲属走过他的后门,想让他帮着照应里面犯了事的亲人,听说都被他给挡在了门外,就连女号里的林妮都不例外。这人什么时候改了脾性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个人照应毕竟是好事一件,指不定王勇在外面拍了多少好处给他,才让他破了规矩呢,不能让自己男人的钱白花不是? 邓洁看了眼秦良玉,对闵卫道:“闵所,我想跟秦明月俩洗个澡,秦明月昨天摔在厕所里,到现在都还没有洗澡。我这捡了条命,也想洗个澡去去晦气。你能不能一会儿让劳动号帮忙打些够两个人洗澡的热水给我们呀?” 闵卫对邓洁这么低的要求感到意外,据他所知,所有关押在这里的人,只要你跟他们说一句可以照应他们的话,那就跟捡了个狗皮膏药自己贴到身上一样,没事就缠着你要这要那的。 这邓洁却只要热水洗澡,其实她自己喊一声劳动号的话,劳动号也会抽空给她送过来的。 “那行,一会收笼的时候再洗吧,要不这一会儿收被褥你们俩还不得又冲一身灰,出一身汗?”确定邓洁真的只是要洗澡水,再没有别的过分要求后,闵卫提醒她们道。 邓洁感激地看着闵卫,这人平时跟谁都板着个面孔,可这会怎么看怎么平易近人。 “谢谢你,闵所!叫你费心了。” “留着那谢谢对你男人说吧。” 说完,闵卫转身背着双手,继续往下一个监室外的放风笼溜达巡视去了…… 第八章 以计代战 别人都在外面放风,就林妮自己趴在监室内的窗台那看着走廊发呆。 她在琢磨秦明月,从昨天下午秦明月死而复生,到晚上史莉莉跟她讲看见秦明月眼睛放绿光,再到今天秦明月嘲弄地看她的那一眼。这难道都是巧合?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这世间真正的巧合寥寥,所谓的巧合多为人为。 正在这时,林妮听到从放风笼里传来史莉莉的痛呼尖叫声,扭头透过北窗看向放风笼,正巧见到秦良玉单手爬栏杆的举动,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过了没一会儿,跛着腿的史莉莉从外面进来,无比沮丧的样子,也不言语,往通铺上大字型一躺,两眼瞪着屋顶发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女号里的两大巨恶竟相继变得如此颓废? 林妮看了眼史莉莉,离开窗台挪到她跟前,“怎么了莉莉?” “磕着腿了。”史莉莉依然瞪着屋顶道:“晃神了。” “不是被两边男号里的美男给晃的吧?” 林妮想逗逗史莉莉,她有点不好意思直接问关于秦明月眼睛放绿光的问题,因为之前史莉莉跟她好言好语讲的时候,她都是没好气地顶回去了。 “屁呀,被秦明月给吓的。”说完这句话,史莉莉扭头透过北窗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在专注倾听邓洁讲故事的秦良玉一眼。 “说来也怪,这秦明月自打昨天在厕所里跌了那一下以后,怎么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呢?”林妮故意引导着史莉莉。 “你不是不信我说的吗?怎么这会你也有感觉了啊?”史莉莉白了林妮一眼。 “不是,你别误会啊莉莉,我不是不信你说的,只是这事说谁谁也不信呀,太他妈匪夷所思了。” 林妮边说着话,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史莉莉轻轻地揉搓着那条伤腿。 “嗯,也是,如果她那眼珠子能白天晚上都放绿光就好了,偏偏被我见了那一次以后就再也没绿过。妈的,就我倒霉!要不是今天跟她对了下眼,我也不至于把腿给磕着。” 说着,史莉莉躺在通铺上抬起那条受伤的腿,半仰起身子查看着。 “莉莉,今天正好樊医生替班,你就找他借口要伤药,咱俩再侧面打听打听,问问樊医生这秦明月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死了又活了?” “樊医生在哪?这会都放风了,他大概也出去巡逻了吧?我刚才看那些干警都在外面溜达。” “没,我一直在窗口这,他压根就没出办公室的门。”林妮肯定地道。 “行,到时候你也多问问樊医生,别让我自个儿在那问,樊医生心细着呢,咱别没叨叨明白这事,再给人落一话柄。”史莉莉嘱咐着林妮。 “嗯,放心吧,你现在就到窗户那喊樊医生去。别等着一会收笼她们都进来了,咱们不好说话。” 史莉莉来到窗口,冲着走廊对面的干警办公室扯开喉咙就喊开了:“樊医生,樊医生,救命呀!” 林妮戳了史莉莉屁股一下,笑着说:“没正行!” 正在办公室整理在押人员病历的樊医生听到女号的喊叫,吓得一哆嗦,本能联想到秦明月又出了问题,赶忙放下手里的病历,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女号窗口。 “怎么了,是不是秦明月有什么新状况了?” 樊医生环视了下女号,见监室里只有史莉莉和林妮二人。 “樊医生,你就偏心眼子吧,女号弄的好像除了秦明月,我们这些人都成了金刚铁甲人了,都不用生病了?!”林妮又开始犯她的发嗲病。 一听说不是秦明月,樊医生紧张的心瞬间放下,看了眼这两个平时就喜欢小病大养,无病呻.吟的家伙,他皱了皱眉,问:“你俩又哪里不舒服了?” 喜欢察言观色的林妮赶忙摆出正经神情,撸起史莉莉的裤管,将史莉莉那条磨破了点皮有些泛青的腿露给樊医生看。 “怎么弄的?”樊医生见并无大碍,用例行公事般的口吻问道。 “刚才在放风笼晾被子的时候不小心被铁栏杆给划的。”史莉莉赶忙道。 “哦,没什么事,一会我给你点紫药水,你自己点上吧。”说完,樊医生转身便要离开。 “樊医生,你别着急走呀,我们还有点别的事想请教你呢!”见樊医生要走,林妮忙出声挽留。 “什么事?我正忙着呢!”已经转过身的樊医生实在厌烦这两个无事生非的女人。 “是关于秦明月的。”林妮用胳膊肘捅了捅史莉莉。 一听是关于秦明月的,樊医生收回迈向办公室的脚步,重新转回身。 “哦?说吧,她怎么了?” 史莉莉轻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樊医生,你说昨天秦明月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死了?” “又是这个问题!”樊医生见她们俩不像是有情况要汇报,便有些不耐烦。“昨天在你们号里的时候我不是都说得很清楚了吗?是我的误诊,怎么还叨叨个没完了?” “不是的,樊医生,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昨晚史莉莉见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挺想不明白的,心思着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想着请教请教。”林妮见樊医生有些恼火的样子,赶紧打圆场。 “有什么事情赶紧都说出来,别一会一出的,我可没时间和兴致陪你们在这里耗口水。” 樊医生本来就不喜欢这两个平时对别的女号颐指气使的女人,这会儿见她们两个还追着昨天秦明月的事不放,就琢磨这俩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潜意识里,他可不希望她们俩伤害秦明月。 “哦,是这样的樊医生,昨晚半拉多夜的时候我起来上厕所,我记得进厕所的时候秦明月还好好地躺在那没动静,可我从厕所刚出来,就看见她坐在通铺那儿看着我,我当时清清楚楚地就看见她、看见她……” 史莉莉想起那段就心有余悸,吞了口唾沫接着说:“我就看见她的眼睛放着绿光。我吓得不轻,一晚上都没敢睡。所以就想问问你,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樊医生,你说我们这平时吃喝拉撒睡都跟她在同一个监室里呆着,这事不叨叨明白,以后我们可怎么过?谁还敢跟她相处啊?”林妮接上话头道。 “还有,她今天好多事都表现得可反常了,不光是早上跟你说话的语气,还有今天邓洁准备去接判决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上,大伙当时都在通铺上坐着,秦明月也是,但是,我们谁都没看清,她是怎么那么快就冲到地上把邓洁那么大块头的一个人给扶住的。” 林妮打算将秦良玉看她的那个古怪眼神也说出来,想想还是算了,估计说了也没人信,再说了,指不定是个巧合。 “刚才在放风笼晾被子的时候,秦明月居然单手就能登上放风笼,这可是所有人都看见的,迟所也在,还有好多劳动号。我当时就是被秦明月给吓得才把腿给擦破皮的。” 史莉莉又补充了下,并仔细地观察着樊医生的表情变化。 樊医生默默地听她们俩把有关秦明月的事讲完,心里也在打鼓,秦明月的反常看来不光他一个人发觉了,但是说什么眼睛放绿光,这可打死樊医生也不会信,肯定是这俩人夸大其词瞎掰掰。 “昨天秦明月晕厥的事,从医学上讲那是属于假死状态。至于你们刚才所说的什么眼睛放绿光,不会是你们没睡醒看花眼了吧?得了,不用胡思乱想了,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去说些有的没的了,也不会有人信的。小心被潘所长知道修理你们俩,到时候我看你们找谁哭去!” 樊医生提醒着这俩人,别等着她们到处宣扬,把个看守所给弄的乌烟瘴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看守所闹鬼呢。 说完这些话,樊医生也不管这俩人听没听进去,转身走回办公室,丢林妮、史莉莉两个坐在那里不满地发愣怔。 “就这么走了?”看着已经进了办公室门的樊医生,史莉莉问。 “你没听他话里的意思吗?他就是不相信咱俩说的那些事,说白了就算他相信,碍着身份也不能明面上跟咱们讨论的。算了,莉莉,咱们俩以后仔细着点就是了,实在不行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操!躲?就这么大点儿的地儿,往哪躲?躲厕所不出来呀?晕!”史莉莉不满道:“这樊医生也是的,这摆明了是在维护那秦明月,不知道秦明月背地里是不是给他灌了黄汤了?!” 林妮突然想起一事,趴在史莉莉的耳朵边小声地说:“莉莉,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这秦明月确实非常不对劲,她好像能看到听到咱们心里想的,我今天中午就叫她给吓了一跳呢。” “不会吧,照你这么说,咱们以后连脑子都要藏起来啊,这脑子想点什么事谁也控制不了啊!”史莉莉吃惊道。 “反正还是小心点好,人咱们是肯定不怕的,但是如果不是人呢?”说完这话,两个人相视一眼,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静默了片刻后,林妮发狠道:“不行的话,等着李国良下周一值班的晚上,咱俩把秦明月拖厕所里砸吧一顿,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反正我们以前打她的时候,也没见她告过状。” 继续沉默了半晌后,史莉莉胆怯地说:“不行吧,你没见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啊,就她扶住邓洁、单手爬栏杆的那两下子,咱俩加一块都不是个个!别等着咱俩反被她给修理一顿,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被史莉莉这一说,林妮也迟疑了,看向站在放风笼里的秦良玉的背影,怎么看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窈窕,还是那么——迷人。妈的,连个背影都这么迷人,这根本就不是人,分明就是一狐狸精投胎转世来的!林妮恨恨地在心里咒骂并嫉妒着。 “林妮,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 “你说!”被史莉莉的声音拉回视线的林妮烦躁地道。 “我觉得吧,咱们与其这么防着她,瞎琢磨着,倒不如拉拢拉拢她,给她点好处,如果她真有害人的心,指不定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就不跟咱俩计较了呢?” 林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史莉莉,这可不像一贯以霸道著称的史莉莉能说出的话,不过,想想,史莉莉的建议也似乎有些道理。 “就怕她不上道啊。”林妮点点头,无奈道。 “回头等着我去跟她讲,今天怎么说在笼子里,她也算帮了我一把。”史莉莉决定压下对秦良玉的恐惧,与她近距离接触下。 “李国良昨晚给了我不少的吃的,那肉还有好多,不行的话,今晚吃饭的时候,你偷偷塞点给她,别让别的人看见了,尤其是丛花玲。”林妮不放心地嘱咐着。 “嗯,行,先试试看,不行再说,我就不信了,她能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害人?”两个人躲在监室就这样算是达成了共识。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秦良玉的耳朵,她低头掩藏住眼里的笑意,她可不想被那两个人发觉到,届时她还要配合那俩演戏呢。不过她们最后的决定深得秦良玉的心,秦良玉之前还在为怎么调理好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犯愁着呢,现在正好来俩上杆子示好送礼的了,嘿嘿…… “秦明月。” 秦良玉转头,见满脸甜美笑容向她走过来的孙翊尔,整个女号里她也就比较喜欢这个女孩子。 看此人的面相,是一个大器晚成的命,而且她的牢狱之灾似乎并不非常严重。 “有事?”秦良玉现在极力顺应这个时空人的言谈举止,不然早晚会被像林妮、史莉莉辈的人在背后捅上一刀子。 “打我进来这里,从来都没见你的家人给你送过东西。上个周我妈妈给我送了些夏天的衣服,我也穿不了那么多,放在外面被他们管理着也不怎么放心,这里丢衣服的情况经常发生。所以我就心思着,反正咱俩的胖瘦也差不了多少,我的衣服你或许能穿。” 似乎唯恐秦良玉会推拒,孙翊尔接着补充道:“你要不嫌弃的话,我让值班的干警从外面的寄存室里给你拿进来几件,你看你这身上还穿着春秋的厚衣服,这以后天越来越热了,虽然咱们这里温度没外面高,但也不能总穿着春秋的衣服过夏吧,呵呵……” 孙翊尔是个腼腆的女孩子,说实在的,她跟这里面的女号呆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突兀,很难将她与犯罪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看守所的制度就是,除了劳动号以及案子判下来尚未发送至监狱的犯人,在接见亲属的时候,可以将经过干警检查过的吃、用等非违禁物品带进监室。未经判决的羁押人员的亲属送来的东西,只有衣服和寄存的钱可以留下,其他物品一律退回。所有留下的衣服经过看守所严格检查后,只给在押人员一部分当季的放在监室,其它的就统一保管在寄存室。什么时候需要,经过在押人员的申请再从寄存室里取出。 因为看守所里犯人多,流动性也大,三五不时地往监狱里送人,所以这寄存室里的东西经常出现错领和丢失。 秦良玉只是让了孙翊尔上一次厕所,这女孩子就始终感恩戴德地想着法报答她。 邓洁见秦良玉不吱声,也在一旁帮腔道:“对对,明月,你就答应了吧,我的衣服太大你穿着不合适,你跟翊尔俩的身量差不多。” 秦良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点脏有点馊味是不假,在监室里好像也确实没有看到属于自己的衣物。所以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得感激地道:“谢谢你!” 三个人刚想再找点别的话题说,就听到收笼的通知。 孙翊尔看了眼跟林妮偎在监室通铺上的史莉莉一眼,对秦良玉道:“以前都是史莉莉收被褥,看来这次只有咱们自己上去收了。”说着就准备往笼子上爬。 秦良玉一把将其拉住,道:“我来!” 说完,三两下就顺着笼子里面的铁栏杆爬到笼顶,一只手抓住头顶的栏杆,一只手从栏杆的缝隙里面抓住被褥的一角拽进来,丢给下面的孙翊尔她们。然后身体悬空,平行前移,将所有晾晒在笼顶的被褥一一拖出。 所有的被褥都收下来后,秦良玉松开抓着笼顶栏杆的手,从高度近三米的空中跳下。 她身手俐落,安然落地的一幕,正巧被赶来收笼的樊医生见到…… 第九章 热水澡 各个监室的放风笼里这时候开始传来收被褥、拍打被褥的声音,乱糟糟的。 樊医生此刻站在女号的笼子外面等着收笼,秦良玉正跟其他的几个女号一起,被荡起的灰尘包裹着,将刚收下的松软的被褥拍打好往监室里搬。 樊医生偷偷留意着秦良玉,刚才秦良玉高空落地的动作那么娴熟沉稳,貌似她以前就是个练家子。可据樊医生的了解,秦明月犯事前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在校大学生,还是个工商管理系的,而且是个半工半读的孤儿。 听说大二下半年的时候结识了个有钱的中年男人,谁知时隔不到两年竟然犯了案被抓进来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今年应该就能把大本的毕业证给领了的。 看着樊医生始终站在笼外等着,也不催促她们,女号里的这群女人们反倒不好意思了,急急拍打好被褥就陆陆续续地进了监室。这要是迟先涛在,估计还得再磨蹭一会才能消停。 随着铁链锁门的声响,刚才放风时的欢愉心情也都被锁在了外面,空留下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在机械地收拾着各自的床铺被褥…… 一切收拾妥当后,孙翊尔来到门口,将上面小窗口的拉门打开,对着走廊对面的办公室喊:“报告!” 樊医生现在只要听到女号里有动静,总是比别人反应要快些。 他出门往对面的女号看来,倚在窗台的林妮指了指门的方向,樊医生这才发现是经济案子的孙翊尔在喊人,便走过去问:“什么事?” “樊医生好!是你过来了,太好了。” 孙翊尔见到是樊医生过来应声,毫无城府地露出笑脸道:“樊医生,前些日子我家里人给我送来了些夏天的衣服,麻烦你能不能给我挑选几件长袖的拿进来?” “现在要吗?”樊医生被孙翊尔毫不做作的笑容感染,也微笑着温和道。 “嗯,是的,秦明月家里没人给她送衣服,我看她没有什么衣服穿,我的衣服挺多的,也穿不了,我想给她几件先穿着。”孙翊尔非常诚实地说完,期待地看着樊医生。 “哦,好吧,你等着,我这就出去领。” “太好了樊医生,谢谢你!”孙翊尔没想到樊医生竟好说话到立刻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牵扯到秦良玉的事,樊医生总是非常积极主动,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为自己言行快过思维的反常暗自纳罕。 在所里寄存处将孙翊尔的衣服领出来并签了字后,樊医生正准备往监室里走,迎面见到请假回来的老郭。 “咦,老郭啊,来得这么早?这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你就来了,嫂子好点了没有?” 老郭名叫郭天祥,是个快50岁的面目和蔼的中年男人,胖乎乎的脸总是挂着不变的微笑,他是今天值岗小组的组长。 “好多了,这不我就赶紧早些过来把你替回去,大周末的让你来替我的班,我都怪不好意思的,呵呵……” 边说着话,老郭边迎向樊医生,“你这干嘛呢樊医生?” 樊医生提起手里的一袋衣服,冲老郭抖了抖说:“哦,是女号里的孙翊尔让我帮忙给她取些衣服进去。走吧,一起进去,我去签个字再回家。” 二人一起往看守所大门走,一路上,樊医生将号里今天发生的一成不变的那点事大致向老郭讲了下。 来到女号监室,樊医生打开门,将孙翊尔的衣服递进去,然后去值班室里签了字,跟值班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就下班往家赶,他可没忘记今天马依风还要来家里蹭饭呢。 拿到衣服的孙翊尔高兴地来到秦良玉的跟前,扒拉开那些衣服,与帮忙的邓洁一起将衣服逐一展开,往秦良玉身前比量着,将其中的四件长袖上衣、两件短袖上衣和四条厚薄不一的裤子给了秦良玉,末了还不忘拿了四五条新的内裤给秦良玉放在怀中的衣服堆里。 “谢谢你!”秦良玉发自内心感谢着。 其她几个女号也围着她们俩看,表情不一,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憎恨的…… “同为天涯沦落人,不用那么客气,谁也说不准能用着谁不是,呵呵……”孙翊尔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红着脸低下头,因为秦良玉的感谢不好意思着。 “你们俩的小身材真让我羡慕啊!我就是码数太大,要不的话我也管你拿两件穿穿!这些衣服的样式和料子真好!嘿嘿……”邓洁傻笑道。 “得了吧你,我的衣服上你身上那就是戴着一奶兜,别把你的关键部位给暴露了再来怪我!”孙翊尔难得心情好地开了个荤段子。 “哈哈……”大家伙都笑起来。 林妮冷眼旁观,看着孙翊尔殷勤地为秦良玉试衣送衣,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秦良玉,她真恨不得把那些衣服据为己有,那些衣服打眼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现下最时兴,衣料非常好的东西。 之前所有被关进来的女号,有什么衣服裤子之类的东西都是先紧着她挑选,像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听说男号那边也都这样。谁有好东西如果不先上贡给号长,那就别想在这里有好日子过。 “逮个机会得整治整治这不懂规矩的孙翊尔了!”林妮在心里恨恨地想。 一抬头,林妮直接就跟定身一般动不了了,因为她清楚地看到秦良玉用一种杀人般的眼神怒视着她…… 正在这时,“哐啷啷”开门的铁锁链的声音让秦良玉将视线从林妮的身上转移,也解救了陷入极度恐惧的林妮。 闵卫带着劳动号站在门口,劳动号的两只手里分别提着一只特别大的铝桶,里面盛满冒着热气的洗澡水,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闵卫的身后。 “邓洁,过来接洗澡水!”闵卫顶着那张扑克脸喊道。 “到,来嘞!”邓洁开心地一个蹦高窜到地上。 就在邓洁弯腰接洗澡水的时候,闵卫趁人不备往邓洁的上衣兜里揣了样东西。邓洁看了他一眼,见那扑克脸还是扑克样没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拎着桶就直接进了厕所。 邓洁把厕所门口的半帘挂上后,摸了摸上衣兜,里面居然是好几袋袋装的飘柔洗发水,感动…… 看守所里除了劳动号以及极个别的家里走了关系的人外,其他人平时洗头时用的可都是统一发的洗衣膏,用那东西洗头,掉头发不说,用后头皮还烧灼般地疼,而且那头发洗完了还黏糊糊的。 谁都希望用点洗发水洗头,管是什么牌子的,只要不是用洗衣膏就行,可这一直都是他们的奢望。所以男号进来后都喜欢剃成光头,其实看守所并没有明文规定男号必须剃头的。 看着手里的洗发水,邓洁无比感慨,更加想他的男人王勇了…… 调整好情绪后,邓洁来到外间,对着刚整理好衣服的秦良玉说:“明月,挑一套换洗衣裤下来洗澡了。” “你先洗,我随后即可。” 秦良玉看着挂在厕所门框上的那个半帘有些犯难,这半帘只能挡住身体的重要部位,像头、肩、小腿这些部位是直接暴露在外的。 外面走廊里不时有干警和劳动号这些个男人来回经过,这让初来这个时空,思想极度保守的秦良玉有些接受不了。 “别别,你先洗,要不水凉了就不好了,我给你打下手。”邓洁边说边帮着秦良玉往厕所里拿脸盆。 见邓洁这么坚持,又这么热情,况且自己身上的味道也确实让秦良玉不适,只得依言从通铺上下来。 进到厕所后,邓洁瞥眼看了下外间,见没人留意,便将两袋洗发水偷偷塞到秦良玉的手里。 看着手里的洗发水,秦良玉极力搜索记忆,才晓得这是洗头用的。 “别让人见到,这可是违禁品。”邓洁压低声嘱咐道:“一会用完了,把那空袋子丢厕所里,使劲用水冲下去。” 见秦良玉始终站在热水桶旁不动,邓洁知道她那是羞于在旁人面前脱衣服,便知趣地撩开帘子往外走,“我就站在帘子旁帮你看着人,有什么需要你就叫我。” 秦良玉低应了声,待邓洁出去后,她便极力在秦明月的记忆里搜索有关现代洗澡的信息,居然发现之前秦明月在看守所里洗澡时用的都是凉水和洗衣膏。她暗自轻叹,看来秦明月在这里的人缘不是很好,从来就没有用热水洗过。 将脸盆放到洗手台上,秦良玉用牙杯从热水桶里一杯一杯地往盆里兑热水,然后依次洗头,再用洗头的水洗身上。因为头发短,用的热水也少,很快就洗完了。 邓洁适时地从帘子外将秦良玉要换的干净衣裤递进来,也不偷看,只伸进一只手。对她的这种体贴,秦良玉发自内心地喜欢。 等秦良玉出来后,邓洁才进去洗自己的,边在里面洗边对着外面的孙翊尔喊:“翊尔,你一会洗不洗?这热水我用不了,你要洗的话就赶紧收拾下。” 孙翊尔高兴地回道:“好啊好啊,你洗完我再洗。”‘ 刚才见秦良玉进去洗热水澡,孙翊尔还在羡慕地皱皱着的小脸这会放开了。 她跟秦明月差不多,因为不喜欢求人,尤其是不愿意像林妮一般跟劳动号攀交情,所以人缘不是很好,平时洗的可都是凉水澡,这会能用热水洗澡,自然开心。 邓洁性格急躁,这洗澡也急躁,没个屁大的功夫就洗好出来了。 孙翊尔见了,赶紧拿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往厕所里跑,好像生怕自己慢了,那桶里的热水就会漏走了似地。 进到厕所,她见到洗手台上放着的洗发水,明了地笑了笑,冲外面的邓洁喊:“谢谢你邓洁!” 一会儿就从厕所传出她哼着小曲和着哗哗的水响声来.... 只要鼻子没毛病的人这会儿都闻见了从秦良玉、邓洁身上传来的洗发水的香味。 邵琪清只要有好吃的,能让她吃饱饭,她是从来不管这些闲事,这会儿正瞪着那双鼓凸的金鱼眼看着放风笼外想家呢。 丛花玲在闻到了洗发水的味道后,嫉妒得两眼冒火,从她进到这里以来,除了见过林妮和史莉莉用洗发水,别的人用的可都是洗衣膏洗头。 林妮和史莉莉是牢头狱霸,跟外面的干警又有关系,她开罪不起,也就那样了。可这秦良玉和邓洁凭什么也用上了洗发水?也没见她们俩跟哪个干警或劳动号有过密的来往啊?该不会是偷林妮的吧? 她扫了眼林妮,见林妮罗锅着腰软趴在窗台对着走廊发呆,经过的劳动号跟她打招呼她都不吭气,无精打采的。 “这林妮今天是怎么了?傻了似地!”丛花玲在心里犯嘀咕,“不行,一会我得去提醒提醒林妮,让她看看她的洗发水是不是少了,肯定是被邓洁她们给偷了”! 一个贼怀疑别人偷东西,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贼喊捉贼! 正暗自揣摩着该怎么才能解了心头怨气的丛花玲,猛一甩眼,刚巧跟正在瞪着她的秦良玉对上。她惊了一下,这秦良玉的眼神?——是警告!我的妈呀,这是大白天见鬼了吗?! 丛花玲赶忙爬拉下地,装着要上厕所的样子对着半帘喊:“孙翊尔,你还要多久洗好,我想尿尿。” “马上哈,你先憋一小会,这就好了!”孙翊尔在里面用她那依旧开心的声音回道。 “离开厕所!你不憋,不许催她!”本想继续催促几句的丛花玲,猛丁听到身后传来秦良玉冷硬的命令声,吓得她后脊发凉。 “你、你、你胡说,憋不憋我自己还不知道呀?”丛花玲颤声顶撞了下秦良玉,脚步却已经不听使唤地迈上了通铺。 秦良玉对这种多事的小人物实在不愿再多费唇舌,继续用毛巾擦着不干的头发。 孙翊尔洗好后从厕所里出来,丛花玲心虚地从通铺上下来,她此刻只想快些躲进厕所里,只有在看不到秦良玉的地方她才有点安全感。 她刚进去,大伙就听到从厕所里传出一声惨叫:“啊——” 原来丛花玲因为被秦良玉的眼神吓得心不在焉,地上有水,她穿着拖鞋一个不小心滑倒了。 史莉莉发现终于有跟自己一样害怕秦良玉的人了,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好笑地冲厕所喊:“喂,我说丛花玲,你这摔跤也不选个时候,樊医生刚下班走,你要摔死在里,可没医生来救你!” 说完扫了秦良玉一眼,见秦良玉对她的话毫无反应,便无趣地低头继续抠她的伤腿…… 正在家里做饭的樊医生此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肯定是汗血在背地里念叨我,哼,一会再咕念我,我就把喷嚏打到你喜欢吃的菜里,让你就着我的鼻涕吃!”自言自语完,继续忙活着晚饭…… 第十章 惊食 “阿嚏——” 提着一箱啤酒刚准备敲门的马依风,冲着樊医生家的防盗门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喷得樊医生家的防盗门上星星点点的唾沫星子。揉了揉鼻子,将手指按在门铃上。 戴着个大花围裙的樊医生听到门铃响,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拿着根刚准备切的胡萝卜来到门前,从猫眼里见是马依风,便用胳膊肘拐开门把手。 门开,马依风见到樊医生手里的菜刀,夸张地冲屋子里大叫:“嫂子,救命呀!樊医生要杀人啦!” “喊什么喊,你嫂子今晚临时加班,今天没人救你,纳命来吧!哈哈——” 樊医生晃着手里的菜刀,嘻嘻哈哈地笑着侧身将马依风让进屋里来。 马依风熟门熟路地将啤酒往饭桌旁的地上一放,倚在厨房的门口问:“还有多久才能开饭?我快饿死了!” “刺啦”一声,樊医生将葱姜蒜丢进油锅里,回头对马依风打趣道:“怎么?中午的饭就没吃呢吧,单等着晚上这顿狠撑来了啊!” “又叫你猜着了,上个礼拜出差没过来,今晚我还不得给吃回来呀。”马依风看着忙活得满头汗的樊医生道。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呀?!去,把酒杯和碗筷先摆上,就差这一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樊医生一边指挥着马依风,一边盖上锅盖。他若知道自己上辈子与马依风的渊源,大概就不会这样说了。 “快点哈,我去开酒。”马依风说完往餐桌旁走去。 樊医生甩头看了马依风那高大魁梧的背影一眼,笑着暗自摇了摇头。这个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朋友,也就在他的面前才会这么没正行。 等着马依风将一切摆弄妥当后,樊医生那边也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来来来,开始喂猪喽!” “说的好像你一会不吃一样,还喂猪呢!” 马依风开了啤酒给樊医生倒上,自己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酒瓶喝。 “来,小弟我敬大厨师一杯!辛苦了!”一个酒杯一个酒瓶当啷一声便碰在了一起。 “我今天回来得早,要不的话咱俩这会还吃不了饭。”樊医生放下酒杯,夹了口菜边吃边说道。 “怎么?被人给撵回来了?是不是嫌你值岗的时候睡大觉了?”互相窝囊对方是这俩人的相处模式。 “去,我再能睡得着啊,这两天都快让女号给我忙活死!” 一听说起女号,马依风坐正身子,来了精神头,因为那里面有个让他牵挂的秦明月。 “女号怎么了?我听说里面的邓洁二审改判成死缓了,能有什么忙的?” “还能有什么忙的?你是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啊。” 樊医生自己给自己满上一杯,接着道:“关在那里面的,那可是活脱脱的一群猴子和狐狸呀!为了逃避劳动,那是什么招儿都能琢磨得出来,什么手段都敢用。这最后折腾了我这个当医生的,也折腾了他们自个儿。” “跑题了跑题了!说女号!” 马依风见樊医生又要犯啰嗦的毛病,赶紧把他的话题从中掐断,再不立马给他掐了,估计地上那一箱子的啤酒全喝完,他的话题也回不到女号上。 “女号里有你老婆啊,急那样儿!” 樊医生夹起一炸板虾丢进嘴里,“话说昨天中午,那个叫秦明月的吃过中午饭以后去上厕所,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的,居然被发现倒在厕所里。结果你猜怎么着?等我被喊进去看的时候,那秦明月已经没呼吸和心跳了,身子都开始变得僵硬冰凉的了。” “什么?!”马依风一听到这里呼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碰得桌子上樊医生的酒都溅了出来。 “你说什么?秦明月死了?”马依风眼珠子瞪得老大,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我说你这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能不能稳当点,你看看我这酒都让你给碰撒了,你那行业没见过死人呐?你都瞎紧张个什么劲?” 樊医生看着失常的马依风不满道,抽了张抽纸低头擦那两滴溅在身上的酒水。 “你说你急的那样,我话这不还没说完呢吗。” 使劲剜了马依风一眼,看着他慢慢坐回去后,樊医生才接着道:“当时我就心思着这事可闹大发了,就赶紧地去办公室想着给老潘打个电话汇报汇报这事。结果我还没拿起电话呢,女号那边就喊开了,说是秦明月又醒过来了。” “啊?!什么叫又醒过来了?我都被你说晕乎了!”马依风提着手里还剩下半瓶的酒,直接坐到紧挨着樊医生身侧的椅子上,着急地问。 “别说是你,连我到现在都还晕乎着呢。其实就按她当时那状况,即便是在医疗设施齐备的医院里,那也是脱不了直接被宣布死亡的命运。” “我后来也查了相关的资料,她当时的死而复生,在医学上只有假死可以解释得通。”一说到这假死,樊医生就无奈,连筷子都停下了。 “那她醒过来以后一切都正常吗?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比如说变傻了,失忆了什么的,我可还指望着她来配合破案呢。”马依风双手握着酒瓶,歪着头急切地问。 “你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我还真不好形容给你听。” 对于秦良玉的变化,樊医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 “她这傻倒没傻,就是这人吧,醒过来以后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知道秦良玉没有死,马依风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 “先从她说话方面来讲吧,虽说她是个在校的大学生被抓进来的,可她修的是工商管理系,又不是汉语言文系,那话从她嘴里出来真叫一个别扭,好像——” 停顿了下,樊医生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形容,道:“好像古代人。我念的可是医学,对这些言文类的东西一直都挺抵触。” “那别的方面呢,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很难形容得清,反正就是跟以前大不相同。对了,再有就是,这女孩子的身手变得相当了得。看守所里的放风笼,那高度可快有三米了,她居然能从那上面跳下来,稳稳当当地没事。” 一想起今天下午见到秦良玉那个高空落地的漂亮身段,樊医生竟然有些崇拜和羡慕,无比神往地道:“要换做是我,重则跌断胳膊腿,最轻也得是把脚脖子给崴了。” “别总跟自己比,你是属于弱势群体。还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马依风追问。 “切!就会窝囊我,没我们这个行业的人,你们全部都得变成弱势群体!”樊医生撇撇嘴反驳道。 “其他的我倒是没有发现,我又不是跟她一起住在女号里……”突然想起林妮和史莉莉的话,樊医生停顿了下,看向马依风。 “怎么了?这么严肃地看着我?”马依风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问。 “我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樊医生有些为难,他不想被林妮她们误导,但她们说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说来听听,还有什么比死而复生更让人震惊的?” “今天中午放风的时候,女号里的两个牢头狱霸喊我,其中一个的腿擦伤了,说是被秦明月给吓的。不管是不是借口,但是她们俩说的一件事让我很费解,说是昨天夜里她们见到苏醒过来的秦明月眼睛放绿光。” “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哪里反光她们看错了?” 樊医生就知道马依风也不会信,“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秦明月的变化可不是一言半语就能说得清的。之前你也接触过她,反正回头你还要继续提审她,到时候自己看吧。” “来,碰一杯,不说工作上的事了。”樊医生举起杯自顾碰了马依风手里的酒瓶一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马依风见也没什么可听的了,碰了杯就闷头开吃,这菜都快凉了。 “对了汗血,我听你嫂子说,她们单位有个新来的小护士挺不错的,说是要介绍给你。你嫂子成天净为你这单身的问题在单位里撒网了。” 一改刚才沉闷的话题,樊医生笑呵呵地对马依风说,这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身边都没个固定的女朋友,也难怪樊医生两口子着急。 “不要!留给你自己做小三吧!” 马依风这会真感到饿了,满嘴都是菜,口齿不清地调侃敷衍着…… 而此时的看守所女监室里,所有人都在排队等着打饭,依旧是史莉莉蹲在门口等着。 因为是周六,每个周的这一天吃包子,一人两个。虽然那包子里依旧是见不到肉,但好歹那包子的面不像馒头那么黑。 今天老张头只多给了女号四个包子,没以前给的多,原因是因为林妮心情不好,没让他摸着。 发完了所有监室里的饭,老张头手里还剩下几个包子,寻思着路过女号窗口的时候,如果林妮配合的话就直接从窗口塞进去,结果等他满心希望来到女号前,窗口那儿压根就见不到林妮的影子了。气得老张头把剩下的几个包子随手从女号旁的男监室窗口丢了进去,惹来那个监室里的男号一阵欢呼。 林妮这会儿正躲在那堵墙后,她让史莉莉给秦良玉一袋真空包装的肉,虽然就一袋,但对于关在这里常年吃不到荤腥的人来说,那简直就快赶上熊掌鱼翅了。 史莉莉拿着那袋肉,等着大伙都在闷头吃包子的时候,她装着去厕所刷快餐杯,经过秦良玉身后时,她壮着胆故意碰了下秦良玉的后背。 秦良玉早已知晓她的用意,也不回头,将左手伸到背后,快速接过那袋肉,便继续吃她的包子。 礼送出去了,史莉莉强忍着打颤的双腿撩开帘子进入厕所,胡乱刷着快餐杯,整个过程她的心都在紧张地“砰砰”乱跳。 林妮这时候也进来了,悄悄地问史莉莉:“她收下了?” “嗯。”史莉莉没抬头,她不想让林妮见到自己眼中的惊慌。 从厕所里洗完手出来后,大伙的包子都吃得差不多了,她们俩径直走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准备吃饭。 “怎么少了两个包子?”史莉莉看向林妮问道。 “是哪个?自己站出来!”林妮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 邵琪清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赶忙哆嗦着举手,含糊不清地说:“是我。” 放下手里的快餐杯,林妮和史莉莉一起来到邵琪清的身旁,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紧紧搂着快餐杯的邵琪清。 “我就上个厕所的工夫你也敢偷?还偷到姑奶奶的头上来了!”边说边冲史莉莉使了个眼色。 史莉莉这两天因为秦良玉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正想着找个地儿发泄呢,结果这邵琪清就撞了上来。 她不由分说地一手从后面捂住邵琪清的嘴,一手揪着她的后衣领,直接跟拖着个小鸡一样将邵琪清拖进了厕所。 “啪啪!”声从厕所传出来,还有邵琪清低低的哭着求饶的声音。 “我本来想告诉、你们的……以为、那是多给的……以前、你们、也是让我吃四个的……可你们、当时、在厕所啊。” “别、别打了,我以后不敢了!” 拳打脚踢声伴随着林妮、史莉莉怒骂声和邵琪清的不停的求饶声从厕所里传来。已经吃完饭的丛花玲、毛芳和孙翊尔都拿着各自的快餐杯,胆怯地看着厕所的方向不敢进去刷杯子,祈祷着里面的暴力快些结束。 邓洁非常气愤,不就多吃了俩包子吗?还是余外多给的,邵琪清患的是能吃饭的病,通过她的外貌谁都能看出来,至于把人打成那样吗? 以前她戴着脚镣不便多管闲事,逢着林妮和史莉莉打邵琪清、秦明月她们的时候,她一般都装着没看见,因为那会儿她行动不便。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不受脚镣的束缚了,所以她不能无视她们这么欺负人。 刚想站起来的邓洁意外地被秦良玉拦住,冲她使了个不要动的眼神暗示。 虽然气愤,但是她知道秦良玉不是因为害怕才阻止她,秦良玉的话无论是什么她都言听计从,所以她重新蹲下,将手里还剩下一小半的包子狠狠地塞进嘴里。 “勿取非我之物,此为其堪受之辱!”秦良玉自言道,说罢还扫视了丛花玲一眼。 打累了、也解了气的林妮和史莉莉两个人从厕所里出来,回到她们俩的位置继续吃饭去了。 过了好一会,鼻青脸肿的邵琪清一瘸一拐地从厕所里扶着墙出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滚进厕所把你那恶心的脸洗干净了再出来,别影响我们俩的食欲!”林妮冷硬地命令道。 “哦——”邵琪清诺诺地赶紧返身准备往厕所里进。 “知道怎么说吗?”史莉莉出声。 “我,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厕所里摔的。” 委屈地回答完,邵琪清重新走回厕所洗脸去了,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挨打了…… 第十一章 有吃同享 有敌同挡 老郭的这个班是最受监室里关押人员们欢迎和尊敬的班,因为他这个班里的干警一不打骂人,二不刻意刁难人,还没事就跟各个监室里的人聊聊天,开导开导新关押人员,做做思想教育工作什么的,这都是受老郭的影响。 用老郭的话来讲:没什么可为难他们的,不是每一个犯了事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反而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还在外面逍遥着,谁也不想到这里面来待着,这里面多数都是些可怜人。 老郭这个组里的成员除老郭外,就是闵卫、迟先涛和吕文军。 闵卫是这个组里话最少的一个,他虽然总是冷着张脸,但是也从来不打骂被关押人员。他平时言语极少,不是非说不可的话,他基本处于严肃的静默状态,所以包括跟他一起值岗的干警在内,大家伙都因他的沉默外加冷漠,而对他敬而远之。 迟先涛恰好跟闵卫相反,这是个十足的话唠加嘻哈派,没一刻闲着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成天介哪来那么大的精神头。只要轮着他值岗,满走廊溜达,看到哪个监室里来个新人了,就凑过去聊天,问东问西的。 刚关进来的人,头一个礼拜一般情绪都比较低落,在没搞明白这里状况的情况下,都不大怎么敢说话。可这迟先涛却不管那些,总是缠着人家,最后被缠得受不了的新号干脆也不搭理他了,他也不生气,接着往下一个监室里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或事能让他感兴趣的。 监室里如果实在没有能吸引到他的事了,他就跑外面缠上种菜的劳动号聊天,跟着人家屁股后面学种菜。总之,你就看不到除了睡觉外这人能闲下来的时候。老郭经常有事都找不到这人,还得让劳动号帮忙到处喊他。 而吕文军是这个组里最喜欢往女号窗口黏糊的人,他是属于风流但不下流的类型,他的口头禅就是:我是纯爷们,喜欢女人有错吗?这不,这会正趴在女号的窗口黏糊上了。 因为天越来越热,夜晚来得也迟,这晚饭都吃过好长时间了,外面依然亮堂堂的。 当然,号里是已经点上灯了,一盏点了跟没点分不出有什么区别的灯,在屋顶替周围的蜘蛛照着亮,让蜘蛛们忙活着结网。 “史莉莉,今天早上我来点名的时候见你无精打采的,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吕文军还记得这码事,今天忙活着所里乱七八糟的事,一直没顾上过来问。 “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你住进来试试,关这里了还能高兴得起来?”史莉莉故意呛吕文军。 “说什么呢?我要进你们号里,进之前就先把其他人都撵出去,就咱俩在里面,嘻嘻……”吕文军没正行地道。 “好啊,你快进来呀,那我就成了她们的大恩人了,用你一个换她们七个的自由,超划算!”史莉莉说完瞥了身后的几个人一眼。 吕文军也随着她的目光向其他几个女号看去,当看到秦良玉时,他突然想起今天在办公室里听樊医生说过秦良玉昨天在厕所里摔得晕厥的事来。 “哎,说正经的,我怎么听说秦明月昨天在厕所里摔了,挺严重的,怎么回事到底?”吕文军低声八卦地问。 “我还想知道呢,今天樊医生也在,你怎么不去问他?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医生!”一提秦良玉,史莉莉这心里就犯堵得慌。 “得,白问!”吕文军无趣道。 见吕文军没了热情劲,史莉莉赶紧调节下气氛,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看押她们的干警,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些人啊。 “我只知道樊医生第一趟进来的时候说她死了,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活过来了,樊医生说是他误诊了,我哪里晓得这都怎么回事?要不赶明儿你去侧面打听打听,回来也告诉我呗!” “哦?这么邪门呀!老樊的医术挺厉害的不是吗?他也会误诊?!”吕文军纳闷着。 这一用脑,直接就犯了烟瘾,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烟来抽,还不忘给了林妮一根并替她点上。 “去,别在这里抽,到墙根那,还能继续跟我聊天。”他所指的墙根就是林妮跟史莉莉吃饭时的那个死角。 史莉莉会意地咧嘴一笑:“还是吕所对我好,下辈子我做你老婆哈!” 说完隔空对着吕文军做了亲嘴的动作,蹦跶着跳到地上,将身子压低偎在墙角那。 低着头在听孙翊尔说话的秦良玉,当无意听到史莉莉的那句“下辈子我做你老婆”的话后,不由得一震。 相似的一句话,她曾在离开前对夫君马千乘说过。她深呼吸,强压下对夫君的思念,以及史莉莉那边飘过来的烟草味道对她感官的刺激和引诱…… “小吕,你刚才看没看见迟先涛?” 这时老郭从办公室里出来,见走廊里除了在来回巡逻的闵卫,就剩下赖在女号窗口的吕文军,就是不见迟先涛的踪影。 “没啊,怎么了?又不知道跑哪疯去了?”听到老郭的问话,吕文军忙把烟头丢地上踩了脚,转身道。 “我刚才看了下到岗记录,就他没签字,回头看见他跟他讲下,让他补签个。”老郭边说边又折回办公室里。 “吕所,再给我几根烟,晚上我睡觉前好抽。”史莉莉这会儿也把一根烟抽完起身说道。 “就这几根了,咱俩分开吧。今天我值下半夜的岗,上半夜我不在,你就管劳动号要火吧。” 说着,吕文军从烟盒里抽出七八根分给史莉莉,他自己就留下三根。 然后悄悄地伏低身子,对重新爬上窗口的史莉莉说:“我那给你留了几条炸小黄花,知道你爱吃鱼,晚上干警的饭我没吃那菜,都给你和林妮留下了。老郭不爱吃鱼,他把他自己的那份也给了我,能有十来条呢,等我下半夜上岗的时候喊你哈,呵呵……” 趁吕文军不注意,史莉莉将她那张带着浓重烟味的嘴直接亲了上去,这次可是亲了个实乎。 突如其来的吻把吕文军给吓了一跳,他赶忙后退一大步,用手指指着史莉莉的嘴说:“你、你早上没刷牙,哈哈……” 说完,嘴角噙着笑,转身也随着闵卫一起溜岗去了,丢下撅着嘴的史莉莉冲他的背影干瞪眼…… “今晚咱们有鱼吃喽!” 挪到倚着被子假寐的林妮旁边,史莉莉心情大好,献宝似地小声道:“你刚才听见了没有?吕文军晚上给咱俩小黄花吃,炸的!” 依旧闭着眼睛的林妮只“嗯”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史莉莉无趣地趴窗台那扒拉着窗户的玻璃,看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劳动号和吕文军他们。 秦良玉对于他们刚才的对话也听到了一部分,不是她听不清,而是她的注意力都在孙翊尔的身上,孙翊尔在跟她讲自己进来前的经历。 原来进来前,孙翊尔竟是在政府部门上班,因为领导贪污、挪用、行贿受贿,连累她及单位里的几个同事一并被抓进来了。涉案金额虽不大,但影响非常不好。 孙翊尔懂法律,说自己最高也就能判个四五年那样,但是这还要取决于他们领导不往他们身上推卸责任的情况下。因为当初他们单位里有一本黑账,里面的往来账目非常混乱,根本查不确切每个人具体的涉案数额到底是多少。 “你的牢狱之灾不重,与你适才估量无出入,但可放宽心。”秦良玉现在尽量让自己的言谈与这个时空里的人相像。 “嗯,谢谢你明月!”孙翊尔对秦良玉的话理解为对自己的安慰。 进到这里来除了互相安慰,自我宽慰,还能有什么指望吗?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你都愁什么啊,跟我的刑期比比,什么事都能想得开。说不定往好了想,你还能判个缓刑直接回家了呢!” 邓洁也插话安慰孙翊尔。是啊,除了死刑枪决,所有的刑期里,邓洁这种是最长,也最没盼头的。她安慰完孙翊尔,自己却在心里开始犯愁。 “你呀,无论刑期长短,无非是更换个生存环境,何须这般忧思!”秦良玉无奈地又转头安慰着邓洁。 邓洁琢磨了下秦良玉的话,也是,无非更换了个生活环境,人的寿命都是老天爷给定好了的,你能活到80岁,在监狱里也是到80岁,不会因为监狱没家里好就让你少活10年或者20年的。最起码,在监狱里不会遇到出车祸、飞机失事、轮船沉海、火车出轨这些个灾难。想通了,也觉得无所谓了。 秦良玉对于邓洁的心宽表示赞许,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所谓境由心生,已经沦落到阶下囚了,再不自我调节好心态,这日子根本就过不下去,尤其是那些刑期特别长的。 “你二人如此诚待我,我实无以为报,我这里有一袋肉食,今日晚间他人休憩后我叫醒你二人,我们同享。” 秦良玉压低声音跟孙翊尔讲,因为她发现孙翊尔能轻易听得懂她说的话,不像邓洁每次都要琢磨老半天才弄个一知半解的。 孙翊尔嘴角上翘,两只月牙眼轻眨了下,点点头,表示明了,因为听说有肉吃的消息而开心着。 转过头附在邓洁的耳边说:“晚上有肉吃,你惊醒点,等她们都睡下了,明月叫咱俩。” 邓洁闻听此言,疑惑地看了秦良玉一眼,琢磨着这家伙什么时候搞到肉了? 转眼就快到九点了,走廊里闵卫招呼着各个监室抓紧时间洗漱,一会就得就寝了。 女号里大伙边聊着天边开始把被褥铺展开,准备着一会儿洗漱完睡觉。 林妮的被褥每次都是由史莉莉给整理,而她则端着脸盆先到厕所洗脸刷牙,优先权总是她的。 孙翊尔将自己的铺盖展开,铺至铺底脚的位置时,她懒得下地,就将两只脚伸出通铺外,撅着屁股在那整理。 偏巧林妮这时行至她的位置,被她突然伸出通铺外的两只脚给绊了个趔趄,脸盆一个没拿稳直接摔到了地上,里面的牙杯、牙刷、毛巾等东西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过来……” 孙翊尔吓得不轻,赶紧赤足下地将林妮撒在地上的东西往脸盆里捡。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将捡完东西准备将脸盆递给林妮的孙翊尔打得往后倒退出去一大步。 “操你妈的,你眼瞎啊!” 对孙翊尔本就有成见的林妮这会可逮着机会教训她了,边粗鲁地骂着,边又抬起手,准备继续教训教训她。 史莉莉正在通铺上整理着她和林妮的被褥,见到林妮打孙翊尔,一丝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 “啊——”随着一声撞门的声响,伴随着林妮的惨呼声,就见林妮的身子被秦良玉直接给踹到门上然后反弹至地面,跟过道里的水泥地面来了个亲密接吻。 这一幕来得太快,太突然,看着面朝下趴在地上的林妮,吓得史莉莉连去扶起她的勇气都没了。 孙翊尔还在用手捂着被林妮打肿的脸颊,正在等着林妮高举的手再次落下时,就见到秦良玉不知何时冲到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接着就听到林妮的惨呼声。 “干什么你们?!瞎嚷嚷什么大晚上的?!” 闻声赶来的闵卫、老郭还有几个劳动号,这会儿都聚集到女号窗口,还以为林妮又在号里欺负哪个女人了呢,结果居然看到林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而秦良玉、邓洁、孙翊尔则交错站在林妮的对立面怒目瞪视着林妮…… 第十二章 异能 窗外的众人都吃了一惊,这牢头狱霸什么时候也沦落到挨打的份了? “林妮,怎么了?”老郭虽然也看不惯林妮,但眼见着是林妮受欺负,总得先了解清楚状况。 闵卫见邓洁怒瞪着俩大眼珠子站在林妮的对面,也担心地看着里面的几个闹事的女人们,他也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出乎众人的意料,挣扎着爬起来的林妮,抹了把口鼻不断流下的鲜血,咬着牙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转过头对着窗外那几双惊诧的眼睛道:“没事,我没穿鞋,地上有点水,不小心滑倒了。” 边说边将甩出去老远的拖鞋挨个穿上,接过孙翊尔端着的脸盆,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往厕所走去。 既然当事人都说了没事,干警也不想跟着瞎掺和,更别说这还是个女号,麻烦着呢。 “都整理整理,一会就要吹哨子睡觉了,都抓紧着点!” 说完这句话,老郭又扫视了监室里的女人一眼,意外地发现刚看完热闹准备转过头去的邵琪清,发现她满脸乌青,眼角部位似乎还带着些淤血的样子,便招呼她:“邵琪清,你过来!” 听到老郭喊她,邵琪清赶忙答:“到,来了。” 然后顺着通铺别人已经铺好了被褥的脚下位置小心地走到窗口。 等着邵琪清凑近,老郭这才真正看清她满脸的伤痕,连脖子上都是青紫的淤痕,“这是怎么了?被谁打的?” 老郭知道这个邵琪清是个相对来讲在号里比较老实的女孩子,长得又瘦瘦弱弱的,估计又是被谁给欺负了。 老郭虽然好脾气,但是他特看不惯号里的人互相欺压的风气,所以就关心地对邵琪清说:“别害怕,实话实说!” 邵琪清支吾着,当她看到史莉莉警告的眼神后,低下头,嗫嚅道:“是、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给摔的。” 老郭审视了邵琪清半天,知道她是在故意撒谎隐瞒,那伤一看就是人为的。见她为难不敢讲的样子也怪可怜的,知道即便她说了实话也没用,老郭也不可能全天候地在这里呆着看护她,反而会给她惹来更大的灾难,想想只得作罢。丢下一句:“以后仔细着点!”便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被人关心的滋味让邵琪清无比感动,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也没能为她阻隔受欺,但是仅仅一个关怀的眼神就已经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感觉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噙着泪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尾铺,等待每天循例的依次序洗漱…… 夜晚的看守所走廊里,总是萦绕着从各个监室里传出的高低、长短不一的各式音调的鼾声、磨牙声和呓语声,常年累月地听这种声音的干警们也都习惯了。 今天值上半夜岗的是闵卫和迟先涛,闵卫拖了个木板凳坐在正对女号窗口的对面墙边,挺直的背抵着墙,双腿微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典型的军人坐姿。 他曾入过伍,复员后被地方政府给安排到市公安局上班,而局里则将他给安排到了看守所这个无聊的地方任一小小的值岗干警。对上级的安排虽有不满的闵卫,本着军人一切服从指挥的原则,毫无怨言地一干就是三年。 与邓洁的前夫王勇相识是一次巧遇,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带着自己的档案去公安局报道,结果半路上自行车爆胎,他着急得不行,便就近找了家自行车修理铺,也就是王勇的铺子修理。 王勇是个非常实诚的男人,见闵卫急得满头大汗,知道有急事,就把自己的车借给他,让他先去办事,办完事再回来取车。 闵卫见时间来不及了,也不推脱,直接骑上王勇的车就往局里赶,结果把档案袋给落在了自己的车筐里忘记带走。 等着人都走老半天了,王勇才发现闵卫落下的袋子,见上面标有市公安局的字样,就放下手里的活,跟旁边铺子的老板打了声招呼,也顾不得锁铺子门,直接搭了辆出租车就往市局赶。 到了市局门口,正合适跟骑着自行车刚赶到的闵卫碰上,王勇就把袋子交给闵卫,这才免了闵卫第一天上班见领导带来的尴尬。 三天前,也就是闵卫上一个班,他在门口见一个男人领着一小男孩在往看守所里抻头张望,走近一看居然是王勇。相询之下方得知事情原委,可怜这么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居然娶了邓洁那样的女人,还要为了她的案子四处打点。 王勇也不懂看守所里的规矩,就让闵卫转告邓洁,说案子没问题了,死不了人了,让邓洁在里面安心改造。同时低声下气地恳求闵卫在里面照应她老婆。 闵卫告诉他需要等邓洁二审判决下来以后,才允许跟家人见面,王勇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孩子离开。 夜岗,尤其是九点以后的夜岗,对于迟先涛来说是最烦闷和无聊的。所有羁押人员都睡了,老郭还把个木头桩子一样的闵卫跟他安排在一起,这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又不能睡觉,又没人搭理,便一个人数着脚下的步子从走廊这头溜达到那头。 林妮此时一直没睡,她在怨毒地想着怎么报了今天这一脚之仇,到现在她的腹部、后背、嘴角都在抽痛,但这痛远没有她受到的耻辱更让她揪心。 史莉莉也没有睡,躺在林妮的身旁,看着背对着自己呼吸明显不均的林妮,知道她也没睡着,想跟她说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她担心林妮怨恨自己没有出手相助。 秦良玉的那一脚让史莉莉既震惊又惧怕,她知道秦良玉复活后的变化不是一星半点,她更知道,在秦良玉的眼里,孙翊尔挺重要。她们今天打邵琪清的时候,就没见秦良玉有反应过,偏这林妮不知道死活,去招惹秦良玉在意的人。 她害怕面向秦良玉的方向躺着,只得始终保持一个姿势,背对秦良玉而面对林妮的后背安静地躺在那一动不动。 除了事不关己的毛芳这会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似睡着了外,连丛花玲都没有睡着。见平时作威作福的林妮今天居然被秦良玉给踢了个狗吃屎,她有些胆怯和后怕,之前产生的想针对秦良玉等三个人的心思彻底地断了念想。 她在心里暗自庆幸,得亏没有去林妮那告状,这一旦得罪了秦良玉,她的脚指不定哪天也会向自己踹过来,以后看来得好好看清形势再有所行动了。 邵琪清也没有睡着,这个19岁的病秧子女孩,从进看守所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失眠。 她也在想秦良玉,她想不明白,这个以前跟她一样一直都是处于被林妮欺压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了? 通过林妮和史莉莉看向秦良玉的眼神和表情,她多少也能感觉到这二人对秦良玉的畏惧。今晚秦良玉踢林妮的那一脚简直太让她解恨了,她真希望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秦良玉那样狠狠地踢林妮和史莉莉一脚,不对!是十脚、一百脚! 孙翊尔此时脸颊还在火辣辣地疼,她也睡不着,抚摸着自己的脸,暗自在心里琢磨着以后在这里的日子该怎么过。 今天跟林妮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她知道林妮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那是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她当时因为被秦良玉挡着,并没有看真切秦良玉是怎么做到的让林妮趴在了地上,但是不管怎样,她得找个机会提醒下秦良玉以后小心着点林妮,别因为自己让林妮那坏女人把秦良玉给算计了去。 邓洁这会满脑子都是秦良玉的那一脚,酷毙了! 之前她有考虑保护秦良玉,可是自己的案子已经都判下来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发送到监狱里服刑去了,而秦良玉的案子据说连检察院那都还没有移交。 留下秦良玉和柔弱的孙翊尔在这里,她还真有点不放心。可今天秦良玉的表现,她放心了,赶明儿王勇来接见的时候,她得瞅个机会跟王勇讲,让他跟闵卫打声招呼,等着她离开这里以后,让闵卫帮忙照应着秦良玉些。 所有人的心思都没有逃过秦良玉的耳朵,秦良玉这会也跟她们几个一样在想自己。 自打进到这具躯体以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到别人的所思所想。之前偷听到林妮的想法,她还误以为是自己听力超群,是林妮低声自言自语说出口的话。但是刚才扫视了圈紧闭着嘴躺在通铺上的每一个人,她才惊觉自己听到的居然是别人的想法,而非实质声音。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嘎嘎……” 一阵阴森刺耳的笑声自屋顶传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阴寒气息,眼前慢慢浮现出阴司判官那张五官模糊的脸。 秦良玉大惊,没想到重生到这里以后,居然能再次与阴司判官相见。 “尔无须言语,但听我言!尔来此之前我曾说过,此世有一惊喜等着你,现下看来,却不曾是一个呦。” “尔有窥听他人所思之能;尔之目可视人所不见……尔有故人在此。谨记不可滥用这些异于常人之能,慎之……” 随着判官的身影逐渐模糊,其声回荡经久方歇。 这来去匆匆的判官,让秦良玉有种不真切的梦幻般的感觉,若非周身仍有一丝寒气环绕,秦良玉真的会误以为自己刚才是在梦里见到了判官。 她想喊住阴司判官,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尤其是想问问自己的夫君马千乘的情况,可又怕自己一旦发声会惊扰到身边的一众女人,以及外面正在值岗的干警,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阴司判官消失无踪…… 第十三章 冤魂求助 正在这时,从厕所里探头探脑地露出一个男人脑袋,秦良玉愣了一下,从秦明月的记忆里搜索到的信息显示,女号是绝对不允许男人进入的,就连外面值岗的干警在没有女干警的陪同下,女号的监室门也是不允许任意打开的,除非是提审或者有紧急情况,就像秦明月跌死的那种情况。 可这厕所里的男人是从哪里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扫了眼旁边躺着的女人们,通过她们的呼吸声判断,除了林妮外,其他人都已在逐渐进入梦乡。 秦良玉慢慢起身,走廊里黑咕隆咚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可以穿透黑暗视物的双目。她发现之前坐在窗口对面的干警不在,便轻手轻脚地从通铺上下来,穿上拖鞋来到厕所。 一个20多岁英挺的大男孩,身穿军装,笔直地站在厕所里,他用恭敬中又带有一丝怯意的微笑望着秦良玉。 “你好,秦将军!” 秦良玉刚想张口发问,男孩赶忙摆手阻止了她,秦良玉这才发现,这男孩刚才说话时并未张嘴,秦良玉听到的只是他想说的。 “秦将军,你不必发声与我交流,我跟你一样也可以听想,我们以这种方式交流不会惊扰到别的人。” “你是何人?”为了试一下这个大男孩的说法,秦良玉在脑中以想法发问。 “我叫王伟,曾是一名现役军人。”王伟回答着秦良玉的问话。 “你怎知我之身份?”这种新奇的思想交流方式,勾起了秦良玉的兴致。 她无意间扫视到王伟的脚是悬浮的,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距今故去多久了?” “快10年了。”王伟刚才见面时的笑容逐渐淡去,被忧伤所替代。 “冤死?”秦良玉猜测着。 “是的……你刚来这里的那天我本想现身的,可是你身上的罡气太重,一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冤魂根本无法靠近。刚才判官大人来,加重了这间屋子里的阴气,我这才敢现身。” “找我所为何事?”秦良玉搞不明白,一个死去近十年的现代冤魂找上自己能有什么事。 “秦将军,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个忙,不然的话我无法安心去阴曹地府投胎,我不甘啊!”王伟满脸期待地看着秦良玉。 “你我阴阳相隔,我却如何帮得了你?”秦良玉问。 “一会儿我再将我生前的事讲给你听,你先去铺上躺着听吧,你在厕所里站得时间太长了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现在已经有人在窥视你。”王伟往厕所外的通铺上看了眼。 林妮这时候正在强忍身上的疼痛,半仰起身子往厕所方向看过来。她不明白秦良玉一个人站在厕所里既不方便又不出来,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偷偷留意秦良玉的一举一动,一旦让她抓住秦良玉的小辫子,她会往死里整治她。 秦良玉凝神留意了下外间,发现王伟所说的人是林妮,在心里冷哼了声,转身回到通铺上躺下,继续与这个叫王伟的鬼魂交流。 王伟依旧飘在厕所里,开始讲起他生前的种种,“生前我是海滨市人,在外省的一个通信部队服役。” “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儿子,虽然我还不够结婚年龄,但姑姑、小姨他们一早就开始忙着给我找对象。那年回乡探亲,家里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叫廖婷婷,人挺好,长得也挺漂亮。” “接触了几次以后我们都互相挺有好感的,在我返回部队的前一天晚上,那女孩约我到海边散步。结果因为第二天就要离开,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带着东西来家里看望我,闹腾到很晚才陆续离开。” “等我赶到约定地点,发现廖婷婷不在,我以为她等得太久离开了,为这事我回家还埋怨了我妈一顿。后来第二天天不亮我就坐上了返回部队的长途客车。” “可是就在我返回部队后的第七天,我就被军队司法机关以故意杀人罪拘捕。” “后来才知道,廖婷婷在跟我约会的那天晚上被人奸杀,沉尸海里,打捞上来的尸体居然不着寸缕。她家里人知道那天晚上她是跟我约会才一去未返的,所以我就成了首要犯罪嫌疑人。” 痛苦的回忆让王伟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扭曲抽动着,深吸口气后,他接着道:“后来在大量对我不利的证人证词面前,我无力反驳……那年的六月,我被军事法庭依法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执行枪决的那天,六月的天竟飘起了雪花……”说到这儿,王伟周身泛起一股淡淡的黑烟,低垂下头。 “听你所言,确是一冤死之人,我能帮你做甚?” 男孩的经历让秦良玉想起自己冤死狱中的夫君马千乘,她决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这男孩一把。 “我死后,因为不甘心,所以小心躲避着勾魂鬼役的拘魂,这些年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追查真凶。”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罪魁祸首终于被我找到了,他是廖婷婷的邻居,一个多周前,因为盗窃罪被关押在这家看守所里。” “哦?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此人姓甚名谁?”秦良玉吃惊地问。 “他叫谭民宝,关押在东首北向第三间监室里。”王伟道。 “你想我如何帮你?”秦良玉问。 “后天你就要提审了,负责你案件的刑警是……只要你肯,他……会听你话的。” 王伟有些难为地看了看秦良玉,接着道:“我想请秦将军在提审的时候,找个机会将我的冤情跟你的办案刑警讲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帮我沉冤昭雪,将罪魁祸首谭民宝正法。” “好,我自会记下此事。”秦良玉应允道,“我会尽力说服那些办案警察的。” 马依风那张酷似马千乘的英俊面庞划过秦良玉的脑际,王伟说后天有人来提审自己,会是他吗? “多谢秦将军!我现在是一个孤魂野鬼,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秦将军的,但是暗中窥探个隐情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因为除了你,别的人也看不到我,自然有秘密也不会防着我。” ”这段时间里,如果有什么吩咐,只要秦将军用你的意念喊一声我的名字,我就会随叫随到。即便秦将军不帮我,我仰慕你的英名,也会尽我的鬼力听你差遣,为你效劳的。”王伟诚恳地说。 “谢过!”秦良玉也诚恳地道谢。 “秦将军,你不是要跟你的朋友一起吃肉的吗?现在正是时候,那个林妮已经睡下了,巡逻的干警是闵卫,他不会干预你们的。但交了班以后,另外一个干警会叫醒史莉莉,你们就没有机会了。”王伟一改刚才的沉闷心情,笑着提醒秦良玉。 “哦,经你一提方记起此事。呵呵……”秦良玉从枕头底下将那袋真空包装的肉取出,轻轻推了推睡在自己左右两边的孙翊尔和邓洁。 “吃肉了吗?”孙翊尔迷迷糊糊地被推醒,想起了吃肉的事,赶忙打起精神小声问道。 “你俩吃吧,我困!”邓洁却死活不愿起来。 秦良玉将肉从被窝里递给孙翊尔,她不晓得怎么打开。 孙翊尔用牙齿咬开外包装,将肉推出一截递到秦良玉的嘴边,闻着香气扑鼻的肉味,秦良玉轻咬了口,赞道:“好味道!” 孙翊尔也咬了一口,将肉递给秦良玉,用下颌指了指邓洁。 秦良玉将肉放到邓洁的嘴唇边,闭着眼睡觉的邓洁还是没有禁住肉香的诱惑,张嘴就咬了一大口,差点没咬着秦良玉的手指,傻傻地笑着说:“好吃,真好吃!嘿嘿!” 睁开惺忪的睡眼,邓洁边嚼着肉,边口齿不清小声地抱怨着:“奶奶的,从进这里都快忘记肉是啥滋味了!” 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几下就将一袋肉吃光。 坐在走廊外的闵卫自秦良玉莫名进厕所时就在暗自留意着她,这会看着里面三个友好的女人躲在被窝里开心地分吃肉,他那张扑克脸忍不住无声地笑开来…… 第十四章 男人 秦良玉睡下没多一会儿外面的干警就开始换岗了,朦胧间听到走廊里换岗干警互相之间的说话声、来回巡查的脚步声以及开关门声,当一切嘈杂归于沉寂后,秦良玉这才重新沉入梦乡。 梦中她见到自己手持白杆长矛、跨坐桃花马,与夫君马千乘在沙场上并肩杀敌…… 吕文军将装有炸鱼的方便袋从女号窗口轻轻地放到通铺上后,刚想叫醒史莉莉起来跟他聊天,就听到办公室里的电话响。 放下电话的老郭急匆匆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拿着一副手铐招呼吕文军跟他一起去接人。 公安往看守所送人那是压根就不分时间的,24小时里随时都有可能送,而且也没有节假日的区分。这次送来的是一个被公安机关通缉了两年多的的连环杀人犯。 因夜静,走廊里脚镣与水泥地面相摩擦发出的哗啦哗啦声响格外地刺耳。 由于天气越来越热,各个监室里晚上睡觉都是开着走廊的窗户睡,所以这声响将一部分睡眠比较浅的在押人员给惊醒,一个个从通铺上爬起来,好奇地聚集到窗口,想看看是什么样子的人大半夜地被戴着脚镣送进来。 女号里的大部分人也被惊醒,走廊里的灯亮着,林妮和史莉莉这会正趴在窗台扒拉着窗户在调整角度看着. 秦良玉、邓洁和孙翊尔这会也醒了,从窗户玻璃的反光模糊地看到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一个身高约1.75米左右,年龄在30岁上下的男人,身材匀称,穿着一身藏蓝色西服正往这边走来。 因看守所里是不允许有腰带、鞋带、金属鞋扣、纽扣这样的东西带进来的,所以这个男人戴着手铐的双手提着裤腰慢吞吞地从女号窗口经过。 当他发现这间监室里关押的都是些女人时,便用他那不知道几个昼夜未曾睡过、泛着红血丝的双眼往女号里不经意地瞥了下。 他突然停下,无论吕文军在后面怎么推搡,他就是站在女号窗前不动。他在寻找女号里刚才一闪即逝的泛着绿芒的双瞳,可是让他非常失望,没有找到。他反复看了秦良玉两眼,除了发现这女孩拥有惊人的美貌外,再无其他发现,这才重新挪动自己的脚步。 在男人经过窗口时,秦良玉吃惊地看到男人的太阳穴位置,正在往外涔涔地冒出一些鲜血。可只一眨眼的功夫,那流血部位居然凭空消失,这就是秦良玉突然双目泛起绿芒的原因。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刚被押解进来的男人身上,所以只有那男人见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开锁时铁链发出的声响是来自于女号的隔壁。 “给这个新来的匀乎点被褥,等着明天换岗的时候记得让值班的干警给他安排,今晚先就这样凑合一晚上。佟刚你看着些,别让他们闹事,对这新来的关注着些!” 吕文军在隔壁的窗口嘱咐着里面的号长佟刚。 “放心吧吕所,没问题。” “可惜了,长得真好,看他戴着脚镣的样子,案子肯定轻不了。”林妮对史莉莉道。 刚才男人站在女号窗口的时候,林妮仔细地将这个男人的长相给端详了个清楚。虽面色苍白,但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是个地道的型男。 “行了行了,都赶紧睡下了,我发现谁还没睡,就别怪我狠心让你们在过道那面壁到天亮。”老郭在走廊里吆喝着。 吕文军叼着根烟来到女号窗口,见史莉莉还在窗口那趴着,便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子道:“还不赶紧睡觉,老郭这会烦躁着呐,赶紧的!” “哎——我说,刚才那人是什么案子进来的?看那样文绉绉的啊!”史莉莉耐不住好奇地问。 “杀人进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赶紧地睡吧,别让老郭说你再……小黄花收拾好了,别让别人看见哈。”吕文军小声催促着…… “我现在一听那该死的铁链子的声音就发怵,看样子这男人的案子轻不了。”邓洁边说着边重新躺回被窝里,“我被送进来的那天好像也是这么个点。” 秦良玉看得非常真切,刚才的那个男人脸上泛着隐隐的紫黑之气,这分明是将死之相。且不说这案子,仅就面相而言,这人的命数亦不久矣。 但秦良玉感到奇怪的是,刚才的那个男人的脸为什么像是在哪里见过…… 哨声、起床声、洗漱声代表关押在这里的所有人,将来的刑期又减少了一天。 今天值岗的班组长姜长林可是个老国民党式的人物,年纪跟老郭差不多,但是这为人却比老郭差了个天地,素质极低,一句话里不带着个骂人的话就跟说不全乎似地。 什么人带什么兵,他组里的成员魏远、许志强、邵齐风一个比一个嘴贱。赶上他们的班,满走廊里净是粗鲁的骂人、训人声,弄得各个监室里的人都老老实实地坐那,尽量使自己不去惹到他们而挨骂。 点完名后没过多一会儿,邵齐风就“嘭”地一声打开女号门上的小窗口,对着监室里就喊:“邓洁,接见!” 正在跟秦良玉聊天的邓洁猛丁吓了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秦良玉戳了戳她的胳膊道:“快去!” 邓洁反应过来后,紧张地用手拢拢头发、捋捋衣服摆,颤声地问秦良玉和孙翊尔:“我没什么问题吧?” 孙翊尔笑着道:“行了大美女,挺好的,皮肤白了好多呢,你老头子见了肯定夸你漂亮!” “快去!你儿子亦在。”秦良玉简洁地催促着邓洁。 “瞎jb磨蹭什么呢?赶紧的!”近乎吼叫的声音从小窗口那传来。 邓洁一听秦良玉说自己的儿子也来了,站起身把个床板给踩得“咚咚”响,急惶惶地下地找出那双新的紧口布鞋穿上,一边往门那走,一边迟疑地回头看着秦良玉。 秦良玉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给了她一个熙怡的微笑,她这才将手伸出小窗口戴手铐。 心里想着自己的儿子,刚走出走廊大门的邓洁甩开她那两条大长腿就往大门那疾步走去,将邵齐风给落下不小的距离。 高墙上巡逻的武警还以为这邓洁是要越狱逃跑呢,拉开保险栓直接将枪口对准了她。 邵齐风赶忙冲高墙摆摆手,示意一切正常后,紧跑两步追上了邓洁。 “你这赶着去投胎呢走这么快?!再这样我直接将你带回号里,你也不用接见了!”吓得邓洁赶忙放慢步伐。 来到接见室外,从窗口那看到坐在里面搂着儿子等着她的王勇,邓洁踟蹰不前了。看了眼自己的手铐,再看眼里面的儿子,她萌生了退意。 转身跟邵齐风小声商量:“邵所,您看能不能帮我把这手铐卸了,我不想让我儿子看到。” 邵齐风轻蔑地看了邓洁一眼道:“自己心里有点数,你这可是死缓,比不了刑期短的,不能卸!再说了这也是所里的规定!” 妈的,戴着手铐我都赶不上,这摘了还不跑得比兔子都快!邵齐风在心里腹诽着。 已经下班准备回去的闵卫听说王勇来接见,想着过来打声招呼,正巧见到这一幕,便上前递了根烟给邵齐风。 “齐风,她儿子也来了,孩子是无辜的,再说那孩子年龄还那么小,别给小孩子心理造成阴影。给邓洁把手铐打开吧,我陪你一起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接见完了我再下班,你放心吧!” 看守所里就这样,没吃在押人员家属好处的干警少之又少,干警与干警之间也是互相通气的,所以邵齐风非常识趣地答应了,给邓洁将手铐打开撵着她赶紧进去。 邓洁感激地看了闵卫一眼,抬脚走进接见室。 闵卫这时就听见里面传来王勇憨厚的开场白:“小凯,快点叫妈妈!”…… 与邓洁前后脚,昨晚进来的那个脚镣男这会也被值班的魏远押着去提审。 脚镣男从监室里出来后,在经过女号窗口时又刻意地往里看了眼,他始终惦记着那双绿瞳。但他依然没能找到,他在琢磨着是否是自己晚上晃神看花眼了…… 因为今天又没有活干,姜长林就命令各个监室里的在押人员,全体面向走廊坐好,坐姿要端正,不准交头接耳,不准说话,上厕所要打报告,未经批准不准擅自下地。 而许志强则满走廊溜达,见哪个监室里有坐得不够笔直的人,就直接喊着名字开骂。如果此人被接连发现两次坐姿不端正,则被罚在过道面壁站好。 面壁是要将鼻梁直接与墙壁相贴,挺胸抬头,立正站好,这可比端正地坐在通铺上要累多了。 由于男干警不能进女号,所以女号一般比男号要随意些,尽管也是面冲走廊坐在通铺上,但那坐姿要多不端正就有多不端正,任那姜长林呼喝几次都不管用。 林妮还直接来了句:“我来月经了姜所,肚子疼,坐不直。” 而史莉莉接下来的话更绝:“姜所,进来前,我刚流产,没坐好月子,落下了月子病,这腰不能笔直地坐太久。” 把个姜长林气得话都说不顺溜了,干脆也不管了,掉头就进了办公室。 丛花玲突然感觉后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赶紧回头问坐在她身后的毛芳,结果被许志强给碰巧逮着了,直接罚这俩人到地上面壁去。他这也是想着杀鸡儆猴,刹刹女号难管的风气。 离开女号窗口,刚走到下一个监室的许志强,就听到女号里的史莉莉喊:“报告所长,我要尿尿。” 男监室里传出吃吃笑声,也都附和地跟着喊:“报告所长,我也要尿尿!”把个坐在办公室里的姜长林气得肝儿疼。 只有半个小时的接见时间的邓洁这时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大包的东西,因为哭过,眼睛还红肿着。 邵齐风刚准备开女号门,姜长林从里面出来见到邓洁手里的东西,立即板下面孔,冷冷地问:“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进监室?检查过了没有?” 邵齐风赶忙凑近压低声音说:“闵卫的关系。” 姜长林狐疑地看着邵齐风:“他不清廉了?!”口气中明显带有嘲弄的意味。 这一切都落在秦良玉的眼里,秦良玉极端地鄙视外面站着的这一老一少两个渣男。 看守所里负责看守在押人员的值班干警,三个组十二个人,自秦良玉附身到这里以后,都逐个看过了。 十二个人中只有闵卫让她印象好些,并非因为他照应邓洁顺带到自己,而是因为在闵卫的身上,有一种让秦良玉熟悉的,作为军人该有的严谨和正直。 被姜长林放行进到监室里来的邓洁,换上拖鞋以后,狐疑地看了眼站在过道面壁的丛花玲和毛芳。 来到秦良玉的身边坐下,将一袋子的东西放到她跟秦良玉的铺卷中间,冲站在地上的两个人努努嘴,小声地问秦良玉:“怎么回事这是?” 秦良玉将食指竖到嘴边,让邓洁噤声,用手指指了指走廊的方向。 邓洁明了地点点头,知道这俩人是挨值班干警罚了,她还以为是林妮在搞鬼呢。 一整个上午折磨人般的静坐终于在走廊里响起的敲桶声后结束。大伙儿纷纷下地,洗手的洗手,方便的方便,静等打饭。 这期间也是不允许大声喧哗的,因为姜长林说了,要让他听见哪个监室里传出大声喧哗的声音,整个监室中午饭全免。 本来这饭就吃不饱人,再给掐个一顿半顿的,那大伙还不得饿疯了啊。所以每个监室里除了快餐杯和塑料小勺相互碰撞发出点轻微声响外,几乎就没了别的声音。 开始吃饭了,林妮示意史莉莉给秦良玉送去四条昨晚吕文军给的炸小鱼,四条一般大小,史莉莉尽管非常费解,但还是依言将鱼送了过去。 秦良玉也不客气,给了就接,分给邓洁和孙翊尔一人一条,自己留下两条。 林妮不就是想让她们三个人内讧吗,所以故意给的是四条,这种小伎俩秦良玉还真没放心上,如果邓洁和孙翊尔因为吃的问题就跟自己闹意见,那这友谊也是经不住考验的,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邓洁从接见带回的袋子里拿出王勇捎给她的一小袋炸里脊,用眼神询问秦良玉是否需要给林妮她们,秦良玉见东西并不多,狼多肉少,给了林妮还能不给其他几个人?所以便冲邓洁摇了摇头。 邓洁听话地将一小袋肉分给秦良玉和孙翊尔,三个人吃了顿鱼肉俱全、丰盛的午餐。 最开心的要数孙翊尔了,她在想着等自己的案子判下来能接见的时候,一定让家里人给她多带些好吃的,也让秦良玉和邓洁两个人跟自己沾沾光。岂不知她的案子下来后,邓洁还是否能在这里? 下午放风的时候,邓洁跟秦良玉和孙翊尔三个人站在离其他人稍远些的地方,讲起跟王勇接见时的情景。 她无比感慨地说:“我真没想到王勇的胸襟会这么宽,我都做了那么多对不住他的事,他竟然能不计前嫌地原谅我。” “他跟我说了,不管我在里面待多久,他都会一直等着我出来,让我安心地在里面改造,他会自己带好孩子,让我不用担心家里。还说等着我被送到省女子监狱去服刑了,他会每个月带孩子去看看我。” 说完,这个身材堪比男人的女汉子哭到岔了气,直接哽咽地蹲在地上,眼里全是悔恨的泪。 对不起全天下的男人,也不要对不起爱自己的男人…… 第十五章 拭泪相看是故人 一直到晚饭都吃过了,脚镣男才精神恍惚地拖着沉重的脚镣从外面提审回来。 经过女号监室的窗口时,秦良玉看了他一眼,见此人面上的暗黑之气愈重。脚镣男这次没有再往女号里看,直接向隔壁的男监室里走去。 “真可怜!长得这么好,也不知道在外面是不是被刑讯逼供了?看那样估计是一天都没有吃饭。”林妮一看到脚镣男就两眼发亮,无比心痛地说。 “进到这里来,好人也折腾掉半条命,哪还能好了呀!”史莉莉也感慨着。 从来都不为自己的案子着急上火的两个女人,这会儿倒悲天悯人起来。 秦良玉却在脑子里极力搜索有关秦明月的记忆,她始终感觉这个脚镣男似乎是跟秦明月有些瓜葛,但总是搜索无果,她悻悻然地放弃了。 邓洁这会正在低头忙活着整理王勇给她带来的东西,里面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一应物品都是新买的。她一边整理着这些东西,一边强忍着又将流出的眼泪。 也不知道王勇和孩子在外面过得好不好?问他他只会憨憨笑着安慰她说一切都好,临走前还告诉她说,他给她在账面上存了500块钱,让她在号里缺什么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这世上难道真的没有卖后悔药的吗?邓洁此刻因悔恨真想了结了自己。 晚饭的时候,因为天热,邓洁担心带进来的那些吃的东西会坏掉而辜负了王勇的一片心意,就干脆跟秦良玉和孙翊尔三个人一起都分开吃了,有鸡蛋、炒面、炸鱼和水饺。袋子里居然还有两包薯条,估计是儿子给买的。 而号里的饭在秦良玉的授意下都给了邵琪清,还在那饭里偷偷塞了一个鸡蛋、两个饺子。这可感动坏了邵琪清,蹲在地上边吃边抹眼泪,这是她自进到这里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为了吃的关心她。 晚上就寝后,王伟来了趟,依旧是飘在厕所里,叮嘱秦良玉明日提审时不要忘记了他的事情,在得到秦良玉肯定的答复后方安心地离开。 一个漫长而又焦躁的夜晚,自入夏后的第一只蚊子光顾了女号,害得浅眠的秦良玉怎么都睡不踏实。 早上起床后大家伙都喊着说自己哪哪被蚊子叮了个包,集体把蚊子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秦良玉发现,这女人骂起人来其实一点都不逊于男人,什么做工粗糙的词都能从她们的嘴里炮制出来。 早班交接完后,唐图刚点完各个监室的名,负责生产的大于就来了,喊了几个劳动号跟他一起去搬货。没一会儿,就听见走廊里稀里哗啦的声响。 接着开始发工具,女号里按着人头给了八根针,一捆线,还有两把看起来很钝的小剪刀。 劳动号在前面挨个监室里发工具,大于跟在后面记录着。之所以这么谨慎是怕哪个监室里收工具时一旦落下个针或剪刀之类的东西,有哪个想不开的会趁夜自杀。 今天的活依旧是包装,将各式的墓地用假花放进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子里,从盒子的底部入针,连缝四道,将假花固定在盒子里,然后盖上盒盖即可。 这活虽说简单,但量特别大,需要干活的人手脚特别麻利才行。因为这个活都重复干了快一个月了,大家都轻车熟路地飞针引线着,那速度让人看了眼花缭乱的。 秦良玉拿着针线,从记忆里搜索着操作方法,孙翊尔在一旁指导,邓洁则在另一边给她帮忙递花和盒子,就连邵琪清也插空过来帮忙将缝好的盒子盖上盖搬到地上码好。 这样秦良玉倒也没费多大的劲就学会了,有样学样地干起来,尽管速度没有别的人那么快,最起码不至于让人挑到她的毛病。 李国良这时来到女号窗口,看了林妮一眼,惊讶道:“林妮,你的嘴怎么了?” 自前天晚上被秦良玉给踢到狗吃屎的林妮,那嘴到现在还肿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跟哪个男人亲热时被咬的,李国良此时的眼神就是在明显地怀疑着。 他跟自己的老婆常年两地分居,平时碍于身份,也不敢去外面打野食,这生理需求多数情况下都是林妮给解决的。所以在他的眼里,林妮就成了他的私有物品般,他可接受不了林妮在除他之外跟所里其他人有染。 林妮斜着眼扫了李国良一眼,闷头继续自己手里的活,也不搭腔。 “哎——我说你这人也忒不懂规矩了吧,连我的话也不回答?”李国良这是在故意说给其他女号听的,他可不想在别的女号面前没面子。 “哎呀,李所,你就别问了,她那是前天晚上摔的。” 史莉莉赶忙从中打圆场,并使劲冲李国良眨巴眨巴眼,暗示他这里还有隐情。 李国良会意,又心痛地看了看林妮的嘴道:“哦,再小心着点,看把那小嘴给摔的!”说完转身向办公室里走去。 林妮此时在心里暗自恨着,今天是李国良的班,也是她为所欲为的日子。她在合计着趁今天把秦良玉给整治一把,先出口恶气再说,来日方长,有这秦明月难受的! 看守所往监狱里送人,一个两个的一般都不愿出动车,都是多攒上几个够那油钱了才动弹。 林妮琢磨着,自己的案子说是最近快要出结果了,家里人在外面活动着关系,有点风吹草动的必然会第一时间让人带话给自己。可这都好长时间了也没有接到家里的信,说明这案子还没个头绪。所以说,在这里指不定还要待上很长一段日子呢。 哼,骑驴看唱本,等着瞧吧,秦明月,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秦良玉在心里暗自发笑,本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这林妮总是不消停。从前是针对秦明月,现在是时时刻刻不忘算计自己,秦良玉都懒得在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身上耗神,见招拆招吧!跟这种女人就不能用软的。 大伙在通铺上围坐一圈,正在低头忙活着缝盒子,门上的小窗口被呼啦一下打开。 “秦明月,提审!” 王洪波站在门上的小窗口,冲女号里喊。 秦良玉愣了一瞬,急忙答“到”。 站起来,拍拍身上假花粘着的粉末,来到小门前,将手从小窗口伸出去。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她的两只手腕传来,这还是自打到这里以来,秦良玉第一次戴手铐。 缩回手,趁着外面王洪波开门锁的间隙,她研究着手上的手铐,两只手还分合了两次抻了抻。心想这东西比自己那年代的枷和锁可差多了,光是拘禁着两只手,这想逃跑还不容易? 随着铁锁链打开的声音,门也开了,王洪波侧身站在门外等着她出来。 无论看守所还是监狱,所有的在押人员都必须走在干警的前面,这是为了防止袭警。 秦良玉迟疑地迈出脚步,来到了走廊,依照秦明月的记忆向位于走廊东头的门口走去。 走廊里乱七八糟的,大捆大捆的假花和包装纸盒堆得到处都是,大于正指挥着劳动号在挨个监室里发放着包装用的材料。秦良玉极力躲闪着脚下,使自己尽量不踩到那些东西。 “快看,女号里最漂亮的那个女的出来了!” 男监室里的众人都抬头往外看,暗自在心里意淫着:如果这是自己的女人该多爽! 大于这时候过来清点货,冲各个男监室的窗口呵斥道:“你老母的,是不是中午饭不想吃饭了?赶紧干活,瞎瞅什么?!” 这一声怒吼,吓得监室里的男人们都缩回脖子赶紧忙活起来。 马依风此刻正站在提审室门口,双臂环胸,微眯双目,审视着远远被押送过来的秦良玉。凭着他多年的刑侦经验,隐约察觉到秦良玉与之前的不同。 挺拔的身姿、步距一致、头微杨,那一头卷发随风任意飘散。如果不是因为戴着手铐而使双手居于身前,这走过来的女子身上竟隐隐透出军人的飒爽英姿。 仅凭这些细微变化,马依风非常肯定之前樊医生所说的话——这个女孩子自复活后变了! 秦良玉附身到秦明月的阳体后便一直是待在那个四四方方、阴暗潮湿的监室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出那个四方体来到太阳底下。 初夏的阳光照在久居阴室的秦良玉身上,让她呼吸瞬间通畅,闻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她突然非常想念自己的那柄白杆长矛,若此时矛在手,她真的很想舞一通。 可看了眼腕上的手铐,她在心中暗叹:真是时也、命也!自己此生竟莫名沦落至阶下囚。 敏锐的直觉让秦良玉感受到来自于右前方的一双视线的注目,她循着视线望去,一怔,然后向注视着她的那双视线的主人极速奔去…… 来到马依风身前站定,秦良玉高举戴着手铐的双手,激动地轻抚马依风的双颊、鼻翼、眉、眼,还有那张紧抿的薄唇。 是,这是她的夫君马千乘!原来阴司判官跟她讲的“有故人在此”指的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夫君。 死亡、穿越、沦落到阶下囚……自来到这个时空一直隐压在心头的那份无助、迷茫和委屈,在这一刻像溃堤的河流般涌泻。 泪水瞬间迷住了她那双好看的蓝瞳,将头抵在马依风的前胸,低低地呢喃:“千乘、千乘,你亦来此?石柱一别竟能在此相遇!千乘……” 马依风在秦良玉的双手抚上他脸颊的那一刻,心里竟有丝不明的触动,他看着泪眼婆娑的秦良玉,竟没有阻止她逾矩的举动。 从她的泪眼中,他居然有一种故人久别重逢的亲切感,甚至有一种想拥此女入怀的冲动…… 王洪波呼哧呼哧地跟过来的时候,正巧见到这一幕,可把这小小的看守所干警给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这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个女羁押人员亲热!他的大脑瞬间短路…… 第一章 密谋 砣云山坐落在海滨市最北端的海岸线上,是镶嵌在海滨市胸襟上的一块绿色翡翠。此山海拔61.5米,面积约65公顷,三面环海。山上林木葱茏,清秀幽雅。 因海滨市的港口就建在这条海岸线的西段,所有驶往上海、大连、日本、韩国等地的客、货轮船均经由山下的海域进出。在砣云山的至高点上安装着一处灯塔,为远航的船只指引着方向。 海岸线的东段是一处海水浴场,海水里的细沙柔软细腻,海水非常清澈,夏天来此旅游观光的游客多聚集于此。 云山碧海大酒店是修建在砣云山下的一处四星级大酒店,酒店坐北向南,依山而建。里面装修之气派豪华、设施之完备、服务之周到,别说在海滨市,就算在全国乃至世界都是少有的山海酒店。关键是它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背倚风景秀丽的砣云山,足畔气势磅礴的碧蓝大海,那是典型的依山傍海。 国内外一些有钱、有身份的游客都喜欢下榻在这处酒店,该酒店甚至还接待过国外的总理、总统等国家首脑。 酒店配有豪华游艇10艘,摩托艇30艘,入住在酒店的客人除夜间,其他时间可随意免费乘坐出游。 当地老百姓都知道这家酒店的老板叫李子豪,是一个慷慨的生意人,经常做一些慈善事业。 一间装修考究、古典优雅的大办公室里,一个外表文雅,穿着正统的中年男人正在接一个神秘人的电话,只见他神色凝重,不停地“嗯”着。 挂了电话,他按下内线:“让人事部王洪涛来一趟。” 此人便是李强,外界公认的大善人李子豪,秦明月始终抵死都不肯向公安机关交代的男人,也是这家酒店的创建者、最大的股东和董事。 48岁的他因保养得宜,看着像是不到40岁的样子。 他旗下可不止这一家酒店,整个海滨市的娱乐场所都有他的产业,什么酒吧、ktv、洗浴、游戏厅、咖啡馆、茶馆,甚至还有几家秘密的地下赌场,只要他想,没有他不敢干的。 没人知道他的资产究竟达到多少,只知道他是海滨市的第一纳税大户,曾连续多年被地税、国税局授奖。 王洪涛,绰号桃子,主要的工作是对李强名下各个产业的人事进行分配,也只有他最清楚目前负责李强名下各处产业的负责人都是些什么身份背景的人物。 敲门进来后,李强怒瞪着桃子,劈头就问:“东城的酒吧是谁在打理?” 桃子一愣,不知道李强今天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看来问题是挺严重的。 “强哥,负责东城酒吧的是田永亮。他前两天才刚跟我报过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妈的,出什么事了?!事都出了,你来问我?!我出钱养你们一群米虫寄居来的吗?!” 说完,李强将捏在手里的一支金笔狠狠地砸到桃子脚下的地面,金笔在地面上滚了两滚,停在桃子的鞋旁。 “你现在立刻打电话通知田永亮,让他马上在24小时内给我消失两年,两年内如果让我知道他出现在国内,他全家老小都得随着他一起陪葬!” 桃子跟随李强快十年了,他对李强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李强肯发火,那就表示事态虽严重,但尚有挽救余地;李强肯发火,那就表示他还想继续任用你;李强肯发火,那就表示你还死不了。 毫无疑问,这次的事情与自己的失察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他不敢再张口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更不敢怠慢,赶紧拿出电话拨通田永亮的号码。 “亮子,你妈,赶紧起床,这都几点了?老大让我通知你,出事了,赶紧收拾东西,订张机票24小时内离开,两年内不能回国,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收了电话,桃子恭谨地站在原地等待李强接下来的吩咐。 “重新安排个得力的人安插顶替,如果有人问起,就说田永亮将酒吧抵债转让了。再出纰漏,连你一起!”李强满面怒容,浓眉紧锁,手指不停地在桌面敲击。 “给老莫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让他过来一趟,说我有急事找他。” 李强口中的老莫,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全名莫爱国,今年60多岁了,是李强手下四师里的军师,专门负责为李强出谋划策。 电话好不容易打通了,结果因为信号不好刺啦刺啦两声又掉线了,再打过去就提示不在服务区。 桃子无奈地冲李强摊了摊手:“不在服务区。” “妈的,用人的时候,没一个省心的!马上派人给我去找!” 桃子赶忙应声“是!”转身出去安排人去了。 桃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琢磨这次出的到底是什么事,因为李强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头脑灵活、城府极深的人,很少用到军师老莫,一旦要出动老莫,那就表示事情非常严重了。 坐回转椅的李强,视线随着转椅的转动落到放在老板台右首的一张照片上。照片里的他温柔地搂着一个绝美女孩,女孩双臂环绕在他的脖颈,笑得幸福而又甜蜜。 这个女孩虽然与他年龄相差一倍,但却是近五十年来唯一一个让他动了真心的女孩。他曾有过为了这个女孩放下一切,做一个平凡的正常人的念头。 李强有一个跟女孩年龄差不多大的儿子,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见过面了,随他的前妻去了澳洲。 照片里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关押在看守所里的秦明月,也算是现在的秦良玉。 记得那次他接到内线人的电话,说公安要对他送给女孩的别墅实施突击搜查的时候,匆忙撤离的他本以为女孩已经去了学校,竟没来得及通知女孩,致使女孩无辜被捕,在他们同居的别墅,公安搜出一部分冰毒和海洛因。 内线来报说秦明月至今没有供出他,甚至听说在被刑讯逼供的情况下也只字未提。当得知这些情报时,他心痛不已。他知道秦明月也是爱他、依赖他的,当然他也清楚这爱里有一种父爱掺杂,因为秦明月的父母早年去世。 自秦明月被捕后,李强这个一直以来遇事冷静泰然、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他在想尽一切办法救秦明月出来,只要秦明月不被判死刑,他将出动所有的关系和金钱将她买出来。实在不行,他甚至想过在押送秦明月去监狱的路上劫下她,总之无论如何,他也要拼力把她弄出来。 就在刚才,内线来报,说他的手下于明刚于七日前被密捕。 于明刚在他的手下是专门负责清理障碍的,很多的命案他都是让刚子安排人去办。刚子跟了他五六年了,他了解刚子的为人,那是个办事稳妥牢靠的年轻人,对他也是忠心耿耿。 刚子只有一个亲人,也就是他的妹妹于明英,两年前到国外留学去了。别的留学生多数都要半工半读,而刚子的妹妹则是过着衣食无忧的留学日子,这都得益于李强的全力资助。 刚子杀人极少用枪,他有件特制的西服,西服外观与普通的西装没有什么两样,但在衬里有一排隐藏起来的暗兜,每个暗兜里都装有一把薄薄的手术刀。他杀人的时候就是用这些手术刀,趁被害人不备一刀割喉致命,身手相当利落且从未失手。 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致使其被抓,且事过七天了他才得到信。这对他来讲,是个致命的打击,因为他的手下除了四师、负责人事调动的桃子、被捕的秦明月和刚子外,几乎没人知晓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一旦刚子松口,公安的枪口肯定会第一个对准自己。但线人在电话里说,目前公安还没有要针对他的苗头,说明刚子应该还没有供出他,他得想办法把这事尽快摆平。 不经敲门就擅自进入李强办公室的人,除了老莫和当初的秦明月,没有第三个人敢这样。 随着门响,李强抬头,见一身布衣的老莫手里拎着一只铁皮桶,肩上扛着一根鱼竿,一顶老式的草帽晃晃当当地挂在后脖颈子上,他的这一身行头与装修考究的办公室简直格格不入。 老莫无视纤尘不染的地面,将脏兮兮的水桶和鱼竿放到门后,拿下草帽,大哧哧地坐到沙发上。 “我在后山钓鱼,信号不好,看了是桃子的电话号码,估计是你找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你是没事想不起我的。” 老莫大概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用脑过度,还不到40岁的时候头发就全白了。为了让老莫显得年轻点,他老伴给他买了一些染发剂,将满头的白发给染成非常不自然的黑,远远看去像扣了顶黑帽子。 李强呵呵笑着从办公桌后走出,倒了杯茶,随老莫一起坐到沙发上,将茶恭敬地递给老莫。 “莫叔,话也别这么说,您这电话能打通的时候也少啊,这没事的时候找您都难,有事的时候找您就更难了。” “赶紧说吧,找我什么事?我还得赶回家把那鱼做了,别都死掉了就不新鲜了。”老莫不急不缓地催促着。 “莫叔,您还记得刚子吧?”收敛了下笑容,李强问。 自他的父亲当初从乱葬岗救出老莫的那天开始,老莫就一直忠心不二地为他们家父子俩效命。李强的父亲去世时曾将李强嘱托给老莫,让老莫凡事都帮衬着自己的儿子。这老莫也言出必行,这么些年来,一直帮李强出谋划策,让李强平安地躲过了多次的危急关头。 “记得,那小伙子出事了?”老莫吹着茶水问。 “我刚接到线人的报告,说七天前,刚子被条子给抓去了,昨天才送进看守所。你也知道咱们的线人,连他都事隔多日才得到信,可见这次公安的行动有多隐秘。” “嗯--”老莫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水,一边吹着气,一边沉思着。“你怎么打算?” “刚子虽然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他的行动都是直接受我的指挥,如果一旦他受不住了……”李强停下话头,看着老莫。 “你觉得他将你供出来的几率有多大?”老莫依然低头吹着茶水。 “一半对一半吧,现在人都已经进去了,这里面的变数谁也说不准。”李强实话实说道。 “既然这样,那这人就留不得,你若为了自己的安危打算的话,就折了这个臂膀,总比到时候连身子都保不住的好,还有那个秦明月,你还没下决定?” “我……还没想好……再说,如果我就这样把这臂膀折了,一旦让弟兄们知道,这以后怕着他们就不会这么忠心卖命了。”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手被毒蛇咬了,想保住胳膊就得废了手,想留下胳膊和手,那就只能让自己全尸下葬了。” 顿了顿后,老莫接着道:“以后遇见这样的事,多给他们家属些抚恤,没人会有怨言。他们出来混,无非就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干的是什么行当,他们心里都清楚,将来不是死在条子手里,便是死在仇家手里。总之,能真正寿终正寝的那是他们命好。就算是你我,想收手的那天光这屁股都要擦到老。” “我再考虑下吧,毕竟刚子跟了我这么多年,始终对我忠心耿耿的,感情还是有的,再说,他也不一定就会反水。”李强将手里的烟狠狠地掐进烟缸里道。 “你既然找到我,就听我的劝,别犹豫,这事都过去七八天了,你都不想想公安这次为什么会这么隐秘?你在海滨市算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他们就是办了市长都没办你麻烦。再说了,刚子是进了看守所以后你才得到的信,那我问你,刚子进看守所之前的那几天都被关押在哪?他到底有没有吐出来点东西?你的线人是不是压根就不知道?” 李强大惊,他竟疏忽了这一环节,“莫叔,那你的意思是立刻行动?” “找个稳妥的人带个话就行了,这还用我教你?”边说老莫边站起身。 “好的莫叔,我这就安排去。”李强也跟着站了起来。 “有事再联系吧,最近这段时间你最好悠着些,把不经常走动的一些关系都理理。” 刚准备去拿鱼竿的老莫又转回头直视着李强,“秦明月知道的事太多,一并了!不然你会吃大亏,到时候连带上我们这些人,别说我第一个不依你!” 说完气哼哼地拿起鱼竿和铁通摔门而去…… 第二章 熟悉的陌生人 为了摆脱尴尬的静默,马依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走到坐在铁椅子里的秦良玉身前递给她。 看着递过来的烟,秦良玉有些迟疑地接住,在手中翻转着看。从黄色的烟嘴到白色的烟体,又看了看被烟纸包裹在里面的褐色烟丝,然后放到鼻翼下闻了闻,尼古丁怪异的味道很难闻,但这具身体却很受用。 “啪”马依风将火机点燃,向秦良玉伸过来。 秦良玉有些心不在焉,但这具身体的本能却驱使她将烟放进嘴里,凑到火机前。 马依风见秦良玉居然将烟倒放在嘴里,赶忙熄灭火机,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怎么?才几天不见,连烟都不会抽了?” 秦良玉不明白马依风是什么意思,茫然地将烟从嘴里拿出,唾液沾湿了烟纸,有两根烟丝落在了嘴里,苦涩的味道让秦良玉感到恶心,赶紧将烟丝从嘴中吐出。 马依风疑惑地看着秦良玉,自己拿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点燃,秦良玉这才明白刚才自己是放反了位置。压下体内对烟的需求欲,将那根沾有自己唾液的烟丢到地上。 看着之前为了根烟能低声下气央求自己的“秦明月”,马依风的疑惑更甚。弯下腰将秦良玉丢弃的烟捡起,从提审桌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专用提取证物的透明袋子封口装好。 转回身,马依风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凌厉,直视着秦良玉,浑厚而又低沉的男中音不带一丝情感和温度。 “你是谁?” “秦……明月” 秦良玉差点脱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她苦笑地摇了摇头。 初见马依风时的兴奋和感动,此刻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粉碎。 马依风的所有心理活动告诉她,眼前这个外表酷似马千乘的人,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一个现代人,还是一个冷酷无私、秉公执法的现代刑警,刚得到观想(也就是俗称的读心)异能时的那份兴奋新奇劲也没了。 因为就在刚才,就在秦良玉将自己的前额抵在马依风胸前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了马依风的所有心理活动和想法,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正视眼前的处境和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看着秦良玉流露出的那份落寞到凄凉的眼神,马依风突然有些心疼,但是作为一名刑警,而且还是刑警的头,在这起始终未能结案的犯罪嫌疑人面前,他只能公事公办,不能被自己莫名对秦良玉产生的情感所左右。 在秦良玉的身前来回踱了几圈步,他脑中始终在纠结着一个问题,眼前这个女孩到底还是不是秦明月? 秦明月的案子在他的手里已经压了四个多月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对她的一言一行也算是非常熟悉的了。 看守所再不济,也不可能,更不敢将他马依风的犯人给调包。可眼前这人除了拥有与秦明月相同的外貌外,其他方面根本就不是秦明月所具备的。 一个24岁的女孩,不可能在短短的数日内眼神变得如此沧桑,行止变得如同一名军人,气质变得如此高贵。而且距离上一次提审也仅间隔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曾经如同烟囱般嗜烟的女孩竟然对烟变得厌恶了? 停下脚步,马依风重新审视秦良玉,想从她的身上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此人非彼人,那样的话,眼前这个让自己有着强烈的、极端熟悉和亲切感的女孩是不是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马依风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这想法却像野草扎根般疯狂地在他的心中滋生蔓延。 “我听说你前两天在看守所里摔了一跤,跌中的是头部。”马依风转移话题,他决定把案情放一放,先将自己的疑惑解开。 这次跟随马依风一起来的是刑侦三组的组长,叫刘大鹏。从进提审室,他始终在密切观察着秦良玉的一举一动。此刻见马依风开始正式审问了,便赶忙提笔,在提审笔录上开始做记录。 “嗯。”秦良玉收回心神,她刚才没有去听马依风的想法,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个正在做笔录的刘大鹏身上。 “你是因为什么罪名被批捕的?是哪一天被关押进来的?” 突然的发问,让秦良玉愣住,她迅速搜索秦明月的记忆,找寻问题的答案。 这样的问题一般只有在开庭的时候主审法官会循例发问,刑侦提审阶段一般极少会问到这样的问题。刘大鹏也感到有些不解,将马依风的问话写到笔录上后,便抬起头疑惑地看了马依风一眼。 秦良玉的沉默让马依风更加肯定自己的怀疑,因为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初次犯案被捕的人来讲,是终生难忘的。 “是涉嫌非法持有和贩卖毒品罪被批捕的,今年的……2月14号被关押进看守所的。” 经过近两分钟的搜索,秦良玉终于找到了准确答案,并模仿现代言语回答了马依风的提问。 从马依风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怀疑,秦良玉知道自己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思索的时间有些长了。 这让她非常无奈,毕竟这些记忆不是属于她自己。它们像一本书,除非你有足够多的时间将整本书给背诵下来,不然的话,只有现用现查了。 秦良玉收起所有的杂念和感情,开始谨慎小心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有些不安,在没有确定这个男人是否真的是阴司判官口中的“故人”之前,她需要多加提防。 她不想节外生枝,使自己处处受制于人,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个冤魂和两个在押女犯,她在这个新时空里没有一个可以为自己所用,能帮助自己的亲人或朋友。 马依风踱回提审桌后坐下,瞥了眼刘大鹏的笔录,双手交握放到提审桌前。 “想来如果我问你,你的姓名、年龄、籍贯和住址等等这些基本问题的话,你一样会需要思索很久才能回答!”马依风明显带有嘲弄的口吻。 秦良玉知道马依风并没有说错,她暗叹了口气,直视着马依风道:“为何不问我案情?” 马依风和刘大鹏同时用惊讶的眼神看着秦良玉,不同的是,马依风眼神中带着期盼,而刘大鹏的眼神中却带着防备。 双手环胸,将身体靠到身后的椅背上,马依风玩味地看向秦良玉,“怎么?想通了?” 无需用异能辨认,单从马依风的态度里,秦良玉便知道他是不信自己会配合,岂不知自己此次穿越来到这个时空的首要任务,便是“协助官府捉拿匪贼!” 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大鹏一眼,秦良玉无奈地道:“由于头部受创,我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全,恐难配合你们警方破案。” 意料之内,对于这样的“秦明月”,马依风已经由最初的抓狂到后期的麻木,反正从搜查现场找到的证据足以给她定罪。 她的案件一直没有提交到检察院,只有马依风心里最清楚,他想找到首犯。这不仅是为了案件的圆满侦破,主要是为了秦明月以后在量刑上不至于那么重,他不忍心见她走上绝路,这是他从未在人前言及的私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强烈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秦明月”不会像之前的“秦明月”那般不配合自己。 她的眼神? 从秦良玉刚才看向刘大鹏,然后又转向自己的眼神中,马依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会误以为是错觉的信息,若非是凭着多年的刑侦历练和经验,常人很难会察觉到。 可,秦良玉的那个眼神在暗示自己什么?她有什么话是不能在此刻说的?难道是……刘大鹏? 马依风用眼角余光扫了刘大鹏一眼,发现他正一脸谨慎地紧盯着秦良玉。 为防被刘大鹏怀疑,秦良玉微敛双目,冲马依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马依风这份敏锐的观察力和反应速度极快的思维能力,让秦良玉对他顿生好感。 秦良玉的这个动作让马依风肯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他收起一贯的冷漠表情,用无所谓的口气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等着收检察院的起诉吧。” 说完,马依风吩咐刘大鹏将笔录给秦良玉签字,准备返回。 来到秦良玉的身前,刘大鹏将刚做的只有一张纸的笔录和一支签字笔递给她。 秦良玉这会是真的犯难了,秦明月的记忆保留得再多,可这字如何签? 看着手里这支怪异的笔,秦良玉费神地搜索着秦明月的字迹形态。 “看完了吗?就这么三两句话的笔录还需要看这么久?赶紧签字!”刘大鹏有些不耐,站在秦良玉的身前催促着。 马依风停下收拾公文包的动作,眯起双目,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秦良玉,他在等待心中那个疑问的结果。 被马依风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的秦良玉,无奈地拿起笔,在笔录的末端签下“秦明月”。 正在这时,看守所所长老潘来到提审室门口,像是路过的,呲着他那一口常年被烟熏火燎着的大灰牙道:“秦明月儿,早早交代吧,你老这么不配合,这案子就老也判不下来,难道是想赖在我这看守所里长毛啊?!” 说完又看向马依风道:“马大队长,这是要准备回去了呀?” 接过刘大鹏递过来的笔录,马依风迅速扫了眼秦良玉的签字,他心头一震。 以极快的速度掩饰好自己的情绪,马依风抬头看向老潘,扯了下嘴角道:“是呀,潘所长,你这有空的时候多开导开导那些在押人员,别都跟一群铁齿铜牙一样,害我们跑细了腿!” “呵呵,我以前光去考虑着让他们吃饱睡好不逃跑就行了,你既然这样说,那行,以后我没事就多进几趟号里,多给他们敲敲警钟,让他们懂得咱们社会主义法制的严厉!” “哈哈,您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做会议报告呢!”刘大鹏忍不住插嘴道。 “呵呵……你俩一会到我办公室喝杯茶再走吧,这大热天的口干舌燥地在这里耗了半天嗓子,也该渴了。”老潘瞪着一双灰溜溜的小眼睛盯着马依风。 “谢您了潘所长,我这队里还一大堆破事等着处理呢,下次吧!” 说完,马依风收拾好笔录,看着刘大鹏将秦良玉交接给王洪波后,就跟老潘打了声招呼带着刘大鹏离开了。 没走多远,像是有心灵感应,马依风和秦良玉同时转头看向身后的对方。 在秦良玉的眼神中,马依风竟捕捉到了一丝依恋和不舍,他心头一紧…… 第三章 惩罚 回到监室里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大于正在带着劳动号挨个监室收工具,一边收着工具一边嚷嚷着说:“一会吃饭的时候都紧麻利儿的啊,吃完饭接着干,想晚上不熬夜就把手脚的速度都放快些!” 女号里的工具早已经被收了出去,所有人都在忙活着将已经缝好的盒子往外递。秦良玉进来后也随着众人一起从窗口递着盒子。 邓洁赶忙过来拦住她,说:“边去,不用你,你一个上午都在提审,这会肯定脑仁都疼。” “邓洁!”还没等秦良玉搭腔,林妮拔高嗓门吼向邓洁。 “她一个上午不在这里,她的那份活都是我们帮着干的,这会连个盒子还不能递了?到底我们手里的盒子是纸做的,还是她是纸做的?” “你瞎吆喝什么?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吗?你没提审过?你不知道提审时的滋味?你没说听过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更累人?无知的蠢货!” 邓洁鄙视地瞅着林妮,丫的,敢找事,我今天就揍停了你! “你骂谁蠢货?!我是号长你是号长?你还管起我来了,那你赶紧地找找外面的干警把我的位置调给你呀!” 林妮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还没有消肿的嘴哇啦哇啦地嚷开了。一米六零对上一米八零,那就是沟壑跟山丘的比对,那得仰视,林妮后悔站起来了! “行了吧你,外头不足里头补,在外头没捞着当官啊?跑这里头来做个狗屁号长过瘾来了?!就你那点小秘密号里谁还不知道?还我去找干警,找你噶胡呀!再嗷嚎,小心你那嘴别再裂成个三瓣嘴,到时候隔着窗棱子跟人亲嘴的时候漏风!” 打架、骂人,这些小毛毛雨那都是当初在旅游景点摆摊的时候练出来的,这林妮哪里是邓洁的对手?!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妈的,有没有点纪律了?胆肥了都!” 李国良边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边冲着女号喊。 刚才邓洁的话可一句没拉都进了李国良的耳朵里了,“隔着窗棱子亲嘴”,这明摆着就是说自己和林妮,羞辱和气愤使他的声线比帕瓦罗蒂都要高出两个分贝。 “嗬!这还要打起来的架势哈,看来给女号安排的活轻了,下午加量,干不完,晚上加通宵!” 大于这时路过女号窗口,见里面一高一矮、一白一黑俩老娘们跟斗鸡似的站在通铺上瞪眼,这画面怎么看着怎么逗,便也随着李国良训斥起女号来。 “去去去,大于,忙你的工具去,你跟着瞎掺合什么?!”李国良一听大于这样说,赶紧地阻止他,别等着真让女号今晚加通宵,那他今天值的这个班就没意思了。 看了眼站在通铺上的林妮和邓洁,李国良迅速地做了个决定:“反了你们了,今天中午林妮和邓洁的饭免了!再敢闹,你们整个监室里的饭全掐了!都滚回去坐好了,一会就要打饭了,妈的,吃饱了撑的都!” “哎--你!”林妮刚想说什么,被李国良从厚厚的镜片后面甩出的眼神给制止了,收回指着李国良的手,恨恨地坐回通铺上。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这一旦把咱们女号的饭都给掐了就不好了。”孙翊尔出声劝说着还在气头上瞪着大眼珠子的邓洁。 “是啊是啊!别生气了都!”邵琪清一听再闹连自己的饭也没的吃,赶紧也过来劝架。 中午饭果然没有林妮和邓洁的那份,老张头过来发饭时见气氛不对,连平时多给的那几个馒头也没给,匆匆地离开了。 秦良玉将自己的饭跟孙翊尔的合在一起,招呼邓洁一起将菜汤和馒头分着吃了。虽然三个人都吃了个半饱,但一起下勺吃饭倒很温馨。 掐了别人的饭或许会挨饿,掐了林妮的饭却是绝对饿不到她。虽然背对着号里众人,但从她跟史莉莉那飘过来的各种饭香味,大伙也知道她那午饭丰盛着呢。 劳动号里有个叫韩少华的,这会刚接见完回来。平时他跟林妮的关系挺好的,路过女号窗口的时候,趁值班干警不注意,偷偷地给林妮递了两个大鹅蛋和四个苹果,把个林妮给美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炫耀似地让史莉莉去厕所将苹果洗了,两个人在窗口那卡哧卡哧地吃起来。 下午的活很快就派来了,各个监室里的人为了晚上不加班,都加快速度地干着,恨不能多长出两只手来。 整个一个下午,走廊里除了各个监室里的号长喊着劳动号要线、包装盒、花等的声音,再偶有哪个男监室里出去提审的人来回地出进开关门的声音外,竟几乎听不到聊天或吵闹的声音。 傍晚,大于溜达着进来,见一个下午干出来不少的活,比他预期的要多出许多,心情也好起来,招呼来劳动号就开始管各个监室收工具,并通知大家伙晚上可以正常点睡觉不用加班了。 松了口气的各个监室里的号长开始清点工具并上交。 没一会就到了女号这边,劳动号从林妮手里接过针、剪刀和线团这些工具,结果一清点,居然少了一根针,赶忙回头跟身后的大于报告。 大于最讨厌也最头疼的就是出现少工具这样的事,因为去年年初的时候就有一个男号用藏起来的工具自杀了,为这事,大于去年的奖金都没有拿到,还挨个了记过的处分。 大于恶狠狠地瞪着林妮,大声斥责地问:“你2b吗?收的时候都不点数的吗?” 林妮委屈地道:“我收的时候她们不是一个人一个人交给我的,像毛芳,她就是把她自己的和邵琪清的两根针一起给的我,还有秦明月,她们是三个人一起交给秦明月然后再给的我,我接的时候也没注意,刚才数的时候好像是对的呀。” “对你妈呀,给你们的时候是八根,现在成了七根,赶紧给我找,今天找不到我让你们全号都不好过!”大于怒吼着,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林妮的脸上。 “起来起来!都赶紧找吧,看看自己刚才干活的地方都有没有,还有地上,快点!” 林妮面露焦急的神色,冲号里的几个女人们喊,她自己也站起来,满床缝、被褥缝里认真地找起来。 邓洁也有些慌乱,她偷偷地告诉秦良玉,“如果找不到那根丢失的针,大于轻了会喊来小吴搜号,重了会让小吴开门把我们全体丢在走廊里面壁,晚上连觉都别想睡,站姿不好的还要挨电棍。” 秦良玉听后默不作声,她一边找一边狐疑地扫视着林妮,从中午林妮跟邓洁吵架那会开始,秦良玉就发觉今天的林妮似乎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突然她惊异地发现,林妮脑中的想法总是时断时续的,多数情况下竟然是空白的!稍微冒出一点想法的时候,她居然强行地给遏制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随着史莉莉的声音响起,大伙都将目光投注到秦良玉身上,原来那根“丢失”的针藏在秦良玉的被褥里…… 第四章 作法自毙 此时秦良玉方惊觉自己被林妮给摆了一道,看来还真是低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自己有观想的异能,而且居然还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大脑思维不让人读取。 抬头,秦良玉的视线与林妮不期而遇,就在这时,秦良玉听到林妮说:“呵呵……秦明月,这才是开始,哼!走着瞧,只要我林妮在这世上活着的一天,就绝不放过你!” 紧抿的嘴唇,代表她刚才的这句话只有秦良玉能听得到;仇视中又带有明显的幸灾乐祸的眼神,代表藏针这件事是她一手策划的。 这种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言行,并没有让秦良玉有任何危机感,她淡淡地将自己的视线从林妮身上移开,看向凶神恶煞般站在女号窗外的大于,等待着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秦良玉无视林妮的眼神,让自以为计谋得逞的林妮愈发恼怒。 邓洁改判那日林妮只是在心里琢磨了那么一下,就被秦良玉听到,她便开始怀疑复活后的秦良玉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从那时开始她便留心观察起秦良玉。 在逐渐证实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以后,她便趁着今天秦良玉提审不在号里,又赶上是李国良的班,所以就精心策划了这起藏针的事件。 她知道大于的手段,她想借大于和李国良的手,让秦良玉吃些苦头,以报那一脚之仇,泄那一脚之愤。 转头林妮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大于,李国良也在,正一脸沉郁地站在大于的身旁。 当得知是秦良玉藏的针,大于有些犯难,刚才发狠想往死里整治肇事者的心也有些微动摇。 并非大于与之前的秦明月有什么渊源,而是因为秦明月的相貌实在美到让所有男人都想去呵护占有的地步。 “秦明月,你藏根针有什么意图,说!”降低的音调不像是在审问,反倒更像是在责备。 “我……”秦良玉不知该如何作答,这分明就是人为的栽赃陷害,让她怎么说? “于所,这针我敢打保票不是秦明月藏的,肯定是哪个心怀不轨的人陷害她,你一定不要冤枉了秦明月!” 邓洁见秦良玉支吾着,便赶忙替秦良玉辩白,同时还狠狠地瞪了林妮一眼。 “你打保票?你以为你谁?一个杀了情夫的杀人犯的保票,你让谁来信你?好笑!” 不忍心针对秦良玉,但并不表示不忍心针对女号里其他的女人,包括跟秦良玉交好的邓洁。 “你、你怎么说话的这是?!” 大于嘲笑、挖苦、揭短的话语让邓洁气结,这该死的大于!反正都是杀人被抓,当初如果知道还有这么个败类活在世上,还不如杀了他!邓洁在心里替自己怨毒地解恨着。 秦良玉拽了邓洁一把,示意她不必再为自己辩白,转向窗口,对外面的大于道:“我虽然无法证明这是人为陷害,但既然已经找到针并且也已经上交了,你想怎么处置便处置吧,不用累及无辜!” 站在大于身旁的李国良明显看出大于不想严惩秦良玉,赶忙抢过话头:“妈的,还想推脱责任?!谁会闲着没事陷害你?我知道你的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有交代清楚,你那贩毒的事说起来也不轻快,保不准就是一吃枪子的下场,谁能说得准你是不是想不开了,留着根针想自杀?” 说到这儿,李国良透过那副厚重眼镜瞄了林妮一眼。 今天在秦良玉去提审时,林妮已经将自己被秦良玉“欺负”的事偷偷地告诉了他。李国良一直拿林妮当心肝宝贝般,哪能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 再说了,从来就没听说一个被看守所干警默许的牢头被人打的道理,这打林妮不就等于是打外面这些干警吗?李国良狭隘地自以为。 在林妮提出陷害秦良玉的计划时,李国良仔细地斟酌了下,觉得可行,反正到最后那针也会被找到上交,造成不了什么严重的后果。所以便趁着大于不注意,在存放货物的仓库里偷偷地偷了根针交给林妮。 早在上午秦良玉提审还没回来的时候,那根针便已经在秦良玉的铺盖里藏好了。这事只有三个人知道,那便是林妮、李国良和史莉莉。 “你想死的话就等案子判了,去吃子弹死,那样死的也痛快。你想在这里面死,这不明摆着想让我们这些人跟着你受过吗?你他妈的还有脸在这里狡辩是别人陷害你!”得到林妮眼神鼓励的李国良更加卖力地辱骂秦良玉。 “身为衙吏,尔不辨真伪,竟如此狂言造罪于我,真是令人齿冷!我再多言语,在尔眼中无非狡辩耳,任尔处置便是!” 林妮懂得隐藏自己的想法,这李国良可还不会,史莉莉当然也不行,所以秦良玉轻易便获知了事件始末。 来到这个时空虽然时间不长,但这还是秦良玉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娘。 在前世,连皇帝老儿都要礼让自己三分,入朝堂甚至都不用行跪拜之礼,可到了这里竟然遭受一个小小衙役的辱骂。 一气之下,也顾不得斟酌言辞,张口便将李国良给顶撞了回去。 秦良玉的一通话,李国良只听懂了最后的那一句,“还跟老子拽开词了?你等着!我让你牙硬!” 说完,便气哼哼地直接进了办公室,没一会就听见他在办公室里给小吴打电话的声音。 等林妮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她在心里大骂李国良猪脑。 就在大于将剩下的所有监室里的工具都收齐了以后,小吴和老潘一起进来了。 来到女号门前,小吴将女号门打开,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都给我出去蹲到走廊里!” 林妮这时胆怯了,整个看守所里她最不想见、也最害怕的就是这小吴。因为只要小吴进来,那就代表没女号的好日子过。 她在前面带着号里的其他七个女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扫视着小吴,但让她担心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小吴喊来值班的王洪波、唐图一起开始搜号了! 搜号的结果就是:林妮的床铺底下搜出各种真空包装的肉食、火腿肠、鸡爪、鸡蛋等,居然还有一瓶金属盒的午餐肉,这金属类的东西是严禁在号里出现的违禁品。 除此之外,还搜出了一堆的袋装洗发水、沐浴露,还有一瓶用过的大宝护肤品。 最可气的是,女号是不准用卫生巾的,而在林妮的袋子里居然有好几包日用、夜用的卫生巾和护垫。 最后在她的枕套里居然还藏着好几个乳罩,乳罩的钢圈居然也在里面,这些违禁品那都是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提前告知了的。 搜到史莉莉的时候,在她的铺里发现了各种牌子的烟,都是半盒半盒的,显然是好几个人送给她的,还有一个打火机,一支圆珠笔。 而在搜其他人的东西时,除了刚接见过的邓洁有点稍好点的东西外,也没见有违禁品。 看着堆了一地的东西,把个小吴给气得脸都绿了,拿脚使劲地踢那些东西,嘴里在不停地嚷:“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些东西都哪来的?你都不知道这里面有太多违禁品吗?女号里这么多重刑犯,你这是往死里作呀?!怎么让你这么个东西当号长了?!” 说着从女号里气哼哼地走出来,穿着高跟皮鞋的脚使劲地踹着林妮和史莉莉的屁股和后腰,一边踹一边骂。吓得林妮和史莉莉大气都不敢喘,蹲在地上不停地躲闪…… 脚镣男所在的这个监室的号长叫佟刚,是因抢劫进来的,对脚镣男一直不冷不热的。 他这会正在清点发下来的工具,号里一共7个人,点好了六根针与两把小剪刀和一卷缝盒子用剩下的线放在一起后,便坐在窗口那等着劳动号来收。 正在这时,隔壁女号窗口传来大于的大喊大叫的骂人声:“今天找不到我让你们全号都不好过!” 佟刚小声嘀咕:“操你妈呀,就会在这里耀武扬威,还全号都不好过?脱了你那身皮,老子出去了照样让你不好过!” 脚镣男旁边铺位是一个小盗窃犯,案子判了,四年,估计快要发到劳改队了。 他低头小声地跟脚镣男说:“这女号里的号长呀,走的可是看守所大所长的关系,厉害着呢。你没看她成天胡作非为的,那些干警都没管的呀!唉……我那老妈就不知道给我也走走关系,哪怕是那个发饭的老张头的关系也好啊,也不至于让他儿子在这里面天天挨饿!” 男号里关押的人这会都小心地躲在窗口看着热闹,偶有胆大的小声嘀咕几句,因为大所长在,谁都不敢大声喧哗。 脚镣男此时也随着号里的人凑近窗口看着,当发够了火的小吴在老潘的劝说下放这些女号回监室里的时候,他重新看了眼秦良玉,突然他想起来这个女孩是谁了.... 第五章 刚子 脚镣男本名于明刚,绰号刚子,是最得李强信任和器重的“清障器”,所谓“清障器”便是清理一切阻碍李强意愿的障碍,俗称杀手。 人生有很多条路可选,步入杀手的行业是刚子一生必选之路。 刚子的父母早年在工厂的一场大火中双双去世,撇下12岁的刚子和年仅4岁的妹妹于明英。耳背的姥姥和腿脚不利索的姥爷是五保户,靠着村里每年接济的500块钱勉强度日,哪里还喂得饱他们兄妹二人?为了自己和妹妹能够活下去,刚子从12岁那年开始便算是正式踏上社会了。 因为没有钱,学习成绩优异的刚子只读到小学毕业便无奈辍学,但他立志要让妹妹考上大学,为了这一坚定的信念,他吃尽了苦头。他由一个捡破烂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小偷,从一个小偷变成了一个抢劫的,从一个抢劫的变成了一个杀人的。这个过程让刚子养活了自己和妹妹,这个过程也锤炼了刚子的胆量和身手。 刚子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一家饭店的老板和老板娘,那年刚子16岁。 因为文化程度低,加之为了照应妹妹,刚子没法在三班倒的工厂里打工,便在一家招杂工的饭店里落了脚。 饭店里的老板和员工因他年龄小经常欺负他,脏活累活都推给了当时还不到16岁的刚子。非但如此,为了让员工安心在他们那打工,饭店的老板还非要将第一个月的工资扣下不发。 为了不让妹妹挨饿,刚子便经常偷偷地从厨房里拿些馒头和客人吃剩下的饭菜回家,结果有一次不小心被老板发现,他将刚子关在储藏间狠狠地毒打了一顿。 那家饭店的老板娘,见刚子模样俊俏,经常背地里摸刚子的裤裆,还恐吓刚子不许对外人道。并谈好,让她摸一下就给刚子一块钱,因生活所迫的刚子不得不忍受这些屈辱。结果那老板娘变本加厉,让跟她女儿年龄相仿的刚子与她上床。 实在经受不住身体和精神屈辱的刚子,在一个打烊后的深夜,拿着饭店厨房里专门用来剔骨的尖刀,将这家饭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像杀猪般给剖了腹。 杀人后的刚子并未感到恐惧和害怕,反倒有一种前所未有过的轩畅,他发现杀人可以平衡自己对社会的不满,并能稳定自己狂躁的内心,自此以后,他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果没有遇见李强,刚子这会大概坟头上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七年前,为了凑齐妹妹考大学的费用,刚子想尽了一切办法,把能借到钱的人都借到装病的地步了,结果才凑了不到600块钱。眼瞅着再有半个月开学的日期就要到了,刚子急得心焦如焚。 一次瞎溜达,刚子见到一家金银器制作的私人店铺买卖挺好的,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那家店铺上。 踩了几天的点,他发现这家店的老板在一个事业单位里上班,店铺平时就只有他老婆一个人在打理,他每天下了班以后才到店铺里接他老婆一起锁了门回家。 店铺虽然不大也不起眼,但因为老板娘的手艺特别好,所以很多有钱人常来光顾,将自己身上戴的不时兴了的金首饰,到她那店里选个喜欢的样式重新打制。有时候因为活太多忙不过来,那些有钱人也不在意,就将首饰放在老板娘那,反正取的时候再过下秤就是了。 这样老板娘每天都要提着一小袋的金首饰回家,而他们家离店铺的距离虽然很近,但是要穿过一个幽暗的窄胡同才能到,这就给了刚子一个可趁之机。 刚子将所有的计划和逃跑路线都部署好以后,便蛰伏在店铺的附近静待时机。 那天似乎连老天都在帮他,快到老板娘他男人下班点的时候,天下起了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路上行人便也越发稀少。 等到老板和老板娘一起锁了店门往家里赶的时候,刚走进胡同没多远,就遇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刚子。 刚子当时用的作案工具是一把薄薄的剃须刀,他一刀就将老板娘的男人给割喉致命了。老板娘吓得大喊大叫,撒腿就跑,她肥硕的身躯哪里跑得过身材矫捷的刚子? 刚子本来是想着抢了那袋金子就放过老板娘的,他并不想赶尽杀绝,他自己深有体会,如果当初他父母不是因为同在一个厂子里上班而双双遇难的话,但凡有一个活着的,他们兄妹俩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样。 结果那老板娘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使命地抓着那袋金子不放,没办法,刚子只有一刀下去将老板娘也给封喉了。 住在胡同口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一户人家听到了老板娘的呼救,那家人没敢出来救人,但却打了报警电话。 刚子最大的疏漏就是在踩点的时候忘记看了,有一家派出所离案发现场很近,这下刚子就跟个过街老鼠一样没命地逃跑。 该着刚子命不该绝,当时李强正跟桃子去视察在这附近新开的一家赌场。因为离派出所近,派出所里的片警一早就被李强给喂饱了,开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赌场谁敢闹事?等于是雇了一群穿着警服的保安给他看门了。 在道上见多了杀人放火的李强一眼就发现刚子的不寻常之处,并不是因为刚子浑身是血,而是因为刚子的身手特别利落,跑起来的速度像豹子,在被警察追捕的情况下并没有慌乱到失去理智,两只眼睛闪着杀过人后的烁烁凶星,紧绷的面部肌肉和紧抿的唇,显示着这个男孩内心意志力的强大。 李强二话没说,直接打开车门让刚子上了他的车,命桃子即刻开车离开。 从那以后刚子算是找了份稳定的工作,平时就在李强的酒吧里呆着,充当保安的角色。有障碍需要刚子去清理的时候,李强会密会刚子,将对方的一切资料提供给他。 李强是一个疑心极重之人,在他准备提拔哪个人之前,总是反复审查、试探多次才予以重用,若一旦发现有背叛他的迹象,则立即不问情由将之灭口。在他手底下做事,钱非常好挣,但命也很容易丢,须得时时提高警觉,稍有不慎便将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跟随李强之前,刚子抢劫杀人那是为了自己和妹妹两个人能够更好地活着,那时候只要定准一个目标,可以自己自由支配杀人的方案、作案的时间和手段等。但跟随李强之后,所杀之人均由李强指定,无论被杀的人是不是在罪大恶极到必死的范围,都得死。 总之,得罪了李强,让李强动了杀他的心的人,无论如何是无法再过下一个生日了。 李强的生活节奏特别紧张忙碌,刚子不明白他成天在都忙些什么?隔三差五地居然还能在电视上见到他,一个绅士般的李强,对着话筒滔滔不绝地讲一些慈善家的套话,看到这样的李强,真的让人无法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李强联想到一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杀人于刚子而言已经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他喜欢杀人,喜欢欣赏那些临死前恐惧、绝望、哀求的眼神,喜欢将他人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快感和自豪。只有在那种情况下,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和重要,他才不会因为社会不接纳他而悲愤和懊恼。 刚子嗜血的个性很合李强的意,而李强于刚子而言,亦友亦亲。 李强不仅给了刚子稳定且丰厚的收入,还给刚子妹妹提供了良好的学习环境和生活条件,这曾一度让刚子感激不已。看着比自己小八岁相依为命的妹妹日渐增多的笑容和健康的身体,刚子知足了。所以只要李强让刚子去做的事,无论有多大的难度,多危险的状况,刚子都能完美有效地完成任务。 有一次刚子任务时不小心受了伤,李强听说后当即放下手里的所有事,赶去刚子的住处看望刚子,还亲自喂刚子吃药。 在刚子的记忆里,父母的慈爱已非常模糊,反而李强的关爱让他深刻进大脑…… 李强包养一个女大学生的事,内部人都知道,刚子曾在特权办公室里匆匆地瞥见过一次那女孩和李强的合影,确实如桃子所言,美到绝无仅有。 杀手的潜能中有一种便是对见过的人或照片会过目不忘,看着慢慢走进女监室的秦良玉,刚子恍然,难怪自己每次见到这个混血女孩时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刚子在心中暗叹,这女人真是红颜祸水!李强每次给刚子安排任务从来不解释原因,但刚子知道,在这些暗杀任务中,至少有两起与这女孩有关,其中一起便是此次失手被捕的这一次。 两年前,李强曾命刚子去暗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据说还是个官二代。在刚子处理男生尸体进行例行搜身检查时,见到一张秦明月的类似于证件照的2寸照片,被那男生贴身收藏着。 而这一次接到的暗杀任务是一名刑警大队里姓梁的刑警,从不过问杀人原因的刚子这次试探性地问了下李强,只得到了李强生硬中带着狠毒的一句话:“他敢动手打我的女人,就必须得死!” 刚子今年34岁,属蛇。李强手下的风水师曾为刚子推算过,说今年是虎年,虎、蛇相刑冲,流年不利,让他凡事小心着些。还给了他一个袋子,说里面装的是太岁符,可以保平安的,让他今年全年都要不离身地戴着。 由于这符袋不能见水,洗澡的时候必须拿下,跟女人同房的时候也要拿下,种种禁忌颇多。刚子嫌麻烦,有次在洗澡摘下以后就再也没有戴,将其丢在一边与灰尘为伍去了。 现在想想,刚子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听风水师的建议…… 第六章 再次见 想整治林妮的小吴和想整治秦良玉的李国良,都碍于所长老潘的面子而不甘地作罢,这样免去了林妮被撤销号长、秦良玉被戴上脚镣的厄运。 女号里的一众女犯,被小吴像驱逐流浪狗一样给重新“轰”回了监室。 低头随着众人准备进入监室的秦良玉,突然感应到旁边男监室里投来一道审视自己的眼光,抬头正巧与刚子的视线对上。 秦良玉一愣,果然,这男人认得秦明月,可自己在秦明月的记忆里始终没有搜寻到这男人的信息。 整个女号的晚饭在消沉、压抑的气氛下吃完,这是林妮和史莉莉自进到这里以来吃得最窝火的一顿饭。 林妮费尽心思搞到的所有美食,被小吴这一搜号全搜走了,可气的是还被小吴都当做垃圾给丢了。林妮将这一切的罪过都算到了秦良玉的头上,她在心里默默地低咒:不得好死的死b、狐狸精,定不让你好过了! 秦良玉的冷哼声随之传入林妮的耳中,林妮浑身一个哆嗦,她因气愤居然忘记了这茬。 刚过子时,王伟来了,秦良玉被他带来的阴寒之气给扰醒。 王伟见秦良玉神色不愉,便迟疑地问道:“秦将军,今天提审得不顺利是吧?” 秦良玉见王伟可怜兮兮地漂移在厕所里,便将提审时的前后经过告诉了他。 “想来马依风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只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重视或者相信这件事,你且勿急,等他下次再来时,我定会想法将你的事告诉他的。” 王伟一听也确实只能等,“谢谢你秦将军,其实我的案子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急于一时,只是担心那谭民宝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盗窃案,公安会随时将他的案子移交到检察院的。到那时再为了我这样一个陈年旧案发回重查的话,会比较麻烦,倒不如趁现在他的案子还在公安的手里,连我的案子一并给查了的好。” “只不知他们何时会再来提审我?”秦良玉无奈地问。 “上次那是我到处晃悠无意间偷听来,说是要在周一提审你,所以就告诉了你,这次我也不知道啊。” 王伟无奈地低下头,接着道:“你身上的罡气太炽热,跟你说话我都得离得远远地。今天提审我本来是想进去一起听听的,可是那马依风身上的罡气也挺重,你们俩十丈范围内根本没有哪个鬼魂敢轻易靠近,除非是判官那样的大官在。” 搓了搓有些微不舒服的魂体,王伟语调明显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这两天我没事就到处听听,看看能不能听来点有用的事,到时候我再来找你吧。太晚了,我就不打扰秦将军休息了,我走了!” 说完,未及秦良玉应答,王伟便瞬间从女厕消失。再不消失,他会被秦良玉身上的罡气给压致真正地消失。 被王伟这一折腾,秦良玉此时毫无睡意,干脆开始重新整理秦明月的记忆。 正常活着的人都会出现忘事的情况,更何况是已死之人。她担心死去的秦明月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地从脑中消失,所以干脆像背书一样将这些记忆游离到了自己的灵魂记忆中。 这样做不仅能给马依风侦查秦明月案件时提供相应的帮助,而且还可以帮助自己更快更好地适应并融入到这个新时空。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划过,当听到走廊里换岗干警彼此间的招呼声时,秦良玉赶忙安静不动。她知道一会李国良定然会来女号滋扰林妮,她不想被他们发现她还醒着。 当走廊一切归于沉寂后不久,林妮起床的声音响起。此时的秦良玉因强迫自己安静不动而被睡意困扰,逐渐地沉入梦乡…… 早上,干警刚交接完班,名还没开始点,闵卫就来到女号前喊秦良玉提审。 在去提审室的路上,闵卫趁周遭无人,小声问秦良玉:“我听说昨天你们被搜号了,没什么事吧?” 秦良玉回头看了闵卫一眼,这个小伙子虽然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但他身上独有的军人气势,给秦良玉的感觉始终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 她知道他在担心邓洁,因为之前他给过她们洗发水。 “放心吧,邓洁没事,倒是林妮与史莉莉被搜到违禁之物而受到体罚。” 看着走在身前的秦良玉,闵卫发现前后才几日的时间,眼前的这个女孩变化非常大,虽然个子没有自己高,但却让闵卫产生一种仰视她的错觉。 经过昨晚的记忆剪切,秦良玉在进入提审室后,一眼就认出马依风这次带来的人是刑讯逼供过秦明月的刑警,记忆显示此人姓梁,秦良玉警惕地看着他。 这次随马依风一同前来的刑警叫梁华正,绰号梁子,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家中上两代都是警察,可谓警察世家出身的优等兵。他跟在马依风身边已经有三年多了,是一个热爱警察事业、不畏强权的热血男儿。 今天马依风给他安排的任务除了做提审记录,还有就是观察,观察“秦明月”的一切情绪和言行上的变化。所以此时的梁子正襟危坐,仔细地审视着坐在他对面的“秦明月”。 让他吃惊的是,这个“秦明月”与以前见过的“秦明月”简直判若两人,哪里不同他现在还说不清,只是从秦良玉的眼神和坐姿发现了些不同。 来前梁子还因为马依风的任务安排在心里犯过嘀咕,这会他似乎有些明白马依风的用意了。 抽烟的体力劳动者在身体累时喜欢抽烟,而脑力劳动者在脑累的时候也喜欢抽烟。 虽然知道抽烟对身边的人健康不利,但之前的秦明月喜欢抽烟,更喜欢管马依风要烟,为了从她的嘴里抠出点案情,四个多月以来,马依风已经养成见到秦明月即点烟的习惯。 透过烟雾,秦良玉从马依风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对案情审问前的思索和探寻,依然是记忆中的那张冷冰冰的面孔,与面对之前的秦明月时毫无二致。 或许是因为面前的人是自己夫君的后世,或许是因为在这个时空里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秦良玉不想用自己观想的异能去读取马依风的心思,她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正常的活人。 而此时的马依风却是在通过抽烟来稳定秦良玉给自己带来的躁动。面对复活后的“秦明月”,让马依风的思维无法正常运转,他为此有些恼火自己。 一根烟抽完,马依风这才将自己的情绪和思绪稳定到最佳状态,重新看向秦良玉时,他的眼神变得坚定无波动。 “今天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马依风的声音与马千乘的一般无二,秦良玉因此而有片刻的神思恍惚。 深吸口气,秦良玉声音中带着一丝让人无法觉察到的轻颤道:“能!” 马依风和梁子同时看向对方,眼神中传递着同样的讶异和质疑。 尤其是梁子,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次对秦明月的刑讯逼供,尽管事后他也曾懊恼过自己的过激言行,但秦明月的不配合,和抵死都不开口求饶的那股子坚韧劲让梁子记忆犹新。 现在这是怎么了?转性了?想通了?还是被老大马依风一次次给磨出来了? 见马依风和梁子都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自己,秦良玉便先行开口发问:“你是想先知道案情,还是想先知道我是谁?” 从被秦良玉丢弃的烟体上提取的dna显示,此人还是彼人。所以,对于后一个问题,马依风尽管很想知道,但他更相信科学,更相信法医给出的鉴定结果。 “案情!” 秦良玉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划过短暂的痛楚。 她想,如果此刻是自己的话,应该最关心和着急知道的就是对方是谁。从梁子及所有见过自己变化的人的脑中,她早已知道他们均发现了自己与秦明月的不同之处,而且很多人在怀疑自己在死而复生后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秦明月。 看来自己不该对眼前这个男人抱有太大的感情希望,毕竟他仅仅只是自己夫君的后世,那些属于前世的记忆并不在他的现世的脑海里。 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秦良玉幽幽地开口道:“好吧,你问吧,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被捕当日,警方在你名下的别墅和车里搜到的毒品是你的吗?” 问完这句话后,马依风双眼紧紧地盯着秦良玉,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成拳,同时他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个问题,办案人员按理应该问毒品是从哪里得来的,警方需要掌握的是毒品的非法销售渠道,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些不法份子一网打尽,而非先问毒品的持有者是谁。 从常理分析的话,秦明月一个孤儿,还是一个在读的大学生,如何买得起一栋独体别墅?如何养得起一辆豪华宝马跑车?这些毒品从她的住处和车里搜查到,持有者毫无置疑便是她。 但马依风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让眼前这个“秦明月”从这起刑事案件中脱离出来,他始终坚信自己的直觉,这起重大涉毒案件与眼前的这个女孩没有任何关联。 “是秦明月和李强二人共有的,李强贩毒,秦明月不止一次参与过。” 失望导致心在沉,但只短暂的一瞬间马依风便发现了秦良玉的语病。与人交流时,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对自己直接用名字来称呼,他疑惑地看着秦良玉。 “你说的李强是谁?”梁子并未去留意称呼的问题,他倒是非常关注这起案件的主犯是哪个。 “李强是秦明月的男人,表面上他是一个经商之人……”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向秦良玉所在的提审室这边传过来。 “妈的,怎么这么快就又来提审了,也不知道丫的都说了些什么?” 这声音听着如此耳熟,但因为是秦良玉用异能观想听来的,所以与真人的声音还是有一些不同,秦良玉赶忙收住话头向门口望去…… 第七章 谜团 秦良玉提审完返回监室的路上,遇到前去提审的刚子,刚子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 错身而过时,秦良玉听到:“真没想到,强哥竟然忍心让他的女人在这里受这份罪!” 秦良玉尽管依然未能从秦明月的记忆里搜寻到有关眼前这个男人的任何信息,但从刚子面相上显示出的乌黑之气,她断定这个男人不日即将离开人世,认识与否似乎已毫无意义。 她有些替此人惋惜,毕竟他还那样年轻。 “你们这么快就提审回来了啊?” 押送刚子的迟先涛跟闵卫招呼道:“哎呀,还是你好,押送美女去提审,我就不行喽,送个戴脚镣的,还是男的!” 闵卫面无表情地道:“反正送去了也不是你审问,押男的押女的有什么区别?” 只要肯搭腔,迟先涛才不管对方的表情和心情如何,赶忙接口调侃:“那下次咱俩换换?美女给我,帅哥归你,咋样?” 对这样的搭讪闵卫深表无奈,碍于同事关系,便摇摇头道:“行,只要能事先知道,女的就由你带出去。” 甩眼发现刚子离自己已有些距离了,迟先涛赶忙加快步伐追上去,还不忘回头冲闵卫摆摆手,喊了声:“你说的啊!” 秦良玉微侧首问身后的闵卫:“方才过去的那名男犯,按规定何时能知道结果?” 对秦良玉的搭腔,闵卫有些意外,但考虑了下,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答案。 “像他那样的杀人案,估计最快也要半年以后才能出结果,慢的话那就不好说了。反正不管多长时间,按法律规定是不会超过22个月的。” 闵卫接着问秦良玉:“你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兴趣?不!我只是见此人似有将死之相。”出于直觉上对闵卫的信任,秦良玉实言相告。 “哦,也是啊,听说他杀的人可不少,估计法院最终也不会给他个活着的刑期。” 回监室后,秦良玉发现今天的活不再是包装了,而是给一些假叶子粘叶柄。 她坐到孙翊尔和邓洁的身边,见她们将一块破布铺在大腿上,将假叶子摊开摆在上面。那叶子很小,叶柄是一根被绿色薄纸缠住的细软小铁丝,看着倒也非常逼真。每两个人发了一小瓶白乳胶,将叶柄粘上胶再粘到叶子上。 这个活较之包装的活要干净些,而且不会把监室里搞得那么乱,但真正干起来却让人感觉非常枯燥,那手干完活以后还特别难洗,全都被胶糊住了。 邓洁一早就给秦良玉预备了块破布,有孙翊尔在一旁讲解,秦良玉很快就学会并开始上手干,没一会身旁就堆了一堆已经粘好并风干了的带柄小树叶。 这个活的量不大,吃过午饭后,还不到半个下午就干完了。收活的时候,大于在窗口通知大伙晚上养足精神,明天又要继续干包装的活。 就在各个监室上交干好的活的时候,提审的刚子回来了。 他走到女号窗口的时候,往秦良玉所在的位置看了眼,眼神空洞,神色憔悴,秦良玉竟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诀别。 正在这时,吕文军从走廊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表,老郭见了问道:“小吕,潘所长给签字了?” 吕文军跟丢荡着一块破布一样甩着那张表道:“没有,不知道又上哪溜达去了,我等了老半天也没见着人。问旁边办公室里的人,也都说不知道,所以就又拿回来了。” 正在给刚子锁监室门的迟先涛听了他们的话后赶忙接口:“我刚才见到了,就在提审室不远的地方,还跟刚才提审的于明刚做了通思想教育工作呢。来吧,给我,我去找他。” 迟先涛可不想总在这里面待着怪无聊的,正合适可以找个由头出去透透气。 老郭赶紧在后面嘱咐他,“记得让老潘给签个字后再带回来,别光顾着玩给弄丢了,早些回来!” “哎呀,知道了郭大妈!” 迟先涛头也不回,伸手冲身后摆了摆,转眼就跑没影了,惹得两边监室里的男号们吃吃地笑。 秦良玉听着走廊里老郭他们的对话,总感觉哪里不对。 邓洁这时走过来打断了秦良玉的思绪,低声问:“明月,傻站那干嘛呢?想不想洗澡?今天是闵卫的班,我跟他说一声,咱仨洗个澡再?” 距离上次洗澡已经过去三天了,天热人的汗腺分泌就比较旺盛,秦良玉是个爱干净的人,所以就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邓洁在门上的小窗口见闵卫过来就跟他请示了下,说明是三个人想洗后,闵卫便直接招呼来劳动号去打热水。 邓洁还偷听到闵卫跟劳动号悄悄地吩咐着,让劳动号把他们自己用的洗发水和浴液拿来几袋,说等着下个班他从外面买了再还给他们。 邓洁感激地看着忙忙活活的闵卫,心说,如果这是自己的弟弟该多好! 秦良玉、邓洁和孙翊尔三个人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以后,就到了晚饭时间,吃过饭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起天。 秦良玉听到隔壁的男监室里有人喊干警要洗澡水,因为离窗户远些,听不真切要水人的嗓音。 林妮趴在窗口,跟史莉莉说:“你说他这戴着脚镣可怎么洗澡?我记得当初邓洁洗澡的时候可费了劲了,还是邵琪清帮的忙,也不知道他们男号会不会有人帮他洗?” 史莉莉挤挤眼,笑着冲发情期的林妮道:“要不我喊郭所来,跟他提议下让你过去帮忙?” 秦良玉这才知道隔壁男号要洗澡水的人是脚镣男刚子。 刚到子时,秦良玉被急匆匆赶来的王伟惊醒,“秦将军,你认不认识隔壁男号那个戴脚镣的杀人犯?”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秦良玉不解地问:“我只知道他认识秦明月,但秦明月的记忆中并没有此人的任何信息。怎么了?” 王伟往厕所里又退了一段距离,尽量离秦良玉远些,“刚才我是从他们监室的厕所穿墙过来的,那男人睡在尾铺,所以我看得真切,他的魂魄似乎有要离体的迹象呀。” 秦良玉有些吃惊,速死的想法像流星般划过她的脑际,难道这男人是要自杀? “今日提审回来的路上我曾遇及此男,其面目无光,被黑气压制,我当时就感觉他不寻常。可据说像他那样的案件,整个程序走下来尚需半年。但依其现下之面相,分明是一将死之人才会有的呀。” 王伟点点头道:“嗯,是的,那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别的死法?并不是所有的死囚犯都是死在刑场上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他现下行动不便,只有两种死法在等着他,一种是自杀,一种是他杀,他定然等不到伏法之日的。” 短暂的沉默后,王伟想起自己的事来,“秦将军,今天怎么样?提审的时候你有没有把我的事向他们提起?” 今天白天发生的种种事中,始终有一件让秦良玉费解的,她正在琢磨问题的症结,却被王伟的问话打断。 想起今天提审时,始终未曾见到那个啃墙角的人的真面目,秦良玉就有些烦闷。 “提过了,但因时间太过仓促,只是让他们先大致了解下情况。马依风说他明天还会再来提审我的,想来他是重视你的这个案子。” “太好了,这事还要拜托秦将军了!” 王伟又往后缩了缩,不好意思地道:“秦将军,你身上的罡气太重,我得先走了,有事找我的话记得喊我的名字啊!”言罢,即消失。 秦良玉躺在通铺上想起今天跟马依风说起李强的事,原来李强对外的名字叫李子豪。 当马依风听说这起案件的首犯竟然是海滨市鼎鼎大名的李子豪时,所表露出的吃惊神情,令秦良玉对这个李强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此人竟是如此难对付之人,也不知道马依风他们回去后会怎么处理这件案子? 还有今天提审时门外偷听的人,如果不是秦良玉及时发觉,或许有些重要的谈话会被此人听去。而此人明显便是李强的人,还是一个可自由出入看守所任何场所的不容小觑的人物。 幸亏当时秦良玉给马依风的暗示及时,且马依风也反映迅速,立时配合秦良玉将案情转移到王伟的案子上去了。也正因如此,让马依风了解到了王伟的冤情。 只是今天因偷听者的捣乱,秦良玉忘记跟马依风提起刚子与秦明月相识这件事了。 通过观想与观察,她敢断言,若想拿下李强,这个脚镣男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秦良玉在心里默默地叮嘱自己,明日见到马依风时一定要将脚镣男的事先讲出来…… ----------------------- 特权办公室里,桃子正在向李强汇报。 “强哥,该联系的人我都已经按您的吩咐联系过了,话也给带到了。你这儿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李强坐在老板转椅里,背对着桃子,高大的靠背遮住了桃子的视线,他看不到李强的表情,便面对着椅背低声汇报着。 “他有什么反应没有?”李强那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椅背后传来。 “没有,传话的人说他当时只是稍微表露出吃惊的神情,但没有说一个字。”桃子的声音变得闷闷的。 “知道了。那两边的钱都已经付了吗?”李强问。 “付过了,每人500万,单据都在章姐那。” 桃子口中的章姐名章天颜,是一名会计师,也是李强手下四师里唯一的一个女人,专门负责李强的往来账目,很多见不得光的黑账也都由章姐打理。 李强顿了一下道:“给她们每人再置办一套四室两厅居吧,也算是补偿的一部分。” “是!那这地脚?”桃子试探地问。 “你拿主意吧,这些事不必都来请示我,只要地脚好,小区周边配套设施齐全,安全系数高就行了。” 桃子看了眼椅背,心里沉甸甸的,“好的强哥,那我这就去办了。” “等等!”听到李强喊自己,桃子满怀希翼地转身听命,他多希望李强能够改变想法。 “买好以后将房产证直接给她们俩,中间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她们的具体地址,包括我!” 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桃子面颊轻微地抽搐了下,低声应了。 “去吧!”李强沉声道。 听到桃子离开的脚步声,李强转过身,眼里满是纠结和痛惜,右手不停地按压着太阳穴,两条浓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而此时的刚子躺在通铺的尾铺,总是感觉自己浑身害冷,难道是病了? 晚上的澡是小盗窃犯帮忙给他洗的,或许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着凉了吧? 他想起今天提审回来的路上遇见的那个人跟自己说的话:“你大哥让我转告你,你的妹妹和怀孕的情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你可以放心走了。” 刚子面朝北窗,看着外面的探照灯,思绪飘忽着…… 第八章 法当死 自戕以安疑心 今夜是刚子的无眠夜,也是一个短暂到能看到生命尽头的夜。如果可以,他宁愿做黑夜的傀儡,永不见阳光。 睡不着却不得不躺着的滋味非常难受,他将右肘枕在头下,看着外面高墙上影影绰绰来回走动的武警,数着他们的步伐,数着他们走入自己视线的次数,以期能睡着。 只有睡着了才不会这样难受,只有睡着了才不会被思念啃噬,只有睡着了才不会难舍离开。 失眠对于一个杀手而言是常有的,但像现在这样在死亡边缘徘徊着的失眠,如同在炼狱中煎熬。 关押进来前的搜身,将刚子身上唯一的一件首饰给收去了,看着左手无名指上那道淡到几乎很难发现的戒指痕,已经20多年没有流过泪的刚子感到喉头一阵发紧,眼睛涩涩地难受。 戒指是一对男女对戒,但人却是没有婚姻承诺和捆绑的两个人。 与付贵儿的相识,纯属一个命定的巧合。 付贵儿是刚子执行李强安排的任务时,从他需要暗杀的男人的身子底下救出来的女人。 那是一个各方面看着都非常普通的离异的女人,独自抚养着一个儿子。 她的前夫是个挺混蛋的男人,酗酒、赌博、嫖娼无恶不作。不堪家庭暴力的付贵儿,在居委会和妇联的帮助下与前夫离了婚,为了躲避那个混蛋男人,她带着4岁的儿子搬来海滨市居住。 在海滨市,她四处奔波,身兼数职,靠打散工养活着自己和已经上了幼儿园的儿子。 她所从事的工作中有一份是属于小时工,专门给电话预约的客户打扫家庭卫生或者采买、做饭等。 被刚子暗杀的这个男人,是在海滨市海关里上班的一个小头目。 这个男人那天周末休班,便在自己家里溜冰,结果溜得大发了,见到正在清理卫生的付贵儿就有些按捺不住。 正在他欲行不轨之时,刚子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住处,一刀就结果了这个还处在勃.起状态的男人,因此也算是解救了付贵儿被强奸的厄运。 刚子给自己定了一个杀人的规矩就是:女人不杀,老人不杀,幼儿不杀,说白了就是不杀老弱妇孺。而付贵儿正在此列。 让刚子意外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没有像寻常女人般大喊大叫,而是镇定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在估算刚子安全远离后,她分别给110和120打去电话。 虽然她自始至终连个谢谢都没有对刚子说,但她的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却深深地印进了刚子的脑海里。 事后,刚子听说,这个女人非常聪明而且冷静,前去勘察现场的警察并没有从她的口中听出任何破绽,她没有提刚子的一个字,只是说自己是来打扫的小时工,进来时就这样了。 刚认识李强那年,李强赠送给刚子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开始的时候刚子的妹妹在里面住了段时间,后来妹妹出国留学走了以后,那套公寓便闲置着了。 刚子平时多数都是在李强的酒吧里呆着,那套小公寓他很久都没有去了,久到连门向哪开都快要忘记了,连钥匙都是刚子给那些开锁的野广告打电话花了50块钱给配的。 屋子因为太久没有人居住,里面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将窗户打开后,看着乱糟糟的房间,刚子便从当日的报纸上随便查了一家家政的电话打了过去。 被家政公司派来清理卫生的三人中,有一个人便是付贵儿。 相识是缘,相爱是缘分。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两个人居然会因爱走到了一起。 刚子的收入足以承担十口之家的开销,在他的坚持下,付贵儿辞去了所有的兼职,在刚子的资助下开了一家文具用品店。 为了不让人知道付贵儿的存在,刚子隐瞒得极好,跟付贵儿他也只一个月才见一次面,平时没事依旧窝在酒吧里。 出事前三个月,付贵儿突然给刚子发了个短信要求见面,见面后,刚子才得知付贵儿怀孕了。 对于一个已经34岁的男人而言,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和妻儿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但这种普通的事却是刚子不敢奢求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的刚子被喜悦和痛苦纠结着,他知道自己现在所从事的行业,根本给不了付贵儿和孩子们稳定的家庭和生活。 “刚子,我知道你现在从事的是什么职业,正因为这个职业的危险性和未知的命运,所以跟你在一起,我一直没有避孕。” “我希望能给你们老于家,能给你留个根。即便将来你……有什么不测,也算是给我自己留个念想……” 说完,付贵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对戒,给刚子戴到左手的无名指上。刚子没有推拒,他知道这戒指的意义代表着什么。 那一夜刚子在付贵儿的住处过的夜,他一夜未眠,紧紧地搂着怀里熟睡的女人…… 今夜,躺在通铺上的刚子辗转难以入眠,他从未像现在这么想念付贵儿。 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是她认定的男人,无论将来的路有多难,她都会为他坚守。 错误的人生,错误的相识,如果人生轨迹能够改变,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遇到她并成为她命中的男人。 每当看到美满幸福的三口或四口之家出去散步的画面,刚子都幻想着自己也能成为那画面里的男主人,带着付贵儿与自己将来出生的孩子去郊游、散步。 于他人而言这是多么简单易成的人生,却成为刚子此生最难实现的梦想。 因为事出突然,他没有给付贵儿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给她留下哪怕是自己的一张照片。将来孩子出生了,付贵儿怎么跟孩子讲他(她)爸爸的样子?凭记忆? 此时刚子真希望自己能够在看到孩子出世以后再离去,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跟这个女人将余生走完…… 刚子清楚李强的信息网,自己即便将付贵儿隐藏得再深,他想得到的情报,也只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当那个人对自己说李强已经将自己“怀孕的情人”和妹妹安排妥当的话后,刚子并未感到意外。 刚子心里清楚,李强对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就算没有去执行李强要他杀的那些人,凭之前自己犯下的那些命案,也是难逃一死。 刚子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却是一个极为忠心的人,对于对他有恩的李强,他始终如一地听令行事。 案发后,在还没有被转押进看守所之前的那七天,刚子是被公安秘密关押在一间神秘的小黑屋子里。 在那里,他受尽了酷刑,但他抵死没有供出李强。因为他知道,李强一旦出事,那便是自己、妹妹、付贵儿,还有付贵儿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末日。所以他宁肯自己受过也坚决不出卖李强。 他知道李强的为人多疑,即便自己始终不招供或者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的头上,现在也无可避免地成了李强的一个心腹大患。 李强虽势力范围强大,但如果在这个时候出面保自己的话,无疑会将他自己暴露在公安的枪口之下。 李强之所以在他的妹妹于明英,他的爱人付贵儿身上付出那么多,无非就是为了让刚子知道他能够掌握刚子身边亲人的动向和生死,同时也是为了让刚子没有后顾之忧。 想想如果自己没有遇到李强,要么早已被抓并被枪决,要么还在与妹妹过着担惊受怕,食不果腹的日子,而且妹妹别说留学,连大学的校门恐怕都没钱进。 值了! 人真正放下了,便会变得从容而又淡定,哪怕放下的是自己的生命。 天微明,毫无睡意的刚子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苦笑,他知道这将是自己这一生见到的最后一次天明…… 第九章 归阴现魂 早上,姜长林组的人还在跟老郭他们交接班中,大于就进来挨个监室发工具了,看来今天的活不少。 今天的刚子一扫往日的沉闷,与监室里的人开始正常交流。 这个外表成熟英俊的男人,刚被抓进来那会总给人带来一种可怕的压抑感。 看着这会儿正谈笑自如的刚子,大伙在心里琢磨着,看来这人适应能力挺强,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已经一扫往日的沉闷。 不再害怕刚子的众人,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都好奇地打听起刚子的案情。 由于刚子属于重刑犯,所有的生产工具他是接触不到的,他只是帮忙给其他人打打下手。 接过已经缝好的盒子放到地面上码好,刚子拣一些自认比较平淡无奇的杀人经过讲给号里的人听,听的一众人胆寒不已,都用惧怕而又崇拜的眼神看着刚子。 这时不知道号里谁说了句:“快来看,女号那个最美的美人又要去提审了。” 观赏美女的热情自然要盖过听故事,众人都不约而同地聚拢到窗口抻着头往外看。 “这妞儿长得真好看,也不知道将来能判个什么结果,刑期长的话,出去可就不够看喽!” 正在这时,秦良玉往这间男监室里疑惑地看了一眼,惹得一众男号春心乱撞。 “喂,我说,她刚才看了哥们我一眼!哈哈!” “啪”,拍后脑勺的声音,紧跟着另一个人道:“去死吧你!明明看的是哥哥我!” 众人闹哄哄地争论不休,一直到秦良玉的身影从窗玻璃那看不到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窗口,重新返回各自的位置开始干活。 与刚子紧挨着铺位的小盗窃犯这时满哪扒拉着找自己缝包装盒用的针。 “你们谁看见我的针了?妈的,看个美女的工夫怎么就不见了呢?” 而坐在他旁边的刚子,正倚着自己的铺盖一动不动,也不言语…… 前来带秦良玉出去提审的是姜长林班的魏远。 秦良玉从女号监室里走出来,刚准备往走廊外走,突然听到旁边男号里有个婉转凄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让人听了万分悲切。 是谁?秦良玉纳闷地扫了眼旁边的男号监室窗口,除了脚镣男不在,其他人都在用兴奋和意淫的眼神紧盯着自己,她疑惑地转身向外走去。 今天来提审的依旧是马依风和梁子。 一进提审室,还不待马依风开口,秦良玉便赶忙上前道:“马依风,昨日有一事因仓促间忘记告诉你。” 自“秦明月”复活后,本就对她有着一种莫名情愫的马依风,因为她在案情上的配合,便愈发对她好感起来。 看着有些急切的秦良玉,马依风站起身,从提审桌后走出,虚扶了下她的手臂,引她走向对面的铁椅子里坐下。 “别急,坐下来慢慢讲。” “在关押我的监室旁的一间男监室里,有一个戴着脚镣的男犯,他与李强和秦明月相识,我认为他定然与秦明月的案子有着某种关联。” 秦良玉在来提审室路上时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并未因此刻坐下而得到丝毫缓解。 她眼神中满含急切,仰视着站在自己身旁,身高超过1.80米的马依风,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让自己定心的说法。 马依风从来没有进过看守所关押犯人的地方,他根本就搞不明白秦良玉嘴里所说的旁边监室指的是哪间,更不知道这脚镣男指的是谁。 他疑惑地看着秦良玉问:“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吗?” 秦良玉摇了摇头,后悔昨天返回的时候没有向闵卫问清这人的名号,而女号里一众女人都管那人叫脚镣男。 突然想起昨天闵卫跟她说的话,说那脚镣男是杀人进来的。 “我只知道他是个杀人犯,昨天我提审完回监室的路上还与他碰过面,他也是被带出来提审。” 梁子这时在旁边提醒道:“马队,她说那男的昨天也提审了,不会是那个涉嫌杀人的于明刚吧?昨天秦明月走后,咱们不是接着就提审了他吗?” 马依风点点头,对秦良玉问道:“你说的那个男犯,是不是刚被抓进去没几天的时间?” 秦良玉想了想道:“对,四日前的一个午夜才被带到这里来的,来的时候穿着一身藏蓝色西服。” 马依风肯定了答案后道:“那人叫于明刚,是涉嫌杀人被抓的。你说你与他……秦明月与他认识,能想起来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吗?” 秦良玉无奈道:“我只知道他认得秦明月和李强,但秦明月的记忆里却没有他。” “嗯,你回去后再好好回忆下,说不定能想起来点与他有关的事情。这事不急,反正他的案子一时半会也完不了活。” 说着话,马依风重新转回提审桌后坐下,准备继续昨天与秦良玉未完的话题。 “但我昨日观此人面相,其命不久矣!今日从监室里走出,我仿似听到他在监室里发出哀叹声。” 秦良玉想起那个声音就有种悲凉在胸口涌动,那种熟悉的生死诀别的哀叹,不久前的她曾亲身体验过。 梁子听到这话,撇撇嘴,不屑道:“你还会看相啊,真没看出来,挺能的啊你!” 梁子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杂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听到樊医生和老潘说话的声音。 老潘在大声地呵斥着谁:“怎么搞的?不是说了不让重刑犯碰工具的吗?!” 梁子得到马依风的眼神暗示,走到门口拦住一个看守所的干警问:“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里面出什么事了吗?” 那干警见其他人都已奔到了大门处,甩眼见坐在提审室里的马依风,知道这是刑警队的队长。便低声对梁子道:“好像说是一个重刑犯自杀了。这不,大所长和樊医生都赶进去看了,我也是好奇跟着瞎凑热闹的。” 秦良玉轻叹了口气,失望地摇了摇头,自语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听完那干警的话,马依风狠拍了下桌子,低咒了声,“妈的,一群废物!” 此刻他大约也猜到了死者是谁,气愤和震惊使他那两条剑眉越簇越紧。 让他气愤的是,看守所这群草包居然没有看好这重刑犯,更气愤这刚子至死都没有吐露一点对侦查有帮助的案情。 让他震惊的是,秦良玉身上的变化实在太出人意料,不仅开始配合自己破案,居然还能“未卜先知”,难道这会是真的? 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怀疑地看向对面的秦良玉,她这边刚开始吐露案情,那边的重刑犯便自杀了,难道这会是巧合? 刚子的死让秦良玉有些惋惜和自责,如果昨天自己能够及时将秦明月和刚子相识的事讲给马依风听的话,或许刚子未必会死;如果在看出刚子有将死之相时让王伟盯着些的话,或许能够及时阻止这悲剧的发生。所以她此刻并未留意到马依风看自己的眼神中明显带有猜疑。 “立即给鱼头去个电话,让他会同法医待命,一会确定了是于明刚自杀的话,便让他马上带人赶过来。” 马依风对依然站在提审室门口,向看守所大门方向张望的梁子吩咐道。 “是!”梁子转身,先是疑惑地看了眼秦良玉,然后踱步走回提审桌后坐下,给警队的人打电话。 因为看守所内部有规定,未经看守所所长批准,除所内干警外的任何人不得入内,所以马依风他们只能在外面的提审室里等消息。 因刚子的死讯,提审室内三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马依风此时已没有心情再审问秦良玉,他突然发现自己昨天犯了个错误,当时似乎应该先搞清楚秦良玉的真实身份。 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面前的“秦明月”,还是该否决掉自己之前的错误想法,看来一味盲信科学并非是正确的做法。 从秦良玉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凛然正气可以断定,此人非彼人;从秦良玉始终以“秦明月”来称呼自己,也可以断定此人非彼人;从“秦明月”复活后在提审笔录上的签名对比中更可以肯定,此人非彼人。唯独dna鉴定结果显示两者是一人。 但如何解释在秦良玉开始招供后这一连串的巧合?先是查出自己手下的刑警刘大鹏拥有与实际收入不符的巨额存款,接着发现看守所内部有李强的线人,然后就是于明刚的自杀。 抬头对上马依风那双深邃的眼神,秦良玉先是一愣,接着释然一笑道:“待来日机缘到了,我自会告诉你我是谁。现在你只需相信我是在全力、全心地帮你们查案便可。” 从秦良玉那双澄澈真挚的眼神中,马依风看到的不仅仅是真诚,还有一种让自己心动和心安的东西,像是一个妻子在对自己丈夫的安抚。 “老大,今天还审问她吗?”梁子见马依风和秦良玉二人表情怪异地看着对方,便从旁提醒马依风。 回神,马依风略感尴尬,轻咳了声,对秦良玉道:“昨天你跟我说的有关谭民宝的案子,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期间如果有什么需要你提供帮助的地方,他们会专门来提审你的。” 这时,自远而近传来的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吸引了室内人的注意力,梁子赶忙奔到提审室门口向外看去。 “老大,抬出来了!要打电话吗?”梁子回头向马依风请示。 “打!”马依风恨声道。 刚放下电话,外面便传来警笛声,马依风纳闷地看向梁子。 “鱼头说怕路上堵车误事,所以在接了第一个电话后,便带人在门口待命了!”梁子憋着笑。 说话间,只见一群看守所干警抬着一副担架急急地从门口经过,看不清担架上的人的长相,因为那人被一床破被子整个连头都包裹着,只有一只胳膊和一双脚露在被子的外面。 而于明刚穿戴整齐,正亦步亦趋地跟随在这群人的身后。在经过提审室门口时,对看着自己的秦良玉凄然笑了下。 秦良玉大惊,仔细一看,于明刚脚未着地,漂浮移动着…… 第十章 李强的线人 【海滨市公安局刑警大队】 队长办公室里,有关秦明月案件的所有资料都被摊放在办公桌上。 桌子右首放着一个大大的烟灰缸,里面的烟头满满当当的。马依风将刚抽完的烟往那堆烟蒂里拧着,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被烟熏得有些发黄。 他正在整理秦明月的案卷,将每一份提审笔录重新又浏览了一遍。他看得非常仔细,从提审笔录的内容到各个时间段秦明月的签字。 他不仅将秦良玉丢弃的烟头做了dna鉴定,还将她所有的手印也拿去给技术科做了比对,比对结果跟预料中的一样——完全吻合。 这起案件让马依风焦头烂额,依法律程序他此时应当传唤李强,但他知道这非但办不了李强,反而会打草惊蛇。因为他现在手里仅有秦良玉的单方面口供,不足以将李强拘押。 代号李子豪的李强,在海滨市的势力范围非常广,知名度更是非常高,一旦哪天真办了他,指不定会牵出多少警界和上层人物来。 他真想知道,自己身边那些看着忙忙碌碌、兢兢业业地上着班的一众警员和工作人员中,到底有多少是被李强买通的人? 秦良玉供出李强的事,到目前为止,只有自己和梁子知道。 本来想着今天就将此事上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公安局副局长陈国华,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陈国华跟人打电话低低的说话声:“放心吧李董,我知道怎么办。” 马依风不知道陈国华嘴里的李董是不是指的就是李强,所以进去后,他先上报于明刚的死讯。 “陈局,于明刚在看守所里自杀了。” 陈国华当时的表情尽管掩饰得很好,但哪里逃得过目光如炬,且已经对其产生怀疑的马依风。 “什么?死了?!你确定是那个杀人的于明刚吗?” 从他的语气和神情,马依风断定在自己进来前,已经有人向陈国华透露过此事了。 “是的,尸体已经被法医抬去检验了。” 马依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张胖乎乎的大白脸,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会认为这样的一张脸会是亲切和蔼的,那脸上的每一块肥肉分明都正在向马依风展现着各种算计和阴险! 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丢给马依风,陈国华低头给自己也点上一根,掩饰着他内心的喜悦。 “他临死前的几次提审都交代了多少案情?” “我们对他使用了各种手段,但他始终拒不交代,一直到临死前最后的一次提审才说了一句话。”马依风故意停下。 “他说了什么?”前倾的身子、急切的语气。 “他只是问了我们一句:审问还有意思吗?” 马依风在心里暗自鄙视着陈国华,真不明白就这种水平的人,是凭着什么爬上了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去的? 如果当初刚子的智商跟陈国华一样的话,估计什么案情都被自己给套出来了。 “哦,这小子牙口倒是挺紧的,把他那件案子给结了吧,人都死了,再查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陈国华暗自松了口气,在被于明刚杀死的那些人里,有一个人是他找李强帮忙去办的。 “这……先归档吧,这案子难说会牵扯出什么别的案情。”马依风才不会听令于眼前这人。 陈国华刚想坚持,但转念一想,反正人都死了,查个鸟?!他不信在这海滨市,乃至整个海东省有哪个人会有能力办得了李强,只要李强无恙,什么事搞不定? “嗯,好吧!另外,那个叫秦明月的,现在还没有交代她的案情吗?” 问完,陈国华那双被眼镜片保护着的小眼睛紧盯着马依风看,他想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辨别马依风将要回答的问题是否属实。 “没有。”马依风故作无奈道:“这几次去提审她,发现她脑子好像还出了点问题,据说是在里面摔了一跤,跌到了头部。” “哦?居然会这样?” 将手中的烟蒂摁进烟缸,陈国华故作严肃地指着马依风道:“查清楚喽!别是她装的,这女犯可比男犯狡猾!” 在马依风离开的时候,陈国华居然亲自站起来将他送到门口,看着马依风走远后才关上门返回办公桌。 他低估了自己的兵,如果他的智商能达到100分值的话,那马依风的智商能突破900。 他与李强的通话内容都被去而复返的马依风全部偷听了去,用的还是他申请财政拨款给刑警大队配备的新型窃听器。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马依风将门狠狠地摔上,把个紧跟他身后准备进来的鱼头冷丁不防给碰了红鼻头。 “马队,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这门今天是不是惹您不高兴啦?” “一会我找人把它拆了换个珠帘挂上,以后我们就不用进您办公室里汇报工作了,您直接坐里面来个垂帘听政!” “也省得下次把哪个跟我一样不长眼人的鼻子给碰塌了,那样出去办案有损我们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不是?” 鱼头一边揉着自己无辜的鼻子,一边耍着贫嘴。 鱼头名叫曹宇伟,是个还不到30岁的小伙子,人长得憨憨的,但拳脚功夫相当了得,曾连续三届夺得省里组织的散打比赛的冠军。 曹宇伟、梁华正都是马依风的手下,也是马依风的铁杆弟兄,有着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过命情。 在局里,别的人见了马依风都会产生敬畏,只有这俩小子见了马依风跟见了大街上摆地摊的大婶一样,讨价还价地说话。 马依风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桌子上的笔录纸都跳了起来。 “关上门,滚进来说话,开着门透风,我冷!”像放炮仗一样地吼完,就自顾点上一根烟。 “我的妈呀!七月天了老大,这连蛇都热得找空调屋凉快,你这喊冷?哈哈!你是身子感冒了?还是脑子感冒了?” 嘻嘻哈哈地笑着关上门的鱼头,来到紧挨着马依风办公桌旁的皮椅子里坐下。 “找我干嘛?有屁快点放,我一会还要出去趟。” 马依风的话比空调里吹出的冷风都冷,鱼头装害怕样故意哆嗦了下身体。 “怎么了这么气不顺?该不会刚才在陈局那挨批了吧?!” 从侧面一边观察着马依风的表情,鱼头一边从马依风放在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自己点上。 听了鱼头的话后,马依风直接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连着刚在肺里转了一圈的烟。 没一会,这吹着空调的屋子里乌烟瘴气的,谁要选在这时候进来,准得呛得流眼泪。 “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点头绪?”磕了下烟灰,马依风歪头看着鱼头问道。 “我都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这案子当初可是人家军事法庭给判的,走的那可都是军方的法律程序。” “事过十年了,咱这想起来横插一杠子,去推翻人家当初的判决结果?这种登门打脸的事,我都怀疑人家配不配合?!”鱼头冲马依风抱怨地撇撇嘴。 马依风掐灭烟,指着鱼头说:“哪来那么多抱怨?你不去提审,不去查,就光坐在我这里抱怨,再过去十年也是个无头案!” 鱼头无奈地道:“这怎么就成了无头案了?那该正法的不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给枪决了吗?你这让他们军事法庭出面承认自己杀错了人,他们能肯干呀?!” “先查了再说!不能为了掩盖他们杀错人的事实,就让真凶逍遥法外吧?” “管他地方还是军方,同属执法部门,我就不信了他们有真凶不杀!哪个部门还没个犯错的时候?” “当初的四 人帮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的,那还不是老毛的手笔造成的,连一代伟人都不可避免地犯错,谁还敢说他们一辈子做的都是正确的事?!” 鱼头知道马依风决定要办的人或事,任谁都劝不动,再不听命,估计这哥们能发飙抽人。 “得嘞,您也别在这里给我做思想政治工作了!我明天就去提审谭民宝,就算他满口好牙,我也从他牙里扒拉出一根蛀虫来。”鱼头边说边站起身往外走。 “哎,等等!看见梁子了没有?遇见他跟他讲,让他晚上带着酒,你带着菜,我再招呼着看守所老樊,一起去我们家聚聚!” 局里已经不适合谈正事了,既然自己能在陈国华的办公室外偷听,难保陈国华不来自己的办公室外偷听,这叫以君子之心防小人之腹! “我晕啊大哥,我带着菜,梁子带着酒,合着你这请客的什么都不准备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但鱼头还是忍不住咕念两句。 “我这不是给你们提供茶水和场所呢吗?那要不去你家?我带着菜?”马依风故意激将。 鱼头跟父母一起住,那老两口喜欢清静,可经受不了这群人的闹腾。不像马依风,自己单独一个三居两厅住着,平时也不怎么注重打扫,像个猪窝,但大家伙在他家可以为所欲为。 “老大,算我怕了你了!行,我这就去找找梁子,将您老的旨意下达给他!”说着鱼头刚准备开门,梁子就从外面进来了。 “干嘛?我这听着你们在说我,从厕所里提着裤子一路小跑着就过来了。”两只手还真放在裤腰上。 “切!说的跟你是顺风耳转世一样!你们俩先聊着,我去给小渔村打个电话点菜,到时候下了班我可以直接去那拎着走。”说完鱼头就出去了。 “怎么了老大?善心大发准备请我跟鱼头吃饭了啊?”梁子坐到刚才鱼头坐过的位置问。 “嗯,酒水是你的事,菜是鱼头的事,场地是我的事,老樊也来,吃是咱们四个人的事。” 马依风这边絮絮叨叨地说,那边梁子直接做晕倒状。 “对了梁子,我跟你说正事,秦明月供出李强的事,你没在别人面前提过吧?” 马依风扫了眼已经关好的门小声问道。 “没有啊,你不是说你去跟陈局汇报的吗?我就谁也没提,这都是你们领导阶层的事,我一办事跑腿的小捕快可不会跟着瞎叨叨。” 梁子见马依风小心谨慎样,也赶忙跟着压低声音,纳闷地问:“怎么?你今天没去找陈局吗?” “去了,有些事在这里说不太方便,所以我就想着今晚招呼你们几个来我家里,咱们到时候商量下看怎么办好。” 马依风边说边又扫视了眼门的方向。 “哦,这么严重啊!那行,我下了班就直接开车拉着鱼头去你家。那老樊那边呢?你去接?”梁子问。 “嗯,我这就给老樊打个电话,估计他今天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守所刚死了人,也够他忙活的了,咱们权当为他开个小party,舒缓下他压抑的心情了。” 说着马依风拿起电话拨给樊医生。电话响了好久,才听樊医生小声的应答声:“有屁快放,正开会着呐!” “晚上下班我去接你,到我家吃饭。” 马依风知道这大概又是因为死了在押囚犯,看守所在整顿,早干嘛了都?! “那我负责酒还是菜?”都这会儿了,樊医生还不忘窝囊马依风。 “你只带着你的大胃口来就行,下班在单位门口等着我,挂了啊。” 突然想起刚才梁子的话里有问题,马依风放下电话便看着梁子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说你下了班就直接拉着鱼头去我家?” “对呀,不是吗?”梁子不明白自己刚才哪里说错了,纳闷地看着马依风。 “那你车上现在就有酒啊?下了班拉着鱼头先去拿菜,你再去买酒,然后才进入直接去我家的程序里!you understand?” 梁子啪地一个立正,冲马依风行了个标准的敬礼:“yes sir!stingy man!” 说完撒腿就往门外跑,身后一个文件夹紧跟着砸在梁子还没来得及钻出去的屁股上…… 第十一章 法不传十耳 小渔村是一家地处海边的小型菜馆,这里做的菜不仅口味好,时令菜肴还非常新鲜,尤其是鱼虾类,所以它成为整个海滨市中产阶级和白领月光族们经常光顾的菜馆之一。 鱼头一无老婆,二没儿女,父母还都是老退休干部,每月有很高的退休金,所以毫无生活负担的鱼头便成为海滨市月光族中的一员猛将。 “你都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跟那些人叨叨,结了账麻利儿走人就完了,真服了你了!” 梁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对坐在副驾的鱼头抱怨,“在这里吃饭的人那么多,这一旦被哪个好事的主给拍了照片发网上,咱俩可就成了网络负面头条。” “我哪知道你开警队的车来的?!我都在这里等你老半天了你才来接我,还说我?!老大吩咐过多少次了不让咱们开警车办这么显眼的私事,你偏不听!” “上头条也是你那张妖异得阴阳难分的脸在前面!我这张非常亲民的大众脸没人会留意!嘻嘻……” 说完,鱼头还得意地在观后镜里冲自己的“大众脸”挤眉弄眼一番。 跟鱼头斗嘴,如果没有绝对的承受力,趁早气死! 梁子干脆专注开车,一路上再也不搭理鱼头。 马依风家住在三楼,鱼头两只手提着沉甸甸的饭菜,梁子两只手捧着两箱罐装啤酒,俩人到了马依风家门口,都腾不出手敲门,不约而同地抬脚踹向防盗门。 “使那么大劲踢我家门,该不会想把我家的门也给换成珠帘挂着吧?!”开门后,马依风劈头就是一顿抱怨。 “那不正好?穿堂风,不用开空调了,省电还环保!” 说俏皮话,谁也不是鱼头的对手,他边顶撞马依风,边拎着菜就直接进了屋。 马依风家就这点好,进门不想换鞋就不用换,横冲直撞随便进。不像鱼头回自己家,进门如果不换鞋,能被他那爱干净的老妈骂死。 “嗨!鱼头、梁子,来了啊!” 老樊这时候从客厅转出来,笑眯眯地伸手接过鱼头手里的菜,一起去餐厅摆放。 鱼头和梁子平时没事也是喜欢去老樊家蹭饭吃,平时都极熟悉,虽然有一定的年龄差距,但这四个人在一起从来没有感觉有代沟无法沟通的情况过。 洗了手,大伙各自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梁子打开啤酒箱,给每人递过去一听,反正马依风家的杯子也不怎么干净,四个人便干脆对着易拉罐喝。 打开酒,马依风举起来说:“今天哥哥弟弟们赏光来我家聚餐,我不胜荣幸哈,先干了,你们随意!”说完,仰头就咕咚咕咚喝开了。 樊医生赶紧拦下他:“干嘛呢汗血?你打算一口一听?我们这可都饿着肚子呢!有这么带头喝酒的吗?” “对呀,老大,悠着些,咱们今天来可不是光为了喝酒吃菜来的,你不是说还有案情商量的吗?”鱼头赶紧也附和着。 “切!那酒没花他的钱,喝着不心疼,你没看我都小口小口下?”梁子窝囊着马依风。 樊医生看着马依风,纳闷地问:“怎么?你别告诉我你准备把工作带回家来做?咱们可是热闹来的,我今天在所里可是烦了一天了,这会最受不了的就是工作上的事。” 马依风放下手里的酒,夹了口菜吃着说:“老樊,我跟你说,一会我要你们听的事,可不仅仅是工作上的事,我也是为这烦了一天了。” 梁子试探地问:“老大,你该不会是因为秦明月的案子吧?” “秦明月的案子怎么了?”一听说与秦明月的案件有关,老樊也不发牢骚了。 “先填饱肚子,一会儿去客厅喝茶的时候咱们再细说!”马依风从来不喜欢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耗费脑细胞。 “整个一饿死鬼投胎!”樊医生被勾起的好奇心一下子冷却,又抱怨开。 满桌子的狼藉,马依风也不收拾,来到客厅沙发四个人围坐一圈。 马依风给他们几个倒了杯茶后说:“李强你们知道是谁吗?” 除了梁子,樊医生和鱼头都摇摇头表示不知。 “这个李强就是李子豪,云山碧海大酒店的老总。” “他什么时候改了名字了?自打我听说这个人以来,就没听他用过别的名字啊。”樊医生问。 “其实他的本名就叫李强,只是外界都不知道罢了。老百姓知道的也只是做慈善事业的李子豪,对于大酒店的老板也是云山雾罩的不是很清楚。” “我暗地里让户籍科的人去调出他的档案,结果发现他在我们国家刚开始设立户籍造册登记的时候,便已经拥有了两个户籍和姓名,相当于说是两种身份和背景。” “他很会钻法律空子,也很有些手段和脑子,这么些年来他一直隐藏得很深,” “如果没有秦明月的供述,我可能到现在也跟外间的人一样,以为他就是一专门做慈善事业的商人。” 梁子和鱼头这会都陷入了沉思,秦明月案子他们都曾前去提审过,没想到始终不肯招供的人,开了口居然透露出这样一桩惊天秘闻。 “他跟秦明月的案子有什么瓜葛?”樊医生有些不明白。 “主谋!首犯!也是秦明月的……男人!” 男人这两个字,马依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知为何,这个称呼让他心底涌起一股恨意和醋意。 马依风的一句话把个樊医生给惊得差点被茶水呛到,瞪大眼问:“真的假的?这秦明月现在神神叨叨的,她的话靠谱?” “开始我也是半信半疑,我私下到秦明月案发前所在的学校查过,虽然没人见过包养秦明月的男人的具体长相,但有几个人曾见过秦明月出入云山碧海大酒店以及她所说的那家酒吧。” “而且她所供述的案情,无论是从逻辑上还是时间上都找不出任何的漏洞,最关键的一点是……我相信现在的她!” 众人都有些不解地看着马依风,在他们的印象当中,处事严谨、思维缜密的马依风从来不轻易相信谁,更何况还是一个在押的犯罪嫌疑人。 “嗯……现在的秦明月确实变化非常大,不过汗血,这可牵扯到李子豪,这案子够棘手的呀,你能扳得倒那人?” 想了想复活后的秦明月,樊医生也比较倾向马依风所说的这种信任。 但想起要办的人是李强,所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有些替马依风担忧。 “他如果真的有罪,我为什么不扳倒他?难不成由着他在海滨市为所欲为,祸害更多的人?!”马依风义正言辞道。 “你最好考虑清楚,不说别的,光你们领导那关你就很难过去。” 樊医生毕竟在看守所多年,见多了黑势力,他可不想自己的这个好朋友有什么闪失。 “丫的在外头挺能装的啊,跟个大善人似地,这倒谁谁也不信他会犯罪呀。” “不过,老大,这人可是咱们海滨市的首富,上到政府部门,下到执法部门,恐怕都有他的人。” 鱼头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问题就在这,目前已经掌握的,有队里的刘大鹏,局里的陈国华,还有一个是看守所里的人,还没确定是谁。” “刘大鹏是李强收买的人已经基本查证,但我暂时不想动他,等李强的案情有些眉目的时候,再一并拿下他。” “老大,你说的陈国华?是陈局?”梁子震惊地问,鱼头和老樊也瞪圆了眼珠子不敢置信。 “嗯,就是他!他跟李强的通话窃听录音还在我这里,我这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妈的!都说官匪一家,全是这些害群之马给搞的臭名声!” 梁子终于明白马依风今天在办公室里为什么那么神秘地让自己不要透露秦明月招供的事了。 “老大,我跟你一起去提审的秦明月,我也感觉她说的话可信,可是咱们现在手里除了秦明月的口供,没有其他直接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李强有罪呀,别到时候被他给反咬一口。” “嗯,这个我知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全力保护好秦明月这个证人,她招供的事一旦传到李强耳朵里,我担心她会步了于明刚的后尘。” “今天咱们在这里所说的这些事情,回去后,一定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你们的家人。所谓法不传六耳,咱们这叫法不传十耳!现在除了你们我实在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 几个人都默默地互相看着,眼神中的坚定表示他们都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同时,他们都清楚这次面临的是一场硬仗。 “老樊,你说说那个于明刚今天是怎么死的?”马依风对樊医生道。 提起这个自杀的囚犯,樊医生不禁一阵感慨,“在监室里,像他这样的重刑犯是不允许碰生产工具的,这要说起来还得怨那秦明月。” “怎么了?他又不是关押在女监室里,他的死怎么会跟秦明月扯上关系?”马依风不明白地问。 “秦明月所在的监室跟这个于明刚的监室是隔壁,今天秦明月出去提审,于明刚监室里的犯人都趴在窗户上看美女,结果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于明刚就趁他们不注意,拿了一根缝盒子用的针拍进了自己的太阳穴。” “像他们这样以杀人为生的人,对人体的各个致命穴位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了解的。那缝盒子的针又粗又长,只一针下去便死了。我真服了这些人了,对自己都这么心狠,难怪杀人不眨眼了!” 樊医生说到这里,无奈地摇摇头道:“不过,他那案子将来判的话,肯定也是个死刑,这样倒也好,一了百了,不用在看守所遭那份罪挨命了。” “你说得倒轻巧!你可知道,据秦明月供述,这于明刚极有可能是李强手下的一名杀手。他这一死,等于替李强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我们本来可以有更多的证据证明李强有罪,这下倒好!” 说完,马依风接着气愤地问:“一群废物!连个犯人都看不好,今天是谁当值?” “今天是姜长林他们班值岗。”根据樊医生对马依风的了解,他在心里为姜长林捏了把汗。 “老樊,今天讨论案情,本来不想让你也跟着掺和进来的,但是这牵扯到秦明月,所以有件事我想麻烦你下。” “没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看守所不负责值岗的啊。”马依风一张口,樊医生立马就领会到了他要说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尽力吧。”马依风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因为樊医生的为人没人不知道,多少犯人家属带着豪礼都被他拒之门外了。 “行,放心吧,我会的。” “另外,你平时上班的时候帮我留意看看,你们看守所里到底有哪些人被李强给收买了。下次我去提审秦明月时,会提前给你个电话,你想办法去看一下是谁在外面偷听。” “嗯,好的。”樊医生点点头。 接下来,四个人又重新讨论部署了下,通过何种渠道和手段能拿到直接有力的证据证明李强有罪,以便早日将其拘押归案…… 第十二章 大闹看守所 就在马依风还在跟他的兄弟们吃饭喝酒的当口,看守所里可闹翻了天。 由于刚子自杀既遂,大于将所有监室的活全部都收了,除了事发监室,姜长林责令其他所有监室里的人面冲走廊笔直坐好。 刚子生前所在监室里的所有在押犯人,被姜长林和大于这五个当值干警逐个从监室里提到办公室审讯。 办公室的门虽然关着,但从里面传出警棍电击在人身上发出的“噗噗”声,以及嘶心裂肺的喊叫和哭诉求饶声,穿透门扉飘荡在走廊,直击所有监室里的在押犯人们的心。 秦良玉终于见识到了看守所的黑暗与残忍。 刚子自杀,矛头自然直指监室内的丢针者。 当办公室门打开时,秦良玉和女号里的众人见到魏远和许志强架着小盗窃犯从里面走出来。 小盗窃犯的头耷拉着,像是昏迷过去了,灰白色上衣的前襟被口鼻流下的鲜血染成了红色,裤裆是湿的,显然是受体罚时遗尿了,鞋子也只剩下了一只,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子皮肤烧焦的恶臭。 紧随其后被提进办公室里的是他们监室的号长佟刚,然后依次是其他五个人。 每个人所受的体罚大致相同,虽然这些人没有小盗窃犯的伤势严重,但也都是伤痕累累的从办公室里走出。 得到信的樊医生从外面急匆匆地赶进来,所谓医者父母心,当他见到被打的人的模样时,非常气愤,口气不善地阻止姜长林等一批干警对男号的体罚行为。 提着医药箱进入男号监室,樊医生冷着张脸,给里面所有的伤者逐个验看了下伤势,还分发了碘酒和消炎药,看着他们吃下药,上了药水这才锁门出来。 准备离开的樊医生返身又来到女号窗口,看了下秦良玉的身体无恙后这才匆匆忙忙地下班离开,因为再不加快脚步,他的电话会让等在门口的马依风给打爆了。 姜长林因为樊医生让他在犯人面前丢了面子,对着走廊骂道:“操,就他会装好人!妈的,他不值岗,出了人命当然不该他什么鸟事,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人将要承担的责任,这个装b的鸡.巴东西!” 骂完还觉得不解气,冲着樊医生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啐了口痰。 转身准备进办公室的姜长林不经意间与秦良玉的视线对上,他浑身猛地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感到浑身一阵害冷。因为他从来没在一个女人的眼中见到过这种杀气,这杀气让他惧怕到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他赶忙转身往办公室里逃离,他不敢再继续看那双眼睛,躲开了秦良玉的视线,他才稍稍感到一丝轻松。 抬脚准备进办公室,突然又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孬,心道:奶奶的,我这是在干嘛?用得着害怕一个女犯人?! 强自镇定后的姜长林又梗起脖子,拿着刚才打小盗窃犯时用的电警棍来到女号窗口,见秦良玉还在怒视着自己,便用电警棍对着窗户上的铁栏杆放电,刺啦刺啦的放电声伴随着火花迸射。 “你妈的,看什么看?你以为老子整不了你们女号是吗?” 孙翊尔自从他们打旁边男号时开始,就害怕得不敢往走廊外看,这会听到电警棍的嗤嗤声响,更是吓得不行。 邓洁曾在提审的时候被警棍电过,那种头晕目眩、四肢发凉、剧烈的麻木酸痛感至今还记忆犹新。 此刻她虽然也害怕,但是毕竟她的心理素质要比孙翊尔这样的年轻女孩强多了。 见姜长林是冲着秦良玉来的,邓洁赶紧拉了秦良玉一把,小声道:“明月,别跟一条疯狗斗狠,他们这会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平日里你只知叱责谩骂关押在这里的人,从不懂得对这些行差就错者予以思想开导。于明刚的死你不从自身找原因,却一味将罪责归咎于其监室内的无辜者,如此恶毒的为警者,真是罔顾你那一身警服!” 姜长林他们这一天的暴行,让秦良玉不禁想起自己的夫君马千乘便是被狱卒活活折磨死在狱中的,她此刻实在难压心头的怒火,所以也听不进邓洁的劝,对着窗外的姜长林厉声呵斥起来。 这可吓坏了邓洁,她赶忙拽住秦良玉的胳膊,小声劝道:“我的小姑奶奶呀,你就别再说了,咱们的身份你不知道吗?再说可就惹出大麻烦了啊。” 其实邓洁何尝不气愤,看着小盗窃犯的年龄顶多也就18、9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被这群披着警服的狼群给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也于心不忍,她也想阻止,她也想破口大骂,但她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知道自己在这群人的眼里连只臭虫都不如,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听着,什么也做不了。 可没成想这秦良玉平日里看着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竟然有胆量跟外面的干警杠上。她得赶紧地阻止秦良玉这不智之举,不能让自己的这个好姐妹吃了亏。 锁链开启的声音传来,连正在看热闹的林妮和史莉莉也吓得不轻,女监室可是有硬性规定的,除提审和接见外,值班的男干警是不准任意将门打开的。 魏远从办公室里赶忙跑出来想阻止姜长林的举动,结果晚了一步,门已经从外面打开。 被秦良玉给气得有些失去理智的姜长林,用电警棍指着秦良玉大吼道:“你他妈的秦明月,给我滚出来!” 女号里除了秦良玉、邓洁和孙翊尔外的其他所有人都惶恐地畏缩在一起,就连平时吆五喝六的林妮也紧紧地抓着史莉莉的手,二人紧张地瞪大眼看着发疯一样站在门口的姜长林。 邓洁她太知道电棍电在身上的滋味了,她不想秦良玉去受那份罪,赶忙将秦良玉护在身后,哀求地看着姜长林。 “姜所,您消消气,这秦明月之前摔坏过脑子,她说的那些都是胡话,您别跟她计较!” 看守所发生死了在押人员的事是个非常严重的大事。姜长林在看守所工作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回摊上这样的倒霉事。 于明刚今天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姜长林刚交接完班的时候死了,他这稍微早半个点自杀的话,也不至于成了他们这个班的罪过。 刚才又被樊医生给窝了一肚子火,正愁着找不到出气的地儿,这秦良玉就碰到了枪眼子上来了。 他也知道女监室的门在所里有明文规定是不准许随意打开提人出来的,但这只是所里的规定,又不是什么法律规定,大不了被老潘给批评训斥一顿罢了。 这么想着,他就仗着自己是组长的势,大着胆把女号监室门给打开了。寻思着吓唬吓唬这些平日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们,然后再把门锁上就完事。 如果他知道秦良玉压根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的话,打死他他也不会去招惹这个女人,果然出乎他预料的事发生了。 “刚愎自用的无耻之徒,我秦良玉会怕你不成?!” 说完秦良玉从通铺上下来,也不穿鞋子,赤足大踏步地走出了女监室,直接就进了干警办公室。扔下还站在门口的姜长林进退不是,只得硬着头皮锁上监室的门,将欲跟出来的邓洁和孙翊尔给关在了里面。 来到办公室,姜长林见秦良玉笔直地站在地中央,微杨的下颌流露出她的不屑,斜视自己的眼神中充满鄙夷,越看这样的秦良玉姜长林越来气,指着秦良玉道:“你给我蹲下!” 这里需要说明一点,凡进到看守所或者监狱的人,与看守所干警或监狱的狱警说话时都必须要蹲下,除极个别关系厉害的人,也就是说走了上层领导关系的犯人可以被破例允许站着说话。 犯人必须蹲下说话,个人理解的意思就是为了体现阶下囚的身份。 秦良玉无视姜长林的呼喝,口气轻蔑地道:“小小一介狱卒,安得我蹲?” 姜长林今天从值岗到现在一直都处在极度郁结与气愤当中,这会的秦良玉无疑触及了他暴走的底线,本来只是想吓吓她的姜长林,这会反被秦良玉气得脸都白了,举起手里的警棍就冲秦良玉身上电去。 因为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女号和旁边的男号都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男监室里的一众人,都忍着自己身上的剧痛,趴在窗口看着秦良玉,就连小盗窃犯也忍痛爬了过来,用现在只有一只能看清事物的眼睛替办公室里的秦良玉担忧着。 邓洁和孙翊尔干脆噙着泪将头撇开,不忍心见秦良玉被电得浑身抽搐痛苦的样子。 就在大伙以为会听到秦良玉惨叫声的时候,让人惊掉下巴的事发生了。 秦良玉居然以极快的速度反手将姜长林的警棍夺下,接着一甩手,将那警棍顺着男监室窗口的铁栏杆缝里丢了进去,顺着男号们的头顶呈圆弧形飞落到地上。 吓得男号们大气都不敢出,都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盯着那滚落到地上的电警棍。 姜长林做梦也没想到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竟然敢向他出手,而且还那么轻易地就将他的警棍夺走。 愣怔了下,他赶忙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皮辊,右手用尽全力地握紧,以防再被秦良玉夺去,然后对着秦良玉没头没脑地抽了下去。 还没等着皮辊落下,秦良玉斜侧身,抬起右腿狠狠地踹在姜长林的小腹上,把个身高1.75米、体重约有180斤重的姜长林直接就从办公室里踹飞出去,嘭地一下撞在女号的门口,巨大的身躯将女号门撞得呼咚乱响。 大于、魏远、许志强和邵齐风见状,赶紧跑过去扶起姜长林,姜长林气急败坏地冲他们几个喊:“反了,反了,赶紧给我把她制伏住,交给小吴和老潘处置!咳咳咳……” 魏远和邵齐风曾经练过点格斗,但这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还没等近身,竟都被秦良玉左闪右突给逐个踹倒在地,毫无反抗能力了。 这下可热闹了,所有能从玻璃上见到打斗场景的监室里的男号们,这会也不管什么规不规矩了,统统趴到窗户那大喊大叫为秦良玉助威起来。 “美女,打!使劲打!打死这几个狗日的!” 刚子原来的那个监室里的一众男号,感觉自己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痛了,纷纷向秦良玉喊叫着:“美女,厉害!美女替我们出气了,美女万岁!” 到后来,一些男号竟拿着快餐杯击打着监室门和窗户上的铁栏杆,整个走廊里都是快餐杯的击打声和叫嚷着的喝彩声。 平日里被姜长林这个组压制得敢怒不敢言的男号们纷纷怒骂起来,什么难听骂什么。有的人还把监室门撞得砰砰乱响,跟一群被困的猛兽要破笼而出的架势。 姜长林一看整个看守所明显要处于失控状态了,也不管身上刚被秦良玉踹过的地方有多疼了,爬起身直接冲进办公室旁边的干警休息室里。在那里有一个隐形的报警器,他进去后就直接按了下去。 整个看守所走廊、院落、高墙、高墙外的办公大楼,瞬间被警报尖锐刺耳声环绕。 没一会儿工夫,荷枪实弹的一大队年轻武警,以及外面值班的几个看守所干警冲了进来。 进到走廊里见各个监室的门都好好地锁着,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各个监室里关押的羁押人员都胆怯地坐在通铺上看着他们。 这些武警和跟进来的干警都纳闷了,这哪里像是暴乱的情况,分明一切安好啊!边想着边疑惑地往里走。 听到脚步声的姜长林这时候才敢从休息室里探出头,见是自己人来了,赶紧跑出来,指着办公室说:“在那里!” 来到办公室门口,一众武警将手中的长枪咔嚓一声拉上保险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办公室,里面的场景简直让他们恨不能将拉警报人的手给废了。 只见四个身穿干警制服的大男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而赤着玉足的秦良玉则坐在办公室的椅子里,正摆弄着一部电话座机好奇地研究着…… 第十三章 义愤填膺之祸 夜深了,隔壁男号不时传来隐忍的痛哼和咳嗽声,这让浅眠的秦良玉辗转难以入眠。 睡不着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脚上的那副脚镣,稍微一动就会发出铁链的清脆声响。 虽不在意脚镣给自己造成的不便,但这副脚镣却让她彻底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新时空囚犯的身份,她烦躁着…… 在秦明月的记忆中,对于这个时空里的枪械她一早就有着很深的认知,这种武器比她们那个年代的冷兵器的杀伤力大出几倍都不止。她知道,即便自己前世的武功尽在,也无法从一队手持这种武器、训练有素的武警手下逃出生天。 事后秦良玉才知道,自己当时的行为随便都可以按上一个挑起暴乱、袭警,甚至越狱的罪名,这些罪名一旦被认定,即便她将来能够洗清秦明月的罪责,也难逃被判刑的下场。反之,会与秦明月的罪行叠加刑期。 幸而看守所的大所长老潘得到信后及时从市局赶过来将事情压下,不然姜长林那群人难说会如何处罚秦良玉。 看着自己脚上的脚镣,秦良玉在心里暗自自责着,一时的义愤填膺竟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真成了见义勇发,不计祸福之人了。看来自己在这个时空里,在没有可靠之人帮助的情况下,不能再凭意气用事了。 令秦良玉不解的是这个老潘,他今天的表现似乎非常在意自己,给她只处以戴脚镣的惩罚便是老潘的决定,这使得姜长林那伙挨了她打的干警非常不满,那些拿着枪的武警似乎也挺难以接受的样子,似乎像自己这样的情况应该被立即拉出去午门处斩了。 令秦良玉不解的还不止这些,老潘亲自送自己回的监室,临进去前,他居然趁人不注意,偷偷跟自己讲:“过两天我就让人给你把脚镣摘下来,先委屈两天哈姑娘。我也是没办法呀!总得走走样子吧,你可千万别介意!” 这哪里是个大所长的姿态?分明就是一小步卒在巴结大将军! 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的秦良玉,早上哨响时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 吃过早饭以后,邓洁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两双新袜子,与孙翊尔一起为秦良玉包裹在脚踝那,因为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一旦不小心给磨破了皮,会很容易发炎的。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看着两个好姐妹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关心,秦良玉暗自决定:他日若有机会定要加倍报答此二人。 除了林妮和史莉莉,其他几个女人见秦良玉戴着脚镣行动不便,都或多或少地出手帮着秦良玉。 秦良玉洗漱时是邵琪清帮她端的脸盆,将她的牙杯灌满水并挤上牙膏;打饭的时候,是毛芳给她将快餐杯刷好了端过来的;就连秦良玉一向不怎么待见的丛花玲,在她吃完饭后也帮忙将快餐杯给刷好并搁到原来的位置。 换岗了,因为出了昨天犯人自杀、按响警报这些严重事故,所以姜长林这个班的四个干警加上负责劳动的大于,全体去市局汇报、检讨、领罚去了,至于这五个人会得到怎样的处置结果,所有人都在心里揣摩着。 今天的班是李国良的,他在外面办公室里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在经过女号窗口的时候,他担心地看了眼林妮,见她无恙,这才放心。离开前,他又刻意看了眼戴着脚镣的秦良玉,心想:看来这死丫头确实有些问题! 樊医生没一会也进来了,他提着医药箱直接去了刚子生前的男号,为那些昨天被体罚的男号们复诊。 例行检查完那些男犯后,樊医生想起马依风对他的嘱托,便回转身又来到女号。 由于窗户的位置始终被林妮和史莉莉霸占着,樊医生不待见那俩人,便站在门上的小窗口对坐在通铺上的秦良玉喊道:“秦明月,你过来下。” 秦良玉对樊医生始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知道这感觉不是来自于秦明月的,而是她自己的。 拖着笨拙的脚镣来到门前,“樊医生,有事?” 当樊医生在外面办公室听说昨天傍晚秦良玉一对五,赤手空拳撂倒值班干警的事时,他震惊的只是事,对于秦良玉的身手,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感到意外,因为上次放风时,秦良玉高空落地的那个飘逸的身影早已烙印在樊医生的脑海,只不过这次的事件更加验证了这个女孩身手不凡罢了。 “你怎么样?我刚听说昨天傍晚发生的事。” 樊医生其实挺抵触与秦良玉对视,因为他总感觉秦良玉那双世故的眼神能看穿人心。 “我还好。”秦良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脚镣,眼角余光发现林妮在嘲弄地看着自己。 “一定小心别让脚镣把脚脖子给磨破了,一旦感染会很麻烦。” 说完,樊医生四下瞅了眼,接着小声道:“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跟我讲一下,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说这些话时,樊医生感到极端别扭和难堪。从到看守所上班,他一直都谨守本分,从未给任何被关押人开过小灶。 可眼前这人让樊医生破例,不仅仅是因为马依风昨晚的嘱托,他自己也有心想帮这女孩一把,每次见秦良玉他总是有种想关心她的冲动,他为此不止一次纳闷过。 “谢谢,我……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秦良玉也在心里琢磨着,樊医生给她的感觉像是以前经常接触的某人,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马依风的。 “喂,怎么了汗血?” “我一会去看守所提审秦明月,还记得昨晚我说的话吗?”马依风低沉的嗓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嗯,放心吧,记得。” 收线,樊医生小声对秦良玉道:“准备一下,要提审了。” 提审室里,看着戴着脚镣有些狼狈的秦良玉,马依风苦笑地摇摇头。 今天上班后,马依风才听说秦良玉昨天的“壮举”,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直接去了公安局大局长的办公室进行了一番施压,然后才带着梁子心急火燎地赶来提审。 自“秦明月”死而复生后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离奇事件,让马依风愈发肯定,这个人绝非是以前的那个秦明月了。 对于秦明月的案件,他改变了以前只想尽快侦破案件的想法,秦良玉的身份像一个谜般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现在急于想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到底是谁。他越来越感觉到,在秦良玉的身上隐藏着一个比案情还要扑朔迷离的秘密,或许在秘密揭晓时案情会随之结陈。 “秦明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外面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的,但我想知道,如果有人前来偷听,你能够做到随时发现吗?” 现在属于非常时期,为谨慎起见,马依风不得不依赖秦良玉的异能,尽管他还并不了解这些属于异能的范畴。 “如果对方不知道我能,我便能。”有了林妮的先例,秦良玉不敢确定自己能听到所有想要听的。 虽然不清楚个中原因,但马依风知道既然秦良玉能这样说,那便表示她确实具备这种能力。 “今天来,是有关李强案件中的几处疑点,我想来找你确定下。” 瞥了眼门口处,发现除了几株遮住阳光的梧桐树在晨风下轻微摇摆着枝叶外,并没有一个行人,马依风便将话题扯入正点。 “李强既然能够垄断几个省份的毒品供应,这样庞大的毒品数量,他的进货渠道在哪里?” 秦良玉思索了下,之前的李强不知道是出于对秦明月的保护还是不信任,记忆中并没有毒品确切来源的有用信息。 “这个我不知道,只有一次模糊的记忆,那是秦明月在李强的酒店过夜,约莫半夜时分,他接了个电话,然后便出去了,当时外面有很多摩托艇发动的声音。” “一直到天微明,李强才返回。由于秦明月当时处于半醒状态,所以她听到李强给人打电话,说是‘货到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有用的信息。” 马依风和梁子对视了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梁子将秦良玉的这些供述都仔细地做好笔录。 “李强养了多少名职业杀手,这个你知道吗?” 当马依风问到这个问题时,梁子也抬头看向秦良玉。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差点被李强派去的杀手给暗杀了,谁也不想自己的脑袋被旁人惦记着。 “我能搜索到的记忆中,至少有三个是秦明月见过或者从李强口中听过的,一个叫‘刚子’……一个叫‘宁子’……还有一个……” 正在秦良玉极力搜索第三个人的记忆的时候,她再次听到由远及近传来的偷听者的声音。 正在这时,马依风的电话响起。 接电话的过程,马依风始终看着秦良玉,发现她在用眼神向自己暗示,马依风微笑着点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电话是樊医生打来的,马依风终于知道了这个啃墙角人的身份,他气愤之余开始为秦良玉接下来的囚禁生涯担忧…… 第十四章 支招 “刑法条文中所说的毒品,是指鸦片、海洛因、甲基苯丙胺(冰毒)、吗啡、大麻、可卡因以及国家规定管制的其他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 “所谓持有毒品,也就是行为人对毒品的事实上的支配。持有具体表现为占有、携带、藏有或者以其他方法持有支配毒品。持有不要求物理上的握有,不要求行为人时时刻刻将毒品握在手中、放在身上和装在口袋里,只要行为人认识到它的存在,能够对之进行管理或者支配,就是持有……” “持有时并不要求行为人对毒品具有所有权,所有权虽属他人,但事实上置于行为人支配之下时,行为人即持有毒品;行为人是否知道自己具有所有权、所有权人是谁,都不影响持有的成立……” “对持有毒品人‘主观上明知’的认定:毒品犯罪中,判断被告人对涉案毒品是否明知,不能仅凭被告人供述,而应当依据被告人实施毒品犯罪行为的过程、方式、毒品被查获时的情形等证据,结合被告人的年龄、阅历、智力等情况,进行综合分析判断……” 已经是夏季了,所有提审室或者接见室的窗户都是敞开的,梁子讲解法律法规时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从提审室里传出。 “妈的,神经病!一大早地跑来提审,不说点正经事,却在那跟一法盲讲法律,这不吃饱了撑的吗?” 随着远去的脚步声,秦良玉抬头对马依风道:“他走了。” 梁子将手里的《刑法司法解释》往桌子上一丢,转头对坐在他旁边的马依风道:“老大,你得想个对策呀,这提审室快变成法律讲堂了!” 马依风看着空荡荡的屋外,他也感到非常烦闷,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提审竟然变得跟做贼一样了?! “不行的话,以后来提审,咱们带着警队的人过来站岗,将这提审室给包围个水泄不通,看丫的谁再有胆敢靠近偷听?!”梁子气愤地建议着。 “你以为这是犯罪现场?你以什么理由让警队的警员将这里封锁戒严?”马依风瞪了梁子一眼接着道:“再说了,那样的话,岂不是打草惊蛇?咱们弄出那样大的阵仗,不用偷听,他们也知道秦明月已经招供了。” “可咱们每次来,他都跟过来偷听,本来用一两天的时间就可以了解清楚的案情,这得跑一两个月也叨叨不明白呀!”梁子抱怨着。 “我倒是有个办法,只不知是否可行。”秦良玉这时插言道。 “什么办法?”马依风和梁子异口同声发问。 “看守所有规定,不允许在押犯人私藏纸笔。可是上次在监室搜号的时候,我见号里有一个叫史莉莉的藏着一支笔,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可以将我能记起来的所有与案情有关的事宜都写下来,你们回去后再慢慢看。” “对呀,反正咱们每次来提审她的笔录都需要她来签字,这样让她边回忆边写下来倒也省了咱们不少的事。”梁子一拍桌子,赞同道。 马依风没有立即答应,他知道看守所之所以有这种规定,就是为了防止在押人员利用手中的纸笔向外界传递案情。 况且自己给她提供了纸笔,她一旦不慎被人举报或发现的话,岂不是要费一番唇舌来解释? 李强的耳目众多,说不定自己还没看到秦良玉的笔录,反倒让李强抢尽先机了,倒不如自己多跑几趟看守所来提审她,慢慢了解案情来的稳妥。 想到这,马依风微眯双目看向秦良玉,却发现在秦良玉的眼神中,漾满对自己无比坚定的支持和信任,在自己看向她的同时,她居然破天荒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马依风这才发现自己接触这个女孩四个多月的时间里,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笑,这笑?马依风心一颤,这熟悉的笑他仿似在哪里见过? “可你怎么把纸笔带进去?你们每次进去前,看守所里的干警不会搜身吗?”梁子有些不放心地问。 马依风扫视了眼秦良玉的穿戴,发现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袖夏装,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脚蹬一双市面最为常见的拖鞋。 最关键的问题是,不用撩开衣服,他也能看出秦良玉里面连乳罩都没戴,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会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将纸笔带进去? “虽然我来的时间不长,但我一早便已发现,除了与家人接见完的犯人会被搜身外,像我这样提审完返回的人是不会被搜身的。”秦良玉看出马依风的顾虑。 “那你打算把纸笔藏哪?”马依风沉声问道。 “我自有办法带进去便是。”秦良玉说完,俏脸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 由于是李国良的班,秦良玉知道自己今天无法写东西,而且脚上的脚镣还没有被取下来,稍微一动便会发出声响惊动了外面的干警或室内的其他人,所以她决定等脚镣被取下后再行动。 带进纸笔的事,秦良玉只告诉了孙翊尔,本来她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但是她需要有人配合藏匿起来。 为了便于携带,她只管马依风拿了十张纸,与笔一起卷起来藏在了内裤里。 往回走的路上,虽然有些不适,但因为她戴着脚镣,走路的姿态本就不自然,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回到监室后,她直接便去了厕所,借口让孙翊尔给她送卫生纸的当口,将纸笔塞进卫生纸里藏了起来。 夜里后半夜的岗依然是李国良当值,就在他与林妮行云雨之时,两天没露面的王伟来了。 当看到秦良玉脚上的脚镣时,王伟第一反应就是秦良玉的案件判下来了。 “秦将军,你怎么被戴上脚镣了?案子判下来了?” 因为据王伟了解,凡戴上脚镣的人一般都是这几种情况:第一、重刑犯关押进来时;第二、对已被判处死刑尚未执行的犯人;第三、在押期间有行凶、脱逃、自杀等危险的人犯。 这秦良玉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和第三种情况,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的案子已经判下来了,而且是死刑。 想到这种可能性,王伟心里一阵难受,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生前最后的那段日子。 秦良玉明显感受到王伟发自真心对自己的担忧,笑着对他说:“不用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一时气愤将外间的狱卒给打了。” 王伟以为秦良玉在安慰自己说笑的,但看她神情又不像,纳闷地问:“你打了外面的干警?你、你真的打了他们?” 秦良玉哭笑不得:“是啊,我为何要诳你?” “秦将军,你怎么能打了他们呀,你知道现在你是属于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这一旦把事情闹大了,将来你的案子宣判的时候极有可能会给你加上一条罪名的。你可真行!” 说完,他小心地稍稍靠近了下秦良玉,审视了她周身上下,见没有什么伤,这才问:“你没什么事吧,没有吃亏吧?” “我哪里有吃亏?倒是他们被我给狠狠地教训了一番。”秦良玉安慰王伟道。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王伟这才重新退回厕所里。 “你这两天去了哪里?”自从刚子死后,王伟就一直没有露面过,秦良玉有些好奇这个鬼魂都在忙些什么。 “我这两天去了谭民宝的家,我发现在他的枕头里放着廖婷婷被杀当日穿过的内衣裤,虽然时隔十年之久,相信还是能从那内裤上提出廖婷婷的dna的。”王伟道。 “现在看守所里被李强收买的线人尚不知有多少,每次马依风来提审我,总有个人在偷听,连带你的案情也无法详尽陈述给马依风听。”秦良玉将这两天里发生的事讲给王伟听。 “我管马依风拿来了纸笔,明天开始我准备将你我二人的案情通过书写的方式让马依风了解清楚。” “所以,从明晚开始,我需要你的协助来完成此事。” 秦良玉知道鬼魂可以抑制人的思维和行动,想不被人发觉,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王伟了。 “好的,你放心吧秦将军,从明天开始,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直到你把笔录做好。” 第二天是老郭的班,闵卫接岗后,直接向女监室的窗口走来,看到秦良玉的脚镣,他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然后就进了办公室去打电话。 没一会儿,走廊响起咔咔的高跟皮鞋声,小吴来了。 “秦明月。”小吴打开女监室门后冲秦良玉喊。 “到!”秦良玉抬头看了眼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的小吴,然后慢慢起身向外走去。 “到办公……欸……我说,你这人,我这话都没说完,你怎么就进去了?!” 小吴气急败坏地在女号门口喊,一边喊一边将女号监室门锁上,紧跟秦良玉身后来到办公室。 在劳动号的帮助下,小吴将秦良玉的脚镣取下,送秦良玉回监室前,她摆出一副清高的嘴脸,言辞激烈地教育了番秦良玉才送她进去。 犯了这么大的事却只戴了一天多的脚镣便被取下,这种情况还是自建所以来头一遭。 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注视下,秦良玉迈着轻快的脚步返回监室…… 第十五章 案情收获 今天又是老郭的班。接岗后,闵卫逐个监室点名。 他手里拿着一个在押人员名单,每点到一个人的名字,他便抬头看一眼,这是为了核实在押人员的身份。 当来到女号窗前点到秦良玉时,闵卫向秦良玉的方向看去,发现她比自己上一个班见到时更显憔悴了。 六天的时间,闵卫这是第二次值岗,上一个班时他便已经发现秦良玉的反常,他不明白秦良玉到底是因为身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变得如此疲累和憔悴不堪? 他在心里暗自为秦良玉的身体状况担忧起来。 发觉到闵卫的视线,秦良玉微不可察地冲闵卫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点完所有监室在押人员的名以后,闵卫提着名单刚准备进办公室,就听到秦良玉在喊自己。 “闵所,请留步!” 秦良玉站在门前的小窗口处,声音暗哑。 闵卫走到近前,近距离观察下,他发现秦良玉的下眼袋乌青,毫无血色的脸颊明显凹陷了下去。 “什么事?”闵卫很想问问秦良玉是否身体有恙,但话少的他却只说了三个字。 “能喊下樊医生进来吗?” 秦良玉昨天等了樊医生一天也没有见他进来,偏又是李国良的班,她不屑与他们那个班的干警搭腔,所以便一直等到了现在。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在押人员申请将狱医喊进来,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真病,另一种是装病。 有的在押人员为了逃避劳动,扮出的病态比真病的人都要像。所以,除了老郭的这个班,其他两个班的干警根本就不理睬他们的申请。 如果换做是别的在押人员,闵卫会生硬地问上一句:“什么原因?” 可面前的这个人是秦良玉,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女孩格外关注和关心起来的,想想,大概是在她死而复生后吧? “是的。”秦良玉低应了声,下齿紧咬上唇,右耳一抽一抽地连抖了三下。 前世只有她的夫君马千乘最清楚,只要出现这种表情动作,那便表示秦良玉在撒谎。 得到秦良玉肯定的答复后,闵卫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关心,再次认真地看了眼秦良玉明显瘦削的脸庞,便直接回转身匆匆走进办公室。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接到电话便心急火燎地赶进来的樊医生,气还未喘匀,便冲小窗口的秦良玉问道。 昨天樊医生随外面的干警一起押送一批男犯去劳改队服刑,这批男犯里有一名高血压3期的病者,牵扯一些保外就医的事宜,所以必须有狱医随同。 “我……”瞥了眼站在办公室门口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闵卫,秦良玉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气色这么差?是不是……”见秦良玉支吾着不肯道明病因,樊医生首先联想到秦良玉是痛经。 “樊医生,你能不能给马依风打个电话让他来提审?”秦良玉压低声音,将脸贴向小窗口的位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只有樊医生一人听到。 樊医生明了地点点头,但依然不放心地再次问秦良玉:“你确定自己没有病?” 对于樊医生的好意,秦良玉只能报以感激的微笑,“是的,我确定。” 临近中午了,秦良玉才得到提审的通知。 闵卫亲自押送秦良玉去的提审室,眼看就要到提审室了,他终于鼓足勇气问秦良玉:“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告诉我,一会我跟前来提审你的办案人员讲一下,让他们改日再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押送秦良玉前去提审了,所以对于复活后的秦良玉的步态闵卫印象非常深刻。 可是,今天的秦良玉似乎身体真的不舒服,不仅气色很差,步履看起来也显得非常凌乱,这让细心的闵卫有些替她担忧。 “谢谢你闵所,我还好。”秦良玉微侧身,冲跟在自己身后的闵卫清浅一笑。 不得不说,秦明月的皮囊配上秦良玉的气质,连一向不为女色所动的闵卫都有些招架不住。 幸而秦良玉是走在前面,说完话后便转回头继续向提审室走去,没有发现闵卫的局促。 “马队长,秦明月今天的身体不大好,你们……能不能快点审问完让她回去休息?” 向来不爱管在押人员闲事的闵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明显不自然。 马依风皱了下眉头,抬头看了眼站在提审室门口的闵卫和秦良玉,语气冷硬地道:“把她的手铐打开,我会尽早让她回去的。” 在闵卫解手铐时,秦良玉低低地对他道了声谢。 由于二人距离有些近,秦良玉的气息喷洒在闵卫的脖颈,使得这个一贯以扑克脸示人的年轻汉子红了脸。 看着闵卫离开,秦良玉转头看向马依风。虽然马依风及时隐藏了起来,但秦良玉清楚地从马依风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这情绪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气愤。 “你们俩……能不能背转身去?” 秦良玉不再去研究马依风刚才那个奇怪的眼神,她屏息听了下外面,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那个偷听者也不在,便赶忙对马依风和梁子要求道。 梁子得到马依风的眼神暗示后,便直接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背对着门站在提审室外面。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马依风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 刚才在见到秦良玉与闵卫那种互动时,他奇怪自己居然会莫名其妙产生一丝醋意,他为自己这种像是本能的反应而感到不解,暗自自嘲了下:看来是得有个固定的女友了。 “可以了。”秦良玉将藏在内裤后腰里的笔录纸和签字笔取出后,对始终背对着自己的马依风道:“转过身吧!” 梁子从门外进来,接过秦良玉手中的纸笔,递给了重新坐回提审桌后的马依风。 马依风仅扫了眼那叠纸张便放下,看着坐在铁椅子里的秦良玉,发现她确实如樊医生在电话里跟自己所说的那般,面容憔悴。 “你这一个礼拜都没有好好休息吧?” 从秦良玉凹陷的脸颊和有些泛青的下眼圈,马依风便知道秦良玉这些日子以来,应该都在为自己手里的这份笔录忙活。 他能体会在那种特殊的环境下,且又是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秦良玉定然非常辛苦,牺牲的可不仅仅是睡眠时间那么简单。 秦良玉没有回答马依风的问话,只是疲累地笑了下。 整整一个周了,自从上次给了马依风那个提议后,她便在夜间趁所有人都睡下后,躲在被窝里将所有与秦明月案件有关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 这是一个痛苦煎熬的过程,白天除了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其他时间不是在干活,就是在静坐,而晚上真正拿起笔,也已经是11点以后了。 没有足够的睡眠倒是其次,关键是这些记录下来的事,都不是秦良玉的记忆,而是这具身体存储在大脑皮层的记忆。 这一次的记忆搜索,秦良玉发现,居然有一股不明力量在阻止自己。每次在搜索有关李强的犯罪事实时,那股力量便格外强劲,像是在撕扯着秦良玉的头颅。 这期间,太阳穴那个熟悉的剧痛不止一次发作,这也让秦良玉不得不一次次地中断搜索,就这样断断续续一个周下来,她才得以在疼痛和无眠中,将马依风需要的所有笔录整理了出来。 放在提审桌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鱼头”。 “说!” 秦良玉的憔悴,让此刻的马依风有些心乱,虽然接听了电话,但他的注意力却始终定格在秦良玉那张苍白的脸上。 “老大,我现在在民生路,没有收集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你那边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准备带人撤离。”鱼头的大嗓门透过话筒传来。 秦良玉突然想起王伟曾告诉过自己,谭民宝和廖婷婷家就是住在民生路。 “等一下!”秦良玉赶忙插言。 马依风用眼神询问秦良玉有什么话要说。 “鱼头是在搜查谭民宝家吗?” “嗯。”看秦良玉的表情,马依风知道她定然是有情况要向自己透露。 “在谭民宝的枕头里藏有廖婷婷生前穿戴过的内衣裤,你让鱼头去看一下。” 马依风实在搞不明白秦良玉到底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据他调查,秦明月与王伟杀人一案中的所有当事人均无任何交集。 将秦良玉的话转达给鱼头后,马依风拿起手里的笔录看了起来。 秦良玉静静地坐在铁椅子里,她在等鱼头的信。 虽然相信王伟不会骗自己,但那毕竟是一个冤魂,除非鱼头能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王伟所言非虚,不然的话,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来解释这件事。 时间在静默中无声地划过,看完笔录后,马依风难掩心中的震惊,他将笔录小心地收到自己的公文包里。 看了下腕表,不知不觉间,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二点。 “老大,咱们先回去吧,这都马上十二点了……”梁子的话被马依风的手机声打断。 “怎么这么长时间,找到了没有?”马依风有些不耐烦。 “你还说呢!我现在满身都是他家枕头里臭烘烘的枕絮,那东西他没有放在平时睡觉的枕头里,而是放在一个破柜子里的枕头里。” 鱼头虽在抱怨,但语气明显带有收获后的喜悦。 “好样的!立即收队,将东西送给法医检验。” 马依风刚准备放下电话,扫了眼秦良玉毫无血色的脸颊后,便接着吩咐道:“鱼头,速度办完手里的事,去定三份饭送到看守所里来。” 梁子吃惊地看了马依风一眼,转过视线又看向秦良玉,然后便明了地低下头,继续整理他的年中个人总结。 “三份?老大,你不是想请犯人的客吧?”鱼头在电话那头调侃。 没人不知道,每次去看守所提审,无论是什么样的犯人,马依风经常会为了趁热打铁多套一些供词和案情,宁肯自己也跟着饿肚子,也绝不会给犯人买饭。 别说是犯人了,就连鱼头、梁子和樊医生也很难在饭局上揩到马依风的一点油,马依风铁公鸡的作风可谓路人皆知。 “别那么多的废话,速度!”说完,马依风直接便挂了电话。 秦良玉咳嗽的声音吸引了马依风和梁子的注意,他们知道,那偷听的贼又来了…… 第十六章 为情开杀 【特权办公室】 刚下飞机,李强便直奔自己的办公室,并将桃子喊来问话。 “把之前你在电话里对我所说的那些事再详细讲一遍!” 由于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所以这次陪着那人出国游玩,整整耗费了李强十天的时间。 偏巧在这十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桩桩件件都是让李强闹心的事。 把灌满茶水的茶杯放到李强手边的板台上后,桃子恭谨地站在宽大的老板台前向李强汇报情况。 他先是将李强名下的几处营业场点发生的事详细地讲了一遍,等着李强逐一答复完以后,桃子才将话题转到了看守所。 “强哥,线人来电话说,刚子在看守所自杀身亡了,一直到死,他也没有向警方吐露任何案情。” 说到这,桃子握了握被老板台挡住的手,强压下心中的那份悲痛。 刚子生前话特别少,不大怎么喜欢接触人,性格非常孤僻。但他跟桃子却比较能谈得来,所以私下里这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 在得到刚子自杀的消息时,桃子并不意外,跟随李强身边这么多年,他见多了这样的悲剧。 他此刻有的只是痛心和不舍,但在李强面前他不敢将个人的喜怒表现出来,所以他只有攥紧拳头强忍着。 李强没有说话,拿着一支粗大的雪茄在手指间转动着,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这个偌大的办公室。 良久,李强问:“看守所那边怎么个情况?” 桃子知道李强问的是秦明月,“就在刚子自杀的当天,秦小姐因为与看守所值班干警发生冲突,被戴上了脚镣。” “啪”的一声响,李强狠拍了下桌子,怒视着桃子道:“为什么在之前的电话里,你没有向我提起这件事?” “这……”桃子抿紧双唇,不敢直视李强,怯懦道:“那脚镣秦小姐只戴了一天,便在咱们线人的干预下给摘了。事后咱们俩通电话的时候,这事已经过去了,所以我就没有在电话里提。” 瞪了桃子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李强才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了解清楚事发原因了吗?” “是的,据说开始的时候是因为秦小姐拿眼瞪了那个值班干警,后来便被那人给提到了外面的办公室,言语不和之下便动起了手。” 听到这,李强霍地一下便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身子前倾,急怒之下的脸竟有些不自然的红。 “明月有没有吃亏挨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强哥,你别着急,也不用担心,这事说起来挺邪乎。”桃子想起线人当初在电话跟自己讲事发经过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李强疑惑地看着桃子,慢慢坐回老板椅里,“说!” “当时一共有五个干警,秦小姐居然在连鞋子都没有穿的情况下,将这五个大老爷们给放倒了。听说挑事的那个干警招架不住,还按响了警报。” 李强从鼻子里哼了声,明显是不相信桃子说的,“你那线人是不是在危言耸听,他的话可信?” “咱们在看守所里可不止这一个线人,他们都是众口一词。之前秦小姐曾不慎滑倒在厕所里,看守所的狱医给出了假死的诊断,据说从那以后,死而复生后的秦小姐整个人都性情大变。” 李强撇了撇嘴,依然是不相信秦明月有这种厉害的身手。 他的女人他最清楚,别说是一对五,就是单打独斗,凭秦明月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根本就只有吃亏的份。 “查清楚了是哪个欺负的明月吗?” “查清楚了,那人叫姜长林,他已经被停职。据说主要是因为刚子自杀是在他的班,而他又是班组长,同时也是他擅自将女监室门打开往外提人,还在事后按响了报警器。” 听到这,李强低头继续转着手里的那支雪茄,“将他的资料给宁子,通知宁子,我只给他七天时间。” “是,强哥!”桃子感到有些无奈,为了秦明月,他真不知道李强还准备杀多少警察才肯罢手。 “让你的线人帮忙安排几个可靠的人在里面照顾明月,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明月缺衣短食,甚至是被人欺负的消息!” 之前由于秦明月的案件始终处在风头浪尖上,加之老莫强行干预,非要置秦明月于死地不可,所以李强一直没有派人照顾秦明月。 现在听着从看守所里传出有关秦明月种种受欺负的消息,李强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情况?”李强见桃子依然站在那,像是还有事情未交代。 “这……”桃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为就在刚才他接到了来自看守所那边线人的电话。 桃子的欲言又止让李强心生厌烦,他冷冷地扫视了桃子一眼,沉声命令道:“怎么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刚才,我接到看守所那边线人的电话,说负责秦小姐案件的那个条子似乎……似乎,对秦小姐产生了好感。” 说完,桃子低下头等待李强的暴怒,可等了半天没见有动静,桃子疑惑地抬头看向李强。 李强此时已将那根雪茄掰断,正在往一起划拉着掉落的烟丝。 “那个条子对明月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的线人会有这种感觉?”李强头也不抬,继续他手里的动作。 “那个条子是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据说那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家伙,对犯人从来都是冷酷到底。” “可是对秦小姐却不一样,听说他提审秦小姐的时候,都不用秦小姐戴手铐。” “案子在他手里已经压了快五个月了,据说他从来都没有对秦小姐大声训斥过,就更不用说刑讯逼供了。” 桃子将他从看守所线人处听来的消息毫不保留地向李强陈述着。 “还有吗?”李强面部线条紧绷,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一边听,一边在掂量着这些话的可信度。 “听说那个条子是属于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以前审案子,从来都没有给犯人买过饭,可今天中午,他居然请秦小姐在提审室里吃了顿饺子。” 说到这里,桃子小心地观察着李强的表情,生怕他一个震怒殃及到自己。 大概是因为年龄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李强拿人命从不当回事的缘故,所以他生气时的眼神总是带有一种寒冷的气息,心理素质不够强大的人,根本不敢跟他那双透着杀气的眼神对视。 “那个条子是什么来历?打听到了没有?”李强问。 “只知道他是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叫马依风,别的还没有打听。不过,我听说,震惊全省的12.23抢劫杀人案就是他破获的。” “不过,强哥,我分析这个条子未必就是看好了秦小姐,毕竟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之前他的手下对秦小姐刑讯逼供过,难说是不是他的授意,结果秦小姐什么都没招。现在又开始这样讨好似的对秦小姐,有没有可能是发现秦小姐不吃硬的,便开始实施软攻政策?这可是那些办案刑警惯用的伎俩。所以说,我那线人有可能是看走眼了,他的话恐怕也未必可信。” 发现李强整张脸开始变得狰狞,桃子赶忙将自己的分析讲出来,以期为李强降降火气。他太知道李强了,只要牵扯到秦明月的事,李强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毫无理智可言。 “将所有跟他有关的资料在明天这个时候放到我的办公桌上!”李强明显是在强压心头的怒火。 “是,强哥!”桃子赶忙答应。 “今天我们的谈话不得对外泄露半句,尤其是四师,明白了吗?”李强双眼放着凶光,使那张成熟英俊的脸变得有些扭曲狰狞。 “明白!”桃子知道李强又要大开杀戒了,他小心地应对着。 “没别的事,你出去安排吧!”李强闭上眼,扭动着脖颈,时差让此刻的他有些精神不振。 如获大赦的桃子暗自吐了口气,低应了声,便退出办公室并轻手将门关好。 听着桃子离开后关门的声音,李强轻叹了口气,睁开眼,拿起桌子上他与秦明月的合影,摩挲着照片中秦明月的笑脸,心里万般滋味。 “傻丫头,我知道你在里面受苦了,我绝不会撇下你不管的,有我李强在的一天,你只属于我!” 而此时的秦良玉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导致李强再次动了杀警的念头。 中午的饭,鱼头是从小渔村买来的饺子,因为提审室里只有一张提审桌,没法摆放饭菜,只有饺子可以凑合着吃。 他买了三种馅的饺子,鲅鱼馅、虾馅和猪肉馅。 秦良玉前世是重庆人,她不大能吃得惯北方的饭菜,尤其是沿海城市的海鲜类,所以她只吃了猪肉的那份。 马依风知道看守所里的伙食差,所以他没怎么动筷。而梁子极有眼力劲,见马依风不动筷,他便也留着肚子等着回警队后再招呼上鱼头一起出去吃。 等着秦良玉吃饱了,才发现还剩下好几盒的饺子没动,想着邓洁和孙翊尔在里面吃的那些黑馒头和菜汤,她斟酌再三,试探地向马依风提出将剩下的饺子带进去。 马依风还以为秦良玉是留着晚上再吃,所以很痛快地便答应了,并让梁子亲自提着剩下的饺子,将秦良玉给送到了看守所大门口,交给闵卫接走。 在往监室去的走廊里,秦良玉与往外走的大所长老潘打了个照面,在知道饺子是马依风送给秦良玉的时,老潘看向秦良玉的眼神极复杂。 就在这时,秦良玉听到老潘说:“那匹烈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体贴了?不行,我得赶紧打电话将这事告诉王总,别让这俩狗男女勾搭一块了。” 秦良玉一惊,这声音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常出现在提审室门外的偷听者的声音。 看着老潘叼着烟并未发声的嘴,秦良玉终于知道被李强收买前来监视自己的人是谁了…… 第十七章 身份背景 马依风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他将今天秦良玉的那份笔录给带了回来。 秦良玉的字迹刚俊挺健,如果不知道的,会以为这些字出自男人之笔。 字虽好看,但这份笔录马依风却看得颇为费劲。在看守所提审的时候,他只将内容大致看了一下,多数都是溜上来的。 因为秦良玉写的都是宋体的繁体字,标点符号几乎没有用对的地方,而且很多语句都是文言与白文相掺杂,需要经过反复推敲才能搞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工商管理系的学生,文科怎么会这么好?可文科好,这标点符号却不会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秦明月到底还是不是秦明月?最近这段时间,这个让马依风头疼的问题一直在他的大脑里盘旋。 后仰脖子,然后猛摇下脖颈,颈骨发出嘎巴嘎巴几声弹响,马依风借此将这个费解的问题暂时从脑中排除,专心看起这份笔录来。 从秦良玉的回忆叙述中,马依风发现,李强的名下除了那座豪华气派的云山碧海大酒店外,还有一些别的产业,而恰恰是那些产业的存在,使其贩毒链条得以连接。说白了,李强的主要收入并非是那家耀眼的大酒店带来的。 他非法经营的项目有:贩毒、容留他人吸毒、容留他人卖淫、发放高利贷、开地下赌场、贩卖管制刀具和枪械弹药等等。其中以走私贩毒为主要的经济来源。 秦良玉的笔录中还提到李强专门养了一批打手,这些人中有专门从事杀手职业的,身手和枪法都非常厉害,有几个甚至是曾受过系统训练过的退伍军人。 他们平时都混迹在李强的酒吧或赌场里,充当保安的角色,有任务需要他们去执行的时候,便由一个叫王洪涛,绰号桃子的人前去下达指令。 另外,笔录中还提到了几个比较关键的人物,这些人都是被李强收买的执法部门和政府部门的人。 或许是之前的秦明月粗心大意,也或许是李强有意对其隐瞒,笔录中只大致形容了下那些人的长相和称呼,全名却是不清楚。 秦良玉的笔录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李强的四师。分别是军师、风水师、律师和会计师。 今天下午在警队的时候,马依风已经将这四师的底给摸清了。 第一师,军师,名莫爱国,男,现年67岁。 此人曾在文.革时期因名字受过批斗,平反以后在市农机厂上过班,做过几年的销售。 80年代初期风行承包责任制那会,他承包了渔具厂,带领一批工人干得挺红火,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将厂子给转让了,人也销声匿迹了很多年。 就在大伙快要遗忘了这个人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与他的爱人冷凝,居住在海堤街的一处老房子里。 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而他的爱人在他们家附近开了一家小百货商店,卖卖烟酒糖茶什么的。 从表象看来,此人的生活状态与一般的老年人无异,没想到竟是李强手下四师里位居首位的军师。 第二师,风水师,名汪子深,男,现年54岁。 据查,他祖籍是辽宁人,1949年国民党和共产党内战失败后,他父亲带着全家随蒋介石退守到了台湾,他是在台湾长大的。 来大陆以前,他平时主要给一些有钱的大老板和有地位的官员堪舆阴阳宅风水,据说是很准,他也因此名扬海内外,这也就是李强亲自前去台湾高价将他请来的原因。 李强的大酒店就是他给选的址,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确如其言,那里的经营状况也确实是红火得不得了。 此人现在长居在海滨市,平时没事就在李强的大酒店里待着。 据说此人因自己五行缺水,故而喜爱上李强这个面向大海的大酒店。李强也大方,直接将一间总统套给他做了长包房,一切的生活开销全部由李强承担。 第三师,律师,名褚德重,男,现年48岁,与李强同龄。 此人是海滨市瀛都律师事务所的主任,非法律科班出身,早前是老市长手下的一名小秘书,自考的法律大专,后调到当时急缺人手的市司法局工作,又从司法局内转进律师事务所的。 律师体制改革那年,他第一个走出由财政拨款向自负盈亏转变的律师体制,带领手下的八名律师打出了律师界响当当的名号。 现在他的律师事务所成了市里的律师品牌,甚至连外省市的人也慕名而来找他家的律师给代理打官司。人们在潜意识里认为找了他家的律师,那官司赢的面就大。就如同他所里起的那名字一样,“瀛都”,反过来不就是“都赢”的谐音吗?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名利皆具的名律师,居然肯俯首在毒枭李强之下,犹如一个球拍,任由李强揉捏在手里,随意打着他的法律擦边球。 第四师,会计师,名章天颜,女,现年37岁。 这是四师里唯一的一个女性,现任市审计局经贸审计科科长,注册会计师。 这是一个科班出身的会计师,脑子非常灵活,摆弄数字的人似乎要比摆弄文字的人的脑子聪明灵活得多。 此女一直单身,外界传言说她是个同性恋。但据秦良玉笔录中所说,章天颜一直敌视嫉妒秦明月,这说明此人同性恋是假,暗恋李强是真。 在海滨市,章天颜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但她为人比较低调,独居在市郊一栋连体别墅群里。 不得不说,能让这样四个行业翘楚的风云人物俯首称臣,李强的手腕和头脑绝非一般人可比。当然了,这也与他雄厚到只能用机器来计数的资产是分不开的。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马依风内心清楚地知道,他日若将李强拿下,估计整个海滨市都要晃三晃。这期间恐怕要历经诸多无法预料的意外、困难和干扰。 这起表面看起来简单的贩毒案,里面所涉及的却都是些权利滔天的人,这是马依风从警近十年里,遇到的最棘手的案件。 虽然很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但能让马依风临阵退缩的人,估计连胚胎都不是。 现在该掌握的情报基本都差不多在手里了,欠缺的就是最直接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李强有罪。 马依风转动着手里的那支签字笔,他在考虑接下来需要从哪里入手搜集足够多证明李强有罪的证据。像李强这种手眼通天的犯罪分子,最好能将其一击击溃,将其犯罪团伙和黑社会势力铲净、清除,不留一丝遗患。 “叮铃铃……”书桌旁的座机铃声响起。 “谁?!”马依风因为自己的思绪被打断,接听电话后的口气不善。 “臭小子,吼什么吼?吃炸药了?”一个雄浑有力的嗓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有事?”马依风抬头看了眼书房墙上的挂钟,时间显示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我刚从你家的小区里出来,见你屋子里黑着灯,以为你不在家。早知道我就直接上去找你了,害我浪费电话费。” “又不用你个人掏话费!”马依风撇了撇嘴。 马依风属于独居的单身汉,他不喜欢把家里弄得灯火通明的,所以此刻只有书房的灯是亮着的,其他屋子都是漆黑一片。 “不用个人掏话费就更得节省着打,你这思……” “行了,我思想不好,别告诉我大半夜的打电话就是来给我做思想教育工作的!”马依风直接将对方的话头打断。 “……后天是你妈妈的祭日,用不用我派车来接你一起去?”停顿了片刻,对方问。 “我有驾照,也有车,不用你费事了,我自己开车去。” 马依风扫了眼墙上的挂历,眼神瞬间变得黯淡下来,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三年了…… 马依风的母亲名叫吕如夷,生前是一名军医,三年前因子.宫癌去世。 在他母亲检查患有子.宫癌时,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都已经扩散了,从发现病情到死亡只用了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母亲的去世一直以来都是马依风心底里的痛,也是他疏离自己父亲的一个主要原因。 刚才来电话的人便是马依风的父亲马华龙,现任陆军大军区司令员,上将军衔。 知道马依风有个司令员父亲的人很少,除了樊医生、市公安局的张局长和市人事局的翟局长外,连平日里与马依风好得跟亲兄弟般的梁子和鱼头都不知道。 不是马依风要刻意隐瞒这件事,而是他不想活在他父辈的光环下,更不想走他父亲一早就给他铺好的从军的康庄大道上。 他是警校毕业的尖子生,走上刑警这条路是必然之路,也是他自小的梦想。 他靠着自己严谨的工作作风和睿智的大脑破获了各起大案要案,最终因为表现突出而荣登市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的宝座,据说他是海滨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个大队长。 可如今因为秦明月的案子,让他感觉警察行业是那么的肮脏和黑暗,虽然这滩污水里也有净身人,但是以后呢? 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比国宝欢欢都少,人都是生活在现实中的,金钱可以为自己镀金,也可以为家人过上美好的生活铺路。 老奸巨猾的李强很会把握时机,他适时地抓住要收买的人的弱点和贪念,投其所好,为其所用。 现在走在市局办公大楼里,与迎面过往的人打招呼时,马依风都要神经质地暗暗仔细观察下这个人还是不是个干净的人。 马华龙的这个电话,不仅扰乱了马依风的思绪,也让他此刻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打开隐藏在墙壁里的保险箱,他小心地收好秦良玉的笔录。 扭了扭酸胀的脖子,他直接向洗手间走去,希望自己的这些烦心事都能随着洗澡水流走…… 第十八章 特殊照应 看守所里常有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犯人,在被枪决以后没几日便被人遗忘。 判下刑被发送劳改的犯人一波接一波,关于这些人的记忆,很快便会被新一波触犯法律的新押犯罪嫌疑人所取代。 所以,看守所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患健忘症的地方。 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花痴林妮偶尔会想起刚子外,对于刚子曾经的存在,看守所里的众人早已将他抛诸脑后淡忘掉了,但他的死却给所有的在押人员带来不用劳动的好处。 自秦良玉大闹看守所以后,姜长林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替代他班长职务的是一个叫周觅的人,仅从面相上便能看出此人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负责揽活的大于因为刚子的死受到了严重的处分,虽没有像姜长林那样被停职,但也比姜长林好不到哪去。 由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顶替大于的职务,所以这段时间里,看守所基本没有劳动任务下发。 没有劳动虽说是好事,但伙食却差得要命,清汤寡水下,各个监室里的人连吵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天,除了偶尔几声咳嗽声从监室里传来,整个走廊如同死一般的寂静,使这本就晦暗的看守所显得愈发阴森。 今天便是周觅的班,原先跟随姜长林值班的魏远、许志强和邵齐风依然在这个班里。因为受到了轻重不一的处分,所以这三人每逢值班便像警犬一样满走廊巡查,深怕再有人自杀。 下午放风的时候,邓洁和孙翊尔蹲在厕所门口洗衣服,因为毛芳和邵琪清也在那洗,地方太窄,所以秦良玉的衣服被邓洁强行拿去洗了。 秦良玉倚靠在放风笼的铁栏杆上,看着那几个洗衣服的女人,听着她们之间的聊天。 正在这时,周觅从放风笼外的甬道溜达巡视过来,经过秦良玉身旁的时候,对秦良玉低声道:“晚上警醒些,我是下半夜的班,有东西给你。” 秦良玉愣了一下,不明白这周觅是什么意思,用异能观想了下才知道,又是“王总”派来的人。 秦良玉曾从看守所大所长老潘的大脑中听到过这个“王总”,眼下这个新来的干警也提想到“王总”,她猜想这所谓的王总,即便不是李强,也定然是与李强有关的某人。 整个下午,只要经过女号,那个周觅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秦良玉的方向扫一眼,秦良玉装作没看见,安静地坐在通铺上,屏气凝神听着他的所有想法。 原来这个周觅之前是下面城区派出所的一个民警。姜长林出事后,在市公安局副局长陈国华的举荐下,他被调到了市看守所顶替了姜长林的职务。对于他来讲,这相当于连升三级,不仅工资涨了,随后他的职称和警衔也会升一级。 睡觉对于现在所有的关押人员来讲是最为期盼的,因为只有睡着了才不会感到腹中的饥饿。 前些日子,因为秦良玉一直在整理马依风要的那份笔录,所以王伟便不分昼夜,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她身侧。 那段时间,由于秦良玉始终将注意力放在搜索记忆和记录上,所以对于外间的人事物她无法分心去留意。 幸亏有王伟在,他几次三番地用自己的魂力干扰了会发现秦良玉的几名干警的思维和脚步。 或许是受秦良玉身上罡气的压制,也或许是因为使用魂力过于频繁,他有些魂魄涣散。 秦良玉的笔录整理完了以后,王伟在征得秦良玉的同意之后,便离开了。 对于海洋气候的海滨市,每年的阳历七月中下旬,是最为炎热的时期。 看守所里虽然常年不见阳光,但赶上这最热的季节,里面的温度还是很高的。 所有男监室里的在押人员,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裤衩,就这样还热得睡不着。 没有窗帘的遮挡,女号在这个时候可就不好过了。因为外面值班的都是男干警,这些女人们可不能像男号那样光着身子睡觉,所以基本上都要靠到后半夜才能真正睡着。 当然了,这里面除了林妮和史莉莉。史莉莉还稍微好一些,起码能戴个乳罩,穿着条内裤,那林妮的脑中可没有羞耻的概念。 她晚上睡觉前用凉水洗了个澡后,便直接光着身子躺在通铺上裸睡。睡前还算规矩,好歹在身上用一个薄毯子盖住遮遮羞,可睡沉了以后,那毯子便随着翻身滑到了一旁,白花花的肉身子就那样四仰八叉地暴露在外。惹得外面的干警路过女号时,步伐又乱又缓慢。 秦良玉每晚洗完澡,便换上孙翊尔送给她的睡衣,上身是一件半袖的短衫,下身是一条六分裤。 她通过调息运气,将自己的身体控制在正常的耐热体温状态下,所以,夏季的炎热并没有使秦良玉像其他人那样难受。 但每夜身边的女人们总是因为热得睡不着而翻来覆去,有的还不时地发出叹息声,害的秦良玉也跟着她们一起失了眠。 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外面闷雷滚动,似是要下雨了,空气也跟着凉爽起来,身旁的女人们终于在闷热的煎熬中逐次进入了梦乡。 王伟在的时候还能帮秦良玉去办公室里看下墙上的挂钟,告诉她具体的时间。现在秦良玉只能通过外面走廊里传来的换岗声,推算大致的时间。 刚有些睡意的秦良玉,突然听到从门的方向传来一声低微到像是错觉的喊声,“秦明月!” 外面走廊的灯早已关闭,但视力超群的秦良玉轻易便看到喊自己的人是周觅,她这才记起此人白天曾说过有东西要给自己。 “把东西收好,不要让别人看到。” 随着话落,一个不大的包裹从下面打饭的小窗口费劲地挤了进来,秦良玉赶忙弯腰拾起来,手感告诉她,里面应该是衣物。 因为白天秦良玉便已经搞清了这个周觅是受人指派前来照应自己的,所以她并不打算对他说任何感激的话语。 刚准备转身离开,结果又一个包裹从小窗口处挤了进来,这次秦良玉可摸不出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东西了,因为摸着硬邦邦的一块一块的。 “以后你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管我要,下个班的时候我再给你带些东西进来。” 急匆匆地说完这句话后,周觅四下扫了眼,快步离开了女号的门。因为与他一起值班的魏远一会该上完厕所返回了,他不想被他们发现。 第二天,秦良玉在邓洁和孙翊尔的掩护下,将昨晚的两个包裹挨个打开,发现一个包裹里包着的是崭新的当季衣裤,另一个包裹里居然全部都是真空包装的食物。 邓洁和孙翊尔虽然好奇,但她们非常识趣地并没有对秦良玉刨根问底。 秦良玉将包有衣物的那个包裹给了孙翊尔保管,另一个包有食物的包裹给了邓洁。 这样分配是因为孙翊尔的衣服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邓洁已经与家人开始接见了,她手里有食物好过自己手里有,这样不会让有心人过度关注到自己。 三个人都很开心,因为最近看守所里的饭菜实在让人难以下咽,终于可以再次品尝肉的滋味了。 当然了,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在吃饭的时候吃,她们三人要么在放风的时候吃,要么等晚上别的人都睡下后,在被窝里偷着吃。 开始的时候,她们三人还舍不得多吃,因为毕竟就那么一个小包裹的食物。 没曾想,第二天李国良班里的唐图也在后半夜给秦良玉送来了相似的东西,一包衣物和一包食物。就连第三天老郭班里的吕文军居然也同样给秦良玉送来了两个包裹。 孙翊尔吃惊地发现,这些天外面的那些人给秦良玉送来的衣物和化妆洗漱用品,居然都是罕见的国外品牌,仅凭那些衣料的手感便知道价格不菲。 而邓洁那边也吃惊地发现,给秦良玉的食物,居然很多都是自己这辈子没舍得买或者买不起的,甚至有一些她压根就不认识,无从下口的东西。 她们两个人都开始愈发好奇,这照应秦良玉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出手如此阔绰。 虽然突然之间自己变得吃穿不愁了,但秦良玉却并不在意那些东西的好劣,衣服里但凡有邓洁和孙翊尔能穿得合适或喜欢的,她便直接送给了她们,食物当然是三个人分着吃了。 她关注的问题是,这三个给她东西的人脑中闪现的“王总”到底是谁?与李强到底是什么关系。 随着一场场大雨的降临,酷热的夏季在接近尾声,天气开始逐渐变得凉爽,秋天的脚步在慢慢逼近。 已经过去快一个周的时间了,马依风没有任何消息,也再没来提审过秦良玉。 这期间秦良玉向樊医生偶尔询问过几次,从他那里打听到的只有马依风最近工作很忙的消息。 因为笔录已经交给马依风了,秦明月记忆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被秦良玉搜刮干净了,她实在找不到任何要求马依风来提审自己的借口。 秦良玉发现自己竟有些不受控制地想他了,她只能天天数着日子默默地等待着…… 第十九章 姜长林之死 马依风今天没有开警队的车,他开着自己的那辆悍马,与坐在副驾的鱼头一起往看守所的方向开去。 鱼头有时候真不明白马依风为什么会选购这种“油老虎”,价格极其昂贵不说,耗油还格外重,外观造型和内饰实在跟自己的那辆标致没法比,如果再遇上堵车,简直就是一添堵的大卡。 如果是因为他姓马才选购这个品牌的车,那不是还有宝马吗?那车开着多好?最起码比这悍马灵巧,还省油。 即便驾驶个马车也比这车强,只耗粮草不耗油! 想象着马依风身穿警服,驾驶一马车的造型,鱼头忍不住疵着牙偷乐,怕马依风发现会问自己,便把头转过去看向车外。 其实鱼头他们哪里知道,在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上班族里,马依风算是个顶级富裕户了。 且不说他这个刑警队大队长每个月的应得俸禄,光马华龙给他的钱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十多年前,他还在警校念书的时候老马便给他办了一张卡,每个月给他往卡里打学费和生活费。结果习惯养成了以后,直到现在老马每个月还在不间断地往那张卡里打钱。 马华龙和吕如夷夫妻俩只有马依风这一个儿子,保险受益人理所当然便是马依风了。吕如夷去世后,马依风从保险公司拿到了一笔非常可观的理赔金。 吕如夷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儿子偷偷攒下了一笔结婚钱,临终前把这笔钱给了马依风。 他们家又是三代单传,马依风的爷爷去世前,将自己名下的两处三进四合院房产全部都过户给了自己的孙子马依风。后来,经过拆迁,两套房变成了四套房,外加一大俩小三个临街商铺。马依风将这些房子简单装修了下,便租了出去。 那三个商铺都在海滨市的黄金地段,随着这几年国家房价的飙升,房租的价格也在水涨船高,所以每年光租金马依风就有接近100万的收入进账。 马依风不是一个会理财的人,身边又没个固定的女友,花钱的地方很少,所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单位每个月的工资都是打在卡上,马依风是个工作狂,忙起来经常忘记去银行提钱,所以囊中羞涩的日子对他而言是常有的事。这就是他喜欢剥削鱼头他们的主要原因。 离开市区拥堵的街道,马依风刚准备提速,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市局110指挥中心的。 “说!” 一个紧急刹车,马依风将车停靠到路边,“知道了!” “怎么了老大?”鱼头发现马依风接完电话后的脸色很难看。 “看守所姜长林被人枪杀在家里,梁子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简短地说了这句话后,马依风从车窗处将警灯安放到车顶,随着警笛拉响,他直接将车调头,向市区开去…… 在海滨市有名的闻涛山庄里的一栋公寓大楼下,围着一大群被公安隔离带隔离在外面的居民,大伙都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听说这楼里出了杀人案啦,还是他们公安的人呢!” “是吗?咱们这小区24小时有保安巡逻,治安一向非常好的呀,陌生人根本就进不来,怎么就会出了杀人案呢?” “哎呀,谁知道,咱们这以后可得小心了,这杀人凶手肯定是个厉害的角色,连公安的人他也敢杀!” “就是啊,咱们得去找找物业,这以后的安全措施工作他们是不是应该再加强下了?!” ………… 马依风和鱼头刚下车就听见这些议论纷纷的声音。 鱼头亮了下自己的警官证给维持秩序的小警察看了下,便撩起警戒线,跟在马依风身后一起往楼内走去。 姜长林家住16楼,梁子正带领一群手下和法医在勘察现场,见马依风来了,赶紧迎上前汇报情况。 “谁先发现的?”马依风面无表情地问。 “是死者的老婆听到响声后发现姜长林死在自己家门前,就赶紧报的警。”梁子回道。 马依风看了下现场,见姜长林光着上身,仅穿了一条居家穿的那种大花裤衩,仰躺在门内的木地板上,眉中爆开,面部已血肉模糊。 “据姜长林的老婆交代,今天一大早,她正在厨房忙活着做早饭,听到门铃响,就催着坐在客厅沙发里看早间新闻的姜长林去开门。结果就听见一声闷响,等她从厨房出来,就见到姜长林倒在血泊中,门上的猫眼被爆开。” “小区和电梯里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了没有?”马依风看了眼电梯门,这姜长林家的家门与电梯门居然是正对。 梁子颠了下手里的档案袋道:“都在这里了。我问过昨夜值班的三个小区保安,他们三个人的班是从凌晨2点到早上8点的,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发现可疑人出入。” “那两点以前那个班的人呢?”马依风问。 “据小区的保安队长讲,他们这个小区里的保安一共有12个人,物业公司给他们租了附近一个旧楼房当宿舍,离这里也就步行十分钟的路程。两点前值班的三个人已经被通知往这里赶了。” 马依风一边听着梁子的介绍,一边凑到门前,仔细地看着门上那个已经被打烂的猫眼位置,猫眼上的玻璃和边框已经被击飞,明显只有子弹才会产生如此大的威力。 姜长林家的门是那种常见的防盗门,门上的浮尘不多,户主明显是个干净的人。在猫眼旁边有一个指甲大的圆形痕迹,像是一种吸盘留下的,不留意的话几乎发现不了。 马依风眉头蹙紧,指着那个痕迹对梁子说:“你来看!” 梁子凑到跟前,仔细地看了看,“这像是安装了什么东西留下的,可我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门上有东西啊。” “这痕迹很新。”马依风突然想起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微听的痕迹。” 梁子恍然,“哦,难怪这凶手隔着门也能准确地判断是谁来到门前的。这么说的话,他的目标就是姜长林了!” 马依风点点头,“看来这姜长林得罪的不是一般的人,这么专业的杀手,在海滨市可真不多见。” 转过头,马依风对梁子说:“既然这个杀手敢选择在白天行凶,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立即安排人对整个小区里所有的居民进行走访排查。” 梁子正色道:“是,马队,我这就组织人去查。” 马依风回身对另外两名刑警道:“你们负责排查所有的值班保安,留心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尤其是晚上两点以前的那波值班保安。” “是,马队。”说完,那两名刑警便转身向电梯走去。 马依风接着对身边的鱼头道:“你立即去看守所查一下姜长林生前工作时的情况,看他平时都与哪些人有过节。” 说完,马依风突然想到秦良玉,将鱼头拉到一边低声道:“估计此事跟秦明月有关,应该是李强的手笔,你心里先有个数,不着痕迹地去查一下,带几个可信的,身手利落的人跟着,注意安全!” 鱼头思索了下,也认同马依风的观点,“好的,我这就到看守所去一趟,那你现在去哪?咱们今天一大早不就是想着去提审秦明月的吗?要不要一起去?” “我回局里一趟,估计这会最想见到我的人应该是陈国华那个老匹夫。顺便我去张局那打听下王伟案子怎么安排的,你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与我联系。” “是,马队!”说完,鱼头也转身向电梯走去。 马依风喊来正在安排人手的梁子,压低声音对他道:“梁子,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这起案件与上次暗杀你的案件应该都是李强干的。你凡事小心些,我回局里一趟,有事随时与我联系。” 梁子一听,想想确实像是李强干的,因为姜长林不久前才与秦良玉发生了冲突,而自己之前在提审秦明月的时候对她刑讯逼供过。 “知道了马队,我会注意的,你自己也要小心些!”说完,梁子转身继续组织手下的人忙着勘察清理现场去了。 马依风深知这起杀警案件如果处理不好,社会影响会很差。看来李强不除,海滨市将永无宁日。 想到这,马依风狠拍了下方向盘,猛踩油门向警局冲去…… 正在陪省里下来的几个政客打高尔夫的李强,此时看着非常年轻有活力,如果他自己不说的话,谁都看不出他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老男人。 他身上总是给人一种儒雅中带着丝霸气的感觉,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是什么表情,哪怕是在笑,他眼神中总是带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凌厉。 电话设在震动上,轻颤的震动从裤兜里传来,李强放下球杆,对身边的政客道:“刘哥,你们先打,我接个电话。” 被李强称为刘哥的人是省里分管经济的副省长,一个50多岁的老头。 走到离人群稍远些,李强看了下刚才的号码,见是桃子的,便回拨过去。 “什么事?” “强哥,你安排给宁子的事已经办妥了。”桃子在电话那头汇报道。 “我一个小时后回去,你到办公室等我!”李强说完即挂断电话,笑着向那些老政客走去。 一个小时后,李强回到特权办公室,桃子已经等在门口,随李强走进办公室。 李强直接坐到老板椅里,将皮包往桌子上一丢道:“说吧!” “是,强哥!”桃子道:“线人来报,姜长林的这个案子马依风正在亲自督办,已经将他的得力手下分派出去开始排查了。” “死了警察,马依风作为刑警队的头,当然得亲自出动,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宁子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李强问。 “放心吧强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宁子办事一向干净利落。” “嗯……”李强满意地点点头。 “给明月在里面安排照顾她的人都有信了吗?”停顿片刻后,李强接着问道。 “都回复了,说秦小姐听说是‘王总’安排的,似乎挺迟疑地接了那些东西。”桃子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所有人嘴里的“王总”其实就是他。 “嗯,告诉他们几个,给明月的东西如果胆敢偷工减料,或者买次品,让他们自己小心了!”李强恨声道。 他的女人,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一应用品从来都是最好的。 “这些人每次给秦小姐买完东西,拿着单据来报销的时候,我发现都是虚报,这明睁眼漏地贪钱,不是拿咱们当傻子耍吗?” 桃子苦笑着摇摇头,接着道:“强哥,你看是不是需要我出面给他们点个醒?” “现在不用,那点钱权当是给他们的跑腿费了,只有让他们感觉有好处捞,他们才会甘愿为咱们服务。先睁一眼闭一眼,有特别过分的,你先记着,等将来明月出来了,再跟他们来个秋后算帐!” “好的,强哥。” “继续催促陈国华,让他抓紧时间将明月的案子往检察院那里提交,我要在今年年底前知道明月的审判结果。” 想了想,李强又对桃子说:“另外,无论你使用什么手段,将明月的毕业证给我办好了,我不想她将来出来的时候伤心。” “是,强哥!”桃子应声。 “记得随时关注明月在看守所里的动静,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强哥,我这就去安排。”说完,桃子向门口走去。 离开办公室后,桃子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在心里琢磨,以前一直以为李强包养秦明月,只不过就是贪图那女孩的姿色,跟养个宠物一样玩玩罢了。可现在看来,李强对秦明月的感情是发自真心的,估计这以后为了那个女孩,他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这可怎么办?是不是需要背着李强跟莫老通下气呢?桃子有些犯难了…… 第二十章 公安局大局长 【海滨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海滨市公安局局长张民强,是一个高个子的老头,再有一年就要退居二线了。 已经54岁的他,总认为自己还是30岁,因为他有一颗不服老的心。 每当见到年轻帅气的马依风带着他手底下的那些刑警出警,他便热血沸腾。 都说人老多情,看着一身蓬勃朝气的马依风,他便会沉湎于自己年轻时的那些辉煌。 张民强是一个老退伍兵转业到地方的,转业后被分配到市司法局任副局长,直到六年前才被调到市公安局任局长。 他曾经是马华龙手下的一个小营长,相当于现在的少校军衔。而马华龙现在却已经是上将军衔了,自己这都快要退下来了,才混了个二级警监,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他总是为此感慨着。 整个局里他最喜欢的人就是马依风,因为这个智勇双全的小伙子身上有一股不服输、不怕死的劲头,像年轻时的自己。 他最讨厌的人也是马依风,原因就一个,他是马司令的儿子。 每次见到马依风就好像见到自己的老上司,因为马依风的那张脸像是从他父亲的脸上拓下来的一个年轻版,让他心里不爽快,所以他总是刻意刁难他,幻想着是在刁难老马。 但这马依风却是个顶着困难上的倔驴子,打不趴、压不垮,不仅倔,还难管,你拿他没招!因为马依风的母亲姓吕,所以背地里张民强总是在心里管马依风叫驴马混合体。 门口敲门声满三下就推门进来的,除了马依风没第二个人。 站在窗前正望着楼下的张民强转身一看,果然,嬉皮笑脸走进来的马依风正在为自己的茶杯续水。 “张局,小心烫!” 奉上茶,马依风从旁边拖了把椅子,坐到张民强的办公桌旁。 “怎么?手里的案子都办完了?跑我这来当服务生?” 张民强已经接到信,知道今天一早姜长林被枪杀的案子了,也知道这桩案件够马依风头疼段时间的,所以便故意揶揄马依风。 “办完的,没办完的,我这不就是向您老报备来了吗?”马依风知道张民强这是在故意气自己,他依旧笑嘻嘻地跟着话。 “你小子的负责领导不是陈局吗?你不去他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跑我这来越什么级?” 张民强说完,端起马依风刚为他倒的水,用茶杯盖划拉着茶末和漂浮的茶叶。 从父亲老马那,马依风多少知道点张民强和马华龙当初的那点事,所以每次张民强给自己使脸,马依风从不往心里去,他知道张民强并非是在针对自己。 马依风将手里那份廖婷婷的dna检验报告推到张民强的面前,“张局,我这事陈局可没那本事办得了,得您来出面!” 张民强只斜着眼瞄了下,也不伸手接,“这是什么?” “您先看看,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您找到的报仇机会!”马依风故弄玄虚地道。 “拿走,我没仇人,报什么仇?”从马依风那双带笑的眼神里,张民强总有种被他算计的感觉。 “马华龙啊!您忘了?”马依风憋着笑。 张民强一惊,赶忙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训斥道:“不许胡说!马司令对我有知遇之恩,你小子懂什么?” “好好好!他是您恩人!”马依风真想再加上一句:既然是恩人,那就对他的儿子好点!别每次见面都要故意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张民强放下茶杯,拿起那份检验报告。 “十年前在咱们市的长山区曾发生一起强奸杀人案,被害者叫廖婷婷,犯罪嫌疑人是一名现役军人,也是廖婷婷正在谈的对象,叫王伟。” 马依风因为急需处理的事太多,所以也没心情继续斗嘴。 “当初这个案子就疑点颇多,但由于嫌疑人王伟是部队上的,所以这个案子就被军事法庭给提走了,后来王伟被判处死刑枪决了。” 马依风简短地介绍了下案情,同时将真凶谭民宝的犯罪经过,以及从他的住处搜查到的廖婷婷的内衣裤也一并讲给了张民强听,至于秦良玉提供信息的一段他按下未提。 “那你的意思是想重新调查这起案件?”张民强有些纳闷马依风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案情。 “是的,现在负责这件案子的是副队曹宇伟。”马依风见张民强没有直接提出反对意见,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那你来找我是怎么个意思?你是想推翻军事法庭当年的审理判决?”办案程序张民强还是清楚的,他有些抵触与军方接触。 “局里就属您的官最大,有您的点头首肯,我们才敢行动啊,而且有您这靠山镇着,我们才有胆量与军事法庭分庭抗礼!”马依风赶紧将马屁先拍上。 “你这臭小子,你就怕别人忘记了你的姓!”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张民强最喜欢听的就是马依风的好话。 “既然要推翻他们当初的判决,这案子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行了,回头我找找老陈他们商议下看看,你先回去等信吧。” 张民强虽然对这个案子信心不大,但他打心眼里欣赏和相信马依风的办案能力,也相信这案子由马依风来督办一定不会搞砸。 见马依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张民强将那份鉴定报告推向他,“怎么?还有事?” “张局,最近我遇到件棘手的案子,想跟您商量一下。” 马依风想先办了李强,然后再对他的那群线人们动手,所以他想提前将这事告诉张民强。 因为李强的线人之一陈国华当初可是张民强一手给栽培提拔起来的,马依风想提前给老局长打个预防针,让他看清陈国华的丑恶嘴脸,省的到时候这老人家再接受不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知道马依风如果不是真的应对不了,不会跑自己跟前来求助。 “是一起贩毒案件……” 马依风将秦明月从案发直至招供,李强的真实身份,自己目前掌握的所有有关李强的犯罪事实都讲了出来。 看着张民强惊讶的表情,马依风知道有关李强的案件,恐怕老局长还需要消化一会,他便走到饮水机旁为自己倒了杯白水润润喉。 “你刚才说的这些事还有谁知道?”缓过劲后,张民强问。 “梁华正、曹宇伟,还有一个是看守所狱医樊医生。”马依风如实相告。 “这件案子从今天开始不要再让别的人知道,李强的为人太阴险毒辣,我跟他接触过两次,难怪我一早就感觉他不像是个慈善家!” “依风,这案件的确够棘手,牵扯进太多的人,你最好在保护好自己安全的基础上,制定出一个非常周密的计划后,再对他采取行动!” 虽然与马华龙有些陈年误会,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张民强还是非常爱护的。他是个护犊子的人,其实在他的心里,一直以来他都拿马依风当自己的儿子般对待。 张民强的话让马依风心生感动,他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与自己父亲年龄相当的老者,喉结动了动,感激的话没有说出口。 “您的话我会记住的。另外,还有件事,也与李强有关……” 马依风将今天姜长林遇害,以及之前梁子被人暗杀这两起案件之间的关联向张民强分析了下。 最后他才将陈国华、刘大鹏以及看守所老潘已经被李强收买的事讲给张民强听。 讲完后,马依风仔细观察着张民强的表情变化,担心他会接受不了。 “唉……世风日下啊!” 深叹了口气后,张民强道:“陈国华的事,其实今天你不说,我也早有怀疑。他以为他在海边买的那栋别墅我不知道,哼!那可不是一个公安局副局长能买得起的。” 说完,张民强伸手使劲按了按马依风的肩膀,道:“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不要有任何顾虑,这些害群之马一日不除,将会有更多的人被他们毒害。” 从最初的震惊到最后的义愤,整个过程,张民强的心情都随着马依风的讲述起伏不定。 虽说张民强平时私底下像是一个老顽童,但在正义与邪恶的较量面前,军人的正义与勇敢便会再次闪现。这就是马依风肯放心将一切机密事都毫不保留地告诉面前这个老局长的原因。 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看了下来电显示屏,张民强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刚还在跟马依风说的人,立马就心灵感应来电话了,真不愧是父子。 整理了下情绪,张民强拿起话筒语气恭敬地道:“马司令!” “老张,后天有时间吗?”马华龙中气十足的嗓音从话筒传来。 “您有什么吩咐?”张民强问。 “后天老战友聚会,你一定要来!等着我定好了酒店再给你电话!”军人说话总是简练到不留余地。 “哦,好的,马司令。”张民强真想说,我可以不去吗? “老韩从北京赶来了,这是他的提议。”马华龙道。 “啊?!”张民强手一哆嗦,话筒差点没从耳边滑下。 “我、我可以不去吗?”这会不管有多难以启齿,张民强也要壮着胆问出口了。 “不可以!这是命令!”马华龙嗓音提高,然后接着来了句:“这是他的原话,对我他也是这样说的。好了,我挂了,后天等我的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张民强呆愣在那,甚至忘记了放下话筒。 他们的对话马依风都听到了,他好笑地看着发呆的张民强,拿起桌子上的那份鉴定报告,轻手轻脚地从张民强的办公室里走出,留下张民强一个人在那犯愁。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马华龙的。 “怎么?折腾完我们的张局长还嫌不过瘾,又来折腾我来了?我后天很忙!” 按下接听键后,马依风的话像燃放的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顺着卫星直接炸向老马的耳朵。 “我管你后天还是明天忙不忙,我是今天找你!你在哪?” 马华龙庆幸自己只有马依风这一个儿子,如果再有一个像马依风这样的孩子,他这老头子早晚得气疯了。 “警队!”马依风懒懒地道。 “下午两点跟我一起去趟机场,去接你的女朋友!”说到女朋友,马华龙的声音明显开朗了。 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老战友,早都当上爷爷了,可自己这儿子都33岁了,总也不定性。 为了马依风的婚事,吕如夷活着的时候就没少操心,军区医院里那些姿色和人品俱佳的小护士几乎都让马依风见了个遍,可没一个在马依风身边待够一个周的。 现在自己的妻子吕如夷不在了,马依风婚事的重担自然便落到了马华龙这个当爹的头上。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干嘛去机场接,她不是应该坐ufo来的吗?”外星球的吧?马依风暗自吐槽。 “什么乱七八糟的?是小韩来了!”马华龙有时候真不明白自己这儿子的性格到底像了谁了,总是没正形。 “哪个小韩?韩国的?”说完这句话后,马依风突然愣住了。 他知道是谁了,北京来的老韩和小韩,除了中央军委的那个姓韩的父女俩,还能有谁是自己父亲的老战友,以及老马口中的所谓的女朋友? “我下午有案子要去办,很忙!非常忙!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最近这段时间都没空。一个警察被人枪杀了,不信你可以看明天的早间新闻或者海滨晨报,这案子我得亲自督办,好了,挂了啊!” 马依风可不想跟张民强那样被马华龙要挟到,说完这一连串的话后,不待老马接腔便直接将电话挂了,任凭马华龙怎么打,他就是不接听…… 第二十一章 林妮获刑无期 因为没有劳动任务,所有监室里的人又开始了他们难熬的静坐。 除了放风、吃饭和入厕,一坐就是一天的时间,对于腰椎不好的人,这无异于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这些天,姜长林遇害的消息像雾霾笼罩在所有值班干警的心头。 虽然姜长林生前人缘不是太好,但毕竟同事一场,所有的看守所干警都陆续前去医院看望姜长林的妻子——那个因姜长林噩耗导致吐血晕厥、心率紊乱而入院治疗的可怜女人。 因为案件尚未侦破,所以闲暇时间,看守所里众人讨论最多的话题,便是杀害姜长林的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使用枪支杀人在海滨市并不多见。 揣度一番之后,有脑子灵活的,便将这事联想到了秦明月的身上,原因有二:首先,就在姜长林遇害前半个月,他才与秦良玉发生了正面冲突;再有,秦明月是涉嫌贩卖和持有毒品罪进来的。 谁都知道,只要牵扯到毒品,那就跟别的案犯不一样,要么是黑社会团伙,要么就是穷凶极恶之辈。在人们的印象当中,跟贩毒团伙扯上关系的人,比那些抢劫杀人的都要可怕。 况且,秦明月在外面被人包养的事几乎整个看守所里的人都知道。 这样一来,讨论杀害姜长林的凶手的话题,便转移到了包养秦明月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上了。 有的人猜测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有钱老头;有的人猜测那是一个富二代或者官二代;但更多的人猜测那包养秦明月的男人定然是个社会上的人,不然怎么会前脚刚“欺负了”秦良玉,后脚就被人杀死了呢?这不明显是在替秦明月报仇吗? 这么一联想,那些干警看秦良玉的眼神,便由最初得到秦良玉一对五撂倒干警的消息时的惊讶,转变成了现在的畏惧。 以前没事喜欢到女号窗前找林妮和史莉莉聊天的干警,现在是有多远就躲多远,甚至连后半夜值班的李国良都收敛了不少。 秦良玉在所有人的眼里几乎成了一个拥有美丽外表的杀人魔女了。 就连监室里的林妮和史莉莉等人,也用这种眼神看秦良玉。本来还存有报复秦良玉想法的林妮,这会倒是变得聪明乖巧了,不会审时度势的人,便是死得最惨最快的人,她可不傻。 秦良玉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断,她可不认为占用了秦明月的身体,就真的变成了秦明月。 她还是原来的秦良玉,她依然秉承自己前世的为人处事原则,任凭时空如何转换,她还是那个嫉恶如仇、坚持正义的女人。 所以,外间的议论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依旧是该吃吃,该睡睡,无视所有人的异样眼光。 邓洁和孙翊尔当然也听到了那些说法,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们坚信复活后的秦良玉不像外间人所说的那般不堪,虽然是跟毒品有关的罪名进来的,但看着眼前的秦良玉,她们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公安的抓错了人。 夏秋之交的夜晚是凉爽的,秋季人一般都比较困乏,所以,吹过入寝哨后,各个监室里的人便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似乎是要把短暂夏季带来的失眠给补回来一般,逐次的鼾声回荡在整个走廊。 在所有人都睡下后,秦良玉将王伟给喊来。 自从结识王伟这个冤魂以来,秦良玉发现让鬼魂给自己办事,比让人去办要省心得多,最起码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秦将军,还没睡啊!”王伟依然是远离秦良玉的罡气,漂浮在厕所的一角。 “是的。”秦良玉用异能探知了下,发现身边的女人们都已经睡沉,便转了个身,面对王伟的位置。 “今天喊你来,我是有件事想要麻烦你。”秦良玉接着道。 “什么事秦将军?你尽管吩咐吧,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全力去办。” 王伟感觉能为秦良玉办事是自己的荣幸,所以每次秦良玉有什么吩咐,他都是欣然前往。 就像上次秦良玉写那份笔录,让自己用魂力干扰生人,尽管差点让他魂飞魄散、魂力全消,他也甘之如饴。 “你能不能靠近马依风?”秦良玉问。 “紧挨着肯定是不行,保持在两米距离应该还是可以的。因为作为一名刑警,他身上的罡气虽然没有你的那么重,但也不是我这样的一个小小鬼魂能轻易靠近得了的。” “嗯,那就好。”秦良玉放心了,“你从今晚开始一直跟随在马依风的身边,因为今天我给他爻了一卦,发现他最近似乎有血光之灾,所以想让你去关照下他,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好帮他一把。” “放心吧秦将军,拼着我不轮回了,我也会去帮他的。” 王伟通过这段时间与秦良玉的接触,他已经知道了马依风的前世便是秦良玉的丈夫,更何况自己的冤案能不能够翻案,还全得靠马依风的鼎力相助。 “不要这样说,你自己也要小心些,有什么情况随时前来告知于我!” 秦良玉可不想失去王伟这个臂助,有个鬼魂臂助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第二天是李国良的班,一大早刚交接完班,李国良表情沉重地来到女号窗前。 “林妮,提审。”这声音听着有够温柔的。 旁边男号里有耳尖的听到后,在号里小声地道:“妈的,他什么时候跟咱们说话也能这么温柔就好了!” “那你下辈子投胎做个林妮那样的贱蹄子!” 一阵低低的笑骂声从男号传出,李国良刚才还是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凶恶,狠狠地瞪向谈笑中的男号。 林妮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低声问李国良:“是提审?我的案子都已经开完庭了,还提审?法院还是检察院的?” “出来再说吧!”李国良眼神闪躲地道。 这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在窗口那说话,引起了秦良玉的注意。她用异能探听了下才知道,李国良所说的提审,其实是法院来提林妮去审判庭宣读判决结果的。 待林妮收拾了一番出去后,邓洁附在秦良玉的耳边小声道:“估计是她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秦良玉微侧首点点头,表示她听到也知道了。 大约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林妮才从外面回来,眼圈红肿,脸色苍白,手里紧紧地攥着被她卷成一个桶状,皱皱巴巴的判决书。 路过她身边的干警和劳动号都好奇地问她的结果,她却置若罔闻,跟傻了一样木然地走进女号的监室。 “无期……无期!” 在林妮的脑子里,除了无期这两个字,秦良玉再听不到其他的了,她知道林妮定然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打击。 孙翊尔小声地对秦良玉和邓洁道:“看她那表情,应该是判得不轻啊!” “哼!就她那案子应该跟我一样的刑期才对。”邓洁小声道。 因为邓洁来看守所的时间比秦良玉和孙翊尔长,所以关于林妮的案子,她知道的也比别的人多。 “你们是不知道,有个老客去她原来开的那家ktv找小.姐,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办完事没给那小姐钱,林妮就指使她的噶胡捅了老客大腿一刀,将那老客大腿上的大动脉给割断了。”噶胡(方言,指相好的) “老客逃走以后,她派手下的一帮小痞子到处去抓那老客。要不是那样的话,那老客也不会躲到没人的地儿不敢出来。听说那老客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一个草垛里,失血过多死的,尸体上都招了蛆了,这害人精!” 孙翊尔小声插嘴道:“那她的案子应该不可能光是伤害致死这一条罪名?应该还有一个容留他人卖淫罪的吧?” 邓洁摇摇头头道:“谁知道是怎么定罪的,我也不懂法律。妈的,反正这个骚货根里就不是一好人,给她定再多的罪名也冤不了她!她肚子里的那些坏水,绝比是当初在她妈肚子里喝羊水时喝的!” 邓洁越说越离谱,孙翊尔笑着拍了她一巴掌。 此刻,已经知道了林妮判决结果的史莉莉正握着林妮的手,眼圈红红的,安慰着她。 “也不知道将来我的案子能判成个什么样?上次是6年,这次又不知道能给我判几年?如果给我判得时间长的话,还不如死了的好,这以后出去了,都成了黄花菜了,谁还会稀罕我,唉……” 史莉莉无意间发现秦良玉正在看着自己,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这个想法大概又被秦良玉给偷听了去,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其实史莉莉刚才对自己案子的那份担忧,无异于是监室内除了邓洁和林妮外的所有人的担忧,也包括秦良玉。 秦良玉想到,在来这个时空前,阴司判官曾说自己在这一世要有数年的牢狱之灾,这数年到底是多少年呢?她想起了马依风,心里一阵堵。 其实在为马依风爻那一卦的时候,秦良玉知道的不仅是马依风最近有血光之灾,她还预测到了马依风最近犯桃花。 想想马依风今年已经33岁了,在自己那个年代,像马依风这般年纪尚未婚配的极少见。虽然知道马依风现在还没有个固定的女人在身边,可是以后呢?他毕竟是个自由人呀! 想到这,秦良玉心中一阵难过,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到前世,所以她有心与马依风重续前缘,可眼下自己与马依风的身份背景都相差甚远,能走到一起的可能性根本就是负数。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想到自己的夫君在这一世娶的妻子不是自己,她一阵黯然…… 第二十二章 旧友到访 【海滨市南山机场】 马华龙身穿便装,站在机场的到达厅出口处,在出闸下机的人流中仔细辨认着,唯恐因为自己的疏忽错过了要接的人。 跟随马华龙一起前来的,是一个深得马华龙喜爱的年轻特种兵,代号700a。 虽然他与马华龙一样也是一身的便装,但常年高强度的专业体能训练,使这个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年轻汉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深沉的野性,如同一只成年猎豹,让人喜爱,却不敢亲近。 他是马华龙从特种兵部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贴身保镖,在他的身上,流淌着中国军人传统的正义与勇敢,也拥有着特种兵所有的杀人特长和技能。 他并不像平日里我们所理解的保镖那样一刻不离地跟随在马华龙身侧,只有在执行特殊任务时,马华龙才会带着他,就像这一次。 这一次马华龙要接的人是中央军委副主席,韩书良。 来前,韩书良在电话里再三叮嘱马华龙,他只是私人出游会友,不允许马华龙将他的行踪泄露给任何的官方,他不想自己的私人行动被前来应承巴结的地方和军方的官员给打扰。他只想见见昔日的老战友和他未来的女婿,顺便重游下他的故居,那个位于海滨市,他曾与马华龙一家一起住过了很多年,留下了太多喜怒忧思记忆的军人大院。 所以,韩书良的这次出行,知道的人除了马华龙和700a,再就是公安局的张民强和故意装糊涂的马依风了。 当下机的人流基本快要散尽时,从出闸甬道的一头走来一行八人,马华龙一眼便认出居中一位身穿中山装的高个子老者就是韩书良。 韩书良是一个体态微胖的老人,在近57年的地球引力拉扯下,他的面部肌肉和下眼袋全部都在向下发展,给他不怒自威的表情增添了三分严肃。再结合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掌权者气势,使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便会直接联想到精兵法、善诗歌的曹操。 并行在韩书良身旁的,是一个着装得体、身材高挑,年约三十岁的年轻女子。不用开口言谈,仅从举手投足的优雅气质上便可以分辨出,这是一个在良好家庭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女子。虽然她皮肤较黑,但她的五官和身材堪称完美。 她是韩书良的爱女韩凤英,北京唯实律师事务所的副主任,年纪轻轻便拥有高级律师职称的专职律师。 她跟马依风一样,并不靠父辈的光环走界定的人生路。尽管韩书良也曾像马华龙一样,给韩凤英铺就了一条从军的坦途,但她毅然靠着自己的努力考进了北京清华大学,后主修了政法专业,并取得了法学博士学位。 在韩书良和韩凤英父女俩的身旁,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六名便装男子,这六个人像极了六只猎鹰,警惕地巡视着四周,将韩书良父女俩呈包围状保护在当中,不用说便可知这六人的身份定然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保镖。 “韩……”马华龙迎上前,刚准备礼节性地喊出“韩副主席”这四个字,便被韩书良给打断。 “老马,怎么你亲自来接我了?”说完便大步上前握住马华龙的双手。 四手交握下,韩书良的平易近人,通过有力的交握和掌心的热度,让他们感应到了彼此真挚的热情,重拾到了以前的那份友情。 站在马华龙身后的700a刚准备行军礼,被眼尖的韩书良发现,赶忙冲他摆摆手,制止了他的举动。 “欸,小邓,不用这么拘谨,更不要在这人多眼杂的地儿讲究那些礼节性的东西。” 700a本名邓锋,他在一年前跟随马华龙去开会的时候有幸见过韩书良。 韩书良这个老当兵出身的人,凭着敏锐的观察力慧眼识英雄,一下子就看好了700a,可跟惯了马华龙的700a死活不愿意上调,宁肯复原回家种地也要留在马华龙的身边。 为这事,韩书良还误以为是马华龙不肯放人,曾当面窝囊马华龙是一个小气鬼。 被韩书良制止住的700a不好意思地将已经举到头边的手放到后脑勺,顺着后脑勺摸到耳朵那搔了搔,拘谨地笑了下。 “老韩,你这大人物驾到,我不亲自来接,难道还让下面的人代劳啊?” 知道韩书良不想暴露身份,马华龙干脆像以前那样对他称呼,“住处我已经给你预定好了,打算去哪落脚?” 驻足仅想了几秒,韩书良便斩钉截铁地道:“大院!我原来的那房子不是还给我留着呢吗?我可住不惯那些酒店,星越多的越不干净。” “就知道你会去大院住,你那房子太久没人住了,昨天我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好了,拎包入住!” 马华龙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其实他跟韩书良两个人有着比较相近的喜好,尽管性格不同,但彼此非常了解对方。 “哎呀,知我者老马也,还是老朋友贴心!” “马叔叔好!”终于插上言的韩凤英,对马华龙恭敬地喊了声,声音清脆动听。 “哎呀,光去跟你爸爸说话了,你看小英都长这么大了,我们这些老头子可都被你们这些孩子给催老喽!” 马华龙笑呵呵地应声,对这不怎么准的儿媳他是一百个喜欢。 发现身旁的女儿是在强颜欢笑,明显流露着失望的表情。韩书良四下看了看,对马华龙问道:“怎么?依风那臭小子没来?你没告诉他我们要来吗?” 不问还好,提到自己那倔脾气的儿子,马华龙的火气就大。 从告诉马依风韩书良要来后,这小子就再也没接自己的电话,现在已经处于关机状态,估计他那电话是被自己给打没电了。 “哦,今天上午海滨市看守所的一名警察被人枪杀在家里,这案子的社会影响太差,依风是刑警队的队长,责无旁贷得他去亲自侦查,所以就没抽出时间过来。” 一边引领韩书良一行人往泊车位走,马华龙一边替自己的儿子说着好话。 “不过你放心,再怎么忙,他也会抽时间过来看望你们父女俩的。” 说完,马华龙还不忘看了眼正专心听他说话的韩凤英。 韩凤英从小就暗恋马依风,这在大院里是公开的秘密,可惜马依风似乎在感情的问题上少根筋,从来没有拿这比他小四岁的女孩当女朋友看过,在大院那会两家虽来往频繁,但马依风始终当韩凤英是自己的一个异姓妹妹看待。 马华龙本不想强加干涉自己儿子的婚事,谁知这一放纵就是33年。眼瞅着跟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都已经男婚女嫁有了下一代了,可自己那儿子却独身成习惯了,压根就看不出他有娶妻的打算。 马华龙家本就是三代单传,思想再开放,他也不会眼瞅着自己老马家的香火到马依风这就断了。 就在前不久,他突然接到韩书良的电话,说是要来海滨市度假,话里话外地反复提及马依风。结果到最后才知道,原来韩书良也遇到了跟自己差不多的烦心事。 谁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移居北京,但韩凤英对马依风的感情却没有因环境的改变而有丝毫的变化,多少前去攀高枝的人都被韩凤英给拒之门外。 韩书良在大院那会便已经看出了马依风对自己的女儿没有男女之情,所以他开始是极力反对的。可后来一打听,发现已经33岁的马依风居然到现在连个固定的女朋友都没有,这才动了撮合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念头。 毕竟身份在那,他并不想拿自己的女儿去做权利的交易。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自己现在身居高位,巴结的人自然多,可将来退下来了以后呢?哼! 所以,对于那些前来提亲的居心叵测者,他也是反感的。思来想去,还是知根知底,从小看着跟自己的女儿一起长大的马依风靠谱,他这才腆着脸不远千里跑来故居“求亲”。 对于韩书良家的这门亲事,马华龙自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他也知道,能娶到韩书良女儿这样的媳妇,是多少人渴望而不可求的,对于马依风这样一个小警察来讲,那简直算的上是高攀。 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那犟驴性格的儿子会不同意,因为他也在早些年便发现自己的儿子对韩凤英似乎很疏离,他现在只希望不要因为这门亲事而影响到他与老战友多年的关系。 就在马华龙这一行人且聊且行进入老军区大院的当口,马依风却在紧急召集他的得力亲信们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为了摸清李强的贩毒链条,拿到有关他犯罪的切实证据,马依风决定对他的各处经营场地进行一次摸查。 可清点来清点去,值得自己信任的警员居然只有不超过十个人,在无法确定哪些人是被李强收买的情况下,为了谨慎起见,他决定自己亲自出动参与此次被他命名为“探雷”的行动中去。 行动分成三个小组,第一个小组前去李强的酒吧进行实地摸查暗访。 酒吧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那里的毒品交易定然非常猖獗。同时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因为据秦良玉笔录中所讲,有很多李强收买的杀手平时就是充当保安的角色混迹在酒吧和赌场里。另外,对该场地的地形进行一番细致地勘察,为下一步的抓捕和封锁行动做好准备。 第二个小组前去李强的地下秘密赌场,查清到底都有哪些人通过何种渠道进入的赌场。 逢赌必吸,那里定然有大量购买毒品的赌客,看看他们的交易是以怎样的方式进行的,同样的,也要像第一小组一样摸清该场所的地形。 第三个小组,前去李强的ktv娱乐中心,在那里不仅可以查到李强的贩毒链条,还可以抓住李强容留他人卖淫的切实证据。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同时拉下几条大鱼。 至于李强的大酒店,那可是李强的老窝,马依风总感觉那里隐藏着一些外人无法得知的秘密,因为那里是水运的易行难发现的便利场地,如果李强的毒品来自于水路,那这大酒店将会是李强毒品的初始进出货地点。 所以,对于大酒店的排查暗访,马依风决定安排在最后,估计届时恐怕需要出动海上巡逻警来协助。 一切安排就绪后,只待夜幕降临,他们的行动计划便要秘密展开…… 第二十三章 探雷行动 特权办公室里,桃子将一份档案袋递给李强。 “强哥,这是蹲守在机场的小丁无意间拍到的照片。” 李强将刚点上的雪茄搁置到烟缸的凹槽,打开档案袋的封口,从里面滑出厚厚的一沓相片。 相片上的人物看着不是很清楚,明显是在光线很暗的车窗内偷拍到的。 “照片上的这些人都是谁?”李强眉头紧锁,一张张地仔细分辨着照片上的人。 突然,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人他见过,此人是他最近正在密切关注的人之一。 “是他?”李强抬头狐疑地扫了桃子一眼,“他到机场接谁?” 桃子稍稍靠前,看了下李强正捏在手里的那张照片,道:“是的,是他!马依风的父亲马华龙。” 桃子接着道:“据小丁讲,马华龙这次前去机场搞得非常神秘,被他接走的那人应该是个身份显赫的人,不然不会搞那么大的阵仗。” “据说当时在机场,马华龙表面上看着轻装简从,其实在暗处有一大波便衣在警惕地巡逻。如果不是因为小丁要等下一班航班的一个明星,他也不会发现这些。” 说完,桃子从那一摞照片里翻了翻,抽出其中的一张递给李强。 “强哥,你再看这张,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分析那是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反射出的光线。” 李强看着桃子指给他看的位置,果然,在一个非常模糊且不起眼的位置,有一道微弱的光线,如果不是心细的桃子发现并提醒,李强几乎会将此处忽略掉。 照片中那个被马华龙接走的人,始终被六个西装革履的人围拢着,每一张照片上,要么拍到的是那人的背影,要么就是极其模糊的、被人挡住一半的侧脸,实在无法分辨此人的身份。 唯一能分辨得清的便是此人是一个年长者。 “这会是谁?” 因为照片实在过于模糊,李强徒劳地将照片摊到桌面上。 “强哥,我们也不用在这儿费神猜测了,前台负责预约登记的小管向我汇报说,有一个预约在后天晚上的酒席很可疑,那人提出的条件非常苛刻,说是不仅要菜品好,还要将整个楼层给包下来,不允许在那个楼层里有任何其他的客人和服务生出现。” 李强饶有兴趣地抬头看着桃子问道:“查过这个人的身份了没有?他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桃子淡笑了下,道:“查了,这个人自称‘张云’,他留下的是一个没有登记姓名,更查不到任何通话记录的手机号码,从这号码的数字排序上看,应该不属于地方。” 看了李强一眼,桃子小心地道:“这个酒席预约来得突然,我当时第一感觉便认为这与马华龙有关,所以便擅作主张让小管给承接了。强哥,你看这……” 李强挑起右手食指摆了摆,道:“承接得好!这样的事,以后你做主就行,估计很大程度上,这人是替马华龙他们订的酒席,应该是一个接风宴。” “是的,强哥,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说,这照片中的人到底是谁,后天应该就会有答案了。”见李强没有责怪自己,桃子清舒了口气。 “吩咐下去,这两天让所有人都警醒些。今晚你去将隧道和地下仓库的入口全部封闭,不要露出任何痕迹被他们发觉到。”李强正色道。 “估计从明天开始,我们的大酒店四周都会有军方的人,包括海面和山上。通知手下的弟兄们,务必给马华龙他们留下一个正常营业中酒店的好印象!” “是,强哥!”桃子收到指令后赶忙转身出去安排去了。 李强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个档案袋,那是桃子前些日子给他的,里面全部都是马依风的个人档案。 不得不说,桃子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他将马依风的从警时间,经办并侦破的各起大案要案,以及他父母的资料,甚至就连马依风的住址、爱好、朋友姓名等都罗列得一清二楚。 再次翻看这份资料,李强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毒,自言道:“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警察竟有这么显赫的家庭背景!” ———————————— oriental bar是海滨市最大的酒吧,每天晚上八点正式开始通宵营业。 因为这里有专业的调酒师、专业的舞蹈团队,最美的舞女,最好的灯光、装修以及氛围,故而晚晚爆满。 感情速食的年代,男人们来这里的目的大多是为了燃烧早已死亡的激情,当然也有的是为了来猎艳,很少的一部分是单纯为了喝酒或享受生活才来这里的。 因为喝酒的地方太多了,而这里劲爆的音乐,暧昧的灯光,幽暗中粉红女迷离的眼神,随音乐疯狂扭摆的肢体……在这样一种氛围中喝酒,只会让人喝到酩酊大醉,却不会是怡情浅尝。 此时酒吧正在播放的是曾经全球点击量最高的慢嗨歌曲,nana kwame abrokwa的《lonely》。霓虹灯随音乐的节拍在疯狂地旋转着,照射着舞池中的那群人,像各色鬼魅在扭摆着…… 舞池中一个身材和着装都十分惹火的女孩,正在随着音乐狂甩她那一头与身上着装颜色一致的红色长发,她那微弯的身体使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惹得下面一众看客疯狂地尖叫着,有些年轻男客干脆站到皮椅子里吹着口哨与她一起热舞起来。 舞曲收尾后,女孩这才直起身子,浓妆艳抹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迷离,一摇三摆地从舞池走了下来,径直向吧台走去。 “嗨大发了吧桐桐?”吧台内的年轻调酒师说着话,将一杯橙汁推向女孩。 “还好啦!”女孩微抬了下屁股,坐到吧台椅里,端起杯子,将里面的橙汁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她慵懒地翘起二郎腿,穿着黑丝的两条长腿在交叠下带动吧台椅缓慢地左右来回转动着。而她的视线也在这无意识的转动下巡视着酒吧里的一众男人和女人们。 女孩名叫应桐桐,是这家酒吧里的舞女兼服务生,常年处于这种灯红酒绿中的她,对于视线内这些微醺的各色男人们,已经免疫。 所以对于那些向自己极力示好的男人,她只回以僵硬的一笑。如果遇到合适的,赶上她心情好了,便谈好价格直接离开酒吧,赶上她心情差了,她便使用尿遁的惯用手法直接闪人。 梭巡了一圈,她没有发现让自己感兴趣的男人,便转回吧台,将手里的高脚杯推向调酒师,“蓝色玛格丽特!记账!” 刚才跟她搭腔的那个调酒师正在忙着为客人调酒,眼前的这个是个年龄稍长些的,“怎么?是不是刚才疯大发了需要补充盐分了?” 应桐桐只“嗯”了声,伸手将遮住视线的头发撩向耳后。 正在这时,酒吧门自外被人拉开,随着门的开合,酒吧里震心的音乐声飘散到外面清新的空气中去。 应桐桐饶有兴致地看向这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个男人,尤其是行走在前的那个个头稍高些的男人。 目测那男人的身高也就一米八零,对于前来酒吧消遣的男人来讲,这样的身高算不上鹤立鸡群的类型,但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其他男人的流畅线条,还有一种骨子里便带有的野性和张杨。 见惯了各色男人的应桐桐被这个男人深深地吸引住视线。 那男人进来后,如鹰般敏锐而深沉的眼神将酒吧四周迅速巡视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位于酒吧西北角的一处仅容三人可坐的小卡。 这个让应桐桐感兴趣的男人便是马依风,他并没有因为这次行动像鱼头那样刻意打扮自己。简单的白t上衣,下身一条合体的黑色西裤,脚蹬一双黑色尖头皮鞋。 就是这样的一身普通装束,反而使他那常年坚持不懈锻炼下的健美身躯更显雄性的优美。加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刚毅俊朗五官,以及职业性的那种藏也藏不住的锐利气质,所以,他刚进酒吧大门就招来一众年轻mm狂放追随的目光。 与马依风一起前来的是一身嬉皮士休闲装扮的鱼头。 在马依风的对面坐下后,鱼头一边不露痕迹地扫视着酒吧,一边小声嘟囔着:“早知道让梁子和你一起来酒吧,我去第二小组那就对了!” 鱼头是属于耐看型的男人,1.76米的身高只比马依风矮了五公分,他认为就是这该死的五公分,才导致自己的风头全被耀眼的马依风给抢光了。 无视鱼头的抱怨,马依风响指招来一个穿戴中性的少爷,要了份红鸡尾,却给鱼头点了一份加酸奶的baileys,把个鱼头气得要爆炸,赶紧跟少爷交代,让他给自己换了份加冰的jack daniels bourbon。 没一会儿的工夫,那点酒的少爷扭着纤细的腰身将酒送来,给马依风递酒的时候,冲马依风使劲眨巴眨巴那双贴着黑密假睫的眼睛,临了还隔空冲马依风“啵”了个,这才一摇三摆地离开,把个旁观的鱼头给恶心得整个人都快要冻结。 “老大,到底他是妖孽?还是你是妖孽?我今天才发现,你居然是男女通吃!” 马依风也不搭理鱼头,摆出一副酒客惯有的姿态,翘起二郎腿,端起酒杯,借助喝酒的掩护,将整个大厅再次扫视了一圈。 酒吧分上下两层,因为有各种灯饰和装饰物的遮掩,加之酒吧内的光线忽明忽暗,二层的设施布局很难能看清。 鱼头坐在马依风的对面,两个人的视线范围不同。这时,鱼头身子前倾,将手中的酒杯放到卡桌上,小声对马依风道:“二楼,十点方向!” 马依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装作四下寻找点酒少爷,向鱼头所说的位置看去。 偏巧这时一道霓虹灯较亮的光线扫射到二楼的那个位置,一个身穿劲装背心和运动裤的男人站在二楼的栏杆内。 匆匆地扫视了眼那人的大致轮廓,怕引起那个人的注意,马依风将视线收回。 放下酒杯,马依风刚准备嘱咐鱼头小心留意着那人,却被一身红衣向他们二人走来的应桐桐打断…… 第二十四章 意料之外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经过两晚的探雷暗查,三个小组得到了一个一致的调查结果:酒吧、赌场和ktv的法人均不是李强,而且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李强与这些经营场所有任何的关系。 “老大,是不是秦明月搞错了?”梁子眯缝着那双被烟熏得有些难受的眼睛,对马依风问道。 马依风的办公室里此刻烟雾缭绕,坐在烟雾中的他弹落掉在资料上的烟灰,将手里已经燃尽的烟头摁进烟缸里,“不可能!” 鱼头从马依风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如果秦明月的供述属实,可我们去的这三家经营场所,无论从场地规模还是经营状况上,那可都是咱们海滨市数一数二的。” 将烟点上后,鱼头接着道:“知道李强这个名字的人寥寥无几,他对外的名字叫李子豪,他完全可以用李强的名字来担任这三家经营火爆的场点的法人的。” 马依风眉头深锁,将双腿交叠放在办公桌上,摩挲着下颌新冒出的胡茬道:“可见咱们这次遇到的是一个懂法律的劲敌!想在他的身上找出犯罪事实,恐怕不是朝夕间便能做到的事。” 从一堆的调查材料中抽出褚德重的档案,马依风接着道:“律师行业跟咱们这行可不一样,他们没事就在那研究咱们国家所有的法律法规,法律条款他们掌握得可比咱们牢实。咱们只针对刑侦这块,能比得了他们那群法律疯子吗?” “所以说,这律师一旦走了歪路子去辅佐那些大奸大恶之徒,那就是对所有警察的挑战和挑衅,也是对社会秩序的严重扰乱,偏偏李强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律师。” “估计这些经营场所之所以没在李强的名下,一方面是李强为人精明谨慎,另一方面肯定是这个人给他出的主意。”马依风将褚德重的档案拿起来,在梁子和鱼头的眼前晃了一圈后放下。 看着手里这两天来三个小组搜集到的所有资料,马依风有些恼火和无奈。 正如行动前所预料的那样,地下赌场和ktv都有大量的毒品在流通,尤其是ktv,毒品几乎快要成为明面上的交易了,可见李强有多嚣张。 在海滨市,每克冰.毒按成色不同价格在180到300元之间,可在李强的ktv,价格竟翻翻至800到1000元。 那家ktv并非有钱就能进得去,那里实行的是vip金银卡消费制,一张金卡会员需要年充值50万元才能享有,最高的会员是白金vip,需要消费在百万元以上。 如果没有会员引荐或带领,任凭你把钞票在ktv门前堆砌成山也无法进入。 李强的ktv之所以这么吸引有钱人前往,是因为在那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年龄段的应召女。据说这些应召女在上岗前都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她们熟悉人体的各个穴位,在给客人进行全身按摩时,手法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专业的按摩师。而且她们还懂得迎合和照料吸毒后客人的各种需求,如果有客人要求的话,她们还可以陪同客人一起吸毒。 这些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随着国家对黄赌毒打击力度的加强,很多的色.情营业场所以及毒贩子都销声匿迹了,剩下一些稍微有点关系的也都隐藏到暗处经营。 有钱有地位的人可不敢轻易涉足那些关系不够硬的场所,他们担心一旦出事会连累自己跟着倒霉,到时候可不是用钱就能够解决得了的。 李强的这间ktv,虽然他们不知道老板到底是谁,但从每次警方有行动,他们便提前得到通知这一点看来,这家是可以让他们放心大胆进去享受的地方。所以对于这里出售的价格昂贵的毒品,他们吸得心里踏实,这钱也花得甘愿。 黄赌毒行动打击了势弱的经营群体,也打击了不少的出头鸟,像一夜之间被警方突查的天上人间,但却红了黑白通吃的李强,给他及他手下的那些人带来了暴利。 地下赌场那就更不用说了,前去探查的梁子回来汇报说,那里虽然不像ktv般实行vip分级制度,但也要有会员卡才能进得去。对于新面孔,即便有老客带领引荐,也要经过看门的守卫连番的查询验明身份后方才放行。 蹲点的时候,梁子在那里居然见到刘大鹏带着几名下面派出所的干警一起前去。得到这个消息后,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会打草惊蛇,马依风真想立即亲手将刘大鹏给拘捕了,可如果那样的话,必然会惊动李强。 隐忍下这一肚子的火,马依风更加坚定信心要将李强这个黑社会团伙剿灭,尽快侦破这宗涉毒、涉赌、涉黄的重大刑事案件了。 烦躁地拿起桌子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刚准备点上,见坐在左前方的梁子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脖颈看。 “怎么了?”马依风伸手胡乱抹了下脖子。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藏蓝色短袖衬衫,刚才在他将腿搭到桌面的时候,他将前面的两颗纽扣解开了,此刻他的喉结和整个脖颈全部暴露在外。 鱼头发现梁子的视线后,也好奇地转过身向马依风的脖子看过来,然后便大惊小怪地问:“老大,你不会是失身给那个小太妹了吧?” 刚才因李强案件显得沉闷的气氛,被鱼头这一嚷给消弭了不少。 马依风看着眼中明显闪动着幸灾乐祸的两名手下,他有些莫名其妙,正待发问,电话却响开了,马华龙的。 “喂!”马依风本不想接这个电话,可自己已经关机两天躲避马华龙了,毕竟是自己的老父,如果真要有别的什么事的话,岂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我还以为你的手机再也不开机了呢?!”马华龙的声音明显带着火气。 “跟你说了我这两天有案子要办,关机是工作需要。找我什么事?我这正忙着跟警队的人商量案情呢!” 听到马华龙中气十足的声音,马依风放下心来。能发火,那表示他一切无恙,所以马依风便直接催着马华龙说话。 “你小子……”马华龙明显想发火,却又强行忍下,沉声道:“你韩叔叔从北京来了,今晚我设宴邀请了几个老战友,你也一起来吧。” 马依风就知道自己不该接这电话,“你们老……朋友聚会,我去凑什么热闹?不去了!” 扫了眼鱼头和梁子,发现他们两个正好奇地听着自己通话,马依风便及时将“老战友”改说成“老朋友”。 不是他不想让鱼头和梁子他们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而是他不想给自己的兄弟们带来身份上的压力,更为主要的是,他不想有人误解自己今天的成就里有马华龙的影子。 刚准备挂电话,马依风却听到马华龙的声音急急地从话筒那边传来,“晚上六点半,在云山碧海大酒店等着你,小英也在!” 因为电话已经从耳边拿下来,分坐在马依风身旁的鱼头和梁子也听见了马华龙最后说的那句话,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互看了眼。 重新将电话放回耳边,马依风收起之前的散漫腔调,语气瞬间变得严肃,“你说什么?” “我说小英也在!” 马华龙有些得意,心道:臭小子,拿不下你,我就不是你老爹! 照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说完那句“不去了”之后,他便会直接挂了自己的电话,所以他才会着急将最后那句话赶在马依风挂断电话前喊出来。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在哪请客?”马依风有些不耐,口气变得急促而又冷硬。 “你到底来是不来?”马华龙担心坐在自己身旁的韩书良父女俩会听到马依风的话,赶忙将听筒紧紧地摁在自己耳朵上,尽量减少声音外泄。 鱼头和梁子冲马依风点点头,示意他答应。 “六点半见!”说完,马依风将电话挂断。 “老大,没想到老爷子这么有钱啊,我听说能在云山碧海大酒店请客的,非富即贵,您家祖上是做什么大买卖的?”鱼头两眼放光地问。 “少耍贫嘴,我也没想到我家老爷子会在那里请客,估计是赔上老本了。”马依风将双腿从桌子上移下来。 “那里是李强的大本营,本来想先摸查清他的其他产业后再去他的老窝,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机会,那我们可以将计划提前安排了啊!”梁子不像鱼头那么没正行,直接将话题扯回。 “对、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大,今晚我也去!”鱼头忙附和道。 “去!你去了就是为了去吃,别正事没办成,再露了马脚!”梁子冲鱼头撇撇嘴,将屁股下的椅子向马依风的位置拉近些道:“老大,你带我去,我准保全力配合你演好这场戏!” 马依风沉思了会儿,对梁子道:“不用,梁子,李强是认识你的,不要忘了,他之前可是安排手下的人准备要取你的性命的。” 说完,马依风又看向鱼头道:“最近我们还要继续探查李强的其他产业,你不能过早暴露了自己,所以今晚的宴席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 “可是,老大,李强肯定早就知道你在负责办理秦明月的案件,我担心他会对你和老爷子不利!”鱼头坚持道。 “你傻啊,他要想对我做点什么,在哪不行?偏在他自己的老窝?行了,都不用说了,今晚你们继续去各个负责地点探查,都仔细着点别让人给发现了!” 马依风心道:有老爷子在,任凭李强是只厉害的老虎,那也得伏低身子扮只猫。 站起身,将手里的资料放进公文包里,马依风道:“陈国华一会也该开会回来了,我们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我先回家去收拾下。” 脑子里极速盘算着今晚去李强大酒店的临时行动计划,马依风直接迈开那两条长腿向门口走去…… 第二十五章 赴宴 夏秋之交的傍晚,依然是昼长夜短。夕阳如一团浸满鲜血的火球,半隐在砣云山后,悬露在山顶的半边球体,撒射出一片赤色的光线,将山下的大海晕染成一片粼粼波光的赤色海洋。 时钟的指针刚跳过六点二十分,马依风那辆通体黑色的悍马迎着夕阳的余辉,闪着冷峻的光停靠到云山碧海大酒店的停车场。 从车上下来,马依风的视线在停车场里梭巡一圈,嘴角微不可察地轻翘了下。 看来老马还是一贯的低调作风,他在心里暗自赞叹自己父亲的处事方式。整个停车场里他没有发现一辆军用车,如果马华龙不是自己的父亲,他还真会怀疑自己听错了地点,赴错了宴。 从停车场徒步走到大酒店的正门,按马依风的步距至少需要五分钟的时间。这是马依风第三次光顾这家大酒店了,前两次来,马依风并未留意观察过这家大酒店的布局设施。 第一次来,是在这家大酒店刚开业的时候,那时候的马依风还在念高中。 当时马依风全家住在老军区大院。与他一起长大的几个好朋友,硬要拉着他一起来看海滨市最豪华大酒店的开业庆典。与他们一起前来的还有当时年仅十二岁的韩凤英,以及张民强的儿子张华北。 记得那时候,大酒店给马依风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便是那个自修的小型码头,在那里停靠着好几十辆大中小型摩托艇。在那个年代,能拥有那么多豪华游艇和摩托艇的主,别说是海滨市,就是整个海东省,怕是也只有李强具备这样的实力。 在观礼的过程中,马依风听身边的知情人议论说,这家酒店光开工建盖就耗时近四年的时间,建盖好以后,装修又用去了一年多的时间。马依风当时还在为此纳闷过,什么样的工程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那天,海滨市的当任市长还亲自前来为酒店开业剪彩。在做开业致辞时,他歌功颂德这家大酒店的老板如何为社会做贡献,细数了这家老板的种种慈善事迹。 “李子豪”这个名字就是在那时进入了马依风的记忆中,他也曾一度像其他人般崇拜过这个具有慈悲胸怀的商人。 第二次来,是在三年前,也就是马依风的母亲吕如夷去世后的第八天。 马华龙那些调到异地的老战友们,在得到吕如夷去世的消息后,都纷纷赶来吊唁。这些人中也包括代替自己父亲前来的韩凤英和她的母亲,她们娘俩当时便是下榻在这家酒店。 一直到头七过了,韩凤英才在她母亲的催促下答应返回北京,马依风当时是强打精神替父前来送行。 由于当时的马依风整个人都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所以别说是留意大酒店的布局设施了,就连一个劲以安慰他为借口,试图留在海滨市做他女朋友的韩凤英的示好,他都没有发觉和回应。 之后的这些年里,因为同在一个城市,马依风经常会开车路过这里,但也仅是匆匆扫了一眼便离开。 时隔三年,带着不一样的心思和动机再次踏入这家酒店,马依风才发觉到这家酒店的不同寻常之处。 在门童热情洋溢的“您好,欢迎光临!”的声音环绕下,马依风故意放缓脚步,迈着悠闲的步伐从正门的旋转门进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大堂,这里的明亮不是仅靠led灯带来的,而是透过大堂落地玻璃窗从外面投射进来的自然光线。仅这光,便给人以亲和感,不像其他星级酒店,除了极近奢华的豪华装修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外便无其他。 大堂内的总台没有像其他酒店那样正冲大门,而是在大堂的正东位,呈书桌曲线型设计。总台的背景墙上没有悬挂那些时间各异的世界钟,而是一些色彩和谐的抽象油彩画。这样,使这家星级酒店少了份商业性,多了份人性。 在总台前的皮椅里,一些客人正在与负责登记的小姐办理入住或退房手续。 遥距总台的斜对面,有两根粗圆的通顶乳白色大理石柱子,将大堂与大堂吧分隔开来。 大堂吧的背景墙是一个镶嵌在墙壁里的大型鱼缸,里面的鱼生机无限,穿梭在各色水草和假山石间,一如这家酒店的经营现状,充满生机与活力。 大堂向里,是一条通道,通道的两侧种植着各种植物。大概是担心有的客人对花粉过敏,所以这些植物都属于无花的大型常绿藤本植物,各种形状的枝叶油亮而又墨绿,为整个酒店带来了无限的自然气息。 马依风的到来吸引了大堂内绝大多数人的视线,他那身随意到像一个普通上班族般的穿戴,依然无法遮掩住他那因职业关系而显得深沉中又带有极度敏锐的气质。 负责接待工作的大堂经理,在马依风还在旋转门里的时候便已经留意到了。他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带着一脸职业性微笑向马依风迎了上去。 刚说出“您好!”他后面的话还未及讲出,便被从大堂吧极速走来的两名年轻男人打断,“我们的人!” 说完,那两个男人依然用那种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和表情,转身对马依风道:“请跟我来!” 那名被打断话的大堂经理,明了地一颔首,斜退后一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随着微弯的身体向通道方向伸出,面上笑容不减,对着眼前这三个身高和体型相似的男人道:“您请!” 马依风审视了下这两个男人,从他们刚才的步速和神态举止上,他便知这是老马的人,“带路吧!” 就在马依风随着这两名军人离开后,那名大堂经理的视线往那丛植物的一角扫了眼,眼神中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骘一闪即逝。 乘电梯来到六楼,那两名年轻的便衣军人将马依风带到一间包间门前,丢下句:“就是这儿!”便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马依风感觉有些好笑,心道:这老马请个客,怎么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整个六楼的走廊里,除了几个身高体型相似的便衣外,马依风没有看到任何的服务生装扮的人。 在这间包间的门前,笔直地站立着四名西装男人。由于马依风有张与马华龙酷似的脸,所以他们对马依风仅扫了眼,便继续警惕地巡视着走廊各处。 包间的隔音非常好,当马依风敲门进入后,才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都在马华龙和韩书良的带领下一边喝着茶,一边笑谈着他们的过往情谊。 “你怎么才来?”马华龙见自己的儿子终于肯赏光露面,嘴上虽在埋怨着,但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 抬手看了下腕表,六点三十三,这对于时间观念一向极强的马依风而言,确实是晚了点。 “路上堵车,来前我计算过时间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三分钟。”马依风带着歉意的微笑巡视了圈在座的众人。 首席上坐着的是韩书良,副位是马华龙,往下分别是张民强和几个马依风曾经在大院时经常碰面过的老军人。有的退伍转业了,有的还在部队上担任着重要的职务。总之,能有幸与韩书良和马华龙一起共宴的,都是些有身份地位的人。 平时与老马关系再不好,但在这种场合下,马依风知道自己需要扮演的是孝子的角色。更何况这次赴宴,他是带有目的性前来的。 “韩叔叔好!好几年没见了,您身体还好吧?”马依风彬彬有礼地向正一脸欣赏表情看着自己的韩书良打着招呼。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中,自己的身份地位最低,所以一边打着招呼,马依风一边自觉地向末席的那张椅子走去。 “依风,来来来,到韩叔叔这里坐!” 韩书良的左手座位是空的,马依风还以为那是给比自己晚来的人预备的,没想到那座位居然是给自己留的。他有些为难,因为依次往下,紧挨着那张座位的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韩凤英。 “快去啊,傻站在那干嘛?”马华龙催促着。 所有人的视线此刻都在马依风的身上,他不得不依言走向那张椅子。 刚坐下,还没等马依风向其他在座的人打招呼,韩凤英居然站起身,亲自为马依风倒了杯茶水并放到他的身前,“小风哥,先喝口水!” 马依风仅向韩凤英的位置偏了下头,没有正视韩凤英,低低地道了声谢。 刚才在进来时,马依风便已经留意到座位上的韩凤英了。他发现几年未见,韩凤英身上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尤其是一种事业成功型,职业女性自信的魅力。 曾经那个在大院时一刻不离地纠缠着自己的稚气丫头早已不在,除了皮肤依然是健康的大麦色,岁月没有夺走她的貌美,反而为她沉淀出由内散发的气质,愈加温婉动人。 发觉到马依风的不自在,韩凤英轻笑了下,不再说话也不再有任何的举动,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马依风慢慢调整好状态并与在座的所有熟识的长辈们打着招呼。 就在马依风转头的一瞬间,韩凤英震惊地发现,在马依风的右脖颈处有一道清晰的吻痕,她的心不由地一阵抽痛…… 第二十六章 青梅竹马难相配 “强哥,咱们酒店内的监控系统全部瘫痪了。” 特权办公室里,桃子一身服务生装扮,双手规矩地垂放在身侧,站在李强宽大的板台前。 “我知道……”李强瞪视着面前那台笔记本,上面除了一串英文“loading”,再无其他。 就在那个神秘人出现前半个小时,也就是准六点的时候,李强面前的这台与酒店监控系统连接着的笔记本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画面了。 他知道,任凭自己有再多的钱,聘请再多精通高端设备的科技人员,在高科技仪器设备上,永远也无法与军方相匹敌。 “妈的!”李强低咒了声,“叭”地一下,狠狠地将面前的笔记本合上,老板椅也因他的动作幅度过大而右旋了半个弧度。 李强不像别的老板,他全身上下除了一块价格昂贵的腕表,再没有其他任何的饰物。虽穿戴考究,但不奢华繁琐,从他的身上,你看不到土豪的影子,有的只是一份让人折服的干练和简洁。 起身,他在自己的板台前来回踱了两圈步,然后来到落地玻璃窗前,向窗外望去。 李强的办公室位于酒店的顶楼,站在窗前,可以俯瞰整个酒店外景,左首的第一海水浴场,正中的酒店前马路,右首的砣云山,甚至连砣云山上的灯塔也能看到。再结合他安装在酒店各处的隐形监控设备,可以说,整个酒店无一死角,全在他的掌控中。 可是现在,除了视线所看到的几处场地,他几乎成了一个睁眼瞎,这让一直以来将任何事都操控在掌心的李强有些无法接受。 “强哥,马依风也来了,直接被马华龙的手下给接走了。”顿了下,桃子接着道:“所有的饭菜都是在一楼的电梯里被他们的人给端走,咱们的人根本就无法踏足他们所在的楼层。” “而他们的人却遍布咱们酒店的各处,连后面的厨房功能区里都有两个人在监视着,弄得那些大厨们都怨声载道的,嫌他们在那里询东问西地审查。” “现在监控系统也无法正常使用了,您看……是不是需要安排人手到各处巡查?” 徐徐地转回身,李强看着正等待自己下达命令的桃子道:“不用了,你继续去大堂盯紧些,尤其是那两条暗道,一定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是,强哥!”得到李强的明确指令,桃子转身离开。 李强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中的通信录界面,在其中一个标有“李剑”的名字前停下,几番迟疑后,他按下“发消息”中的语音留言。 “回国!” ———————————— 毕竟身份在那,尽管都是老战友,但这几个老当兵的没有因多年未见的喜悦而冲昏头脑到醉酒,多数都是以茶代酒,以品尝菜肴和叙旧聊天为主。 聚餐已经进行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众人依然头脑清醒,言谈清晰,思路敏捷,应对自如。 整个聚餐过程中,韩凤英像一个温顺的小媳妇般,对马依风殷勤而又细心地照料着,不时地转动着面前的旋转饭桌,为马依风夹着菜。 看着已经冒了尖的接碟里那些当年自己爱吃的菜肴,这让马依风无从下筷,极度不自在。 人的喜好都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改变的,更何况是饭菜,马依风有些搞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韩凤英会不明白? 马依风对吃从来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以填饱肚子不饿为原则,从不去注重那些菜的品相和营养搭配。但从韩凤英对每一道菜的细致介绍上来看,马依风知道那个曾经跟随自己一起吃过面酱拌米饭的女孩,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注重生活品味的女人了。 宴席上有几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老军人,早就发现了韩书良和马华龙的心思,知道这场宴席的主角其实就是不怎么说话的马依风。为了讨两位首长的欢心,他们极力搜索残存在大脑中有关马依风和韩凤英在大院共住时的那些儿时旧事,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那上面扯。 “老马,你家依风小时候跟英子那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呀,记得那会只要见到依风,一准就能找到英子。” “对呀,我记得那会这俩孩子可要好得很,大院里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如果欺负了英子,每次都是依风出头为英子讨回公道。” “你还说呢,我可记得你家那小子就曾经欺负过英子,还被依风给教训了一顿,哈哈……” “哦?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哈哈……你这老小子,就会揭人短!” “依风当初在大院住的那会,可是出了名的护花使者,专护咱们英子这朵院花!” 听到这些讨好自家孩子的话,马华龙和韩书良都是一脸的欣慰笑容,随着他们一起附和说笑着。 “欸,我说依风和英子啊,你们俩都还未婚配呢吧?我家那闺女跟你们俩年龄相仿,孩子都已经两岁半了,你们可不能光顾着自己的事业,把终身大事给忙忘了啊!” 终于扯到了正题,马华龙和韩书良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将视线移向坐在身旁的马依风和韩凤英,等着看这俩孩子如何应答。 之前的那些话题马依风和韩凤英两个人权当他们是在聊天,都没有当回事,可这会儿,他们不能再继续装作局外人般不回应了。 “哦,我……”马依风扫了眼正满脸期待笑容看着自己的马华龙,然后有些不自然地道:“一直没有时间,也没遇见合适的,后来又赶上我妈走了,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再说了,我这不是才步入而立之年不久呢吗?不急!” 马华龙听完马依风的话后,怒其不争地将视线移回。 “还不急?你不急你老爸他该着急了啊,我看你跟英子俩不就挺合适的吗?在大院那会,我家儿子就暗恋过英子,如果不是因为你,估计我那儿子早就把英子给追到手了。” 这典型一个穷追猛打的话题! 这下马依风可没法回答了,平时以毒舌利齿著称的马依风,此刻词穷,只有在心里不断地腹诽:就你儿子那怂样,追猪八戒他二姨还差不多! 没想到韩凤英却来了个一语惊人:“我跟小风哥俩分开很多年了,但是我们的感情却没有变。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海滨市有没有合适的律师事务所,如果有的话,我准备到这里来就职。小风哥还那么年轻,将来肯定还会升迁,说不定还能升任公安部部长呢,到时候我们又可以迁回北京与我爸妈一起了。” 马依风本在用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听到韩凤英的这句话后,一口茶在喉咙口转了圈硬是没下得去。为防止喷出有失礼节,他强行将茶水咽下,结果被呛得咳嗽不止。 韩凤英体贴地递给马依风一张餐巾纸,并为他轻轻地捶着背,“慢点喝,这是我刚给你倒的茶,很烫的!” 马依风无奈地将视线投向坐在自己正对面,一直淡笑不语,未曾附和那些恭维韩马两家人说话的张民强,用眼神向自己的老局长求助。 张民强明了地点点头,站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当洗手间的门关上后,马依风赶忙站起身,对韩书良道:“韩叔叔,我出去方便下。” 这间包间里配备着洗手间,所以马依风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出去,之前他便已经有些着急,如果就这样吃完饭离开,那自己还不如不来。 终于将一室的尴尬和无奈关到了自己的身后,来到走廊,马依风长舒了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微型摄录机,顺着走廊的指示牌向西走去。 就在马依风一边观察,一边用摄录机拍摄着这家酒店的周边设施时,一个跟自己身高、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向自己这边走来。 “你好马队长,我是马司令身边的警卫官,代号700a,你可以叫我老a。” 说完,这两个人互相端量了下对方,从马依风那双洞察一切的凌厉眼神中,700a明白了“虎父无犬子”这句话的真理。 “什么事?”对于眼前的这个人,马依风没有一点印象,但凭着自幼便与军方人接触的经验上,他知道这名代号700a的人定然是一名受过系统训练的特种兵。 “是马司令让我来的,他让我带你去你感兴趣的地方转转。” 说完,700a也不管马依风是否愿意跟随他同往,当前一步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返回的路上,马依风未能按捺得住,终于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我爸怎么知道的?” 前行中的老a没有回身,只淡淡地说了句:“我只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马司令不会将宴席设在这儿。你可以在酒席散了以后当面去问马司令原因,我只是遵照他的吩咐办事,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回到包间,宴席已经接近尾声,马华龙没有看自己的儿子,显然他还在为马依风没有与韩凤英感情互动而生着闷气。 倒是韩书良关心地问马依风为什么去了那么久,马依风只得将原因推脱到今晚警队有紧急任务,自己在外面用电话指挥来搪塞。 在大队人马的掩护下,韩书良与马华龙一行人匆匆下楼,直接上了早已候在酒店大门前的出租车。 是的,是出租车,但再愚笨的人,只要留意观察,便会发现车上的司机绝非普通人。 韩凤英没有随众人坐出租车离开,她亦步亦趋地跟随在马依风的身后。马依风知道自己今晚收获颇丰,但也知道自己今晚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身后的这根尾巴了…… 第二十七章 命运的嗟叹 因为是老郭的班,所有监室里的人,今天没有再受那份静坐的洋罪,所以对老郭,他们都是发自内心地敬重。 不用老郭张口,所有人都自觉地不去违反监规,尽量让监室内保持安静。 林妮提出上诉了,对于能否得到改判的结果,她并没抱太大的希望。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对监狱有着未知的恐惧心理,想着能在看守所多待一天是一天。 整个女号里,只有史莉莉是最了解监狱情况的人,毕竟她曾在那里服过四年的刑。 可无论她如何劝导林妮,告诉她监狱比看守所的条件要好许多,也自由许多,可对于首次进到这里来的林妮而言,未知的事物总是带有强烈的神秘和恐惧感。所以对于史莉莉的好心规劝,她根本就听不进去,执意要上诉,推迟自己离开这里的时间。 林妮的上诉倒是让邓洁舒了口气,因为她也有跟林妮同样的心理,如果林妮不上诉的话,那就代表着她与她不日便要被发送到监狱服刑。 她倒是不像林妮那般惧怕监狱,毕竟再怎么推迟,对于邓洁这样的刑期,去监狱服刑是迟早都要面对的事,她只是希望能够在看守所多陪陪秦良玉和孙翊尔。 随着与秦良玉关系的日益亲密,她发现自己有些离不开这个非常有主见,且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女孩,很多事情她都依赖秦良玉给出主意。 还有孙翊尔,那个心思缜密的女孩也是让她百般喜爱。有些事秦良玉不懂,孙翊尔一准能说出个子午寅卯来。所以有这两个好姐妹的陪伴,她感觉自己失去自由的日子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捱。 都说女人堆里是非多,她也有些抵触去监狱,毕竟那里的女人是集合了全天下所有女人的恶毒和奸诈的地方。像她这种脑筋大条型的人,去了还不被人给算计死? 所以,她倒是希望林妮能够上诉完了再申诉,最好一直拖到秦良玉和孙翊尔的案子出结果了,她们也好一起启程。 可是天不遂人愿,林妮这边才提出上诉没两日,史莉莉的判决结果却下来了。 老郭班之后便是周觅的班,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上午一切如常,谁知下午众人还在放风笼里忙活着晾晒被褥,依旧喜欢出风头的史莉莉刚爬上放风笼,便听到监室里林妮尖溜溜的喊声传来:“莉莉!快回来,提审了!” 这次史莉莉又险些跟上次一样从放风笼的铁栏杆里掉下去,不过幸好她才刚爬上去,一条腿还耷拉在外面。 听到喊声,她赶忙用双手死命地抓住栏杆的外围,一脸恐慌和迷惘地从放风笼上顺下来。 等着史莉莉离开后,毛芳、邵琪清和丛花玲三个人倒是非常识趣地争相往放风笼上爬。 秦良玉懒得在那上面被旁边男号们那一双双带有淫秽的目光注视,所以便与孙翊尔俩一起给已经爬到放风笼顶的毛芳她们递被褥,而邓洁则蹲在厕所门口洗着自己与秦良玉和孙翊尔她们三个人的换洗衣裳。 被褥都晾晒上去以后,秦良玉与孙翊尔俩拿了条破抹布,端了盆水,一起擦放风笼的铁栏杆,等着邓洁洗完衣服后也好在那上面晾晒。 “史莉莉其实也挺可怜的。”端着洗好的衣服,邓洁一边甩弹着晾晒,一边将自己知道的有关史莉莉的案情讲给秦良玉和孙翊尔俩听。 “史莉莉的父母离异,她是跟着她姥姥长大的。”想到自己的婚姻和自己的儿子,邓洁有些感慨,语气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她第一次犯案是因为团伙抢劫,那时候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大清楚,只知道她当时被定为从犯给判了六年。” “因为家里人没有关系,她在看守所里待了接近一年。后来案子判下来以后,在监狱里又待了四年多才放出来。回来后她认识了一个社会上的男的,那男的比她大老么多,家里有老婆孩子。” “那男人的老婆据说挺浑的,听说她男人跟史莉莉在一起同居后,便带着人趁她男人不在,去史莉莉的住处闹事。” “史莉莉当时刚准备出门,结果被那些人堵在家里。好几个男人上去围殴她,其中一个男的将她摁在地上猛打,史莉莉的鞋子都被打掉了。” “身子虽然被人按住动弹不得,可她那手却在不停地反抗,到处划拉着,她居然摸到了自己的一只鞋子。她那天穿的是双高跟皮鞋,鞋子的跟特别尖,她举起那只鞋子死命地冲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砸去。”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鞋跟竟然一下子就钉在了那男人的眼框里,那被砸得稀巴烂的眼珠子便随着鞋跟一起被史莉莉给生拽了出来。” “都说会打的打一顿,不会打的打一下。这下子倒好,她自己挨了人家一顿暴打,却仅仅是个皮肉伤,反过头她打别人,却只用了一下就进到这里来了。” 孙翊尔听到这里有些不解地问:“那她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啊!怎么就会被定罪成故意伤害了呢?而且她这属于典型的过失伤人,真奇怪!” “这我倒不清楚,估计里面还有别的什么事吧?”邓洁一脸迷糊,接着道:“估计这次判得不会轻了,毕竟她是二进宫啊。” “而且我听说她犯事以后还在外面躲了两年多的时间,在一家足疗店里干小姐时,公安去清剿,连着她一起给抓起来的。如果当初犯事后,她自己及时去公安自首的话,或许还能捞着个从轻处罚的情节。” 刚说完话,三个人就听见从监室里传来打开锁链开门的声音,史莉莉接完判决回来了。 秦良玉屏息听了下,知道史莉莉被判了六年,与抢劫那次是一样的刑期,而且史莉莉对这判决结果非常满意。 邓洁刚准备迈腿进监室里去打听史莉莉的判决结果,却被秦良玉给拦下了。 “不用去了,她这次与上次的刑期一样。” 邓洁一脸疑惑地看着秦良玉,虽搞不明白秦良玉是怎么知道的,但对秦良玉的所有说法,她都是无条件地坚信到底。 “哦……那这结果她应该是满意的,将来出来后,她才刚30冒头,重新找个对象处处嫁了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中。 邓洁当然是在羡慕史莉莉的判决结果,因为史莉莉将来释放后才30多岁,而她将来出来了,怎么地也要50开外了。 什么叫人老珠黄?指的就是自己呀!她在心里暗叹,同时暗自发愁,担心这么多年的分离,王勇会不会等得不耐烦了,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不要自己了? 在这世上,除了王勇和儿子,她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自己出来后,无家可归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和凄凉?如果真那样的话,当初还真不如不上诉,吃颗花生豆干净利落地走人了。 孙翊尔也在琢磨着自己的案情。 已经快一个月没人来提审了,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那个领导都交代了多少案情,有没有将应属于他的那份贪污数额往自己身上推?如果仅自己的那点涉案标的,轻则三四年,重则七八年。但如果他们单位领导往这些下属身上推卸罪责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她暗自向老天祈祷,但愿不要让自己的刑期过长。她与史莉莉的年龄相仿,也已经20有5了,她也希望自己的刑期短些,将来出来后能有个好男人嫁了。 说起来,孙翊尔在外面的这些年,连个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如果就这样将自己的青春荒废在监狱里,她都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自己的人生难道就这样被毁了? 作为女人,尤其是身陷囹圄的女人,脑子里考虑得最多的莫过于以后的婚姻和爱情路。虽然秦良玉初来这个时空,但身为女人的她,同样也不免俗。但她此刻考虑的更多的问题是马依风的安危。 距离上次暗地里爻卦时发现他有血光之灾和桃花劫,已经过去快十天了。这期间王伟曾回来汇报过两次,秦良玉才得以知道马依风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搜集李强的犯罪证据。 通过王伟对马依风行踪和办案进展的报告,秦良玉发现马依风有一个误区。她想去提醒他,可马依风始终不来提审自己,她总不至于让王伟这个冤魂去转告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吧?这让她有些心焦。 想喊樊医生前来,可自己这段时间,因为饮食上的改善,加之那些高档化妆品的养护,傻子都能看得出她的身体和气色较之以往要好许多,没病没灾的,拿什么借口喊樊医生前来? 晚上,秦良玉躺在通铺上,听着身边的女人们陆续发出的鼾声,她竟再次失眠。 看着北窗外可视到的那一点点漆黑的夜空,她竟有些想家了。想她的夫君和儿子,不知道他们在那个她永远都无法回去的时空里过得怎么样了?变身为女儿身的马千乘是否会因不适而露出马脚?还有自己的父母兄弟,是否一切安好?还有那批白杆兵,是否依然勇猛忠诚? 在这里有个可以帮助自己传递信息的王伟,如果能有个穿越时空到达明朝的鬼魂来告诉自己那边亲人的现状该多好! 她突然想起阴司判官来了,不知道这个来去无踪的阴界使者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如果再遇到他,定然要向他打听下自己家人的现状。 在焦虑与不安中秦良玉度过了这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外面的干警刚交接完班,正在听邓洁她们聊天的秦良玉便听到李国良班的唐图喊她:“秦明月,提审!”…… 第二十八章 七窍玲珑心 马依风今天是带着鱼头一起来的,本来他们是为了王伟的案子,到看守所来提审谭民宝的。可是动身前,马依风临时起意,又签署了一份提讯证明,决定顺带看一下秦良玉。 在李强的案件尚未水落石出前,减少与秦良玉的见面次数,是对秦良玉这个唯一的证人最好的保护。这也是秦良玉在交代完所有的案情后,马依风不再来提审她的主要原因。 上一次提审时,鱼头来看守所送过饭,虽然只打了个短暂的照面,但秦良玉对这个外表粗悍的男人比较好感。倒不是因为吃了他的饺子,而是在鱼头的身上,秦良玉看到了难得的正义与果敢。 今天甫一照面,秦良玉震惊地发现,仅一周未见,马依风面上虽有着明显的憔悴和疲累,但却好过鱼头,因为在鱼头的面相上,秦良玉竟然看到了死气! 凝神听了下外面,发现那个常来啃墙角的人不在,秦良玉向门、窗外扫视了圈,也未见王伟的影子,估计他是受不了提审室里的罡气,又不知躲哪待着去了。 重新将视线移回鱼头的面上,发现鱼头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自己,他摸了摸脸颊,问:“你、你老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又没长花!” 被鱼头这一说,马依风也发现了秦良玉的视线始终在鱼头那,他竟莫名地有些醋意,转过头看了看鱼头,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秦良玉很想问问鱼头的生辰八字,可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身份,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反倒会徒惹误会。 可转念一想,鱼头是马依风最信任也最得力的助手,如果一旦有什么闪失,岂不是让马依风少了一个臂助? 就目前而言,马依风身边太多被李强收买的暗线,像鱼头和梁子这样全力辅佐他的人太少。所以秦良玉暗自决定,就算拼上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一定要保鱼头无虞。 “你最近可有与死人接触过?”秦良玉斟酌再三,终于开口发问。 马依风和鱼头同时一愣,不明白秦良玉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怪诞的问题。马依风突然想起于明刚在临自杀前,秦良玉曾在自己和梁子面前提过她发现那人有将死的面相。 对于算命和相面这些带有迷信和神秘色彩的东西,马依风从不相信。可牵扯到鱼头,毕竟是过命过的兄弟和下属,他这个唯物主义者终究还是有些动摇。 见鱼头在用眼神征询自己的意见,显然他还没搞明白状况,不知道秦良玉在闹什么玄虚。马依风下颌微抬了下,示意他回答秦良玉的问题。 鱼头撇撇嘴,又摇摇头,心道:这到底是来审犯人还是被犯人审? “干我们这行的,哪能不接触死人?姜长林的尸首我还动过呢!昨天上法医那拿一份鉴定,我没事还去了趟停尸房转了圈。”鱼头心里不痛快,所以这话说出来多少带了点火药味。 秦良玉微皱眉头,依鱼头所言,这死气似乎真的是他不小心沾了脏东西造成的。可秦良玉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鱼头似乎有性命之虞,而且就在近日。 “你最近凡事小心些,我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但还是提醒你注意下自己的安危。另外,尽量少去一些不干净的地方,比如你方才所说的停尸房。” 秦良玉知道自己目前还帮不到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也只有在言语上加以提醒了,但愿他们能够听得进自己的劝谏。 鱼头没有吱声,听完秦良玉的话后,只挑了挑眉毛,压根就没把秦良玉的话放心上。 该点拨鱼头的地方秦良玉也点到了,至于鱼头能不能顺利度过这次劫难,那就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今天来提审我有什么事要问吗?”秦良玉转首看向马依风。 失神中的马依风没有发现秦良玉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撼和伤感,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加之昨晚的睡眠不好,他感觉自己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 鱼头用胳膊肘拐了下马依风,他愣怔了下,方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调整好状态,看向秦良玉。 “今天是来提审谭民宝,顺道见一下你。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再记起点与案情有关的事情?” 秦良玉垂下眼睑,掩饰住内心的巨大波动,轻声道:“我能回忆起的案情之前都已经告诉你了。” 深吸口气,秦良玉强打精神,接着道:“李强的案子你似乎走入了一个误区,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秦良玉的话让马依风产生了兴致,他扯了下嘴角,淡淡地笑了下道:“你说说看!” 秦良玉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揉搓着,尽量关闭自己的异能不去继续探听马依风的事情。 “你一直都将办案的重心放在如何一举拿下李强的问题上了,你有没有想过,一只折翼的雄鹰,无论它如何凶狠,如果不能飞翔,那便只有束手就擒!” 不用抬头,秦良玉也知道马依风和鱼头此刻对自己的看法,她接着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出:“李强身边的四师便是他的左翼,一个叫桃子的人便是他的右翼,如果这五个人出了状况,相信李强便如折翼的雄鹰,任由你摆布!” 室内陷入了沉寂,马依风为自己今天做出见秦良玉一面而感到庆幸,秦良玉犀利的言辞和清晰的思路让他折服,之前他居然没有发现秦良玉是一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绝顶聪明的女孩。 他真想弄明白,在秦良玉那张惊艳的面容后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段故事。 鱼头一脸赞赏地看着坐在铁椅子里的秦良玉,他也没想到这个以前一直抗拒交代案情的女孩,居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睿智的头脑,这如果是个女警,那定然是个厉害的火凤凰。 “这些日子,看守所里莫名多了三个照顾我的人,他们分别是周觅、唐图和吕文军,你可以从侧面探查下是谁在指使的他们。我只知道他们是受一个叫王总的指派前来照顾我,但我相信这里面定然有李强的授意,因为他们给我的东西不是一个普通干警能买得起的。” “另外,相信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一直以来前来偷听我提审的人是谁了,还有你身边的刘大鹏,你为何不想办法将这些被李强收买的细作架空?” 马依风此刻已经无法用语言可以形容自己对秦良玉的感激和欣赏了,他突然感觉眼前这个女孩似乎以前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而非是因为这起涉毒案件才认识的她。 电话铃声打断了马依风神游的思绪,看了下来电显示,他有些哭笑不得,因为那上面显示的是“英子”,而马依风的手机之前一直都没有存过韩凤英的电话号码,不用说,这定然是昨晚韩凤英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偷偷在自己的手机里输入并储存的。 划下拒绝接听键,马依风再看秦良玉时,竟有些不自在,因为在秦良玉的眼中,他发现了一丝淡淡的愁绪。 “你,你先回去吧,刚才你说的这些对我们侦查李强的案件有非常大的帮助,谢谢你!” 鱼头有些吃惊地看了马依风一眼,在马依风的嘴里,最难听到的便是“谢谢你”和“对不起”,没想到他居然会对一个羁押人员说谢谢。 马依风按下提人铃,没一会儿,唐图便到了,他应该在这不远的地方等着。 虽然看守所里的人马依风并不全认得,但对眼前这个人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他暗自审视着这个唐图,脑中在极速转动着如何将这些被李强收买的人架空。 秦良玉走后不久,谭民宝被提了出来,此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猥亵龌蹉的人。 由于警方已经掌握了谭民宝犯罪的重要证据,在张民强的干预协助下,军事法庭那边已经将当年王伟的所有案卷资料全部移交给了地方公安部门,现在都在鱼头的手中。 从谭民宝家搜出的廖婷婷的内衣裤,法医已经给出了与廖婷婷dna吻合度达98%的鉴定报告,经过了一场毫无悬念的拉锯战后,谭民宝最终招供。 谭民宝今年43岁,十年前的他是个光棍,廖婷婷家与他家仅一墙之隔。比他小十余岁的廖婷婷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在这个过程中,他对廖婷婷产生了情愫,甘心做那吃不到天鹅肉的癞蛤蟆。 事发当晚,谭民宝从一群狐朋狗友处喝完酒回家,路过海边时,发现廖婷婷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那。 酒壮怂人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想着如果一旦自己跟廖婷婷生米煮成了熟饭,这廖婷婷就可以做自己的媳妇了。 谁知这米刚下锅,却遭到了强烈的反抗。谭民宝担心有人路过会听到廖婷婷的大声呼救暴露了自己,便死命地用手捂着廖婷婷的口鼻,不让她发出声响。 米倒是煮熟了,可谁也没想到,这锅却砸了。 等着谭民宝提起裤子站起身,才震惊地发现,廖婷婷因口鼻被捂而窒息死亡了。 谭民宝战战兢兢地将廖婷婷的尸首丢下海,并把她的衣服也一并丢到了海里。 由于廖婷婷的内衣裤被谭民宝撕毁后,没有与外衣丢在一个地方,所以到该丢内衣裤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想法,暗恋廖婷婷这么多年,他想将廖婷婷贴身穿的留下来,算是留个念想。 这件事过去后,他也曾内疚过,尤其是在王伟执行枪决的那天,六月的天竟然飘起了雪花。 那天谭民宝把自己闷在被窝里,第二天开始高烧,整整病了一个多星期才康复。 看着正在往提审招供笔录上签字的谭民宝,飘在半空的王伟眼角滑下了一滴清泪。自己的冤案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 第二十九章 情窦初开君无意 提审完谭民宝,马依风和鱼头并肩向看守所的停车场走去。 鱼头不时地甩眼看看满腹心事的马依风,“老大,你今天的状态可不怎么好啊?遇到什么事了吗?” “嗯?”马依风怔了下,他没有听清鱼头的问话。 在秦良玉被看守干警押送回去以后,他便一直在思考秦良玉给他的那些建议,审问谭民宝的过程中,他几乎都没怎么参与。 “得,白问!”鱼头见马依风反常,也估计到他是在考虑李强的案情,所以干脆也不再言语了。 刚准备打开车门上车,两名身穿灰色正装的女子从旁边的一辆ds5上下来,其中的一个竟然是韩凤英。 “小风哥!”灰色短袖西装,左西服领上别着一枚亮闪闪的金色天枰胸针,下身是同色系的一步裙,肉色丝袜,脚蹬黑色高跟鞋,这身律师夏装将韩凤英姣好的身段衬托得更加曲线玲珑。 听到这个称呼,马依风有些头疼,他很想提醒韩凤英注意自己的身份和场合,这种儿时的称呼在没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叫叫也就罢了,可当着鱼头和另外一名女律师的面,这让他感到非常别扭。 鱼头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律师,还那么年轻。韩凤英的这声“小风哥”,把鱼头心底的八卦之火点燃,站在马依风的身旁,不停地用探寻的眼神在马依风和韩凤英之间来回梭巡着。 “你怎么来了?”马依风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喜怒和情感,平静到如同一潭死水。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韩凤英在一起,马依风总是有种负罪感,秦良玉那双带着淡淡的愁绪的蓝瞳,也总会时不时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想起刚才在提审秦良玉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竟满含伤感。她怎么了?似乎这个女孩在极力隐忍着一丝悲痛,难道说,是因为李强?莫非她真的与李强有着很深的感情?那她为何要招供且给自己出那么多针对李强的可行性建议?马依风有些糊涂了。 “我是陪我的老同学来会见一名羁押在这里的人犯。”韩凤英的话将马依风神游的思绪拉回。 此刻的韩凤英笑容阳光而又灿烂,与自己的大学同学在一起,让她感觉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无忧年代。 “小风哥,我来给你介绍下。”说着,韩凤英将胳膊伸进旁边那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女子的臂弯里。 “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戴日晞,瀛都律师事务所的专职律师,跟我一样是专门负责刑事案件的。” 叫戴日晞的女律师伸出手,一脸职业性微笑看着马依风道:“你好,马队长!没想到你就是英子在大学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个男朋友!” 马依风认识这个人,之前在律师提前介入时他们打过交道,只是马依风那会并不知道这个在褚德重手下任职的女律师竟然会是韩凤英的大学同学。 伸出手,与戴日晞礼节性地握了下,马依风淡笑道:“你好,戴律师!我警队里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你们忙!” 马依风直接无视鱼头的眼神抗议,他压根就没打算把鱼头介绍给韩凤英认识,他可不想自己的私生活被这个有着丰富八卦头脑的哥们给探听到,并扭曲夸大事实给宣扬出去。 刚准备转身上车,却被韩凤英拦下,“小风哥,你中午回家吃饭吗?我一会儿会见完人犯就去菜市场,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马依风重重地吐了口气,咬咬牙,俯下身,在韩凤英的耳边小声道:“在人前,以后不要再喊我小风哥!” 韩凤英抿唇轻笑道:“好的,我记住了马大队长,那你今天中午回家吃饭吗?” “不回!”马依风几近抓狂,丢下这俩字,拉开车门便跳上了车。 他实在搞不懂,韩凤英在其他人面前是一副气质高雅、举止端庄的女律师形象,怎么偏偏在自己面前这么弱智肉麻,教养呢?!教养呢?!他在心里怒吼! “老大,你什么时候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在家里?还是个律师,厉害啊你,保密工作都做到我们头上来了!”鱼头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回去后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先向谁宣扬下。 马依风没有吱声,专心地开着车,不时看着后视镜,将车拐了个弯,向市里的方向开去。 鱼头并没有因为自讨没趣而少了八卦的兴致,也不管马依风此刻的脸色有多黑,继续坐在副驾叨叨个没完。 “我说老大,这女孩看着蛮年轻的,听口音好像还是咱们本市人,她在哪家律师事务所上班?” 一个紧急刹车,马依风将车停靠到路边,扫了眼后视镜,转头看向鱼头道:“那个戴日晞是褚德重手下的,我们是不是该利用下?” “啊?!”鱼头的嘴大张着,闹了半天,马依风刚才压根就没有听到自己的那些话?!他的八卦头脑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清明。 “哦,也是啊。老大,干脆让嫂子把她给拉来做咱们的暗探,那褚德重不是李强四师里的律师吗?指不定能探查点东西来!就兴许他李强在咱们身边安插人手,咱也有样学样给他来个还击!” 马依风点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蓝色的烟雾随之在车内袅袅升起。 鱼头将车窗打开,刚准备伸手从马依风的烟盒里蹭根烟抽,谁知却被马依风一把给拦住。 “你刚才说什么?”马依风掐着烟的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握住鱼头向烟盒伸去的手腕。 鱼头甩了下没甩得开,莫名其妙地看着马依风道:“我说让那个叫戴日晞的给咱们做卧底啊,怎么了?” “韩凤英不是我的老婆,你以后不许再乱叫,如果再让我听见你管她叫嫂子,小心我拔了你的门牙!” 鱼头跐溜一下倒吸了口凉气,赶紧把嘴闭上。满脸苦瓜相,换了另一只手小心地从烟盒里抽出烟,叼到嘴里,“不叫就不叫,那么凶干嘛?” 马依风放开鱼头的手腕,三口两口地将烟抽完,重新发动车子。 鱼头小声地嘟囔道:“切!连家都让人去住了,还在那装处男!什么人啊?!” 忙了一天回到家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打开防盗门,刚准备探脚进去,马依风又缩回身,往门顶上看了眼。 没错啊,301,是自己的家。再看向室内,整洁明亮的客厅让他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听到声响的韩凤英从卧室里走出,此刻的她褪去一身的正装,穿着居家的宽松连衣裙。 “好了爸,我知道了,放心吧!祝你明天一路顺风!小风哥回家了,我先挂了啊!” 将手机往裙子兜里随便一放,韩凤英碎步快速来到门前,接过马依风手里的包道:“怎么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来来来,先换上拖鞋,饿了吧?饭我已经做好了。” 将马依风的包放到玄关的鞋柜上,韩凤英弯腰将拖鞋送到马依风的脚边。 “你从哪弄到我家的钥匙的?”习惯了穿着鞋子就直接进家的马依风,还真受不了这种拘束。 “你书房的抽屉里!”将马依风的鞋子放到鞋柜里,韩凤英冲马依风调皮地一笑。 穿上拖鞋,马依风一边四下打量着这个整洁到一尘不染的家,一边对韩凤英问道:“你怎么还在我这儿?你爸刚才是在喊你回去的吧?” “你想让我去哪?大院?我爸明天就回北京了!”撇撇嘴,韩凤英引着马依风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先洗手,我去收拾饭,饿死了!” 看着像这个家的家庭主妇般走进厨房的韩凤英,马依风有些无奈。 在洗手间洗手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记忆回到了20岁那年的那个夜晚…… 马依风和韩凤英都是出生在老军区大院的孩子,童年也是在那里度过的。因为马韩两家的家里都是一个孩子,加之两家大人的关系都特别好,所以自小韩凤英便喜欢粘着马依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韩凤英看马依风的眼神由最初的崇拜变成了爱恋。一直拿韩凤英当异姓妹妹看待的马依风开始感到别扭,便逐渐地疏远她。 韩凤英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女孩,而且她的脑子非常聪明,人虽小,心机却很深,所有对马依风有好感的女生都被她用各种手段给清理了。 那段时间,马依风被韩凤英纠缠得无计可施,再加上双方的父母在中间有意无意地撮合,处在叛逆期的马依风见了韩凤英就反感,轻则躲避,避无可避时便趁没人跟她对打。 他们两个人从小就随着部队上的特种兵练过格斗和散打,在大院里能打得过马依风的人除了正规军,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更别说身为女儿家,又比马依风小了四岁的韩凤英了,所以每次韩凤英都是落败的一方。 马依风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每次打完,韩凤英便用眼泪交换到马依风背着自己回家。因此,每次马依风与她对打,明知不敌,韩凤英照样乐此不疲地迎战挨揍。 韩凤英在小学的时候就跳过级,一方面是因为她智商高,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拼命学习,想通过跳级与马依风在一个班级,可跳了两年级以后,她依然还是比马依风矮了两级。 那年,16岁的韩凤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清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赶巧她的父母不在家,她将这一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马依风。 为了庆祝,韩凤英死磨硬泡拉着马依风到她家里。她叫了些外卖,又买了些酒,在韩凤英的故意激将下,那晚马依风喝得有些过。 事后,马依风追悔莫及,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的第一次居然会给了韩凤英。 虽然还在念书,但已经20岁的马依风还是懂得担当的。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韩凤英,他便郑重地对她承诺,等他们二人将来学成毕业后,他会对她负责。 从那以后,韩凤英便公开自己和马依风的关系,大学里追她的男生特别多,但都被韩凤英给拒之门外了。 马依风始终对韩凤英没有那种男女感情,已经取得博士学位的韩凤英,却放弃了首都的工作岗位,前来海滨市就职,马依风知道她的目标是自己。 看着马上就要步入三十岁,却依然对自己痴心不改的韩凤英,曾郑重对她许下过承诺的马依风,决定试着接受她…… 第三十章 增员 终于盼到了天黑,睡眠少、心思重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夜晚,因为这个时候的他们,头脑思维便会格外活跃,一些在白天无解的问题,基本上都能在夜晚寻找到答案。 秦良玉躺在通铺上,她习惯右侧卧,因为这样既可以背对着走廊不受打扰地想一些心事,又可以不用闭着眼装睡。 懂得易经术数的人,在对待生死的问题上,较之常人要看开得多。虽然自己年仅39岁便寿尽,且稀里糊涂地被阴司判官给送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成了一名阶下囚,但秦良玉并不恨阴司判官,她知道这都是命。 或许上一世,自己的丈夫马千乘的牢狱之灾还未尽,需要她来替丈夫承担这份命定的劫数。 她相信只要自己隐忍下这份磨难,定能换来那个时空里所有家人的健康和平安。所以她很坦然地面对着这一切,默默地忍受着对家人和故乡的思念。 秦明月生前历史学得并不好,但通过对时间的计算,秦良玉知道自己横跨了400多年来到了现代,也知道明朝早已灭亡,被清朝所取代。 她知道即便当时自己没有寿尽,也活不到现在。也就是说,她曾经的那些亲人和朋友早已成为历史,而自己的名字也已载入了史册,她知道这都是丈夫马千乘的功劳。 所以说,现在的秦良玉是一个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的附体孤魂。 她甚至无法给自己爻卦测八字,因为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440岁的秦良玉?还是24岁的秦明月? 有一个问题让她感到非常奇怪,那就是自己前世的生日居然与秦明月的是同一天,这难道是巧合? 今天在提审室里,她无意间通过观想术知道了最近发生在马依风身上的事,也知道了那个叫韩凤英的女律师。 那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抽痛,那一刻她突然想落泪,那一刻她突然想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马依风。 可她都强忍了下去,因为她知道尽管容颜酷似,没有前世的记忆,马依风永远都不可能取代马千乘,永远是那个小自己400多岁的现代人! “秦将军,人死后都要走轮回转世这条路的。在轮回前,所有鬼魂前世的记忆都被阴界一个叫空灵魁的鬼使给封印在三魂中的天魂底层,除了空灵魁,恐怕就连阴司判官都无法解印。” 秦良玉一惊,看向厕所,发现王伟竟不知何时来了。 “你怎么不在马依风那?”由于王伟未经允许偷听了自己的想法,这让秦良玉有些不高兴。 “我……我晚上不想在他那!”王伟有些犯难地道。 马依风如果像以前那样独居的话还好,可现在他的屋子里多了个女人。那个韩凤英总是耍尽手段纠缠着马依风,傻子也看得出她想要做什么。 虽然也知道除了秦良玉,生人是见不到自己的,可在那待着王伟实在有些别扭。 秦良玉低低地叹了口气,观想到王伟的想法,让秦良玉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既然你夜间不愿在马依风处,那便不用去了。”秦良玉一脸落寞。 “秦将军,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说,但是如果我不说的话,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王伟摇了摇头,随着秦良玉也轻叹了口气。 “秦将军,如果没有阴司判官的直接带领,你这会儿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只能从史书里知道秦良玉这个名字。” “马依风跟现在的你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没有前世的记忆罢了。说白了,他其实就是马千乘,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让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与他重续前缘呢?” 王伟的话让秦良玉动容,但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感到非常无助。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秦良玉幽幽地道。 突然想起鱼头来,秦良玉对王伟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发现那个负责为你翻案的警察状况不大好?” 经秦良玉这一提,王伟也想起来了,“是啊,最近这几天我发现那鱼头的魂魄有些游离的迹象。生人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便表示他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了。” 秦良玉沉吟片刻后道:“我为马依风爻卦时发现他只是有血光之灾,但并未危及性命,而鱼头却是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人。你的案子在他手里,如果可以,你两头兼顾吧,尽你最大的努力保证这二人的安全。我现在被囚禁在这里,帮不到他们什么,所以就有劳你了!” 曾经驰骋沙场、威名赫赫的女将军,来到这个时空竟然落得如此凄凉的尴尬境地,王伟有些替秦良玉叫屈。 “放心吧,秦将军,我自然会全力以赴的,哪怕拼着魂飞魄散,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他们两个人的。” 话刚说完,王伟突然安静了下来,歪着头倾听了会,然后对秦良玉道:“秦将军,我先走了,你这里来人了。” “是谁来了?我怎么没听到?”秦良玉静心听了下,隐约能听到外面岗楼上的武警在拉动保险栓的声音,除此,便只有近处的鼾声和蛐蛐的鸣叫声。 “一个女犯人。”王伟说完便离开了。 正在这时,“叮铃铃……”办公室里的座机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晚,那声音穿过办公室的门回荡在走廊,显得格外地刺耳。 随着急促的往返脚步声,那个让所有人都非常熟悉的脚镣声又在走廊里响了起来。 这次的脚镣没有像刚子那样经过女号窗口,而是被关押在了东面的一间监室里。 被吵醒的林妮等人见没什么光景可看,便打算重新躺下,可还没等脑袋挨着枕头,便被李国良给喊了起来。 “林妮,别躺了,起来!一会儿还有个女犯要被送进来,你赶紧看看给那人腾出个睡觉的地儿。” 李国良的脸色非常难看,这刚十二点,睡得正香的他被王洪波给喊了起来,说是有两个重刑犯马上就要被押进来。 李国良暗恨这负责办案的,什么时候送人不好?偏等着自己的班,还是重刑犯,而且还有一个女的,他今晚是别想跟林妮俩做点什么了。 没一会儿,许勇和唐图又带进来一名犯人。 走廊的灯此刻已经全部开启,李国良站在办公室门口,眯缝着那双高度近视眼向走廊那头看去。 等看得清楚了,他在心里暗骂:妈的,大晚上的,居然送了头老母猪来! 秦良玉等人这时听到从走廊里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杭洋,杭洋,呜呜呜……” 隐约还能听到从男监室里传来一个同样悲戚的男声:“老婆,我没事,别哭!” “行了行了,松手!麻利儿地走吧!”这是值班的许勇对那个女人呵斥的声音。 从林妮拨动窗户的玻璃上,众人看到在关押刚才那名男犯的监室窗口,一个女人正抓着铁栏杆在对着里面哀嚎。 随着女号的监室门打开,一个满脸泪痕的矮胖女人被许勇从门口推了进来,“还看什么看?赶紧进去!” 这个女人一头短发,皮肤白皙,脚上戴着脚镣,被许勇这一推,踉跄着身子站到通铺下的过道中间。她一边不死心地往窗户外看,一边又一脸惊恐地挨个打量着半卧在通铺上的这些女人。 “林妮,你给她安排个位置,今晚先将就一晚,明天等着老郭他们来接班了以后,记得管他们班的人要被褥。”李国良站在窗户前对林妮吩咐着。 因为天气凉爽了,林妮不再裸睡,此刻穿着一件露脐的小短褂,下身只穿了一条内裤。 用毯子裹了裹下身,林妮将前身靠向窗台,“什么案子的?”她小声向李国良打听着。 “快睡吧,狗蛋子精神!”说完,李国良扫了眼女号里众人,微弯下身子,对林妮小声道:“故意杀人,你看紧些,这女的情绪可不稳定,别出岔子了!” 说完,李国良准备去干警休息室继续睡觉,脚步一顿,又转过身,声音放得更低,“以后睡觉别穿得这么暴露,妈的,你是在勾引我还是勾引别人?!” 林妮歪头扫了眼李国良的身后,趁人不注意,抻开小短褂的衣领,在李国良的眼前晃了晃,然后笑着收回手。 李国良意犹未尽地再次看了眼,用手指点了点林妮胸脯的位置,一脸坏笑转身离开。 他们的举动秦良玉都看在眼里,她有些搞不懂这林妮判决无期的结果才接到没几日,心情怎么说好就好了呢?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她发现林妮又开始隐藏她自己的想法,估计又在酝酿什么计谋了。 “邵琪清,你往这边挪挪,给这个新来的腾个睡觉的地儿,今晚你就跟她盖一床被子吧,反正天儿也不冷!”林妮对尾铺的邵琪清命令着。 因为这个新来的戴着脚镣,加之押送他进来的干警大声的呼喝,把个睡眠质量最好的邵琪清也给吵醒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应了声,便起身与旁边的毛芳一起往秦良玉她们的方向挤了挤。 见那个新来的女人还傻站在过道里不停地掉泪,林妮有些不耐烦了,半倚在枕头那,伸手冲邵琪清的位置指了指。 “喂,我说新来的,赶紧到那边去躺下!大晚上的我们还都得睡觉呐,你这样哭起来没完没了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打了个哈欠,林妮又来了句:“你那男人不是还没死吗?留着你那眼泪,等你男人挨枪子的时候再掉吧!” 新来的女犯似乎有些懵,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林妮话里的意思,拖着沉重的脚镣战战兢兢地向邵琪清所在的位置走去…… 第三十一章 案中案 早上起床哨响过以后,只有秦良玉和昨晚新来的那个女犯随着哨音起了床,其他人都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新来的女犯昨晚整整哭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天光微明,大概是哭累了,众人这才得以安寝。 值后半夜岗的李国良当然也听到了,知道女号里所有人都是至晓方眠。过来喊了两嗓子,当看到林妮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后,因为心疼林妮,所以便由着女号里的人在那躺着。 秦良玉从厕所里方便出来,见新来的女犯顶着两只红肿不堪的眼睛,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秦良玉发现她的脸色极差,嘴唇上还挂着一丝丝干涸的血迹,从昨晚她极力隐忍的压抑哭泣声中,秦良玉猜测她那嘴唇大概是被她自己给咬破的。 “你去厕所吗?”秦良玉弯下腰,从通铺底下将自己的脸盆端出来,对这个新来的问道。 新来的女犯尽管依然沉浸在她自己的悲痛中,但却仍被秦良玉的样貌惊艳到,呆愣了片刻后,冲秦良玉摇摇头,表示她不想去。 昨晚因为自己也有着很多心事,所以秦良玉并没有去听这个新来的女犯的心思。 在厕所洗脸刷牙的过程中,秦良玉尽量放慢速度,她暗暗地偷听着这个新来女犯的所有想法,她有些好奇这个女子是因为什么样的案情被戴着脚镣给关押进来的。 原来这个女犯名叫胡玉洁,31岁,本市人。她的丈夫杭洋是外省人,两个人结婚已经六年了,有个四岁的儿子,一直在胡玉洁的父母处照看。 她男人是学厨师的,两个人结婚后,在海滨市的闹市区盘了家店面,开了家百味饺子馆,生意非常不错。经过夫妻二人的辛勤努力,他们很快也步入了有房有车家族的一员。 胡玉洁在娘家还有一个弟弟,因为没正形,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工作和婚姻始终都没个着落,还成天跟一些社会上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没事经常带着那些下三赖到胡玉洁的餐馆蹭饭吃。 为了她这个弟弟,胡玉洁的父母没少跟着操心,托亲戚朋友帮他介绍了很多条件不错的工作,可他总是干了不到一个星期便被人家单位给辞退回来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家伙无药可救时,突然有一天他回家说自己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是在一家大酒店里负责“丢垃圾”。 没想到,他居然在那里还真就稳定了下来,而且这一干还干了快两年的时间,不仅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还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女朋友。 活在现实中的人都是有欲望的,无欲无求,那是得道高僧才有的境界。欲望有时候与信仰、追求是密不可分的,它会给人带来动力,让人活得更精彩。但凡事都有个度,过了度便会让人陷入迷途。 胡玉洁的丈夫杭洋便是这样。为了追求更高的物质生活,年前,他与人合伙开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为了这个公司,他将所有的家底都搭进去不说,还在银行贷了款。一心想致富的杭洋却被合伙人给坑了,一夜之间,他的餐馆和房产都被银行给查没抵债了。 谁知,那个卷款潜逃的合伙人,却被胡玉洁神通广大的弟弟给逮着了,派人将那个合伙人给他的姐夫送去,任由他姐夫杭洋处置。 杭洋这个法盲非但没有将他的合伙人及时送给执法部门处理,还在盛怒之下,错手将人给打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这下子,夫妻俩都慌了神,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合伙人的尸首,夫妻俩没办法就给自己的弟弟打电话求助。 她的弟弟一听,不但不责怪自己的姐夫,居然还在电话里夸自己姐夫勇猛,并安抚他的姐姐和姐夫不用担心,说他现在在酒店里走不开,但尸体他可以帮忙给处理。并给了他们夫妻俩一个地址,让他们将尸体送过去。 夫妻俩按照她弟弟在电话里给的地址,连夜开车准备将尸体拉去。可该着这夫妻俩倒霉,路上遇到一个醉驾,肇事后又被醉酒的人纠缠,旁观的人好心替他们夫妻二人打了报警电话,一番折腾下来,杀人的事情便暴露了。 整个闹剧般的杀人案,本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秦良玉却发现这里面隐藏了一个惊人的秘密。那就是胡玉洁的弟弟,他所就职的大酒店竟然就是李强的云山碧海大酒店,而他在酒店里所从事的“丢垃圾”的工作,似乎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案发后,胡玉洁夫妻俩倒是挺护着这个弟弟的,几番分开审问下,他们夫妻二人竟然都抵死没有供出那个弟弟。 由于在供词上有着很大的漏洞,所以胡玉洁和她的丈夫俩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刑讯逼供。可他们不管挨了多少打,就是拒不交代那个合伙人是谁帮他们找到的,而且还坚称那晚载着尸体是打算自己找地方掩埋或丢入大海的。 见秦良玉洗漱完从厕所出来,胡玉洁从通铺上费力地挪动着身子,拖着沉重的脚镣走进厕所。 开始打饭了,没睡好觉的女人们这才哈欠连天地陆续从被窝里钻出来。 因为那三个照顾秦良玉的人几乎每天都要送些吃食进来,所以这段时间里,秦良玉和邓洁她们三人基本很少吃看守所里的饭菜,也就早上的苞米稀饭她们留下碗,其他所有的饭菜几乎都进了邵琪清的肚子,偶尔毛芳和丛花玲饭不够吃的时候,也管她们三个人要点。 胡玉洁因为还没有洗漱和吃饭用的碗勺,而邵琪清这个人除了吃,其他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所以便慷慨地将自己的牙杯牙刷等东西暂时与胡玉洁共用。吃饭时她也不嫌弃胡玉洁脚镣上带着浓重的尿骚味,与她蹲在一起共用一个快餐杯。 胡玉洁没有吃多少饭,只喝了几口稀饭。等着众人都吃饱饭以后,她来到门口的小窗户,泪痕满面地向外面值岗的李国良等人打听她男人是否吃过饭了,没想到什么也没打听到,还遭人一顿白眼。幸亏一个小劳动号看她可怜,偷偷告诉她,说他路过杭洋的监室时,从外面见她男人在吃饭,让她放心。 八点,老郭班的人来换岗了,没等林妮打招呼,老郭便命迟先涛去外面的仓库给新来的两名犯人各领一套被褥和洗漱用品。 由于东西太多,迟先涛一个人一趟拿不了,闵卫便自发与他一起去外面取。 小吴也来了,她按例搜了下胡玉洁的身,将她裤子上的松紧带给剪了去,并丢给她一双不知道从哪捣鼓来的破塑料拖鞋换上。 在闵卫打开女号门往里面递被褥的时候,秦良玉走到门口帮忙接,趁人不备,偷偷地对闵卫耳语道:“我想提审!” 闵卫有些意外地看了秦良玉一眼,没有言语,锁了门便离开了。 一直等到下午放风,秦良玉也没有等到提审的消息。就在她以为闵卫不肯帮忙的时候,却见到闵卫从放风笼的甬道急匆匆地向女号这边走来。 “收拾下,提审了!” 看着闵卫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秦良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闵卫不在监室那边喊自己。 去提审室的路上,闵卫跟秦良玉解释说:“你只说你要提审,可我这里没有马队长的联系电话,在局里的通讯录上才查到他办公室的座机号码,可打过去了又没人接,一直到中午头他才给我把电话回过来。” “谢谢你!”秦良玉感激地回头看了闵卫一眼,淡笑着。 闵卫那张千年不变的扑克脸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幸亏秦良玉转回头去了,他握紧拳头,用手指甲狠命地抠了自己的掌心一下,疼痛让他心绪平稳了些,低声对前行中的秦良玉道:“举手之劳罢了,以后……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秦良玉笑容不减,再次回头看了闵卫一眼,“好的,我记住了!” 闵卫刚准备对秦良玉再说点什么,视线扫到在提审室门口居然站着一脸阴沉,眼神冷冽的马依风,他赶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同样作为男人,闵卫的表情变化落入马依风的眼中,他自然明白那代表着什么。他突然有种想上前揍闵卫一顿的冲动。深吸了一大口气,他压下了这种莫名的冲动,静静地站在那,看着加快脚步向自己走来的秦良玉。 闵卫和马依风的心理活动自然没有逃过秦良玉的眼睛,她不明白马依风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不是明明已经接纳了韩凤英做他的女朋友吗?那为何还要嫉恨对自己有好感的闵卫? 进入提审室后,见这次随马依风前来的是梁子。习惯了每次在谈话前先听一下外间是否有人偷听,所以秦良玉安静地坐在那。 马依风冷着张脸,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这么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确定外面没人偷听,秦良玉不答反问道:“昨晚刚被送来的一男一女两名杀人犯,可是你负责?” 马依风一愣,看了眼梁子,“昨晚队里有送犯人过来吗?” 梁子想了想道:“好像是二组的吧,我听说他们前些天抓了对夫妻,算算日子应该也是这两天该送过来的。” 马依风转头问秦良玉:“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秦良玉见马依风态度冷淡,也没了去研究他想法的兴致,便将今天自己听到的有关胡玉洁的案子讲给他听。 “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有很多情况我是结合他们的案情分析出来的,具体情况如何,你们可以去深入调查了解下。” 马依风和梁子对视了眼,双方都对秦良玉透露的这些情况感到震惊和意外。 “给二组去个电话确认下。”马依风对梁子吩咐道。 梁子直接将电话打到刑侦二组的组长的手机上,“沈组,我是梁华正,马队让我问你一下,昨晚你们是不是往看守所里送犯人了?” 得到确定的答复后,梁子挂了电话,对马依风道:“是,就是那对夫妻。” 马依风看了眼秦良玉,见她透露完案情后,便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这让他有些恼火,他突然发现自己非常渴望秦良玉继续用以前那种关心的眼神看自己。 “你今天给我们提供的这个情况,对侦破李强的案件是否有用还有待调查验证,但仅就案情本身来讲,是非常有价值的。” 见秦良玉表情淡漠地不再言语,马依风感到有些别扭,也无法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便直接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讲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按铃让里面的人过来先带你回去。” 秦良玉站起身,对马依风道:“不用了,闵卫并未走远,他没有偷听我们的谈话,但他一直在外面等着我,你出去喊他一下便可。” 马依风有些气结,没想到闵卫居然还在外面等候,他就不信了,如果这次带出来的不是秦良玉,他闵卫还能这么负责任?他暗暗地咬了咬牙,转头用眼神示意梁子出去招呼闵卫来提人。 闵卫与马依风给人的感觉非常相似,他们身上的男子气很重,属于刚性男人的类型,不像现下那些阴柔得雌雄难辨的白面明星,所以无论他们走到哪,都能招来女孩青睐的眼神。 也正因如此,看着与闵卫一起离开的秦良玉,马依风莫名一阵醋意涌动。就连站在他身旁的梁子也闻到了那股醋味,他好奇地看了眼咬牙切齿的马依风,又一脸莫名地看了眼渐趋走远的秦良玉和闵卫。 “老大,你的手机在响!”梁子发现马依风居然连手机铃声都没听到,一脸扭曲地只顾盯着秦良玉他们的背影看。 拿出手机,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马依风!”他直接气哼哼地自报家门。 “啊?!你不是姓驴呀?!” 马依风一愣,等他反应过来是谁的电话后,在心里大叫后悔。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原来,给他来电话的人居然是李强酒吧里的那个小太妹应桐桐…… 第三十二章 赴约 应桐桐,女,19岁,初中文化,祖籍海东省,生父不详。 母亲应舞,54岁,绰号鹦鹉,无业。年轻时辗转多地,从事卖笑陪客生涯。意外怀孕生下应桐桐那年,已经35岁的应舞带着女儿来到自己的老家海滨市定居,直至现在。 16岁初中毕业后,应桐桐赋闲在家一年多。17岁开始,她混迹在海滨市各大酒吧、ktv等娱乐场所。今年春节刚过,经熟人介绍,她在oriental bar做了一名舞女兼服务生。 看着手里这份调查到的有关应桐桐的个人档案,马依风递给梁子,“你把这份资料先收起来,让鱼头带着他的车钥匙下来,我在这里等他。” “老大,你要用车?不行就先开我那辆吧。”梁子知道,马依风这是准备要去见线人了,每次与他安插在各处的线人碰头,他都不愿开着自己的车去,太招眼。 “你今天怎么舍得开自己的车来上班了?” 梁子省吃俭用,攒了好几年的钱,才自力更生买了辆本田cr-z,平时金贵得跟什么似的,能开警队的公车就尽量不开自己的那辆车。为这没少被鱼头窝囊,说他买了车也不开,还不如花个百八的买个汽车模型放家里的车库存着。 梁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我有个同学今天来咱们这儿,我下午去机场接她。” 马依风明了地一笑,然后恶作剧般刁难道:“下午警队有紧急会议要开,不准假!” “啊?!不是吧老大?我在警队工作了这么多年,为私事这还是第二次请假呀,你不会说真的吧?我可是答应我那同学去接她的,她是个路痴,又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别把人给弄丢了再……” 越说梁子的声音越小,因为马依风那双戏谑的眼神,让他心虚。 拿着档案袋打开车门下车,临关车门前,梁子想了想,看了马依风一眼,然后口气坚定地道:“你就蒙我吧,还开紧急会?!不给我假那我就旷工!” 说完,赶紧将车门关上,撒腿就跑,丢下一脸怒笑的马依风在车里抓狂,“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赶明儿见着你家老爷子看我不参你一本!” 没一会,鱼头从楼上下来,见马依风已经倚在自己的车旁等着了,便直接走了过去。 “要去哪老大?”这都快要到下班点了,鱼头不明白马依风这是要出去吃饭还是办事。 “上次从警队带出来的那些设备你还放在后备箱吗?”接过鱼头手里的车钥匙,马依风直接坐进驾驶室。 “在,怎么?又要去李强的酒吧?这个点人家不开门的吧?”鱼头趴在车门上问。 “不是去他的酒吧,是去市郊的一家网吧,你先去把设备都搬进来。”说完,马依风拉上车门,发动车子等着鱼头。 “啊?!李强还开网吧?”鱼头记得秦良玉的供词中没说过李强的产业中有网吧的。 往市郊去的路上车辆比较少,不像市里拥堵不堪,马依风将车速直接提到120迈。 “老大,悠着点,这可不是公车!”鱼头见马依风还有提速的意思,赶忙阻止道。 “李强的案子了结后,我把我的那辆车送你,你这车就当公车用了。” “得了吧,我可不要你那辆油老虎,养不起!有那喂车的钱,我还不如买点好吃的犒劳犒劳我自己的胃。” 马依风不再言语,专注地开着车。到了西郊后,他按照应桐桐在电话里告诉他的地址,转了几个街区,终于见到一家标有“速动网吧”的店面,他小心地将车停靠到这家网吧的马路对面。 马依风和鱼头坐在车里四处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见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马依风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微型窃听器。 “你给我记好了,一会儿你最好见机行事,别再跟上次那样不管我的死活!我们这是在执行任务,不是来泡妞,更不是让你来看我的笑话来的!” 听马依风这一说,鱼头终于知道马依风要来见的人是谁了。想起上一次的经历,鱼头就忍不住想笑。 上次在李强的酒吧,小太妹因为喝多了,加上之前她服用过摇头丸,所以整个人醉成一滩烂泥,马依风怎么问也没问出她的具体住址。 因为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又不能把她丢在酒吧里不管,更不可能把她带回自己的家,没办法,只得自己掏腰包,在附近一家不怎么在意身份的招待所给她开了间包房。 鱼头当时在车里等马依风,谁知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马依风黑着张脸,仅穿了件背心从招待所里出来。问过之后才知道,是被小太妹给吐了一身。 当时因为是晚上,鱼头没有留意马依风脖颈上的那个吻痕,第二天在马依风的办公室里,还是梁子眼尖发现的。 可无论鱼头怎么问,马依风总是坚称他跟小太妹什么事也没发生,这让八卦的鱼头很是扫兴。 其实,他还真冤枉了马依风。 那晚,马依风和应桐桐还真什么事都没发生。只不过扛着应桐桐到了房间以后,在往床上放她时,马依风被她给紧紧地缠住了。 应桐桐一个劲地对马依风说她喜欢他,要他留下来陪她过夜,一边说,还一边在马依风的脸上,嘴上满哪乱亲,脖颈上的那个吻痕就是在那时候给留下的。 在拉扯挣脱的过程中,马依风用力过猛,应桐桐胃部一阵难受,吐了他们两个人一身的秽物,然后就不省人事地趴在床上不动了。马依风只得脱下外套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便提着那件脏外套直接离开了。 现在回想起来,马依风知道大概就是在他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应桐桐偷看了他放在外套兜里的电话,将他的手机号码记下的。 事后,马依风怀疑那晚应桐桐是装醉,所以才会让人把应桐桐的档案给调了出来,他不明白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今天在电话里,他本想拒绝应桐桐的邀约,可应桐桐却说:你如果来,我就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不来就拉倒,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 就这样,马依风便来了,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让鱼头随他一同前往,并让鱼头将他与应桐桐之间的所有对话都录下音。如果一旦再出现跟上次那样被应桐桐色扰的情况,就让鱼头直接以警察的身份进去解救自己。 进入网吧,里面的结构和设施跟普通的网吧看着没有什么不同,一个网管听到门响迎了上来,“几台机器?” 这家网吧的生意特别好,几乎所有的机器前都坐着人。马依风四下看了眼,没见有应桐桐的身影,便对那网管道:“我是来找人的。” 网管一听,警惕地看着马依风,以为又是哪家大人来找自己家的孩子来了。 “你找谁?” 马依风刚准备回答,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果然,应桐桐的。 “驴哥,走哪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来?我快要到上班点了!” 听说马依风已经在网吧了,应桐桐让他将电话给网管。通完电话,网管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眼马依风,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和鄙视。 跟随网管来到楼上,马依风才发现这家网吧与别的网吧的不同。 二楼整个楼层内都是一间间的隔间,有点像集体宿舍,又有点像旅馆里的包房。 打开应桐桐所在的房间门,马依风才知道这看着不起眼的包房,居然是用隔音板建造的,而且隔音效果居然非常好,因为应桐桐正在用电脑播放着dj,音量开得挺大,在门外却并未听到。 包间内一应物品俱全,有床、桌椅、沙发、饮水机和空调,甚至还摆放了几盆不知名的花草,当然还有两台液晶屏的电脑,除了没有洗手间,这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客房。 因为没有窗户,关上门以后,室内的光线只能靠屋顶的电灯照明。这灯大概是故意安装成暖色的低度灯泡,整个房间内都被那种极其暧昧的粉色系所笼罩,这让马依风感觉非常别扭。 马依风听到网管在离开前悄悄对应桐桐说:“你交的钱,还够在这里待一个小时零五分钟的了,你快一点,别耽误了别的客人。” 马依风冷笑了下,这才明白刚才在楼下时,那个网管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了。 这个楼层里的房间其实是借上网为由,为一些有特别需求的客人提供宣泄的场所。应桐桐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干正经行业的女孩,也难怪那个网管将马依风给归类为嫖客了。 待那网管离开后,应桐桐扭摆着纤细的腰肢,将dj的音量调小,然后到饮水机旁为马依风倒了一杯水,“坐吧,驴哥!” 马依风接过水,没喝也没坐,这个房间让他不舒服,他只想快点离开。 应桐桐妩媚地笑了下,道:“倒卖毒品的人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我可还是第一次见。” “说吧,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我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处理,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马依风面无表情地道。 应桐桐自顾自地坐到床上,仰头看着马依风道:“你叫马依风,呵呵……我还以为你真的姓驴呢,我就纳闷怎么会有人姓这么搞笑的姓。” 其实那晚,马依风对应桐桐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自己是倒卖毒品的,并告诉她说自己姓吕,偏这应桐桐搞怪,非要把吕说成驴。 既然刚才在电话里,自己因为秦良玉而情绪不稳,自报了姓名。所以,马依风干脆也不再像那晚在酒吧里一样,扮演什么毒客的身份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应桐桐,等着看她要耍什么把戏。 “你今天如果能让我的身子舒坦了,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有关那家酒吧里的事告诉你。”应桐桐说着话,看向马依风的眼神中满含挑逗。 马依风皱了下眉,没有发火,拖了张椅子坐到应桐桐的对面,“应桐桐,你今年才19岁,正是个花季的年龄,为什么这么作践你自己?” 应桐桐呆怔了片刻,接着便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贩卖毒品的,你是雷子!” 笑够了,应桐桐对马依风道:“其实那晚我并没有喝醉,我是嗨大了,胃不舒服,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身份啊?你们这些雷子的身上走哪都带着那股火药味!” 马依风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应桐桐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毒辣的眼力。看来,还是自己小瞧了她,有其母必有其女,别看这应桐桐年纪不大,也算是一个老江湖了。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你还敢约我来?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马依风再次环视了眼这个房间。 应桐桐看了马依风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神色逐渐变得黯然,道:“算了,我不跟你兜圈子了,既然你肯来,那表示你还是信任我的。看在你那晚没有丢下我,也没有趁火打劫我身子的份上,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坐在车里的鱼头,随着应桐桐的陈述,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当耳机里传来马依风离开的声音后,鱼头透过车窗谨慎地四下巡视了圈,然后挪到驾驶座位上将车子发动开。 就在马依风离开网吧后,在他刚待过的那间房间的隔壁,走出一个穿戴考究,有些谢顶的五十多岁的男人来。他敲了敲应桐桐的门,闪身走了进去…… 第三十三章 鱼头 与应桐桐分开后,马依风决定当晚再去趟李强的那家酒吧,行动前,他必须尽快将酒吧的四周地形摸清。 这一次鱼头没能像之前那样坐在里面喝酒,他与梁子一起带领几名可信的刑警,按照马依风的吩咐去观察酒吧外围的地形,尽量躲避着行人,将能拍摄和记录下来的周边设施和路况都做了一番细致的勘察。 在这个过程中,鱼头总感觉身后有个人在跟踪自己。从警多年,且经历过枪林弹雨的鱼头警觉性非常高,他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每次在他回头查看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收工回家已经是夜里12点了,他的父母早就睡下了。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门,借由手机的灯光照明,他换上拖鞋,便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 累了一天的鱼头很想偷懒不洗澡了,可看到整齐地码放在床头的换洗睡衣,他只得强打精神褪去身上的衣裤。 鱼头的老妈有洁癖,如果让她知道鱼头晚上回来没洗澡便拱进被窝睡觉,那鱼头的耳根至少有一个礼拜别想清净。 鱼头是家里的独子,28岁依然单身的他随自己的父母一起住。他们家的房子非常大,鱼头父母心疼儿子的工作经常会早出晚归,所以坚持将朝阳的大卧室让给儿子住,而他们老两口则住在不带卫生间的那个次卧。 洗头的时候,鱼头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看他,水温似乎也随着这种感觉的到来变得有些凉。他清楚地记得进来洗澡前,担心会打扰父母睡觉,卧室和洗手间的门他都是关上了的,如果有人进来的话,他不会听不到。 胡乱用水冲了下糊在眼睛上的泡沫,眯缝着被洗发水刺激得有些不舒服的眼睛四下看了看,没人!洗手间的面积不大,里面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错觉!一定是错觉,鱼头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赶忙将头上和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擦干身上的水渍,他裸着身子来到卧室,将放在床头的睡衣穿上。就在他低头穿裤子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窗帘动了下。 鱼头反应迅速,斜着身子横跨一大步来到窗帘前,“噌”地一下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左右看了下,还是没人。 窗帘后是一个面积较大的阳台,里面摆放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盆栽,鱼头家住二楼,站在阳台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小区里的一草一木。 这个时间段,正常上班的人家早就关灯就寝了,对面楼上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窗口透出微弱的灯光。小区昏黄的路灯照着幽暗的草坪和路面,除了偶有三两只流浪猫在街道上趁夜溜达,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检查了下窗户,都是关闭的。海滨市是个沿海城市,立秋后的海洋气候到了晚上便格外凉,所以鱼头的父母怕他着凉,不允许他在夜里还像夏天那样开着窗户睡觉。 既然这窗户都关得好好的,那这窗帘怎么会无风自动?鱼头开始谨慎起来,如果说之前都是自己的错觉,那刚才这窗帘他非常肯定不是。 他将屋子里所有能藏人或者藏猫狗的地方,都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甚至打开卧室门看了下黑黝黝的客厅,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一番折腾下来也过去一个多小时了,看了下床头的闹钟,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他颓废地仰躺到床上,心想,大概是自己白天太累,真的出现幻觉了吧? 瞪着天花板,他在琢磨着今晚的行动还有没有什么遗漏和欠缺的地方。这可是针对李强展开的第一波行动,如果失败,那将前功尽弃。凭李强在海滨市的关系网,肯定会对他们警队实施各种手段的打压,到时候别说是马依风,就连张局恐怕都要不好过。而且马依风制定的后续行动肯定也会受阻,到时候别说是抓捕李强了,怕是连证据都没法搜集。 想起这一切的起因皆由秦良玉的供述而起,他突然有些质疑这秦良玉的动机。经过这段时间对秦明月案情的深入了解,鱼头才知道秦明月被捕前是李强万般疼爱的女人,心道:看来这女人都是一群善变的物种,变脸、变心比脱裤子都快! 哪知刚想到这儿,他的枕头竟然“嗖”地一下翻转过来压到了他的脑袋上面,鱼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身,同时爆喝一声:“谁?!滚出来!” “是我!” 鱼头的老妈被尿憋醒,刚准备坐到马桶上,被鱼头这静夜一声呐喊吓得一哆嗦,直接将尿尿在了睡裤上。 气得老太太放开嗓门便骂:“我就是上个厕所尿个尿,难道还要向你这大警官打报告吗?深更半夜不睡觉,瞎吆喝什么?!” 鱼头这才想起来自己卧室门刚才打开时忘记关上了,被老妈一顿臭骂的鱼头蔫了,一个屁墩重新坐回到床上。 真他妈活见鬼了!看了眼被自己刚才掀翻在地的枕头,鱼头纳闷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他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肯定是做梦! 将枕头从地上捡起来,再次看了眼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他直挺挺地将自己摔到床上,“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 随着声音越来越低至呢喃,终不敌困乏,被怪异事搅扰了一天的鱼头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王伟此刻就站在鱼头的床尾,发现睡着了以后的鱼头,那魂魄游离的迹象更加明显,就连他身上的罡气也几乎都快消散殆尽。 除了像秦良玉这种特殊情况的生人,其他的生人能感应到鬼魂的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走背运到极致的人,一种是将死的人。 从鱼头勘查酒吧那会开始,王伟便发现鱼头好像是能感应到自己的存在,所以在鱼头洗澡时,他试探性地靠近了下,结果证明鱼头确实能感应到,这让王伟愈发替他担忧。 见鱼头已经沉睡,知道今晚他们警队将有一次非常隐秘的大举动,王伟不想再继续逗留在这里影响到鱼头。 想去看守所将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讲给秦良玉听,可看了眼时间,又担心秦良玉已经睡下了。正在迟疑不知是否该去的时候,突然听到秦良玉喊他,他瞬疾闪身向看守所的方向飘去。 秦良玉从躺下后便一直心绪不宁,她的预感在前世便比常人敏锐,几次对战沙场前适时改变战略,转化了危机,依靠的不仅仅是她的作战策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她的这份预感和直觉。 自己的丈夫马千乘在出事前,她便有过类似于现在的这种不安。由于之前给马依风爻过卦,她断定这次的不安,定是与马依风有关。 她烦躁地辗转在通铺上,如果可以,她真想冲破牢笼摆脱这种被囚禁的困境,前去马依风的身边守护他。她不想自己丈夫的后世步了前世的后尘,他才33岁,她希望他这一世能够平安地度过。 思来想去,她便将王伟喊来,想确定下马依风现在是否安好,同时了解下鱼头的状况。 “秦将军,马依风决定今晚去李强的酒吧实施抓捕行动。” 王伟在听到秦良玉喊他后,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来到女号的厕所里。 “抓捕?谁?”秦良玉还不知道马依风见过应桐桐。 “昨天下午离开看守所以后,马依风去赴了一个女孩的约。”王伟故意加重“女孩”这两个字的语气,说到这儿,他还故意停顿了下。 他在观察秦良玉的表情变化,结果让他非常失望,秦良玉只是在留心听事,对于事中牵扯到的女子,她似乎并不在意。 王伟真有些搞不懂秦良玉了,从她对马依风的关心程度上看,她是在意自己丈夫的后世的,可再看她此刻平静的表情,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有染。 真看得开!王伟腹诽完秦良玉便无奈地接着讲:“那个女孩名叫应桐桐,她跟马依风是在李强的酒吧里认识的,昨天下午她约马依风去西郊的一个网吧见面。” 王伟真想把应桐桐勾引马依风而马依风没有上钩的事也一并讲给秦良玉听,可扫了眼秦良玉那冷静淡漠的眼神,王伟便直接将话题转到了正题。 “见面后,应桐桐将她所知道的所有酒吧里的事都讲给了马依风听。据她讲,李强的那家酒吧之前是在一个叫亮子的人的名下,在刚子被捕后的第八天他便莫名失踪了。现在的老板是一个叫庄姐的中年女人,而顶替刚子原来保安角色的是一个叫宁子的神秘男人。” “这宁子成天基本不大露面,应桐桐之所以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是因为有一天晚上她在顶替酒保上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宁子的怀里。据应桐桐讲,她当时被那男人的眼神吓得毛骨悚然。宁子当时似乎是有急事,没有追究她的冒失,连被她溅了一身酒水的衣服都没换,就那样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后来第二天晚上,宁子让人喊应桐桐去楼上他的房间里陪他喝酒,那晚她被体力惊人的宁子整整给折腾了一宿没有睡。” “结果她在宁子睡着的时候发现他枕头底下放着一把枪,她吓坏了,天不亮就胡乱穿上衣服,匆匆赶回她自己的住处。” “应桐桐已经将宁子的长相和她所看到的那把枪的形状都形容给马依风听了。从她讲述的时间上,马依风推断那晚宁子着急出去,正是姜长林被杀的前一晚。” “为防夜长梦多,所以马依风见完应桐桐回去后便当机立断,与警队里的人制定了一个周密的抓捕计划,他们将行动时间定在今晚。” 听完王伟的叙述,秦良玉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些地方不对,“依你所说,这应桐桐与马依风认识没有多长时间,她为什么要这么帮马依风,她知不知道马依风的真实身份?” “看样子,好像是今天才知道的。”经秦良玉这一提,王伟也感觉这里面有些问题。 “既如此,那她为何要出卖李强,难道她就不怕李强知道事情真相后会报复她?”秦良玉问。 “……她应该还不知道这酒吧的幕后老板就是李强吧?或许她与那个叫庄姐的有什么过节呢?” “马依风相信她的话?”秦良玉心中的疑问和不安加剧。 “看马依风这么着急地实施抓捕计划,应该是对应桐桐的话毫无置疑的吧?”王伟也开始感到不安。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今晚的行动?”秦良玉有些着急。 王伟摇摇头,“恐怕是没有,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靠近他们警队的大门,那里的罡气比正午的阳光都要炙烈。” 秦良玉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再看王伟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那有没有办法能让我灵魂出窍离开这里?” 王伟大惊,他没想到秦良玉竟然会产生这样怪诞而又危险的想法,“我听说过有灵魂出窍的人,但最终都因无法归位而以死亡作为代价了。除非……” “除非什么?”秦良玉急切地问道。 “除非阴界使者肯帮忙。”王伟迟疑地说出自己所了解的情况。 秦良玉没有再言语,她在心中盘算着用什么办法可以将久未露面的阴司判官给引出来。 有些受不了秦良玉身上罡气的王伟,想起还有鱼头的事没有讲给秦良玉听,便着急地道:“秦将军,那个鱼头的魂魄越来越不稳定了,他从昨晚开始居然已经能感应到我的存在了。” 秦良玉一惊,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马依风呢?他有没有也感应得到?” “马依风倒没有。” 沉思片刻,秦良玉用祈恳的眼神看着王伟,“王伟,在我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前,请你务必想办法保证他们二人的安危,尤其……尤其是马依风。” 王伟无奈地看了看秦良玉,“你既然这么在意马依风,为什么迟迟不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这样又何苦?” 看马依风和韩凤英现在的关系,王伟有些替秦良玉担心,一旦马依风和韩凤英真的结婚了,那秦良玉在这里岂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她将来出去后该何去何从? “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先解决了眼下的危机再说吧。”秦良玉始终规避不让自己去想这些问题。 “那好吧,秦将军,你自己多保重,为了马依风,你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吧?马上就要天亮了,趁现在离吹哨还有点时间,你赶紧先睡一觉吧,我去鱼头那儿看看!” 说完,王伟再次心疼地看了眼一脸疲态的秦良玉,向鱼头的住处飘去…… 第三十四章 两汉会晤 紧邻华海路的庭松社区,是一个临海背山的小区,十多年前建盖的,算是一个老社区了。 由于这里居住的都是海滨市政府及各级机关的领导还有公务员,所以老百姓们都管这里叫“公务员小区”。 张民强就住在这个小区里。 张民强家马依风不怎么常来,一般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来一趟,提着点东西来看望下这个老局长和他的老婆吴阿姨。 与应桐桐分开后,已经过了下班点,马依风把刚从机场接完同学回来的梁子给招呼到一起,与鱼头三个人一起拟定了下第二天的抓捕行动计划。然后便安排探雷行动的三个小组集结一起,去勘探李强的酒吧。而他连晚饭也没顾上吃,就直接驱车赶往张民强的住处。 “法医从姜长林头部取出的弹头型号是qsz92,而我从应桐桐描述她见到宁子携带的那把枪的外观分析,基本属于这种型号的枪。” 张民强的书房门关着,马依风与张民强并排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他将这些天搜集到的所有情报都详细地汇报给张民强听。 马依风是个枪迷,对各种型号的长短、轻重、步冲都非常了解。 应桐桐在看到宁子的那把枪的时候,尽管因为害怕而印象不是特别清晰,但在马依风的耐心提示下,也慢慢回忆并叙述了些重要环节。同时结合宁子外出办事的时间,基本可以断定这凶手即使不是宁子也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可一旦杀人凶手不是这个叫宁子的人,你这动静是不是搞得有点大?虽然酒吧不在李强的名下,但我们都知道那是李强的产业,你认为事后他会善罢甘休?” 张民强有些为难,干了六年的公安局局长,下达过很多次指令,也见过、接触过很多大案要案,但像李强这样棘手的案件,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目前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很多犯罪事实,更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酒吧分属他的产业。而我们此次行动打的是抓捕杀害姜长林凶手的旗号去的,不管行动成败与否,事后他只有干瞪眼的份,拿什么来指责我们?警察办案难不成还要向他请示汇报?” “再说了,那个宁子即便不是凶手,就冲着他非法持枪这个罪名,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围剿抓捕他。” 马依风不轻视李强的案件,但也绝对不会因为李强有多厉害而怕了他,所以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极力说服张民强来帮自己。 听着马依风的分析,张民强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可是依风,你不觉得你这次的行动有些太过仓促了吗?如果一旦行动失败,打草惊蛇事小,我担心……” 这件案子,张民强不得不谨慎对待,倒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在替马依风担心。如果马依风一旦有什么闪失,光马华龙那一关都够他受的,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个“未来岳丈”韩书良。 “放心吧张局,前段时间,我跟警队里的曹宇伟、梁华正他们早就已经开始展开调查了。” 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经快夜里十点了,马依风接着道:“这会曹宇伟他们应该还在酒吧周遭勘探现场地形。” “依风,你就这么相信认识还不到半个月的应桐桐的话?”张民强还是不放心。 “她的证言无懈可击,一个19岁的小女孩的话能说到无懈可击的地步,我肯定是不信的。但从案情走向上分析,她所说的这些话又非常符合逻辑。” 摸了摸衣兜,上来的太急,烟落在车上忘记带了。发现从不抽烟的张民强的书桌上居然放着一盒烟,马依风站起身向书桌走去,“我相信的是秦明月!” 丢下这句话,马依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转过身,交叠着双腿,将屁股倚在书桌上。吐出一口烟,脑中闪过秦良玉那张神态沉稳中又带有淡淡愁绪的脸。 想起今天下午闵卫对秦良玉那份难掩的喜爱之情,马依风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感觉连吸在嘴里的烟都有些苦涩的味道。用拳头锤了锤眉心,马依风想将这份奇怪的感觉驱走,可秦良玉的脸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之前听马依风讲过秦良玉的供词内容,张民强虽然也想相信秦良玉所说的,可是牵扯到李强这个黑社会大鳄,在还没有搞清楚李强手下到底养了多少杀手,武器装备到底怎样的情况下,张民强忐忑的心还是有些放不下。 见张民强仍在犹豫不决,马依风将手里的烟掐灭,“张局,我知道你的顾虑。目前李强的关系网已经延伸到刑警队和看守所这些重要的执法部门了,再不采取行动,我们便会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李强这个案子,我们不能再按照以往的办案思路和模式走,只有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将他密集的关系网打出漏洞来才行。” 马依风接着道:“这次行动,我们不能像以往那样在队里公开提前部署,必须临时紧急召集、迅疾行动,这样既可以杜绝咱们内部被李强收买的线人泄密,又可以免去凶手逃匿无法抓捕的情况出现。” “我知道这次行动的危险性非常大,我估计在李强的酒吧里应该不止一个人配枪,所以我们必须要备齐足够的警力和装备,争取明晚将酒吧里所有的涉案人员一举拿下。” 知道马依风决心已下,无论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张民强吐出一口浊气,问:“那你明天打算在什么时候行动?” 见张民强已经动摇,马依风重新坐回他身边,“酒吧的营业时间是晚上八点,我们如果行动过早,恐怕会有漏网之鱼还没赶到酒吧。所以,只有在酒吧即将开门营业前半个小时最合适,这样可以避免前去消费的人群被他们当做人质扣押的风险,同时酒吧即将开门营业,酒吧里的员工基本在那个时间段都会到位。” 张民强看了眼时间,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距离行动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你认为这时间够用?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调集警力?” 马依风语气坚定地道:“时间是足够了,但是,我们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而我们的行动时间是在晚上八点前,在这两个多小时的空挡时间段里,难免会惊动了李强的线人。其他的人都好说,我都能想办法控制住,唯独这陈国华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障碍。” “因为姜长林的死,我们整个局里仍处于紧张和敏感时期,陈国华肯定是瞪圆了他那四只眼在盯着我们警队的一举一动。妈的,公安出了他这样的败类,害得我们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明天的行动如果一个不慎被他发觉,那我们就会前功尽弃,真正是打草惊蛇白忙活了!” 张民强摆摆手,道:“他算不得什么问题,我来搞定!你说吧,你明天的行动需要我做什么?” 马依风一听大喜,饿到了十点的胃也不感觉那么难受了,裂开嘴,笑着道:“就等您这句话了!只要张局你把那四只眼给我们搞定,其他的事只需要您老给签个字就好了。” 用手指虚空点了点马依风的面部,“你小子,就会给我下套!等着!” 说完,张民强站起身,坐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本子,那上面记录着整个海滨市公安系统所有成员的公、私电话号码。 在标有“东大街派出所”的那页,张民强照着那上面的一串电话号码将电话拨了过去。 “老林啊,我是张民强,没打扰你休息吧?” 趁张民强打电话的间隙,马依风从书房里出来。见张民强的老伴正坐在客厅里看肥皂剧,他揉了揉肚子,走了过去。 张民强的老婆是个性格温和的女人,张民强还在部队上的时候,他们全家也曾在大院那住过,马依风小的时候便经常去他们家找他儿子玩。 后来她儿子去别的省当兵去了,而张民强复员后被分配在海滨市上班,所以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居住。听老马说,张民强打算退休后与他老伴一起搬去他儿子那。 “饿了吧?”不待马依风张口说话,这个一直被马依风尊称为“吴阿姨”的女人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低,站起身道:“你们一直在那关着门说话,我也不好去打扰,饭我给你热在锅里,等着哈,我去给你端出来。” 马依风感激不已,屁颠屁颠地跟在吴阿姨身后,“吴阿姨,我和您一起去端饭!” “欸……不用你!你在那等着就好,今晚我做的面条,一趟就端来了,快去坐着吧!”吴阿姨将马依风推回去,自己进到厨房。 “好吃,真好吃,吴阿姨做的饭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马依风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讨好地夸赞着。 看着狼吞虎咽的马依风,吴阿姨有些心疼,“这老张也真是的,光顾着在屋子里跟你说事,也不问问你来前有没有吃过饭。” 马依风的母亲生前与吴阿姨关系特别好,看着没了母亲的马依风,这吴阿姨心里更加不好受,心道:如果老吕还活着的话,怎么能忍心让自己的儿子挨饿?唉…… “嗯,是该批评下这老张,他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哪像吴阿姨这么关心我!”马依风嘿嘿笑着附和道。 吴阿姨撇撇嘴,难得幽默了次, “哦,这闹了半天,你们俩是在书房里进行两汉会晤呐!” 马依风一愣,明白过来后,点点头,道:“对对,吴阿姨就是有学问的人,两汉会晤,哈哈……” 食欲随着心情好而大开,吃了满满两大碗面条后,马依风这才找回“饱汉子”的感觉,刚准备跟吴阿姨说句客套话,书房的门打开,张民强冲他招手让他进去。 “怎么?你来前还没吃饭啊?”张民强不像他老婆那么心细,加之马依风到他们家那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摸了摸刚吃饱的肚皮,马依风嘿嘿笑了两声。 “你这臭小子,没吃饭也不提前说一声!”埋怨完,张民强将书房门关上,与马依风一起重新坐回沙发里。 “你这次的行动计划都拟定好了没有?可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张民强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 “来前,我与曹宇伟他们已经拟定了一份行动计划,暂定在明晚七点半行动,七点五十五封锁酒吧。” 马依风喝了口已经有些凉的茶水,接着道:“明天一早,梁华正会将晚上参与行动的人手给计划并核实好。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下午两点,我们会将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警务人员全部召集到一起,下了他们身上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让他们统一使用我们警队配备的肩咪对讲机。” “嗯……”张民强在心中暗自佩服了下这雷厉风行的马依风,琢磨着自己将来退休以后,如果举荐马依风来顶替自己现在这个位置的话,他除了在年龄上不占优势,在缜密的思维和过人的胆量上却不输任何人。 “陈国华的问题我已经帮你解决了,明天下午我给他安排任务,让他离开局里,你就不用顾虑他了。” 始终还是有些担心马依风的安危,张民强想了想,试探地问:“明天的行动,我也去参加吧,你给我随便安排个什么任务或者职务都行!” 马依风一听,差点没笑出声,“什么?!得了吧您,我们大队人马都出去了,一旦临时有个什么需要,局里没个可靠的人坐镇哪行?您呐,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 说完,马依风小声嘟囔了句:“谁敢指使您呢?!” 就知道说了都白说,张民强撇撇嘴,站起身道:“那好吧,你自己仔细着点!饭你也吃过了,我就不留你在这里过夜了,赶紧回去休息,不然明天行动时该没精神头了。” 送马依风出去时,张民强脑子里正在琢磨着是否将警队明晚的行动向马华龙透露下,谁知走到门口的马依风却突然转过身来对张民强郑重地道:“今晚咱们的谈话,张局你最好谁都不要说,尤其是爱管闲事的老马!” 心情复杂地看着大踏步离开的马依风的背影,张民强无奈地摇摇头…… 第三十五章 见雀张罗 诱陈上钩 “陈局早!” “陈局!” 虽然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但陈国华感觉自己今天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挺着啤酒肚,迈着内撇八字步,一脸和蔼笑容地冲那些匆匆经过他身边向他打招呼的下属们点头致意。 办公室里的卫生早已被他的秘书小林收拾好,刚拖过的地面还依稀能看出有些微湿润,窗户和门都敞开着,清新的空气冲散了前一日滞留在屋内的烟味。 窗户旁边那株冲门摆放的绿萝,枝叶上还挂着刚喷洒过的水珠,整个办公室都被初秋清晨温和的阳光所笼罩。 陈国华之所以心情这么好,那是因为昨晚他与李强通电话时,李强在电话中应允他,如果他能够督促他的手下将秦明月的案件早日提交到检察院,能让李强在今年年底前得到秦明月的判决结果的话,那李强便在正在施工中的“金沙滩”别墅区里挑一栋最好的别墅楼送给他的儿子作为报酬。 在寸土寸金的海滨市,在为了节省占地而高楼耸立的黄金地段,均价每平三万的“金沙滩”别墅群成了人们心中难以企及的一个梦,而这个梦却即将成为陈国华的囊中之物。 这让他昨晚亢奋了一宿,一边想着如何能让马依风放手秦明月的案件,一边在琢磨着别墅拿到手后是该卖掉兑现,还是等着年仅14岁的儿子成年后送给他当结婚礼物。 哼着小曲,打开电脑,正准备浏览当日新闻,秘书小林敲了敲门,“陈局,张局让您去一趟。” 在局里,张民强不仅是陈国华的顶头上司,对他还有着莫大的知遇之恩。当初如果没有张民强的举荐,陈国华大概会一直待在城区派出所当一辈子的小所长。 知道张民强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陈国华把局里上上下下所有有竞争能力的人都扒拉了一遍,发现只有自己接班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在张民强的面前,他总是谨言慎行,尽量给张民强种下一个好印象,以期将来能够得到张民强的大力举荐。 张民强似乎也是刚来没多长时间,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陈国华挺了挺胸,换上一副憨厚的笑容,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正在看报纸的张民强抬头见是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小陈啊,快进来!” 与张民强刚认识那年,陈国华也就35、6岁,在张民强的印象当中,那时候的陈国华是一个秉公执法、刚直不阿的好警察。谁知在升任了市公安局副局长以后没几年,这个曾经的人民好公仆,居然变得利欲熏心,凡事都是以利益大小为依据,以金钱多少为准绳,在他的身上再也见不到曾经清廉的影子。 因为清楚自己背地里都做过些什么,所以每次在面对张民强时,陈国华都不敢与张民强那双沉重的眼神对视。 低下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陈国华暗自吸了口气,想让那过于显眼的啤酒肚收缩些回去,不至于在自己的领导面前显露出太多的腐败。可败絮已然其内,岂是深吸气便能伪装得出一副金玉的假象? 张民强不动声色地冷眼观察着这个很快便会被马依风从副局长位置上清理出去的警界渣滓,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恨自己有眼无珠,当初怎么就看好了这么个衣冠禽兽?害得马依风事事被动,身处险境! “小陈啊,今天你手里有没有什么急需处理的事?我这里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去跑趟腿。”待陈国华坐下后,张民强开门见山地问。 陈国华一听,赶忙道:“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您说吧张局,要我做什么?” 张民强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是这样,东大街派出所那边的林所长马上就要面临离退休了,现在任职的副所长有两名,我想在这两个名额中选出一个,将来顶替老林的职位。” 张民强故作思考的样子停顿了下,然后接着道:“可这两个人到底哪个更适合,我不是很清楚。为这事,如果我亲自去的话又有些小题大做,想来他们都会伪装出一幅品德高尚的样子来应对我。局里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代替我去做调查这件事的人,所以我就想……” 陈国华暗自窃喜,看来张民强依然器重和依赖自己!忙不迭地插言道:“是啊,是啊,这事哪有大局长亲自下去的,您若信得过我,那我就替您跑这一趟。” 正中下怀!张民强满脸堆笑,“既然这样,那好吧,你就委屈下,替我跑这一趟。可不要露出破绽被他们发现!你找个由头去,在那观察一天,凭你的智慧一定能发现哪个更适合!” 陈国华已经无法掩饰此刻的兴奋和激动心情,他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神采飞扬的表情,所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便将门关上,一个人在那偷乐。 他反复琢磨着张民强的那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替我去做调查这件事的人”的意思,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张民强在暗示自己,只有他陈国华才是将来顶替张民强局长位置的最佳人选。 于是乎,上午不到九点,陈国华便驱车向东大街派出所赶去。 正在开着车的陈国华接到刘大鹏的电话,“陈局,你在哪?” 因为心情好,陈国华车里放着音乐,电话又是在免提上,所以刘大鹏还误以为陈国华一大早的在什么娱乐场所消遣。 “什么事?我在开车。”刘大鹏是陈国华安插在马依风手下的一个眼,也是李强的一根线。 “刚才我见到马队长了,他今天居然穿着警服来上班,是不是警队里有什么重要行动?” 陈国华一愣,马依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向自己汇报警队的工作开展情况了,难道说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还是说,马依风知道了些什么? 其实在整个局里,陈国华最怕的人并非是张民强,张民强只是他利用攀爬的一个阶梯,而马依风却是让陈国华最怕也最抵触的人。 每次见马依风,他总有种自己是赤.裸.裸地站在马依风面前的感觉,马依风那双洞察一切凌厉的眼神,让他心生惧意。 “你在刑侦三组任组长,有什么行动难道你会不知道吗?”陈国华可不想把自己的短处暴露给刘大鹏,因为他知道,在李强那边,有一个人经常跟刘大鹏单线联系,别到时候被李强误以为自己在警局不受人重视,消息闭塞。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说完,刘大鹏直接挂了电话。 “妈的,以为自己有了李子豪的下属做靠山,就不把我这个副局长放眼里了?等我坐上正局长的位置时,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条走狗!”骂刘大鹏走狗,他忘记了自己也是李强的一条狗。 好好的心情被刘大鹏的一通电话扰乱,陈国华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很少穿警服上班的马依风,只有在警队有重要活动的时候才会穿,莫非真像刘大鹏所说的那样,警队今天有什么重要活动? 正在琢磨着是否给马依风打个电话探探口风,刘大鹏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打听过了,他今天要带入警队不到一年的新兵去演练!”说完,刘大鹏也不等陈国华答复,便又把电话给直接挂掉。 “妈的,你这狗日的!”心是放下来了,可这气却更大了,狠拍了下方向盘,陈国华把刘大鹏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 到了东大街派出所以后,陈国华受到了那里正副三个所长的盛情款待。中午的便餐,晚上的盛宴,好酒好菜,再加上巴结奉承的好话,把个陈国华给灌得晕乎乎的。 一直到晚上快七点的时候,陈国华才猛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因为从到东大街派出所,他的手机便一直处于非常安静的状态,连个短信和微信提示音都没有发出过。 看了眼手机,发现电量满格,信号满格,一种不安的感觉开始在他的全身蔓延。无论那三个所长如何挽留,他都坚持要离开。 匆匆忙忙地将那准备升任的两个副所长送给他的礼物放到自己的车里,便驱车向局里赶去。 回去的路上,他先是给刘大鹏打了个电话,想了解下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局里有没有什么状况,结果电话提示已关机。再给另一个同样是被他安插在刑警队的小武打电话,竟然也是关机,陈国华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快到公安局门口时,远远地,他看到正在出警的大批武装车辆从公安的后院驶出。通过警车行驶的方向,陈国华隐隐地有种预感,他们是针对李强去的。 将车停靠到路边,陈国华拿出手机准备给李强打电话报信,结果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自动关机,怎么都开不了机了。他非常纳闷,这手机刚才用的时候还是满格电,怎么这会就开不了机了呢? 他不敢轻易使用局里的座机与李强联系,便赶忙发动汽车,想找个有公用电话的地儿给李强报个信。可任凭他怎么转动钥匙,那车子就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朽一样,干哼哼就是打不着火。 陈国华的车停靠的地点离公安大院比较近,他担心自己会被好事的人发现,便透过车窗四下看了眼。此时天已黑了下来,路上车辆和行人不多,都是匆匆而过。他深吸口气,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一路小跑着来到附近一家有公用电话的小百货商店,“用下电话!”陈国华冲店里坐着的一位老大爷说完,便拿起那部黄色的公用电话,结果竟然提示已经欠费。 “妈的,这倒霉催的!”陈国华气急败坏地骂了句。 凭印象,他记得离这不远有一家网吧,久不运动的陈国华,顶着那个刚吃饱喝足又大了一圈的啤酒肚,费力地迈开脚步向网吧方向跑了过去。 气喘吁吁地进到网吧,陈国华抓着一个迎上前的小网管说明来意,小网管倒热情,带着他来到吧台前,将座机递给他,他连道谢都没顾上说,拿起电话就开始拨号。 刚准备按下最后的一个数字8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那座机莫名其妙地裂了道口子,按键8的位置直接卡了进去,怎么都接触不上。这下小网管可不干了,拉住陈国华就让他赔钱,气得陈国华丢下100块钱撒腿就跑。 刚出网吧门,一阵彻骨的寒意与他擦身而过,陈国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在冒汗的毛孔也瞬间收缩,被汗水浸湿粘在后背的衣服好像也被冻住了般,变得又冷又硬,让他非常不舒服。 陈国华原地转了个圈,用惊恐的眼神四下里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事物,他抹了把额头的汗,低咒了声:“真他妈活见鬼了!” 抬头向不远处的一个钟楼看去,时间显示是晚上7:35,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陈国华心里暗自着急着。 拦下一辆出租车,陈国华命司机全速前进,直奔云山碧海大酒店而去…… 第一章 生关死劫(1) 整个局里,上班时敢不穿警服的人,除了张、陈两个局长,再有一个那便是马依风了。 平时没有重要活动,马依风一般喜欢穿自己的衣服上班,究其原因居然是,警服洗完需要熨烫,麻烦! 一大早还不到六点,马依风给梁子和鱼头分别去了个电话,把这俩哥们从被窝里闹醒。 “早饭我已经买好了,到我车上吃!” 还想赖会儿被窝的两个人,在接到马依风的电话后,本想闹点情绪,可一听铁公鸡居然肯掉毛,都颇感意外地从被窝里窜出来,匆匆洗漱好,在各自的家里等着马依风来接。 鱼头几乎是用爬的上了马依风的车,眼皮耷拉着,下眼袋明显泛着因缺眠而造成的淡淡的乌青。 “怎么?昨晚没休息好?” 鱼头的状态让马依风有些讶异,这哥们平时是个典型的夜猫子,前段时间迷恋上网游,居然能通宵不睡盯着boss点打装备,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可现在这是怎么了? 鱼头摁了摁有些落枕的脖颈,蔫了吧唧地道:“挺好的,就是昨晚被我妈骂了顿,比平时少睡了一个小时的觉罢了。” “今晚的行动能行吗?我看你似乎不在状态怎么?不行的话这次行动你就别去参加了。”马依风不放心地道。 梁子坐在车后座,正在吃着马依风为他们买的早点。扫了鱼头一眼,发现确如马依风所言,鱼头整个人看着非常地萎靡不振,便也符合道:“嗯,今晚的行动危险性可够高,就你那样还是不要去了,留在警队里与张局一起给我们做后盾吧。” 鱼头一听马依风想取消他今晚的行动权,眼珠子立马瞪得滴溜溜圆,“不行!都计划部署了这么长时间,临阵换将你们上哪去找合适的人来顶替?!你今天要真取消了我的行动权,别怪我以后不认你这老大!我、我、我他妈跟陈国华他们一样去投靠李强去我!” 鱼头因着急整张脸憋得通红,反倒使他那青眼圈看着轻多了。 马依风被鱼头的一阵抢白给气笑了,指着鱼头笑骂道:“看你那熊样,你去啊,那样李强的手下就又多了一师!” 梁子纳闷地问:“老大,多了哪一师?” 马依风扫了眼鱼头,笑着说:“熊师,熊猫的熊!” “国宝啊!哈哈……” 笑闹后,梁子和鱼头将昨晚勘察李强酒吧的情况详细地讲给马依风听,马依风也把自己昨晚去张民强家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两个。 三个人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将整个行动计划再次做了一番周密的安排,并把当晚的行动路线做了详细的部署。 鉴于酒吧的经营面积过大,且已知晓其内部有配备枪支的人员,故而此次行动出动的警力共86人,分成六个小组,每组选派一个组长和副组长负责指挥,马依风是总指挥。 马依风将李强的线人刘大鹏安排到四组做组长,这也是为了能将他捆绑住,不至于出现通风报信的情况,让他在众警员的视线范围内,无法做出一些小动作。 梁子作为骨干力量,一组的指挥权由其掌握。主要是打头阵,将酒吧一楼大厅内的所有人员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遇及持枪反抗者格杀勿论。 同时还给他安排了一个重要的任务,那便是掩护和协助以鱼头为组长的第二行动小组,实施对宁子的抓捕。 鱼头手下只分派了三个人给他,主要是协助鱼头向二楼挺进。这三个人是经过精挑细选选出来的,都是身手、体能、枪法、反应速度过硬的特警。 但在分派具体任务时,为防提前泄密走漏风声,马依风只是跟他们讲,让他们协助鱼头抓捕一名嫌犯。至于这个嫌犯叫什么,长什么样却并未透露,只强调让他们三个人在行动中随时听从鱼头的指令。 另四个小组,一个负责酒吧南门的封锁;一个负责酒吧北面的封锁;还有一个是负责两翼的封锁。 最后的一个小组是个十人组,主要任务是负责向外转运已缴械投降的酒吧人员,以及对负伤人员进行及时的转移和救治。 这十个人中,有五个是特警,另外的五个是医护人员。 樊医生因为不放心马依风,听说了马依风的这次行动后,也强烈要求前来,所以这五个医护人员中便有他一个。 一切部署完毕后,19:15时全副武装的出警人员,在警局后大院集合就位,快速有序地登上警车,警车上的警灯和警报全部以关闭状态出发。 快接近酒吧时,大队人马分别从东城的南、北、西三个路口驶进,各组按事先分配好的任务各自就位。 此时距离行动时间仅剩7分钟,附近的车辆和行人都已经被提前赶到的梁子的小组秘密疏散,有部分可疑人员也被梁子给临时扣押。 当时针指向19:55时,在马依风的一声令下,梁子带领他的一组小组成员直接冲进酒吧,将酒吧里正在做营业前准备工作的几个员工迅速控制住。 酒吧里得到消息的所谓的保安,这时携带着枪支从不同的角落开始向进入酒吧的特警疯狂射击。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做,可以以一名普通的保安身份将枪支丢弃或者藏匿,配合警方调查或者做最基本的投降。 但是就在五分钟前,他们刚得到了上峰的紧急指令:必须拖延时间,将前来的刑警拖住! 他们知道如果投降或临阵脱逃,那自己的下场可比被刑警当场击毙还要惨,而且还会连累到自己的家人。这些人里有几个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虽是在仓促间得到的指令,但他们并不慌乱,镇定有序地持枪奋力抵抗。 虽然事先马依风和梁子他们都已经设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依然还是有些意外。 因为警察清场或查封任何营业中网点,除非提前得到消息,为了掩护某个重要人或者重要物品转移,一般很少会有像现在这样具有准备性的主动攻击。 听到枪声的马依风暗自捏了把汗,知道定是自己的计划出现纰漏,有人向李强提前泄密了。 鱼头从行动正式开始后,便早已恢复到作战的最佳状态。 进入大厅后,当他发现情况比之前设想的要严峻,便直接果断地丢下正在配合一组梁子他们作战的那三个部下,在自己人猛烈的枪击掩护下,从不可控的场面中突围独自杀向二楼。 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宁子,鱼头担心继续僵持下去,住在二楼的宁子要么趁乱脱逃,要么夹杂在反击队伍中,被自己这边的人给击毙了。如果这次抓不到宁子,或者只拉着宁子的尸体回去,那他们这次便白来了。 如果此时自己带着那三名手下一起行动,目标将会加大,只会贻误时间,使事态恶化。想到这儿,素以勇猛果敢著称的鱼头,冒着枪林弹雨,身手敏捷地独自闯到二楼。 梁子发现鱼头的身影后想拦住他,但又怕会引起酒吧躲在暗处的杀手们发现鱼头这个目标,只有奋力狙击为鱼头做掩护,同时将鱼头的情况通过肩咪报告给外面正在指挥作战的马依风。 马依风听到梁子的汇报后,心头被一股莫名的不安所笼罩。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他脑中一闪而过的竟然是秦良玉曾对鱼头说过的话,“你最近凡事小心些……” 他知道鱼头这么做是为了在第一时间抓捕住宁子,宁子目前对他们来讲不单是姜长林命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还是指证李强的关键证人。错失了一个刚子本就是自己大意造成的失误,他不想再失去宁子这个可以证明李强有罪的证人。 而此时的宁子因为昨晚与李强ktv里的一个美籍女孩忙活了一个晚上,体力消耗过大,将电话设置到静音后,沉睡了一整天。 没有任务的时候,他经常这样,反正李强那边如果有事着急找他的话,必然会让下面的人过来喊他。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从一楼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密集的枪声。 他一个翻身从枕头底下将自己的那把92式手枪掏出,蹬开被子,单肩撑一跃跳到地上,迅速抓过前一晚丢在地上的裤子往腿上套。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打门声,伴随着一个慌乱而又颤抖的声音:“宁哥,不好了,快出来!好多条子把酒吧包围了!弟兄们都在反抗!你……” 随着一声闷哼和人体倒地声,门外那个喊宁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听到这个声响,宁子迅即转身,跨步来到门旁,背抵墙壁,双手握枪,拉开保险栓,侧头紧盯着房门,同时将枪口对准房门。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同一时间,随着一阵微冲连发出的密集的子弹,一个身影翻滚着从门外进入。 宁子调转枪口向那个身影射去,“砰、砰、砰、砰”四连发伴随着喷射的血影,冲入房间的人倒地不起…… 第二章 生关死劫(2) 待宁子看清刚才被自己所射击的人是谁后,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中等身材,全副武装,手持警用冲锋mp5的年轻警察,在宁子枪声消失的同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外闪身进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赤足站在地上的宁子的头颅。 而宁子刚才在慌乱下所射击的人,是前来给他通风报信的酒吧里的酒保。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只身涉险前来抓捕宁子的鱼头。 他按照应桐桐提供给马依风的宁子房间的具体位置寻来此处,将门口报信的那个酒保用枪柄击晕,然后撞开门,将酒保丢入房间。 待宁子调转枪口将酒保击毙后,鱼头从门外迅速闪身进入,循着室内刚才枪声所发出的具体位置,准确地将微冲枪口对准宁子的太阳穴。 “宁子!”鱼头森冷的声音从宁子的耳侧传来。 作战状态中的鱼头像一个夺命罗刹,从他的身上你根本无法找到平日里那份吊儿郎当的嘻哈样。 “是老子,怎么了?”宁子梗着脖颈,斜视着鱼头,有些不甘地、缓缓地将手里的枪倒转挂在食指上。同时,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着,寻找能伺机逃跑的机会。 确定了宁子的身份后,鱼头单手持枪,另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将挂在宁子手指上的手枪拿下,别到自己的腰后。 “转过身,趴到墙上!”鱼头冷冷地命令道,同时用坚硬的枪口在宁子的太阳穴上顶了一下。 宁子的头被顶得一偏,他怒瞪了鱼头一眼,这才举起双手,慢慢地转身面向墙壁。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从敞开的房门瞥见在二楼的走廊处,猫着腰走过来一个持枪的同伴,那人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宁子会意,不动声色地趴到墙壁上。 就在鱼头从腰间拿下手铐准备铐住宁子时,一声枪响,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一发子弹紧擦着他的耳廓飞射过去。 鱼头感到腮边一股炽热的液体缓慢流下。出于本能,他顺着子弹的发射方向看去,在走廊一排人高的立式音箱后,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趁鱼头晃神间,宁子一个后摆腿将鱼头手里的微冲踹离自己的射线范围,同时弯腰后挺,双手撑地,屈膝,右腿猛然向鱼头的脚踝扫去,他想用这记扫堂腿将鱼头扫翻在地,然后逃跑。 鱼头手中端着的微冲被宁子这一脚踹得脱手挂到了肩上,就在宁子的腿马上就要扫到脚底时,鱼头原地一个高弹跳躲过了宁子的攻击,同时扫了眼走廊,在那排立式音箱上,一个枪口正在紧随着他的身体位置移动。 再拔枪或端起微冲已经来不及,因为宁子的后续进攻已经逼近。 从宁子的进攻手法和招式上,鱼头发现这是一个曾受到过系统训练的人,而且还很有些军人的正规格斗路子。 眼下,身后有一个隐藏着的持枪杀手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鱼头不敢大意,小心应敌的同时,尽量使自己的身体不暴露在那个枪口的射线范围内。 由于一心二用,本来可以轻易取胜制服宁子的鱼头,竟然与宁子打了个平手。 感觉有了帮手的宁子向鱼头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膝顶,拳攻,肘拐,一气呵成,竟将鱼头生生逼退了两大步。此时的宁子为保命,几乎拼尽全力,只攻不守,这使鱼头有些腹背受敌的感觉。 随着又一声枪响传来,一颗子弹从二人移动的身体中间穿插过去,射在了宁子床上的枕头,枕絮像纷飞的雪花飞舞着散开。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但这颗子弹却是打在了门板上。 为了尽快结束战斗,鱼头在躲过宁子的飞身剪腿摔的同时,他后脚跟拧地,原地转了个180度,用胳膊肘猛甩了下,将房门关上,同时也险险地将那颗子弹给关在了门外。 宁子由于昨晚消耗了一晚的体力,白天又只吃了一点点的饭菜,此刻他感到有些体力不支。 鱼头看着动作逐渐变慢的宁子已经明显出现彼竭我盈的局面,他暗自鄙视了下宁子的不自量力。 “还负隅顽抗?!你不是我的对手,即便不用枪,我照样可以拿下你!” 外面的那个枪手短时间内不会再对鱼头造成威胁,为了抓住这宝贵的时间,鱼头放开手脚,加速对宁子的进攻。 “哼,臭条子,少猖狂!”宁子冷哼了声。 虽然牙硬,但宁子知道自己不是鱼头的对手。更何况在鱼头的身后还有大批的警察,一旦再来两个警察,那宁子就算插翅也难逃了,所以他必须把握好现在的逃生机会。 酒吧是南北向,门冲南开,而宁子的房间位于整间酒吧的北向,床头位置紧靠正北的窗户。 窗外大约百米外是一处杂乱的贫民区。在贫民区里有一间不起眼的平房是李强买下的,他在那房子的地下挖了一处地下暗道,便于从酒吧地窖里搬运毒品和枪械时不被人察觉。 知道这条暗道的人极少,包括曾经的刚子,这还是宁子无意间发现的。 宁子快速衡量着,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够从眼前的这个刑警的手底下逃脱,正门肯定是走不了的,唯一的逃生机会便在后面的那个贫民区。 只要有机会从窗户跳下,宁子自信有一半的把握可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贫民区。贫民区里障碍物非常多,利于逃跑,不利于抓捕,还利于藏身。只要能逃进那个地下暗道,除了李强,神仙都找不到他。 衡量好这一切后,宁子一边防守,一边向窗前移动步伐。 从宁子飘忽不定的眼神,以及他目标性明显的步伐,鱼头便猜测到他是想跳窗逃跑,“整个酒吧四周全部都被警方布控,你不用妄想从窗户逃离了,束手就擒吧!” “哼!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老子才不会听你的!”宁子宁死不屈地道。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在李强手下所犯的事,到了警察的手里早晚都是一死,倒不如现在拼一下,说不定能逃出生天。 鱼头见宁子都到了这个份了,还想着逃跑,也不再跟他啰嗦,直接一个蹬脚转腰,力达拳面,腰、腿、拳三处同时发力,将力量汇聚到拳头。 这是鱼头的招牌式,这个招式非常难练,当初为了练好这个招式,鱼头吃了很多苦。因为这招式可以迷惑对手,让其上下防守而无法分出鱼头的主要力量是来自于拳还是腿。 因为散打都是以腿部动作见长,所以在这个动作使出的时候,一般人都会将注意力放在对方的腿上,而忽略了他拳头的威力。 果然,在宁子将自己双臂格挡到下盘,准备挡住鱼头的腿部攻击时,头部却被鱼头狠狠地一拳击中,“砰”地一声,他直挺挺地仰翻在地,左眼直接无法视物。 就在鱼头准备俯身将宁子拘捕时,门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拿着手枪,对准了室内的鱼头。 躺在地上的宁子看到自己的同伴,轻舒了口气。来人他认识,是酒吧里负责给顾客调酒的小易。 就在宁子得意之时,他却震惊地发现,小易用歉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中的枪慢慢地移动位置,指向了宁子的头部。 随着扳机扣下,一颗子弹向着宁子的头部射来。由于吃惊和意外,此时的宁子忘记了保命闪避,直愣愣地躺在地面等着死神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鱼头将宁子猛力一推,他脑际迅速地闪过一个答案:杀人灭口!宁子是李强案件的切入点,现在还不能死!要保住这个证人! 也就是这一动作,那颗本向着宁子飞来的子弹穿透了鱼头的颈部大动脉,直接射在离倒地的宁子身体不到五公分的地面上。 随着子弹落地发出“突”的一声响,鱼头颈部被子弹击穿的大动脉狂飙的鲜血呈放射状喷出,将呆若木鸡般的宁子那只仅可视物的右眼给糊住。 又是一声枪响传来,站在门口的那个叫小易的男人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看着半空。 他刚才的手枪在扣下扳机的一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大力强压了下,那发子弹若打不中宁子也肯定是能将他旁边的警察给当场爆头的,可就是这股神秘的力量,使他的枪下移,射中的是那个警察的颈部。 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思考或验证这件事。 因为担心鱼头的安危,在梁子的掩护下,马依风亲自来到二楼,一枪击毙了这个站在门口欲举枪再次射击的小易。 鱼头在倒地的一瞬间,他也跟小易一样看向半空。在那里,他见到一个身穿军装,有些面熟的男子,正在用焦灼、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 随着体内大股鲜血的流失,他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任凭马依风怎么对着他的耳朵悲愤地狂吼,他也听不到了,慢慢地闭上了那双因前一夜睡眠不足,依然有些泛青的双眼…… 分属鱼头小组的那三名特警这时候也赶来了,动作利落地将依然处于呆愣状态的宁子铐走。 而此时的马依风抱着鱼头,梁子用手紧紧地按压着鱼头血流不止的颈部,飞奔下楼。 在特警的和刑警的大力配合下,一楼的战事已经趋于尾声。整个酒吧大厅一片狼藉,到处可见子弹的弹孔和负伤、死亡者流下的尚未干涸的一滩滩血迹。 樊医生和几名医护人员得到信后也顾不得危险,抬着担架,小跑着迎了进来,对鱼头做了简单急迫的包扎后,用担架迅速将鱼头抬上早已等候在那的救护车,拉响警报,向市立医院疾驶而去。 马依风一身是血,整个前胸都被鱼头的鲜血浸湿,听着救护车那如同猫哭般的警笛声逐渐远去,他的心如刀割般疼痛。 因悲愤和担忧,他面部肌肉紧绷,眼球上布满红血丝,加之衣服上满是鲜血,此刻的他看着如同一个赤目魔鬼般恐怖。 鱼头被拉走后,因为里面的战事尚未完全结束,作为一组小组长的梁子还需继续进入酒吧大厅指挥自己的组员作战。他向鱼头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咬咬牙,重新带着人冲进酒吧。 “马队,西门清场完毕!”三组的队长在报告。 “马队,东门清场完毕!”这是四组刘大鹏的声音。 “马队,北面堵截到三个逃跑的匪徒,两个抗捕已经被击毙,另外一个负伤被捕!”这是五组的声音。 随着最后的一声枪响从大厅传来,梁子的声音也从马依风的肩咪中传来:“马队,大厅和二楼全部清场!” “三、四、五组,你们每组调出两名警员前来协助六组清场,其他人留守原地继续围堵,防止有漏网之鱼趁机脱逃。六组抓紧时间转移被拘捕和负伤的人员,一组随我前去酒吧搜查!”马依风语速极快地下令道。 “收到!” 下达完指令,马依风带领着梁子和一组成员,以及两名法医大踏步向酒吧内走去。 在不远处一个写字楼的窗户内,站着两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其中一个微弯身躯,紧盯着夜视瞄准镜,随着马依风身体的移动,不停地调整着手中的狙击步枪…… 第三章 生关死劫(3) 一行二十余人在马依风的带领下进入酒吧,此时的酒吧已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与喧闹,那盏旋转的霓虹灯也已停止了转动,七彩灯光惨淡地照射着酒吧里的各个角落。 由花岗岩砌成的半圆形的吧台千疮百孔,上面布满了弹孔,吧台前的高脚凳东倒西歪,吧台里的酒柜也已经支离破碎,在那上面根本找不到一瓶完好无损的酒,各种颜色的酒水迸射倾洒得到处都是。 地面上一滩滩红色的液体,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红酒,哪些是血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和血腥混杂在一起的刺鼻的味道。 警队和市立医院的救护车还在往返地跑着,按伤势轻重,分批载走这里的负伤人员,连殡仪馆的车也来了。 酒吧正门前各种警灯旋转的光柱,吸引了大批围观的群众和各家电台报社闻讯赶来的记者,但因为有大批特警拉开了警戒线在持枪把守,所以他们也只能远远地看着,猜测议论着。 樊医生脸色苍白,行医近二十年,这是他第二次以医生的身份亲临这么严重的场面。 第一次是在一场工厂火灾的现场,那时候他还没到看守所上班。在那次的火灾现场,他见到的都是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伤患。而这一次,他见到最多的是被爆头后血淋淋的人体,以及在重型机枪扫射下残肢断臂的尸首和伤患。 市立医院里有两个大概从医时间不长的医生,在看到那些伤口狰狞恐怖的负伤人员和死亡者后,竟然当场吐了出来。由此可见,这次的枪战场面有多么惨烈。 这一次算是警方与李强的首次对决,对于李强的实力,知晓内情的人才真正窥到了冰山的一角。 所有经商的人都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富不与官斗。任凭你势力滔天、地位超然,在面对官场尤其是执法部门时,都得夹着尾巴装下孙子。 可李强到底得有多大的势力和能力,居然嚣张到敢命他的手下公然枪击前来执法的刑警?这让知晓内情的人感到费解,同时也感到了压力和愤怒。 不得不说,李强的钱没有白花。他手下的那些人,大到杀手,小到酒保,在那么仓促的情况下居然都能做到临危不惧,慨然赴死。 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整个酒吧里的所有员工居然都会使枪。从目前警队牺牲2人、负伤12人这个数字上,就可以知道李强手下这些人的作战能力有多强。 马依风将他带进酒吧里的队伍进行了重新分配,大厅一组,二楼一组,另外的一组由他带领,到酒吧的仓库和各处旮旯地点搜索。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搜查,大厅那一组前来汇报说,只在洗手间里搜到了极少量的冰.毒,还是散落在地面上的,估计是哪个吸毒的员工在开工前躲在洗手间吸食。 二楼的那组来报说,在一部分的房间内搜到了数量不等的毒品、冰壶和注射器等用于吸食毒品的工具。但从数量上分析,应该是那些员工或者杀手们的个人行为。 马依风知道,如果以此给李强定罪,撑死也就一容留他人吸毒罪,这种不疼不痒的罪名,到最后必然会被李强以酒吧不属于他的产业为名推翻。 而马依风这边却是一无所获,他现在正站在酒吧的地窖里,这是一个仅能容纳六个人的小型地窖,马依风总感觉哪里不对,便把梁子给喊了过来。 “老大,怎么了?”顺着梯架下来后,梁子四处看了下。 “梁子,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地窖不大对头?”马依风用警用手电四处照着。 随着手电光圈,二人仔细地审视着这间地窖。土墙、土顶,水泥地面,地面上撒落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陶瓷罐,有几个还是碎裂的,除此外再无其他物品。 马依风走到一滩陶瓷罐的碎渣前,拿起其中的一片凑到手电下,从碎裂的痕迹上,他发现这是一个刚破碎没多久的。 梁子凑过来看了眼,也发现了,“老大,这是个新碎片,有没有可能是枪战开始后,酒吧里哪个胆小的跑进这里来躲避时,给不小心踩碎的?” 马依风抬头四下看了看道:“你的说法虽牵强,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是,你不觉得这地窖当初在建盖的时候有些不符合常理吗?” 梁子有些不明白,跟随马依风一起站起身,等待马依风给出一个说法。 “这地窖的地面是水泥地面,而墙壁和窖顶却全部都是土坯的。按说,李强不至于心疼钱,连个水泥墙面都舍不得整吧?”马依风一边说着话,一边靠近墙壁,循着墙壁四周慢慢移动脚步查找线索。 经马依风这一提醒,梁子也感觉不对头,“是不是建盖好以后,又发现没什么用处,所以就给丢弃不用了。” 马依风摇摇头,“不像,如果说地面也是土坯的话,那还说得过去。” “不管什么样的房子,在涂抹水泥时,都是先从墙壁开始,哪有先从地面开始的道理?” 马依风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下自己刚走过的地面,转身对梁子道:“如果是土坯地面,就会留下脚印或者其他痕迹,整个酒吧里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这说明什么?” 梁子一愣,转瞬便明白了马依风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他所有的东西都是藏在这里?之所以把地面整成水泥的,就是为了事情暴露后,转移犯罪证据时不留下痕迹?” 梁子摇了摇头,难以接受这个观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李强的脑子可够大的!居然能从这样的一个细枝末节上都提前做好了预防和准备。” 马依风冷哼了声,道:“他自己清楚他所做的都是些什么营生!除了年老体衰或者查出得了不治之症的人,你什么时候见过身强体健的年轻人为自己准备墓地的?” 说完,马依风抬头指着地窖上方唯一的一个入口道:“刚才在搜查仓库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手电不小心掉到地面上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我还真发现不到这个地方。” 听完,梁子猛拍了下脑门,道:“对了,老大,刚才对战的时候,我记得这附近至少有六名枪手在拼死守护,我当时还以为他们是为了借助上面仓库的那堵墙壁作为掩体才躲在这里的。” 马依风一听,更加验证自己的猜测没错,看来李强为这家酒吧配备的所有毒品和枪械应该都是存放在这里,可是眼下东西呢?如果说转移的话,这里除了上面那个出口,再没有别的出入口。 继续围着墙壁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时肩咪里传来张民强的声音:“马队长,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马依风微偏头,对着肩咪道:“张局,我和手下的人已经在清理现场了。” 随后,马依风和梁子便听到肩咪里传来张民强沉痛的声音,“我现在在市立医院,副队长曹宇伟没能抢救过来,刚才医生宣布他死亡了,我已经通知他的家属赶过来了。” 闻听此言,马依风懵了两秒钟后,高大的身躯一晃,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平日里俊朗的面部线条因悲痛扭曲成一团。鱼头那搞怪的笑脸浮现在他脑海,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张嘴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他将漫上眼眶的泪水强压了回去,声音嘶哑地对着肩咪道:“我马上赶过去!” 梁子嘴角抽动着,抖着嗓子,有些哭腔地对马依风道:“老大,我也去!” 转身,马依风重重地拍了拍梁子的肩膀,语气艰难地道:“这里不能没有指挥的人,你留下,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在准备往那个梯架上爬的时候,马依风没有回头,只低沉地说了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梁子和鱼头是马依风的过命兄弟,虽说在警队里,他们两个人是副队长,与马依风是上下级关系,但都是家中独子的三个人,平日里跟亲兄弟般相处。现在失去了一个鱼头,马依风不希望梁子再有任何闪失和意外。 鱼头牺牲的消息让梁子无法再集中注意力继续去清理现场,但是他和马依风心里都清楚,只有找到有力的证据拿下李强,才是对鱼头以及今晚参加行动时牺牲的警员们的最大祭礼。 疾步从酒吧里走出,马依风用肩咪通知各队的小组长,告诉他们,现在由警队的副队长梁华正对现场进行指挥,让他们全部听从梁子的指挥和安排。 从一名警员的手里接过警队的车钥匙,马依风独自向不远处的车位走去。 就在他准备打开车门时,突然,位于他正前方的一辆车的大灯亮了起来。 近距离耀眼的强光刺得马依风睁不开眼,他本能地微偏了下头,抬起拿着车钥匙的右手臂遮挡住视线。 这时,马依风的身体被一股后坐力拉扯,向后踉跄着倒退了几大步,他感到从自己的手臂处传来一阵剧痛,随之,整条手臂失去知觉,无力地垂了下去,手里的车钥匙也应声掉落在地面。 他再次闻到了血腥味,但这一次却是他自己身体里流淌出来的。 一发子弹穿透马依风的手臂,射到他身后一名警员的钢盔上,在钢盔上留下一个凹痕,然后弹落在地面上。如果那名警员的身高与马依风相当的话,估计这颗穿透马依风手臂的子弹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快!快!快!救护车,救护车,马队长受伤了!” 看着下面那群乱成一团的刑警,王伟无力地瘫软了下来。 他嘴角微弯了下,在意识消失前,他面向看守所的方向自语道:“秦将军,我没能护得了鱼头的生命,但我却保住了你丈夫的命,我、我尽力了……” 因魂力消耗过重,加之现场有大量的警员,在这种冲天罡气的压制下,王伟是拼尽了最后的一丝魂力将那辆车的大灯开启,保住了马依风的性命。 王伟的魂体开始出现撕裂,犹如燃烧着的蓝色火焰,那一簇簇飞舞着的魂识逐渐向四周散去。 正在这时,随着一声锁链声响,一张透明的白色大网将王伟即将要魂飞魄散的魂体罩住、聚拢,紧随着出现在半空中的,是黑白双煞…… 第四章 笞魂鞭 就在马依风被子弹击中的同一时间,看守所里的秦良玉突然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心慌,她用手捂住似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深呼吸强压下突发而至的不适。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除了那个新来的胡玉洁睡得不是很踏实,秦良玉身边的其他女犯们早已睡熟。 她轻轻地挪动了下身体,将后背倚靠到身后的墙壁上,努力稳定住心神,用意念轻喊了声:“王伟!” 约莫十分钟过去了,仍不见王伟的踪影。秦良玉试着又喊了两声,双眼紧盯着厕所的方向,却依然不见王伟前来,这让秦良玉心中的不安加剧。 因为知道今晚马依风有行动,所以今天一整天秦良玉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这让她感到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力有不逮、技有不及,只能坐在这个暗无天日之处为马依风担忧。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心悸,秦良玉不会喊王伟前来打听马依风的消息,毕竟她曾反复嘱托过王伟照应马依风和鱼头的安危。 可眼下距离九点吹哨就寝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考虑马依风那边如果行动顺利的话,也该收队了,谁知王伟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随叫随到。 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在路过女号窗口时停了下来,秦良玉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发现站在黑暗的走廊里的是今晚值班的周觅。她半倚在墙壁的身体没有动,也没有转头,周觅只停顿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就在秦良玉不知所措之际,她突然感到整个监室里的温度极速降低,身旁的女犯们都在睡梦中往被窝里瑟缩着身体。 “四周已被结界围困,尔之言行无人可窥,但可畅言无妨!” 伴随着这个森冷声音出现的,还有那个让秦良玉反感的锁链声响。 “阴司判官!”当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秦良玉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激动,又有些怨怼。 “尔似不喜本官前来?!”阴司判官阴森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团如黑雾般的身影漂浮在秦良玉头顶的上方,无形中给人带来一种威慑和压迫感。 “判官严重了,良玉岂敢有此逾矩之念!”秦良玉淡淡地道。 言罢,她暗自运行体内的真气,以抵挡三个阴间使者所带来的彻骨阴寒。 单薄的身子偎在陈旧的被褥中,双手抱膝,背倚冰冷的墙壁,任谁见了此刻的秦良玉,都会不由得生出怜惜之心。但如果与她的视线相对,你会发现她眼中的那份冷静与坚毅非常人所有,毕竟这是一个经历过战火与硝烟的真英雄,不是轻易便被磨难打垮的女将军。 没有谁比阴司判官更清楚秦良玉的前世今生了,一个曾经战功赫赫、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到了这一世竟身陷囹圄。虽然这一切的安排皆因阴间受命,但每每见到这一世的秦良玉,阴司判官总有些自愧。所以便决定背着十殿阎罗王,来给秦良玉附送一些本属于阴界首领才有的能力和法器。 阴司判官素来行事乖悖违戾,也不征询秦良玉的意见,宽大的衣袖一挥,一条如同泥鳅般大小,通体赤红的光团飞向秦良玉的右手掌心。 待那物体与秦良玉的掌心甫一接触,便如滴入旱地的水滴,瞬间隐没于掌心的纹路里。 秦良玉感到一股强大的劲气自右手掌心向全身蔓延,所经之处如同被千蚁噬骨,烈火灼心。 她不知道阴司判官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在阴司判官面前,她所有的异能全都失效,尤其是观想的异能。 为了抵御那种不适,秦良玉气运周身,可无论她如何调整体内真气都无法排解这种刺骨般的疼痛和不适感。 “顺其气行,勿阻,少顷即安!”阴司判官阻止秦良玉运气。 果然,仅一盏茶的功夫,刚才那种种不适逐渐消失。秦良玉试了下,发现体内真气充沛,似乎较之前世那具身体还要好。 她有些诧异,看着掌心那道淡淡的红色印记,似乎已经与她的皮肉相融,秦良玉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阴司判官,“判官大人,此为何物?” “此乃地府之镇府神鞭——笞魂鞭,专笞阴魂厉鬼,于生人无用。若使其现形,需‘现鞭咒’,尔且听好: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笞魂鞭现,定干雷霆!” 见秦良玉已记下了现鞭咒,阴司判官接着道:“此鞭现形,诸鬼非魂散所臣服尔……本官大用尔,尔知所自乎?” 秦良玉沉吟片刻,苦笑道:“良玉前世以武直道进身,辅君安邦,以身任责而无所求,且英年亡耳。” 判官摇摇头,“不尽然,本官体念尔一世之雄,而今安于囚,哀尔生之须臾,此世尚有重任加身,故,今前来,特赐尔一鞭一能。” “鞭已赐,此鞭另有二用,可疗生人肉身疾患,亦可起死回生,但后者仅三次效无,尔慎用!能之,此世尔天眼开,可视人所不见,窥生人之前世今生。但需谨记不可妄用妄言,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及此。” 见秦良玉并没有因为得到这一鞭一能而表现出任何的兴奋表情,判官感到有些无趣。 而秦良玉在默默地将阴司判官的话牢记心头后,因一心挂念马依风和王伟的情况,便有些着急地问:“判官可知马依风安好?王伟安好?及一鱼头别称者安好?” 判官冷哼了声,冲漂在他身侧的黑白双煞挥了下手,对秦良玉道:“时行,与王伟慎遇,其形散,无常适时网拘,得活。现带其来此,若可,辅尔。” 说完,随着一阵锁链声响,只见一团灰色的烟雾慢慢聚拢后呈现一个人形,漂浮在通铺下的过道处。 待秦良玉看清这团由灰烟变成的人形是王伟时,她不禁一呆,马上便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王伟,你可能听到我说话?”秦良玉见王伟此刻有些神志涣散,急急唤道。 王伟用手摸了摸自己周身上下,发现被阴司判官重塑的阴体内充满了以往所没有的能量,茫然地环视了下四周,当视线与秦良玉相对时,他才知道刚才自己听到的是秦良玉的声音,而不是幻听。 “秦将军,我、我没有魂飞魄散?我真的没有魂飞魄散?!”王伟有些吃惊。 头顶上方传来阴司判官阴森的一声冷哼,王伟吓得一哆嗦,抬头见三个阴间使者居然都在,他畏惧地向厕所的方向移动了下身形。 “王伟,别怕,是判官大人救了你,马依风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秦良玉继续急着追问道。 王伟一边不时拿眼胆怯地扫视着阴司判官,一边小声地回答着秦良玉的问话,“我、我,秦将军,我只保住了马依风的命,他负伤了,鱼头,他,可能不行了。” 秦良玉心下大惊,虽然之前在爻卦的时候便已经预测到今日的局面,但从王伟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她还是有些着急和难过。 “马依风他,他的伤可严重?”秦良玉双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王伟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保住了他的命,他的右手臂被子弹击中,伤势如何我不清楚,因为那会我已经魂形俱散,失去意识了。”王伟歉疚地道。 在秦明月的记忆里,秦良玉知道枪的威力,所以她愈发担心马依风的现状。这一刻她突然偏执地想,如果自己没有来这个时空参与到李强的案件中,或许马依风和鱼头也不至于身处险境以至于生死不明。 秦良玉再抬头看向阴司判官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怨气和不满,“若非良玉介入,何至于斯?始蒙嘉命,良玉尽责,若以千乘后世之以身任责方可安世不肖,恕良玉宁死无魂、无轮回亦不相助!” 阴司判官有些暗恼,口气愈发森冷地道:“尔待如何?” 在这一刻,秦良玉坚定了之前那个曾有过的冒险想法,趁现在阴司判官还未走,她决定以身犯险,前去马依风和鱼头处一探究竟,或许还来得及救他们。 看不清阴司判官的面部,但从他闪烁的眼神中,秦良玉猜测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便不动声色地等待阴司判官的决定。 良久,阴司判官有些无奈地道:“若时过丑牌,尔魂不归,将形魂俱散!” 言罢,一股阴寒至极的劲气将秦良玉包裹。随着锁链声响,前世那种曾经历过的无力、疲乏和无根的轻盈感再次出现。 当秦良玉清醒过来后,她第一眼见到的是秦明月的阳体,她呆愣了片刻。 因为看守所里没有镜子,从她附身到这具阳体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这还是秦良玉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样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男女,总是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了。 “去吧,谨记不可过丑牌,届时尔将回魂无望!” 阴司判官的声音传来,秦良玉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地道的离体阴魂。转头看向阴司判官,秦良玉虽心怀感激,但声音却依然清冷地向判官道了声谢。 因为没有实质肉体,她从这间女号监室的屋顶直接穿插而出,发现王伟已经等在外面。 在王伟的带领下,秦良玉向市立医院的方向极速飞去…… 第五章 痊愈 【海滨市市立医院】 整个医院里的主、副院长、主刀医师、麻醉师、护士长等,除了妇产科的医生,其他的,只要人在本市,今夜全被紧急召集回院。 走廊里被杂乱的脚步声和护士们吆喝着让路的声音充斥着。 全副武装的刑警、特警荷枪实弹地在走廊来回巡视,其间还掺杂着为数不多的几个特种部队里的特种兵。 这些特种兵身高、体型几乎相似,线条冷硬的面部表情也都相似,如猎鹰般的眼神警惕地在来往医生和护身的身上兜转审视着,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避让着。 市立医院自建院伊始,距今已有一百零八个年头,像今夜这般阵仗还是第一次出现。 整个医院里都被一股紧张和压抑的气氛所笼罩。病房里所有能动的病号和陪床,都好奇而又惶恐地瞪大眼在各自的病房门口抻头观望,互相打探这突发而至的紧张空气源于何人、何事? 外科手术室的灯亮着,在手术室外站着两个年龄相仿的老男人。一个是猛搓双手、局促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转圈的市公安局大局长张民强;一个是身穿军装,一脸担忧,正对着手术室大门笔直站立着的马华龙。 手术室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戴着口罩,手里拿着夹子的男医生,“请问,哪位是马依风的家属?” 马华龙立即迎上去,言简意赅地对医生道:“我!” 张民强停止转圈也凑到跟前,紧张地问:“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病人需要截肢,请家属签字!”边说这位男医生边将手里的夹子向马华龙递去。 遇事从来都处变不惊的马华龙,听到医生的话后,竟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问:“不就是中了一枪吗?至于严重到截肢?” 医生耐心地对面前的这位老首长解释:“病人中的枪具体是什么枪型我们不懂,但是那枪的威力特别大,子弹从病人的右臂进入后直接穿过右臂的尺骨,不仅击碎了尺骨,也将周围的神经和肌肉组织大面积破坏。” “所以必须将病人的右臂自桡骨以下部位切除,否则一旦伤口感染恶化,将导致病人整条右臂肌肉萎缩,面临全部切除的危险,更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难道除了截肢,没有更好的医治方法了?”马华龙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我们院里临时组成了一个专家组,这是最终医治结论,希望您能够理解,请您尽快签字吧!”医生小心而又耐心地解释着。 虽然不清楚马华龙在部队上的具体职务,但从那些闻讯亲自赶来慰问的市长、省长,以及身份更高、更神秘的人物的介入,院里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一点,那就是,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医治好。 马华龙知道对于一个热爱警察事业又酷爱玩枪的儿子,右臂残缺意味着什么。他内心无比煎熬和痛苦,他不敢签这个字,因为这支笔决定了儿子的一条手臂,他拿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与王伟一同赶来医院的秦良玉,所经之处无论是医院外的路灯,还是医院内的走廊灯、墙角夜灯、地脚灯全部都明灭不定地“沙沙”作响。不过幸亏他们俩的飘移速度够快,并没有引起生人的注意,只当是电压不稳或灯泡老化引起的。 循着马依风的气息,秦良玉和王伟来到马依风手术室外面的走廊,见一个拿着夹子的医生转身推门进入手术室,留下一脸绝望和担忧的两个老年男人站在门外。 由于马华龙和马依风的长相相似度很高,所以秦良玉心下猜测此人应该是马依风的父辈。 就在距离这两位老人不远的地方,一阵阵的罡气传来。秦良玉转头四下看了看,见在走廊的另一端,站着几个表情严肃,手里拿着微冲的特种兵,这些人不时机警地巡视着四周。 秦良玉纳闷这里的灯居然不像别的地方那样不稳定地闪,就连手术室门上那个红色的“手术中”的灯都非常稳定地亮着。 “秦将军,那是因为这个走廊里的人身上的罡气都非常重,抵挡住了阴魂身上的负能量,所以这里的灯才会这么稳定。”王伟对秦良玉解释道。 “这里的罡气太重了,我有些不舒服,秦将军,我们从窗户那进去吧。”看着站在手术室外的马华龙,王伟有些胆怯。 阴司判官虽然重塑了王伟的阴魂,让他能够承受来自于秦良玉身上的罡气,但同时加上马华龙和那些站岗的特种兵身上的罡气,王伟就有些承受不了了。 “你从窗户那进去,我从门进。”一想到手术室里躺着的马依风,秦良玉就格外地心焦。 王伟应了声,转身从走廊窗户穿了出去。 秦良玉飘至门前,刚准备穿进那扇亮着“手术中”的大门时,没曾想马华龙突然瞪起两只铜铃般的大眼,对着秦良玉所在的方向叱喝道:“谁?!” 毫无防备的秦良玉被马华龙这一声喊给吓了一跳,转身疑惑地看了眼马华龙,见他的眼神并没有聚焦在自己的身上。而此时在秦良玉的周边,除了那些站在远处巡逻的特种兵外,就只剩下张民强了,马华龙的这声叱喝应该是针对自己来的。 从马华龙飘忽不定的眼神,秦良玉断定他应该是能够感应得到阴魂,但却看不到。她有些好奇马华龙能否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便试探性地问了句:“你能感应到我?” 果如秦良玉所想,听到秦良玉的声音后,马华龙继续追问道:“你是谁?” 话落,马华龙周身猛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罡气和戾气,秦良玉没想到在这一世的人身上,居然有人能堪比他们那个年代上过战场的兵将身上所具有的戾气。 众所周知,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靠的是拼人数,用人做肉盾。尤其是攻城略地的时候,为了攀上敌方城池,那都是踩着自己人的尸体一步步爬上去的。一场战争下来,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人被杀死在战场上的情况,都是常有的事,多少大将最后都是马革裹尸死在了战场上。 而且那时候的武器在与敌军厮杀的时候,不是削头,便是腰斩,砍下对方的胳膊、腿,捅破对方的腹部,使肠胃等内脏流得满地,血淋淋的场面惨不忍睹。不像现代,都是用枪杀人,专打人的脑袋和心脏,一枪毙命。而且现代的战事非常少,赋闲的兵将更是比比皆是。 所以,和平年代的兵将,身上的戾气和罡气都已经远不如古代的兵将了,这也难怪秦良玉会感到奇怪。 在证实了马华龙真的能感应到阴魂后,秦良玉问:“你是马依风的父亲?” 在秦良玉的身上,马华龙感应到一股不同于以往接触过的那些阴魂身上所具有的气息,而且这女鬼似乎根本就不怕自己身上的正能量。他开始为他的儿子担忧,不答反问道:“你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秦良玉虽着急,但考虑到马华龙作为一个父亲,为马依风担忧的心并不比自己少,便和颜道:“我是来看望下马依风和鱼头,看看他们二人的伤势如何,你不必害怕!” 说完,秦良玉听到手术室里传来王伟的声音,“秦将军,快进来吧,他们要开始切马依风的胳膊了!” 紧跟着,秦良玉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手术开始!” 秦良玉赶忙对马华龙道:“我得进去了,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再拖延,恐怕马依风的胳膊就真的保不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不见面前这个女鬼的样貌,但她所说的话,让此刻的马华龙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心安,“别的我可以暂且不问,但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马华龙的执拗让秦良玉感到无奈,只得自报家门道:“秦良玉。” 言罢,丢下呆若木鸡般的马华龙,以及那个明显知道马华龙有这份异能,一脸莫名的张民强,秦良玉直接飘进手术室。 给马依风主刀的是市立医院的副院长,人称外科一把刀的余副院长。他在这家医院工作十多年了,做过太多像马依风这样的手术,这种手术在他眼里,就跟剔除扎在手指里的一根小刺一样的简单。 马依风中枪的右臂,子弹进入孔只有二厘米大小,而出弹孔的创面达到直径五厘米,这还是因为子弹在击碎手臂上的尺骨时受到了一定的阻力。不然的话,他这整条下手臂上的肌肉组织,基本就会被全部爆碎。整个中枪部位的血管、神经、肌腱和筋膜均不同程度受到严重损坏,已无法修复。 这种伤情,即便是世界顶级权威的医生在,也无法避免被截肢的下场。 余副院长吩咐旁边的助理医师们抓紧时间做术前准备,臂神经丛阻滞做完并发挥麻醉效用后,手术便正式开始了。 刚放下骨膜剥离器,拿起咬骨钳的余副院长,突然身体被一股大力击飞,“哐”地一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随之便不省人事。 所有在场的医护人员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不明白这正在手术着的余副院长怎么会无端撞墙。等反应过来,大伙一拥而上,将昏迷的余副院长给抬到外间的一个空担架上。 几个参与此次手术的医生,惊恐地互相看着。 里面的病患手术已进行到关键部分,马上就要开始锯断需截肢的部位了。这病患可还躺在手术台上,主刀医生却昏迷了,手术可不能等呀,几个人紧急商量着对策。 因为是局部麻醉,躺在手术台上的马依风此刻的头脑是清醒的,他正在为自己即将失去的右臂暗自感伤着。 他不敢想象没了右臂他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将左手练一练?可自小就使用右手的他,为了一手精准的枪法,他可是苦练了整整十五年呀!连吃饭、写字都不会的左手,估计练五十年都不及他的右手。 他烦躁地想着这些问题,在心里暗自发誓:奶奶的,让我抓住向我放冷枪的人,我一定废了他! 正在胡思乱想着的马依风,突然发现所有医生都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盯着仪器观测他体征的年轻医生在。微侧头向外看了看,人都不在,心想:妈的,这是家什么破医院?哪有手术做了一半就把病人给丢一边不管不顾的?! 正在这时,那条失去知觉的右臂传来一阵酥麻,接着是一股冷热交替的感觉自右臂传至全身,随后一阵剧痛中又带着奇痒的感觉传来,这种感觉让他难受得浑身发颤,好像有千万只虫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啃咬。 习惯性地用右手掀开挡在头部的术中帘子,他直接坐起身,将插在左手和左手臂上的那些输液管和输血管胡乱地扯掉。 正当他抬起左手准备挠痒时,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惊呆了! 之前那条血肉模糊的右臂,此时竟完好无损地呈现在他的眼前,就连根根黑密的汗毛都完好地覆盖在手臂上。如果不是因为右手指缝里还残留着大量尚未干涸的血迹的话,马依风都怀疑自己是否受过伤。 太匪夷所思了,难道是自己因为即将失去右臂而出现了幻觉?马依风用右手使劲拍打了下自己的脑袋,想以此让迷糊的自己清醒过来。 这一幕被从外间匆忙赶进来,准备给马依风继续手术的那群医生见到。他们齐齐停在原地。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医生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旁边那个也大张着嘴惊瞪着马依风的医生道:“我、我没有出现幻觉吧?” 这一切也被漂浮在窗外的鱼头看到,不过他看到的是整个痊愈过程…… 第六章 起死回生 见马依风已经痊愈,秦良玉虽有些疲乏,但心情却非常好,看了看掌心的那条红色印记,她暗自感激着阴司判官。 “秦将军!”在秦良玉给马依风医治的过程中,一直警惕而又安静地守护在一旁的王伟开口了。 “什么事?”虽然在全神贯注地为马依风治疗,但在那个过程中,秦良玉曾感应到有一个阴魂想靠近过自己。 循着王伟的视线,秦良玉发现飘在窗外的鱼头。 已经正视了自己死亡现实的鱼头,在听说马依风也中枪的消息以后,早在秦良玉他们还没赶到前,他便已经在那了。 当见到一身军装打扮的王伟时,鱼头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廖婷婷的档案里见到过此人,也是自己在中枪后,见到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鬼魂。 已经离开秦明月阳体的秦良玉,现下是她的本貌。 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高,配上那一身明朝军官的装扮,虽是一个阴魂,但依然难掩她清秀的样貌和飒爽的英姿。 如果不是因为鱼头认出了王伟,他大概会不计后果地,把秦良玉给当成前来加害马依风的恶鬼给袭击了,那样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鱼头惊叹着秦良玉居然有那么大的能力,能使马依风的胳膊瞬间恢复如初,他也在惊叹着这个女鬼身上竟然有这么强的罡气。虽飘在窗外,距离秦良玉有不短的距离,但他还是有些被压制得难受。 “我老大的胳膊没事了吧?”见秦良玉和王伟发现了自己,鱼头没有躲避,他在为马依风担忧着。 “没事了,放心吧!” 想飘到鱼头身旁的秦良玉被王伟制止了,想到了自己身上的罡气,秦良玉飘在原地对鱼头接着道:“鱼头,你的尸身停放在什么地方?带我们过去!” 鱼头眼中闪过一丝希翼,但接着又神情黯淡下去。虽然见识过秦良玉给马依风治愈胳膊的整个过程,可他不敢奢望秦良玉会有让自己起死回生的能力。 “鱼头,时间有限,你速速带我去你尸身的停放地点!如果可以,我会尽力!” 见鱼头呆愣着不动,秦良玉有些着急,她可不想因为鱼头对她能力上的质疑而致使现在的自己无法回魂,变成跟他们一样的鬼魂。 “哦,那好吧,我……带你们去!”鱼头咬咬牙,心道:反正也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虽然他此刻非常想知道秦良玉的身份,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肯帮助自己和马依风,但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还有没有希望再做人。 他可不想做一只鬼,他还没娶媳妇呢!他更舍不得离开因为自己牺牲的噩耗而悲痛到病倒的父母。 正在这时,外面走廊里传来一个女人啜泣的声音。秦良玉疑惑地回头看了眼,见马依风正从手术台上下来,准备往外面走。 “王伟,你先随鱼头前去,我会找到你们的!”秦良玉说完,便直接穿过手术室里的重重阻碍,先马依风一步来到走廊。 “马叔叔,依风真的要被截肢吗?”刚刚得到消息赶来的韩凤英,在听说马依风即将失去右臂时,情绪一时失控。 字都已经签了,马华龙抬头看了眼还亮着“手术中”的手术室大门,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韩凤英点点头。 正在这时,马华龙再次感应到了秦良玉,“我儿子怎么样了?” 马华龙的口气带着恭敬和期待,虽然看不清秦良玉的真容,但他能感应到来自秦良玉身上的那阵阵罡气和正能量。 如果秦良玉此刻肯使用自己听想的异能的话,她便会从马华龙处知道,一直以来她在马华龙家中所有活着和死去的人心中的分量。 “他已经没事了,马上就要出来了,你们放心吧,我还要赶去鱼头那里看看。” 秦良玉边说着话,边打量着梨花带雨、一脸莫名地看着马华龙的韩凤英。 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女子让她生不出好感,但也没有反感。想到她与马依风的关系,秦良玉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伤感。 前世奉行男人三妻四妾的年代,因为马千乘独爱秦良玉,所以他始终都没有纳妾。可到了这个一夫一妻制的新时空,秦良玉却要眼看着自己丈夫的后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这让她不仅伤感,还隐隐地有些嫉妒。 毕竟韩凤英的身份和家世背景在那,又是与马依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而自己这一世却……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手术室的门开,马依风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好端端的马依风,众人既高兴又吃惊。 韩凤英直接奔到马依风的身前,抓起马依风曾受伤的胳膊反复检查摩挲着,确定已经痊愈后,她直接扑到马依风的怀里,紧紧地搂着马依风。 “小风哥!你吓死我了!” 马依风有些尴尬,微皱了下眉,轻推了一把,没有推开紧搂着他腰的韩凤英。 马华龙和张民强也走了过去,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马依风完好无损的右臂让他们也产生了质疑自己双眼的感觉。 正在这时,马华龙感应到了来自秦良玉处的一丝淡淡的伤感,他因为秦良玉的这份伤感感到开心,明了地看了眼与自己儿子抱在一起的韩凤英,抿唇轻勾了下嘴角,然后冲秦良玉所在的方向说了句:“你……谢谢你!” “他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这次如果我没能及时赶到的话,他的胳膊便真的保不住了。” 秦良玉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能把马依风被医生切掉的胳膊给重生出来。 “希望你能够提醒他,办李强不一定非要动用武力解决,有很多的途径可以拿下他!” 说完,秦良玉再次看了眼怀里拥着韩凤英的马依风,她突然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包围,这让她喉头干涩,竟有些欲哭的冲动。 手术室里那些被王伟制造的短时间结界困扰的医生,此刻已经脱困,一脸尴尬和迷茫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打断了准备对秦良玉再说些什么的马华龙。 秦良玉咬了咬下唇,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悲伤,将视线从马依风和韩凤英的身上移离,不再逗留,直接循着王伟和鱼头的气息,向另外一间手术室瞬移而去…… “你说的是真的?!原来是她!”鱼头和王伟此刻坐在正对停放鱼头尸身的病床前,鱼头一脸惊愕地看着王伟。 “难怪我见她第一眼就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王伟笑了笑,道:“你是个新死的鬼,自然看不到秦将军的前世今生。” 正在这时,秦良玉进来了,王伟和鱼头赶忙停住话头站起身。 “原……”鱼头刚想说:原来你就是秦明月呀!却被王伟从后面拽了把,给制止住了。他撇撇嘴,只好住口。 秦良玉因为心情低落,并没有留意到鱼头和王伟二鬼的小动作,她直接来到鱼头的尸身旁查看。 鱼头被拉到医院的时候,失血量已经达到2000毫升,处于失血性休克状态了。他的颈部动、静脉血管破裂严重,断裂后的血管很多已经收缩无法缝合,加之手术过程中还在大量出血,输入他体内的rbc18u和1000毫升的血浆根本就不起作用了。 “王伟,你和鱼头把守好这里,千万不能让任何生人和鬼魂靠近!” 秦良玉发现从她来到这家医院,似乎总有些鬼魂想靠近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的罡气,估计那些鬼魂会将她和王伟给围拢住。 “好的,秦将军!”王伟也发现了这家医院不干净。不过话说,干净的医院似乎不多,哪家大型医院每天不得上演几出生死离别? 刚才在与鱼头交谈的时候,秦良玉发现鱼头竟然是三国时期曹操的儿子,燕王曹宇的后世。 来前,阴司判官曾告诉过她,起死回生的能力只给她三次的使用权限。为了马依风能有个衷心的下属辅佐,秦良玉不认为自己这是在浪费权限。 之前在给马依风医治的时候,因为是首次使用这种异能,秦良玉找不到窍门,所以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地让鱼头起死回生,所以此刻她必须摒弃杂念,否则一旦误了回魂时间,那后果将真的不堪设想。 来到鱼头躺在手术台上的尸身旁,秦良玉屏气凝神,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左臂,左手置于胸前,右手平直伸出,右手掌心翻转向上,五指微拢呈抓握状。她将体内的真气,其实此时已经是魂力,汇聚到右手掌心。 没一会儿,只见自她的掌心中升腾出缕缕白雾,雾气越聚越盛。接着,白雾慢慢变成粉红色,当那团雾气变得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焰时,秦良玉猛地将右掌按压到鱼头阳体的右脖颈的创口处。 在秦良玉掌心与那创口刚接触上,掌心里的赤色火焰像是被一个大功率的抽油烟机吸入般,瞬间隐没。秦良玉赶忙换气,输入更多的魂力到自己的掌心,维系住那团火焰不至熄灭。 而在这同一时间,那伤口里的大动脉和几根静脉血管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渐渐复合接拢,伤口也在缓慢地愈合。 随着魂力的大量流失,秦良玉的魂形也在慢慢变淡,她那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高似乎也在随之萎顿,身上的罡气也在逐渐减弱。 而那些自秦良玉到达医院后,就对她的到来有些蠢蠢欲动的阴魂见此情形后,也开始了试探性的动作。 鱼头毕竟是一个新死的鬼魂,就算他生前身手再厉害,变为鬼魂后,他的战力根本就不是这些蛰伏在医院多年的老鬼的对手。 幸亏王伟在来前受到阴司判官的重塑,战力大增,他左闪右突,极力阻挡那些向秦良玉靠近的、目的各不相同的阴魂的滋扰和攻击。 就在王伟和鱼头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阴司判官手下的黑白双煞及时赶到。 随着锁链声响,那些想向秦良玉求助的,想试探秦良玉魂力的,以及想夺去秦良玉魂魄的各种阴魂,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开始四处逃窜,最终全被黑白双煞收服,囚禁在了锁链里,等待它们的将是地府的审判和轮回前的煎熬。 秦良玉收回手,见鱼头的创口已经完好如初,脸色也不似初见时那般惨白。 现在需要做的是让鱼头尽快回魂,可秦良玉不知道该怎么让傻站在原地的鱼头的魂魄返回他的阳体内。 “用笞魂鞭!”黑煞适时开口提醒秦良玉。 秦良玉会意,赶忙在心中将“现鞭咒”默念了一遍,只见一条如同红色蟒蛇般的赤色鞭子凭空出现在她的手心,整个室内都被这团红光晕染得如同浸满鲜血的房间。 秦良玉抬起右手,用鞭子指向鱼头。鱼头刚想说什么,还未及张口,便瞬间变成一束白光,如同流星划过天际时留下的细长光晕,顺着他阳体的眉心位直接飞入。 用意念收回鞭子,秦良玉因阴气损耗过度,整个魂魄看着像是透明的烟雾,萎顿在地…… 第七章 规劝 茶杯摔地发出的粉碎声从特权办公室里传出,李强背对着室内站在落地窗前。 身后的老莫摔完茶杯后,拨开准备劝慰他的桃子的手,用手指指着李强的后背,因生气,他浑身颤抖着。 “强子,我一生无儿无女,自打你父亲去世,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般对待!”愤怒使莫爱国说话声微喘且嘶哑。 “你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把酒吧都丢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很快就要暴露在公安的视线下,你手下那么多人,包括我,也包括四师都将为你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早就让你赶紧把秦明月那个女人给处理了,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好,还居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对那个姓马的警察放冷枪!咳咳咳……” 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老莫,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桃子扶着老莫微躬的身体,刚准备为他捶背,站在窗前的李强向他射来的视线,让他心虚地停住了手。 扫了老莫一眼,知道这一切都是桃子透露给老莫听的,虽然知道桃子并无恶意,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但李强还是有些怨恨桃子的多事。 “出去!”李强冷冷地对桃子命令道。 看着桃子小心地关好办公室的门离开后,李强转过身,走到老莫的身边,将颤抖中的老莫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用手轻锤着老莫的后背为他顺气。 “莫叔,这么些年来你对我的好,我心里有数。” “哼!”老莫冷哼了声别过头去。 当老莫听了桃子的汇报后,还没来得及找李强,便听说马依风带人将酒吧给包围了。万幸的是李强及时得到线人的报信,将存放在酒吧地下暗室里的毒品和一批枪支弹药给紧急转移走了。 虽然对于整个李氏集团来讲,死的那些手下和损失掉的酒吧根本值不了多少钱,但是那些东西一旦落到警察手里,那将是李强的末日。 “强子,你知道吗?长相太好的女人自古以来都是祸害男人的根源。”平息了急促的咳喘后,老莫扒拉着手指头跟李强细数起来。 “像商朝的苏妲己、周朝的襃姒、三国的貂蝉、唐朝的杨玉环,这些女人或许都没有秦明月长得好,但却都是因为她们的容颜使一代皇朝灭国的。你难道也要步那些古人的后尘,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毁于一旦吗?你醒醒吧!” 老莫哀伤地劝慰李强,从见到秦明月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对那个女孩子没有好感,尤其是她那双如同蓝宝石般的双瞳。他总认为这女孩长相过于美貌,曾经他甚至一度迷信地怀疑这女孩是一个狐狸精变的,就像苏妲己,压根就不是个人类。 “莫叔,我对明月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完全是因为她的长相。她对我是真心的,我都快50岁的人了,如果连一个女人是看上我的钱还是看上我的人都分辨不出来的话,那我岂不是白活了?”李强辩解道。 他爱秦明月,是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爱。秦明月的第一次给了他,她对他的依赖,使他感觉自己更像个男人,更像个年轻有活力的男人。有她在,他觉得自己做什么事都那么有意义。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的女人,更接受不了别的男人觊觎她。 老莫见李强对那个小女人竟如此执迷不悟,知道再为此事纠缠下去的话,只会让李强更执着。他琢磨着该是自己暗地里动手的时候了,拼着让李强怨恨,他也要将那个危险的女人除掉。 “现在宁子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手里,你认为宁子能会像刚子当初那样做吗?如果一旦从宁子的嘴里泄露出你的事,那我们岂不是全完了?”老莫担忧地问道。 李强不屑地道:“他知道的事很少,再说谅他也不敢,他最在意的人都捏在我的手里,他应该知道轻重。” 老莫叹了口气,道:“但愿能像你所说的那样!唉……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将四师全部召集一起过了?” 李强略微思索了下道:“有四个多月了吧?我记得上一次的时候是明月刚出事的那会儿。” “这几天你抓紧时间组织下四师碰个面,让这些人都给你把把关,你也把你的打算跟大伙都稍稍透露一下,别不在意这四师的力量,如果没有他们在后面支持你,你没有今天。” 见老莫不再发火生气,李强赶忙应承道:“好的莫叔,到时候我让桃子给他们去个信,就这两天吧。” 想到那个生死不明的马依风,老莫这个经历过人生各种坎坷和风浪的老江湖,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正在这时,李强的电话响起,陈国华来的。 “怎么可能?!”听完陈国华的汇报,李强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怎么回事?”见李强放下电话,老莫着急地问。 李强眉头深锁,十指交叉,拇指不停地对压着。他有些想不明白,一死一重伤的两个警察,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全部都生龙活虎地闹着要出院?难道是消息有误?还是线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到底出了什么事?”见李强半天不言语,老莫愈发着急。 看了老莫一眼,李强沉声道:“去酒吧的条子里,有一个据说是刑警队的副队长,颈部大动脉中枪,被拉到医院时因为失血过量,没抢救过来就死了。护士在准备去把他的尸体送到太平间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坐在病床上复活了。” 李强感觉现在脑子有些混乱,只简单地跟老莫讲了下。 “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老莫被李强说的有些糊涂。 “是市公安局的陈国华。刚才在电话里,他还提到一个人,就是那个负责明月案子的马依风,开始医院那边说是要准备给他做截肢手术了,可就连他也莫名其妙地完好如初了,真他妈邪了门了!” 李强咬牙切齿地说完,一拳砸在身旁的沙发里。 “这些事,你回头安排人到市立医院去了解下不就清楚了?” 对马依风他们的事,老莫的反应倒没有像李强那么激烈,他反倒在考虑陈国华。 “强子,陈国华不能再用了,你这边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再去问他,也尽量减少与他的来往。” 李强纳闷地问:“为什么莫叔?这次公安查封我们酒吧的事,如果不是他及时跑来报信,酒吧地窖里的那些东西,早就被条子给搜去了。” 老莫哼了声,道:“你怎么不想想,警方这次动静闹得这么大,出动近一百人的警力,他陈国华一直到了晚上才得到信,这说明,要么是警方已经怀疑他了,对他封锁了消息;要么是这小子想叛变。行动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才通知我们,害我们那么被动,损失了那么多的手下!” 被老莫这一点,李强也感觉不对劲,之前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马依风的身上,还真没有去考虑陈国华的反常。 “经过这次的事以后,趁警方还没有怀疑到你,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心思花在那个姓马的警察身上了,这个人我们惹不得,即便你收买的警方人再多,可你招惹得起军方的人吗?” 一想到马华龙,老莫就替李强担忧,担心他不知死活往军队的枪口上撞。 “那马华龙可是陆军的司令员,七大军区的司令员,你应该知道这厉害。更何况他就那一个儿子,你这次一旦断了他们老马家的香火,你以为这马华龙会不闻不问,轻易地放过你?” 李强移动了下身体,正对着老莫,表情严肃地问:“莫叔,如果我跟你说,这次暗杀马依风的人不是我主使的,你信吗?” 老莫仅呆愣了片刻,便猛然醒悟。 马依风带人去查封酒吧,李强得到信的时候已经仅剩十分钟的时间,仓促间只能安排人去快速转移藏在酒吧地窖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时间安排人暗杀马依风? 暗杀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警界的精英和领导层的人,没有精密的部署和策划,尤其是在没有充裕的时间来准备的情况下,任谁都不可能有这个能力暗杀成功,反之,只会更快地暴露自己。 李强这些年在海滨市明面上并未得罪过谁,除了四师和内部有限的几个人外,几乎没人知道李子豪就是李强,对外,他打的都是正经商人和慈善家的名号。 “那会是谁?”老莫吃惊地看着李强问道。 李强摇了摇头,“桃子已经安排人暗地里去查这件事了。我也反复分析过,办这件事的人,如果是马依风得罪的人,何必要冒险选在查封我酒吧的时候,那个时候刑警和特警齐聚一堂,一个不慎便会自暴行踪。显然,他们的目标并非是马依风,而是我,是栽赃陷害我来的。” “如果马依风真像传言所说的那样思维缜密的话,相信事后冷静下来,他也会想到这一层。可我实在想不出整个海滨市里谁会有这么大的心机和胆量?”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老莫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想起四师中的风水师汪子深,前几日曾私下对他讲:男人逢48岁是一坎!李强今年有一难全因女人而起,躲不躲得过,全凭他一念之间…… 忙活了一夜未曾合眼的樊医生,一直到确定马依风和鱼头真的无恙后,才放心而又开心地离开市立医院。 他开心的原因有二,第一嘛不用说了,就是被他视为好兄弟的马依风和鱼头,都已经没有生命和截肢的危险了;这第二嘛,呵呵,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质疑他的医术了。 之前秦明月的死而复生是在没有任何医疗设施的看守所里被自己给宣布的,现在连市立医院这个各种医疗设备都非常先进且齐备的大医院里,都能误断鱼头死亡,谁还敢说他樊医生? 但开心过后,作为一名资深的老医生,对鱼头的复活他还是感到非常的匪夷所思。 鱼头的情况他最清楚,因为是他亲自将鱼头给护送到医院的。依照鱼头当时的情况,是个医生都知道他的死亡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可他复活就复活了,居然连伤口都没了,这简直创下了医疗界的奇迹!更创下了人类生命的奇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樊医生简直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 整个市立医院都在为这事召开紧急会议,当然了,还有伤口不治自愈的马依风。这两件医疗事件够市立医院头疼段时间了,尽管这两方家属都明确表示不予追究,可这事一旦传扬出去,没个有说服力的说法,那可是比打脸都要丢人。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八点准时来到看守所。刚进办公室,樊医生拿起茶杯准备为自己沏壶浓茶提提神,桌上的内线电话却响了起来。樊医生猛然想起自己昨晚因为一直都在医院里,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喂,樊医生,赶紧进来趟,女号里的秦明月跟个死人一样昏迷不醒,你进来看下怎么回事吧!”是还没下班的周觅的电话,从他急促的声音里,便知道秦明月的情况不容乐观。 樊医生一听大惊,赶紧撂下茶杯,拿起医药箱急匆匆地向看守所关押犯人的监室奔去…… 第八章 被困 在确定马依风手臂伤好无虞后,马华龙在离开前,命令他手下的四名特种兵,将嚷着要出院的马依风像关押犯人般给看守在病房里。 因为清楚自己儿子的身手,马华龙留下的这四个大兵是从特种兵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单打独斗还行,可一对四,马依风尝试了几次都败下阵来以后,只得认栽。 看着那如同门神一样轮流守在门口的大兵,马依风急得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好的脱身办法来。就连来看望他的韩凤英居然也跟老马一个鼻孔出气,到他的病房里只带吃的和用的,手机坚决不带。 坐在病床的边沿上,手里拿着遥控器心不在焉地挨个台换着,马依风的注意力却全在那四个门神的身上。 这时,同样一身病号服的鱼头趁他老爸上厕所方便的工夫,从他的病房里溜了出来,正在马依风的病房门口跟门神们商量着要进来。 马依风这下子可算来了精神头,将手里的遥控器往电视柜上一丢,直接奔到门口。 “这是我们刑警队的副队长,你们让他进来!”马依风冷着张脸,心说:打不过你们,摆摆架子总可以吧?! 那四个大兵也不搭腔,直接无视马依风的存在,围着鱼头慢慢转了一圈,像对待犯罪嫌疑人似的把个鱼头从头到脚给审查了一遍。 其中一个人还摸了摸鱼头的裤腰和病号服上的衣兜,发现是空的,这才不甘愿地把门口给让出道缝,算是给鱼头放行了。 “老大,你这房间怎么被他们搞得像监狱似的?!”鱼头随着马依风往病房里走,撇着嘴恨恨地看了那四个大兵一眼。 病房里的床被玄关的墙壁挡着,外面的大兵只能听到马依风和鱼头的对话,却看不到他们俩的任何举动。 “别提了,我们家老爷子发神经,不知道从哪座庙门口搬来了四个门神!”抱怨完,马依风压低声音对鱼头道:“怎么样?电话带来了吗?” “你可真行,就不能找个漂亮点的护士给我捎话!”鱼头一边说着,一边解开病号服裤子上的腰带,捣鼓了一会儿,从内裤里将他的手机给掏了出来。 “我靠!你恶不恶心?居然把电话藏老二里?”马依风嫌弃地伸出两只手指夹住鱼头递过来的手机。 “你不是让护士捎话告诉我说,他们会搜身的吗?我又不是女的可以把手机藏乳罩里,除了老二,他们还不是哪都可以碰?!”鱼头白了马依风一眼。 马依风抻头往外面看了下,见那四个大兵笔直地站在门口没动,病房里的电视还在播放着娱乐节目,音量不小。他暗示了下鱼头,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打开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 “招呼梁子过来,让丫的带几个能打的来!”马依风将电话重新递给鱼头,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别看他平时不怎么注意家里的卫生,可在个人卫生方面,他比谁都干净。 “切!弄得好像我有艾滋一样!穷干净!”鱼头抱怨完,便拨通了梁子的电话,将马依风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洗完手,在准备拿毛巾擦手的时候,马依风的视线再次扫到鱼头曾中枪流血不止的脖颈,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昨晚马依风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就被闻讯赶来的市立医院里的院长和大夫们给拉到各种仪器前做检查。 检查刚做到一半,就听说医院里的一个小护士被一个诈尸给吓晕了,一打听才知道,这诈尸的人居然是鱼头。 劫后余生的两个人刚碰上面,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被医生和各自的家属给拖去继续做检查。 好不容易把那一套繁琐的检查程序做完,喊着要出院的两个人又被各自的家长给强行扣押在了病房里,非要等着医院里的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才允许他们两个人自由活动。 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距离鱼头中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十一个小时的时间了,鱼头中枪后那怎么按压都止不住冒血的脖颈的画面,像一场噩梦般始终萦绕在马依风的眼前。 不敢置信地摸了摸鱼头曾受伤的部位,再看眼自己昨晚中枪后曾血肉模糊的右手臂,马依风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在手术室里的时候,马依风总感觉有个人在抚摸自己中枪的右臂,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经过那番抚摸后的右臂却完好如初了。 “老大,你是不是在想咱俩伤愈的事?”鱼头见马依风盯着他自己的胳膊发呆,知道马依风在琢磨什么。 “是啊……”马依风将视线移向洗手间窗外那升腾而起的初阳的绚烂,他竟感到这一切的美好是那么的不真实。 循着马依风的视线,鱼头看向那一轮红日,他也有感而发地道:“老大,你知道吗?昨晚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么美的日出了……” 鱼头说到这儿,竟有些哽咽,他搓了搓有些发酸的鼻头,极力隐忍着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鱼头的话,让马依风也红了眼圈。他想起昨晚在听到鱼头牺牲的消息时,那痛彻心扉的哀伤,所以对于鱼头此刻的心情,他深有感触。 为了证明这一切不是在做梦,马依风像昨晚初见复活后的鱼头般,再次拥抱了下他,用力地拍了拍鱼头的后背。 放开鱼头,马依风倚靠到洗手台上道:“我还不是一样,昨晚在听那些庸医说我的胳膊必须得截肢后,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能拿枪了,我都做好了成为残疾人的心理准备。” 马依风苦笑了下,接着道:“当时躺在手术台上,我甚至在打算等胳膊康复以后,给自己安装一个假肢,就像《终结者》里施瓦辛格演的那个未来战士一样,呵呵……” 听马依风说完,鱼头紧盯着马依风的双眼问道:“老大,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马依风一愣,他被鱼头问住了,看着鱼头那严肃的表情,他担心如果自己说出不信的话,会刺激到刚捡回了一条命的鱼头。 “这……我也说不上来,你知道以前我是不信的。”马依风很想说,他现在依然不信。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也还是不信!”鱼头声音有些沉闷,“其实,我原先也是压根就不信这些的,但你知道吗?我……” 鱼头不再看马依风,低头看着自己穿着拖鞋的脚面。不管马依风信与不信,他此刻只想找个自己信得过,又有过相似经历的人来分享昨晚那段离奇的复活经过。 “你说什么?”谁知鱼头刚讲到一半,就被马依风给打断了,“你说她叫秦良玉?” 正讲得过瘾的鱼头纳闷地看着马依风,“啊,对呀,王伟是这么告诉我的。之前的那个秦明月早在那次摔倒在厕所里的时候就死了,现在在她体内的是秦良玉。我那会儿就曾纳闷过,这一直都拒不认罪的秦明月怎么突然就改了性了,原来……” “她有什么具体的特征没有?你看清她的长相了?”马依风打断鱼头,继续追问道。 鱼头想了想道:“虽然不敢靠近她,但她的长相我还是能记住的,她看着能有30多岁的样子,一身古装打扮。长得嘛,只能说漂亮,没有秦明月那么惊艳,但比你家里那个黑不溜秋的律师要好看多了。再是,哦,对了,她的身高,我目测大概快一米九了!” 马依风不再言语,由着鱼头在那讲,而他却在回想他们家一直以来隐藏的那个秘密。 “老大,老大!”讲完了整个复活过程的鱼头,终于感觉心里不那么压抑了。 看了眼处于深思状态的马依风,鱼头将手在他的眼前摆了摆,连喊了两声,马依风才醒过神。 “哦,怎么了?” 鱼头有些怀疑自己之后说的那些话,马依风有没有听进去。 “我的命和你的胳膊可都是人家秦将军给的,你说咱们用不用给樊医生打个电话,问问他秦明月的情况?昨晚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我只记得救活我以后她的状态可不怎么好。” 听鱼头这样一说,马依风赶忙着急地催促道:“你怎么不早说?赶紧给老樊去个电话!” 鱼头拿起电话,找到樊医生的号码拨了过去,结果却提示说关机。 他无奈地冲马依风摊了摊手,“昨晚樊医生一直在医院里忙活,是不是这会在家里休息着?” “不会!他的工作性质在那,即便休班也不会把电话关机。”马依风感到有些烦躁,在洗手间里原地转了两圈,“几点了?” 鱼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道:“八点三十六。” 瞥了眼洗手间的门,马依风双手对握,指关节发出清脆的摩擦声。他咬咬牙,问鱼头:“我跟你说,外面那四个是穿着便衣的特种兵,身手相当了得,我只能对付得了一个,你感觉你能对付几个?” 鱼头双眼放光,居然能有机会与特种兵交手,他兴奋地看着马依风道:“一个半!” “给梁子打个电话,问他怎么回事还不来?”刚说完,马依风就听见病房外传来争吵和打斗声。 “来了!走!”马依风当前一步奔向外面…… 第九章 司令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马依风和鱼头二人几步冲到病房门口,见梁子还是昨晚行动时的那身行头,带着同来的六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已经与那四个门神打了起来。 经过马依风这个楼层的一些医生、护士,以及胆子稍大些的病号、陪床,听到声响正陆续围拢过来,远远地站在一旁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四对七,虽说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四个门神明显处于优胜的一方。 马依风对正在摩拳擦掌的鱼头使了个眼色,鱼头双眼闪着兴奋的光,使劲甩掉脚底的拖鞋,对马依风点了下头,瞅准时机,如同一头猛虎般蹭地一下便加入战圈,冲着刚才给他搜过身的那个门神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的侧踢。 虽然没有穿鞋,但可别轻视了鱼头的那只大脚板,被他偷袭踢中的那个门神,直接倒地,身子随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向后滑行了快两米的距离才稳住。 虽说鱼头光着脚丫子,但有了他这个散打冠军的加入,那四个门神开始变得吃力起来,手脚也不似刚才般利落了。由开始对地方警察拳脚功夫上的轻视,逐渐变得谨慎起来。 梁子在与那四个门神对打的过程中,不停地拿眼斜瞟着马依风,见他并没有参入打斗的意思,怨恨地瞪了马依风一眼。结果一个不留神,下巴颏被其中的一个门神踢中,趔趄着后退了几个大步,被身后的观战群众给扶住了身子,这才免于跌个屁墩。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警匪战?”围观的人中有人出声发问。 “不知道啊,这四个人好像从昨晚就在这里站着的,这会儿怎么就被警察给盯上了,该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在同一楼层陪床的一个病人家属,左手高举着输液袋,右手搀扶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左右探着头,从人缝中看向对打的双方,疑惑不解地对刚才发问的那个人回答道。 “用不用打110报警啊?”一个小护士懵懵地开口建议。 “你傻啊,那些穿着警服的人不就是警察嘛!你当他们身上穿的是保安服啊?”旁边一个年轻的男子听到小护士的话后,噗地一声笑了开。 闻讯赶来的三名医院保安,手里拿着警棍,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恰巧见到其中一个门神被鱼头踹翻在地。 倒地后的那个门神,由于衣服下摆掀开,露出了别在腰间的深棕色的枪套,枪套里那把黑漆漆的枪柄闪着幽冷的光,让他们惧怕地后退了步。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看向自己手里的警棍,都非常默契地移步站到一旁观战的队伍中去。 “咱们也过去帮帮忙吧,你看那里面不就有一个病号在帮忙!”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搓着双手,对旁边的人道。 这人就怕鼓动,听了这个小伙的建议后,人群中的一个年轻人,居然跑到洗手间拿了个拖把,另一个年轻人管站在不远处的清洁工借了个带把的撮子。 几个非常有正义感的年轻人互相对视了眼,不约而同地移动脚步,举着手里象征着正义的“武器”,加入到战圈中去…… 【驻军司令部】 “马司令,这案子如果军方出面的话,是不是不大妥?毕竟这起案件是由依风负责的,一旦传扬出去,我担心有人会质疑你是徇……” 说话的人是张民强,一边说着,他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马华龙的表情,担心他会发火。 果然,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马华龙猛拍了下桌面,打断张民强的话,站起身指着他道:“徇私枉法是吗?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这么想!” “质疑?!”马华龙冷哼了声,拿起桌上一个封着口的档案袋丢到张民强的面前,接着道:“qbu09式狙击步枪和qsz92式手枪,这两种枪型,目前在咱们国家只有军方有权配备,就冲这点,我们军方就有权干涉!” 张民强吃惊地翻看着手里的那份调查材料,他不明白马华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李强的,单从这份材料上看,应该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杀死姜长林的宁子用的枪就是qsz92,而暗杀马依风的枪就是qbu09式狙击步枪。 “这种型号的狙击步枪可以精确杀伤1000米以内重要的有生目标,如果当时没有那盏突然亮起来的车灯,我儿子此刻就不是被我的人给看押在病房里了,而是躺在医院的停尸房了!”马华龙双目圆瞪,怒气冲冲地道。 经过这次的事,马华龙非常后悔当初在为自己的儿子将来是参军还是从警的问题上,向自己已故的妻子吕如夷妥协。 “警察是维护社会和平的主力军,而军队是战斗的代名词。一个是打仗的,一个是阻止打仗的。现在是和平年代,真要为国家考虑,那我不参军,给国家省点开销,等国家有难的时候再说吧!” 这是18岁的马依风在坚持要走自己的路时,对马华龙说的话,这父子俩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火药味十足起来。 尽管马依风没有按照马华龙的意愿参军,但看着儿子这些年来凭着他自己的实力在警界一步步走到现在,马华龙还是非常欣慰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老马家的这颗独苗不要因那份他喜爱的工作而有任何闪失。 所谓关心则乱,身为父亲的马华龙如果还能记得他年轻时因为坚持去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使老老马心惊胆战地为他担忧的那段过往,大概就不会接受不了马依风的从警选择了。 “马叔叔,您别生这么大的气,赶紧坐下来,喝杯茶,消消火!” 一旁的韩凤英见状,赶忙站起身,走到马华龙的身旁,将他给按回椅子里,并将桌旁正在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马华龙的手边。 “所谓人言可畏!张叔这也是为了您着想,担心有些不明真相的人会思想狭隘地背后议论呀!他们那些人看到的只是您父子俩身份地位上的辉煌,哪里会考虑您这做父亲的不易?”韩凤英打着圆场。 张民强一听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这不仅是为了马司令着想,也是为了依风考虑。你们也知道,依风对外从来都不炫耀说自己有个司令员老爸,这如果让他知道你来插手他的案子,他能乐意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事马华龙更来气。他非常搞不懂,有个像自己这样的爹,是多少人的梦想。可到了马依风那里,竟给当成了丑闻和负担般掩盖。 对外他从来都不提自己的父亲是谁。遇及有人问起他父母的情况,推搪不掉的情况下,他居然说自己的老爸是个村里的治保主任。为此,马华龙曾郁闷过很长一段时间。 “你再看看小英调查来的这份材料!”马华龙冷哼了声,将手里的另外一份资料摔到张民强的面前。 韩凤英接下话头,对张民强介绍道: “张叔,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海滨市的瀛都律师事务所里工作,我通过她的关系在里面做了一名挂职律师。这家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叫褚德重,是李强手下四师中的律师。” 越往下看,张民强内心的震撼越大。 虽然曾经他也在部队上待过,知道在收集信息方面,军方要比地方的途径和手段多,但没想到,马华龙此刻手里所掌握的有关李强犯罪的证据材料,居然比马依风的都要多。 “你怎么搞到这些消息和证据材料的?”张民强有些不敢相信,明知这问题问得荒唐,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有些搞不懂,韩凤英虽然是一名律师,脑子比普通人是要机智聪敏,但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而且她来海滨市这才多长时间,居然能搞到这么多的证据! 韩凤英看向马华龙,二人相视一笑,马华龙明显带着自豪的口吻对张民强道:“是我给小英提供的仪器设备,还有什么证据是我得不到的?” 张民强恍然,心想,看来想阻止马华龙参与到李强这件案子里,显然是不可能了。 让张民强头疼的并不是案件,也不是马华龙或者马依风,而是他的那把局长交椅。 他了解自己的老首长,更了解马依风,他担心这父子俩一旦因为案子在公安里闹起来,被有心人给捅到上面去,那他准备让马依风来接替自己局长职位的希望便会泡汤。即便真把马依风给推到这把椅子上,背后也肯定会有人议论马依风是凭着他父亲的关系坐上去的。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 马华龙怒视着门口,口气森冷地命令道:“进!” 是700a邓锋,他知道在没经马华龙的允许打断他谈事,是非常不智之举,但情况紧急,他不得不这么做。 “什么事?”从700a为难的神情上,马华龙知道肯定是有急事。 “马司令,您儿子从医院里跑了!”700a说完,暗自咬了咬牙,替看守马依风的那四个大兵捏了把汗。 “哦?他现在在哪?”出乎700a的预料,马华龙非但没有生气,嘴角还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在往市公安局去的路上,林丛阳四个人正开车尾随着。”700a赶忙回答。 “马司令,您把依风所有的证件、钥匙和手机都扣下来了,他开不了车,又进不去家门,估计这会儿他会去我那儿。”张民强站起身对马华龙道。 “走!去会会这小子!”马华龙说完,也站起身,当前一步向门口走去。 700a侧身笔直地站在门旁,给马华龙一行人推开门让路。 韩凤英听说马依风从医院里跑了出来,担心他会有危险。毕竟李强在暗,马依风在明,她还没有从昨晚马依风中枪的恐慌阴影中走出。 因为穿着高跟鞋,走在最后的韩凤英在经过700a身边时,因为着急跟上马华龙的步伐,一个重心不稳,右脚的鞋跟倾斜,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700a眼疾手快,一把拢住韩凤英的腰,将她反拉向自己。 马华龙听到声响,回头见韩凤英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赶忙折回身,“没事吧小英?”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此刻的韩凤英脸色极难看。她试了试,发现右脚根本无法使力,只得放弃,对马华龙催促道:“马叔叔,我怕是崴着脚了,你赶紧跟张叔先去吧!” 马华龙顿了下,对700a吩咐道:“你也不用去了,我让他们随我去就行!” 马华龙指着在他门口立着的六名待命大兵,接着对老a吩咐:“你赶紧带小英去军区医院看看,别是伤到了筋骨,检查结果出来后,记得告诉我。” “是!马司令!” 韩凤英此刻所有的身体重量都压在700a身上,这让从未近过女色的老a有些尴尬,却又不能撒手,只得继续扶着她…… 第十章 脱困 “老大,你跟鱼头这身打扮回局里合适吗?”梁子开着车,对坐在副驾一身病号服的马依风问道。 鱼头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和脚底的拖鞋,“我倒没觉得衣服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倒是在想,我往公安大门口那么一站,会吓倒几个警花?哈哈……” 鱼头牺牲的消息早在公安内部传扬开,而他死而复生的消息却只有为数极少的几个人知道。作为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他在局里的名气和人缘也蛮高,相信这会为他追思哀悼的人不少。 “那四个门神还没甩掉?”马依风没有回答梁子的问题,沉着脸,眉头紧锁,有些不耐。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驾照和各种证件不在身上,他真想亲自来开车。 扫了眼后视镜,梁子苦笑道:“这都转了几个街区了,这丫的跟得真紧,看来今天咱们是甩不掉这四个尾巴了。” “都跟你们俩说了不用管了,偏要跟他们怄气!赶紧调头回警队,别管他们了。到了咱们的地盘,他们如果还敢撒野,直接招呼几个弟兄把他们给铐到审讯室,以袭警的罪名先关上几天再说!” “这可是您家老爷子请来的人啊,但看他们那身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你真要做得这么绝?就不怕伤了您家老爷子的心?毕竟他也是为了你好啊,老大!” 嘴上虽是这样说的,但摸了下已经肿起来,还在疼的下巴,梁子一打方向盘,将警车调头直接向警队开去。 “我赞成老大的提议!”鱼头从牙缝里吸着气,因为急转弯,坐在后座的鱼头身子有些失衡,碰到了他受伤的右屁股,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刚才在医院里对打的时候,不小心让其中一个门神一脚给踹在了右屁股上。那人脚底穿着双作战皮军靴,这一脚下来,可把鱼头踹得不轻,此刻鱼头是偏着身子坐在后座上。 鱼头转身,从车窗玻璃向后看去,发现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正在超速,想越过一辆揽胜极光。而驾驶揽胜的是个年轻的女孩,这会大概看出后面的车想超速,竟然打着方向盘跟那四个门神飙上了,就是不让他们切边超过。 这一看,鱼头可来了兴致,拍了拍梁子的椅背,对坐在前面的马依风和梁子道:“哎哎哎,我说,你俩快看,后面一妞在跟那四个门神比车武艺儿呢!” 梁子从后视镜看了眼,嘴角撇了撇,一踩油门,直接提速超过了前面的两辆车,将那四个被女揽胜制约着的门神给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回到警队后,鱼头他们没有遇见晕倒的警花,却遇见了准备开车出去办事的陈国华。 明显伪装出来的惊喜和感动,他们三个人被陈国华给“热情”地拉到了副局长办公室。 马依风一早就怀疑这次泄密导致自己和鱼头一死一伤的人,便是眼前的这个老匹夫。 压下心里对秦良玉的担忧,随着陈国华去了他的办公室。他倒想看看这陈国华还能演出什么戏码来。 到了副局长办公室,三个人刚落座,屁股还没坐稳,陈国华的秘书就敲了敲开着的门,瞥了眼马依风三人,然后对坐在办公桌后的陈国华道:“陈局,张局让马队长他们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陈国华眉头微拧了下,对他的秘书说:“好了,我知道了!” 待秘书离开后,陈国华换上一副关切的嘴脸对马依风三人道:“以后出警的时候记得安全第一,你们这一个是正队,一个是副队,真要出点什么事,咱们这局里还不得乱套!” 马依风没有吭声,倒是鱼头嘻哈笑着接腔道:“放心吧陈局,我们命大着呐,哪就那么容易出事!倒是您可千万不要出什么状况,您这可是我们警队的直接负责人,我们群龙无首的话,那才叫乱套!” 陈国华一愣神,心里本就有鬼的他,被鱼头这番话噎得满脸红白交替接不上话了,心里暗恨鱼头这是在变相地诅咒他。 “好了,我本来想跟你们聊聊天的,既然张局有事找你们,赶紧过去看看吧!”说完,陈国华站起身。 马依风只点了下头,率先向门口走去,步子刚跨到门旁,就听身后陈国华咳嗽清嗓的声音。 “那个,马队长啊。” 马依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转身看向陈国华。 “警队以后再有什么重要行动,记得提前跟我报告下!” 这次的事,陈国华虽然在李强跟前又立了功,但他知道,凭李强那份深沉老练的思维,酒吧的事平息了以后,定然会琢磨到陈国华在公安里被动的局面。 到那时,恐怕自己会成为一个弃子,李强再也不会把别墅、美女、金钱拱手送来。凭着李强阴狠多疑的性格,难说会不会把他陈国华给做了灭口。 想到这儿,陈国华不禁浑身一阵发寒,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走到那一步。 “昨天是临时紧急行动,你当时并不在局里。”马依风的声音冷冷的。 办他,会打草惊蛇,不办他,并不表示自己怕他会听命于他,他想按照秦良玉的建议将李强的这些线人全部架空起来。 张了张口,陈国华最终无法反驳,悻悻地冲马依风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离开陈国华的办公室,马依风带着鱼头和梁子二人步行爬楼梯,来到张民强位于三楼的办公室的楼层。 转过楼梯间刚准备步入走廊,马依风眼尖地发现张民强办公室门口立着大概能有十个大兵,其中就有那四个便衣门神。他赶忙退后,将紧跟在他身后的鱼头和梁子俩重新推了回去。 鱼头和梁子不明所以,想抻头往走廊里望,却被身前的马依风给挡了回去,小声道:“你俩去找小王把我办公室的门打开,在那等着我,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怎么了老大?看你紧张的那样,公安部部长下来视察了?”鱼头还想往走廊里看,却被身后的梁子拉了过去。 “老大,是不是那四个门神在?”梁子的心细有时候让马依风头疼,虽然知道瞒不住了,但他还是不想自己这俩兄弟与老马照面。 鱼头一听来了劲头,挽了挽身上的病号服袖口,拉出一副要一较高低的架势道:“奶奶个熊的!居然追到咱局里来了,老虎不发威还真把俺鱼头当kitty了?” 梁子赶忙拽住鱼头的胳膊,一边往楼下拖一边揶揄道:“没人把你当kitty,你充其量也就是kitty的午餐!” 看着笑骂着离开的两个弟兄,马依风狠狠地吐出了口气,转身重新走向走廊。 因为脚底穿着拖鞋,加之马依风故意放重脚步,拖鞋与地面发出拖拉拖拉的声响。站在门口的十个大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视线警惕地移到马依风的方向。 “怎么?打不过我们,还找来帮手了?这是要到我们的地盘找回场子来了?”马依风一边往张民强的办公室门口走,一边对着那四个便衣门神揶揄着。 马依风两只手放在病号服的上衣兜里,悠闲的步伐加上他那轻佻的语气,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海滨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倒像极了一个街头的小混混。 另六个跟随马华龙前来的大兵,刚才已经从那四个门神的口中了解清楚了事情经过。这会儿见到马依风,个个都是一脸的愤懑。 但碍于门内的马华龙,他们脸部肌肉扭曲着,谁也没敢接腔,只是用愤怒和不甘的眼神瞪视着马依风。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这会马依风已经被他们十个人给肢.解了。 站到十个人的跟前,马依风好笑地发现,这十个人居然身高和身材都跟自己差不多,结合他们此刻那一模一样的面部表情,他都怀疑老马带来的这十个人,是不是都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怎么?当门神还当上瘾了?连我们局长的门也不让我进?”马依风故意抬高声调。 “哥们!该回家去换身衣服了!哪有门神像你这么脏的?”马依风对着那四个门神中的一个道。 那个人闻言看向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刚才在医院里打斗的时候,被一个拿着拖把的年轻人给捅了一下,此刻的前襟上一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些什么脏东西。这让他扭曲的脸更加难看,牙龈被他咬得咯吱咯吱响,看来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门开,张民强一脸无奈地探出个脑袋,“赶紧进来吧!别在门口耍贫嘴了,你爸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了。” 那十个大兵明显一脸的不服气,挪动了下身子,给马依风让出个空。 马依风头一仰,“切!不服?赶明儿给你们下战书,咱们来个单打独斗,打到让你们服气为止!” 晃着身子走到室内,见马华龙正坐在张民强的办公桌内,脸上看不出有任何喜怒。 门从身后被张民强关上,将那十道怨恨的眼神给关到了门外。 “我的证件和钥匙带来了吗?赶紧还给我!”马依风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对仰头看着自己的马华龙道。 马华龙对站在一旁的张民强点点头,张民强将放在茶几的一个袋子递给马依风。 “都在这里了!你的警服报废了,上面不是血就是洞,我给上交了,替你重新申领了套,现在应该在你办公室小王那。一会儿回去后,你赶紧去管他拿,把这一身病号服给换下来。” 对马依风说完这些话,张民强看了马华龙一眼,得到马华龙的眼神暗示后,对马依风接着道:“跟你爸爸好好说话,我先出去!” 说完,张民强直接转身离开。 扒拉着袋子检查了一番,发现自己所有的证件、钥匙、手机和枪、枪套都在,马依风收起袋子,看向马华龙。 “有什么事非要把我们张局支走才肯说?这可是人家张局的办公室,你这是想复员来我们公安局上班吗?” 马华龙脸部肌肉狠狠地抽了两下,咬咬牙,忍下想抽自己儿子一顿的冲动后,对马依风开门见山地道:“我想去看守所见秦明月!你给我安排下,最好不要有不想干的人在场!” 马依风一愣,他没想到马华龙张口跟自己说的居然是这件事,“为什么?” 马华龙站起身,来到窗前,背对着马依风看向远处,就在马依风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听到马华龙低沉的声音居然有些微颤抖:“我想去确认下,她是否是我们家一直在等待的人!” 马依风不敢置信地看向马华龙,他突然想起他们家一直隐藏不为外人知的秘密,以及自己的父亲一直以来有着不同于他人的异能。 曾经他怀疑过那是马华龙脑子有问题,但经历过昨晚的事以后,他不这么认为了…… 第十一章 浮出水面的真实身份 【海滨军区总医院】 给韩凤英做检查的是一个骨科的男大夫,因为700a认识这人,所以省去了排队挂号这些繁琐的手续。 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告诉韩凤英,她的右脚脚踝外侧韧带损伤,没有伤到骨头,虽然肿胀得厉害,但并不严重。 给她开了一些活血祛瘀,消肿止痛的药后,嘱咐站在一旁的700a回去后给韩凤英做做局部冷敷。 从那医生的眼神中,韩凤英和老a都看出来,这医生大概误会了他们俩的关系,两个人都没有去解释什么。 扶着韩凤英坐到医院走廊的椅子里,700a跑前跑后地给她去划价、拿药,这让韩凤英有些过意不去,一再地对老a道谢。 一切办妥后,700a看着韩凤英的脚依然使不上力气,而且医生也嘱咐了,这脚短期内最好不要做剧烈运动,得多休养。没办法,700a只得像来时那样继续搀扶着韩凤英离开。 打开车门,将韩凤英扶到后座坐好后,老a问:“准备到哪去?我送你!” 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只被医生给包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脚,虽然很想去市公安局看看,但韩凤英不是个喜欢添乱的人,知道即便去了也帮不上马华龙父子什么忙,反而会惹马依风不高兴,她还是非常了解马依风的性格的。 想到这儿,她对老a道:“送我回家吧!” “老军区大院?”700a问。 “我爸都已经回北京去了,我不是去那里!”韩凤英不好意思地冲老a笑了笑,对他报了个地址。 老a发现韩凤英在说那个地址时,之前一直挂在她脸上的那份优雅笑容中,竟掺杂一丝柔媚。听完她报的那个地址,老a一怔,眼神复杂地看了韩凤英一眼。 韩凤英以为他不认识路,便笑着道:“上车吧,我给你指路!” 700a没再说什么,上车后,他先是给马华龙打了个电话,将韩凤英的检查结果汇报给自己的首长,这才发动车。 听着身后韩凤英在给马依风打电话,本来话就不多的老a更加沉默了。 与马依风通话的过程中,韩凤英两眼一直在望着窗外,她发现700a居然认识路,而且还非常熟悉马依风家的具体位置…… 而此刻的马依风,已经将他的那辆悍马的速度提到了180迈。幸亏看守所位于郊区比较偏远的位置,这条路上的车很少,不然的话,鱼头真怀疑他会不会再去趟阎王那报道。 韩凤英的电话让马依风烦乱的心情更差,坐在副驾的鱼头发现马依风的脸几乎快要结出一层冰了,小心翼翼地喊了声:“老大!” 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马依风头也不回地道:“说!” 斟酌了下,鱼头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秦明月真的就是秦良玉的话,你怎么打算的?” 动身前,在马依风的办公室里,他们通过看守所内线电话联系上了樊医生,得知此时的秦良玉处于昏迷状态。 结合鱼头死后王伟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之前秦良玉种种不符合常理的言行,他们二人更加肯定,此时的秦明月已经不是那个女犯人了,而是附身在她阳体内的秦良玉。 在听说秦良玉昏迷的那一刻,马依风感到自己的心纠结着疼。明知道去了看守所也不一定会见到秦良玉的面,但他还是快速地将提审手续办好,拉着鱼头便向看守所赶去。 秦良玉这件事,马依风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即便是梁子他也不想说,因为这事太匪夷所思了,逮谁说,谁都会拿他和鱼头俩当神经病。 听鱼头这样问自己,马依风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他双唇紧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见马依风没吭声,鱼头也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撇撇嘴,将头转向车窗外,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树木。 一个急转弯,远远地,已经能看到看守所的大门,马依风减速,将车停靠到离看守所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 一路疾奔而来,可真到了看守所了,马依风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秦良玉。 拿出烟,递给鱼头一根,马依风也给自己点上,两只眼紧紧地盯着看守所的大门出神,脑子里却是一团乱。 “如果真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她脱罪。即便真的脱不了秦明月转嫁到她身上的罪责,那我也会为她请一个最好的律师来辩护,让她尽可能少判几年!” 抽了口烟,鱼头有些纳闷地问:“你们?谁们?难道除了你我,还有别的人也知道这事?” 揉了揉眉心,马依风嗯了声。 “那个人是谁?不可能啊,我记得那晚秦将军救完我以后就几乎快透明了,她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救别的人?” 将烟头丢到车窗外,马依风重新发动车,任凭鱼头坐在一旁不停地发问,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将提讯证明交给看守所的负责人后,马依风带着鱼头一起向提审室走去。 迎面见到从里面出来的看守所小吴,马依风没打算跟一脸花痴的小吴搭腔,只是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谁知却被小吴拦下。 “马队长,这都快中午头了,你们过来提审犯人呀?”小吴一脸妩媚的笑。 “嗯,提审秦明月!”马依风脚下的步速不变,简短地回答了小吴。 小吴本来是要回自己的办公室的,听马依风这样一说,拉了下马依风的胳膊阻止道:“欸,马队长,不用去了!我刚从里面出来,秦明月整个上午都在昏迷着,这会才苏醒过来,看那状态怕是不能出来的,樊医生还在里面给她检查呐!” 马依风脚步一顿,轻皱了下眉头,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小吴的手轻轻甩开,眼角的余光发现该死的老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在向这边走过来。 “随我来提审室,我有些事情需要向你了解。”马依风收回视线看向小吴道。 小吴一脸兴奋,一边随着马依风和鱼头向提审室里走,一边笑着问道:“是有关秦明月的吧?她的案子怎么还不出结果啊?我们所里的干警都在盼着把这个多事妈给送走,可草鸡了!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多麻烦事,还净是些让人头疼的大事!” 到了提审室,马依风也没坐下,回转身,这样既可以面对面地与小吴说话,又可以看到门外来往经过的人。 鱼头将包放到提审桌上后,因为早就已经知道老潘是李强收买的线人,所以他便直接快步走到门前,为马依风把风。 还是那让人讨厌的罗圈腿,还是那满口的大灰牙。在看到好端端站在门口的鱼头时,老潘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胆怯。 “哎呀,曹、曹队,又来提审犯人了?” 鱼头知道老潘在怕什么,大概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他在心里哼了声:妈的,吓死你这老不死的叛徒! 隔着鱼头,老潘往里望了眼,在见到小吴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然后极速换做一脸憨笑,对着马依风道:“来了马队!我听说你昨晚出警的时候受伤了,不严重吧?” 马依风冷硬地扯了下嘴角,“没事,小伤!”说完便不再看老潘,将视线移到小吴的身上。 见马依风明显流露出不想与自己继续交谈的意思,老潘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哦哦,那你们忙,我去里头看看!” 说完,再次疑惑地看了眼小吴,这才重新挪动脚步向看守所高墙下的大门走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马依风对小吴问道:“秦明月既然已经苏醒过来了,那知不知道她到底昏迷了多久?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 “不知道,她醒来后就很虚弱的样子,也不说话。樊医生也没检查出来她到底是怎么了,樊医生一会大概也该出来了,你问问他吧!”小吴一脸茫然地道。 马依风点点头,后退了步,倚靠到提审桌上,“你也知道,秦明月的案件由我主要负责,在这起案件还没侦破以前,我不希望她在看守所里有任何闪失。” 顿了下,见小吴在很认真地听自己说话,马依风接着道:“她到现在都没有招供,我希望你能在秦明月的这起案件上帮到我。” 这是小吴自认识马依风以来,马依风对她说话最多的一次。以前与她偶尔碰次面,马依风顶多点点头,连声招呼都不打。现在居然肯让自己帮忙,这让小吴有些受宠若惊。 听马依风这句话的意思,自己以后将会有很多单独跟他接触的机会了,想到这,小吴竟然有些芳心乱颤。 “说什么帮不帮的,咱们都一个系统的,再说了,这也是我份内的工作。”小吴暗下决心,为了马依风,她决定每天最少进去一趟,看紧了里面的秦良玉。 马依风满意地点点头,“把最近这段时间秦明月在里面的所有情况讲一下吧,指不定有什么看似普通,实则不寻常的地方没被发现。” 小吴一愣,后悔自己以前不常进去,但又庆幸刚才进去时,单独喊了女号里的林妮和爱打小报告的丛花玲出来了解了下情况。 听小吴站在那滔滔不绝地讲着她所掌握的秦良玉的情况,马依风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虽然也听出来小吴所讲的那些事,有很多是她在故意夸大事实,甚至有些都掺了水分,马依风也不道破。安静地听着,想象着秦良玉在里面的饮食起居,还有她的一颦一笑。 “哦,对了,马队长,还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说。”小吴舔了舔有些口干的唇,接着道:“姜组生前与秦明月曾发生过冲突,这事你应该早就听闻了,当时闹得可挺凶。” 马依风点点头,“知道!” “刚才我进去的时候,女号里的一名犯人向我反应了个情况,我感觉挺好笑也挺奇怪的。”小吴道。 “什么事?”直觉告诉马依风,小吴即将要说的是与秦良玉真实身份有关的事,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开始高度集中起来。 “当时姜组跟秦明月吵起来的时候,他打开了女号的门,让秦明月到外面办公室。结果那秦明月从通铺上下来后,竟然对着姜组说了句:我秦良玉会怕你不成!” 闻听此言,马依风浑身一震,与站在门口向自己看过来的鱼头对视了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所流露出的震惊和了然已经传达给了对方。 “事过这么长时间了,还真有好记性的人啊!那个向你汇报情况的人,确定她自己没有听错?”马依风稳定了下心神,对小吴问道。 “不会!那是女号里的号长,秦明月摔死在厕所的那次我就单独嘱咐过她,让她在里面多留意着些秦明月的一举一动。据她讲,当时秦明月所站的位置离她最近,她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鱼头这时候转身对马依风道:“马队,樊医生出来了,正往这边走,用不用我喊他过来?” “用!”对鱼头说完,马依风对小吴道:“小吴,刚才咱们的谈话,你最好谁都不要再提起!以后秦明月再有什么情况,希望你能够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马依风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上后递给小吴。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全天候开机,有什么情况你可以随时打给我!” 小吴不敢置信地接过马依风递给他的纸条,像接到珍宝般将那张纸条小心收好,“放心吧马队长,咱们的谈话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听到门口鱼头正在与樊医生打招呼,虽有些不舍这么快就结束谈话,但小吴很自觉地与马依风道了声别便离开了。 樊医生一脸疲态地与小吴错身走进了提审室…… 第十二章 相认还解有情无(1) 看到樊医生后,马依风因为着急知道秦良玉的身体状况,拉着樊医生的胳膊,直接将他给拽进提审室,摁进犯人坐的那把铁椅子里。 “秦明月现在怎么样了?”明知道自己不该情绪失控,可马依风此刻无法控制。 举起手,刚准备拍向马依风拉着自己的胳膊,樊医生发现那是马依风昨晚曾受过伤的右臂后,赶忙将自己的手收回。 再次看了眼那处连一丝疤痕都不曾留下的受伤部位,樊医生瘪了瘪嘴,对马依风道:“行了,撒手吧,我这人都进来了,你难不成还怕我跑了啊?” 马依风将双手改放到铁椅子的两边扶手上,将樊医生给圈在椅子里,居高临下地问:“秦明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昏迷了?摔的?” 樊医生低头看了眼自己坐的那把铁椅子,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了两下。在看守所上班近十个年头的他,这还是第一次坐到犯人坐的椅子里。 他无奈地苦笑了下,抬头看向马依风道:“哎呀,我可算知道这犯人也不好当了!这椅子坐着膈腚!” 马依风双眼微眯,紧盯着樊医生,也不说话。 樊医生缩了缩了脖子,知道马依风这是发火前的惯有表情,“秦明月没有摔倒,哪能没完没了地摔,那不成了不倒翁了吗?” 说完,樊医生蜷缩进椅子里。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一整个上午又是在里面忙活着为秦良玉检查身体,他感觉自己这会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据里面的人说,早上起床后,所有人都起来了,就秦明月还躺在那,怎么喊都喊不醒,我被叫进去后,居然检查不出来秦明月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导致的昏迷不醒!” “而且我发现她居然四肢冰凉,跟上次假死时的症状有些像,可又……不那么像!” 这段时间以来,自亲眼见证了秦良玉的死而复生,到昨晚鱼头的死而复生,再到马依风胳膊的不治自愈,给樊医生带来了太多的震撼,这让他一度产生弃医从商的念头。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刚才听小吴说,她已经苏醒过来了!”看出樊医生此刻有些精神不振,马依风稍稍放缓了自己的语气。 樊医生点头道:“嗯,醒是醒过来了,不过看着非常虚弱,我现在出来就是想着为她去申领点增强体质的药物。” 马依风在提审室里转了两圈后,再次来到樊医生的身前,“我想见见她,依你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出来见我?” “我劝你还是改天吧,估计够呛!我看她现在连喘气都累!”樊医生赶忙阻止道。 满心希望能够见到秦良玉,却得到了樊医生这样的答复,马依风有些悻悻然,“那好吧,你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赶明我请你去吃大餐!” 樊医生刚准备揶揄马依风是只铁公鸡,站在的门口的鱼头却甩头对马依风道:“老大,快来看,那个人是不是闵卫?我看他像是冲咱们来的!” 马依风和樊医生一同走到门口,向鱼头指着的方向看去,樊医生道:“对!这是今天值班的闵卫,坏了!他这么着急地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秦明月又有什么状况发生了。我的手机关机,他们都打不通!” 听樊医生这样一说,马依风和鱼头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三个人就这样一起挤在提审室的门口,看着急匆匆走来的闵卫。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灵敏,其实男人的直觉更强。闵卫的直觉就是,马依风非常在意秦良玉,他因此而有些抵触跟马依风接触。 “马队长,秦明月要求提审!”来到门前,闵卫语气生硬地道。 马依风疑惑地看了樊医生一眼,转头对闵卫问:“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让你来找我的?”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在来提审室的路上,这个问题也让闵卫纳闷了一路。 鱼头转头,伏在马依风的耳边低声道:“王伟!” 马依风不像鱼头那样死过一次,接触到了生人无法接触到的诡异事,所以对于王伟这个非生物的存在,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马依风沉声对闵卫问:“她身体能行吗?我听樊医生说她现在刚苏醒,还很虚弱。” 闵卫其实打心底里不希望秦良玉出来,但看着秦良玉那双急切哀求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就出来为她传话。 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闵卫板着他那张千年不化的扑克脸问道:“见不见?见的话我带她出来!” 樊医生走到闵卫的身前,“走吧,我再进去一趟,马队长本就是要来提审秦明月的,既然她也要见马队长,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案情要向马队长交代。不行的话,咱俩一起把她给搀出来吧!” 确如鱼头所言,马依风来看守所,是王伟告诉的秦良玉。 自秦良玉救活鱼头后,她因为魂力消耗过重,差点魂飞魄散。被黑白双煞给拘魂回来后,在阴司判官的帮助下,秦良玉的魂魄得以再次回到秦明月的阳体内。 这整个过程中,王伟始终守护在秦良玉的身旁,一直到秦良玉醒转过来,确定她没有性命之忧后,王伟才敢告诉秦良玉马依风和鱼头来了。 秦良玉因为担心马依风和鱼头的伤势,不管王伟如何劝说,她非要坚持出去见见马依风,只有亲眼见着了,她才能放心。 这次的灵魂出窍,秦良玉感觉自己像是大病了一场,浑身气短无力,脚步虚浮。幸亏有樊医生和闵卫的帮忙,她这才一步三晃地从号里出来,向提审室的方向艰难地走去。 秦明月因为体内流淌的是中荷混血,所以她的皮肤特别白皙。经此一番折腾,走在秋阳照射下的秦良玉,那肤色给人的感觉似要被阳光穿透般苍白。 看着踉跄着向自己这边走来的秦良玉,一直站在提审室门口等候的马依风,随着秦良玉那凌乱蹒跚的步伐,他的心一阵阵地揪痛着。他这才发现,自从秦良玉复活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狼狈的状态。 在看到马依风和鱼头的一瞬间,秦良玉想加快步伐,谁知腿脚虚软无力的她,脚底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身旁的闵卫眼疾手快,伸手从后面及时扶住了秦良玉的腰身。 马依风见状,呼吸一滞,疾步奔向秦良玉的身前,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身体重量都拥到自己的胸前。 秦良玉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马依风,见他双唇紧抿,眼睛目不斜视地紧盯着前方的路面。 通过两个人紧贴的身体,秦良玉感觉到马依风浑身肌肉紧绷,知道他大概是一时情急冲动下,行动快过了思维,不顾两个人的身份和场合做出的轻率举动。 现在属于非常时期,秦良玉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到马依风,她试着轻推了下,却被马依风更紧地环住。 从马依风的肩胛处,她回头尴尬地看了眼樊医生,以及正一脸震惊和恼怒地瞪视着马依风后背的闵卫。无奈地低下头,随着马依风放慢的步伐向提审室走去。 王伟因为不放心秦良玉,担心她身体尚未恢复,体内的罡气不足以压制厉鬼,怕被一些游魂盯上,所以便紧跟着秦良玉一起出来了。 见马依风终于像个丈夫的样了,王伟不禁一阵感动。可越看马依风那紧绷的面部神经,以及明明非常在意秦良玉,却非要做出一副一板正经的姿态,身后的王伟忍不住轻笑出声,被秦良玉呵斥了声后,才抖了抖鬼脸憋住笑。 来到提审室,马依风亲自给秦良玉将手铐打开,扶着她坐到提审椅里,对身后跟进来的闵卫道:“你回去吧!审问完秦明月我会按铃叫你来的。” 担心地看了眼恹恹地坐在提审椅里的秦良玉,闵卫冲马依风丢下句:“早些问完,让她回去休息!”这才转身不甘地离开。 虽然很奇怪马依风对秦良玉的这种近似于疯狂的莽撞举动,但樊医生非常识趣地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在此刻问出。在闵卫离开后,他对马依风和鱼头打了声招呼,也紧跟着离开了。 这会儿,提审室里只剩下马依风、秦良玉和鱼头三个人。 秦良玉坐下后,马依风和鱼头都没有像之前那样坐到提审桌后,两个人都非常默契地站在秦良玉的对面。 室内被一种怪异的气氛所笼罩,秦良玉此刻还没有从刚才马依风对自己的关心举动中走出,她在极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鱼头偷偷地瞄了马依风一眼,指望他能够先开口打破室内这尴尬的静默,却发现马依风也是一脸局促不知道怎么张口的样。 抬头,秦良玉仔细地看了看马依风受伤的胳膊,以及鱼头中枪的脖颈,见两个人的伤口都已经恢复如初,她这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鱼头牺牲和马依风中枪这个消息,目前除了局里以及双方的家长知道外,看守所里知道这事的,只有老潘和樊医生,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秦良玉怎么可能会知道? 马依风和鱼头同时看向对方,如果之前还对秦良玉的身份有所怀疑的话,那么,从秦良玉刚才准确地找准他们俩曾受伤的部位来看,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秦、秦将军!”鱼头结结巴巴地低声喊出了秦良玉前世的称谓,这还是昨晚他从王伟的口中听来的。 被鱼头这一声喊,马依风和秦良玉俱皆一愣…… 第十三章 相认还解有情无(2) 秦良玉用异能探听了下鱼头脑中的所有想法,这才知道,原来昨晚王伟已经将他和自己的所有事都告诉了鱼头。 秦良玉狠狠地瞪了眼飘在提审室门口的王伟,怒叱道:“多事!” 王伟无辜地看着秦良玉道:“秦将军,你的身份早晚都得暴露,你模仿得再像,也不可能真的就变成了秦明月。你一早就已经发现马依风在怀疑你的身份了,他那么精明,怎么可能会相信你就是秦明月?” 看了眼马依风,王伟接着道:“如果我不想办法帮你的话,你和你丈夫这辈子都没法相认!看人家韩凤英,为了得到马依风,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你再不加把劲,你的男人就成了韩凤英的了!” 秦良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怎知我的苦处?算了,你出去吧,我此刻听不到远距离的声音,你去门口守着,老潘一会该来了!” “哦……”王伟听话地飘出门外,时不时地甩眼看向室内,为秦良玉着急担忧着。 马依风没有动,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秦良玉,心也在跟着噗通噗通地狂跳,他在等,等那个他希望的答案! 王伟出去后,秦良玉嘴角扯出一丝艰难而又无奈地苦笑,用那双眼神澄澈的蓝瞳看向鱼头,淡淡地道:“我早已不再是什么秦将军了,昨晚你见到的才是秦良玉,而现在的我……是秦明月!”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秦良玉早已不在乎自己现在拥有的身份是不是那个毒枭李强的女人了。她只希望自己丈夫的后世是一个清白的警察,延续前世耿直正义的作风,一切安好便足矣。 她不希望自己的身份给马依风带来任何的阻碍和困扰,更不希望因为自己前世与马依风的夫妻关系,而搅和了马依风现在平静的生活,毁了马依风的清誉。 既然他已经有了韩凤英那个家世相当的女人陪伴,她决定默默地为他们祝福,尽自己所能去护得马依风此世的周全。 鱼头本就是一个性格急躁的人,听秦良玉这一说,忙向前挪动了下脚步,急切地道:“不!你不是秦明月,那丫的可不是个好女人,你不要把自己跟她相提并论,她跟你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 秦良玉摇了摇头,对鱼头感激地一笑,“是也好,不是也罢,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吗?” “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马依风,眼神坚定地直视着秦良玉。 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为此激动不已,揣在裤兜里的手紧握成拳。 “你不是她!其实早在你死而复生后,我便已经在怀疑你的身份了。只是一直以来,我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李强的案件上,所以每次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都被我给强行压下了。” 马依风的声音有些暗哑,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得到这个答案后,他有多高兴。 以前一直介意的那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秦明月。那就表示,这起涉毒案件与她无关,而且,那李强也不是她的男人。 秦良玉没想到马依风会这样相信自己,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种希望。 马依风诚挚的眼神和对自己身份毫无置疑地信任,让秦良玉有些意外和感动,但想到目前所面临的种种阻碍和困境,她神情不禁一阵黯然。 “不要纠结我身份的问题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考虑如何才能尽快把李强的案件给结陈,让我早一日看到我会受到怎样的法律制裁。同时你跟鱼头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不可能每次都像昨晚那般及时出现!” 鱼头听到秦良玉这番话后,知道她已经默认了她自己的身份,想起昨晚的种种,他的眼圈瞬间变得通红,缓缓地走到秦良玉的身前蹲下,“嫂子,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大概就跟王伟成伙计了!” 昨晚在王伟的口中,鱼头知道了秦良玉和马依风前世的关系,继续称呼秦良玉为秦将军让他有点别扭,还有那么点生疏,所以嫂子这个称呼便顺理成章地从他嘴里喊出。 鱼头没有留意到马依风因他这一声“嫂子”,正在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瞪视着自己。 “我在家里上没兄,下没弟,我爸妈就生了我这一个儿子。昨晚我死后,我妈因为受不了失去儿子的打击,高血压犯了,幸亏抢救及时,不然的话,估计这会儿得栓在床上成半身不遂了。” “昨晚你跟王伟还没去医院的时候,我站在我妈的病床前,包括我爸妈在内,没人能看到、听到我。当时,那种被整个世界遗忘和遗弃的感觉让我抓狂,同时我也清楚地认识到我已经是一个鬼魂,那种无助和绝望的感觉,恐怕只有死过的人才能深刻地体会到。” “我以前从来不信那些鬼神的事。上次来提审你的时候,你还嘱咐过我,让我凡事小心些,可我那会儿压根就没当回事。经历了这次的生死劫难后,我才彻底相信了,原来人死后真的是有灵魂的!” “嫂子,我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看你现在这样,我心里真难受!你救了我鱼头的性命,也等于是救了我们全家人的命!如果昨晚我真的就那样死了,估计我妈也活不成了!丢下我爸一个老头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的,肯定也活不久!”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鱼头的再生父母,有我鱼头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挨饿!”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鱼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赶忙胡乱抹了把脸,对站在身旁的马依风道:“老大,今天早上,在医院病房里的时候,有些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鱼头……”秦良玉适时出声阻止鱼头再继续说下去。 鱼头咂巴了下嘴,看了眼马依风,再看眼秦良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看来王伟说的没错,你还是不想相认!” 马依风直视着鱼头,他此刻脑中想的并不是秦良玉和鱼头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而是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一段往事。 马依风在初中念书的时候,曾在他爷爷的书房里见过一本手记,叫《秦良玉传》,据说是他的太爷爷留给他的爷爷的。 那本手抄本保护得非常好,书页的边角没有一丝折损,马依风那会都怀疑这书只是放那摆着,压根就没人看过。 那本书里的文字有太多他都看不懂,但他就是喜欢没事的时候翻来看上半天。 记得有一次,他正拿着本字典,比照着里面的生僻字查看,他爷爷走过来,对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小风,喜欢这个女将军吗?” 马依风没有看他爷爷,仍然低头查着字典,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这书里的女人是咱们老马家世世辈辈都在等的人!” 马依风抬头看了他爷爷一眼,愣愣地问:“为什么?她早就已经死了,明朝的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傻小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给我记好了,这女将军是咱们老马家的媳妇!将来如果你能遇到,记得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后来随着他爷爷的去世,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本书。当初与他爷爷的那段对话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被他渐渐地遗忘掉,但秦良玉和马千乘这两个名字却像扎根般印入他的脑海。 看着眼前拥有秦明月24岁样貌的秦良玉,马依风沉吟了片刻,迟疑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秦良玉一愣,明白过来马依风的问题后,她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马依风问的不是秦明月的年龄。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死的那年是39岁。” 说完,秦良玉不再去看马依风,将视线从提审室的窗户投向外面湛蓝的天空。她突然非常渴望自己能够像其他人一样,通过正常的轮回转世,忘掉前世的一切投生到这个年代。 秦良玉眼中流露出的悲苦神情刺痛了马依风,他脚步沉重地走到秦良玉的右侧,挡住了她望向窗外的视线。 “虽然我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但是在秦明月死而复生后,再见到你,我发现我好像对你非常熟悉,而且我非常肯定地知道,我……在乎你!” 在往看守所来的路上,马依风想了太多准备对秦良玉表达的话语,可真正面对她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确切表达清心中一直以来对她的那份莫名的感情,甚至连昨晚秦良玉冒死救自己和鱼头的那份恩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他倒有些羡慕鱼头,可以非常直白地将他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 抬头看向正一脸毫不掩饰的关切,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马依风,在他的眼中,秦良玉竟捕捉到一丝似有若无的爱意。仅这一眼,秦良玉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这让她有一霎那的恍惚,感觉站在眼前的人就是专情于自己一人的丈夫——马千乘。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让泪水滑下眼眶。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自从知道马依风就是马千乘的后世,她幻想过太多次他们夫妻二人相认的画面。但真的面对了,她发现自己在这一世与他身份上的差距竟那么大!能重续前缘的几率可谓是微乎其微。 她不能相认,为此她心痛到想哭,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并非人们印象中的女英雄,女豪杰,面对感情,她也是一个被情感所左右的脆弱的女人。 嘴角抽动了几下后,她张开嘴,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别过头,将视线从马依风的身上移开。 在看到强忍流泪的秦良玉后,鱼头几步来到马依风的身前站定,他不忍心见秦良玉这般伤心,他决定即便让秦良玉事后骂自己一顿,他也要把她跟马依风的关系说出来。 “鱼头……不要!”随着话落,秦良玉苦涩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下。 鱼头苦着张脸,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不行嫂子,昨晚我已经答应王伟了!” 转头,他将手放到马依风的肩头,使劲地按了下道:“秦将军是你前世的老婆,你们俩前世是夫妻,你前世叫马……” 关键时刻掉链子,已经不是鱼头第一次这样了。他使劲挠了挠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忘了你老公的名字了,好像叫什么成。” “马千乘!”马依风准确地说出了秦良玉丈夫的名字,秦良玉泪眼婆娑地看向马依风,她不明白马依风是怎么知道的。 “鱼头,你出去守着,我跟你嫂子有话说!”马依风对鱼头沉声道。 鱼头高兴地“哎!好!”地应了声后,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站到门口,鱼头使劲拍了下手,对着半空小声道:“咋样哥们?还是我鱼头厉害吧!管韩凤英叫嫂子,他丫的要拔了俺鱼头的门牙,这会他自己倒承认了秦将军的身份!” 王伟一惊,凑到鱼头的身前,将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能看到我?” 发现鱼头毫无反应后,王伟失望地再次飘到一旁。 死一般的静默再次笼罩着整个提审室,挑明关系后的那份尴尬让此刻的马依风和秦良玉都不知该如何向对方开口。 走到秦良玉的身前,马依风将双手放到她瘦削的肩膀,微弯下身体,直视着秦良玉的双眼。 鱼头和飘在门口的王伟,都一脸兴奋和期待地看着马依风。 鱼头紧张地搓着双手,两眼放光,等待马依风对秦良玉深情款款地喊出“老婆”二字。 “你不是秦明月的事,还有谁知道?” 在听到马依风竟然是对秦良玉问出这句话后,鱼头和王伟同时翻了个白眼,差点没被刺激地晕厥过去…… 第十四章 四师聚首 特权办公室里,被一股压抑而又沉重的气氛所笼罩。 莫爱国、汪子深、褚德重、章天颜均被召集前来。像这样四师同聚的情况在以前很少出现,而今年仅短短四个月的时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大家都将自己的想法说说吧!”老莫打破沉默,他逐一看了下在座的几个人。 汪子深依旧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双手十指交叉抱着膝盖,十个手指像是在弹钢琴般不停地乱点着。 褚德重则整个身子都仰倚在沙发里,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章天颜,两眼专注地盯着李强,但稍微留心细看,就会发现她那眼神里满是怨怼。 老莫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李强最近的一连串做法,不仅是自己,就连其他三个人也对他有了成见。 老莫不能眼见这种成见加深,他得想办法让几个人都重新拧成一股绳,一旦四师里有一个人离心,那李强的下场将会很惨。因为每个人手里所掌握的有关李强的犯罪证据,都足以让李强跌进地狱。 “还有什么好说的莫叔,他都让那个小狐狸精给迷昏了头了,我们的话他能听得进去吗?这次丢的是酒吧,下次我看这酒店也快了!”章天颜不无嘲讽地说道。 章天颜是一个长得小巧玲珑的女人,刚1.60米的身高,身材凹凸有致。她最吸引男人的地方是她的气质,她身上总是带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与人交往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慵懒的神态,让人会不自觉地产生想豢养她的冲动。但是她在工作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状态,是那种非常认真、严谨、雷厉风行的女人,她对下属的要求极严。 此刻她内心满是委屈,她与李强相识已经快十个年头了,她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了自己的青春,也作出了太多违反法律的事情。 李强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如果没有她帮助李强整理黑账,让李强偷税、漏税的话,李强也不会有今日的辉煌。她一直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她快四十岁的女人了,到现在依然没有等到他的心。 听到章天颜的话,李强阴鸷的眼神狠扫了她一下,章天颜被李强的这个眼神吓得一哆嗦。这么些年来,李强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章天颜,那眼神里有憎恨和厌恶,还有一丝警告。 章天颜此刻对秦明月的嫉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恨她,因为她坚信如果没有秦明月的话,以她的魅力和手段,李强迟早有一天会属于她。 可现在李强为了那个妖精般的女人,竟用这么狠厉的眼神看自己。章天颜眼眶不禁一阵潮湿,她委屈地转过头不再看李强。 汪子深这时候插进话来道:“依我之见,这秦明月留不得!” 李强强压怒火道:“如果你们能给我提供一些怎么帮秦明月出来的主意,就说说,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说一些没用的!”语气冰冷而又生硬。 汪子深戴着一副无框的散光镜,他看人从来都是从眼镜的上方看,瞪着那双凸出的金鱼眼,让人不禁想起旧时的账房先生来。 汪子深是这四师里唯一一个纯粹为了钱而归顺到李强名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把柄落在李强手里的人。所以他只从自己的知识面来就事论事,从来不会为了迎合李强的喜好或者顾全大局说话。 “李董,你今年48岁,每个男人在这个年龄段都要经历一个巨大的坎,除非命局特别的人,一般男人在这个年龄段死亡的几率也特别大。” 汪子深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尤其是与李强同龄的褚德重,这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今年年初的时候重新排了下你的四柱,今年你日柱的天干地支与流年的干支出现反吟格局,所谓反吟伏吟哭吟吟,这是非常不好的情况。” 见李强再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而是在认真地听,汪子深便继续分析起李强的命局。 “虽说红鸾当头命带桃花,但正桃花和烂桃花均有。而且我看了下,你今年会因桃花致陷落,这就是我让你离开秦明月的原因。不怕错过今年,到明年我再来给你们俩想想办法,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会出现一些意外和灾祸。希望你能慎之!” 李强犹豫了,他虽处事狠戾,但却一直都非常相信风水和命卦。他知道这汪子深的厉害,如果真如他所言,那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先放下秦明月一段时间呢? 褚德重这时候说话了,“秦明月的案子,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如果她能够坚持住的话,最后顶多也就能给她定一个非法持有毒品罪。虽然数量大了些,但她的案子到了审判阶段的时候,李董再托人给法院主办此案的审判长和陪审员意思下,估计撑死也就五六年的刑期。” “案子判下来以后,就到了该送去监狱服刑的阶段了。监狱局那边,李董不是也有关系吗?给她办理一个保外就医或者监外执行,估计用不了半年的时间,这些事都能办妥。” “所以我的意见很简单,在这些事都还没有眉目的时候,李董应该将自己隐藏起来,没必要太招摇。她现在在里面受点苦是必不可免的,等以后出来的时候你再补偿一下她就是了,别把一些事做得太绝、太显眼。你这边如果一旦有什么闪失,别说我们四师,就连秦明月都会受到牵连。” 褚德重在本市律师行业里是炙手可热的一名律师。当初在他还籍籍无名之时,是李强帮他建立的自信,并在李强的资助下开办的瀛都律师事务所。所里现在很多大的常年法律顾问单位,也都是看着李强的面子聘请他们所的律师担任,对于律师而言,这是一项既稳定又丰厚的收入。 褚德重并不想在李强的名下做四师中的一员,他知道李强所从事的都是一些违法犯罪的勾当,而自己帮这样的一个人,无疑是助纣为虐、知法犯法。将来李强一旦被查,他定然脱不了干系。 但已经上了贼船,不是说下就能下得来的。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李强能够凡事都稳妥地解决,凭李强现有的势力和人脉,目前不是哪个部门说查就能查得了的。 “不行的话,李董你让手底下的人,以秦明月亲属或好友的身份为她聘请一名律师。律师可以提前介入,到时候,只要你买通了这个律师,还可以与秦明月互相传递信息。”褚德重继续为李强谋策道。 李强在琢磨着褚德重的话,听了半天这几个人的建议,他感觉只有褚德重的话靠谱,他决定按褚德重的建议办。 “既然你这样说,那这两天你从你们所里找一个头脑灵活,办事可靠的人给明月做提前介入的辩护律师吧!” 李强其实并不怎么瞧得起褚德重所里的那些律师,在他眼里那些人无非就是他用来应付白道的一个屏障罢了,他压根就没指望那些律师能给秦明月辩护出个什么样来。不过眼下如果贸然找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律师来做传话筒的话,倒不如用褚德重手下的人稳妥些。 谁知,褚德重竟为难了起来,“李董,我感觉你还是找别的所的律师吧,虽说我手下的那些人不会给你惹乱子,但是,毕竟有太多人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现在秦明月这案子还在刑警队的手里,提前介入的话,必然要与公安的打交道。那个马依风是出了名的智慧机变,一旦被他察觉到,别说是替你和秦明月传递信息了,恐怕连案卷都难调出来。” 李强眯起双眼,刚准备骂褚德重这是在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汪子深却猛然站起身插言进来。 “不可!刚才我已经陈述了我的观点,今年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不差这最后的半年时间,李董不可与秦明月再有任何交集!” 老莫看了眼李强,冲汪子深点点头,附和道:“强子,我看汪水师说得在理,也不差这半年的时间,咱们都谨慎点。挨过这半年后,让汪水师帮你和秦明月给化解化解那些不好的东西,你和那个女人不还跟以前一样了吗?” 抬起头,李强如刀子般锐利的眼神看向汪子深,“今年你就不能直接给我化解了?” 汪子深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看李强,缓缓地重新坐回沙发里,伸出左手,闭上眼睛,用左手的拇指上上下下地点着其余的四个手指节,像个老算命先生那样在念念有词地叨叨着什么。其实他那是在算流年飞星,根据飞星预测吉凶。 室内陷入了安静中,所有的视线都投在汪子深的身上,等着看他的掐算结果。 一会儿,汪子深睁开眼,表情严肃地看着李强道:“无法化解!但凭你自己的选择了,你若肯听我的,就放弃了秦明月,或者干脆杀掉她灭口!” 闻言,满怀希望汪子深能给出一个折中办法的李强,“啪”地一声拍案而起。 他暴怒的眼神横扫了坐在沙发上的众人一眼,他一忍再忍,这一个个的,要么骂秦明月是狐狸精,要么就是让他离开秦明月一段时间,现在倒好,竟然直接让他杀了秦明月。看来自己对他们过于容忍和纵容了,李强此刻已经处于暴走边缘。 “除非我死!不然,谁都别想动秦明月!”李强从齿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后,丢下四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四师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汪子深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强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这一刻,他果断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褚德重看向老莫道:“老莫,我听说这次前去酒吧的警察里有两个负伤了,是不是李董安排的人干的?” 老莫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作答。马依风被暗杀这件事,知道的人必然会怀疑到李强,岂是他老莫这一张嘴能替李强洗脱得了嫌疑? 褚德重见老莫似乎为难不想明说的样子,便笑了笑道:“是与不是,我估计现在警方应该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这边了。大家这段时间都小心着点吧,像今天这样的聚会以后尽量不要再有了,等什么时候风头过去了,再说吧!” 说完,褚德重站起身,告了声辞,也紧跟着离开了。 汪子深在大伙离开后不久也走出了李强的特权办公室,但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回云山碧海大酒店,而是躲过所有的眼线,直接乘上飞往台湾的班机离开了…… 第十五章 因疑质疑 待四师都走了以后,李强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身后跟着桃子。 “刚才四师在开会的时候,你发信息到我手机上,说是有紧急重要的事要汇报,说吧,什么事?” 李强直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熙来攘往的行人和车辆。 桃子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后,站到离李强五步距离处,小声道:“强哥,褚德重好像出卖咱们了!” 李强缓缓地转过身,直视着桃子,桃子赶忙低下头。 “好像?什么意思?”李强的声音听上去如同结冰的水,站在他身边的桃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说李强本身就是一个疑心极重之人,但他却非常反感他手下的人,在不去查明事情真伪的情况下,便到他面前汇报一些捕风捉影的情报。 “马依风新处的女朋友在褚德重的所里上班。”桃子汇报道。 李强挑了下眉头,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问道:“他打了那么多年的光棍,怎么突然想起来谈恋爱了?查过他那女朋友的身份了没有?” 桃子嗯了声道:“查过了,强哥你也见过,就在上次给你的那堆马华龙的照片里。” 听桃子这样一说,李强返身走到自己的板台前坐下,打开抽屉,将之前桃子给他的那个档案袋取出。 桃子凑到跟前,翻了翻,指着其中的一张道:“就是这个女人!” 李强饶有兴致地看着照片中有些模糊的韩凤英,“看照片,这女人年龄应该也不小了。她是做什么的?” 虽然办公室里除了李强和桃子,没有第三个人,但桃子还是将腰身压低,附在李强耳边小声道:“中央军委副主席韩书良的女儿。” 李强闻言一怔,吃惊地对桃子问道:“消息无误?” 桃子点点头道:“千真万确,为了查她的真实身份,我把咱们在北京的那个线人都动用了。” 李强的眉头越皱越紧,坐在老板椅里的身子无意识地前后轻晃着,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随着他指尖的力度加大,在慢慢地变皱。 “这么说,上次马华龙到机场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了!褚德重知道她的身份吗?”良久,李强才开口问道。 “这个不清楚,只知道这两年,慕名到褚德重所里就职的人,有很多都碰了钉子改投别家了。”桃子将自己所掌握的情报一一道出。 丢下照片,李强看向桃子道:“你是怀疑这个女的是想从褚德重身上下手,查找我的证据和把柄?” 桃子摇摇头,迷惑地看着李强,“我只是怀疑,目前还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到褚德重那上班的?但有一点非常肯定,如果没有褚德重的首肯,她根本就进不去!” “褚德重与马依风毕竟同属执法部门,看他平时对马依风似乎很欣赏的样子,难说他会不会反水。所谓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一旦真如咱们所料,就着这几年褚德重所掌握的情况,他为了自保,还不得坑死咱们这些人?他可是个把法律条款掌握得滚瓜烂熟的人,咱们哪比得了他!” 直起身,桃子小心地看向李强,接着道:“这一次马依风带人来查封咱们的酒吧,目的是抓捕宁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见李强皱紧眉头在认真地听自己的分析和陈述,桃子便愈发小心地将自己的一些想法道出。 “强哥,你还记得当初替褚德重摆平那几个地痞的事吗?当时去执行任务的人就是宁子,而知道宁子这个人的存在的,只有有限的几个内部人,其中就包括褚德重。” 李强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在迅速转动着,一是在衡量桃子刚才所推断的事情是否正确;二是在思量应对措施。 突然想起刚才跟四师商讨事情的时候,他让褚德重给秦明月安排个律师,却被褚德重给推掉了。结合桃子的这一番汇报和分析,看来这褚德重是有些不对劲。 李强嘴里发出牙龈紧咬的咯吱声,那张被他握在手里的照片也早已被他拧成了一个纸球。 “查到马依风的这个女朋友住在哪了吗?”李强问。 “查了,她来咱们海滨市的时间不长,目前住在马依风家,他们俩已经同居了!我已经安排人在马依风家的附近盯守了。” 李强满意地点点头,“安排两个人今晚去趟褚德重的律师事务所,把他所有电脑里的资料都拷贝下来,同时把他的保险柜和办公桌带锁的抽屉全部打开,我要看到证据!嗯……同时在他的办公室安装一个隐形监控。” “是!强哥!不过一晚上只安排两个人过去办这些事,怕是忙不过来吧?”桃子有些为难地道。 “你以前也去过他那儿,他那里不仅有监控,还有两个夜里看门值班的。只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拿到证明他背叛我的证据,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就好!” “宁子的家属都看起来了没有?”酒吧已经失去了,李强并不怎么在意,他现在关注的是怎么能像除去刚子那样将宁子封口。 “都在咱们人的监视下,宁子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过奇怪的是,他现在似乎并不在马依风的手里,也不在公安里关押,看守所那边也没有接手,不知道马依风在搞什么玄虚?” 李强双手揣进裤兜,在室内转了几圈后,对桃子道:“看守所里的那个废物是时候该启用了,一旦宁子被送押过去,立即通知他将人封口!” “是,强哥!”桃子赶忙应到。 “另外,还有件跟秦小姐有关的事……”每次说到秦明月,桃子总是感觉那么憋屈得慌。他的立场跟四师相近,认为现在的被动场面都是秦明月一手造成的。 “说吧!”李强重新走回窗前,背对着桃子,留给他一个顺畅说话的空间。 “是!”桃子吞了口唾液,尽量让自己接下来的话不至于惹毛李强。 “刚才我接到看守所线人的电话,昨天一整天,秦小姐在看守所里都魂不守舍,似乎是知道要有事发生。” 李强暗哼了声,转过身,对桃子道:“巧合吧?或许她在里面遇到了别的什么事?不要忘了,女人堆里是非多!我听说里面有一个叫林妮的女犯一直在针对明月!难道你没有听说?还是听说了装糊涂不管?嗯?” 桃子眼神闪躲着,他没想到李强居然对里面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一直以来,他以为看守所里的情况,李强都是从自己的嘴里知道的。 “或许……是吧,不过……据说今天早上,秦小姐居然昏迷不醒,狱医都赶了进去,却查不出病症。” 李强怒瞪着桃子,大声呵斥道:“怎么搞的?为什么会昏迷?是被人欺负了,还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让你安排的人都送了些什么吃的给她?” 桃子后退了步,嗫嚅道:“没人欺负她,也不是吃的不好,整个看守所里,秦小姐的饮食怕是比那些条子的都好,这一次的昏迷像是因为心情不好引起的。” 李强一愣,不再说话了,心情不好?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啊,在那种环境下,心情怎么可能会好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苏醒过来没有?”李强的声音有些沉闷。 “醒了,可是……”桃子无奈地看了李强一眼,“可是,她刚醒过来,马依风就带人去看守所提审她,听说……在外面的提审室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马依风还让人给她买了一些饭菜,吃过之后才送进去的。” 李强咬牙切齿地道:“妈的,又是马依风!这该死的条子居然对明月还不死心!” 思考了片刻,李强对桃子吩咐道:“安排下,这几天我去看守所一趟!最好能让我有机会与明月见上一面!” 桃子一听大惊,赶忙阻止道:“强哥,这不合适!你这是以什么身份,什么事由前去?如果你跟秦小姐见了面,那你就是在自暴身份了啊!” 李强此刻的眼神透着厌烦的凶光,桃子畏惧地低下头,但嘴上依然不肯答应,“四师不是也不同意你跟秦小姐接触的吗?” “别废话,去安排!速度!”李强怒吼。 桃子闭了闭眼,无奈地在心底里哀叹了声,转身离去。 这时李强的手机响了起来,李剑的。 “什么?居然是他干的!”李强满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离开看守所以后,马依风开车返回的途中,在半路一个茂密的树荫底停下。 “怎么了老大?为什么停下来?”鱼头纳闷地问,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马依风并替他点上。 按下车窗,深吸了口,马依风将嘴里的烟雾吐到窗外,看着瞬间被风刮散的烟,他转头对鱼头问道:“鱼头,经过昨晚的事,你现在是不是很怕死?” 鱼头被马依风这没头没脑的话问住,愣了下,想了想道:“如果再经历像昨晚那样的场面,明知道性命不保的情况下,我依然会那么做。我不怕死,但经过昨晚的事后,唯一让我害怕面对的,是亲人的眼泪。” 想起昨晚在得到自己死亡的消息时,他父亲给医生痛哭流涕下跪的场景,鱼头的心就忍不住一阵揪痛。还有他那平时经常对他打骂训斥的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的那张瞬间苍老的面容,也让鱼头禁不住一阵后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秦良玉的及时出现,他父母的晚年将会以怎样凄凉的状态度过? 但是作为一名警察,他知道,无论多危险的任务,他依然会挺身奔赴,只是在以后的任务中,他的脑海里会多出父母那双绝望的眼神。 马依风点点头,没有再言语,只是闷头抽着手里的烟,双眼直视着前方。 “老大,秦明月的身份已经变了,谁也没想到现在的她竟然会是秦良玉。你跟她在里面说话的时候,我在外面用手机百度了下,她可是咱们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封侯女将军,还是你的老婆,哦,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你前世的老婆!” “关键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本来将一切实情告诉你以后,我以为你会接纳她继续在这一世做你的老婆,可看你那样似乎还在记挂着你家的那只黑狐狸!我非常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马依风揉了揉了眉头,叹了口气道:“恐怕即便我想,她也是不肯的!” “那你追啊,她现在是清白的,李强的那些龌蹉事根本就不该秦将军什么鸟事,都是那死了的秦明月参与的,凭什么把秦将军给关在里面?那是你老婆啊,你就忍心把她放里面受罪?” 鱼头一着急,几乎忘了自己警察的身份,待看到马依风理智而又带着责备的眼神后,这才猛然想起,秦良玉的身份除了他们两个人,没人会认可,该走的法律程序依然要走。想到这儿,他颓然地靠进座位里。 “秦良玉的事,从现在开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会想办法的!至于韩凤英……” 马依风的话还没说得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梁子的。 “什么?!他为什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就擅自做主把人给转押走?” “我马上回去,你在那等着!把张局给我扣那,我倒想听听他怎么说!” 放下电话,马依风就急火火地发动车。 旁边的鱼头纳闷地问:“老大,啥事发这么大的火?” “宁子不见了!”说完,马依风直接提速,向警队奔去…… 第十六章 欲配警徽 必捍其正 “为了抓这个人,我们死伤了那么多弟兄,你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做主把这么重要的人交接给他们?!” 局长办公室的大门紧闭着,里面时高时低的争吵声已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门外一脸疲态的梁子和倚在门旁的鱼头,在小声地商量着对策。 “怎么办?要不你进去劝劝?”梁子对鱼头道。 “得!咱俩还是在这陪着吧,万一老大真犯浑把张局那身老骨头给拆了的时候再说吧!”鱼头嘟着嘴,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拧了拧脖颈,鱼头转过头看着梁子接着道:“这丫的可真能装,居然糊弄咱们说他老爹是个治保主任!” 梁子无奈地苦笑了下,瞪了鱼头一眼,道:“老大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苦衷,不让人知道他有个司令爹,或许是不想让人以为他今天的成就都是他老爹给的!” 鱼头哼了声,脸一甩,“切!他糊弄别人倒没啥,可不该连咱俩也糊弄啊!咱们跟着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居然到今天才知道这丫的有这么个厉害的老爹!难怪会跑到李强的那家大酒店请客了!” 梁子四下看了眼,赶忙小声制止鱼头道:“别净瞎说!你没听张局说的吗?原来老大他爸一早就已经在查李强了,在那里请客,指不定也是为了查李强才去的!” 还预开口抱怨的鱼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赶忙停住话头,站直身体,与梁子一起向走廊的另一头看去。 来人竟然是陈国华,挺着大大的啤酒肚,步伐急促地向这边走来。 “陈局!”梁子和鱼头的声音比平时最少提高了八度,冲陈国华喊了声,然后啪地一个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正一边走,一边低头思考问题的陈国华猛丁被吓了个哆嗦,待看清站在张民强办公室门口的是梁子和鱼头后,陈国华脸一板,“案子都办完了?你俩不去忙自己的,在这里守着干嘛?” 鱼头嘴一瘪,耷拉下眼皮看着自己的脚尖,不予搭理这老叛徒。 梁子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紧闭的大门,里面的争吵谈话声在他们俩的这一声喊,早就已经停下了,估计马依风和张民强这会应该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陈局,我们也是刚来,是来找我们的马队长来的。”梁子赶忙敷衍着。 说完,梁子伸出手,敲了敲门,里面的脚步声响起,开门的居然是张民强本人。 从门旁看了眼,梁子发现马依风笔直地站在沙发旁,怒容未消。 “进来吧!”见是陈国华,张民强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便直接转身返回室内。 马依风回身,对走进来的陈国华只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理都不理张民强,直接走出办公室,向走廊的步行梯走去。 随着马依风回到他的办公室,鱼头和梁子把门关好后,各自拉了把椅子靠近马依风坐下。 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马依风没有立即点上,而是捏着过滤嘴在桌面上轻轻地点击着。 鱼头和梁子见马依风不说话,也都安静地坐在那,看着马依风那张沉着的脸发呆。 良久,马依风将视线从桌面移向梁子和鱼头,“你们俩这两天辛苦些,调集出足够多,还要足够可靠的人手来。” 梁子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虽然有些精神不振,但听了马依风的这句话,知道他应该又有什么紧急的任务要安排下来。 “老大,你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就行。”梁子道。 思索片刻,马依风拿出一张白纸平铺到桌面上,将手里的烟丢开,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一句话:欲配警徽,必捍其正! 梁子和鱼头看到马依风写的这八个苍劲有力的字后,面容整肃,尤其是鱼头,坐直身子,安静地等待马依风下达指令。 马依风满意地点了下头,然后在纸上写下一些人名和地名,同时用箭头在上面做着各种连接标注。 “还记得秦……明月说的那个夫妻杀人案吗?”停下笔,马依风抬头看向鱼头和梁子问道。 “记得,胡玉洁和杭洋!”梁子和鱼头异口同声道。 马依风点点头,接着道:“立即安排人手,秘密拘捕胡玉洁的弟弟胡玉清,这期间必须做到不惊动李强,给他一种胡玉清自行消失的假象。” 鱼头眼珠子转了转道:“可是老大,据秦将……秦明月说,这胡玉清是在李强的大酒店上班,如果那样的话,很难能做到不惊动李强啊!不如咱们先找到他的那个女朋友,控制住那女的,用她来引出胡玉清离开大酒店后,再实施抓捕吧!” 马依风想了想,嗯了声,继续道:“派出个可靠的人,全天24小时去监视那个应桐桐,我总感觉这小太妹不简单。” 梁子和鱼头对视了眼,都同时挑了下眉头没有言语。 “鱼头,你去通知下西郊的派出所,突查那家‘速动网吧’。行动前先从特警里挑几个机灵的人,穿着便装去那附近蹲守,防止派出所里有人提前泄密。把派出所和网吧的座机给监听起来。” 突然想起刚才在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听张民强说起韩凤英的那点壮举,马依风烦躁地皱紧了眉头。 “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李强应该已经对他手下四师中的褚德重开始有所怀疑了。一会梁子你安排两个可靠的人去褚德重的律师事务所附近蹲守,不要有任何举动,只是盯紧了,看他们如何窝里斗!” 梁子和鱼头频频点头,没有提出心中的疑问,只是将马依风的指令牢记在脑中,同时在衡量着各自手里的警员,该派出哪些人比较稳妥。 想了想,马依风将声音再次降低,“陈国华、刘大鹏、潘汇江、唐图、周觅、吕文军的手机、办公室座机以及他们各自的家庭座机都给我监听起来。这事要保密,不能泄露一丝一毫,毕竟他们这几个人的身份在那,没有立案,又没有上级的指令,我们擅自这么做,被他们发觉的话,必然会闹腾!” 想起了秦良玉给自己的那个斩掉李强左膀右臂的建议后,马依风拿起被丢在一旁的烟点上,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摁进烟缸。 “查出那个叫桃子的人,全天候监视,不要被发现!” 鱼头听到这儿,忍不住开口:“老大,其他的事都好办,可这桃子,咱们上哪查去?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 马依风瞪了鱼头眼,“我都怀疑你的脑子里除了吃还剩点什么?” 指了指刚才在那白纸上划拉的字,鱼头低头一看,见马依风的手指指着胡玉清,他恍然,“明白了!” “李强的四师,褚德重先不说了,那个军师莫爱国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即便我们的人去盯,恐怕也盯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不过尽管这样,也要安排个人去他的住处附近盯守。” “另外两个便是风水师汪子深和会计师章天颜了。这汪子深一直在李强的酒店里深居简出,李强的大酒店到处都安装有监控,一个不慎便会被他察觉,所以暂时先不要去管这汪子深了。至于剩下的那个会计师章天颜,也安排一个人去盯着。” 马依风在脑中重新整理了下所有的行动计划,可思来想去,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是自己遗漏掉没有想起来的,在那张纸上再次划拉了遍,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鱼头和梁子也帮马依风思索整理了下全盘的行动计划,均未发现漏下的是什么事。 正在这时,办公室外有人敲门,马依风看了下腕表,发现不知不觉间早已过了下班点了,难怪刚才一直感觉室内的光线不够强。 冲已经站在门旁的鱼头点点头,鱼头将反锁的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张民强。门开后,里面的烟一股脑地往外冒,把个张民强给熏得赶忙退后一步,冲马依风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说话。 马依风还处在气头上,磨蹭了下,才不甘不愿地站起身走到门外。 张民强附在马依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了。 马依风的脸阴晴不定,转身快步走回室内,将刚才的那张纸丢到碎纸机里,对身后的梁子和鱼头道:“速度随我去楼下接人!” 局里,除了三两个白天没有干完活的文秘还在办公室里带班闷头对着电脑敲打着键盘,其他的人除了有任务在外没回来,基本都已经下班回家了,毕竟昨晚在李强的酒吧行动时,都是熬了一晚上才陆续返回的。 来到楼下的停车场,除了被分隔开的那部分警用车,属于个人私家车的停放位,已经不像白天那样成排地拥挤一堆,零散的几辆车分停在各处,其中就有马依风、鱼头和梁子他们三个人的。 在离出口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东风猛士和一辆挂着白牌的奥迪。在看到了那两辆车后,马依风加快了脚底的步伐,带着梁子和鱼头向那两辆车走去。 猛士车和奥迪车上的两名身穿军装迷彩的驾驶员,在马依风走近后,分别从各自的车上下来。奥迪车的司机,马依风一眼便认出,是马华龙手下代号700a的那名特种兵。 700a在与马依风视线相对时,眼神闪了闪,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生硬地冲马依风点了下头。绕到猛士车旁,拍了下后面的车窗,示意车上的人下来。 车门打开,从车上陆续跳下来四名全副武装,手持微冲的大兵。马依风微偏头向车里看去,紧跟着这四名大兵之后的,是被另外两个大兵押着的人,这个人被五花大绑着,身体弯曲得跟个大虾似的,头上蒙着一个黑布罩。 仅从这人身上所穿的劲装背心和运动裤,马依风便知道这是自己要等的人——宁子。 马依风对身后跟来的梁子和鱼头摆了下手,二人立即上前,分左右摁住宁子的双肩。 “有劳了!”马依风对700a丢下这句话后,刚准备转身离开,却被700a拦下。 “马队长,稍等!”700a走到奥迪车旁,车窗缓缓降下,里面的人递出来一个档案袋。 “这是他的所有供词,你可以参考比对下!”700a将那个档案袋递给马依风。 马依风轻哼了声,他知道,军方有一套专门对付敌军的拷问方式,难怪这么快就把人给送回来了,看来,宁子在马华龙处没少受罪。 马依风也不客气,接过档案袋,转身离开…… 第十七章 愚蠢的计谋 灵魂离体付出的代价是阳体的极度虚脱,尽管浑身无力,但秦良玉的心情格外好,就连跟在她身后的闵卫都明显感觉到了。 “你好像很开心?”闵卫的声音闷闷的。 秦良玉微侧下头,瞟了眼身后的闵卫。自偷听得知闵卫对自己的心思后,每次在面对他时,秦良玉便多了份尴尬。 “嗯,我开心是因为我还活着!”秦良玉想通过这种说法,将闵卫的注意力转移。 闵卫没再吱声,秦良玉暗自舒了口气。闵卫就这点好,虽然总是板着张脸没个笑容,但话语少,不会给人难堪。 提着马依风给她买的饭菜,秦良玉低头小心而又缓慢地挪动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向看守所监室的方向走去。 刚步入走廊,她手里的饭菜所散发出的香气,立即勾起两边监室里关押的男号们的食欲。 人在特定环境和条件下,在面对温饱和情爱的选择时,口腹之欲永远居于欲望之首。此刻从他们吞咽着口水,将视线由最初看向秦良玉娇媚的面容,改向她手里提着的饭菜,便可见一斑。 从窗户的反光处看到秦良玉回来的邓洁和孙翊尔,早已等候在门边。秦良玉进来后,她们俩赶忙接过秦良玉手里提着的袋子,并扶住她虚弱的身体,替她脱下鞋子,将她搀扶到通铺上。 秦良玉刚倚靠到自己的被褥上伸展了下有些虚乏的身体,就听到走廊里传来放风的号令。 一直等到放风笼门开启,所有人都出去后,秦良玉这才招呼邓洁和孙翊尔将饭菜打开分吃。 林妮倒是变得乖巧了,知道秦良玉不会分给她,在她们刚开始吃的时候,她便识趣地离开监室,去放风笼与外面甬道里经过的劳动号聊天去了。 见人都走了,邓洁一边吃着秦良玉带进来的饭菜,一边小声道:“你俩有没有发现林妮这几天挺不对劲的?” 孙翊尔看了邓洁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继续闷头吃她的饭。 秦良玉没有吱声,其实她早就发现了林妮的反常,只是她不能对邓洁她们说出林妮的反常,是来自于她在控制她的思维和想法。 “以前她跟李国良两个是属于交易性的接触,也就是说,李国良给林妮点好东西了,林妮就跟他亲热,就好比外面那些干小姐的,见钱就拉巴腿是一个道理。” 孙翊尔偷瞄了眼走廊,见来往不少的劳动号在搬东西,便用胳膊肘拐了下邓洁,“你小声点,能斯文些描述吗?干嘛说得那么直白!” 邓洁梗了下脖子,将声音降了降,接着道:“我这几天大概受凉了,这月经非但没完没了地滴答,肚子还特别不舒服,弄得我晚上这觉都睡不好。” 吞下嘴里的饭菜,邓洁接着道:“上次李国良的班,该死的我越肚子疼得睡不好觉,这林妮和李国良偏还没完地闹,我估计两边的男监室都能听到。” “你说他们俩那样闹腾,不是在刺激像我这样的过来人难受吗?” 秦良玉和孙翊尔对视了眼,都一脸无奈地听邓洁继续说下去,对于邓洁的话,两个人都非常默契地不接腔。 邓洁回瞪了眼,“怎么?我说的可都是实情!” “以前的时候吧,这俩人也那样做,我们这些人里,除了邵琪清,其他人都多少听到过几次,但以前他俩不那么折腾,基本一晚上也就那么一小会的功夫。” “可我发现自打林妮的判决结果出来后,每次赶上李国良的班,她就跟得了饥渴症似的恨不能把个李国良给榨干了!” 本来挺有食欲的孙翊尔,被邓洁说得恶心得吃不下了,放下饭勺,从一旁的袋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想了想,孙翊尔试探性地问了句:“听说女子监狱里净是女的没男的不是吗?林妮是不是感觉自己快要被送去了,就可着劲地那样?” 邓洁瘪了下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玩意儿就跟吃饭是一样的,有的人能忍住,有的人饿了就得赶紧吃……话说,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看这林妮指不定在捣鼓什么,这丫的这么个折腾法就不怕怀孕吗?” 被邓洁这一说,秦良玉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日子林妮极力隐藏住她自己的想法,目的居然是这个!她轻嗤了声,看向孙翊尔问道:“如果林妮真的怀孕了,会怎样?” 孙翊尔耸了下肩膀,“那得看潘所长怎么处理这事了,法律上有规定,女犯在羁押期间怀孕的话,死刑都得取消,改成死缓或者无期。” “林妮进来前并没有登记结婚,不是属于羁押前的受孕。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连潘所长都要被牵连,指不定给他定个玩忽职守罪撤职了呢!” 秦良玉默默地听着,她现在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个新时空的法律。其他的都好说,目前自己的身份既然是一名囚犯,懂得的法律知识越多,相信对他日将要面临的审讯和审判都有极大的助益。 她也希望自己能像李强那样,身边有四师的辅佐,尤其是律师和会计师,至于军师和风水师,凭着她前世所学,目前倒不需要。 孙翊尔所说的玩忽职守罪,秦良玉只能从字面上来理解。 上次刚子的死就是老潘替李强带的话,老潘像一枚定时炸弹般据守在看守所,这个人绝对留不得。 秦良玉一边听着孙翊尔的讲述,一边在心里合计着,如果林妮怀孕的事真能牵连到老潘,那就得想个办法将林妮怀孕这件事给促成,最好能一石三鸟,将林妮、李国良和老潘同时给栽进去,替看守所拔去这三个毒瘤。 “不过话说回来,我相信林妮真到了怀孕的那天,潘所长肯定会偷偷地带她出去把孩子给打掉,吃亏的早晚还是林妮。”孙翊尔接着道。 秦良玉和邓洁均一惊,邓洁问:“那李国良呢?他不会什么责任都不用担了吧?这四个眼可不是什么好鸟,被他折磨的犯人可不少,如果他能倒霉,大概整个看守所里有一半以上的人解恨!” 孙翊尔再次看了眼窗外和放风笼,确定没人偷听,这才接着道:“李国良就不好说了,如果林妮不供出他的话,那他就能侥幸躲过去,但如果一旦东窗事发,他极有可能会被定为强奸罪。” 邓洁大张着嘴,半晌才反应过来,将嘴里的饭勉强吞了下去,小声嘀咕道:“真不知道这李国良是个十足的法盲,还是被林妮给迷昏头了?这不是守着好日子不过吗?哦,警察他不当,非要跟咱们扎堆一起当犯人?!” 邓洁这会儿吃饱了,将袋子收拾了下,剩下的饭菜还很多,她给倒进了快餐杯里留着晚上吃。 一边收拾,邓洁一边自语着:“唉……是人都比我这傻帽的脑子灵光,林妮这计谋成功的话,说不定还真被她给逃出生天,不用去监狱服刑了呢!” 秦良玉看向放风笼,见林妮正在跟劳动号嬉闹,从她那肢体动作上,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勾引那些劳动号。看来她为了怀孕,打算在看守所遍洒情网了! “两厢情愿也算是强奸?”转回头,秦良玉低声问道。 “就怕这事真要追究起来的时候,林妮就不会说她自己是自愿的了!其实她这是典型的内外串联,企图逃脱法律制裁的行为!”孙翊尔感慨地摇了摇头,随邓洁一起收拾饭菜去了。 秦良玉暗自一个人低语道:“就怕她真怀上的时候,会一直拖到押送至监狱时才肯说出来!” 收拾完那些饭菜后,邓洁站在通铺下的过道问秦良玉:“明月,我扶你去放风笼里晒会儿太阳吧?” “不去了,你们俩去吧,我想躺会儿!”刚才与邓洁和孙翊尔说的话有些多,秦良玉此刻感觉非常疲乏。便撵着孙翊尔与邓洁出去透透气,毕竟一天当中,能见到太阳的时间也就那么不到两个小时。 谁知躺着躺着,秦良玉竟然昏睡过去,一直到收笼了,才被众人嘻哈说笑声,以及锁门时的锁链声响吵醒。 大概是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在所有人都睡下后,秦良玉却没了睡意。 想起白天在提审室时,马依风趁鱼头不备,替秦良玉擦去眼角的泪痕,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却非常郑重地说:“不管你判多少年,我都会等你!” 秦良玉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不知道自己该接受还是该拒绝。从马依风脑中的想法,以及他看自己时那双隐含着爱意的眼神,秦良玉知道他的确是在意自己。 可一想到与马依风身份上的差距,以及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韩凤英,她的心情便瞬间跌落谷底。 “什么事?”王伟都已经飘到身前了,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秦良玉才发觉。 自从阴司判官重塑了王伟的魂魄后,他不仅不惧怕秦良玉身上的罡气,甚至连正午的阳光都不怕了。 “秦将军,我刚从马依风那回来,偷听了点他们准备针对李强的行动计划。”王伟赶忙道。 秦良玉一听,点点头,“他们是该有所行动了,这案子拖得时间太长了。” 王伟将马依风的行动计划详细地对秦良玉讲了下,并说出困扰着马依风的那个问题。 秦良玉将马依风的计划前后串联起来想了想,也感觉似乎遗漏掉什么重要的环节,可思来想去也没能找到症结所在。 在将思路放到马依风准备办的那四师的时候,秦良玉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了褚德重,紧接着便联想到了韩凤英。 “我知道了!”秦良玉忽闪着那双睿智的蓝瞳看向王伟,“是韩凤英,马依风遗漏的是韩凤英!” 王伟纳闷地问:“跟韩凤英有什么关系?” “韩凤英现在是马依风名义上的女朋友,又是在褚德重的律师事务所就职,既然李强会怀疑到褚德重,那必然是因韩凤英而起。这就表示,李强在准备办褚德重的同时,绝不会轻易便放过了韩凤英,也就是说,韩凤英现在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王伟晃了晃脑袋,有些幸灾乐祸,他巴不得借李强的手除去韩凤英,这样秦良玉与马依风之间便不存在第三者的障碍了。 “王伟!不可有这种想法,韩凤英是无辜的!我与马依风仅是前世的夫妻,如果我按照正常的轮回转世来到这里,那就不可能有前世的记忆,那这第三者只会是我,而绝非自小与马依风一起长大的韩凤英!” 王伟自认识秦良玉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被秦良玉训斥,他有些胆怯地看了看秦良玉,低下头,不敢言语。 “我今天刚与马依风见过面,如果再让他来,必然会引起李强安插在看守所里的眼线的注意,这可如何是好?怎样才能通知马依风,让他对韩凤英加强下保护措施?” 看了看王伟,秦良玉计上心来,一改刚才的疾言厉色,用商量的口气对王伟道:“你有办法的是吧?自从被阴司判官重塑阴魂后,你的魂力堪比阴间使者,我希望你以众生平等的心态来办这件事,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马依风知道。” 王伟低应了声,便飘出了看守所。 出来后,他向看守所的方向看去,发现在高墙电网围困下的四方体,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将秦良玉牢牢地困在其中。 王伟越看越替秦良玉抱屈,咬咬牙,暗下决定,只这一次不听从秦良玉的吩咐!向着西南方向,鱼头的住处飘去…… 第十八章 提审宁子 宁子全名安宁,像是一个女孩的名字,但他为人却是极其阴狠毒辣。 与刚子不同,他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姐姐和一个弟弟。 宁子的父亲是一家合资企业的退休工人,每个月拿着足够老两口生活开销的退休金及养老保险。 姐姐去年刚嫁人,随丈夫开了一家小型的洗车场,生意也不错,每个月给家里两个老人不少的养老钱。 弟弟是在南京大学读书,学习非常刻苦,成绩也非常好,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据说还准备继续考研。 宁子是当兵转业的,因为没有一个好的家庭背景,复员后被分配在一家贸易公司做了一名保安。他不满分配,在那家单位上了不到一年的班,便辞职自己出来单干。 结果因为社会经验不足,经营亏损,欠了一屁股外债。 破罐子破摔的宁子,继而又染上赌博的恶习,他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一下子翻本,让他还清所有的外债和赌债,谁知却越陷越深。 他不想拖累家里人,便独自一人出去租房住。为了躲避债主,他不停地搬家,从城西搬到城南,再从城南搬到城东,最后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住在什么地方。 有一天晚上,宁子自己一个人在附近的小饭馆里喝闷酒,结账出来后,被他的一个债主发现,带着七八个人将宁子围堵住。 宁子虽个头不高,但身手矫捷,拳脚功夫亦了得,竟然将那些人都打趴下了,虽然他自己也伤得不轻。 这一幕被路过的老莫看到,便将宁子给收到了李强麾下,为李强办事。 在部队服役的时候,宁子练就了一手好枪法,李强给他配了一把qsz92。拿到这把枪的时候,他激动了一晚上,因为他太熟悉这枪型了。 跟随李强后,李强帮宁子把欠下的三十多万的外债给还上了,并全包了他平日里的一应吃穿用度,那种物质生活是他一生都没有享受过的。 宁子最大的嗜好就是找女人,只要是他看好的,李强基本都有办法将那女人送到他的床上。基于这种种待遇,宁子最终没有经受住物质和女人的利诱,开始替李强杀人。 宁子杀人,不像刚子生前那样还有个原则,只要是李强吩咐下来的,不管什么样的人,他都能狠下心杀死。 后来刚子出事后,宁子被李强从地下赌场里调出来,顶替刚子的位置,坐镇城东的酒吧。 虽说宁子坏事干尽,但他还算是一个孝子。在父母面前,宁子假称自己开了一家公司,用李强给他的俸禄,为家里的父母购买了一套独体别墅。 为李强效忠快四年的宁子,从来没有被李强亲召过,平时跟他接头的人基本多是桃子。 李强他只见过一次,还是远距离,李强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和狠戾,让他莫名地惧怕。在桃子的嘴里,他了解了一些有关李强的事情,知道李强对忠于他的手下非常讲义气,但对于背叛他的人却心狠手辣、不计情谊。 他非常谨慎地执行着李强的命令,尽量不让李强挑出他的毛病而被废,他担心的不光是自己,他担心的是李强会在盛怒之下波及到他的家人。 他曾后悔跟随李强,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梦见自己的父母被李强杀害,他害怕极了。 枪杀姜长林的那次任务,他部署得很周密,他非常自信地认为没有任何纰漏。行动前,他反复勘察并模拟过,他不明白最后怎么会被警方轻易查到了他的头上。 虽然在部队上服过役,但军队的拷问手段,他从未接触,也从未见过。 那个被旁边人称做老a的人,他这辈子即便忘记了自己父母的样貌,也不会忘记那个人,那不是用恐怖两个字便可以形容得了的。 把他交接给警方前,旁边的一个大兵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如同烂泥般倒在地上的他,像在看一条流浪狗,他的那句话,让宁子万幸自己早早地就招供了。 “全套拷问共二十四个流程,他连三个都没走到就孬了,哼!亏的还在部队上混了两年,真丢咱们军人的脸!” 这么些年来,已经被金钱和女色腐蚀得毫无人性的宁子,在听到这番话后,感觉精神上的痛苦已经远超过身体上的。 其实人心善恶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当时除了观察力敏锐的老a,在场的其他人,谁也没有发现宁子隐在眼眶的泪水。 本以为来到看守所里,他就可以暂时缓解下这一个周以来,审问给他带来的疲惫。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断断续续顶多就睡了不到48个小时的觉,他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可刚进看守所,他就被戴上了沉重的脚镣,有这东西在,除了第一个晚上,之后的夜晚,他基本处于失眠的状态。 看着戴在脚上的脚镣,他无声地苦笑,这代表着什么呢?代表自由的远离?生命的终结? 不知道是人为还是巧合,关押他的监室,居然是刚子生前的那间。 直到第三天,他才从监室其他人的嘴里套出刚子的死因。之前,他一直以为刚子是犯了什么事,被李强给做了,没想到居然同自己一样,是被马依风给抓进来的,而且还莫名自杀在监室里。 按例,像他这样的重刑犯,在关押进看守所的第二天,便会被提审,可一直到第四天,宁子才被干警给带出去。 往提审室走的路上,那脚镣哗啦啦地响,步子不敢迈大,稍微走快了,或者步距大些,那脚踝处的铁环便磨得他皮肉生疼。他只好放慢脚步,将两只脚尽量贴近地面,近乎平移地前行。 提审室里坐着的是马依风和鱼头,在见到鱼头的一瞬间,宁子呆滞在门口,被身后的许志强狠推了把,才反应过来,走进室内的铁椅子里坐下。 自从被抓后,这还是宁子第一次见到鱼头,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一刻,他脑中竟然可笑地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抗战片。中国八路中枪后,总是要顽强地继续撂倒几个日本鬼子后才不甘地倒下,而日本鬼子只要中枪,不管是不是中在要害,立马就彻底挂掉。 看着坐在提审桌后的鱼头,宁子将鱼头和八路联想到了一起,忍不住暗自佩服着他那顽强的生命力。 回想起那晚,鱼头为了救自己而中枪后血流如注的场景,良心归位后的宁子愧疚地看向鱼头,低低地道了声谢。 马依风和鱼头都有些意外地看着宁子,鱼头眼一眯,笑着说:“甭客气!有什么可客气的?我能从你们自己人的枪下救下你,却不能从法警的枪下救下你,你早晚还是个死!” 被鱼头这一说,宁子彻底沉默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下场,就像鱼头所说,无论如何,他也难逃一死。只是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那年迈的父母。 “将来你的案子法院会给你判个什么结果,相信不用我们说,你自己也是清楚的。” 马依风紧盯着宁子,在宁子刚才对鱼头说那声谢时,马依风感觉这宁子似乎已经开始悔悟。虽说晚了些,但既然能知道悔悟,那对于接下来的问话,或许他能够更好地配合。 宁子没有说话,他双眼空洞地看向门外,秋日的梧桐树下落满了残叶,曾经的嫩绿早已不见,即将与泥土融为一体,一如此刻的他。 “该交代的,在部队那,我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收回视线,宁子看向马依风。每次在面对马依风时,他总有种自己裸裎相见的感觉,马依风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让他感到无所遁形。 “今天来,我只想从你这里知道两件事,第一,那晚酒吧地窖里的东西都转移到哪了?第二,桃子是谁?他的全名叫什么?”马依风沉声问道。 见宁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着眉头,在那想着心事。马依风没再继续追问,由着宁子在那做思想斗争,因为他非常肯定地知道,宁子今天在见到鱼头后,会事无巨细,全盘招供。 果然,约莫过去了十余分钟后,宁子抬起头,看向马依风低声问道:“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能为你做的,我们警方都已经尽力了!”说完,马依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后,站起身,将电话递给宁子。 宁子疑惑地接过马依风的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号码,不是他熟悉的,便将听筒靠近耳边。 “宁子,是宁子吗?” 电话里传来的是宁子父亲那有些着急和担忧的声音,在听到这声音的一霎那,宁子的鼻头一阵泛酸,偏了下身体,戴着手铐的双手,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探进头皮里,狠命地抓扯着他自己的头发。 “爸……是,是我……”宁子的声音颤抖而沙哑,随着这一声爸喊出,他的身体也如筛糠般抖了起来,那紧抓着电话的手指节泛白,脖颈和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眼泪顺着腮帮缓缓地滑下…… “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可以带人亲自去现场看下。”人性回归后,无需多厉害的拷问手段,宁子将他所知道的全盘道出。 说完,宁子用恳求的眼神看向马依风,“马警官,你真的能保证我家里人,不会被李强的人找到吗?” 鱼头拿起做好的笔录,来到宁子身前递给他,让他签字,“都跟你说了,昨晚你的家人已经被我们给秘密转移了,任凭李强有通天的本领也找不到,你安心地在里面待着吧。” 收起宁子的签字笔录,马依风按下提人铃,走到宁子的身前,递给他一根烟并替他点上。 “在你的案子还没被送到检察院以前,如果想起来还有什么遗漏没有交代的事情,你可以随时让里面的干警通知我们过来!” 狠狠地吸了口烟,宁子的脸有些狰狞,对马依风道:“放心!只要你能保证我家人不被李强找到,我会全力配合你们的!” 看着被许志强带走的宁子,马依风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多签署一份提讯证明,他有些想秦良玉了。 从樊医生处得知秦良玉已经彻底康复后,本打算抽空再见她一面,可由于忙着李强的案子无暇分神,这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与秦良玉见面了。 直到这一刻,站在提审室里,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那么渴望见到她,哪怕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好。 鱼头看着发呆的马依风,左手正在抚摸着他曾经中枪的右臂,明了地偷笑了下,凑到马依风的跟前小声问:“想嫂子了?” 自从知道了秦良玉的真实身份并与她挑明了关系后,每次不管在什么时间,也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一想到秦良玉,马依风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将左手放到被秦良玉治愈的右手臂上抚摸,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动作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瞪了鱼头一眼,马依风收拾了下桌面的东西,对鱼头道:“回警队,今天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就在马依风和鱼头向看守所的停车场走去时,在他们俩的身后,挑着饭桶准备进去发饭的老张头,用畏惧的眼神看了马依风的背影一眼,脚步竟有些迟疑…… 第十九章 誓不妥协 回到警队后,马依风刚将车钥匙丢到办公桌上,他的文秘小王便敲门进来。 “马队,张局长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马依风微皱了下眉头,“知道了!” 站在他身后的鱼头看着小王离开的背影,对马依风道:“你看人家陈国华的秘书小林,年轻漂亮,再看看你的秘书!”鱼头嘴角往下瘪了下。 “我的秘书怎么了?不也是年轻帅气吗?” 小王是马依风钦点的秘书,他不喜欢女秘书,总感觉在办公室的时候,一女的成天围在自己的身边转悠,别扭! “再年轻,也变不成个花姑娘!”鱼头揶揄道。 “干嘛?我的秘书如果是个花姑娘,还不够你泡的,就是防着你小子才让小王给我当秘书!” 将公文包递给鱼头,“把刚才的提审笔录整理好,不要让任何人见到,我去张局那看看有什么事,你在这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说完,丢下还想继续耍贫嘴的鱼头,转身离开。 转过步行梯,刚迈进走廊,远远的,马依风便见到站在张民强办公室门口的四名大兵,他脚步顿了下,抬手看了下腕表,十一点三十八。 已经临近中午了,他不明白马华龙是来请张民强和自己出去吃饭呢,还是又为了李强的案子捣乱来了。 见那四个大兵已经发现了自己,本想转身离开的马依风重新挪动脚步,向张民强的办公室走去。 “你老往我们局里跑什么?” 进到局长办公室,见马华龙坐在张民强的办公桌后,手边放着一杯正冒着热气的茶水,而张民强却像个小职员般拘谨地坐在旁边的沙发里。 马依风看不惯自己的老爹跟个老国民党似的对待自己的局长,所以,进来后,不待马华龙开口,他便口气不善地责问。 张民强赶忙站起身,扯了下马依风的手臂,“依风,马司令是过来了解秦明月的案件来的。” 不说这个还好,马依风一听就更恼火,“秦明月的案件你不要再插手了!她又不是现役军人,不该你们军方什么事,你这不是典型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马华龙在听到马依风的这番话后,脸上的肌肉狠抽了下,眼珠子瞬间瞪圆。 张民强一看,马华龙这是要准备发火了,赶忙阻止道:“依风,你不要这样说你爸,他这也是关心你不是吗?” “你中枪时,最心疼和担心你的人就属马司令了!好好跟你爸说话!” 马依风哼了声,对着张民强说话,却用不屑的眼神看向马华龙,“他担心我?他有像一个正常的父亲那样为自己儿子着想吗?我跟鱼头在医院那会,你看人家鱼头的父母,又是熬汤,又是送饭的。他呢?就会耍他的司令威风,弄四个门神困住我!” 马依风的这番话戳痛了马华龙,刚还准备发火的他,眼神逐渐变得黯淡。 由于忙于军务,自马依风出生后,马华龙的确没有怎么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那会有自己的父亲老老马和妻子吕如夷两个人看护教导马依风,他只闷头于自己的事业,几乎很少过问过马依风的生活和学习。 自打这两个亲人相继去世后,考虑到马依风已经成年,马华龙除了偶尔从张民强处打听下马依风的工作情况,几乎很少和自己的儿子坐下来谈过心。 甚至就连吕如夷去世的那段时间,他也只是自己一个人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却没有想到,失去母亲的马依风的痛苦其实更甚于他。 在得知儿子中枪后,在那一刻,马华龙才猛然惊醒,在这个世上,他只剩下马依风这一个亲人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才真正放下一切,决定接手李强的案子。 冲张民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出去后,马华龙站起身,坐到刚才张民强坐过的沙发里。 张民强无奈地摇摇头,再次劝了下马依风后,便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给马华龙和马依风父子俩腾出一个单独谈话的空间。 “过来坐吧!”张民强离开后,马华龙抬头看向马依风道。 马依风走到张民强的办公桌旁,将桌面的报纸和文件推到一旁,轻抬了下屁股,坐到办公桌上。 “如果你还是坚持插手李强的案件,那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不会放手,更不会配合和允许你这样做!” 在侦办李强案件的这件事上,马依风誓不妥协,不管顶着多大的压力,他也不想马华龙来横插一杠。 马华龙十指交叉放到身前,仰靠到沙发里,“本来想让你来我的办公室跟你好好说说这件事,偏你不肯接我的电话,所以我只好过来找你了。” “去你那?得了吧,门亭里的那些警卫,跟审贼一样地审查每一个想进门的人,懒得去!” 马依风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愿意去马华龙那。不过原因并非像他所说的那样,而是他与马华龙的长相太像,每次去,那些警卫都用一种特别的眼神打量他,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马华龙的一个影子。 “依风,李强的案子如果我不插手的话,我担心你应付不来。毕竟他在海滨市算是一个势力滔天的人物,还隐藏得特别深,人也非常阴险!”迟疑片刻后,马华龙这才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看着马依风一脸的冷漠表情,马华龙尽管知道马依风听后会反驳,但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全,他还是说了出来。 马依风一听,扭过头直视着马华龙道:“怎么,难道地方的警备力量在你眼里真的连渣滓都不如?多少大案要案不是地方警察侦破的?就连王伟的案子,还不是被你们军方给误判,才导致他无端端地丢失了年轻的生命?!” 马华龙被马依风堵得哑口无言,想想这些年来,马依风所侦破的几起大案,确实靠的是他准确的推理和缜密的思维,以及他应变自如的战术指挥来的。他不像别的警察那样,一味地依靠武力和日趋先进的精良设备。 这一刻,他更加感受到自己儿子的优秀,他突然非常感激自己的妻子,将儿子给培养得这么出色。 “那好吧,既然你坚持不同意军方介入,我可以考虑不再干预,但是……”马华龙并非真的打算从李强的案件中退出,为了不使自己跟儿子的关系更加恶化,他想从明处转移到地下。 马依风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他才不会上马华龙的当,撇过头看向窗外,“说吧,你是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才肯退出?” 马华龙站起身,缓缓地来到马依风的身前站定,“带我去见秦明月,只要见了她,我便退出!” 马依风将身子弯下,双肘撑着膝盖,将脸托在掌心中,看向地面。 他知道马华龙为什么要去见秦良玉,这已经是马华龙第二次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了。这件事与其他的事不同,他知道他阻止不了马华龙,即便自己不同意,马华龙照样有办法见到秦良玉。 直起身子,马依风皱着脸问:“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最好是现在!”马华龙不容拒绝地道:“因为明天我要去北京开会,我不想再拖下去。” 马依风点点头,挺了下腰身,从桌子上下来,“你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吧?” 见马华龙没有说话,马依风耸耸肩,“你去停车场等着,我下去办手续,顺便跟张局打声招呼。” 三辆车,马依风的悍马打头,车上副驾坐的是鱼头,而身后跟着的是马华龙和他的一众部下,向着看守所的方向开去…… 经过三天的调整,秦良玉的身体早已彻底恢复。经过这件事后,她感觉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太缺乏锻炼,所以康复后的这几天,每次在放风的时候,她便带着邓洁和孙翊尔,一起到放风笼里锻炼身体。 毕竟条件和空间有限,她无非就是压压腿,做做俯卧撑,爬爬放风笼里的铁栏杆锻炼下臂力,顺便做高空落地的练习。如果没人留意,她还会借厕所墙壁的遮掩,打一套拳,让全身的肌肉得到更好的伸展。 因为饮食上的改善,加之笞魂鞭给她带来的劲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越发轻盈稳健。每次在晚上睡觉前,她都会坐在通铺上做半个小时的吐纳,调整体内日益顺畅的真气。 敲桶的声音,每天中午都会在11:20到11:35之间的这段时间在走廊里响起。可今天都已经到了11:50了,大伙才听到这声音,一些饿得恼火的男号,在监室里低声咒骂着。 发饭的过程中,看守所里是有明文规定的,必须有一名值班干警在旁边跟随。 有的班的干警闲来无事会按规定去做,可多数情况下,他们只是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老张头独自发饭。 毕竟在看守所已经做了快三年的饭了,从来也没出过什么问题,那些干警也懒得像个跟班的一样,跟在浑身都散发着汗臭和油烟味的老张头的身后。 终于到了女号,老张头还是像以前那样,用勺子敲了敲门下的小窗口,挨个给号里的女人们盛菜、发馒头。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林妮一脸媚态地对老张头发嗲,可发完饭后,老张头却满腹心事地离开,既没多给女号馒头,更没看林妮一眼,这让林妮很是不爽。 等待打饭的过程中,邓洁还在继续讲着她曾经在旅游景点摆摊时的那些趣事。由于她个头比秦良玉高,又是站在秦良玉的前面,所以老张头的反常,秦良玉压根就没有留意到。 刚准备蹲下吃饭,外面值岗的周觅亲自来到女号门前,对着小窗口喊:“秦明月,提审!” 秦良玉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她急忙将手里的馒头递给邓洁,小声道:“你俩先吃,不用等我!” 来到走廊,秦良玉的心情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仅仅六天没见到马依风,难道是因为他那天对自己表白了心迹? 身后传来押送自己出去的周觅的抱怨声,以及老张头不停的道歉声。秦良玉甩头一看,原来是老张头挑着的饭桶不小心蹭到了周觅的裤腿上。 秦良玉赶忙退到走廊的墙边,给挑着担子的老张头让路,周觅也随着秦良玉站到一旁。 就在老张头从秦良玉身边经过时,秦良玉清楚地听到老张头紧张的喘气声,以及他的那个让遇事从来都处变不惊的秦良玉震惊到有些慌乱的想法…… 第二十章 直面马华龙 一边疾步往提审室的方向走,秦良玉一边将王伟给喊了过来。 “什么事,秦将军?”王伟今天去了趟他父母的住处,所以对于发生在看守所里的事他并不知晓。 “立即去宁子的监室,想办法阻止他进食今天的午饭!快去!”秦良玉急促地吩咐。 见秦良玉少有的慌张,王伟也不多言语,一个瞬移,向着监室的走廊飘去。 跟随在秦良玉身后的周觅,不停地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秦良玉的背影。他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使今天的秦良玉看起来怪怪的,虽然身高没有他高,但秦良玉的步速却让周觅几乎是在竞走。 来到提审室,见里面端坐着的还是马依风和鱼头。早就已经习惯和知晓状况的周觅,只是冲马依风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戴在秦良玉手腕上的手铐打开后,自觉地离开。 听着脚步声远去,马依风和鱼头同时站起身,来到秦良玉的身前。 “你……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了没有?”看着秦良玉虽白皙莹透,但因为长期缺少日照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颊,马依风关切地问道。 秦良玉眼神闪躲了下,微低下头,尽量不去看马依风那双似是会说话的眼睛。因为在那双眼神中,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真心流露出的关心、思念和爱。 “谢谢挂心,我已经好了。”秦良玉的声音听起来平淡而又疏离。 抬起头,与马依风视线相对时,秦良玉发现马依风的神情有些酸涩。 她不敢再继续与马依风这样近距离地相对,默默地转身,走到铁椅子里坐下。看着依然僵硬着脊背站立在原地的马依风,她突然感觉有些难受。 鱼头发现气氛有些尴尬,准备去门口给这二人把风,却又不放心地走到秦良玉身旁,在秦良玉耳边小声道:“嫂子,跟你老公好好谈谈,他真的在意你!” 见秦良玉平静地低下头没有言语,鱼头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走出室内。 调整好情绪后,马依风来到提审桌前坐下,见秦良玉神色中略带焦急地瞟了眼门口方向,他纳闷地问:“你在等人?” 秦良玉一愣,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马依风依然保持着他敏锐的观察力,只不过,她等的不是人,而是王伟。 正待回答马依风的问题,王伟却飘了进来,“秦将军,搞定了,不过宁子恐怕今天下午得挨饿!” 秦良玉面现喜色,暗自佩服鬼魂的办事效率就是比人快,“办得好!你去门外守着,有生人接近的话,立即干扰他们离开!” 王伟答应了声,扫了眼马依风后,听话地飘到门口。 将视线移回正等待自己开口的马依风身上,秦良玉这才发现,仅几日未见,马依风明显有些消瘦,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忙于李强的案件造成的。 很想劝劝马依风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可转念一想,那样只会让他对自己的感情陷得更深,所以干脆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宁子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秦良玉开口道。 马依风一惊,刚子的死依然像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他的心头,宁子如果再步了刚子的后尘,那这以后只要是与李强有关的案犯,恐怕都不能再关押到看守所了。 “讲具体点!”马依风并未察觉他此刻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冷冽。 秦良玉赞许地看了马依风一眼,即便不是自己丈夫的后世,就眼前这个男人公私绝不混淆的处事作风,便让此刻的秦良玉极为欣赏。 “看守所里负责发饭的是一个姓张的老人。今天中午,他在宁子的饭菜里下了毒!”秦良玉将自己从老张头那偷听来的信息告诉马依风。 马依风霍地一下站起身,当发现秦良玉正平静地看着自己,他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重新慢慢地坐回到椅子里。 “看来宁子并没有食用那些有毒的饭菜!”马依风道。 秦良玉轻笑了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秦良玉的笑容使马依风有一瞬间的晃神,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答道:“因为你的冷静。” “看来你很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思维!”夸赞完,秦良玉接着道:“是王伟帮的忙。可是,这只能缓解眼下的危机,如果发现宁子没有死,老张头还是会继续下毒的。所以,你必须要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去化解宁子的困境,毕竟他是指证李强的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马依风左拳抵在唇边,敛下双目,低头略思考了下后,抬头对秦良玉问道:“晚饭大概在什么时间发放?” “六点半!”从马依风微眯的双目中,秦良玉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有效的解决办法。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就好!”说完,马依风站起身,缓缓地走到秦良玉的身前,微蹲下身。 马依风的突然靠近,让秦良玉有些紧张,她往后轻挪了下身子,想拉开与马依风的距离,可铁椅子就那么点大,她徒劳地放弃。 “我爸想见你!”马依风低声道,他发现了秦良玉的拘谨,只得站起身,俯视着秦良玉,可这样他便看不到秦良玉的表情变化。 “你那次去医院的时候,是不是跟他接触过?”以前一直不信马华龙那份怪诞的异能,现在通过秦良玉这件事,马依风开始逐渐尝试着去接受这些非科学的东西。 “是的!”秦良玉低应了声,然后抬头看了马依风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与马依风在一起,秦良玉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做一个普通人。所以,在与他面对时,秦良玉便强制地关闭自己的异能。 马依风弯下身,执起秦良玉的双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察觉到她轻颤了下,苍白的面颊上晕染了一丝淡淡的粉,他抿了下唇,嘴角轻勾了下。 “你如果不想见他,我就让他回去!”马依风定定地看着秦良玉的眼睛。 近距离观察,他发现秦良玉的眼睛大而明亮,像极了两颗璀璨的蓝宝石。可就是在这样的一双美目里,却总是隐藏着一种淡淡的愁绪,似乎是与生俱来,因为那愁绪如深海般篆刻在她的蓝瞳中。 秦良玉试着想抽回手,却被马依风更紧地攥住,她无奈地放弃,眼神闪躲地道:“既然已经来了,那便见上一面吧,我知道他是为了验证我身份而来。” “那好,一会儿见着他,不管他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当回事,他是个古板而又倔强的老头!” 松开秦良玉的手,马依风背转身,眉眼间都挂满了舒心的笑容。这一刻,他决计不管秦良玉如何排斥他,他要定了她的心。 拿出手机拨通马华龙的电话,“来吧!她同意见你!” 回身,见秦良玉呆愣地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看,马依风的嘴角再次勾起。 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马依风和秦良玉收回心神,同时向门口看去。 马华龙的步伐很大,越过门口的两级台阶,直接跨进提审室内。 跟随他一起来的四名大兵呈包围状将提审室严守起来,背对着室内,笔直地站立在门口。八只眼睛像二维扫描码似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将还想继续偷窥的鱼头给阻挡在外。 进入提审室,马华龙直接走到提审桌后,他没有坐下,看向与自己儿子并排站立在对面的秦良玉。 此刻的秦良玉已经从刚才马依风给自己带来的“惊吓”中走出,一脸平静淡漠地迎视着马华龙。 经历过战火硝烟的洗礼,且在死人堆里摸爬过的人,眼神中总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常人所不具备的凌厉。敢与马华龙此刻这种眼神对视的女人,除了吕如夷,就连韩凤英的母亲都不曾有这份胆量。 静静地对视了约一分钟的时间,马华龙颓然地败下阵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秦将军!”马华龙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敬意。 马依风浑身一震,他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他的记忆里,马华龙这样恭敬地尊称一个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秦良玉依然平静地看着马华龙,“我现在是秦明月,曾拥有这具身体的人,是我的后世,也算是我本人。我已经不再是秦良玉了,你无须如此称呼我,毕竟我现在不是当年的秦良玉,而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犯人。” 虽然声线与那晚有很大的差别,但不卑不亢的语速却是毫无二致。 马华龙有些心疼地看着秦良玉,从提审桌后走下来,站到马依风的身边,“我知道,来前我就已经了解清楚你的一切情况了。” 稍作沉吟,马华龙接着道:“无论如何,作为依风的父亲,我还是要感谢你的救治之恩。如果没有你的及时出现,我儿子的手臂恐怕早就被截肢,变成一个残疾人了。” 说完,马华龙恭敬地对着秦良玉深深地鞠了一躬。 马华龙的这个举动,让马依风感到震惊而又意外。上将军衔的司令员,除非见比他级别高的军方领导人时会行军礼,何曾见过马华龙这样谦卑地向人鞠过躬? 这一刻,马依风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父亲的这一鞠是为了自己,他感觉眼眶有些涩涩地难受。 秦良玉没有动,她坦然地接受了马华龙这一隆重的谢礼——以秦良玉的身份。 这也是她决定最后一次使用这个身份,从今往后,她不打算再活在秦良玉的光环下,尘封那些过往,正视现在秦明月的身份,为这一世争取到一个光明的未来。 确定了秦良玉的身份后,马华龙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他不想在这里惹到更多人的注意。 一直到离开,他也没有对秦良玉承诺什么,但在他的心里,却已经做出了一个常人难以接受和做到的决定。 离开看守所前,他将马依风叫到提审室门口,与其他人拉开一定的距离后,语带双关地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遵从自己的心,千万把握好,别错过了,更不必去介意外人的看法,放开手脚去追求你想要的!” 马华龙与前来送饭的梁子几乎是前后脚离开。 梁子送来的居然全部都是肉馅的饺子,丢给鱼头后,便急匆匆地赶回警队。 整顿饭下来,秦良玉几乎是在马依风的伺候下进餐。她吃得不多,因为她适应不了突然变得不再冰冷的马依风,这样体贴的他,让她无所适从。 加之鱼头在一旁不停地调侃,“嫂子,冲你老公对你的这份好,你可得多吃点长长肉,俺老大不喜欢瘦女人!” 由于警队里的事,实在多到马依风无暇去品尝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恋爱的滋味,他不得不在秦良玉吃完以后,为她亲自打包饭菜。 就在马依风准备按响提人铃的时候,站在地中央等候的秦良玉突然感到太阳穴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这熟悉的痛感,是她刚来这个时空时曾经历过的,随着痛感的加剧,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失去意识倒地前,秦良玉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第二十一章 直面李强 秦良玉在软软倒下的一瞬间,四个男人外加两个鬼魂,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奔到她的身旁,接住她身体的人是马依风。 除了鱼头,另外两个男人,一个是李强,一个是跟随李强一起前来的桃子。还有四个长相平庸的男人,警惕地站在门口。 而那两个鬼魂,其中之一不用说便是一直守在门口的王伟,另一个恐怕就算秦良玉清醒的话,也会感到吃惊,竟然是刚子。 李强本来是在主持一个会议,在得到看守所里线人的情报后,他便草草地将会议结束,不顾桃子等人的阻拦,以一名男犯人亲属的身份赶来看守所。 他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看望大病初愈的秦良玉,另外一个目的是想来会会马华龙和马依风父子俩,却没想到马华龙竟先他一步离开。 经过提审室门口的时候,他故意放慢脚步,本想看秦良玉一眼后便离开的,谁知,却恰巧见到秦良玉不省人事地昏倒在地。 曾经的朝夕相处变成现在的朝思暮想,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李强,在见到秦良玉倒地的一瞬间,心痛不已,身体动作快过了头脑思维,直接奔进提审室里。 当看到马依风紧紧地抱着秦良玉时,他目疵欲裂,探手向秦良玉的腰间伸去,想将秦良玉从马依风的怀抱中抢过来。 谁知,马依风虽也在担心秦良玉的状况,却并不像李强那般失控。就在李强的手马上就要触碰到秦良玉身体的那一刻,他一个左旋身,躲过李强的双手,右腿紧跟着抬起,一个侧踢直接向李强的腹部踢去。 别看李强年近五十,但他的反应速度却不慢,后撤、弓腰、缩腹,双手握拳下压,竟将马依风突袭而至的侧踢的攻击力量给轻易地化解了。同时习惯性地向自己的后腰摸去,结果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来前为以防万一,已经将该收起来的东西都收了。 失去理智的李强,用嗜血般的眼神怒瞪着紧紧抱着秦良玉的马依风。 而马依风虽然怀里抱着秦良玉,但李强适才一系列的动作,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原来是你!”待看清来人,马依风没有直接喊出李强的本名,从李强看自己的眼神中,他知道他也认出,或者说认识自己。 正准备继续与马依风抢夺秦良玉的李强,被鱼头给截了下来。 “妈的,什么人你都敢动手?!反了你了!”照着李强面门就是一拳击出,结果被李强带来的四个保镖给挡了下来。 不得不说,鱼头的拳脚功夫除了马依风,在警队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这四个人了。 这四个跟随李强前来的保镖,动身前,桃子已经暗地里向他们大致介绍了下情况,知道眼前这两个跟他们老大动手的人是穿着便衣的刑警。 袭警的罪名,相信是个人都知道,鉴于这种情况,加之鱼头本身就是一个战斗疯子,一番较量下来,畏手畏脚的四个保镖的身上均轻重不一地挂了彩。 桃子是一个瘦小型的男人,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枪法好,脑子灵活,打架却不是那块料。所以,在没有拦下李强的那一刻,他便躲在提审室的门旁,电话通知他们的线人赶来救场。 由于被李强的人缠住,马依风担心此刻如果抱着秦良玉冲出去的话,会伤到她。所以,趁鱼头还在与那些人缠斗,他抱着秦良玉来到提审桌后,小心地将秦良玉给安放到椅子里。 回身见鱼头并没有什么危险,应付那四个人还算轻松,马依风这才放心地转回头,看向昏迷中的秦良玉。 马依风发现秦良玉虽在昏迷,但从她痛苦的面部表情和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是在与什么力量抗衡,甚至连她的呼吸都非常不稳。 马依风虽不懂医,但也知道让昏迷中的人醒过来的通用办法就是掐人中。 就在马依风的手还放在秦良玉鼻翼下时,他发现秦良玉竟然呼吸停止,他不禁大惊失色。 刚掏出电话准备给120打过去,却听到身后传来老潘和樊医生的声音。 樊医生身上背着医药箱,甫一进门,他的视线便落在蹲在地上的马依风和昏倒在椅子里的秦良玉。 冒着被打斗中的人波及到的风险,樊医生不顾一切地从那些人的旁边闪躲着跑向马依风,结果其中一个保镖被鱼头一脚横扫到面颊,口鼻中的鲜血和着两颗掉落的牙齿喷了樊医生一脸。 “哎呀呀……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误会呀!”老潘进来后,慌张地挥舞着双手,制止着打斗中的五人。 最后一个站立的人被鱼头一个肘拐,闷哼了声,直接捂着肚子滚翻在地,打斗这才算是真正地宣告结束了。 鱼头掏出电话,准备通知警队里的人前来,被眼尖的老潘见到,忙上前抓住鱼头的手腕劝阻。 “曹队,曹队,别!李董和王总是来见他们的一个判完刑的亲戚来的,这都是误会,你消消气!” 听到老潘的话,蹲在地上的马依风甩眼向站在李强身旁的桃子看了眼,不动声色地记住了那人的样貌后,配合樊医生一起抢救已经恢复呼吸的秦良玉。 鱼头手一挥,将老潘拎开,厌恶地看着老潘,连所长的称呼都懒得再叫。 “误会?!老潘头,我告诉你,你少在这装好人充大个!这叫袭警你难道不知道吗?不把这几条疯狗关起来,小心他们早晚有一天反咬你一口,还得去医院打狂犬疫苗浪费国家供给你的医疗保险钱!让开!” 老潘被鱼头给呵斥得一愣一愣的,见鱼头又准备打电话,赶忙一脸谄媚地再次上前拦住,“你这跟马队两个人穿着便衣,他们不清楚情况不是吗?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哈,你消消气!” 被樊医生一番紧急救治,此刻的秦良玉虽仍在昏迷,但呼吸已经趋于平稳。 马依风见状稍稍放下心来,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鱼头沉声命令道:“不用打电话了,让他们滚!” 听马依风这样说,鱼头有些不甘地放下电话,咬咬牙,狠狠地瞪了眼站在一旁,双眼紧盯着秦良玉的李强。 老潘碎步走到马依风的身后,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讨好地道:“谢谢马队长,这真的是误会,李董要接见的亲戚是在西数的第四间,是我没有对他讲清楚,这都是我的错!” 马依风冷哼了声,也不看老潘,声音愈发森冷地道:“带着你的人,出去!” 李强的双眼始终放在昏迷中的秦良玉身上,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关他什么事,几番想前去查看秦良玉状况的他,均被身旁的桃子死死地拉住。 “李董,咱们走吧!既然都是误会,咱们也别在这里碍着马队长他们了!”桃子近乎哀求的声音。 已经恢复了理智的李强被桃子和老潘给死拖硬拽了出去,地上那四个保镖也连滚带爬地从提审室里跌跌撞撞地出去,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的主子后头。 室内终于安静了下来,鱼头来到门口,确定李强那些人都走了以后,这才折回身来到马依风的身旁。 “老大,这多好的机会呀?你怎么就放他们走了呢?” 马依风摇了摇头,“你想以袭警的罪名拘捕他们?可我问你,我们有受伤的人吗?你能关他几天?” 说完,马依风对蹲在秦良玉身边,满头大汗的樊医生问道:“怎么样了?” 樊医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跟以前那两次一样的情况,没事了已经,就等着她自己慢慢苏醒了。” 说完,老樊站起身,对马依风道:“汗血,你和鱼头俩赶紧地也回去吧,今天这事闹得挺大,等于是跟李强发生了一次正面的冲突,依李强那种性情,他不会就这么作罢的!” 马依风着急而又心疼地看了秦良玉一眼,“不行!我得在这里看着她醒过来我才能放心!再说,她现在正昏迷着,你一个人怎么把她给送进去?” 顿了下,马依风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确定不用把她给送到外面的医院里看看?” 樊医生从裤后兜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对马依风道:“跟你说了没事,死不了!我让里面的魏远出来,他力气大,让他把人给抱进去就行了。去外面的医院还得老潘签字,手续麻烦着呢!你不用管了!” 樊医生以为马依风仅仅因为秦良玉是他重要的犯人,才会这样着急和关心,压根就没去往别的方面想。 谁知,马依风一听樊医生的话,立马瞪圆了眼珠子,一把抢过已经拨通的电话,直接给挂掉。 也不再跟樊医生啰嗦,冲鱼头使了个眼色,弯腰将秦良玉给抱了起来,直接向门口走去。 樊医生胡乱地将自己的医药箱背到肩上,急匆匆地跟了上去,“你要干嘛?” 马依风头也不回地道:“替你把人给送进去!” 樊医生紧跑了两步拦住马依风,“汗血,看守所里关押犯人的地方,除了我们所里的人,外人是不准进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样不是让我难做吗?” 绕过樊医生,马依风冷哼了声:“这规矩是谁定的?公安部?” 鱼头接腔对樊医生道:“哪来那么多狗屁规矩?要不是老大拦着我,我今天非得把你们那狗屁所长也给一起带走!我就不信了,所长都没了,还有什么规矩可讲!” 樊医生无奈地吐了口浊气,他清楚马依风的行事为人,他想做的,谁都拦不下。 想起老潘是李强安插在看守所里的暗线,查办他也是早晚的事,樊医生耸耸肩,无所谓地迈动脚步跟上前面的马依风。 看着马依风的背影,樊医生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想了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马依风对秦良玉的关心似乎有些过。 卡巴了几下眼,樊医生一脸糊涂地跟随在马依风他们的身旁,绝口不再提什么规矩了,直接引领马依风他们,向看守所关押犯人的那堵高墙下的大门走去…… 第二十二章 任性惹蜚语 在经过李强所在的接见室时,马依风与李强四目相对。他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怒火喷张的李强,宣布所有权般将秦良玉往怀里紧了紧,大步越过那间接见室。 老潘见状,赶忙从里面出来,“马队长,你这是?” 马依风脚步不停,他压根就没打算跟老潘解释什么,径直向看守所大门走去。 跟在马依风身后的鱼头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老潘,冷冷地瞪视了他一眼,口气依然不善道:“马队帮忙给你们把人送进去,怎么?你好像挺不乐意?需要我把我们警队的人招呼来一起帮忙吗?” 说完,还不忘用眼神挑逗下室内的李强,发现正欲站起身的他,被桃子给一把按住。 老潘自知理亏,张了张嘴,只说了句:“那……那多谢马队和曹队费心了!” 无奈地看着已经离开的马依风,知道多说无益,反正拦是拦不下了,就由着他们去了。 刚走进看守所监室的走廊,迎面一阵恶心的汗臭味扑鼻而来。马依风皱了皱眉,继续跟随已经走到前面的樊医生向走廊里迈进。 男监室里关押的重型犯,有不少曾是被马依风和鱼头亲手抓捕或者审问过的,有些顽固份子甚至还被用过刑。马依风和鱼头这两张脸,像噩梦般扎根在他们的脑海里。 坐在铁栏杆内的这些人,都一脸怨毒地看着从他们监室前经过的二人。 马依风发觉到这些视线后,冷哼了声,一个凌厉的眼刀甩了过去。有几个色厉内荏的人,立即胆寒地缩回头,不敢再继续张望,不明白这两个煞星怎么会突然降临,都在心里揣测着。 听到脚步声的周觅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看竟然是马依风一行人,他瞬间紧张起来,赶紧迎了过去。 “樊医生,这……怎么?”他没有说下去,他自知自己的身份干涉不了马依风行事,但碍于看守所的规定不得不硬着头皮例行询问。 樊医生赶忙低声解释道:“周组,秦明月刚才在提审时突然晕倒,我这小身子骨折腾不动,马队是帮我来送人的。” 周觅是一个老奸巨猾的笑面虎,非常懂得审时度势,知道马依风既然能安然地走到这里,那就表示外面没人能拦得下他,自己又何苦去跟这个职位和警衔都要高出他许多的冷面人讲什么规矩。 想到这,他赶忙换上一脸谄媚的笑脸道:“辛苦马队长了,你按下铃我们出去接就是了,害你那么忙还替我们跑这趟腿!” 说完,周觅拿下挂在腰间的钥匙,当前引路,带着马依风他们向女监室的方向走去。 马依风感觉到怀里的秦良玉动了下,低头一看,见秦良玉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了。大概还没搞清楚状况,正一脸茫然地环视着四周。 马依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嘴角一勾,双手托着秦良玉的身体,往怀里再次送了送,将她更紧地圈进自己的怀里。 开锁时的锁链声响,使刚清醒过来的秦良玉有一霎那的恍惚错觉,以为是阴司判官又带着黑白双煞来了。循着声音看去,才知道居然是来到了自己的监室。 看守所里所有监室门的宽度都是仅容一人出入,高度在175公分左右,这是为了预防犯人暴乱的时候会一拥而出设计的。 横抱着秦良玉的马依风,由于身高高于门高,只得费劲地低下头,侧身进入女号的监室内。 监室里,除了邓洁,其他人都没见过马依风和鱼头,猛丁见到监室进来俩脸生的大老爷们,都停下了各自的动作,向马依风他们看来。 除了林妮和史莉莉一脸花痴地看向马依风,其他人的目光都是疑惑地看向被马依风抱在怀里的秦良玉。 孙翊尔一早就在窗户那见到马依风抱着秦良玉过来,门还没打开的时候,她就已经等在过道了。 在发现秦良玉气色极差时,她一脸担忧地问:“明月怎么了?是不是又昏倒了?” 已经搞清楚状况的秦良玉,几番挣扎都没能挣开马依风的双臂,此刻在众目睽睽下被马依风抱进监室,她倍感难堪和羞涩,毕竟马依风怎么说也是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名分的成年男人。 她的脸在这一刻,因为羞赧,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冷冷地扫了眼室内的众人,马依风的视线在戴着脚镣的胡玉洁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看向孙翊尔,“她的位置在哪?” 光去担心秦良玉身体状况的孙翊尔,闻言忙爬上通铺,在邵琪清的帮助下,将秦良玉的铺卷展开。旁边的其他人都自觉地向两旁挪去,让出中间的空位。 见秦良玉的被褥已经铺好,马依风鞋子也不脱,直接踏上通铺,小心翼翼地将秦良玉给放了上去。 终于从马依风怀中解脱出来的秦良玉,在接触到通铺的同一时间,两肘支撑着身体,费力地将酥软的身体向后移动了下,拉开与马依风的距离。 蹲在通铺上的马依风,此刻是面对着走廊和门窗的方向。周觅和闻讯赶来的当值魏远等人,正一脸戒备地站在门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马依风。 心中虽仍在替秦良玉的身体担忧,但被四周异样眼光环伺着的马依风,不得不尽快离开。 “你休息一下,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明天我再来看你!”低声对秦良玉嘱咐了这一句后,马依风站起身,从通铺上下来,带着鱼头来到外面的走廊。 周觅搓着双手,显然有些紧张和局促。只要知道自己某些行为触犯了法律的人,在面对警察,尤其是像马依风这样的警察时,都会或多或少出现紧张压迫感,一如此刻的周觅。 樊医生轻咳了下,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对马依风道:“马队长,谢谢你帮我把人给送进来,我现在进去给她检查下身体。” 说完,冲马依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些带着鱼头离开这里后,便走进了女号监室。 从窗户那再次看了眼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的秦良玉,马依风咬咬牙,压下心中对她的不舍和担忧,扭头离开。 还没走出走廊,马依风的电话响了起来,梁子的。 “说!”此刻马依风的心情异常低落,所以接通电话后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烦躁。 对面的梁子明显一愣,“老大,胡玉清已经被我们的人全面监控起来了,今晚就对他实施抓捕,到时候直接将他带去警队吗?” 梁子的声音很低,他此刻正带着人隐藏在胡玉清的住处附近。 马依风脚步不停,对梁子道:“江河眼!” “明白!” 挂掉电话以后,马依风对身旁的鱼头低声道:“梁子今晚要捕猎!一会出去后,给你安排个任务,务必给我完成了!” 鱼头本想问问马依风,梁子刚才在电话中都说了些什么,可扫了眼四周,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儿,便也紧跟着马依风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走出看守所大门后,马依风抬手看了下腕表,发现在看守所这一番折腾下来,此刻距离下班点已经很近了。 经过刚才李强待过的那间接见室,发现里面已经人去屋空,地上还丢着一根尚未熄灭的烟头,估计李强应该也是刚离开不久。 上车后,马依风将行动计划迅速而又细致地安排给鱼头,看着鱼头打开车门跳下去,他这才发动汽车,向“江河眼”疾驰而去。 就在马依风的车开走后没多长时间,樊医生脚步急促地从里面走出,径直来到鱼头身旁。两个人耳语几句后,顺着看守所的外墙一起向西行去……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也已经快到傍晚发饭的点了,秦良玉这才发现了邓洁的反常。见她低着头在将刚才鱼头提来的饺子往她们三个人的快餐杯里放,便示意身旁的孙翊尔去问问邓洁。 碍于监室里众人的视线都放在她们三个人的身上,孙翊尔只得简单地问了句:“你好像不开心?” 邓洁没有吱声,往秦良玉的方向看了眼,眼神中有些委屈,接着便继续低头收拾着饭盒。 没办法,极度疲弱的秦良玉只得硬撑着用异能听了下,这才知道,原来邓洁在被捕后的第一次受审,便是马依风带着梁子来审问的。 当时由于邓洁尚处于杀人后的无措和惶恐中,语无伦次的她无法清晰地表述自己的犯罪经过,梁子以为邓洁这是在故意抗拒招供,便对她用了刑。 刚才在见到马依风的第一眼,她便认出了他。 马依风的出现,在整个看守所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现在各个监室里的犯人,包括外面的劳动号和值岗的几个干警都认定了秦良玉是在色.诱马依风,以图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为像秦良玉这样拥有着惊人美貌的女孩实不多见,别说是她,就算是相貌平庸的一些年轻女犯,也经常会利用自己有限的青春资源去勾引办案民警,以换取自由或相对较轻些的法律制裁。 有过之前秦明月被神秘男人包养的传言,再结合今天这份如铁证般的误解,秦良玉知道,人们以后对她的看法恐怕会定格在风尘女子的基础上了。 她在心底哀叹了声,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马依风,在面对感情的问题时,居然也跟他的前世马千乘一样,变得任性而又鲁莽,害自己现在被一群讥笑嘲讽的眼神围视。 同时秦良玉也在为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这具靓丽的皮囊发愁,心道:看来秦明月的这具皮囊,会成为以后在这个时空里生存的一个累赘和障碍。 感慨归感慨,可也总不至于为了杜绝以后有可能会继续遇到的各种误解和猜疑,而毁掉这张脸吧?秦良玉无奈的伸手摸了摸面颊,手下传来的如丝绸般顺滑的感觉,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地暗叹了口气。 樊医生临离开前,大着嗓门嘱咐秦良玉要注意休息,这是在变相告诉所有人秦良玉现在是个病号,防止外面的干警刁难到她。 所以,此刻秦良玉干脆闭上眼,屏蔽掉周遭一切鄙夷的眼神和低声嘲笑她的议论声。 这一次的昏迷来得非常突然,秦良玉有些费解,因为在她昏迷的过程中,她仿似感觉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试图将自己从这具阳体中推离。 由于极度的疲乏,闭眼考虑心事的秦良玉,竟然不知不觉间昏睡了过去。 一直到夜里11点多的时候,她才被一阵锁链声惊醒…… 第二十三章 拘魂秦明月 随着锁链声响,秦良玉震惊地发现,她竟然再次魂魄离体。 在她的身边除了两名勾魂鬼役外,还有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乌黑之气,软趴着的女鬼。环视了下四周,竟然没有发现阴司判官的踪迹。 秦良玉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女鬼,发现她竟然与通铺上平躺着的秦明月的阳体是相同的容貌,一个逐渐清晰的答案出现在她脑海。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没错,秦良玉对那两名勾魂鬼役问道:“秦明月始终蛰伏在其阳体内?今日之乱乃其所为?” 那两名勾魂鬼役似乎无意与秦良玉多有言语,其中一个个头稍高些的,阴冷地嗯了声后,对秦良玉道:“尔速回凡体,吾等尚需拘其回府交差!” 说完,那两个鬼役刚准备挥动手中的锁链,秦良玉赶忙阻止道:“且慢!可否容我与她一谈后再归魂?” 两个鬼役对视了眼,敬慑于阴司判官对秦良玉的特殊对待,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其中一个对秦良玉有些不耐烦地道:“吾久不待,尔且从速!” 得到鬼役的准允后,秦良玉转头看向秦明月。 “秦明月,你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吗?”看着眼前这个即将奔赴黄泉路的女孩,秦良玉有些不忍,所以,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较为亲和。 地上的秦明月此刻看着非常萎顿,微侧首用她那黯淡的蓝眸扫了眼秦良玉,道:“你有什么事就问吧!” 飘到离秦明月较近些的位置,秦良玉问:“既然连阴司判官都没有发现你死后仍寄宿在自己的阳体内,今日为何要拼着魂飞魄散的下场甘冒奇险?” 谁知,秦良玉话音刚落,秦明月居然轻笑出生,笑声中掺杂着丝丝悲凉。 “你明明知道原因,还来问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和强哥何至于沦落到阴阳相隔的地步?!” 秦良玉一愣,不知该如何接口,她自己又何尝希望与丈夫马千乘生死分离?可这一切哪里是他们这些生人能左右得了的? 阳世间无论地位高低,哪怕是古代的皇帝和现代的国家主席,一旦阳寿到了,还不都得乖乖地被阴间使者带离? 沉默了片刻后,秦良玉幽幽地道:“这哪里是你我所能左右的?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能够与我的夫君生死相守至终老,何至被带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做一名阶下囚?” 秦良玉的身份,在刚附身到秦明月的身上时,秦明月便已经知晓。此刻听了秦良玉的这番话,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怨恨眼前这个各方面都比自己强百倍不止的古代女人。 沉沉地叹了口气后,秦明月的情绪较之刚才明显要稳定些,她慢慢地挪动了下魂体,使自己能够面对着秦良玉说话。 “其实……你还算幸运的了,最起码在这里你遇到了马依风。我知道他就是你丈夫的后世,而且,他一早就已经喜欢你了,你跟他在一起是早晚的事。” “可我呢?我都不知道一会被他们带走后,会将我如何处置?大概会被打入人们常说的十八层地狱吧?” 见秦明月一脸的落寞和迷茫,秦良玉赶忙安慰道:“你是我的后世,其实你我本为一人,相信有我前世的功勋,你不会被他们太过刁难的。” 自来到这个时空后,有一个困扰着秦良玉的问题,这会儿见到了秦明月,她终于有机会问出。 “秦明月,我想问你,既然你是我的后世,那之前马依风在初见你的时候,有没有产生过什么异样的情感?” 秦明月嘴角轻勾了下,戏谑道:“如果早先我便能知道他就是你我前世的丈夫,那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帮我逃出牢笼的,他有那个能力。” “你……”秦良玉一听有些恼火,这秦明月非但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竟然还会产生这样有辱自己身份和清誉的念头。 秦明月摆摆手,摇头道:“我就是这么一说罢了,我不会背着李强与任何男人有染,即便知道马依风前世的身份,我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想法,那毕竟是你前世的丈夫,不是我的。” 停顿了下后,秦明月接着道:“刚见到马依风那会儿,他的确对我有些不一样,我能从他的眼神和语气里感觉到。现在想来,那不过就是因为我是你的后世罢了,其实他真正在意的人是你!” 说完,秦明月直视着秦良玉道:“在我的记忆里,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对李强的感情,我对他的爱,并不比你对你丈夫的爱少。” 说到这儿,秦明月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下去,蓝瞳中漫上晶莹的泪水。 “我现在多希望自己没有遇见过他!他是一个心机颇深的人,谁都猜不透他。可是,他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机?他为了我已经失去耐心和理智,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今天在看守所里,我见他居然冒着暴露他自己身份的危险来看我。为了与他相见,也是为了告诉他让他放下一切,远走高飞,躲过马华龙和马依风父子俩的抓捕,所以我这才拼着被发现的风险出来,谁知竟然弄巧成拙。” “你知道吗?在马依风抱着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多希望那个人是李强……” 秦明月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我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被你们给设计并抓捕,我也知道他最终的下场将是死亡。” “他是一个自负极高的人,而且他毕竟也曾为海滨市的老百姓实实在在地做过一些慈善事,我只希望你们在最后一刻能给他留点颜面,让他能够体面地死去……” 秦明月泣不成声,声音抖得已经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她不敢想象,曾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李强,被押送至法场的情景,她的心因此揪痛不已。 秦良玉安静地飘在原地,默默地听着秦明月的叙述,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再多的话语,对于此刻即将奔赴黄泉的秦明月而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有些替秦明月惋惜。在秦明月的记忆里,秦良玉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如果她爱的人不是李强,或者李强能够做一个正经的商人,不去触犯法律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那她和他的人生或许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人活着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死后会面临什么,只一味荒唐地去追寻他们的终极利益,期间有很多人为了这个追求,泯灭良心,做一些人神共愤的事,地府不会因为你做人时的无知而给你选择生的机会。 飘在一旁的两名鬼役大概等得有些不耐,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更甚,秦良玉和秦明月都感应到了。秦明月知道该到自己上路的时候了,她稳了稳心神,看向秦良玉。 “秦将军,看在你我同属一人的份上,如果可能,在他走前请你代我转告他:我爱他,是那种单纯的男女之间的爱!你跟他讲,如果有下一世,我还会做他的爱人!人终有一死,让他安心上路,我……” 秦明月的话还未说完,一阵桀桀怪笑自空中传来,阴司判官来了,在他的身后跟随着黑白双煞。 大概是担心监室内的生人承受不了这么多阴间大吏带来的阴气,他们没有进入室内,只是飘在上空,对那两名勾魂鬼役命令道:“尔等速速拘魂,怎地如此拖沓?!” 那两个鬼役闻言,胆怯地应了声,当即甩起手中的锁链。 本想为秦明月向阴司判官求个情的秦良玉,被一股大力环绕,像一缕洁白而又耀眼的光束,瞬间隐没至秦明月的阳体内。 秦明月最后看了眼自己的阳体,眼中满是眷恋和悲苦。就在秦良玉在她面前消失的同一时间,她也被鬼役强行拘走……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从高墙的遮挡下跳出,秦良玉便醒了过来。因为还没到吹哨的时间,所以,除了她,其他人都还在沉睡着。 想起昨晚的种种,她在被褥中伸展了下身体,魂体合一后那种从未有过的通畅感觉,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真正属于她秦良玉一个人的了。 早饭时,秦良玉发现邓洁已经恢复了往日那种嘻哈大咧相,似乎已经不再去在意昨天下午马依风的事。 整个早饭过程,她小心地服侍着秦良玉,不停地督促秦良玉多吃,说她昨晚没有吃饭便睡着了云云。 外面干警刚交接岗,樊医生便进来了。打开监室门,为秦良玉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发现她一切正常后,又嘱咐了下她要注意休息。 趁人不备,樊医生小声地告诉秦良玉,说马依风让他转告她,今天不能来见她了。 今天不知道看守所从哪捣鼓来了些活,是给一些衣服缝扣子。这活只要会用针的人都能干,区别只在于速度快慢而已。 由于胡玉洁是重刑犯,不能给她分配针到手里,所以,她只能帮着众人递递衣服,叠叠缝好扣子的衣服这些打下手的活。 半个多上午的时候,胡玉洁被带出去提审去了,回来的时候又趴在她男人的监室窗口好一顿掉眼泪。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吴进来了趟,主要是来看看秦良玉。 自打上次与马依风谈了那一席话后,这些日子以来,她倒是变得勤快了,也不在乎监室里的气味难闻。只不过从她时不时将手在鼻子下来回搓两下的动作上,便可知她是在强忍着。 中午打饭的时候,大伙吃惊地发现,发饭的老张头没来,来的是一个体态微胖的妇女,看年龄怎么地也有50多了。 从她那健硕粗壮的胳膊,以及虽布满皱纹,但却红润的面色上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身体非常健康的妇女。 经过好事人的几番打听才得知,原来老张头今天请了病假,这个妇女是临时带班来的。 不过大伙都很喜欢这个皮肤微黑的女人,因为她蒸的馒头,不仅白,个头还很大,不像老张头蒸的那样黑不溜丢的。 男号里有几个不正经的,在偷瞄了眼这女人丰满的胸部后,颠了颠手里的大白馒头,窃窃私语地说:什么人干什么活! 忙活了一整天的众人,在晚饭前,终于陆陆续续地将所有的劳动任务都完成了。顶替大于的人,是一个矮个子的瘦男人,挨个监室谨慎地清点了针数并收上去以后,便离开了。 吃过晚饭以后,王伟来监室看望秦良玉,并告诉她,鱼头他们已经将老张头给控制住了,为了掩人耳目,让他假装误食了准备给宁子下毒的砷,此刻已经被看押在市立医院的病房里。 嘱咐王伟随时看着隔壁监室里的宁子后,秦良玉这才稍稍放下心。最起码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马依风的手里所掌握的指证李强犯罪的人证又多了一个。 略显平淡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四天,这四天当中,马依风一直没来看望秦良玉。 第五天的午饭前,就在秦良玉随着众人站在过道等待打饭时,王伟来了。 从他匆忙的神色中,秦良玉预感到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秦将军,韩凤英出事了!” 虽然之前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此刻乍然听到王伟这样说,秦良玉还是有些震惊。 从王伟的叙述中,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李强在看守所受了一顿窝囊气后,回去就安排人精心策划,制造了一起车辆肇事的意外。 此刻的韩凤英生死不明…… 第二十四章 鬼伙 在梁子跟马依风汇报说抓住胡玉清的时候,马依风让他将人带去的那个叫“江河眼”的地方,其实是海滨市的海泉路。 马依风和梁子他们私底下将整个海滨市所有的路名和地方名都给重新做了命名,除了他们几个人,没人知道这江河眼是个什么所在。 海泉路靠北路段是一条虽繁华但却并不喧嚣的安静街道,这里被当地老百姓称为古韵茶香一条街,在这里经营茶馆、古玩生意的人特别多。 青石铺就的路面干净清爽,路两盘的商铺均是一些近代历史建筑群改建的,与上海外滩的老建筑的派头非常相像。 在一些绿荫如盖的参天大树下,三五成群地聚集着一些下象棋的悠闲的老人们。 来这里喝茶游玩或者淘购古玩的人,多数都是年龄在40岁以上的男性,偶尔能见到几波年轻人,也大多是路过。 就在这些老建筑群靠西,有一栋比较不起眼的商铺,匾额上就裱了两个烫金大字:源头。 由于店铺里连盏灯都没有亮,黑咕隆咚的,隐约能看到迎门有一个柜台,不知道里面到底是经营什么的。所以很多人在经过这里时,都是好奇地看了眼匾额后,便径直离开。 在这家源头的后面有一个小型的院落,有些像老北京四合院,只有两进,不算大,院子里还有一个老式带手压杆的水井。 在一颗粗壮的无花果树下,拴着一条昆明犬,个头不大,像是条当年的新狗。 院子里有几间外观古朴的房屋,木愣子窗户和门。 在靠近院落最里的北向屋子门前,站着两个年龄大约在60岁上下的老人。这两个老人中,一个穿着一身唐装,一个居然穿着一身大襟衣裳,猛丁给人一种步入民国时期院落的错觉。 但若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两个老人虽年纪有些大,但精神头倍儿足。从他们俩那挺直腰背的站姿,以及警惕地留心周边声响的神态上,便不难看出,这两个人曾经要么是在警界混过,要么在军界混过。 “讲一讲你在云山碧海大酒店的工作经历吧!” 被两个老人把守的房门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审讯声,是马依风的声音。 与马依风并排坐在一张桌子后的是梁子,而坐在他们俩对面的,便是前些天被梁子秘密抓捕的胡玉清。 原来这家叫源头的店铺和这后面的院落,是马依风的爷爷留给他的。 店铺和院中房子里,住着的是一些老退休刑警,多数是一些没有老伴的人。这些人来自全国各地,任职期间,在他们当地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当然了,人以群分,这些人能走到一起,尤其是与马依风走到一起,品德为人方面是绝对经得起考验的,身手也都非常了得。 他们在这里,一则可以安度晚年;二则可以帮马依风打理前面的那家店铺;实则,是一帮不求回报,退休后想继续干老本行,但出于年龄的缘故没人肯任用,便循着人脉传递信息聚集到了这里。 刚被抓来时,嚷嚷了一晚上“你们这是非法拘禁!”的话后,胡玉清今天终于肯交代了。 从被梁子带来这里,他没有受到任何的刑讯逼供,反倒与他那女朋友被安排住在一间屋子里,被几个老刑警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之所以肯交代案情,是因为在大院里住着的这些老刑警里,有一个曾经是专攻犯罪心理学的,他将李强的为人以及胡玉清目前的所有利弊势进行了一番分析,并对他和他的女朋友进行了一番耐心的开导。 胡玉清的女朋友倒是个明白人,在听了这个老刑警的一番话后,劝说胡玉清弃暗投明,早些在这里交代清楚自己所犯的事,还能捞着个投案自首的从轻情节。 毕竟目前他算是“做客”在这里,并没有被转押到刑警队或者看守所,如果马依风他们不说,将来谁也不知道他曾在这里待过,并且是在这里先交代清案情后才进的看守所。 胡玉清不是第一个被马依风“请到”这里先行审讯的人犯了,以前也有过,不过次数不多。 面对风仪严峻的马依风,胡玉清眼神闪躲着,显然还在进行着思想斗争。 “你真的肯给我个从轻的自首情节,让我将来能少判几年?” 梁子将手里准备做记录的笔往旁边一丢,十指交握放到桌子上,有些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你的话太多了!如果你现在不想回答问题,那我们只有把你给送到看守所里去了。” 胡玉清一听要被送到看守所,吓得赶忙摆摆手道:“别,您老大,我说!” 刚子的死和宁子差点被毒杀的事,胡玉清在来到这里以后,已经听闻过,他可不敢去看守所,连一向对李强忠心不二的刚子都能被李强设计到自杀,那自己去了,还不被李强的人给秘密处决了?! 虽然不懂法,但他也知道自己那点事还不至于被法院给判处死刑,这一旦死在李强手里了,那不成了冤大头?! 吞了下口水,胡玉清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后,对马依风和梁子开始了他的供述。 “之前我有个好哥们,叫常白,他认识那家大酒店的保安,是他介绍我过去干的。” “开始的时候也没说具体是去干什么,就说是去倒垃圾,每个月可以领一万块钱的工资,每倒一次垃圾,还有额外的奖金提成。” “我也不傻,虽然那是个四星级大酒店,但再怎么有钱也不至于给一个垃圾工这么高的待遇,我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是我那会缺钱,再说了,我在社会上混的时间也不短,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就去了那里面试。” “开始我见到的是一个叫戴茂的保安,我当时还笑他起了个乌龟的名字……”说到这儿,想起戴茂那颗像极了龟.头的脑袋,胡玉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依风有些不耐烦,“说重点!” 憋住笑,胡玉清有些害怕地看了马依风一眼,接着开始往下讲。 “那个戴茂领着我到了一间非常阔气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被他称作王总的人,是个年纪看着跟我差不多大的男人。” 梁子听到这儿,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画像展开给胡玉清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胡玉清眯缝着眼看了看,点点头道:“对,就是这人!” “接着讲!”将手里的画像放下后,梁子对胡玉清命令道。 “那个王总问了我很多问题,主要是家庭成员都有谁,曾经在哪干过什么,住在哪,有没有案底之类的问题,至于我的学历什么的却一概没问。” “我记得他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我知不知道这送垃圾的活具体是干什么的。我当时心思着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干净活,就对他说了句:管什么垃圾我都能丢,哪怕是丢死人都没问题!只要有钱赚,我啥脏活累活都肯干。” “后来,他让我回家等信。我当时看他看我的那眼神,感觉他够呛能用我。谁知,第二天,我就接到了戴茂的电话,让我当天晚上七点去他们那上班。” “我去了之后,戴茂先是绕着圈地问我懂不懂这送垃圾的活?我从他那神秘兮兮的眼神里,也猜到了个大概,就告诉他说我都懂。” “他似乎对我非常满意,说给我介绍个人,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让我以后就跟着那个人,算是我的一个部门领导了。我心说,不就一垃圾工吗?还来了部门领导了!” “临去见那个人之前,他从兜里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我的妈呀!里面全是面额一百的钞票,共有两沓。我就问他,不是一个月一万吗?怎么一下子给我这么多?我当时以为是预付给我两个月的工钱,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 “谁知戴茂却告诉我说,这不是工资,工资要每个月18号发,这是提成钱,暗钱!说一会去见的那个部门领导要带我去先丢一次垃圾试试,如果我能胜任得了这活,这些钱就全部都是我的了。” “我当时有些不明白,就问他,如果我胜任不了是不是就要把这钱还给他?哪知,他却说了句:胜任不了的话,那这钱就算是封口费,还是属于我的,只不过我就没资格再在这里工作了。” “边说着话,他带着我七拐八扭地到了一个地下室。那地下室整个都是石头砌的,里面黑黝黝的就点着一根白蜡烛。有一个瘦瘦的男人闭着眼坐在里面的椅子里。整个石室里都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臭味。” 说到这儿,胡玉清停了下来,眼神空洞地透过窗户上的玻璃,望向外面的太阳,似乎是被自己的回忆吓着了,想从太阳光中寻求安全感。 梁子刚准备催促胡玉清继续说下去,却被马依风按了下胳膊给制止住。 好一会儿,胡玉清才调整好心情,只不过那眼睛始终都没离开外面的太阳光,“我当时看到那个人的时候,由于室内光线太暗,加上我又稍微有点近视,只感觉他脸色发白,像是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似的。可当那人睁开眼的时候,我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人的眼睛使劲往外凸出着,不仔细看,以为他没有黑眼球,好像在那眼眶里镶着俩圆鼓鼓的白球。他的嘴唇乌黑麻紫的,眉毛和头发都特别少,反正就是特别吓人,感觉像个死人。” “那个戴茂应该之前见过这个怪人,不过我看他那样,好像也挺害怕那怪人的。我听他管那人叫鬼伙,我还以为是坟地里的那些鬼火,后来才知道是伙伴的伙,据说是与鬼为伍的意思。” “那人好像对我挺满意的,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因他的长相被吓尿裤子吧?感觉我的胆量挺合他胃口的。” “他说话的声音也跟人不一样,有些像被人掐住喉咙硬挤出来的感觉。跟他在一起虽然说的话不多,但只要他一张口,我就感觉我这嗓子眼跟着难受,而且这人的口臭非常重,一股臭肉腐烂了的味道,难闻得要命!” “那天晚上,我跟他在那间石室里一直待到快十一点了。他那屋子里有个铃铛,好像是与外面连接着,在那铃铛响起来以后,他就让我去外面等着他,说他收拾点东西就出来。” “没一会儿,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雨衣,手里拿着一个折叠成一小撮的黑袋子,带着我从旁边一处暗门走了出去。” “随着他一路走下来,我没想到那家大酒店里的结构居然跟迷宫一样,我都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经过了几道暗门,终于在最后一道暗门前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是按了什么按钮,反正我在黑暗里视力没他好,就知道他按了门旁的一个地方,然后那门就打开了。” “在进到那个石室后,我这自诩老江湖的人可算是彻底懵逼了。那里全部是清一色的刑具,我当时没敢仔细看,因为我发现鬼伙冲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走了过去。” “我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过去一看,我的妈呀!那俩人几乎都不成人样了,不知道死前受了多少罪,整个身上全部都是各种刑具留下来的伤,那地上的血一大滩。” 说到这儿,胡玉清再次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第二十五章 生门安葬为忌 马依风站起身,来到胡玉清的身边,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敲了敲烟盒,从里面敲出一根烟递给他,并为他点上。 见胡玉清狠狠地吸了口烟后,情绪明显稳定了些,马依风走回桌子后坐下,问道:“能回忆起那两个死者的样貌吗?” 胡玉清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烟几口抽完后,接着道:“当时我很害怕,加上室内的光线也暗,只记得那死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看样子应该在30左右岁,女的我不大会看,估计应该在40以上了。” 马依风有些失望,对胡玉清道:“接着讲!” “鬼伙让我帮他一起将那两具尸体从石室里搬出去,我当时虽然害怕,但是兜里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给了我不小的勇气,我心想:豁出去了,为了钱有啥可怕的,不就是俩死人吗?” “我本来想去扛那具男尸的,因为鬼伙特别瘦,背还佝偻着,我以为他能扛得动那具相对来说比较瘦小的女尸都不错了,谁知,他却让我去扛那个女的。”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结果在我扛着那具女尸随着他走回他的石室时,我几乎累得腿发软,那腰比鬼伙弯的幅度都要大。再看鬼伙,丫的,居然面不改色气不喘,跟扛着一空布袋子没啥两样。” “那两具尸体就那样被放到了鬼伙的屋子里,他跟我说要等几天再丢,说到时候会通知我再过来。” “然后他从他那床底下拖出来一个木头盒子,捣鼓了会儿,居然从里面捣鼓出一个玉扳指递给我,说是给我的见面礼,让我收好了,不要丢了,说是很值钱。” “我虽然不懂什么金银玉器,但从那玉扳指通体晶莹的色泽上看,就知道是个好东西。我感激地对他道了声谢,就从他那离开了。” “到第六天的夜里,我还在跟我女朋友happy的时候,戴茂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鬼伙让我晚上11点前必须到他那去。” “我到了鬼伙的屋子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去到才知道,原来是要将那天搬到他屋子里的那两具尸体给运走。” “我随着他一起将已经打包好的两具尸体给扛到后山的一大片礁石那,他让我看着尸体和四周的动静,他去将船开过来。” “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要我随他一起坐船去处理尸体,结果他居然只是让我帮他把尸体抬上船后,就让我赶紧回去。” 听到这儿,马依风皱紧了眉头,“那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船是向哪个方向开去的?” 胡玉清想了想,用手指头东西南北地好一顿比划,这才回答道:“唉……我这人是方向痴,从到那上班,统共我也就跟着鬼伙运过三次尸体。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他那船每次离开的方向,好像是东北向。” “那你后两次跟他一起运的尸体,也是跟第一次一样,先搬到他的屋子里,然后再运走的吗?”马依风接着问道。 “是的,每次都是在第六天的晚上运走的。”胡玉清非常肯定地答道,接着他又想起一个问题来。 “另外,还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次在往外运尸体的时候,我总感觉那尸体的重量比刚从那个刑具间里搬出来的时候要轻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这六天里那尸体干巴了造成的,还是说,就是我的错觉。” 马依风和梁子对视了眼,都有些不明白这里面的原因,“那你这三次在往外运尸体的时候,每次都是被那个鬼伙给包裹好了才运走的吗?” 胡玉清再次肯定地答道:“嗯,他是用一个黑色的大袋子装着那些尸体的,袋子口封得死死的,我根本没见过尸体在这六天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变化。” 低头沉思了会儿,马依风突然将话题转移,“胡玉洁和杭洋所杀的那个人,事发当晚你是不是想帮他们让鬼伙给送出去?” 胡玉清一怔,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问:“他们俩把我给供出来了?” 梁子瞪了胡玉清一眼,怒叱道:“问你什么就回答,哪来那么多废话?!” 胡玉清无力地低下头去,将身子蜷缩进椅子里,低声道:“是,那晚我接到我姐的电话后,正合适赶上鬼伙要运尸体,所以我就让他们俩把那个合伙人的尸体给赶紧地送到海边等着。谁知,那俩傻冒居然会出车祸被人给发现了。” 见胡玉清这里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马依风示意梁子将笔录整理好,让胡玉清签字。 来到外面的那间商铺,打开旁边的一个房门,里面是一间办公室。马依风做过隔音处理,无论从哪个位置,根本听不到他们在里面的谈话声。 跟随马依风一起进来的,除了梁子,还有刚才在门口站岗的那两个老刑警,同时跟进来的,还有三个精神矍烁的老人。 别看这些人的年龄都非常大,从警了一辈子的他们,身上都具备着非常可贵的侦查经验,这就是马依风喜欢没事就往这儿跑的原因。 从他们这些人的身上,马依风学到了很多实用的侦查经验,甚至在犯罪心理学方面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一行人进来分别落座后,马依风先是对这几名老刑警真诚道谢,“胡玉清被抓来后,多亏诸位帮忙给他洗脑,不然的话,他不会这么快就招供的。” 刚才在审问胡玉清时,在门口帮忙把守值岗的一名老刑警赶忙摆摆手,“这有什么,就那小子那点脑子和胆量,早早晚晚都能自个吓死自个主动招供的!” 马依风笑了笑,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搜索出海滨市地图,放大后仔细地研究着。 正在这时,马依风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眼,居然是韩凤英的,马依风直接给按了静音丢到一旁。 研究完地图,马依风对身边诸人道:“据刚才胡玉清交代,那个叫鬼伙的人每次在开船出去运送尸体时,所行驶的方向是东北向。” 马依风将椅子退后,将电脑显示屏调整下位置,对室内众人道:“你们大概也都知道,在海滨市的周边海域里,有许多无居民岛,有的一些岛上有驻军把守,有的一些因为面积不大,资源匮乏,变成了一处处的荒岛。” “我刚才大致看了下,像这样的荒岛在整个海域内有不下十座,如果按照胡玉清所说的东北方向的话,你们来看。” 众人闻言,站起身,围到电脑前,“这里一处,这里一处,这里还有一处。” 马依风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指给众人看。 “你不会是想挨个岛上搜查吧?”其中一名老刑警问道:“虽说这几处岛面积不大,可再小,那也是个岛,你得出动多少警力满岛去挖,才能找到那些被掩埋的尸体?” 马依风摇摇头,“我们不需要出动太多的警力,只要带上足够多的搜救犬就行。”转过椅子,马依风接着道:“只是这样的话,我们需要海上巡逻警的协助。” 梁子这时候插言道:“老大,据刚才胡玉清交代,每次在有死人的时候,那个叫鬼伙的怪人总是要将死尸存放六天才去掩埋,这褚德重不是刚被李强杀害吗?” 马依风摇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行,我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如果一旦褚德重并未死,或者死的当晚便被转移尸体了呢?” “我们贸然去搜查他的大酒店,一旦没有搜到什么,岂不是打草惊蛇,那他不就马上知道我们的目的和所掌握的情报了吗?” “眼下,我们唯有从那些尸体入手,只要找到了尸体的掩埋地,让法医从那些尸体上多下点功夫,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还原那些受害者的生前样貌,查出他们的各自身份。从这些受害者中,必然会查出李强这个真凶的切实证据来。” “同时,我们可以安排人在那里守株待兔,只要那个叫鬼伙的人再去,将他当场拿下,人赃并获岂不是比去李强大酒店搜查要来得快捷稳妥?” 旁边几个人听马依风这样一分析,都感觉有理,纷纷附和要抓紧部署,尽快行动。 只有一个老刑警在听了马依风的话后,一直都沉默不语,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钱老,您有什么看法?”马依风发现这个老刑警似乎有心事,便开口问道。 被称作钱老的那名老刑警看了圈室内众人,有些欲言又止,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老刑警用胳膊肘拐了下他。 “有什么高见就赶紧地说,别等着开始行动了你再马后炮!这个案子可不是个小案子,但凡有什么不同见解,讲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下,看看哪里还有什么漏洞,也好在行动前进行补救。” 钱老看向马依风,咂巴了下嘴,这才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可能要说的话,不一定你们都信或者都爱听。” 见没人打断自己,他接着道:“我以前认识一个老道士,他曾经跟我讲过,在奇门遁甲中,根据八卦方位定了八个不同角度。死门位于西南,为最凶,死门不利吉事,只宜吊死送丧,刑戮争战,捕猎杀牲。” “而生门位于东北,与西南死门相对,利于求财、嫁娶等喜庆事,但不利埋葬治丧。” 马依风有些明白钱老要表达的意思了,也就是说,作为东北生门位置如果埋死人的话,有难以预估的可怕后果。 这如果在以前的话,马依风顶多也就一笑置之。可自打有了秦良玉死而复生魂穿这事后,他对于这样一些与灵异神怪有关的话题,开始抱持一种中立态度了。 “那照钱老您这意思,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才会稳妥些?”马依风的这句问话,不仅是钱老,就连梁子和其他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钱老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只是把曾经听说过的事讲出来罢了,毕竟我们诸位都是从警人员,不是修佛道之人。” 坐在钱老身边的那名老刑警有些持反对意见,“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放市井茶余饭后当谈资倒也罢了,别跟我们的案子扯一块。我就不信了,咱们国家所有东北位置都是住宅区?就没有设墓地的?怕啥?” 经他这一说,刚才还有些犹豫的几名老刑警,也都开始感觉钱老那生门不宜安葬的说法站不住脚了。 几个人经过一番缜密的商议,最终做出了一份非常详尽的行动计划,行动时间定在第三天早上四点。 准备离开这里出去吃饭时,马依风看了眼手机,见马华龙的电话在往里打。因为电话刚才被调到了静音,大概马华龙的电话一直都没有停过。 接通电话后,马依风呆愣了片刻,才猛然察觉到自己误事了,韩凤英出车祸了…… 第二十六章 报复行动 特权办公室里,李强背负双手站在窗前。 外面的雾很大,能见度也很低,楼下的行人和车辆全部被浓雾所笼罩,视线所及范围内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看着距离大酒店较远的一处影影绰绰的小区出神,以这种姿势站在这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身后传来敲门声,李强头也不回地应了声:“进!” 是桃子,他的脚步很轻,动作也很轻,在李强面前他总是谨小慎微地做着他的分内事。 来到李强的身后站定,桃子顺着李强的视线向窗外看了眼,发现外面的浓雾似乎越来越重。 “强哥,我已经查过了,他在那天开会之前就已经定了张去台湾的机票,第二天四师会议开完后,他便直接赶去机场登机离开了。” 桃子嘴里所说的人,就是四师中的风水师汪子深。 李强没有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由于他一直以来笃信风水易学,所以四师中,除了老莫,他最倚重的就数这汪子深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样走了。 这代表着什么?李强在心中琢磨着。回想起那天在四师聚会时,汪子深反复强调的那些话,他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难道说,汪子深算出什么来了,离开是为了保命?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所说的自己今年要遇到的那个坎过不去了?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舍弃自己开给他的这么高昂的费用? 转回身,李强看着地面,缓步走到老板椅里坐下。 “褚德重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现在四师因为汪子深的离开已经算是彻底散了,剩下的三师中的褚德重又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这让李强愈发烦闷。 将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李强,桃子道:“强哥,这是我拷贝下来的监控录像,你自己看吧,我不敢妄言。” “今天你去找他的时候,他怎么个意思?”李强将袋子随手往桌面上一丢,对桃子问道。 “他……他还是以种种借口,坚持不给秦小姐提供他们所里的律师,说是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刑辩律师,回头引荐给强哥你认识!”桃子小心地道。 李强握拳的右手狠狠地往桌面上捶了下,“哼,汪子深说男人48岁有一个非常难越的坎,我看这褚德重就是想死在这坎里。” “今晚把他给我带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桃子闻言吃惊地看着李强,“强哥,你这是想?” “不再为我所用的人,还掌握我那么多的证据,这样的人就是一个祸患,必须除掉!”李强恨声道。 “是!”桃子声音有些发颤,赶忙低应了声。 站在板台前的桃子,突然感觉有些头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李强突然下达的各种紧急的指令,使桃子感到压力倍增,有种越来越力不从心的感觉。 无意间扫了眼,李强发现桃子的气色似乎不大好,难得关心地问了句:“怎么?最近没有休息好吗?气色这么差!” 桃子有些意外,李强虽然对自己非常器重,但像这样直接以问话方式的关心极少遇到,他赶忙道:“没有,没有,大概没吃早饭,有些犯低血糖了。” 打开板台下的抽屉,李强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向桃子丢了过去。 “这是上次本打算送给省里的刘老的,谁知他居然临时申请离退休。既然他没这个财运得到我李强的钱,就给你吧,去买些补品调理下自己的身体!” “这……”桃子没敢伸手,因为他知道那卡里的数额,他怕自己接了会烫着手。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怎么变得跟个老娘们似的?!”李强有些不耐烦。 将放在身后有些微抖的手伸出,拿起那张卡后,桃子对李强感激地道了声谢,将卡小心地装进胸前的上衣兜里。 “强哥,还有件事,到咱们酒店工作不到三个月的胡玉清不见了。” 李强闻言,抬头看向桃子问道:“胡玉清?具体负责什么的?” “丢垃圾的。”桃子回视着李强道。 “找过没有?”李强有些不放心地问。 “我让手底下的弟兄们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却意外地发现他的姐姐和姐夫上个月因为杀人案被批捕关押在看守所。他新交往的女朋友那里也找过了,居然两个人都同时失踪了。” 这一件紧接着一件的烦心事,让李强有些抓狂,“继续让人去找,即使翻遍全国各地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怎么安排这么个人来做这份工作?” 桃子有些懊恼,胡玉清是他手底下一个非常喜欢和器重的“保安”介绍来的,当时审查他的各方面条件感觉都非常适合,所以桃子便将人给留了下来,谁知,这才干了不到三个月就莫名消失了。 “我在想,是不是这胡玉清的女朋友知道了他所从事的工作,感觉有危险,所以才鼓捣着他一起私奔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连他女朋友也不见了?”桃子分析道。 李强听桃子这样说,感觉似乎有些道理,但为了谨慎起见,李强还是吩咐桃子继续去查找,无论生死必须带来见他,只有见着了人,他才会放心。 “那个废物还没康复出院吗?”李强的口气此刻听起来非常地烦躁。 “没有,我去医院里打听了,据医生讲,他误食了砷,好在剂量不大,发现得又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需要继续住院观察,估计即便回去上班,他也不顶事了!” 说到这儿,为了不使李强焦恼,桃子接着建议道:“不行咱们还是用老法子吧,视情况再定,总比这样拖着等那个老张头出院的好!” 自从酒店被马依风带人给查封了以后,由于酒店的法定代表人在枪战时身亡,除了宁子,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被马依风抓去的都是一些不足为患的小喽啰。那些人连李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基本不需要李强去费神,尤其是在传话给他们,已经打点好了他们的家人后,这几个当夜被捕的人,更加守口如瓶。 所以对于那晚被拘走的人,只有一个宁子是李强的心腹大患。 “这个废物!妈的,给他砷让他去处理宁子,他竟然会自己给误食了,找死!”李强咬牙切齿地道。 桃子没有接腔,微抿唇轻笑了下,心道:废物就是废物,这么简单的事居然都办不好。当初就建议过李强不必用这样的人,可李强偏说,越是最底层的人,越能办好他吩咐的事。 见桃子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汇报了,李强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桃子离开后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轻轻地打开了,一个皮肤白皙,脸部轮廓棱角格外分明的年轻汉子,未经敲门便走入了李强的办公室。 “办得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李强扫了眼进来的人,沉声问道。 进来的这个汉子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从他的五官一眼就能辨认出此人并非中国人。 “今天就动手,已经安排好的所有人都在待命中!” 他的吐字非常清晰,标准的普通话。抬手看了下时间,上午八点零九分。 “嗯,好!”李强脸上闪过一丝狠戾,然后接着道:“一定不要失手!” “放心吧干爹,我已经跟了她四天了,她所有的日常行踪我都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失手!”汉子满脸的自信,同时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似乎对于这次的行动很是轻视。 李强见状有些不满道:“不要低估这个女人,据桃子讲,她可是会两下子的。而且你不要忘记了她的家庭背景,所以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年轻汉子赶忙正色道:“是!干爹,我这就去!” 李强点点头,看着汉子离开后,坐在板台后的他将目光再次移向窗外,自言自语道:“马依风,既然你总是惦记着我的女人,那我就让你尝尝失去你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 ———————————————— 自从马依风负伤的那晚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这期间,韩凤英发现马依风似乎是在有意地疏远自己。 越来越晚归的他,已经与韩凤英彻底地分室而居,这使得这段时间以来,韩凤英的情绪非常的低落。 她总是设法安慰自己说,马依风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李强的案件太棘手,他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太累造成的。 可每当她与马依风视线偶尔相对时,她发现马依风的眼神总是在闪躲,似乎连看她一眼都是在应付。 褚德重那边该搜集来的信息基本都差不多被韩凤英搜来了,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值得她去坐班盯守了。而且自上次扭伤了脚踝后,她走路一直都不太利索,所以干脆也就不去褚德重那了。 秋天,人一般比较容易疲乏,韩凤英感觉自己的身子最近有些格外地倦怠,有时候连饭都懒得做,经常叫了外卖回家与马依风一起凑合着吃。 没事的时候她倒是比较喜欢往马华龙那跑,她想从马华龙处入手,让马华龙给马依风施施压。 今天窝在家里有些厌烦的韩凤英,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穿着一身非常随意的运动装便出门了。 由于扭伤的是右脚,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韩凤英进出都是搭出租车。 出门后,韩凤英才发现今天的雾特别大。来到小区门口,正巧有辆出租车在下客,韩凤英便直接坐了进去。 每次到马华龙处,韩凤英都能遇到700a,尽管每次都像是恰巧遇到,但每次见到老a,韩凤英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鉴于上次自己扭伤脚是老a跑前跑后送她去医院治疗的,所以在见到老a时,韩凤英便礼节性地跟他笑笑打声招呼。 老a在外形和气质上虽说不及马依风那么抢眼,但在男人中也算是一个佼佼者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韩凤英除了马依风外并没有与哪个男子真正地谈过恋爱,但毕竟已经年近三十的她,还是能从老a看自己的眼神中,捕捉到那么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精明如韩凤英,她知道老a对自己有些想法,为了不使马依风产生误解,所以,每次在马华龙提出要老a送她回去时,都被韩凤英给婉言拒绝了。 今天来马华龙处,韩凤英发现最近这几天,不仅马依风刻意疏离自己,甚至就连他的老爸也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而且似乎还有些愧疚的样子,这让她更加地费解和猜疑。 马华龙毕竟成天也很忙,刚坐下说了没两句话,他的电话就响了,放下电话后,马华龙跟韩凤英歉意地招呼了声,便着急地离开了。韩凤英听到马华龙在经过门口时,又嘱咐老a将她给亲自送回去。 本身话就不多的老a,再次被韩凤英拒绝后,也没再坚持,像前几次一样,仅仅是将韩凤英给送到了大门口。 一辆打着双闪灯的出租车正巧从门口经过,老a将车招呼过来,替韩凤英打开车门,眼神犀利地看了看开车的司机后,转头对韩凤英讷讷地嘱咐了句:“今天的雾很大,路上注意安全!” 上车后,心事重重的韩凤英没有留意到,坐在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眼神闪了闪,流露出一丝捕获到猎物后的喜悦…… 第二十七章 大意失命 因为雾大,路上的车都开得很慢,基本所有的车都开着雾灯。 有辆车居然一路常亮着车前大灯向前开,有几个脾气不好的,跟那辆车交错时,打开车窗对着那车上的驾驶员就是一顿海滨方言的怒骂:“个彪了!操内妈,开么大灯!” 听着前面那个出租车司机跟他的同行们在电台里聊天,韩凤英有些反感,因为这些个司机的嘴里都带着浓重的方言脏话。 车子在一处十字路口处遇到了红灯,等灯的过程中,那个司机还在不停地聊天。 这时,电台里传来一个公鸭嗓男人的声音:“嗨喽哇,那们学在永胜路?内边出车祸了,堵了老鼻子的车,有经过那了的,都绕道吧,看内熊样得堵半拉上午头!” 这司机一听,转头对韩凤英道:“我说大姐啊,你刚才听见没有?永胜路那边出车祸了,咱们就是打那经过,你这要不着急的话咱们就去耗着等,如果着急的话就绕开那里从进德那片走。” 韩凤英微皱了下眉头,这个司机的口气比较重,刚才还没怎么觉得,这会他回头跟自己说话,才感到熏得慌。她发现自己最近这鼻子特别敏感,对一些怪异的气味总感到恶心。 “行,你最好快点,我着急赶回去!”韩凤英将车窗打开,虽然外面雾气很重,空气并不怎么清新,但也好过闻这司机的口气。 快中午了,韩凤英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后,先到附近的超市买点菜回家,虽然知道马依风中午回来吃饭的可能性很低,但若一旦回来的话,还能让他有个热乎饭吃。 那司机得到韩凤英的答复后,待绿灯亮起,开了一段路,便在一个交叉路口打了个转向,向另外的一条路驶去。 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韩凤英发现这么多年没在海滨市生活,很多路她都有些陌生了。 尤其是近些年,海滨市为了争当国家文明城市,把主干道附近的商业网店房都重新规划拆建,开阔路面后,让行走其间的韩凤英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一个外地人了。 左拐右拐的,那司机将车开到一处老城规划区,这里基本都是些没大有人居住的旧楼房,墙体上用红漆刷着大大的“拆”字。附近行人稀少,在浓雾的笼罩下,这片地儿看着格外荒凉。 “师傅,还要多久才能到?”韩凤英开始警觉起来。 那司机不知何时已经将电台关闭,车里除了发动机和车窗外带起的风声,安静得厉害。 大概知道自己的口气重,那司机仅从头顶上的后视镜里看了韩凤英一眼,“拐出这片,到了前面的马路就好了,大概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说完,似乎是担心韩凤英着急,那司机又跟上一句:“我也着急啊大姐,这一绕道,我今天得少挣好几波的客钱!” 谁知,那司机话音刚落,就听到车子发出一阵“喀喇、喀喇”的声响,没一会儿,随着车体一阵颤抖,这车竟然熄火了。 那司机试着转动车钥匙,可连打了好几遍,就是打不着,他“咦”了声,打开车门下车去查看。 韩凤英看了下停车的地方,发现是一个不怎么宽敞的小胡同。 盖上前车盖,那司机一手油污地在车外踢了车轮胎一下,嘴里骂了句脏话后,来到韩凤英坐的后驾座,将车门打开,一脸歉意地对韩凤英道:“大姐,你在这里等下,我喊其他的出租车过来把你载走,我这破车怕是开不了了!” 韩凤英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11点了,她对那司机问道:“他们来的话要多长时间?” 那司机赶忙道:“这我也说不好,我问问看吧,如果有赶巧离这儿近的车,就很快。你放心,今天的车钱我一分也不管你要了!” 说完,那司机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自己今天晦气,从兜里把电话掏出来,开始给他的司机朋友挨个打电话。 坐在车里的韩凤英只隐约听到他在说,太远了,我那车上的大姐等不了,我再找别人吧之类的话。 从车上下来,韩凤英对那司机道:“算了,你也不用打了,你就告诉我怎么从这里走出去到主干道,我自己想办法回去。还有,这里叫什么地方?” 那司机闻言收起电话转过身,伸手指着前面的小路,对韩凤英道:“你一直从这里往前走,前面有个分岔路口,往左直走就能到大马路了。如果走得快的话,也就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 “离这里最近的大马路叫北马路,你如果喊人来接你的话,就说在北马路和迎祥路的交界,本地人都知道的。” 韩凤英点点头,轻嗯了声,回头看了眼来时路,然后拿着自己的包,按照这司机指的方向走去。 待韩凤英走远了,那个司机轻舒了口气,拨通一个号码后低声说了句,“麻利儿的,已经往你们那边去了!” 路上,韩凤英一个行人都没有碰到,这地方似乎是被人给遗忘掉了,像个鬼城般空寂而又荒凉。 韩凤英脚底穿的是旅游鞋,因为右脚不是很灵便,所以脚步声听起来有些重。 拿出电话,韩凤英给马依风拨了过去,可电话一直响到底了也没人接听。 再次拨打,依然没人接听电话,就这样连打了五六遍,韩凤英气馁地放弃。就在她准备把电话拨给马华龙的时候,她听到从前方的路口传来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待看清来人,韩凤英发现竟然是五个年龄在17、8岁上下的半大小伙子。这几个人都顶着一头颜色各异的染发,身上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有两个嘴里还叼着烟,一看就知道是些崇尚古惑仔类型的小杂毛。 他们也发现了独自一人的韩凤英,几个人打了个眼神,晃晃悠悠地向韩凤英靠近围拢了过来。其中有一个没动,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替其他四个人望风。 韩凤英冷哼了声,虽然脚伤还未痊愈,但这几个小杂毛她还真没放在眼里。所以她的步速不变,迎着这几个人走了过去。 “大嫚,一个人啊?看你走得可够辛苦的,哥几个叫辆车送你一程?”其中一个染着蓝毛的小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向韩凤英身上蹭来。 韩凤英向旁边移了下身体,想拉开与他的距离,可这胡同太窄,还是被那小子蹭到了衣摆。 “呦!这大嫚还不好意思了呢?!”那蓝毛回头跟他的同伴笑着说了句,另三个人跟着哄笑起来。 这蓝毛说完话,转头,竟然猖狂到伸出手向韩凤英的脸上摸来。 “滚开!小小年纪不学好,滚回家各找各妈学学怎么做人!”韩凤英冷冷地道。 说完,韩凤英微抬了下右腿,冷不防狠狠地顶到了那个已经靠近她身旁的蓝毛的小腹,然后将手里的包狠抽向那蓝毛的脑袋。 随着韩凤英这一连串的动作,那个蓝毛鬼叫着摔倒在地,捂着裆部满地打滚。 那些人都没想到韩凤英居然会主动出手,呆愣了下后,一拥而上,向韩凤英扑去。 不得不说,当初如果不是因为马依风,韩凤英也不会随着那些特种兵练格斗,虽然多少年没怎么与人打过了,但毕竟功夫底子在那,哪里是这几个只会仗着人多的小杂毛能对付得了的。 看着四个小杂毛被打倒在地哀嚎着,韩凤英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包,拍了拍,看了眼站在不远处那个放风的小子,发现他刚收起手机,估计应该是喊人过来帮忙了。 跨过地上的四个人,韩凤英继续向前走去。 经过那个放风的小子身旁时,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小子瑟缩着向后退到墙壁边站好,给韩凤英让开路。 韩凤英不想再跟他们几个纠缠,便径直越过那个人向胡同口走去。 走到他们几个都看不到的地方,韩凤英停了下来,倚到旁边的墙壁上,抬起右脚揉了揉曾扭伤的位置。 刚才跟那几个小杂毛对打的时候,她没顾上自己的伤脚,此刻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感,让她倒抽了口凉气,她知道那尚未痊愈的扭伤部位,肯定更严重了。 透过浓雾,她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似乎就是一条马路。 忍着痛,她一边向那边走,一边将电话拨给了马华龙。 刚跟马华龙通完话,告诉他自己身处的位置和遇到的麻烦,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快速而又杂乱的脚步声。 从声音上分辨,人数不少,而且还是向着她这边奔来的。期间还夹杂着一阵阵吆喝声:“快点,追上那个死娘们,别让她跑了!” 知道这定然是刚才那个放风的小子招呼来的帮手,韩凤英清楚此刻的处境对自己非常不利,如果再打起来,她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还能像刚才那般全身而退,毕竟此刻右脚连走路都有些费劲了。 咬咬牙,韩凤英加快脚底的步伐,向着大马路的方向疾步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韩凤英不时地回头看去,发现追来的人少说也有十个。马路已经近在眼前了,她拼尽全力跛着脚小跑起来。 终于站到了马路上,这地方韩凤英一点印象都没有,加之雾大,使她有种自己并非是在海滨市的错觉。 这地方应该是属于比较偏僻的地儿,从韩凤英还在向路上奔来的时候,她就没听到路上有过往车辆的声音。 正在她打算放弃寻求过往车辆的帮助,孤身迎敌的时候,远处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传来,而追赶韩凤英的那几个人也已经距离她非常近了。 韩凤英向着那车辆开来的方向紧跑了几步,举起双手不停地挥舞着。 过来的这辆车是一辆黑色的轿车,看不清是什么车,更看不清车牌号码。慌乱中的韩凤英向马路中间稍微靠近了下,以图让那车停下来搭救自己。 从那辆车放慢速度上来看,车上的司机应该已经看到了韩凤英。 就在韩凤英暗自松了口气的当口,谁知那车上的司机竟然突然猛踩油门,打了下方向盘,直冲着韩凤英撞了过来。 变故发生得太快,韩凤英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应对,便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般在空中翻个几个跟头,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跌进路旁的一处草堆里。口鼻中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将她那秀丽的面庞染成一片红色。 就在韩凤英与那车相撞的一霎那,她清楚地看到车里的司机长着一张欧洲人的脸。 那辆车在撞完韩凤英后,未作停留,绝尘而去。 这时,那几个小杂毛小心而又紧张地四下张望着,来到韩凤英倒下的地方。 刚才那个被韩凤英打过的蓝毛凑到跟前,低下头仔细地审视了下韩凤英的伤情,然后回头对他身边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像是个小头目的人,拿出电话,“老大,还没死透,不过就这样丢这儿的话,没人会发现,估计用不了两个小时,流血都能流死!” 不知道对方对他都说了什么,收起电话后,他对身旁的人说了句:“去找个大石头来!” 那个负责放风的小子闻言,向马路的另一头走去,那里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来时他记得好像见过。 过了没一会,那个小子呼哧喘着将石头搬来了,能有两个篮球那么大。 “你妈,找这么大个的石头,一会回去的时候你抱着转移?”那个小头目狠狠地踹了那个放风小子一脚。 就在那个小头目准备举起手里的石头向韩凤英的头部砸去时,他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响,纳闷地准备回头看去,腰上传来一阵剧痛,然后身子离地,平移着被踹飞了出去。 失去意识前,韩凤英模糊地看清来人,竟然是700a…… 第二十八章 植物人 【市立医院】 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了,除了那盏亮着“手术中”的红灯被站在外面的几个人关注着外,其他的一切事物仿佛如同空气般被这些人忽略掉。 “老韩,嫂子,去那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等吧,你们这刚下飞机就赶过来,在这里站了一个多点了。别里面的孩子没什么事,你们两口子却把自己的身体给折腾垮了!” 说话的人是马华龙,嘴上虽然说着韩凤英会没什么事,但他心里却是非常地忐忑不安。当时在看到韩凤英的惨状后,他真的怀疑韩凤英是否能挺得过来。 悲伤能抽走人所有的力气,韩书良的妻子倚靠在韩书良的身上,眼神有些呆滞,尤其是在看到韩书良签署了那份病危通知后,她眼中流下的泪水就几乎未曾停过。 而韩书良的神情中带着浓重的伤感和疲惫,气色看着非常差。此刻在他的身上除了对女儿性命的担忧,已经看不到平日里的那份威严和淡定了。 马华龙知道,对于像韩书良这样只有一个爱女的家庭,如果手术室里的韩凤英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是对韩书良夫妻俩致命的打击,也将宣誓着韩书良家庭的崩溃。 韩书良的妻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冒着生命危险怀孕生下了韩凤英。 当初在他妻子怀孕的时候,韩书良非常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可天不遂人愿,虽然有过一段短暂的失望期,但随着女儿慢慢长大,他有的只是欣喜和骄傲。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韩凤英这个名字很大众,甚至有些土气,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命中无子的韩书良望女成凤的心理寄托,想让女儿将来成为凤中的精英。 而韩凤英确实没用辜负他父亲的期望,拥有着超于常人的高智商的她,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国内律师行业的佼佼者。 别说是女儿,就连韩书良也非常看好马依风。知道女大不中留,虽然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的身边,但开明的韩书良不想给女儿任何压力和束缚,亲自将女儿送来海滨市,想遂了女儿多年来希望成为老马家媳妇的心愿。 本以为有马华龙父子俩的照应,他可以放心地将女儿托付给他们。谁曾想,这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却面临着极有可能会失去女儿的伤感局面。 听到马华龙的话,他只轻轻地摇了摇头,依旧像入定的僧人般笔直站立着。他想以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为当初做出的那个错误的决定而自责后悔不已。 马华龙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如果自己的妻子吕如夷还在的话,这种场面她定然比自己有办法应对,毕竟她的工作性质在那,经常与各种病患的家属打交道,懂得把握患者家属的心理予以开导。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自懊恼,如果早些对韩凤英讲明真相,让她放弃对自己儿子的那份偏执的爱,或许今天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自责也好,感叹也罢,面对现在的情况,他有的不仅是担忧,还有一份正在他心底熊熊燃烧起来的愤怒之火。 据700a讲,由于韩凤英总是拒绝他护送,所以每次在韩凤英离开后,他都会开车尾随其后,一直到看着韩凤英平安进家后,他才返回。 可偏今天因为雾大,路上又几番堵车,跟随在韩凤英车后的老a不小心将人给跟丢了。接到韩凤英的求救电话后,他们赶忙定位韩凤英的手机,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那辆出租车司机以及那几个小杂毛此刻均在老a的手里,经过非人般的拷问手段,没用上半个小时,他们便将各自所知道的那点有限的情况全部交代了。 经老a和几个部下层层剥茧后发现,此次事件的最大主谋像极了李强。 结合马依风私下对他讲述的,在看守所里与李强的意外邂逅闹出的那番动静,已经可以断定蓄谋杀害韩凤英的主凶非李强莫属。 马华龙知道李强这么做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因自己的儿子和秦良玉的关系,只可怜了韩凤英成了这次感情纠葛中的替罪羊。 虽然韩书良嘴上没说,但马华龙知道,对于这次的事,韩书良对自己还是非常有看法的,也知道他早晚会查清事情的真相。 他担心如果韩书良知道这次事件的起因,是马依风与其他女子产生了感情,导致李强动了杀韩凤英的念头的话,那韩书良定然会将一切罪过都归咎到自己儿子马依风的身上。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希望韩凤英能够顺利地度过这次劫难,保住性命,其他的事情可以在以后向韩书良慢慢解释。 这时,从电梯里出来两名女医生,被韩书良和马华龙带来的手下给拦住。 听到声响的马华龙回头看去,冲那几个大兵摆摆手,示意他们放行。 待那两名医生靠近后,马华龙瞥了眼她们俩的胸牌,见上面标有妇产科的字样,他伸手将这二人拦下,“你们进手术室做什么?” 来前已经被院里领导知会过的二人,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得罪不起,便语气恭敬地道:“我们是妇产科的主治医师,刚才接到手术室里的通知,说是里面的患者可能怀孕了,让我进去看下。” 韩书良夫妻俩闻听此言,同时转过头看向这两名大夫。韩书良的妻子伸手拉住其中一名医生的胳膊,抖着嗓子问道:“我女儿没事吧?” 那两名医生无奈地回道:“对不起,我们目前也不清楚里面的情况,要进去后才能知道。” 韩书良拽了下他妻子,阻止她继续发问耽误时间,对那两名医生道:“那就快进去看看吧,有什么情况记得让里面的人出来告诉我们一声。” 被放行后的两名女医生答应了声,快步进入手术室。 一直站在走廊窗前看着外面出神的马依风,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心中的愧疚和自责更深。 今天上午韩凤英给他打电话那会,马依风当时正在源头忙着部署去无居民岛的事。由于当时已经临近中午,马依风以为韩凤英又是来问自己中午是否回家吃饭,所以干脆就没有接听。 一直到马华龙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马依风才知道韩凤英出事了,丢下手里的工作,急忙赶到医院。 从马华龙的口中,他得知了事态的严重,也知道了这次事件的策划者极有可能是李强。 尽管不爱韩凤英,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不能说一点感情都没有,只不过不是男女的感情罢了。此刻听到那两名医生说韩凤英怀孕了,他心中真的是百味杂陈,更加感到自己对不起韩凤英。 电梯那边传来了鱼头的声音,马依风转身走了过去,对那几名大兵道:“这是我的同事,给他放行!” 那几名大兵警惕地再次看了眼鱼头,这才退到一旁。 随着马依风来到窗前,鱼头回头看了眼那些大兵,再看了看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几个人,缩了缩脖子,对马依风道:“我靠,老大,这都什么情况?怎么把个医院给整得跟军事基地似的。” 马依风没有吱声,依然紧皱眉头看着窗外。 鱼头凑到马依风身前小声道:“王伟刚才来给我传话,说嫂子要见你。” 说完,鱼头不忘回头再次看了眼身后的几个人,担心被他们听到。 鱼头的话让马依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王伟,那不是一个鬼魂吗?他怎么传话? 鱼头小声对马依风说:“走,老大,咱俩去洗手间说吧,在这里说话忒不方便了!” 马依风点点头,与鱼头一起向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走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由于这个楼层没有病房,加之整个楼层都被马华龙和韩书良的人把守,所以此刻洗手间里除了马依风和鱼头两个人,再没有其他的人。 鱼头进到洗手间后才感觉到一丝轻松,肩膀一耷拉,倚靠到洗手台前,“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王伟只是说嫂子让你赶紧地先去一趟看守所找她。” 马依风狐疑地问:“王伟怎么告诉你的?你能跟鬼魂交流?” 鱼头笑了笑道:“唉,别提了!你走后,我正在警队里忙着,我妈给我来电话让我回家一趟。结果我在我们家洗手间方便的时候,居然发现镜子里有字,而且还是正在写的字,当时洗手间里就我一个人,可没把我给吓死!” “什么字?”马依风着急地问。 “我是王伟,秦将军要见马依风,马上!”鱼头耸耸肩道:“就这几个字,再就没了!所以我就赶忙跑来告诉你。” 马依风眉头深锁,原地转了两圈后对鱼头道:“韩凤英出事都是因我而起,她现在还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我不能选在这个时候离开。” “你马上回警队办理一份提讯证明,带着梁子一起去看守所一趟,问问你……嫂子她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见我!” 说完,马依风就准备转身出去,却被鱼头给拉住,“老大,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嫂子大概已经知道了韩凤英的事。” 说到这儿,鱼头偏过身子往洗手间门外看了眼,确定没人后,小声对马依风道:“上次咱俩负伤的事,也没人告诉她,她就知道了,还赶来医院给咱俩救治,你说她是不是想……” 马依风一愣,沉吟了下,顿时眼中精光一闪,感觉鱼头分析得很对。可一想到上次秦良玉为了救自己和鱼头,差点没丢了她自己的性命,他就又有些迟疑了。 看马依风的面部表情变化,鱼头猜测出马依风的顾及,他也想起了秦良玉当时魂魄透明到似乎要消失的样子,顿时也感到有些舍不得秦良玉来。 “要不,老大,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跟嫂子商量下看看,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如果真的是为了救韩凤英的话,或许嫂子有十全的把握也说不定啊,毕竟上次是救咱们两个人,这次只有韩凤英一个人。” 马依风仰头闭上眼,深叹了口气后,有些无可奈何地对鱼头道:“那好吧,我们去一趟!” 刚出洗手间的门,马依风就见一群身穿手术服的医生正在跟韩书良夫妻俩说着什么,而此刻手术室上的那盏灯已经灭了。他赶忙加快脚底的步伐,向那边走去。 来到近前,当听说韩凤英成了植物人,孩子也没能保住的话后,马依风的心一沉,心痛的感觉瞬间包围了他,愣愣地呆在原地…… 第二十九章 紧急救治 【市立医院icu病房】 在这个被称为对抗病魔的静谧战场内,躺在病床上的韩凤英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 如果不是那些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响,显示着韩凤英还在艰难地活着的话,但从她那直挺挺躺着的形态上,根本看不出她身上还有任何的活人气息。 监护室内外静谧得似乎能听见输液瓶液体滴答的声音。韩书良静静地站在玻璃窗外看着病床上的女儿,在女儿的脸上他看不到往日的神采,那张安静异常的脸透着灰白。 看着独自一人在与死神对抗的女儿,一股深深的无力和无助感将韩书良彻底地包围。仅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头上的白发增多了几许,整个人看着消瘦了一圈。 韩凤英的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一番折腾下来,尤其是在听医生说她的女儿随时还会有生命危险,且即便度过了生命危险期,也已经成为了一个植物人后,受不了这种打击的她,心脏病复发,被医生们紧急拉去抢救才缓过一口气来。 此刻已经是夜里十点了,韩书良米水未进,就那样一直一直地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窗前,看着他的女儿出神。 近身陪着韩书良的,是这次随着他一起从北京来的,一个年约30岁的年轻人。 “韩老,您这样不吃不喝地一直站着身体会吃不消的,您去旁边家属陪护病房里休息下吧,我在这里看着,有什么情况我随时过去喊您一声!” 类似这样的话,年轻人已经劝说了无数次,可韩书良依然盯着自己的女儿,不肯离去。 正在这时,随着电梯门开关声响,紧跟着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走廊里那种死亡般的寂静。 年轻人甩头看了眼,见是马华龙一行人,他低声对韩书良道:“马司令将人带来了!” 韩书良依旧没动,只是嘴唇轻颤了下,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马华龙进入走廊后便疾步向韩书良的方向走来,在他身后跟随而来的依次是张民强、鱼头、马依风和六名大兵。 在马依风身旁有一个穿着一身运动装的人,看身形明显就是一名女子,但看不清这女子的脸,因为那运动装的上衣有一个很大的风帽,帽子几乎将这女子的面部遮去了大半。 走到韩书良的身旁,马华龙甩眼看了下斜对面的护士值班室,跟随他来的大兵立即会意,走到那办公室的门口,一边一个站在门旁把守,防止里面的值班医生和护士会随时出来。 “老韩,人带来了,我们现在抓紧时间让她进去试试吧!”马华龙低声道。 韩书良用眼角的余光向马华龙身后的人扫了圈,发现了那个头戴风帽的女子。 尽管受到女儿伤情的沉重打击,但精明如韩书良,仅这一眼他便发现,来人与马依风的关系不一般。记忆中,马依风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他的女儿韩凤英。 被马华龙一行人连夜带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良玉。 由于看守所里有太多李强的暗线,不得以,在马华龙、张民强和马依风的紧急商议下,与紧邻海滨市的长山市看守所所长联系上,做了一份异地关押的书面接收证明,这才连夜将秦良玉给带了出来。 在看到韩书良的第一眼,秦良玉便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她双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韩书良,快速地将自己和秦明月的记忆都搜索了一遍,却并未有任何一张面孔与此人重合。 韩书良发觉到秦良玉的视线,从秦良玉看自己的眼神中,发现她似乎是认识自己。可记忆中,他并不曾见过眼前这个长着一张异域面孔的女犯。 “良玉,良玉!”马华龙发觉到秦良玉的反常,喊了几声竟然都得不到秦良玉的回应。 马依风握了下秦良玉的胳膊,这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秦良玉歉意地看了马依风一眼,转头对马华龙问道:“可以了吗?” “可以了,进去吧!”马华龙疑惑地看着秦良玉。 不知何时,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正在拿着钥匙开启病房门,似乎还非常紧张,不停地四下张望。 门打开后,那护士低声对站在她身边的张民强说:“张局长,让您的人尽量快点,别让人发现了!” 说完,还不忘扫了眼走廊上方的那个监控器。 就在秦良玉准备进去时,韩书良一把拽住了她,“你确定你能行?” 嗓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了,他的眼神中有质疑,有矛盾,还有一丝极力隐忍的痛苦。 秦良玉淡淡地道:“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一起进来。” 说完,秦良玉看向马华龙和马依风,“你们俩也一起进来吧!其他人在门外守好,在我们还没有出来前,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打扰!” 在场的所有人在听到秦良玉的这番话后,都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她的指挥,各就各位地把守好这间病房门。 进入病房后,秦良玉简单地扫视了圈这间病房,发现正对着病床的那扇窗户上挂有窗帘,便示意马依风去拉上。 来到病床前,秦良玉从旁边拖了把椅子坐到韩凤英的旁边,执起她的手腕,将中指搭到她的脉搏上,静心听了下。发现韩凤英的五脏六腑均不同程度地受损,脾和肝脏似乎是被切去了一部分,很多重要的内脏器官都有修整过的迹象。 最严重的伤是来自于她的头部和脊椎,之前医生说韩凤英即便度过危险期,也会成为一个植物人。但依秦良玉的观察来看,韩凤英即便不成为植物人的话,按照她目前的伤势来讲,也会成为一个全身瘫痪的残疾人。 收回手,秦良玉抬头看向韩书良道:“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因为质疑我的能力而强加干涉,更加不要有任何举动或者发出任何声响!” 心疼地看了眼韩凤英,虽然内心纠结得厉害,不明白马华龙和马依风父子俩在闹什么乌龙。但出于对马华龙的信任,也是为了让女儿早日康复并醒转过来,韩书良像寻常百姓家的父亲般,做出了病急乱投医的选择。 秦良玉身上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竟让韩书良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不明白这女子身上哪来那么大的气场,“好!我会做到!” 秦良玉刚准备说,可以开始了,眼神与倚靠在墙壁上的马依风不期而遇,发现他神情中满是对自己的担忧和不安,但却始终紧抿着双唇,没有言语。 冲马依风浅笑了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以此让他放心。 然后,秦良玉冲漂在半空的王伟道:“把守好!” “是!秦将军,你放心吧!自上次黑白双煞来过后,这家医院里的游魂没剩几个了,我应付得来!”王伟应了声。 见一切就绪,秦良玉调整了下体内的真气,当真气汇聚到她的右手掌心时,室内所有人都震惊地发现,在秦良玉的掌心中,一团赤色如同烈焰般的光束升腾而起,随着这光越来越耀眼,她迅疾将掌心按压到韩凤英的肝脏部位。 每医治好一个部位后,秦良玉便再次调整呼吸,向下一个受伤部位移动掌心。 马依风不停地看着腕表,已经过去20分钟了。他发现秦良玉的额头上已经隐现细密的汗珠,他很想上前替她擦去,可又怕会影响到她,只得焦灼不安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左手已经无意识地将他曾受伤的右臂抓捏得红紫不堪。 岂止是马依风,就连韩书良和马华龙也都紧张地屏起呼吸,大气也不敢出,深怕一个不慎会打扰到秦良玉。 从秦良玉掌心莫名冒出一团赤色火焰的那一刻开始,见多识广的韩书良便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女子非比寻常,从依然昏迷不醒的韩凤英气色上的变化,他们也能猜测出效果了。 将手从韩凤英骨折的脚上移开,秦良玉用袖口擦了下有些遮住视线的汗水,闭上眼,暗自调整下体内依然充沛的真气,知道接下来便到了最关键的环节。 之所以没有先从韩凤英的脑部和脊椎开始治疗,秦良玉是不想韩凤英过早苏醒过来。那样的话,给她治疗其他部位时引起的不适,会让她乱动或者做出什么妨碍自己的事情来。 马华龙这时试探地问了句:“良玉,你没事吧?不行先到旁边的病房里休息下再过来,反正已经给你办理好了手续,你可以在外面多待些日子再回去。” 秦良玉睁开眼,见马华龙眼神中满是真挚的关切,那种许久都不曾有过的被亲人关心的幸福感涌上心头,平复下心情后,她对马华龙摇摇头道:“无妨,我能坚持住!” “你们帮忙把她的身体翻转过来,因为她脊椎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如果不抓紧修复,恐怕即便能醒过来的话,也会全身瘫痪的。” 韩书良一听,赶忙着急地问:“那她身上的这些连接仪器的管子怎么办?拔下来吗?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吧?” “不会,拔去吧!”秦良玉应允。 “等等!”马依风出声制止韩书良已经伸向那些管子的手,走到门口,对鱼头耳语了几句后,返回。 “再等十分钟!”韩书良和马华龙一琢磨便立即明白了马依风的意思,都用感激和欣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只不过韩书良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别的什么东西。 没等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马依风快步走了过去,门口传来鱼头的声音:“老大,可以了,我们已经把他们主控制室与这边病房仪器相连接的线路切断了!” 返身走回病房后,马依风冲众人点了点头,与韩书良一起将韩凤英身上的那些管子拔下。心电图上立即呈现一条直线,那长连的“滴”声,把室内众人都惊了一下,发现是因为拔掉管子导致的,这才长舒了口气。 待韩凤英的身体面朝下翻转过来后,秦良玉再次运气。这次她将体内几乎所有的真气全部汇聚到了她的右手掌心,随着赤焰明旺起来后,她将手按压到韩凤英的脊椎,自上而下一直到她的尾骨推行了一圈。 就在秦良玉再次闭目调整气息的时候,马依风等人吃惊地发现,韩凤英的身体和手指都轻微地动了下。韩书良在看到这一幕时,竟然有些激动得眼圈泛红。 到了最后的关头了,当秦良玉的掌心与韩凤英的后脑相接触的一瞬间,秦良玉一怔,她掌心的赤焰也随着她这一分神黯淡了不少,她赶忙隐去心中的震惊,摒弃一切杂念,继续为她治疗。 由于韩凤英是背朝上,她的脸是微侧着面向韩书良的位置,此刻秦良玉与韩书良是分坐在她病床的两侧。 缓缓地睁开眼的韩凤英,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她的父亲韩书良。 她的苏醒是秦良玉和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尤其是秦良玉。 依照上次她给马依风和鱼头救治时的经验,她以为在自己治疗完以后,韩凤英最起码也要继续昏迷几分钟才能彻底清醒过来。谁曾想,自己还在继续为她治疗,她居然提前醒转过来。 其实她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那就是上次是自己灵魂出窍给鱼头救治的,而此刻她是以本体生人的身份出现的。 这就表明,生人疗伤,较之魂魄见效快! “爸……”虚弱如蚊蝇般的声音从韩凤英的口中发出,她的手指动了下,想伸手,却发现浑身无力。 在听到女儿那一声呼喊的韩书良,眼泪不受控制地溢满眼眶,顿时激动得忘掉了之前秦良玉嘱咐自己的话,赶忙拉住女儿刚才想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第三十章 父女相认 就在韩书良与韩凤英的手相触的一霎那,秦良玉附在韩凤英后脑的右掌心,感到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住,顿感体内的真气在那股吸力的作用下从体内不停地流失。 变故发生得太快,又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秦良玉赶忙稳住心神,试着将手抽回。可连番试了几次后,发现她右手掌心似乎与韩凤英的后脑粘连到一起般,无论如何也抽不回来。 此刻,因为体内真气的大量流失,她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腮边流下,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 王伟察觉到秦良玉的异样,赶忙出言提醒:“秦将军,快!现鞭咒!” 秦良玉一听,也顾不得笞魂鞭会不会伤害到韩凤英了,极速在心中将现鞭咒默念了一遍,随着最后的那一个“霆”字音落,她整个人向后仰倒下去,被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马依风接住。 就在秦良玉昏迷前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韩书良一脸痛惜地奔向自己,在他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前世的父亲——秦葵的影子。 带着疑惑和对亲人极度的渴望,她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贞素!贞素!”亲人们的呼喊声在秦良玉的耳边萦绕,她想伸手去抓父母、丈夫、儿子以及兄弟的手,可那一双双伸向自己的手,总是在即将就要被她抓住的一瞬间在不停地拉远与她的距离。 看着逐渐远去的亲人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她因着急,对着自己的父亲大喊了一声:“爹爹……” 秦良玉猛然清醒过来后,感觉刚才在梦境中喊出的尾音尚在喉边。 睁开双眼,见到的是马依风那张因熬夜有些憔悴的脸,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巾,正在为秦良玉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见秦良玉醒过来了,马依风声音有些沙哑,但难掩他此刻兴奋的心情,“你醒了?” 在看到马依风那张与丈夫酷似的脸后,依然沉浸在刚才梦境中的秦良玉有些恍惚,以为坐在身旁的人就是马千乘。 抬起左手,慢慢抚上马依风的脸庞, “千乘……” 喊出这个名字后,秦良玉发觉到马依风的面部肌肉随着她手的动作而有些紧绷。将视线下移,当见到马依风身上所穿的衣服后,秦良玉赶忙将手收回。 看着马依风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秦良玉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解释什么。 环视了眼整个房间,发现病房内只有她和马依风两个人,昏迷前的种种逐渐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我……韩凤英的父亲呢?”秦良玉此刻的神情有些焦急,虽是看着马依风,但眼神却不停地向紧闭的房门扫去。 发觉到秦良玉的异样,马依风眼神深邃到无法分辨他此刻的喜怒,僵硬着脸,语气淡淡地道:“他昨天因为劳累过度,现在正在隔壁病房内休息,你如果想见他的话,我这就去喊他。” 刚准备站起身,却被秦良玉制止住,“等一下!” 重新坐下后,尽管一肚子的疑问,但马依风没有急于开口。 “我……他身体没事吧?”秦良玉发觉到马依风在自己清醒过来后,前后的表情变化,知道他是因为自己刚才将他错认成马千乘而不开心。 可现在她并不想对马依风解释什么,一个是前生,一个是后世,说白了就是一个人,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固执地认为马依风这是自己跟自己在闹别扭。 如果她此刻能联想起秦明月临离开前对她说的那番话的话,就不会这样认为了。她与秦明月还不就像马依风与马千乘,虽说是一个人,但各自却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就好像秦明月爱的人是李强,而秦良玉爱的是马千乘是一样的道理。 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韩书良的身上,她急于见他,却忽略了马依风此刻的所有心理感受。 “医生已经给他做过各方面的检查了,就是有些劳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说完,马依风站起身,来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让外面初升的阳光洒进病房,缓解他此刻有些烦闷的心情。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秦良玉问。 深吸了口气,马依风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转过身,双手紧贴身体两侧压在窗台上,尽量让自己的肢体语言看起来不像心里那么低落。 “他昨晚在你这里陪了很长时间,在众人的劝说下才离开的,临去隔壁病房前,他嘱咐我在你苏醒后,去通知他过来。” 马依风昨晚整整一夜没睡,昨天的晚饭也没有吃,靠着他年轻的身体一直挺到现在。 本以为秦良玉醒过来看到自己会说点什么,没想到她竟然错将自己当成她前世的丈夫马千乘,之后便开始急于打听韩书良,这让此刻的马依风深受打击。 他没想到,自己33年来首次爱上的女人,竟然是一个无视自己存在的老古董,他心情有些烦闷和受创。 就在马依风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很轻。 秦良玉想从病床上下来,却被马依风给拦了回去。他走到门前,打开门,如他猜想的一样,韩书良站在门外。 “醒了没有?”因为隔着玄关,韩书良看不到里面的病床。对一个外人流露出如此的焦急神态,是马依风记忆中从未见过的。 “刚醒,您进去吧,我去给她买早点!”说完,马依风将身体侧了下,让韩书良先进,他则轻手将门给关好。 门外站着四名便衣,马依风知道这是韩书良的人。看来自己离开秦良玉的病房是明智的选择,韩书良并不打算让其他人打扰到他与秦良玉的谈话。 他们到底有什么私密事要谈?之前他们应该彼此并不认识对方的。据鱼头讲,秦良玉自来到这个时空后,便一直是待在看守所里的,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到外界的人。 可昨晚在秦良玉晕倒的那一刻,尽管慌乱,但马依风却敏锐地发现韩书良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比看韩凤英都要关切,这表示他们是认识的,为什么会这样?带着这诸多的疑问,马依风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门开,马华龙手里提着饭从里面走出,见儿子满脸疲态地站在电梯口等电梯,他关心地上前问道:“依风,良玉是不是醒过来了?” 边说,马华龙边拉着儿子的胳膊向走廊尽头的窗前走去,那里是无人区。 马依风低嗯了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既然她已经醒过来了,你就回家去休息下,我在这里看着。昨晚你在这里陪了一夜,看你脸色也不大好,你最近的工作又那么忙,别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垮了!”马华龙关切地道。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重要的人或事都抵不上儿子身体的重要。 马依风没有将心底的那份感激表露在面上,只低声道:“我没事,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去警队看看,今天还有很多事需要亲自去安排下。” 顿了下,马依风接着道:“韩叔叔刚去了她的病房,他们在里面说事。我不方便在里面待着,所以就出来了,你也不要去了!” 马华龙疑惑地向身后秦良玉的病房方向看了眼,嘀咕了句:“他居然不去陪他的女儿,跑良玉的房间干嘛?” “爸,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吧!”说完,马依风径直向电梯走去。 此刻病房内,秦良玉伏在韩书良的肩头,极力忍着不哭出声。但从她不停耸动的肩膀可以分辨出,她的情绪已经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 轻拍着秦良玉的后背,韩书良一脸慈爱和夹杂着伤心的喜悦。 “贞素,好孩子,别哭了,别哭坏了身子!” 良久,秦良玉才将头从韩书良的肩上移开,两只眼睛已经红肿,因眼中依然溢满泪水,使她那双蓝瞳看起来更加地耀眼夺目。 “你确定她是张凤仪?”见秦良玉情绪稍稍稳定些,韩书良问道。 “是的,在我的手与她身体相触的那一刻,我才发现的。之前阴司判官跟我讲我可以窥见生人的前世今生,我当时还在纳闷,为什么我看不到,原来需要以这种方式才可以。”秦良玉低声道。 深叹了口气,韩书良接着道:“唉……没想到千乘那孩子居然也在这里,难怪之前他一直看不好英子。” “孩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该不会就这样任命地在里面做一名囚犯吧?你知道爸爸完全有能力将你给办出来!”韩书良用期盼的眼神直视着秦良玉问道。 “爹……爸,您有所不知,千乘上一世没有尽完本属于他的牢狱之灾,如果我擅自改变命运的话,恐怕您跟娘亲,还有所有前世的那些亲人,都会遭遇一些无法预估的意外。” 对于韩书良口中爸爸的称呼,秦良玉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但考虑到韩书良并非像自己这样带着前世记忆来到这里的,只不过是昨晚机缘巧合下找回了前世的记忆罢了,她也就不去纠结这个称呼的问题了。 “所以,我想,还是送我回去吧,我之前按千乘的八字爻过卦,他的牢狱之灾年限不长。而且,好在我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才24岁,无妨!”秦良玉淡淡地道。 还想继续坚持自己观点的韩书良,被秦良玉再次打断,“爸,不要因为我而有损您这一世清廉的英名,咱们秦、马两家世世辈辈都是忠君爱国之士,不能为了这命定的劫数而坏了名声。” 想了想,秦良玉接着道:“如果您就是想帮忙的话,我倒希望您能去帮帮千乘,哦,不,是马依风。他现在遭遇的对手太过阴险毒辣,上一次他受伤的事大概您已有所耳闻,我不希望千乘的后世在这一世遭遇什么不测,毕竟他在上一世也不易。” 再次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韩书良有些不舍地对秦良玉嘱咐道:“孩子,苦了你了,爸爸会时刻关注你这案子的!你放心,只要有爸在的一天,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父女俩又聊了些前世的事后,韩书良看了下腕表,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对秦良玉道:“我一会让人给你把早饭送过来,你就在这屋子里吃。这两天先在这里住着,好好把身体调养调养。” 见秦良玉点头默许,韩书良这才稍稍放心些,站起身,制止想下床送自己的秦良玉。 “你就在这趟着别动,我去英子那看看,她这会的检查也该做完了。虽说身份差得较大,也挺让人意外,但是论这一世的辈分来讲的话,她也算是你的姐妹了。” 转身准备往外走,韩书良又折回身,迟疑地问:“贞素,咱们父女相认的事,你打算告诉马家父子吗?” 秦良玉低头沉思了会儿,道:“估计马依风父子俩已经发现端倪了,不行等着哪天您亲口告诉他们吧!” “好,那你先休息,爸爸出去看看,回头再过来陪你!”说完,韩书良便离开了。 待韩书良走后,王伟从窗外飘进来,“秦将军,不好了,我在李强大酒店附近找刚子的时候,发现李强手下的人在凌晨三点前后,把那四师里的褚德重给连夜绑去了!” 第三十一章 褚德重之死 李强的大酒店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地下仓库,这个仓库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外观非常普通的仓库,里面整齐地码放着酒店的必须品,而在仓库的下面却是一间囚禁室。 知道如何进入这间囚禁室的人,除了李强外只有四人知晓,老莫、桃子、李剑和鬼伙。 这间囚禁室乍一看,有些像电视电影中看到的日本兵拷问中国地下党的那种刑具间。里面的刑具各式各样,散发着森冷的寒光,即便不使用,看着也足以让人胆寒不已。 这是李强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叛变的手下,以及与他作对的人而建盖的。 而此时坐在这间囚禁室里的,是身穿睡衣的褚德重,曾经四师之中的律师,海滨市鼎鼎大名的瀛都律师事务所主任。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还在睡梦中的他,被人迷昏带到了这里。 他环顾四周,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将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这间摆满各种刑具,四周都布满蛛网的阴暗潮湿的房间,让他心生恐惧。 甩了甩还有些迷糊的脑袋,外面隐隐传来的海浪声,让他惊恐地联想到,在整个海滨市,有这个能力和胆量将自己绑架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自己曾经的上峰——杀人不眨眼的李强! 随着一阵刺耳的重物摩擦声,褚德重吃惊地发现,在这间四面都是石墙的一角,竟然有一道隐藏的暗门。 暗门外是一个狭窄的石阶,石阶上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正一前一后,向这间石室里走下来。 随着他们的到来,石室内镶嵌在各处的射灯同时亮了起来。 待到近前,褚德重方看清,来者正是李强,那本就在蠢蠢欲动的恐惧感在看到李强的那一刻,蔓延到他的全身。 与他一同进来的,是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年轻人,这个人他以前从未见过,是一个体格健壮的欧洲人。从那人身上所穿的衣服,都能感受到他隐藏在衣服下的健硕的肌肉层。 进到石室后,李强坐到正对褚德重的一张木桌后,那个年轻人则立于其身后,用一双目空一切的眼神扫视着褚德重。 这种场景?褚德重心里不禁一阵嘲弄的悲苦,这种相似的场景,让他联想到自己去看守所里会见被告人的场景,但却角色对换,此刻坐在类似于被审讯位置的人竟是自己。 李强的眼神让褚德重产生强烈的压迫感,他不敢与他对视,李强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太清楚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了。 多年前经李强举荐,褚德重代理了一起涉案标的特别巨大的经济案子,他作为这起案件被告方的代理律师,打赢了那场官司,从此以后,他在海滨市声名大噪。 谁知事后原告方气不过,带着人将褚德重堵在上下班必经的路上,以讨要说法为由寻衅滋事。混乱中,褚德重的手臂被打得骨折。而那人通过关系,买通了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只处以罚款了事。 事后,在一次闲聊中,他将此事告诉了李强。谁曾想,李强竟命人将那打人者给抓了起来,当着褚德重的面对那人道:“死前,我让你做个明白鬼,你打的是我的人!” 褚德重未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李强的手下将那人给当场爆头。 褚德重知道李强这是寻个由头,将自己与他给捆绑到一起,同时杀鸡儆猴,让自己见识到他的可怕。 李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褚德重非常难以接受。可人毕竟是因自己而死,褚德重愧疚的同时,心惊胆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强的势力确实够大,那个死了的人,最后竟然被公安机关给列入失踪人口的行列,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没过多久,李强出资给褚德重注册开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将褚德重给一手扶持到了让他梦寐以求的律师事务所主任的位置上。从此以后,褚德重便成为李强座下的四师之一。 这些年来,褚德重没少运用自己所掌握的法律知识为李强出谋划策,让李强钻了不少的法律空子。李强对他也颇倚重,付给他的酬金也是数目非常巨大。 可这次秦明月的案件则不同,涉毒数量太大,而且负责侦查这起案件的,竟然是以铁腕著称的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马依风。 褚德重曾暗地里调查过马依风,发现此人软硬不吃,行贿受贿那套在他那里根本行不通。用上级施压的做法来压制他也根本不管用,因为他有一个势力和地位比省里高官还要厉害的司令老爹。 而且褚德重还发现,这马依风似乎正在暗中调查李强,有要将李强一举拿下的势头。 关键还不仅是这些,最近,他甚至打听到,这马依风与秦明月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他相信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如果一旦秦明月招供,那李强便完蛋了,他开始替自己的后路担忧。 在得知四师之一的风水师汪子深秘密离开,逃回台湾这件事以后,褚德重暗自心惊,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强似乎真的大势已去,他开始想法设法地疏远李强以保全自身。 他甚至将李强曾经给自己的那些酬金秘密转存到国外,就连他老婆他都没有告诉。 此刻,褚德重胆怯地低着头,心怦怦乱跳。他在努力地稳定心神,迅速地思考着李强一会儿会如何发难于自己,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他不想死,作为一个男人,他现在正处于黄金年龄期,他的事业也正如日中天,他想活着。 看到此时褚德重的孬样,站在李强身后的年轻人撇了撇嘴,不屑地冲旁边的地上啐了口痰,道:“操!就这货色,还敢跟我干爸杠上,自寻死路!” 就在褚德重惊讶于那名外国人居然汉语非常流利的时候,李强开口了。 “为什么我让你给明月安排一个辩护律师,你却一直找各种理由推搪不给安排?” 褚德重抬头看了李强一眼,赶忙重新低下头,声音有些干涩嘶哑,颤抖地道:“我、我以为不着急,毕竟她的案子还在侦查阶段,加上最近所里的事情比较忙,想着过这一两天就给安排的。” 那个年轻人得到李强的眼神示意,走上前,挑起褚德重的下巴,右手照着其面颊狠抽了一巴掌。 褚德重双眼金星乱窜,耳朵嗡嗡作响,感到口腔似有异物,张开嘴竟吐出两颗食牙,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流下,他惊恐地看着转身走回李强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李强气愤地狠拍了下桌子,道:“你什么时候见过牵扯到明月的事,我有不着急的时候?!” “从三天前开始,我打给你的电话就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电话不接,短信和微信也不回,最后居然直接关机,为什么?” 褚德重两只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口齿不清地道:“因为、因为我之前的那部电话掉马桶里废掉了,还没来得及换新!” 其实,这一次褚德重说的确实是实情。但却因为前一个问题没有取得李强的信任,所以这个看似像极了谎言的回答,更加不会让李强满意。 那个年轻人这次不用李强指示,直接又是一个巴掌掴在褚德重的另一个面颊上,同样的两颗牙齿混合着满嘴的血泡被褚德重吐出。 褚德重双耳几乎失聪,双腮红肿,李强的声音像是来自极遥远的地狱,飘渺而又不真切,但那股森冷,让褚德重至死都在微微打颤。 “韩凤英你应该认识吧?是你故意让她进你的所里上班的吧?”李强接着问道。 褚德重此刻被打得有些头晕,但他心却是清明的。韩凤英的确是他故意装糊涂同意进他的所里工作的,目的只有一个,那是马依风的女朋友,他想通过与韩凤英处理好关系,待他日李强被查,自己也好多一层拉拢和保护的屏障。 他没想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想法和做法都没能逃过李强的眼线。知道再用言语敷衍李强,招来的还是一顿打,遂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李强。 冷哼声从对面传来,褚德重身子一颤,搞不明白李强这声冷哼是什么意思,是不满意自己没有开口回答? “今天请你来,本以为你会诚恳地回答我的问题,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则会念及以前你曾忠心跟随过我,便放你一马,结果没想到,你居然满嘴谎言!” “我的钱不会花在对我欺瞒的背叛者身上,没有我李强,便没有你褚德重的今天!现在我反悔了,要收回曾给予你的一切,所以你任命吧!” “在你临上路前,我可以让你做个明白鬼,韩凤英是国家军委副主席韩书良的独女!” “还有一个恐怕你连想都没有想到的情况,警方安排了两个人在你家和单位附近蹲守。哼哼!你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说完,李强站起身,径直向那个隐藏的石门走去,留下一脸惊怔、绝望和恐惧的褚德重,以及那个已经移步到褚德重身后的年轻人…… 刚回警队不久,梁子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老,老大!不好了!” 气喘吁吁的梁子,反手将马依风办公室的门关上后,几步来到马依风的身前,将声音尽量压低道:“手下的弟兄们说,今天凌晨两点二十,褚德重被人从家里绑走了!” 说完,冲马依风摆摆手,示意听他继续说完,“没有看住人的原因,回头我再跟你详细地说。现在的问题是,所有能调出来的监控都调出来了,他们将人给带到北港码头后,乘坐一辆摩托艇离开的,现在我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踪迹!” 马依风一听不禁一阵暗恼,“两个废物,看个人还能给看丢了!” 转头对也是刚进来的鱼头问道:“那个桃子查得怎么样了?” 鱼头上前,将一份资料摆放到马依风的面前,“根据老大你提供的记忆画像,我们查到了这个人,他的本名叫王洪涛,估计看守所那些被买通的人嘴里所说的王总应该就是指的这个人。” “经过这几天的跟踪,我们发现,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李强的那家地下赌场和ktv娱乐中心去一趟,由于车是直接停在地下停车场,从停车场里的后门进入,所以我们还不清楚他到底是去干什么。” “不过有一点很可疑,那就是,每次去这些场所之前,他总是会到被查封的那家酒吧后的贫民区转一圈。” 马依风嘴角勾了下,点点头,道:“嗯,看来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说完,马依风看向梁子问道:“查出来那晚向我放冷枪的人是谁了没有?” 梁子闻言点点头,附到马依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居然是他们!利用暗杀老子的手段报复李强?!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想到自己在手术台上曾发下的誓言,马依风握紧双拳,气愤地在桌子上狠狠地捶了下…… 第三十二章 爱情转移 一直忙到晚上快七点了,在鱼头和梁子的极力劝说下,马依风这才不情愿地离开。 坐到车上,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除了警队哪也不想去,虽然知道该去医院看看秦良玉和韩凤英的情况,但是一想到今天早上在医院里秦良玉误将自己看成马千乘,他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烦闷。 发动车慢慢地退出停车场,从后视镜里发现鱼头的车跟了上来。 “老大,你现在去哪?”并排与马依风的车停在公安大院里,鱼头按下车窗,探出个脑袋问马依风。 将胳膊肘放到车窗上,马依风看着外面马路上已经亮起来的路灯,“不知道!” 鱼头一愣,不明白地问:“不知道?啥意思?你不是应该去医院里看看嫂子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马依风才无力地对鱼头说:“你去吧,我不想去了,我想回家睡一觉,困了!” 说完,也不管鱼头在那摆着手对自己不停地吆喝,马依风直接将车后退,调头向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看着沉着脸离开的马依风,鱼头有些纳闷,搔了搔后脑勺,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怎么了?昨晚还因为把嫂子从看守所里接出来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一副怨妇脸?!” 知道自己的车追也追不上马依风的那辆悍马,鱼头干脆也不管他了。给他老妈去了个电话,告诉说自己晚些回家,让她给留着饭回家吃。 虽然知道晚上送花有些不合适,但鱼头实在不知道该带点什么东西去,又不想空着手,只得将车开到附近的一家花店,问了问卖花的小店员,去看望病号该选的花,这才拿着花开车往医院赶去…… “怎么依风那小子还没下班吗?”韩书良对坐在一旁的马华龙问。 他们两个此刻坐在秦良玉的病房里,墙上壁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七点的方向。马依风自打早上离开后,一整天了也没见露面,这不由得让马华龙和韩书良都心生疑窦。 “大概还在警队里忙吧?他经常这样,忙的时候连吃饭睡觉都不顾得。”一边说着,马华龙一边掏出手机打给马依风。 坐在病床上的秦良玉眼神闪了闪,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她知道马依风为什么没来,虽然今天与韩书良和马华龙说了一整天的话,但她的脑子里却为自己早上将马依风误认为马千乘而内疚着,她知道这有些伤了他的心,尤其是自己事后并未向他解释或者道歉。 电话响到底了也没人接听,马华龙“咦”了声,有些不放心地准备继续再打。 正在这时,病房外传来敲门声。 “应该是那臭小子来了!”马华龙冲韩书良和秦良玉说了句,起身向门口走去。 “小曹?!”马华龙抻头往外看了眼,见只有鱼头一个人。 “马叔叔好,我来看看俺……秦将军,她好点了没有?” 鱼头说完,发现马华龙的眼神在往外瞟,赶忙接着道:“马队今天忙了一天,昨晚又没休息好,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说他改天再来!” 虽然不知道马依风到底怎么了,可当着老马的面,他不得不替自己那哥们说说好话,圆个谎。 进到室内,见韩书良居然也在,鱼头瞬间紧张了起来,感到自己似乎来得有些唐突。 昨天从马依风的嘴里,他已经多少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地位,以及与韩凤英的关系。 他有些拘谨地将手里的花篮放到秦良玉病床旁的茶几上,看了眼韩书良,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只得随马依风那样喊了声:“韩叔叔好!” 没想到,韩书良居然非常和蔼地对着鱼头笑了笑,“小曹来了啊,快坐!” 说着,竟然站起身准备从旁边给鱼头拉把椅子,这可把鱼头给惊吓到了,赶忙快步走过去。 “不用,不用!韩叔叔,您坐,我就是来看看秦将军!一会就要回去,我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吃饭呐。” 韩书良明了地一笑,也不推让,坐回自己的椅子里,“怎么依风身体不舒服?没什么大碍吧?” 鱼头两只手局促地在裤兜上搓了搓,“应该没什么事,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今天一天都精神不振的样子。” 说完,鱼头看向秦良玉问道:“你怎么样啊,嫂子,好些了没有?我这刚下班,心思着过来看看你!” 秦良玉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对鱼头她始终有一种不同于他人的亲切感,因着马依风,也因着她与他的魂魄见过面。 “我已经没事了,你见着马依风的时候,跟他讲下,褚德重已经被李强杀害了!” 鱼头一惊,扫了眼同样站在一旁的马华龙,他以为是马华龙的人告诉秦良玉的。 “是王伟告诉我的,他进不去李强的大酒店,但能感应到里面的情况变化。”秦良玉低声道。 鱼头恍然,也随着秦良玉将声音放低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本来派去监视褚德重的两名警员因为误食了些东西闹肚子,所以没能看住,让李强的人把褚德重给带走了。” 旁边的马华龙冷哼了声,“你们那两个人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居然在那附近的小百货店买东西吃,不出问题才怪!你们以为李强不知道有警方的人在监视褚德重?哼!一群弱智!” 韩书良在一旁轻咳了声,示意马华龙的口气不要那么刁钻,“小曹,你不是还没吃饭呢吗?我们也都没吃,一会儿我女儿也要过来,不然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鱼头赶忙摆摆手,“不了,不了,谢谢您韩叔叔,我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呢,你们吃吧,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秦将军!” 说完,鱼头对秦良玉说了两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便急匆匆地从这个让他不自在的病房里走出。 秦良玉的病房离电梯口不是特别远,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百无聊赖地鱼头四处看着,恰巧见到韩凤英向秦良玉的病房走去。 在看到韩凤英的一瞬间,鱼头不敢置信地瞪圆了那双大单眼,迅速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到电梯口的那扇门旁,他的八卦热情瞬间被点燃。 韩凤英居然手挽着700a,两个人一路说笑着往前走,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文盲也能看得懂的“甜蜜”二字。 到了秦良玉的病房门口,开门的依旧是马华龙,韩凤英仍然紧依着老a的肩膀,反观老a似乎在见到马华龙的那一刻有些不自然。 虽然看不清门内马华龙的表情变化,但通过韩凤英的肢体语言可以看出,似乎她与老a的关系是一个除了自己和马依风外,已经公开了的秘密。 直到他们都进入病房内,鱼头还在愣神和猜测中。 鱼头与700a有过一次照面,就是那次押送宁子来警队的时候,所以刚才在700a甫一现身时,他便认出了他。 他不明白的是,这仅一天一夜的时间,对马依风死缠烂打的韩凤英居然就转移了目标?难道说她肇事时把脑子给摔坏了,将身材与马依风相仿的老a给当成了马依风不成? 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老大,如果韩凤英真的不再纠缠他了,那这可是个天大的喜讯,这不就表示一直以来让马依风和秦良玉都介怀的问题不存在了吗?鱼头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出了电梯后,鱼头几乎是一路小跑着钻进自己的车内,拿出电话就给马依风打了过去,“老大,快来医院,不然你会后悔你没看到的情况!” “我已经睡下了,不是公事就不要来骚扰我了!”浓重的鼻音从话筒那边传来,接着电话便被马依风毫不客气地给挂断。 鱼头有些生气地看着被马依风挂掉的电话,不死心地从车上下来,搭电梯返回到电梯口,来到刚才见到韩凤英的那个地方蹲守,并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秦良玉的房间门口,静等韩凤英和700a出来后,将他们俩的恩爱秀给偷拍下来好给马依风看…… 因为是农历十一,月亮虽然没有十五、六的时候那么圆,但却清亮如白金,将四周的景物晕染成一片如泼墨画般的黑白两色。 陀云山北面是一片断崖,下面礁石林立,因为被山体遮掩,此处一片漆黑。 除了海浪拍打礁石发出的声响外,隐约还能听到一阵阵“嘎嘣嘎嘣”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像是某种物体在海浪推搡下与礁石相摩擦发出来的。 从当空的月亮来推断,此刻应该已经是午夜时分。 没过多久,那奇怪的声音没了,变成一阵非常低的机器发动声,从这声音来分辨,应是一辆发动机性能非常好的摩托艇发出来的。 果然,一艘通体乌黑的摩托艇,从刚才的黑暗处缓慢退出。 船上只有一个人,佝偻着身子,四处扫视了圈,发现没有任何异常,便推了下变速杆,提速向东北方向驶去,身后留下一长串翻滚的浪花轨迹。 对于这样的速度,王伟跟得并不吃力。他发现在那摩托艇里有一团密封着的黑色尸体袋。对这袋子他并不陌生,因为在他被枪决后,他就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尸身被法医给装进这样的一个袋子里抬走的。 就在王伟全神贯注地跟随那辆前行中的摩托艇时,他突然感应到在自己的身后尾随着一个鬼魂,从这个鬼魂散发出的魂力推断,这是一个新死不久的鬼魂。 王伟装作没有发现,继续跟随那辆摩托艇。大约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前方隐约能看到一个孤立的小岛。 作为生前就是本地人的王伟,他知道在海滨市的周遭有很多这样的无居民岛屿。有很多岛屿因为没有什么资源可开发,被政府给遗弃掉,彻底地变成了一个荒岛。 前方的那辆摩托艇开始减速,慢慢地向那个岛靠拢。 本来想跟过去的王伟,突然发觉到一丝异样,紧跟着,他发现在那荒岛的上空,似是有一团黑色的雾气笼罩。 “不好!”王伟大惊失色,赶忙后撤。 身后跟随他一起赶来的那个鬼魂被王伟冷丁撤回的魂体撞到,被王伟一把拉住,急速向来时的方向没命地奔逃…… 第三十三章 收复褚德重 由于秦良玉现在这副容貌的辨识度实在太高,加之她那清冷的淡然出尘的气质中,带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所以,只要是见过她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会记住她。 如果继续让她在这人多眼杂的地儿待下去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消息灵通的李强必然会听到风声。 经过韩书良、马华龙和秦良玉的一番商议后,在检查确定秦良玉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后,第三天的晚上十点左右,秦良玉又穿上了那件马依风为她买的大兜帽运动服,在一大帮便衣大兵的掩护下,与韩书良、马华龙和韩凤英一起离开了医院。 秦良玉被他们给带到了军区大院。来前,马华龙已经为大院增加了两道岗,亲点了一批训练有素的作战部队中的精英,前来大院暗中保护韩书良和秦良玉。 秦良玉被单独安置在一处连体别墅里,这个别墅共两层,前面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后面有停车库和栅栏门。在栅栏门内居然还拴着一只血统纯正的德国牧羊犬。 别墅里所有的配套设施和生活必须品一应俱全,看着像是有人住过的,但是从那些设施和物品上又看不到一丝曾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还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勤务兵,主要负责秦良玉的生活起居。 这是韩书良吩咐的,他知道自己女儿前世虽说是一个已经结婚生子的女人,但自小身边就有婆子丫头伺候,并不怎么会做家务。嫁给马千乘后,婆家的家丁和丫鬟一大堆,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被人伺候着。 他考虑自己女儿来这个时空时间不长,担心她不会使用现代的生活用品,比如像洗澡时的热水器,电视、电话等这些现代化的东西。给她配备个勤务兵,最起码算是个生活向导,还可以和女儿做个伴。 推脱不掉父亲的好意,秦良玉也就默许了,琢磨着反正自己过几天还是要回到看守所里去,也就随他们安排去了。 倒是后院的那条军犬让秦良玉产生了不小的兴致。 一般家养的狗在见到生人时都会狂吠不止,可这狗只是支楞着两只耳朵,瞪着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众人从前门进来,抽了抽鼻子便又安静地蹲下身,尾巴在身后不停地扫着地面。 晚饭之前是在医院里吃的,这会儿回到住的地方,安顿好一切后也已经是夜里近十一点了。怕秦良玉身体没有恢复好,影响到她休息,所以韩书良和马华龙没做过多的停留,带着想跟秦良玉聊天的韩凤英离开了。 来到二楼的卧室,因为有秦明月的记忆,秦良玉对这里的一切并没感到多么不适应,尽管确实比他们那个年代要先进太多,但这里的一切对比曾经李强给秦明月所配备的,要差出好几个档次。 在洗手间洗澡的时候,秦良玉没让那个小勤务兵帮忙,让她回楼下的客房去休息,自己一个人洗的澡。 洗澡时,她再次从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了秦明月的全貌,这一次她端详得特别仔细。 虽然很感慨这具身体主人的年轻和貌美,但依照她前世的审美眼光,她有些接受不了这异族的五官,感觉太过妖艳,这大概就是自己这个古代人与现代人在审美上的不同吧!她暗自腹诽着。 洗完澡,在擦拭头发的时候,她无意间看了下自己右手掌心,发现笞魂鞭留下的那道印记似乎颜色更加艳丽了,被温水浸泡过的掌心本就有些粉,衬托着那道印记,使整个掌心看起来像一件艺术品般精致。 穿上女勤务兵给她准备好的睡衣,秦良玉感觉通体说不出的舒畅。自来到这个时空,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舒服地洗澡,还是在这种非常干净的环境下。 来到床上,秦良玉盘膝静心打坐了一个小时,发觉体内的真气已经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 刚准备躺下,秦良玉感应到一股阴魂的寒气在靠近,后院的狗也开始疯狂地叫。 向那寒气所散发的位置看去,见是王伟飘在窗外,在他身旁居然还有一个鬼魂。两只鬼不知在磨蹭什么,就是不进来。 那个勤务兵倒是警觉性非常高,在狗刚发出第一声叫时,她便迅速地来到秦良玉房门前确定她是否安全,在得到无恙的答复后又直接去了后院,右手按在后腰枪柄位置,警惕地将整个别墅巡视了圈。 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冲隐藏在外面保护秦良玉的夜间巡逻兵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散去。然后安抚了下那只狗,使它安静下来,这才返回自己的卧室。 而此时的王伟已经带着那只新鬼进入了秦良玉的房间,让那新鬼待在洗手间里,免得被秦良玉身上的罡气给压制出什么状况来。 “你怎么这么晚跑我这里来了?他是谁?”待王伟安置好那只鬼后,秦良玉问道。 王伟直接一个屁墩坐到秦良玉床前的地面上,“秦将军,这人是褚德重,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虽然已经做了十年的鬼了,但王伟依然不愿将自己归类为鬼魂,称呼自己或同伴为人,让他心里能感觉好受些。 闻言,秦良玉看向洗手间里的褚德重,此刻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往日里那种文质彬彬、精明干练的样子了,幽幽冷冷中隐透着颓废、恐惧和乍然失去生命后的那种崩溃和绝望。 发觉到秦良玉在看他,褚德重抬起头,低低地唤了句:“秦将军!” 秦良玉看向王伟,王伟点点头。来前他已经将秦明月死亡后被秦良玉附身的事告诉了褚德重,他相信死于李强之手的褚德重已经不存在泄密的问题了。 “他的尸身现在何处?”见褚德重根本就不在状态,蜷缩在洗手间的门旁,神思恍惚的样子,估计也不能回答自己什么问题,所以秦良玉便问王伟。 王伟将自己跟踪那辆摩托艇,然后发觉到褚德重在身后跟随,后来看到无居民岛,以及遍布岛上的冤魂由于怨气太重演变成厉鬼这些经过,详细地讲给秦良玉听。 “你是说褚德重的尸身此时也已经被丢弃在那座孤岛上了?”秦良玉眉头紧锁。 “是的,我亲眼看着那人将船开到了那座孤岛上。”王伟答道。 秦良玉有些不明白,依王伟所讲,孤岛上的厉鬼为何不伤害那个转移尸体的人? “那个负责转移尸身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有看清楚了?”秦良玉问。 王伟细想了下,恍然道:“那人非常奇怪,在他的身上我没有感应到一点生人的气息!你这不问,我还真没想起来当时察觉到的异样。真是奇怪,但那人的的确确是个生人!” 秦良玉陷入了沉思中,猛然想起在前世时曾遇到过这种人。 这种人被人们称之为阴人,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全阴人,自小被人用死人肉饲养,常年不见日光,只有子时出来行动,专门去一些阴寒至极的场所采纳阴气,如坟地、刑场或者死亡人数达千计以上的战场。 这种人一般都是头发稀疏,唇色暗紫,面如金纸,印堂发黑,其他方面从外表上看不出与生人有太大的出入,反而在言行、力量和思维上较一般的生人反应速度还要快。 这种人有一种生人所不具备的能力,那便是不受阴魂的滋扰。无论是普通的阴魂还是冤魂演变的厉鬼,对这样的人,它们没有兴趣,如果哪个鬼魂附体到这样的人身上,下场比魂飞魄散好不到哪里去。 秦良玉双眉一挑,昂然叹道:“没想到,李强居然连这种人也能纳为己用,让这样的人听命于他可不是用金钱能够办得到的。” 顿了下,秦良玉接着道:“你曾说李强的大酒店外围被一种符阵围困,鬼魂难以靠近,你可有看清这些符咒的具体形态和画法?” 不再去研究那阴人到底是以何种原因依附在李强名下,秦良玉倒是对王伟进不去李强的大酒店这件事耿耿于怀。因为如果没有这些符阵的阻碍,王伟便可以进入大酒店内部,探查到太多李强的秘密。 王伟连想都不用想就摇头道:“看什么啊,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久不说话的褚德重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虚游状态中走出,声音听起来虚弱不堪,“我见过,但是因为我不懂那些东西,所以在我的感觉当中跟一些鬼画符没什么两样。” 秦良玉一听大喜,对褚德重道:“那好,你现在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将你所有的思维都集中到那个符咒的形态上,我来看看这到底是哪种符咒,居然连被阴司判官重塑魂体的王伟都抵抗不了!” 褚德重依言坐到了洗手间的地面上,摒弃掉刚才对妻儿的愧疚和生死离别的痛心,尽量将自己的思想集中到曾在大酒店经理专用电梯里,无意间看到的那张隐藏在暗处的符纸上。 从褚德重大脑记忆中,秦良玉见到了一张用朱砂画出的“驱鬼辟邪符”,从这符的画法以及画符人的功力上看不出有多厉害,但这符上隐隐透着一股奇怪的力量,似乎是被什么人或神力加持过。 “你只看到这一张?”秦良玉可不相信仅仅一张符便能具备这样的法力。 褚德重想了想道:“还有一张是在李强办公室内的窗户顶上看到过,但距离太高,加之李强就在旁边,我没法看清。再说,那会我压根就不信这些乱力怪神的东西。” “那你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帮李强布上的吗?”秦良玉继续追问道。 “这还用说吗?除了当初的汪子深,也没人会有这能力和闲心。”褚德重说完,低下了头。 他想起自己生前与汪子深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汪子深曾劝说让他尽快离开李强,离开海滨市,不然就要大难临头。 这是汪子深在决定离开前对褚德重劝说的话,可褚德重当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也可以说,从最初认识汪子深时,他就把他归类为骗吃骗喝的神棍行列。 可眼下,一切都应了汪子深的预测,估计就算汪子深在的话,也无能为力了。自己现在连尸首都无法交给妻子去安葬,估计妻儿现在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家吧? 这些年,褚德重虽说帮李强钻了不少的法律空子,替李强手下犯事的打手们做无罪辩护时,采集了不少的丧良心证据。但作为他本人来讲,对妻儿倒是非常忠贞,不像现下一些男人,有钱了就到处胡搞。 他基本只要人在本市没有出差,到点下班就回家,帮老婆做做饭,收拾收拾家务,每个月的工资一分不少都如数上交。夫妻俩这么多年来,感情一直都非常好。 可眼下自己与家人已是阴阳两隔,生和死是一个不可跨越的界限,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疼妻爱子,享受人间家庭的美好生活了。 想到这儿,褚德重感觉自己魂体似乎被一种烈焰炙烤般难受,他不敢想象妻儿在得到自己的死讯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打击。 褚德重的所有想法都被尚未关闭异能的秦良玉听到,虽然憎恨他那些生前所为,但此刻已经成为鬼魂的褚德重的那种难舍家人的痛苦心情,却曾是秦良玉深深体验过的。 鉴于褚德重生前是一名通晓法律的律师,而自己身边恰恰缺少这样一个人或者鬼魂来帮助自己,秦良玉决定将褚德重留下。 “如果你不想去地府投胎转世,可暂时留在我的身边。他日若得见阴司判官,我可向他祈请让你留下辅佐于我!” 秦良玉的言语间,恻隐之意流露其中,“同时,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找回尸身交于你的家人安葬!” 褚德重有些懵怔,待明白了秦良玉话里的意思后,他这生前一直都趾高气昂的律师,竟直挺挺地给秦良玉跪下了…… 第三十四章 赴险临危之乱 【特权办公室】 “什么时候的事?”李强怒睁的双目带着嗜血般的狂暴。 桃子缩了下脖子,避开李强那双可怕的视线,“昨晚十点前后。” “打听到是什么原因转押的吗?”李强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连番受挫,从内部的人到外围的事,让他这个一直以来横行海滨市畅所无阻惯了的人屡受打击。 “没有……只知道是公安局的大局长张民强亲自下的旨意。”桃子全身戒备,担心李强一个暴怒会当场废了自己。 在办公室里原地转了好几圈后,李强一屁股坐回自己的老板椅里,震颤的椅身咯吱一声响,显示出他此刻的情绪有多么的不稳定。 “是谁去带走的她?马依风?”李强单手抓着椅子的把手,另一手抓起放在桌面的手机。 “是的,不过,据我安排在马依风家附近盯梢的人汇报说,当晚马依风并没有返回他的住处,有人在市立医院见到他,当时与他在一起的还有马华龙等人。”桃子小心地汇报。 李强深吸了口气后问:“那个韩凤英怎么样了现在?” 桃子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打听不到有关韩凤英的任何消息,只知道她爸好像从北京赶过来了,她现在所在的楼层除了他们自己人和有限的几个医生、护士外,其他人没人能进得去。” 对于这次李剑的失误,李强非常不满意。本以为韩凤英必死无疑,谁知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一名及时赶到现场的特种兵给救走了。 幸亏李剑的身份没有暴露,不然的话,顺着李剑这根藤,马华龙和马依风等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摸到自己这个瓜。 “长山市看守所那边你安插了几个眼线?”李强声线有些急促。 桃子抬头,发现李强的脸色泛着一丝苍白,他有些替他担心,担心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只有两个。昨晚得到信后,我亲自开车去了一趟,秘密地约见了那两个人。据他们讲,昨晚接近十一点的时候,确实有一名女犯被转押进他们看守所。” “不过那个女犯被直接单独关押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监室内,由一名女干警亲自看押。说是他们所里的所长亲自下令,不管是看守所里的劳动号还是男干警,都一率不许靠近。” “说是这女犯在咱们海滨市看守所里的时候,因为想向外界传递案情,这才被转押过去的。他们担心她故伎重演,所以便全天候24小时由专人看押。” 李强冷哼了声,“这种瞒天过海的伎俩,也就他们公安内部人干得出!明月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如果真想传递案情的话,何必要等这么久才行动?” 桃子倒是有几分相信这说法,“强哥,这说法虽牵强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能。你不要忘了,前些天你不是才去了趟看守所吗?是不是秦小姐事后听说了,想通过里面的什么人给您捎个信?” 突然,桃子一顿,有些害怕地接着道:“坏了!她不会是将强哥你给暴露了吧?不然的话,公安干嘛那么紧张,连夜将人给转押走?” 李强眉头一皱,也是愣了下,但转瞬便否定了桃子的猜测,“放心,明月一直都不肯招供,她不会傻到让我的名字出现在看守所任何一个人的视线和耳中。” “倒是你,你怎么不去打听下你那些线人,是不是明月让传递的消息,是通过他们中的哪一个传给你这个‘王总’,才会被人发现的?” 被李强这一说,桃子想了想似乎是有些可能,赶忙掏出电话准备给那几个负责送东西给秦明月的线人打电话。 “你先不用急着打电话,一会出去再打也不迟。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尽快打听清楚明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被转押走的,另外看看能不能买通那边看守所的所长。” 李强顿了下,接着吩咐道:“另外,这些天再加派几个人手盯紧了马依风的所有动向,我要随时掌握他的所有行踪。” 桃子闻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为难。这盯什么人都不是难事,可盯刑警队的大队长,这难度可够大,一个不慎便会被马依风发觉到。 当初刚子暴露,就是因为他去盯杀那名对秦明月刑讯逼供过的刑警。结果行动的当晚,那个绰号叫梁子的人跟马依风在一起,刚子就是被马依风给发现并亲手拘押走的。 通过那件事后,桃子对马依风总是有种说不出的胆怯和抵触。这个人实在太过于机警,他都怀疑这马依风是不是一个上满发条的机器,而且还是一个周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的机器。 “对了,宁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的线人可有捎话给他?”李强接着发问。 桃子道:“昨天上午我给他去过电话问了下,他说要等到下一次宁子提审被带出来的时候才能有机会跟他讲,关在里面人多眼杂,没法说话。而且这样的话,也不是一两句就能把意思传达得清,必须恩威并施,让宁子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才行。” 李强疑惑地抬头问道:“怎么?马依风最近一直都没有再去提审宁子?” 桃子瘪了下嘴,摇摇头道:“没有,自从宁子被关进看守所以后,他就去了一趟,据说时间也不长,之后就再也没有去。” 想了下,桃子试探性地说了句:“有没有可能宁子不肯招供,他们在想别的办法让宁子开口?” “宁子的家人现在还在你的人的掌握中?”李强没有顺着桃子的思路走,他倒是担心宁子的家人别出了什么岔头。 “是的,一共派去了四个人,轮班值守,全天24小时监控着。不过有点奇怪的是,他们家人好像不怎么喜欢出门,每次都是他们家的女婿给送去一些吃的。”桃子回道。 李强闭上眼,用拇指按压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他感到有些心力交瘁。 “你这两天抽时间把下面那几处的存货都转移回来,最近风声紧,小心着些没错。除了那几个大户,其他的就暂时先给他们断了货源。” “是,强哥,我这两天先去趟贫民区地下仓库,把那里的货先转移回来吧,毕竟酒吧不在了,那些货也没必要总放在那了。”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转移货物时,一定多带些人,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李强对桃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待桃子走后,李强拿起电话拨给李剑,“最近这两天你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替我去盯紧了老莫!” 电话那头的李剑似乎是有些不明白李强的用意。 “你不用管那么多,记得以后做事谨慎点,我不希望再出现像韩凤英这样的事发生!”李强口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由于在看守所里已经习惯了六点半就起床,所以刚到六点半,秦良玉便被自己的生物钟给闹醒。发现那名女勤务兵居然比自己起得还早,正在后院陪着那条军犬说话。 秦良玉笑了笑,走了过去。那勤务兵听到秦良玉的脚步声,赶忙站起身,恭敬地站到一旁跟秦良玉打招呼,“你好,韩女士,这么早就起来了!” 秦良玉一愣,转瞬便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么称呼自己,感到有些好笑,也没去纠正她的错误称呼。蹲下身,看着这条军犬。 这狗非常通人性,居然顺从地让秦良玉抚摸,不过那双晶亮乌黑的眼睛却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让秦良玉对它的喜爱更甚。 “这狗叫什么名字?”秦良玉问。 “步锐!”那勤务兵接着道:“就是英文brave,勇猛的意思,关键是它跑起来的速度非常快,所以它的训导员就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 再次抚摸了下这条狗的后背,秦良玉站起身,对那勤务兵问道:“你知道我爸和马司令的电话吗?能不能帮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现在过来一趟,就说我有急事找他们商议。” “好的,您稍等!”那勤务兵说完,返身走入客厅,拿起桌上的座机给韩书良他们打电话去了。 站在后院的秦良玉抬头看了下阴沉沉的天,发现翻卷着的积云自北向南推动着。马上就要进入深秋了,这雨前的风感觉格外地凉,看来今天注定要有一场大雨。 没一会儿,韩书良和马华龙竟然前后脚来到秦良玉所在的住处。 “贞素,这么早喊我们过来有事?”韩书良进来后,发现秦良玉站在院子里,赶忙过去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入室内,“今天报的有雨,你这身子刚恢复,别在外面待着冻感冒了再,快进来!” 马华龙手里提着几个饭盒,“来,良玉,我给你带来些早饭,你赶紧坐下来吃了。” 说完,马华龙冲那名女勤务兵道:“趁现在没什么事,你先去伙房吃饭去吧。” 待那女勤务兵离开后,秦良玉去洗了下手,坐下吃饭的时候,她将昨晚王伟带来的消息详细地讲给韩书良和马华龙二人听。 “你们最好把马依风也给喊过来,我们能一起坐下来商量下这件事,防止他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贸然带人前去,一旦出现变故,恐怕不好应对!” 马华龙闻言,点点头,拿出电话给马依风打了过去。 可电话响到底了依然没人接听,马华龙有些火大。如果说关机的话,他还不这么生气,关键在开机状态下,马依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不接自己的电话了。 自打将秦良玉从看守所里接出来后,马依风只在医院里陪了一个晚上,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露面。 马华龙着急自己这儿子不懂得把握机会,等秦良玉再回到看守所以后,哪里还有与自己儿子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韩书良也是有些生马依风的气,自打知道秦良玉是自己的女儿后,他不再因为马依风对韩凤英做的那些事有任何抱怨了,反倒着急让他能跟秦良玉俩重续前世的姻缘,结为夫妻。 可这小子不露面,他这做父亲和岳丈的总不至于将女儿秦良玉强行嫁给他吧?! 他着急的另一个原因是担心马依风会嫌弃自己女儿这一世是个囚犯的身份。他有些感慨命运的不公,自己女儿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居然到了这里就成了个阶下囚,而自己那女婿竟然却是名刑警,这身份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正在两个老人家在心里抱怨马依风的当口,韩凤英手挽着700a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样走了进来。 “爸、马叔叔,你们也都在我姐这儿啊!”说完,她使劲硬拉着老a的手,一起坐到韩书良身边的沙发上。 对于眼前这个女孩,秦良玉有些尴尬,尤其是听到她喊自己姐姐,更是说不出的别扭。 韩书良发觉到秦良玉的情绪波动,有些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安慰和理解。 马华龙的电话响起,他一看,是马依风的,赶忙接起,结果那边的信号似乎不是很好。 他只听了句:“我……在……海上,信号……”然后就没了音儿。 再打过去,竟然提示不在服务区,马华龙有些纳闷,如果说是一般出海的渔夫带的电话没信号他倒相信,可这是公安系统的号码,即便信号再差,也不至于彻底联系不上吧? 秦良玉耳力非常好,刚才马依风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她大惊失色,慌忙站起身,对韩书良和马华龙道:“不好!他定然是去了那个地方!” 马华龙和韩书良闻言,都一脸震惊地随着秦良玉站起身…… 第三十五章 集结 天阴得越来越厉害,极目望去,北边天空中翻滚着的乌云与大海连成一片,云黑,海水也黑,仿佛时间自清晨向暗夜在倒流。 海面的风也越来越大,海水在狂风的推动下翻卷起浪花,撞击着所有阻碍它们的物体。四下里,风声和海浪声盖过了一切。 站在巡逻艇的驾驶舱里,马依风看了眼手里的地图,举起98式7x40高倍望远镜,透过驾驶舱的玻璃向前方望去。 远远地一处黑点随着速度极快的巡逻艇的拉近,已经能够隐约看到那是一处矗立在大海中的小岛。 “马队长,你看这马上就要变天了!我们这船体大,吃水深,虽然抗风浪能力强,但是一会到了前面的那个岛,恐怕还是靠不了岸。” 说话的人是正在驾驶巡逻艇的艇长,“这会儿浪特别大,一旦搁浅在这儿恐怕就不好了!而且刚才雷达检测发现前方有不明干扰。” 说着话,他将船减速,试了下高频通讯电台,除了发出滋滋声还是联系不上外界。 这时,一名大概是巡逻艇上的甲板长身份的警员,急匆匆地推开驾驶舱的舱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马队长,你们带来的那几条搜救犬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开始集体在甲板上上冲着前面的大海叫,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马依风闻言,对那名驾驶巡逻艇的艇长道:“你先减速慢行,我去看下!” 在那名警员的带领下,马依风一边往外走,一边再次试了了下自己的手机,还是无法联系上任何人,而信号却是满格,他心中开始有种莫名的不安。 还没到甲板,马依风便听见带来的那六条搜救犬的狂吠声,这六条搜救犬是马依风让警队负责的训练官亲自挑选的,而且这六条搜救犬的各自训练官也随同前来了。 刚踏上甲板,远远的,马依风便见到正一脸莫名的训练官们,在软硬兼施地安抚着那六条狗。可那六条一直都非常听他们话的狗,跟疯了一样集体冲着前方的大海伸长脖子狂叫着,而且它们一边叫,一边不约而同地将身子向后退移。 见马依风出来了,鱼头和那名一起跟来的钱老赶忙迎上前。 “依风,这情况看着不对劲啊!咱们刚才去搜那两个岛的时候,这些狗还都挺正常的。现在马上就要去这剩下的一个岛了,它们倒不安分起来,弄得我这心也跟着紧张开了怎么?” 从早上四点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了。之前在源头时,马依风在地图上找到的三个岛,已经搜查完了两个,除了发现一只人的断掌外,再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鱼头今天穿着一身警服,帽子却被他夹在咯吱窝下,因为风太大,他改戴着一顶绿色的迷彩小钢盔。 “老大,钱老说的对,是挺邪门的!我刚才想给梁子打电话问问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结果发现手机打不出去。我去问了下船上其他人,居然发现所有人的手机和船上的无线电,都瘫痪了,真他妈邪了门了!” 马依风将握在手里的手机随手揣进裤兜。离开第二岛的时候,他还接了老马打来的一个电话,虽说信号不好,但最起码还能用。可这会儿,电量满格,信号满格,除了能看到显示的日期和时间,其他所有的功能全部没法使用。 马依风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他眉头深锁,转身走向那几名训练官,“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被狗闹得焦头烂额的训练官闻言站直身,“马队,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来没这样过,看这些搜救犬的状态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像还非常害怕。” 这训练官说完,眼睛瞟向一望无际的大海,视力所及范围内什么也没有,他有些惭愧地低下头,继续去安抚自己训练的那条狗。 “依风,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先回去吧。”钱老回头看了眼身后,然后附到马依风的耳边小声道:“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在这行干了那么多年,经历了很多奇怪的事,你懂的!” 马依风双眼放空直视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他在考虑之前去过的那个无居民岛上发现的那只断掌。 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那应该是海鸟从别的什么地方叼去的,这说明什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距离发现断掌的岛的附近,应该会找到那断掌的主人。 而现在马上就要到达的这个岛,就是揭晓答案的地方。虽然他也想听钱老和鱼头的劝返航回去,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去。 正在这时,后面甲板上跑过来一名警员,是刑警队鱼头手下的人,“马队,曹队,后面有三艘速度极快的摩托艇在向我们这边靠近!” 马依风和鱼头等人闻言,疾步走向巡逻艇甲板的尾部。 由于这艘巡逻艇长达40多米,等他们几个人来到船尾,刚才那名警员所说的摩托艇已经乘风破浪拉近了与他们这艘船的距离。 不用望远镜,马依风一眼便认出这三艘摩托艇是属于军方的。 “去通知艇长,原地抛锚!”马依风对身旁的一名警员下令道。 由于马依风乘坐的这艘巡逻艇排水量的吨位大,现在又没有停航,船体带起的浪花翻滚着像沸腾的水,随着距离拉近,那三艘军艇左右颠簸得愈发厉害,根本无法傍靠。 这三艘摩托艇呈三角形前进模式,居前中位置的艇里坐了约莫十个人,马依风认出驾驶摩托艇的人就是700a。 在马依风那艘船停下后,他们等到周边的浪不那么大了,这才慢慢地向大船靠近。 待船上的舷梯放下后,马依风顺着梯子登上下面的摩托艇,鱼头因为不放心,也紧跟着下来了。 海面的风浪特别大,加之两条船靠得又近,马依风和鱼头身上均不同程度地被溅起的海水打湿了。 进入舱内,马依风这才发现,马华龙居然亲自赶来了。在舱内最靠后的位置,坐着一个被大风帽遮住脸的人,马依风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给秦良玉买的衣服。 在看到秦良玉的那一刻,马依风的脚步一顿,他不明白这些人冒着风浪赶来做什么? 马华龙冲身后几个人打了个手势,除了700a外,其他几个人都迅速地从舱门走出,身手俐落地顺着马依风刚才下来的舷梯爬到巡逻艇上。 见没有外人在了,秦良玉这才将扣在头上的大风帽拿下,看向马依风。 从秦良玉的眼神中,马依风察觉到一丝真诚的关切,他避开秦良玉的视线,看向马华龙,他要的不是关心。 “爸,你来干什么?”若照着以前,马依风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直接将老马给赶走。可自从马华龙在看守所给秦良玉鞠了那一躬后,马依风对自己父亲的态度较之以前大为改观。 马华龙回身看了眼秦良玉,希望由她来跟马依风解释。 船体被海水带动得左右摇摆,而秦良玉的步伐似乎没怎么受影响,脚步沉稳地走到与马华龙并列面对马依风。 “前面的那个岛上有你们解决不了的危机,我希望你与你手下的人先在这里等着,不要再继续向那个岛靠近。我一个人前去一探究竟,危机解除后,我再通知你们前去也不迟。” 秦良玉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色彩,这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让马依风觉得她是在刻意拉远与自己的距离,那种生疏的感觉让他的心为之一沉。 “不行!”马依风毫不迟疑地反对。 不管秦良玉是否接纳自己,但马依风非常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他不能眼见着她一个人去赴险,如果她一旦有什么闪失,他无法原谅自己! 而且就冲刚才船上那六条搜救犬的叫声,他也能猜测到那个岛上肯定是有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尽管知道秦良玉在这方面比自己厉害,可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只身涉险,而自己却畏缩在后,那可不是他马依风的处事方式。 “老大,你就听嫂子的吧,我觉得那岛挺邪乎,恐怕不是咱们用武力能解决得了的!”鱼头在一旁帮腔。 听到鱼头对秦良玉嫂子的称呼,马华龙感到有些惊喜,眼睛在马依风和秦良玉身上迅速地扫了圈,结果却失望地发现,自己那感情迟钝的儿子依旧一脸冰冷的表情,而秦良玉似乎压根就没听到鱼头对她的那个称呼。 从马依风的想法中,秦良玉知道了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安危。她心下一暖,再看马依风时,眼神中便多了一份柔软,少了一份前世临敌前的凌厉。 外面已经开始打起了豆大的雨点,似乎马上就要来一场暴风雨,天黑得更重了,天际那一道道扭曲着的闪电也在穿过厚厚的云层击入大海。 见双方僵持不下,马华龙不放心地对秦良玉道:“良玉,我看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去了,这样我们都不放心。再说了,这摩托艇你也不会开,倒不如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吧,大不了到了那个岛上以后,我待在船上不下来总可以了吧?” 经马华龙这一说,秦良玉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法过去,无论如何也得有个人开船带着自己去才行。 “爸,你去搜救艇上等着,我和鱼头护送她过去!”马依风直接打断了马华龙的提议,“就这样定下来吧,趁现在雨还不大,你赶紧去艇上!” 马华龙虽说不放心儿子,可秦良玉的本事他领教过,为了不耽搁时间,他决定按照马依风的话去做。 让700a从船舱的柜子里拿出五套雨衣和救生衣,将其中的三套递给马依风,“那好吧,你们三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看着马依风亲自给秦良玉将雨衣和救生衣穿上,马华龙心里说不出地欣慰。 “靠岸后船上一定要留一个人,发现情况不好,就赶紧给我们发信号弹!”马华龙嘱咐完,便带着700a离开了船舱。 待马华龙和老a爬上那艘搜救艇后,马依风坐到驾驶位,将摩托艇发动开,向着前方那个隐约一个黑点的小岛开去…… 第三十六章 登岛 马依风驾驶的摩托艇像离弦之箭般在海面上行驶,摩托艇的前半部分向上高高昂起,遇到迎头浪时,整个船体因前冲的惯力瞬间弹跃而起,然后再重重地落到海面,溅起大片的浪花呈扇形向两侧四散开。 鱼头坐在船后,紧紧地抓着座椅旁的安全扶手,透过两侧的窗户,警惕地巡视着海面。 自摩托艇启航后,秦良玉始终站在马依风的身旁,单手抓住紧挨着身体右侧的安全杠,双眼直视着前方那个越来越近的小岛。 褚德重因为受不了秦良玉、马依风和鱼头身上的罡气,不得以,只能独自在船尾跟随。 而王伟在秦良玉和马依风汇合后,他便一直待在舱内,此刻紧挨着鱼头坐在舱尾。 随着与那座小岛距离的拉近,岛上那种冲天的怨气和阴冷,不仅是秦良玉和王伟,就连马依风和鱼头也隐隐有些感觉。 跟在摩托艇后面的褚德重早已停住,他是个新死的鬼,虽然不清楚这股来自小岛上的力量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但凭着鬼魂独有的敏感和自保意识,他不敢再继续跟随过去,只得远远地看着秦良玉他们乘坐的摩托艇,像一叶飘零的落叶般在浩瀚汹涌的大海中破浪前行。 距离岸边尚有不到二十米远的距离时,秦良玉让马依风停下船,她从舱内走出,站到外面不怎么宽敞的甲板上,向那个岛望去。 马依风将船停好后,紧随秦良玉一起来到甲板上。 由于马依风身材高大,加之他和秦良玉都穿着雨衣和救生衣,整个前舱甲板不可能再站下更多的人,鱼头只好站在舱门口,不安地透过缝隙看向那个小岛。 岛的面积不算大,目测顶多也就20公顷。岛上没有大的树木,只有一些泛黄的低矮灌木丛,整个岛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死气,阵阵的极寒之气从岛上扑面而来。 马依风他们是自南向北驶向这个小岛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对的是这个岛西南偏南的位置。虽然目前无法看到岛的全貌,但秦良玉惊异地发现,这个岛似乎之前被人为地布上了一种阵法。 “发现什么了?”见秦良玉眉头深锁,似乎是有什么发现,马依风担心地问。 仍然直视着那个岛,秦良玉只淡淡地说了句:“现在还不敢确定,不过这个地方之前定然是有懂奇门遁甲的人来过。” 返身回到舱内,秦良玉回身指了下岛上的一个位置,对马依风和鱼头道:“一会儿,你们俩将船开到那个地方,停靠好了以后一定不要出来,就在这船内等着我。” 秦良玉所指的,是岛上的坤位,也就是西南死门位置。这个位置向来是鬼魂不喜欢的,就好像活人不喜欢给自己准备骨灰盒是一样的道理。所以,整个岛只有死门最安全,而目前他们直接上岸的话,也只有死门距离最近。 “王伟昨晚子时跟随一名替李强转移褚德重尸体的人来过此处。据他讲,当时这个岛的上空被一团黑烟笼罩。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那应该是之前被李强杀害的人,由冤魂幻化成厉鬼造成的。” 虽然知道马依风并不怎么相信这些神鬼之事,但现在情况紧急,秦良玉也顾不得去解释过多。 “刚才观察,我发现这个岛上曾被人布过阵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岛上的厉鬼之所以被禁锢在此,就是这阵法在起作用。” “不让你们俩下去,我是担心你们不认得那些阵法,一旦不小心破坏掉任意一处,那这里的厉鬼将会脱困离开这个岛,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马依风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秦良玉的话。鱼头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对秦良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 “可是,嫂子,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照你这么说的话,李强之前杀害的那些人都是被丢在这里?” 秦良玉回头再次看了眼那个孤岛,摇摇头道:“我们现在是白天来的,尽管天气很差,但那些厉鬼都没有现身,所以,我也不敢确定这里到底埋着多少死人。” “嫂子,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去,不行咱们回去请几个老和尚或者老道士来收复了这些厉鬼再上去吧!” 鱼头有些胆怯。如果这岛上埋伏着很多需要抓捕的、活的犯罪分子的话,他从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可这是看不见又摸不着的鬼魂,自己帮不上秦良玉的忙,又不放心看着她一个人下去,这就让鱼头有些萌生退意了。 秦良玉笑了笑,像前世对待自己的兵将般拍了下鱼头的肩膀,“不要怕!我能解决得了,相信我!关键我们今天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你以为李强会一丝风声都听不到吗?来不及了!” 说完,转头对马依风道:“我们走吧!” 马依风沉着脸,一把抓住秦良玉的胳膊。准备走回刚才驾驶位旁的秦良玉,身体被马依风猛然一带,加之船体在随着海浪剧烈摇晃,一个不稳,直接跌进马依风的胸前。 鱼头眉头一挑,微勾起唇角,扮盲人走向驾驶位,将船发动开,等待马依风和秦良玉的命令。 从马依风的身前挣脱开,秦良玉瞥了眼已经坐进驾驶位的鱼头,嗔怒地看了眼马依风,低下头刚准备走回去,却被马依风再次拉住。 定定地看了秦良玉足有十秒,马依风沉声道:“一会我随你一起下去!” 秦良玉愣了下,待明白马依风的意思后,这才注意到马依风那黑白分明、冷毅的眼神中,隐含着对自己浓浓的关心,还有一丝不容抗拒的坚定。 秦良玉的心因马依风的这个眼神而有一霎那的撕裂,那个位置曾坚定地只属于马千乘,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拍了拍马依风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我会没事的,这些鬼魂再厉害,那也是些没有实质肉体的亡魂,它们奈何不了我!等我将这些厉鬼尽数收复后,你再带人前去将尸体转移。” “鱼头,返航!”松开秦良玉的胳膊,马依风对前面的鱼头命令道。 “欸!别!”秦良玉见鱼头得令后,正在准备打方向盘,赶忙阻止道。 马依风紧盯着秦良玉那双蓝瞳,语气愈发低沉:“我不想再看到你昏迷不醒的样子!” 其实马依风还有一句话,被他给生生地憋回去了,那就是:我害怕你会永远不再醒来! 如果知道秦良玉有观想的异能,马依风会直接将这憋回去的话说出来,或许那样的话,秦良玉的心会更早地被他的感情软化。 难怪老马总埋怨自己儿子感情迟钝,此刻就连坐在前面的鱼头都有些替马依风着急,心说:老大,你就不能对嫂子说,你是我老婆,夫妻搭配干活不累?!那样的话,她不就同意让你下去了吗? 观想异能一开启,马依风和鱼头的心里话,秦良玉全都听了去,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赶忙低下头,用咳嗽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和尴尬。 这时,王伟看不下去了,也张口为马依风帮腔,“秦将军,就让马队长陪你下去吧,他身上的罡气足够应付那些普通的鬼魂。而且,你不要忘了,他还有前世马千乘的那份罡气在呐!” 被王伟这一提醒,秦良玉这才想起马依风其实也非一个普通人,便只好勉强同意了。 “我们现在尚不清楚岛上的情况,一会下去后,你一定要跟紧我,千万不要乱碰岛上的东西。” 发现马依风全神贯注地留心听自己的嘱咐,他那双沉静的眼眸让秦良玉有一瞬间的晃神,“我们……可以走了吗?” 问完,秦良玉将视线移向前方的小岛,她发现每多看马依风一眼,她的心便融化一分。 马依风嘴角勾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对前面的鱼头道:“走吧!” “得令!”之前的那些不安,因添加了马依风和秦良玉这一出感情戏,再看向那个布满诡异和杀机的小岛时,鱼头不似刚才般紧张了。 按照秦良玉适才所指的位置,鱼头缓缓地将摩托艇停靠到一处较大的礁石处,利落地从舱内走出,将缆绳套到那个石头上。 再回身,鱼头惊喜地发现,马依风竟然紧紧地拉着秦良玉的手,与她一起从船舱里走出。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美若天仙,鱼头暗自腹诽:这到底是来捉鬼的?还是来度蜜月的? “鱼头,你在这里守着,王伟在船舱里,如果有危急情况,他会保护你的。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或者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轻易离开这艘船!”临下船前,秦良玉不放心地嘱咐道。 一听王伟在,明知道看不见,鱼头还是将头往船舱里扫了眼,“知道了嫂子,你们俩也要小心,不行就赶紧回来,我们再一起回去想办法!” 因为挣脱不开马依风的手,被他抓住的是自己的左手,而笞魂鞭是在右手,秦良玉便由着他将自己手握在掌心,一起从船上下来。 外面的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天空倒没有刚才那般黑沉,似乎被雨水洗刷了下,较之雨前亮了些。但冰冷的雨点打在肌肤上,竟然透着一股如同寒冬冰雪般浸骨的凉意。 到了岸上后,见王伟从船上不放心地飘了下来,秦良玉拉了下马依风握着自己的手,示意他停一下。 为了让马依风安心,秦良玉便开口像对生人说话般,对王伟嘱咐道:“你在这里一定保护好鱼头,如果我离开后,胆敢有哪个鬼魂想加害于他,你就用意念喊我!” 四下看了眼,秦良玉接着道:“如果我没感应错的话,这里应该有噬魂鬼。” 虽说在阳间混荡了十年,但王伟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鬼名,“秦将军,你说的噬魂鬼是什么鬼?” “就是将与它生前八字相同的鬼魂或者生人的魂魄给吞并,增加自己魂力的鬼。这种概率说高不高,说低可也不低。” 一直以来,王伟虽然做不成人了,但他十年来倒是没少因为自己是只鬼而沾沾自喜过,因为不管他想做什么,没人会看到他,而且是人都怕他们鬼魂。 以为除了阴界使者,没什么是自己可害怕的了,没曾想,先是遇到了罡气冲天的秦良玉,现在又来了能将自己给吃掉的鬼,他不禁一阵胆寒。 “但愿我们四个的八字没有跟这岛上哪个鬼的生前八字相同的吧!”王伟有些底气不足,“那你早点回来啊秦将军,我怕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我应付不来。” 秦良玉叹息了声,看来王伟这十年来做惯了安逸的鬼,“如果你这话被阴司判官听去了,他定然会不开心!” 想起了阴司判官赋予自己的魂力,王伟的勇气和信心瞬间增加,不好意思地道:“对呀,我怎么忘记这茬儿了?!秦将军,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王伟在,没鬼敢欺负鱼头!” 抿唇笑了下,“快回去船里,与鱼头待在一起!” 说完,秦良玉拉了下马依风的手,转身与他一起向坤位走去…… 第三十七章 厉鬼突袭 刚才秦良玉与王伟的对话,虽然听不到王伟说的什么,但秦良玉的话,马依风却都听得非常明白。 他开始有些搞不懂秦良玉到底是从哪里知道得这么多,据他所知,秦良玉前世确实是懂得一些易经术数和阵法,但从未听说过她还懂得抓鬼。 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身边的秦良玉,见她小脸紧绷,一副严肃而又谨慎的神色,正低头四处寻找着什么。这让马依风对眼前这个有着一张年轻面孔,却举止稳重老练、意志力坚强的女孩愈发感到好奇。 回首,马依风开始四下打量起这个小岛屿,见岛上除了一些矮小的灌木丛和嶙峋怪石外,竟没有一颗树,显得荒凉而又光秃,倒真不失为一个藏尸的好地方。 亏得李强能找得到这么一个无人踏足之地,可见这些年来,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行为也算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秦良玉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这个岛上,并没有留意到马依风对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为了防止有突发情况发生,她反拉住马依风的手。 走到正坤位,发现此处果然如她来前所猜想的那样,在一处非常不起眼的小角落,有几块鹅卵石摆出一个坤的八卦图腾。 “小心脚下!”对马依风说完这句话后,秦良玉拉着马依风的手,一起蹲下身仔细地观察这些小石子,发现在每一块石头的细小凹槽内都能看到一丝朱砂的痕迹。 “这是什么?”马依风看不懂这些东西,只感觉这些石头非常有规律地摆放在地面,显然是人为的摆放。 站起身,秦良玉向前方的离位看去,对马依风低声道:“我们俩现在所站的位置,是这个岛的坤位,也就是西南,这些由石子摆放的,是坤位的八卦图腾。一会再往前便是离位,正南,在那里应该还会见到类似于这样的图腾。” 牵着马依风的手一起并肩向前方走去。绕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辨认了下方向,秦良玉知道他们二人已经接近离位,便低头仔细搜索,果然,又是在一处不起眼的位置,秦良玉见到了离的八卦图腾。 离的下一个位置是巽,巽后是正东的震,之后便就是艮位了,也就是东北生门之位。 在震位找到了八卦图腾后,马依风和秦良玉便开始向艮位走去。 由于行走的方向变了,此刻他们二人由顺风改为逆风,虽然身穿雨衣,头上戴着雨衣上的帽子,但雨势太大,雨水顺着风灌入头面和脖颈。 秦良玉放慢脚步,调整好体内的真气,默念现鞭咒,只留下最后的一个“霆”字没有念出。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现鞭咒的咒语不短,一旦出现紧急情况,现念怕是来不及。 发觉到秦良玉的情绪变化,马依风更紧地握住她的手。秦良玉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硬朗的面部线条被雨水打湿后,那种刚性的轮廓愈发明显,便忍不住抬手替他擦去面颊上的雨滴,想以此缓和下彼此的紧张情绪。 马依风眼神复杂地低头看了看秦良玉温和的面容,勾了下唇角,没有说话,继续警惕地看向四周。 随着与艮位的距离拉近,那种挟着阴寒气息的风将他们二人更紧地包裹住,冰冷的雨水打在雨衣上发出了啪啪声响,四周除了他们二人的脚步声,便只有远处海浪拍打在岸边的浪涛声和风雨声。 马上就要到艮位的时候,秦良玉停下了脚步,握了下马依风的手,指着不远处一个稍微高出地面的乱草堆,示意马依风看过去。 其实在秦良玉提醒马依风前,他早已留意到那处地方,那个草堆明显是为了掩人耳目乱堆放在一起的。在雨水的冲刷下,那些杂草正在随着雨水向四周流淌,隐约可以看到隐藏在下面的一个青石板样的东西。 透过雨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马依风总感觉在那青石板处,有些类似于水分蒸发时的飘渺的水汽或者说是烟雾,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外溢出。 秦良玉拉着马依风的手,向左下方缓慢地走了几步。这一次,不用秦良玉提醒,马依风也随着她一起开始留心寻找之前见过的那种小鹅卵石摆成的八卦图腾。 可两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而这时,他们二人已经距离那个由杂草掩盖的青石板只有五步之遥。 秦良玉摘下头上的雨帽,轻声对马依风说:“一会儿不管出现什么情况,记得一定不要松开我的手!” 马依风点点头,发现秦良玉并没有看自己,便低嗯了声。 慢慢靠近那处杂草堆,脚底传来的黏腻和湿滑,让马依风和秦良玉每迈出一步,便愈发地小心谨慎。 马上就要到草堆顶部时,秦良玉突然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魂力从马依风的位置传来,随着这股魂力的靠近,还有一股寒冰般的彻骨阴寒气息袭来。 这股魂力来得突然,秦良玉刚准备将马依风往自己的身后带,便听到一声凄惨的嘶吼声从身边遁去。而马依风却返身将秦良玉拉到自己的身后保护起来,显然他也感应到了。 秦良玉瞬疾喊出“霆”,随着音落,右手掌心中那条通体赤色的笞魂鞭随之现身,而就在这同一时间,秦良玉清楚地看到,一张扭曲得如同麻花般的黑脸已经近在咫尺。 她左手紧抓住马依风不放,右手迅疾挥动,笞魂鞭在她内力的挥舞下,发出一阵沉闷的“嗡嗡”声,紧接着连身旁的马依风也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带着刺耳的尾音逐渐远去。 马依风看不到,但秦良玉却看得非常真切,刚才那个被马依风身上罡气震退后,试图再次靠近她和马依风的厉鬼,在笞魂鞭的鞭风带动下,竟然像一股蒸腾的热气般瞬间消失。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但从那厉鬼的叫声分辨,即便没有魂飞魄散也基本不会再在阳间现身了。 正在这时,马依风和秦良玉感觉到四周的气温骤降,在那处青石板下一股股黑雾带着浓重的腐尸气味,从下面汹涌着冒出。 随着那黑雾出现的,还有一阵阵像笑声又像是哭声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半空中盘旋。 秦良玉拉住马依风的手,两人脚步踉跄着向后退移,马依风不经意间,发现此刻秦良玉的双眼竟然散发出一道绿芒,像极了暗夜中的狼眼,在那双眼神中,充满了滔天的杀意。 马依风这一分神间,再向那一簇簇黑雾看去,只见那黑雾仅眨眼功夫竟然幻化成一个个扭摆着的黑色人形,漂浮在半空。 岛上瞬间阴风四起,带动周边的荒草和沙石飞舞,在雨水的混杂下,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秦良玉将所有的内力灌输到右手掌,随着她真气的输出,笞魂鞭像一条赤龙般,带着无尽杀气绷直了鞭身。 直到这一刻,秦良玉才知道这笞魂鞭原来无需自己舞动,它本身就具有噬魂的本性,就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见到可口的猎物般,翻卷着鞭身,带起阵阵滚烫的热风向那些厉鬼扑去。 那些鬼魂本以为来的只是一个道行较深的懂法术的人,本来是带着轻视的态度显身,在笞魂鞭向它们奔去时,它们中有些死得年限久些的鬼,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欲待逃离,却是无法动弹,因为它们是至阴至寒,而笞魂鞭是至阳至热,此刻的厉鬼就像是冰遇火,瞬间融化。 随着一阵紧跟一阵的刺耳尖利的鬼嚎声传来,七十三个厉鬼在笞魂鞭的面前没有一个成功逃离。 被抽中的厉鬼顷刻间变得魂魄透明似白色烟雾,没被抽中的,也被疾利的鞭气扫中,纷纷坠落至地面,翻滚着、嚎叫着。 早就已经赶来的阴司判官,见秦良玉竟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便将这群厉鬼制服,他带着满意和欣赏的笑容现身,在他的身后跟着黑白双煞和那两名勾魂鬼役。 阴司判官之所以一直旁观,他一则是想看看秦良玉此世的胆量和实力;二则,他是想给笞魂鞭多一些吞噬恶鬼的机会,助涨它自身的杀气。 “秦将军风采不减前世!须臾间成擒此间厉鬼,本官刮目耳!看来,此鞭非尔莫属呀!” 说完,阴司判官桀桀怪笑起来,尤其在看到与秦良玉紧拉着手的马依风,他的笑声更甚。 阴鸷而又熟悉的声音,让秦良玉大喜,她抬头一看,果然是阴司判官来了,“判官大人!” “嗯!”判官答应了声,转头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对那两名勾魂鬼役命令道:“还不将这群孽障收了去!” 两名鬼役闻言,释放出手中的锁链,仅眨眼的功夫,便将地上痛苦嚎吟着的厉鬼尽数拘魂。 随着阴司判官和他下属的现身,四周的温度愈发低。秦良玉收起笞魂鞭后,将真气改换到左手,通过左手掌注入到马依风的体内,防止他受不住这附近的阴寒。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阴司判官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他那模糊不清的面孔更加模糊,只有从他那双绿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明了的笑意。 “判官大人,良玉有一不情之请,万望判官大人准允!” 秦良玉敏感地察觉到阴司判官的视线放在马依风的身上,她赶忙出声转移判官的注意力,并将身体向马依风的身前挪动了下,以此想将马依风遮挡到自己的身后,可她却高估了自己这一世的身高。 “尔欲为那褚德重请留的吧?”判官直接点了出来,随着他宽大的袍袖一挥,褚德重那有些透明的魂魄竟瘫倒在他的脚下。 秦良玉没想到这阴司判官行事竟如此爽快利落,自己刚说完,他就已经把褚德重给提溜过来。 判官将他那双像鸡爪般的手掌按压到褚德重的头上,只眨眼间,褚德重便变回本貌,一个清秀的中年男人的魂魄出现在秦良玉的视线中。 “秦将军为尔请命,欲将尔暂留阳间辅其行事。尔需听令于她,为其谋而忠!若妄存私念脱离其监管或对其存有异心,本官定然将尔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阴司判官疾言厉色地对褚德重道。 褚德重哆嗦着魂体,感激地看了秦良玉一眼,转头对判官低声但却郑重地承诺道:“谢谢判官大人!我绝不会对秦将军存有二心,一定会按照秦将军的指示行事,请判官大人放心!” 见那两名鬼役已经将厉鬼尽数拘魂,阴司判官对秦良玉道:“此间事毕,本官需回地府复命去了。” 说完,阴司判官和他的手下便从秦良玉的面前消失。 秦良玉突然感觉到马依风的手轻颤了下,她疑惑地转头看了眼马依风,见他正茫然地环伺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正待开口询问,却发现鱼头向这边疾步跑来,身后跟着飘在半空的王伟。 如果秦良玉此刻肯用异能偷听的话,她便会发现,马依风的反常,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空中传入他一人的耳中。 “临之以爱,则爱,真情,则情!尔若无忠信予,则离!良玉终其一生,乃尔妻!夫何忧何惧?善待之……” 第三十八章 尸坑 说来也奇怪,随着阴司判官的离开,雨停,风也息了,海面上的浪虽然依然很大,但也不似先前那般翻沸,仿似整个岛的附近都被一丝暖风萦绕。 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曾偷袭过马依风的厉鬼,虽说被马依风身上的罡气给震退,但秦良玉担心马依风会因此受到阴气伤害。 转回身,秦良玉抬头看向马依风,发现他眉头深锁,似是被什么难解的问题困扰着,那双深邃的眼神微眯着看向远方。 抬起手轻试了下马依风的额头,发现他的体温正常,这才放下心来,刚准备放下手,却被马依风握住。 “你,你没事吧?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秦良玉被马依风眼中闪过的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看得有些心慌,赶忙低下头轻声地问道。 之前被马依风握住的左手还没抽回,此刻连右手也被他握住,秦良玉发现不使用内力,根本无法挣脱开马依风。 厉鬼的问题已经解决,但依然紧挨着的身体,让秦良玉有些不自然地扭动了下身体,想以此拉开与马依风的距离。 马依风低头看向秦良玉,见她的头发被雨水和刚才阴风带起的杂草、泥土搅得一团糟,那张明艳的脸颊上全是脏乎乎的泥水,几缕发丝黏在脑门上。 抬起手将挂在秦良玉发丝上的杂草一颗颗地摘下,然后将黏在脑门上的那缕头发别到她的耳后,马依风的手在秦良玉的脸颊上轻轻地抹着,将她脸上那些泥沙和草丝一点点抹去,露出里面白皙水嫩的肌肤。 由于常年不间断的体能锻炼,马依风掌心布满了老茧,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和那些老茧带来的异样的触感,使秦良玉有些呆懵,定定地看着马依风竟然忘记了躲避。 直到马依风捧着她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下,秦良玉这才红着脸,后知后觉地后退了步,却被马依风一把给拉到怀里。 “老婆!”听到马依风附在自己耳边低声喊出这两个字,秦良玉浑身一震,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重物给猛然撞击了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不畅。 马依风刚才出神,其实一直是在琢磨阴司判官临行前说的那句话。虽然不知道这个声音是谁发出的,但从那声线,以及根本就看不到发声人的踪迹来分析,跟自己说话的人,定然非人类。 由于离开校园已经十年了,本就不怎么喜欢文言文的马依风,对阴司判官的那句话琢磨了会儿才算搞懂每句话的意思,尤其是那句:良玉终其一生,乃尔妻!他知道这“人”是在明确地告诉自己,秦良玉这一辈子永远都将是属于他马依风的老婆。 不管那个留声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神鬼,但他的这句话,将马依风之前因为秦良玉误将自己当成马千乘的心结彻底打开。 他下定决心,不管秦良玉把他当成马千乘或者别的什么人,只要她是自己的老婆,那他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感化她,让她最终爱上自己,嫁给自己!也不枉他爷爷曾经对他的嘱托。 马依风刚准备把这些话告诉秦良玉,却听到身后传来鱼头的说话声。 “王伟,快快快!转身,转身!非礼勿视!” 被鱼头这一闹,马依风有些气结,狠狠地瞪了眼鱼头的背影,回身对秦良玉道:“我没事,你呢?” 秦良玉不敢看马依风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雨衣,“我也没事。” 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秦良玉再抬头,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眼神变得格外地澄澈,只有心依然在为马依风那深情的一句老婆而紊乱着。 “以后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秦明月,那就喊我……玉!” 前世马千乘一直都称呼秦良玉的字,她的父母也同样喊她贞素,关系不是特别近的人,或者长辈人,会喊她良玉。 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此世不想让马依风与马千乘那样喊她,内心里,她有种将马依风区别对待的想法。而这种想法也造就了之后她与马依风之间那不同寻常关系的发展,这乃后话。 “玉?”这个称呼马依风可并不喜欢,因为有种陌生感,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应该还有比这更适合的称呼。 不过转念想想还是算了,既然秦良玉肯让自己这样喊她,那就表示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排斥,那就这样叫着吧。 听到身后鱼头似乎是在慢慢挪动脚步打算离开的声音,马依风松开秦良玉的手,转身看向鱼头。 “过来!”马依风沉声喊住鱼头。 鱼头正蹑手蹑脚地向前抬起的脚,被马依风这一喊,停在了半空。回头见马依风的确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换上一副嘻哈脸,转身向马依风和秦良玉走去。 “老大、嫂子,俺刚才啥也没看见!” 马依风皱起脸,心里暗骂鱼头猪脑,眼角余光却发现秦良玉的脸又红了起来,他嘴角轻勾了下,心道:看来这古代的女人就是保守,怎么这么喜欢脸红? 待鱼头走到跟前,马依风掀起身上的雨衣,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试着拨打了下马华龙的号码,发现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 通知完马华龙那边极速赶来后,他对鱼头正色道:“这个石板下应该就是埋着那些被李强杀害的人的尸体,咱俩来试下看看能不能移开。” 不得不说那个鬼伙的力气非常人可比,马依风和鱼头合力才将那个石板费力地移开。 随着石板的移动,露出下面一个直径大约有两米的黑黝黝的深坑,从坑中溢出一股股臭气熏天的腐尸味,马依风和鱼头赶忙屏住呼吸。 将石板丢到一旁,两个人后退了几大步,这才吐出腹中的浊气,二人被那石板下的臭味熏得脸都皱了起来。 秦良玉捂住口鼻,慢慢靠近那个大坑向下看去,果不其然,下面横七竖八堆积着半坑的尸体。 秦良玉闭了下眼,再睁开,已经能清楚地看清坑下的情况。 因为已经见过褚德重魂魄的样貌,所以在看到最上面那具穿着睡衣,扭曲在坑壁边的尸体时,她知道那就是褚德重的。 褚德重和王伟这时也飘了过来,当看到自己的尸身时,褚德重目光呆滞,缓慢地移动魂形,飘落坑底,蹲到自己尸身旁,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尸身发呆。 秦良玉走回马依风的身边,见马依风准备向坑边走去观察情况,知道那些臭气对人体有害,秦良玉赶忙拉住他的胳膊,“不用看了,下面全是尸体,等里面的臭味散一散再看吧。” 轻拍了拍秦良玉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马依风道:“没事,我就看一眼!” 秦良玉不得以,随着马依风一起走到坑边,二人捂住口鼻,秦良玉指着下面那具褚德重的尸体,对马依风道:“最上面那具身穿睡衣的,便是褚德重的尸体。” 马依风视黑的目力虽说没有秦良玉的好,但也隐约能看到秦良玉手指的那具尸体,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因为坑里堆满了尸体,下面又很黑,也看不清这个坑到底有多深,更不知道下面具体能有多少具尸体,马依风拉住秦良玉的手,一起转身离开那个坑。 鱼头见马依风和秦良玉都已经看过那个尸坑了,他就不打算再凑过去闻那恶心的臭味,边挨到马依风的身边边问:“什么情况啊老大?” 看过那个尸坑后的马依风,情绪明显有些激愤,看着鱼头,神情严肃地道:“鱼头,我跟你说,从今天开始算起,一个月内,必须将李强拿下,不然咱俩一起去张局那打辞职报告!” 马依风向来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一旦做出了某个决定,任凭天塌下来,也难阻拦他的脚步。 不用看那个尸坑,鱼头也能估计里面的情况是个什么样了,冲着马依风,鱼头“啪”地一个立正,“是!老大!” 由于所有的通讯设施都已经恢复正常使用,根据定位系统,马华龙带着700a和自己手下的人,还有马依风带来的警员、法医、训练官、搜救犬,以及几名巡逻艇上跟下来的海警,准确地找准马依风他们的位置赶了过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秦良玉赶忙将雨衣上的帽子重新戴上,遮住脸,移步到马依风的身后,利用马依风高大的身躯遮挡住自己,免得被有心人发现。 见马依风、秦良玉灰头土脸的样子,走到近前,马华龙担心地小声问:“依风、良玉,你们俩没事吧?” 马依风摇摇头,给了马华龙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后,对身旁的鱼头道:“你立即点齐几名警员随我一起回巡逻艇上,将所有的装备都搬过来。” 鱼头纳闷地问:“不用啊老大,我自己带着人去搬就好了,你干嘛也要跟着去?” 秦良玉伸手拽了下鱼头,鱼头这才明白过来,赶忙过去点人去了。 带人准备离开前,马依风回身,对马华龙说了句:“爸,那下面尸体的腐臭味太重,对身体不好,你不要靠得太近,等里面的臭味散一散,我把她先送回船上,带齐装备回来后再一起去看。” 说完,马依风搂紧戴着雨帽的秦良玉的肩膀,给人制造一种秦良玉是他手下一名伤员的错觉,转身离开。 呆呆地看着马依风和秦良玉的背影,马华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难掩一阵感动和感激。 感动的是儿子对自己的那份关心,因为在记忆中,像刚才这样的关心,马华龙已经记不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似乎是马依风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吧?感激的是这一切都是秦良玉给带来的,儿子的变化不是一星半点,他知道这都是秦良玉的功劳。 往回走的路上,秦良玉始终低着头,倚靠在马依风的肩上。因为戴着雨帽,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可心却不受控制地向马依风偏靠。 但也因为戴着雨帽,加之被马依风紧紧地拥着,秦良玉一直都非常敏锐的感知也随之下降。 王伟一直在尸坑里陪着情绪极度低落的褚德重,没有跟随秦良玉一起返回船上。所以,谁也没有留意到,此刻在岛的另一头,有一个包裹得像个黑色粽子似的鬼祟佝偻的身影,在缓慢地移动着…… 第三十九章 收队 马依风没有将秦良玉送到自己乘坐的巡逻艇,而是将她送上她来时乘坐的马华龙的摩托艇上,毕竟一会儿返航时,秦良玉要随马华龙一起回军区大院。 安顿好秦良玉后,马依风带着鱼头和一众刑警拿上所有的装备重新返回岛上。 一番忙活下来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此时坑里的腐尸味没有刚开始那么重。 几名随同前来的法医穿上防护服,站在坑边等着下面的刑警将尸体运送上来。 先运上来的是褚德重的尸体,马依风蹲下身看了看,不用法医做尸检,仅从褚德重的死相上,也能分辨得出,他是被人给活活勒死的。 马依风手上戴着一副医用白橡胶手套,他按了按褚德重的脖颈,发现那处勒痕极细,有些像是被一种类似于坚韧度极高的鱼线给勒的。 褚德重的眼眶外凸,嘴大张,一只眼球不见了,里面穿插爬行着一只只长着尾巴的肥硕的白蛆,估计那颗眼球便是被这些蛆给蚕蚀掉了。 按说新死的尸体不会这么快就招蛆,只是在他的尸身下,有太多腐烂的尸体,那些蛆便是从坑里其他尸身上转移到了褚德重的尸体上的。 看着曾经是海滨市大名鼎鼎的主任律师,就这样被李强杀害并丢弃在尸坑中腐烂着,现场认识他的人,都不禁发出一阵唏嘘声。 马华龙也凑到跟前,他见过褚德重的档案,也曾查过这个人,虽然此刻的尸体有些面目全非,但马华龙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时,马华龙感应到两个阴魂在附近,其中的一个他知道,那是跟随在秦良玉身边的王伟,可另一个他不清楚是谁。 王伟适时发觉到,对马华龙道:“马司令,跟我在一起的就是褚德重。” “快看,这尸体好像流眼泪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大伙将目光看向褚德重的尸体,果然,在他那只仅剩一只眼球的眼眶里,竟真的有一丝清澈的泪水,缓慢地顺着有些微腐烂的脸颊向下流淌。 王伟轻声安慰着褚德重:“别难过了,已经都这样了,再怎么难过你也已经成为一抹鬼魂了。唉……好歹你做了48年的人,我呢?我才22岁就死了。” 他们的谈话只有马华龙能听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听下去,便跟马依风打了声招呼,带着700a返回船上。 因为不放心自己儿子,他将带来的22名大兵全部留在现场,驻守在马依风的四周。 耗时两个多小时,众人才将尸坑中所有的尸体和残肢断臂全部搬运出来。有些尸体因为死的年限太久,已经都变成了累累白骨,还有一些尸体已经残缺不全。 四名法医在现场警员的协助下,将这些严重腐烂的尸体及尸块、骸骨小心地装入尸袋中。 将现场给恢复原貌后,马依风留下四名警员在岛上,让他们秘密埋伏起来,等待抓捕那名负责运尸的鬼伙,剩下的人随他一起抬着尸袋和装备返回。 在返回的途中,一名姓陆的法医平时跟马依风关系比较不错,他凑到马依风的身前,小声地对马依风道:“马队长,不知道你刚才有没有留意,那些尸体虽然腐烂程度不同,但在他们身上有不同程度被啃噬的痕迹,有些甚至能看到齿痕。我留心看了下,除了褚德重的尸体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外,其他的尸体均有被咬过的痕迹。” 经陆法医这一提醒,马依风想起了胡玉清之前在源头招供时提过的那个鬼伙,以及尸体重量减轻的问题。 “那陆法医你看那些尸身上的咬痕,像是哪种动物造成的?”马依风低声问。 陆法医瞥了眼四周,小声地道:“从齿痕的分布上,我看着像是人类的齿痕。” 马依风点点头,没有再言语,暗自思忖着怎么样才能抓捕住那个叫鬼伙的人。 回到局里,马依风让那些法医将所有的尸体从后门搬运进去,尽快做出尸检报告,查清这些受害者的身份。 之后他到张民强的办公室,将此次行动的全部过程详细地汇报了下,然后带着鱼头和钱老一起简单地在外面吃了点饭,开车赶到源头。 梁子早已等候在那,几个人来到里面的办公室,梁子将手里的一份询问笔录递给马依风看。 “这网吧居然不是李强的?”看完笔录后,马依风有些意外。 梁子回道:“我们之前估计错了,网吧的老板一口咬定这网吧是他的,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李强或者李子豪。” 马依风疑惑地抬头问:“你拷问他了?” 梁子讪讪地道:“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实话,我就对他用了点刑。虽然他后来还是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但是有两点可以非常肯定,第一,他确实不认识李强,网吧也不是李强所开;第二,虽然他是网吧的经营者,但却不是幕后老板。” 鱼头这时候开口道:“老大,让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实情。” 马依风摆了摆手,阻止道:“不用了,以涉嫌容留他人卖淫罪,将他送到看守所去吧!” “是!”梁子接着对马依风汇报道:“老大,据埋伏在贫民区的警员报告,昨晚,王洪涛带人到那边的地下仓库去了一趟。” “哦?”马依风眯起眼,冷声道:“他有没有从那边带走什么东西?” 梁子摇摇头,“据说是没有,只去了一辆车,还是王洪涛自己开的车,车上只有两个人。据说王洪涛当时好像挺不在状态,离开时,还轧死了一条流浪狗。” 马依风沉思了会儿,对鱼头和梁子吩咐道:“调集警力,今明两晚重点设伏在那处贫民区,只要王洪涛一露面,不管他车上或者身上是否带有违禁物品,立即对他实施抓捕!” 鱼头不明白地问:“老大,这是不是仓促了些?如果一旦从他身上或者车上搜不到什么东西的话,那咱们还得放了他,这不是在打草惊蛇吗?” 马依风冷哼了声,“今天上午我们已经打了草了,那蛇早已被我们惊动到,也不在乎再打一次了!” 梁子和鱼头恍然,纷纷撤离出办公室,按照马依风的吩咐各自召集人手紧张忙碌去了。 马依风看向始终没有说话,坐在一旁沙发里的钱老,“钱老!” 钱老抬起头,看向马依风道:“依风,我在想,你派去盯莫爱国的警员会不会暴露行踪和身份?莫爱国可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他家附近住着的都是一些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老人,很少有年轻人在他们那边活动。突然被他发现有两个年轻的生面孔出现,别说是他,就算是我,也肯定会注意到并起疑。” 马依风点点头,有些为难地说:“可是钱老,你也知道,现在我手里的警员人数够多,但被李强闹的,实在不敢轻易相信哪个人,所以弄得我现在捉襟见肘派不出合适的人来,害的鱼头和梁子分身乏术。” 钱老摇摇头,无奈地笑道:“那你成天养着我们这群老头子干什么用?” 被钱老这一说,马依风拍了下脑门道:“是啊,你看我这脑子!那行,我回头将莫爱国那边的人撤回来,钱老你就辛苦下,从咱们大院里挑个人跟你一起去莫爱国家附近蹲守段时间吧!” 这时,马依风的手机响了起来,马华龙的。 “爸!”由于秦良玉在马华龙处,所以只要看到马华龙的电话,不等电话铃声响过两遍,马依风便立即接听。 “依风啊,我跟你韩叔叔在良玉这儿,你如果现在有空的话,能不能过来趟,我们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下。”马华龙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隐约还能听到韩书良的说话声。 “好的,我马上过去!”放下电话后,马依风嘱咐了下钱老去盯守莫爱国时注意安全,便起身离开。 此刻在秦良玉住处的不仅有韩书良和马华龙,还有韩凤英和700a。 他们几个正在商量如何让马依风同意,李强的案件由军方加入配合,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马家的独苗——马依风的安危着想。 “贞素,我看一会依风那小子来了以后,能不能让他同意我们军方介入李强的案件,关键就要看你能不能劝说动他了!”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尤其是今天上午去无居民岛,马依风对秦良玉的重视态度,所有人都清楚地认识到秦良玉在马依风心中的地位。所以,众人都认为,能让马依风妥协的人,只有秦良玉。 整个谈话过程,秦良玉始终默不作声,听着他们几个在讨论李强的案情。 前世,秦良玉看过太多历朝历代的史书和典籍,作为统领一方军权的女将军,她清楚地知道军方力量的强势。 结合这一世自己父亲韩书良和马依风的父亲马华龙在军方的地位,她知道,如果想拿下李强,马依风单靠地方警方的力量不是办不到。只是如果既能做到降低人员伤亡数量,同时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李强的话,那便真的需要军方的力量来支持。 经过上一次马依风和鱼头的负伤,秦良玉心里也是在为马依风的安危担忧。就像韩书良和马华龙所言,李强太过于阴险狡猾,隐藏得深不说,渗透在海滨市各方的势力也太广。 “爸,一会小风哥来,我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毕竟我……”韩凤英打破了室内的安静,对韩书良问道。 没人留意到,坐在韩凤英身旁的700a听到她说了这句话后,眉头微皱了下。 韩书良想了想,看了眼面无表情,似乎压根就没听到韩凤英这句话的秦良玉一眼,点点头,对韩凤英道:“也好,你在这儿,别说依风一会儿来了会尴尬,恐怕小邓也会别扭吧?” 闻言,700a抬起头,刚准备解释说自己不会,却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转头一看,竟然是马依风赶来了,所有人都没想到马依风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进到客厅,马依风迅速扫了眼室内众人,当他的视线落到韩凤英的身上时,表情明显一滞,本来有些急促的脚步立即放慢,缓步走入室内。 跟韩书良和马华龙打了声招呼后,马依风直接走到秦良玉的身边紧挨着坐下。 秦良玉刚准备挪动身体拉开与马依风的距离,谁知,她的手却被马依风给抓住,蛮横地将她拉到离他更近的位置,几乎紧贴着他的身体。 “急着叫我来有什么事吗?”马依风对马华龙问道,手下却在加力,将秦良玉的身体固定在自己身边。 众人都装作没看到马依风的这个小动作,所有人中,只有秦良玉的表情最为尴尬,不停地小幅度扭动着身躯,想挣脱马依风的禁锢。 马华龙轻咳了下,看向马依风道:“我跟你韩叔叔商量了下,李强的案子我们军方还是需要介入配合你。” 马依风闻言,面露不屑和愠怒,“早知道是为了这件事,我就不会赶过来了。” 秦良玉见韩书良和马华龙都一脸为难地用眼神向自己求助,只得硬着头皮对马依风问道:“那你以为我们叫你来会是因为什么事?” “我以为是叫我来商量咱俩的婚事!” 虽然明知道马依风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但秦良玉依然被他的这句话给惊呆在原地…… 第四十章 认命 正对秦良玉的客厅墙面上挂着一个褐色框架的壁钟,此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 做了一个下午的思想开导工作,任凭韩书良和马华龙如何不厌其烦地轮番劝说,马依风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李强的案件他坚决不同意军方插手。 在这期间,韩书良和马华龙已经不止一次明示暗示让秦良玉开口与他们一起规劝马依风,可秦良玉的双眼始终毫无焦距地看着外面的院落,始终没有参与他们的动员谈话。 而马依风如果不是因为有秦良玉在,早在马华龙开口提到李强案件的时候,便离开了,也不至于撇下警队一堆的事,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整个谈话过程,对马依风而言,是个让他感到无聊和烦躁的过程,除了韩凤英说起那个开车撞她的人是一个长着一张外国人面孔的人这个话题让他稍微感些兴趣外,其他的话,他几乎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马华龙无奈地看向韩书良,在他的眼神暗示下,二人最终做出一个决定,将中国军人的历史产物——地下党给发扬光大,在这次针对李强的战役中,军方从暗处协助马依风。 室内已经安静了快五分钟没人说话了,就在马华龙准备建议让众人先一起出去吃饭时,秦良玉开口了。 “李强一日不抓捕归案,我就一日看不到自己的判决结果。”秦良玉说这句话时,她的视线没有放在室内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而是看着乖乖地蹲在后院里的步锐。 韩书良和马华龙在秦良玉张口的那一刻,都暗自舒了口气,眼神不约而同地看向马依风。 本以为秦良玉还会再继续说点什么,哪知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再说下去,二人失望地互看了眼。 “你着急知道自己的判决结果了?”一直坐在秦良玉身边的马依风开口问道。 “是的,既然是既定的,那就早一日让我看到。另外……”收回视线,秦良玉看向马依风,缓缓地道:“李强之所以能隐藏这么久没有暴露,那是因为他懂得运用暗中势力来保护自己。” 见马依风不再接腔,秦良玉接着说出了一句让马依风颇感意外的话,“我及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你遭遇意外的打击。” 说完,秦良玉转头看向韩书良和马华龙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单独跟他谈谈。” 看到了希望的韩书良和马华龙非常配合地站起身,离开前,韩书良轻拍了下秦良玉的肩膀,“贞素,好好开导开导依风!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俩把晚饭送过来。” 那名负责秦良玉起居的女勤务兵也随着韩书良他们离开,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良玉站起身,对马依风道:“你稍等,我先去方便下。”说完,秦良玉向客厅的洗手间走去。 看着那个挺直而又妖娆的背影,多年来,对女色一直都处于麻木和被动状态的马依风,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一直到洗手间的门关闭,他才收回视线,强行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后,又开始琢磨起韩书良和秦良玉之间那看着异常古怪的关系。 从洗手间里出来后,秦良玉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坐到斜对马依风的那张单人沙发里。 马依风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秦良玉刚才是借着方便的名,不想再与自己坐到一起靠得太近,他为此有些暗恼。 这么多年以来,他身边不乏暗恋和追求他的女孩子,但在所有人的眼里,他被定格为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没曾想,现在居然遇到一个比自己还要不解风情的女人,这难道就是当初自己伤害那么多痴情女孩的心的报应?他暗自嘲弄着。 “你一直在好奇自从我救醒韩凤英后,韩书良和韩凤英父女俩的变化是吧?” 马依风没想到秦良玉居然会是说这个,他以为她留下自己单独谈话,是为了帮马华龙劝自己让军方介入李强的案件。 直视着秦良玉,马依风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少有的纯粹,“只要跟你有关的人和事,我都关心。” 被马依风这句带有表白的话语堵了下,好一会儿,秦良玉才接下刚才的话题,“或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会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但我要告诉你的都是实情。” 预感到秦良玉会说出让自己意外的话题,马依风没有打断她。 “韩书良是我前世的父亲秦葵,而他也已经在我救醒韩凤英的时候意外获得了前世的所有记忆。”秦良玉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静静地看着马依风,等待他将这个消息消化。 马依风紧紧地握了下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地理了理思绪,将那天秦良玉救韩凤英时的前后经过连贯地想了想,然后彻底地了然。 “韩凤英是谁?700a是谁?为什么韩凤英醒来后不再纠缠我,而是跟700a像多年的情侣般走到了一起?除了我和韩书良,这里还有谁是你的前世的亲人?” 与韩凤英纠缠不清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马依风心头的一根刺。为了那个年少时曾犯下的错,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韩凤英的爱,这让他在得知秦良玉的真实身份后,无法与韩凤英正面提出分手而着急懊恼着。可问题突然之间解决了,又让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之前的人生观已经被眼前这个来自古代的女人彻底颠覆,马依风已经不在乎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无法接受的。 “她是我儿祥麟的媳妇张凤仪,至于她身边的那个叫邓锋的男子是谁我不清楚,不过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应该是祥麟无疑了。” “那天在救韩凤英时,因为意外来得突然,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的父亲突然之间就有了前生的记忆。而韩凤英似乎并未恢复前世的记忆,之所以放弃你,改向邓锋,或许她只是凭着前世一种直觉才那样选择的吧?” “至于这个时空里还有没有我的亲人或者朋友在,目前我也不知道。只是……” 说到这里,秦良玉顿了下,有些事其实连她自己也有些意外和不明白。 “只是韩凤英,或者说是张凤仪,在我来到这个时空前,因为我儿祥麟并未娶妻,所以我也只是从本属于她的前世记忆里看到的。” “而我父秦葵却是知道她的存在,毕竟在我离开前世时,我才39岁,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知晓。但这并不能阻碍在我离开后,那里的人和事在继续地成长、生活和演变。” 听完秦良玉的讲述,马依风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想了想,猛然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对秦良玉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我二人的后世的姓没变,而你的父亲,你的儿子和儿媳的姓却全都变了?” 秦良玉摇摇头,对于这个问题,她之前也曾思量过,却始终也没有想通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不管怎样,能在这里遇到自己至亲的人,这让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在这个时空像一个孤独的游魂般的秦良玉感到非常欣慰和开心。 由于沉浸在对前世亲人的怀念中,秦良玉没有注意到马依风是何时侧身坐在了她沙发旁的宽大扶手上。 当马依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时,她才猛然发觉,有些拘谨地偏了下头,试图躲开马依风的抚摸。 见马依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后站起身离开自己,秦良玉轻咬下唇,看着马依风在室内慢慢转着圈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我知道我的到来,打乱了你原有的平静生活。”秦良玉决定还是将话题挑明,不能继续让马依风陷入这不该陷入的感情中。 “虽说我们上一世是夫妻关系,但你并没有前世的任何记忆。况且,这一世我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太大,我不想因为我阶下囚的身份影响到你以后的仕途。” “把你单独留下来谈话,我就是想跟你讲,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感情上的瓜葛。我依然回看守所做一名等待法律裁决的犯人,而你,依然做你的警察!” 尽管心底里渴望能够与马依风重续前世姻缘,但理智战胜情感,现实压倒爱情,秦良玉选择了放弃。 秦良玉的话让本在室内转圈的马依风脚步一顿,背对着秦良玉的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便隐藏好那种情绪。转过身,他直视着秦良玉,眼神中有的只是一种平静。 “我不在乎什么身份!何况,你我二人都清楚,你是代人受过。如果要说到身份的话,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你的身份都在我之上。” 慢慢踱回秦良玉的身旁,不顾秦良玉的反抗,直接坐到刚才的那个扶手上,马依风搂住秦良玉的肩,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韩书良是你爸,他也认了你,而他的职位在我爸之上。在现代,你知道别人管这种家庭中的子女叫什么吗?叫军二代!也叫官二代!” 虽然一直以来马依风非常不耻于将这种帽子扣到自己的头上,但是为了改变秦良玉那老古董的头脑,他不得不把这些话说出来。 “至于你,既然你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里,那你便依然是将军身份。这个身份别说是我,恐怕就连韩书良都望尘莫及。” 将秦良玉的身体掰转向自己,马依风放慢语速,“临之以爱,则爱,真情,则情,尔若无忠信予,则离!良玉终其一生,乃尔妻!夫何忧何惧?善待之!” 明显感觉到秦良玉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时,猛烈地颤抖了下。马依风唇眼带笑地问:“不要告诉我你猜不出跟我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你来跟我解释下这句话的意思吧!” 马依风此刻的眼神像是带着电,那深邃的眼神让秦良玉有些心慌意乱。想低下头不去看他,下巴却被马依风给强行托起,“说,是什么意思!你老公我的文言文一直都很差!” 红晕像燃烧的晚霞染透了秦良玉的面颊,马依风的坚持,让她不得不开口。她担心继续这样僵持下去,按马依风的性格,难说会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 “你给予她爱,那你就会得到她的爱,给予她真情,就会得到她的真情,你如果背信弃义,不忠于你们的爱情,那她就会离开!良玉……这一生……” 秦良玉实在说不下去了,下面的话,她相信马依风应该是知道意思的。 此刻因为距离太近,马依风那含有烟草味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上,让她的心不规律地跳动着,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下面的话我来跟你说吧,你秦良玉这一辈子注定就是我马依风的女人!老婆,我要按照那个人的吩咐好好善待你,让你没有机会去想那些糟乱的身份问题,更没有机会去想怎么摆脱我!” 知道秦良玉是个保守的古代人,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还没等把她娶回家,先把她给吓死在这儿了。马依风放开对她下巴的禁锢,站起身。 秦良玉揉着被马依风捏疼的下巴,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刚才这句话到底是谁跟马依风说的。想来想去,除了今天上午在孤岛上现身的阴司判官,恐怕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认命吧我的夫人,不用费脑去想那些没用的问题了!”马依风改蹲到秦良玉的身旁,拉住她的手道:“为了你,我同意让老马和我的老丈人来插手李强的案子!” 秦良玉无奈地低下头,任由马依风揉捏着她的手,或许这真的就是命,秦良玉决定认命…… 第四十一章 假秦明月遇难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晚饭是那名女勤务兵给送来的,送来之后便直接离开去暗处守着了。 吃饭的过程中,马依风接了许多个电话。一直以来秦良玉以为只有从军的人吃饭速度快,没想到马依风的速度也非常快。 刚放下碗筷,马依风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鱼头打来的。 “什么?”马依风眼珠子瞬间瞪圆,“你现在在哪?” “好,我马上过去!”通完电话,马依风站起身,拿起之前丢在沙发上的钥匙,“老婆,我有点急事必须马上离开,你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说完,马依风匆匆地在秦良玉的额头亲了下,便快步离开。 看着马依风离开时那挺拔而又熟悉的背影,秦良玉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抚着刚才被他亲过的额头,竟然呆愣了好半天,直到那名女勤务兵来收拾碗筷时,她才醒过神。 来到二楼卧室,秦良玉思绪混乱,坐卧不宁,在地上来回转了好几个圈,被马依风亲过的额头已经不知道用手抚摸了几次。她发现马依风似乎对自己称呼老婆越来越顺溜,这让她无所适从。 始终无法稳定好心绪,她干脆坐到床上打坐,可刚坐下没多久,王伟带着褚德重来了。 由于被阴司判官注入了魂力,褚德重现在已经能够像王伟般近距离接触秦良玉了。 “你们俩的私事都办完了?”知道褚德重这个新死的鬼魂,必然会回家去探望妻儿,秦良玉没有问他们俩这一天都去了哪里。 “也没什么私事,就是带褚德重回了趟他的家,将他的死讯变着法通知给他老婆了。”王伟回道。 抬头看了眼褚德重,发现他依旧情绪低落,默不作声地飘在王伟的身侧。 “既然这样,那就多去陪陪你的家人吧,不是有七日回魂吗?回魂前的这几天你就不用天天来我这里了,有什么事让王伟转告我就好。”秦良玉道。 褚德重低应了声,然后抬头看向秦良玉,有些迟疑地开口道:“秦将军,马队长人很好,你要珍惜,估计在整个海滨市,也只有你有能力和胆量敢嫁给他。” 褚德重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秦良玉有片刻的愣神,能力和胆量?她有些感到好笑,对于相配的男女,人们一般都用郎才女貌、职业、家世、学历、品行等等来形容,褚德重的这个形容词让秦良玉有些不解。 “为什么这么说?”秦良玉疑惑地问。 褚德重低眉顺目地回答秦良玉的问话,“我与马队长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只要有重大的刑事案件基本都要跟他打交道,所以这些年来,我对他也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在刑警队,他拥有绝对的威严,但同时他是个相对比较冷淡的人。” “虽然我不清楚马队长为什么33岁了还没结婚,甚至连个固定的女朋友都没有,但有个情况,几乎所有的内部人都知道。” 褚德重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娓娓道来:“那就是,不管哪个女孩在马队长身边出现,也不管那个女孩是否是马队长心仪的女朋友,或者说是正式交往的女朋友,不出一个星期,必然会收到恐吓信或者恐吓电话。” 一旁的王伟听到褚德重的话后,不明白地问:“为什么?是谁这么大胆?难道他们不知道马队长的身份?就不怕马队长查出他们,然后把他们给抓起来?” 褚德重扯了下嘴角,笑笑道:“正因为他是刑警队的大队长才会这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写恐吓信或者打恐吓电话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曾经被马队长抓捕过的人,或者是这些人的亲属。” 王伟还是有些不明白,“那马队长不知道这事?他没有去查吗?” 褚德重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 “为什么?”王伟好奇地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忙得没时间?或者是懒得去查?不过很大的可能就是,他压根就不在意那些女孩吧?” 褚德重接着道:“反正这么些年来,在他身边来来往往不少的女孩,都是被背后的那些人给吓跑了。尤其是被判过刑出狱的人,那些人不敢对马队长怎么样,便将目标锁定在马队长身边交往的女孩子身上。” “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我也是听他们公安内部的知情人在一次闲聊的时候讲起来的。好像被恐吓的女孩有些还曾去报过案,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那你刚才说只有秦将军有能力和胆量敢做马队长的女朋友,指的就是这个?”王伟问。 褚德重点点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马队长有个司令爹,虽然知道这事的人极少,但真要嫁给马队长的话,估计没几个女孩的家世能配得上。” “不过,通过我的观察,马队长对秦将军可不像对以前的那些女孩,相信如果真有人敢来恐吓秦将军的话,不用秦将军出面,马队长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坐视不理的!” 王伟下巴一抬,嘁了声,道:“那还用说?两世的夫妻,哪里是别的女孩能比得了的?!再说了,咱秦将军论武功、家世、文才、智谋、心胸、样貌……” 秦良玉摆摆手,打断了王伟的滔滔夸赞,将话题转移,对王伟问道:“找到刚子没有?” 正说在兴头上的王伟被秦良玉打断,有些不开心,瘪了瘪嘴,“找到了,我们俩过来就是来告诉你这事的。他为了躲我,居然附身到一条死狗的身上,还是条瘸腿的京巴狗。” “那怎么样才能把他带来见我?”秦良玉问。 王伟无奈地摊了摊手,“附身到人或者动物的身上,会有损自己的魂力,除非逼不得已,很少有鬼魂愿意这么做。我们碰不了阳间的实物,所以只有秦将军你自己亲自去抓它了!” “那你知道到哪能找到它?”秦良玉接着问。 “知道,它经常去一个叫‘山水人家’的小区,那里有个孕妇,他总是去看她,好像是他生前的老婆。”王伟回道。 由于秦良玉现在还是一名羁押人犯,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公然在人前露面,“你说的那个小区离这里远不远?” 褚德重接过话头,“秦将军,你现在不适合单独出去,李强的眼线遍布整个海滨市,一旦让他知道你不在看守所就不好了。要我说的话,这事也不急,等着马队长这两天有空的话,你最好让他开车拉着你一起去。” 秦良玉点点头,对王伟接着问道:“长山市看守所里顶替我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抢救过来了没有?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虽然被马依风的那个吻弄得有些魂不守舍,但马依风与鱼头通电话时,鱼头在电话那头所说的话,秦良玉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已经转院到海滨市了,好像情况挺不乐观。我听说这事后,便直接去了趟医院,听说好像是砷中毒,具体是谁干的我不知道。”王伟回道。 褚德重想了想,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这事怕是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出来。” 秦良玉问:“你觉得会是谁?” “李强肯定不会这么做,他一直都死死地护着秦明月。但李强身边的莫爱国却一直都看着秦明月是个事,而且我听说,这老莫之前的老家就是长山市的,他应该是通过一些私人关系,买通了那边看守所里的人,给那个假秦明月投毒了。” 秦良玉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对王伟问道:“马依风现在在医院里吗?” 王伟跟在秦良玉的身后,“在,连长山市看守所的所长都来了。” 秦良玉回身,“那马依风知不知道这事有可能是老莫干的?” 王伟摇摇头,“我在医院里的时候偷听了下他的想法,好像他已经在怀疑老莫了,但好像还不敢确定。” 秦良玉对王伟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去找到老莫,相信这事如果是他做的,他此刻应该不会在李强的大酒店,你立即去偷听下他的想法,看看这事到底是不是他干的,然后速速回来告诉我!” 褚德重对王伟道:“走吧,我带你去,我知道他家在哪。” 说完,两个鬼魂结伴离开,没过十分钟,俩鬼魂从窗户穿回来,王伟对秦良玉汇报道:“秦将军,就是他!” “真邪门了,这老莫家也跟大酒店一样布上了阵法,我跟褚德重俩根本就进不去。” 秦良玉一听,有些吃惊道:“那你们怎么知道是他干的?” 褚德重接话道:“我们去的时候,正合适赶上老莫从他家的后门里出来,鬼鬼祟祟地向李强的大酒店去了,我们这才得以知道,那看守所里的假秦明月是他安排去毒杀的。” 这情况有些出乎秦良玉的意料,她沉思了会后,对褚德重道:“褚德重先回家去吧,王伟你去老莫那盯着,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回来向我汇报!” 说完,秦良玉急匆匆地下楼去找那名女勤务兵,让她给马依风打电话…… 此刻在海滨市市立医院里的,不仅有马依风,还有马华龙和张民强。 马华龙之所以前来,那是因为,代替秦良玉前去看守所里的假秦明月,是他安排的一名身高和肤色都与秦明月相似的女兵。 “怎么会这么大意?”站在手术室外,张民强对长山市看守所的所长问道:“不是说单独关押,并有你的人看守的吗?” 长山市看守所的所长姓陶,他一脸歉意地道:“问题出在厨师身上,那名厨师是我们长山市本地人,在我们所里已经做了六年的饭了,一直都老实本分,从来也不接收一些犯人家属的贿赂,谁知道这次竟然会这样。” 说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无辜地看着张民强。 “有没有查出来是谁指使的他?”马依风甩了眼,沉声问。 陶所长摇摇头,“没法查,那个厨师已经畏罪自杀了。”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一名医生从里面走出,对站在外面的马依风等人道:“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需要转到重症病房再观察一晚。” 说完,便离开了。 正在这时,马依风的电话响起,接通后,他没想到居然是秦良玉打来的。 扫了眼身旁众人,马依风走到走廊对面的窗户,对着话筒轻声问:“找我什么事?老婆!” 电话那头的秦良玉听到马依风再次喊自己老婆,有些尴尬地顿了下,然后才开口道:“给看守所里的假秦明月投毒的人是李强身边的军师莫爱国!” 秦良玉接着又来了句:“王伟和褚德重去了趟老莫家,从他那里打探到的消息,我已经让王伟去老莫那盯着他了。” 马依风一听,果然与自己之前猜想的一样,刚准备跟秦良玉再说两句话,却听到电话里传来滴滴两声响。 “老婆,你稍等,我这里有信息进来,我先看一下!” 将手机从耳旁拿下,看了眼,见是梁子发来的一条简短的信息:老大,人来了! 刚准备将电话放到耳朵上,却发现秦良玉那边已经挂掉了,他抿了下唇,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下。 梁子现在是在贫民区,马依风将手机揣进裤兜,快步走向马华龙和张民强身前,低声告诉他们自己有紧急任务,便离开医院,开车直奔贫民区…… 第四十二章 桃子自戕 桃子和李剑都是李强的父亲生前和李强一起从全国各地的孤儿院里收养来的孤儿,被收养那年他才七岁。 除了知道自己本名叫王洪涛、出生年以及自己出生地不是海滨市外,他的父母和他自己的生日具体是哪天他一概不知。 李强和他父亲收养了不少的孤儿,有男有女,基本都是年龄在五到八岁的孩子。 他们收养这些孤儿并非是因为这些孩子有多么可怜,或者他们的心地有多么善良,而是因为他们听了一个术士的建议才这么做的,收养这些孤儿的具体原因大概只有李强和他的父亲知道。 十多年前,李强的父亲去世,由于他只有李强这一个儿子,所以他所有的产业便全部都由李强来继承了,这些产业当中,包括桃子这群孤儿们。 云山碧海大酒店建成后,李强便从这些孤儿当中选拔出几个他认为既忠心又有能力的人留在他的身边为他做事。经过几番比对和观察,最终,头脑灵活的桃子成了李强的贴身心腹。 这么些年来,李强对桃子如父如兄,虽然有时候因为某些原因冲桃子发火,但私底下,在所有的孤儿当中,桃子是最得他心的一个。 知恩图报虽说是做人的美德,但从某些角度来讲也是为人下属者的一个致命的弱点,历朝历代死于这四个字的豪杰数不胜数。 桃子和李剑等一批孤儿便抱持着知恩图报的心,忠心辅佐李强。尽管李强的所作所为在很多情况下让他们感觉不妥,但为了这四个字,他们宁愿做一个愚忠的人。 桃子大概是受李强的影响,笃信命理和风水这些奇门之事。 自打汪子深离开李强秘密返回台湾后,这段时间以来,桃子无论做什么事,总有种心慌和无措感。加之李强最近处处受制于人,他隐隐有种感觉,李强大势已去。 他们这些孤儿依附李强已经成为了习惯,这也是李强的高明之处,不用势力、权利去压制他们,使他们死心塌地地效忠跟随自己。 桃子清楚,如果李强败落,那他们这些人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尽一切办法让现在的局势改观,小心谨慎地应对着所有的事,以期让李强能够平安度过汪子深所说的48岁大难年。 大概是因为白天下过了一场大雨,秋后的夜晚感觉有种沁骨的寒凉。裹了裹身上穿着的风衣,桃子带着六名自己亲点的、比较机灵的心腹,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今天桃子的心里莫名地烦躁不安,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向前走,一个不小心与迎面过来的老莫撞了个满怀,桃子赶忙打招呼道:“莫叔,您来了!” 在李强的眼中,他视老莫为自己的父辈,所以整个李氏集团的高层,知道老莫的人都对他恭敬有加,桃子也不例外。 老莫看着心事重重的桃子问:“怎么?你这是要出去吗?” “是的莫叔,我去调批货。”桃子低声道。 “去吧,仔细着些,看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儿,不行就安排别的人去干。”老莫不放心地嘱咐道。 “我没事的莫叔!”桃子挂上一个敷衍的笑,然后跟老莫道别走到停车场。 给桃子开车的是一个比桃子年龄还要大些的男人,这是桃子的心腹,姓杨。 李强那家被查封的酒吧以北的贫民区,是当地人给起的名字,其实论说的话,这里也算不上是贫民区,只不过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商开发了一半放弃掉的拆迁区而已。 当初住在这里的坐地户都搬走了,把房子租给了一些来海滨市打工或做小生意的外地人居住。因为房租便宜,这里面住的都是一些经济条件不怎么好的外地人,所以就给起了个贫民区的称号。 在贫民区南数第二排房子的中间位置,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平房,外观与周围的房子毫无二致,但里面却大有文章。 酒吧地窖有一个人工挖掘的暗道,便是直通向这间平房院子里的厕所。因为没人居住,厕所虽然看着很脏,但却并没有粪便。 马依风查封酒吧的当晚,李强得到消息后,已经命桃子将酒吧地窖里的毒品和枪械全部都转移到了这里。 昨天,桃子带着他的心腹小杨来过一趟,检查了下那些货物,今天准备将这里的东西全部都转移回大酒店。因为最近的风声紧,这里看着安全,但这安全系数与大酒店却没得比。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这里的居民因为多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所以睡得比较早。四周除了偶尔几声狗叫声,便只有远处马路上隐约传来的汽车喇叭声了。 因为李强已经放弃了这里,所以这个秘密通道也就不需要像以前那般保密了。桃子命他带来的六个人,手脚麻利地将所有的东西搬到停在院门口的车上。 这些东西虽说不算多,但重量在那,所以那六名手下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搬完。 将院门落锁后,桃子率先上车,那个姓杨的手下将车发动开。为了谨慎起见,他没有开大灯,只是将雾灯打开,然后慢慢地将车往回倒,后面跟随他们一起来的另一辆车也同样地只开着雾灯。 这间房门前是一条仅容一辆车可过的窄巷,出去后右拐直走便可以驶向外面的大马路,整个过程需要大约一刻钟左右。 因为知道车上拉的是些什么东西,所以两辆车上的人都注意力高度集中,坐在车里不停地四处巡视着,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把枪,以防有突发情况发生。 终于从窄巷里驶出,因为白天下的雨特别大,此时水泥路面上的积水一汪汪地反衬着微弱的光。 这里没有路灯,路两旁零散地种植着几株杨树,树影婆娑下给人一种步入幻境的感觉。 就在这时,黑暗的四周突然射过来一道道强光,所有的光柱全部集中在桃子他们这两辆车上。 猝不及防的两名司机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都不约而同地抬起手遮住光线。 坐在后座的桃子反应速度明显比他们那些人要快,对前面姓杨的司机命令道:“快!踩油门,加速!冲出去!” 正准备点刹车的司机闻言,不顾前方的光线,直接将脚偏移到油门上,猛地一踩向前冲去。 坐在后面的桃子回头看了眼,发现后面的那辆车已经停下了,他暗骂了声,刚准备扭回头,却被一股惯力带动着一头跌向前座的靠背。 “为什么停下了?”一向说话斯文的桃子气急败坏地问。 挣扎着身子坐回车座上,抬起头,他震惊地看到,在自己这辆车的前面横向排列着几辆警车,将整个路口给封死了。 在每辆车的后面都隐趴着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们这辆车。 回头,从后车窗玻璃,他发现他们的后路也被警车给堵死。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想死的,立即放下手中武器,马上从车上下来!”这时,前面传来一阵高音喇叭声。 “王总,咋办?全是他妈的雷子!我跟他们拼了!”前面姓杨的司机说完,将手里的枪上膛。 桃子四处看了眼,低下头,将手里的枪也上了膛,嘴角扯出一丝凄苦的笑。 “大杨,不要做负隅顽抗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下车吧!”桃子对前面的司机道。 那司机没有回头,紧盯着前面的警车和警车后隐藏着的警察,有些不甘地说:“可是,我们就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也是一死!” 他知道自己也不干净,如果就这样被警察抓走的话,顶多就是比立即被枪击多活一段审判期而已。 “下去投降!把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推到我的头上,你不一定会被判死!但如果你现在反抗的话,那就是死路一条!如果可以的话,把我这句话也转告给后面的那些弟兄们!下去!” 桃子疾言厉色地命令着,因为紧张和着急,他的声音听着有些破音。 那司机回头看了桃子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在桃子的眼中有一丝诀别一闪而过。 “把枪给我,下去!”在桃子最后这声催促下,那司机不得已,将手里的枪递给桃子,然后明知道,却又不敢确定地问了句:“王总,那你呢?” “下去!”除了这两个字,桃子实在不想再对他多说什么。 打开车门,那司机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桃子,然后双手抱头,慢慢地蹲下身子。 有他的带头,后面的那辆车上的五个人没一会儿也陆续从车上下来,与这姓杨的司机一样,蹲下了身子。 马依风对身后的鱼头等人摆了下手,身穿防弹衣的鱼头带着他手下的一队警员,持枪走向那些蹲在地上的人。 就在这时,桃子的那辆车里传来一声枪响,马依风一愣,迅速向那辆车跑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桃子清楚自己知道的事太多,他不想落到警察的手里去受那份罪,更不会出卖李强。 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面向李强大酒店所在的位置,他轻声说了句:“强哥,永别了!” 重重地叹了口气,迅速将手机上的所有通话记录和信息删除,将手机卡拿下,左手将卡贴在右太阳穴上,闭上眼,嘴角扯出一丝狞笑,将枪对准那张卡,没有任何迟疑,他扣下了扳机。 随着枪响,他缓缓地歪倒在车窗上,一大团赤红的鲜血和着乳白色的脑.浆,像绚烂绽放的红色烟火在车窗上溅开了,那些血和脑.浆顺着车窗玻璃缓缓地向下流淌。 看清里面的人是桃子后,马依风低咒了声,狠狠地拍了下车顶。 这时,他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掏出一看,见是一条语音微信。 摘下手上戴着的战术手套,点了下那个语音,这时,他听到从语音信箱里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当听完那些话后,马依风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第四十三章 孤岛警员遇难 在孤岛距离尸坑二十米远的四个不同位置处,分别据守着一名刑警。他们趴卧在灌木丛后,手里端着一把狙击步枪,下颌抵在枪柄上,眼睛紧盯着瞄准镜,警惕地等待着。 他们选的这四个位置,地势相对来讲较高些,四个人可以将整个岛的全貌尽收眼底。 如果有人想靠近这里,无论从哪个方向,都逃不过他们其中一个人的眼睛。包括海面上,如果有船只开过来的话,他们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通知其他人。 这四个人是马依风钦点的,其中一个叫宋承基的,是刑侦一组的副组长,从警时间比马依风还多两年,目前他是这四人小组的组长。 四个人都配着肩咪,除非必要,他们基本都是用敲击肩咪来传递信息,而非是在肩咪里对话。 为防止有变故发生,他们四个人每十分钟互通下情况。当然,这敲击也是有讲究的,一下代表有情况,两下是代表请求支援,三下是代表没情况,四下是代表离开原地去方便或者进食。 由于孤岛距离海滨市大约30海里远,四周没有任何有居民的岛屿,所以整个岛被无尽绵延的黑暗覆盖着,四周除了海浪声和风声,剩下的便只有这四个人自己能听得到的各自的心跳和呼吸声了。 白天的那些让人费解的诡异事,这四名警员可都亲历过。 在靠近这座岛时,巡逻艇上的无线电和他们各自的对讲机均受到了一股不明干扰无法使用;在马依风登岛后没多久,岛上突然刮起的大风和似有若无的惨叫声;从尸坑里抬出褚德重的尸体时,在他尸体眼角滑下的泪水;还有那些尸体上奇怪的咬痕。 这一切无一不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岛的诡异和恐怖。 说到那些咬痕,虽然注意到这点的人不多,但只要注意到的人,都会感到奇怪,因为这座岛上连只老鼠都看不到,更别说是什么大型的食肉动物了,可那咬痕如何解释? 要说这四名警员的心理素质也算是强的了,脑子里虽在回忆分析着白天发生的那些事,精神却并没有因这些事而受到多大的影响,全部都注意力集中地警惕巡视着。 人的神经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中,定力强的人会有肢体和精神上的疲劳感,而定力差的人便会或多或少地产生一些幻觉,尤其是身处黑暗和诡异的场所中,产生幻觉的概率会更高。 四人中年龄最小的是一个叫王亮的刑警,从警时间只有三年。 虽然身上穿着防弹衣,身下铺着上午从船上带下来的黑色雨衣,但毕竟是深秋了,长时间趴在地面上,身上总是会感到不舒服。 可让他有不舒服感觉的不仅仅是身体上带来的,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自己被人监视着的感觉,尤其是这会儿,他已经不止一次回头查看。 天气凉了,草还没有枯萎,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声响,除了有种诡异的荒凉感外,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琢磨着大概是精神过于集中,自己出现了幻觉。 肩咪中传来“嘟嘟嘟”三连击表示没有异常情况,他侧翻了下身体,回敲了四下,通知其他三个人,他准备休息下。 出任务时的警员一般吃的都是压缩饼干,每个人有一个军用的黑色水壶。他轻手轻脚地撕开饼干外面的包装纸,打开水壶的盖子,就着水开始吃了起来。 吃的时候,他是闭着嘴,尽量做到不发出任何声响,而眼睛却依然在警惕地巡视着属于他的监控范围。 吃完后,他扭了下酸胀的脖子,心想:白天来的时候,几个小组已经将整个岛都仔细地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马队长带着其他警员离开后,也没再见到海上有船开来这个岛,也就是说,目前这岛上只有他们四个大活人在。 他不明白那宋组长为什么非要把气氛给搞得这么紧张,那送尸体的人如果露面的话,即便是从海面上游过来,他们也会及时发现,现隐藏也来得及呀! 他摇摇头,感到这宋组长是在小题大做,自己给自己制造紧张空气! 举起水壶准备再喝口水继续趴下,可刚举到一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空中极速掉落,好巧不巧地将他手里的水壶给砸到地上,随着啪的一声响,他水壶里的水尽数撒了一地。 肩咪里传来宋组长低声的喝问:“发生了什么事?谁弄的声响?” 王亮低头将刚才从空中掉下来的那个黑东西捡了起来,发现居然是一只死麻雀,而且似乎是刚死没多久,身子还是温热的。 “宋组,是我,不知道哪飞来只麻雀,把我水壶给打翻了!没事!” 说完,王亮低声骂了句晦气,将那麻雀的尸体给丢到一旁,将水壶捡起来拧上盖子。 突然他感觉到不对,麻雀的眼睛在晚上不能视物,一般只有白天才会飞出来觅食,晚上都是栖息在树上,这鸟怎么会无端端的从空中掉下来? 刚想到这儿,还没等他通知其他人情况不妙,便听到耳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吸声,随着这声音的出现,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后脖颈一猛劲地往衣服里灌…… 在听完王亮的汇报后,宋承基直觉不对劲,他也想到了王亮刚才想到的那个问题,轻声在肩咪中对其他三个人吩咐道:“都打起精神来!你们三个把各自的情况汇报下!” 孤岛再小那也是个岛,四个人因为分散在四个不同的位置,两两相隔的位置约有三十米,又都是隐蔽着各自的身形,加之四周黑漆漆的能见度非常低,除非发出大的声响,不然的话,不靠肩咪联系,他们四个人相互之间根本不清楚对方在干什么。 喊出话后,宋承基等了会儿,没有听到其他三个人的回应,他敲了敲肩咪,还是没有回应。凭着多年的从警经验,他知道另外三个人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不然不会这样既不回话,也不回敲肩咪。 从地上爬起身,他微躬着身体,握紧手里的枪,先是迅速地扫视了眼身后,黑暗中除了被风吹动得微微摇曳的灌木丛的杂草,没有任何动的物体。 就这样躬着身子,他尽量放轻脚底的声音,快速地向距离他最近的那名警员的埋伏点跑去。 一直转回到自己的据点,他也没有找到其他三名队员。一圈跑下来,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因为着急和担忧,他的后背已经渗出汗水。 环伺下四周,黑暗而又静谧的孤岛上仿似只有他一个人在,但他知道肯定不止。 如果说那三名队员还活着的话,当然不止他一个人,如果他们三个遭遇不测的话,那就更不止,因为凶手定然就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在警队,大小案件的集体行动他参与过多次,尤其是在马依风上任后,只要出警,必然会带着他,所以多年的从警历练,不仅使他的身手和反应速度得到提高,在分辨局势和应对突发情况时,他长于思辨、善于筹谋的能力也高于其他警员。 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最大的忌讳就是自乱阵脚,除非能彻底并及时地隐藏好自己,不然的话,只有两条路可选,一则是引出暗处的敌人,二则迅速逃离。 逃离也是引诱敌人现身的一个有效途径,因为你的离开,会让敌人误以为你是胆小之人,他便会从暗处现身继续跟踪,这样敌方便会将他自己从暗转到明。 就目前这个岛而言,想在不被敌方发现的情况下隐藏好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除了灌木丛,连棵粗大点的树都没有。 既然隐在暗处的人能在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令其他三名警员凭空消失,这表示那个人要么具有超于常人的作案能力和手段,要么不止一个人。 现在其他三名队员已经彻底失联,宋承基知道凭自己一人之力恐怕很难能对付得了这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他迅速地做出一个决定,那便是用逃离的方法,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给引出来。 想到这儿,他握紧手里的枪,拔腿向山下的海边跑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他调齐全身所有的感官,期间甚至还回头看过一眼,却意外地发现,在他的身后并没有跟踪者。他有些纳闷,难道说,这人放弃了对自己的跟踪和加害?他的目标只是另外那三名队员? 刚将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否定掉,他震惊地发现,在自己前方不足十步之遥,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黑影站在那里,他的眼,散发着绿芒,浑身上下聚集着一股浓郁的阴煞之气……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此刻的孤岛上灯火通明,马依风将警队里所有能带来的人全部都带来了。 看着法医将三名刑警的尸体分放进尸袋,马依风紧抿双唇,身体像一个标杆般笔直站立着,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捏成拳。 梁子这时小跑着过来,未等他开口,马依风转头沉声问:“找到了没有?” 因为跑得太急,梁子双手放到膝盖上,大口喘匀气后,指着身后山下的海边道:“找到了,在那边的海水里!” 马依风拉了把梁子的胳膊,“带路!” 说完,回头让陆法医也跟上,便当前一步急速向山下走去。 梁子小跑两步跟上马依风的步伐,对马依风道:“宋组长还活着,不过看情形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马依风闻言,怒瞪了梁子一眼,立即甩开步子向山下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催促身后的陆法医跟上,前去救人。 宋承基此刻已经被鱼头他们给抬到了担架上,等马依风赶到时,发现他已经处于失血性休克状态了。 宋承基和其他牺牲的三名警员一样,右腿自根部被人给生生扯断,而且那条腿搜遍整个岛也不知所踪,此刻他看起来像是被抽干了血的干尸般苍白。 不知道是陆法医的抢救起了效果,还是宋承基出现了回光返照。醒来后,他看了眼一脸关切地围在他身边的马依风和其他一众警员,嘴角扯出一丝艰难的微笑,为他们能及时赶来,也为自己能够在临死前见到警队里的弟兄们而感到欣慰。 见宋承基似乎是有话要对自己讲,马依风蹲下身子,紧紧地握住宋承基已经毫无温度冰凉的手,将耳朵贴近他的嘴边。 宋承基说话的声音颤抖而又细微,“马队长,这岛上有咱们白天没有找到的隐身处,杀害我们的好像不是人,他的力气大,速度也非常快,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为了能够让马依风听清自己的话,宋承基拼着最后一口气,一句一句间隔停顿很久才将这些话艰难而又清晰地说完。 他人生最后的一眼,看向的是大海另一边的海滨市,他的家的方向,那里有他的父母和妻子…… 第四十四章 送走老莫 老莫不安地看着双手抱头坐在板台后不说话的李强,这还是老莫第一次见李强这样沮丧和失落。 认识李强那会,李强才十岁大,快四十年了,他惊觉今晚在李强身上已经看不到曾经那份意气风发和从容不迫了。 几预张口,可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他知道,现在的李强,需要的不是他人的安慰和开导,而是情绪的自我调整。 扫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从得知桃子自杀的消息后,整个室内已经安静了快一个小时了。 失去桃子,对于李强而言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个心腹那么简单。因为曾经的酒吧,现在的ktv歌房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地的经营场所,如地下赌场里的那些经营者和杀手,有很多都是桃子给安排的。 这些年来,李强致力于网络白道的关系,树立公众慈善家的形象,所以对于那些隐于暗处的场地的管理,基本都是由桃子打理,那些人事调动李强全部都交给桃子去操控和掌握。 如果李强和桃子同时出现在那些地点,恐怕那些人只会听命于桃子,而压根就不认识李强是谁。以前只以为这样是对自己的安危的最好保护,岂不知这种最大限度的放权,是一种失控和失权。 无法想象那些ktv和地下赌场里的人在得知桃子自戕的消息后,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但现在已经顾不得去考虑这些问题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地打开,李剑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当他的视线接触到老莫的那一刻,他停顿了下,接着依旧径直走到李强的身边。 俯身凑到李强的耳边,李剑耳语了几句后,李强刚才还悲伤黯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对李剑点了点头,收回抱着头的双手放到桌面上。 拿起一根雪茄点上,深吸了口,李强对站在他身边的李剑道:“联系下丰仔,让他定两张去荷兰的机票。” 想了想,李强扫了眼老莫,对李剑道:“三张!” 说完,冲李剑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将手里抽了一半的雪茄搁到烟缸,任由它在那自燃,李强站起身,走向老莫。 见李强脚步明显有些虚浮,老莫站起身,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坐,莫叔!”走到老莫的身旁,李强轻拉了下老莫的胳膊,与他一起坐到沙发里。 “莫叔,我准备将你和冷姨送到荷兰,离开这里!”李强端起老莫喝剩下一半的茶水,润了下有些似要干裂开的喉。 听李强这一说,老莫有些吃惊地看着李强,“强子,你身边现在是最需要人的时候,为什么要送我走?” 李强低下头,沉默了。是的,四师除了老莫,已经死的死,离的离,现在又失去了一个桃子,他的确需要人,自己人。但是一想到刚才李剑所说的话,李强还是坚持自己刚才的想法。 弓下身子,将双肘搁在膝盖上,李强低头看着地面,“长山市看守所里的秦明月是个假的,警方查到你的头上是早晚的事,与其等天亮后被动地被捕,不如早些离开这里。” 老莫身体一颤,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行动,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而且会这样快就被李强知道了,他脑中始终盘旋着李强的那句“假秦明月”的话。 “假的?怎么会?怎么会是假的?”老莫的语气明显带着失望,这让李强有些难以控制的愤怒从心底慢慢升起。 “那真的秦明月在哪?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老莫没有察觉到李强的愤怒,一味在想着将秦明月除去,他始终坚信,没有了秦明月,李强便会保住安全和性命。 李强噌地一下坐直身体,当对上老莫那张苍老的面颊和长出发际线的白发时,已经冲到喉咙口的怒火被他给强行压了下去。 “莫叔,不要再纠结这些问题了,给冷姨打个电话,让他收拾下所有的证件,李剑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抓住李强的胳膊,老莫眼中有些混浊的液体在滚动,“强子,你真决定了?” 李强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老莫,重重地点了下头…… 近日来,连番的几场大雨洗去了秋老虎带来的闷热,此时海边的风带着咸涩的海水味道吹到人身上,潮湿中带着深秋的凉。 因为天还没亮,砣云山上灯塔里的航标灯还在缓慢而又有规律地旋转着,细长的光柱每转及一处,便划破那处的黑暗,带来短暂的光明。 伫立在礁石上的李强此刻内心百感交集,裹紧身上的风衣,拉了拉衣领,对着远处已经渐行渐远到只剩一个黑点的快艇,默默地祝福:一路顺风莫叔!强子此次若能留得命在,一定前往荷兰与您相聚!陪您钓鱼,给您养老送终! 想起刚才临行前老莫紧拉着自己的双手所说的话,李强心里一阵难受。 “强子,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女人才留下的!记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跟警方硬碰硬,能躲着他们些就躲着,留得命在,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莫叔在荷兰等着你,你也知道莫叔和你冷姨没儿没女的,这辈子就指望着你了!” “回吧强子,不用送了,莫叔能顺利到达香港转机去荷兰最好,如果这中间出了差错被警方逮着,你跟着我只会受累!” 本来让李剑定三张机票,就是想亲自将老莫送到荷兰,待看着他老两口登机后再返回的李强,被老莫坚决制止,他担心李强会因自己受到牵连。 岂不知,他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受李强所累才会老来老去背井离乡,奔赴异国他乡躲避警方通缉。 之所以选择将老莫送到荷兰,是因为秦明月奶奶的故乡在荷兰北部的格罗宁根省的贝德姆市,她临终前给秦明月留下的唯一的遗产便是贝德姆市的一处老旧的房产。 李强曾带秦明月去过那里,在秦明月的坚持下将房产的手续办到了他们二人的名下,并将房屋重新修葺了一番。那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非常适合老年人居住。 李强在当地聘请了一位忠厚老实的中年寡妇为其常年看顾那所房子,定期打扫房屋的卫生及修理院落的草坪。 老莫的行李箱里,李强偷偷地放进去一张存有500万欧元的银行卡,这些钱是他给老莫的养老费。他担心自己一旦不能前去荷兰与老莫汇合,这笔钱也足够老莫老两口在荷兰安度晚年了。 站在李强身后一直默默陪伴着他的,是他的干儿子李剑。 看着情绪低落、望着漆黑的大海出神的李强,他轻声劝说道:“干爸,莫爷爷的船都已经看不到了,咱们回去吧,海边的风大,您别着凉了!” “也不知道你莫爷爷能不能安全抵达香港?”李强担忧地道。 “放心吧,干爸,海雷又不是第一次跑这趟航线了。我担心的倒是你安排在香港接应他们的丰仔办事牢不牢靠,别莫爷爷千辛万苦到达香港了,再因为他们出现差错而登不了机。” 李剑是李强18年前在一家孤儿院里收养的孤儿,他是一对在华念书的国外留学生遗弃下的孩子。 李剑当时已经6岁了,当地人都嫌他身上流的不是中国人的血,所以没人愿意收养他。 刚开始李强给他胡乱地起了个名字叫李捡,意思就是他是个拣来的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强发现这孩子喜武厌文,身体素质比其他的同龄人要好很多,反应速度也非常快,是个当杀手的好苗子。 在他17岁的时候,李强给他把名字改成李剑,并把他送到南美特训。在这期间,李强每半年便会去看望这个干儿子,他对他有着一种特殊的父爱,介于父子、上峰和下属的关系。 特训对于别的男孩而言或许是一种生不如死的体验,但李剑或许是生来骨子里便带有那种嗜血的狂暴,他在近五年的特训里学到了世上最残酷的特种作战行动,他的体能和意志力也达到了人类的顶峰。 在他刚记事时,李强便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所以与其他被李强收养的孤儿一样,他对李强有着子对父的爱,也有着下属对上峰的尊敬和无条件的忠心。 听了李剑的话后,李强摇了摇头,不赞同他的说法。 “丰仔的为人和办事能力我信得过,他跟你的遭遇差不多,而且当初他还是你莫爷爷无意间发现并收养的,他对你莫爷爷的感情一直都非常深。” “我是前两年才将他安排去香港的,主要就是为了替咱们接应人的,他机灵得很。那边的地头蛇熊大跟咱们也常有往来,有他罩着丰仔不会出问题。” “只要你莫爷爷安全了,我这心也就放下一半了。” 再次看了眼老莫离开的方向,李强转身对李剑道:“走吧,我们回去吧!下周有批货从水路过来,我们得抓紧时间把人手给安排下,还要把囤货的场地给整理出来。” 扶着李强向停泊在不远处的摩托艇走去的李剑不解地问:“怎么还有货来?” “这批货是半年前明月还没出事那会儿我就从金三角定了的,结果因为泰缅边境出了点状况,所以拖延到现在才运来。” 李强所说的那批货,当初就是桃子负责联系的,想起桃子,李强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批货,我不准备再进了。我也知道现在在这种风头浪尖上进货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但货已经抵达,总不能丢了吧?” “那些靠着咱们吃饭的下家,手里的货都已经出现短缺的情况。到时候我想通知他们,让他们拿了这批货以后就自谋出路吧。” 李强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凌厉,眼中时不时地会闪过一丝忧伤。 李剑矫捷地跨越到摩托艇上,船身只轻微一晃。伸手将李强扶到船上,发动引擎,慢慢退离岸边,向酒店的方向驶去。 在他们的船离开后,飘在半空的王伟对褚德重道:“你去趟秦将军那,将刚才咱们听到的话汇报给秦将军知道!快!难得他们离开大酒店,我继续去跟踪他们!” 褚德重应了声,随即飘走,而王伟则朝着李强刚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四十五章 在一起 秦良玉被噩梦惊醒,醒来后,她有好一阵没有缓过劲来,心跳得太快,让她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足有三分钟的时间她才缓过劲来,知道自己已经从梦境里出来了。 因为那个梦,她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就连她的枕头也被汗水浸透。缓缓地从床上坐起,她按住似要跳脱出胸腔的心脏,感觉身上粘腻得难受。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知道自己再躺回去也是睡不着了,便踢踏着拖鞋向洗手间走去。 她不怎么喜欢用现代的莲蓬头,每次洗澡她都是用浴缸。39年的生活习惯不是朝夕便可以改变的,每到洗澡,她便怀念前世的那个木桶。 试了下浴缸里的水,感觉温度有些热,她又放了些凉水进去,然后才将身上的睡衣褪下,跨进浴缸里。 将身体整个舒展开,闭上眼仰靠在浴缸壁。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她不禁有些心慌,总感觉这梦似乎是在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其实这梦说是噩梦也算不得有多么可怕,主要是在梦里,她见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梦中她始终想走到那个背影的前面去看看那个人的长相,可无论她的速度有多快,却总也超不过那个人。 正在她颇感费解的时候,她见到那个背影向马千乘走去,而马千乘似乎并未发觉到有人在向他靠近,温柔地笑着冲秦良玉一个劲地招手。 梦中,人的直觉都是灵敏的,秦良玉当时就感觉那个背影要对马千乘有不利的举动。她着急地大喊马千乘躲开那个人,可马千乘根本就听不到秦良玉的话,还是傻站在原地等她。 随着背影的靠近,秦良玉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马千乘按到在地,在他的手里握着一柄尖利的匕首,狠狠地扎进马千乘的心脏。 看着马千乘胸前大股鲜血流出,秦良玉大喊着向前奔跑,可无论她跑得有多快,总是无法跨越那个距离的界限。 那背影大概是感觉马千乘已经死了,他拔出匕首,缓缓地站起身。秦良玉紧盯着那个背影,等待他转身看清他的长相,以便为自己的夫君报仇。 可就在这时,秦良玉震惊地发现,地上躺着的人,竟然不是马千乘,而是马依风。她感到自己的心一阵揪痛,好像那把匕首插进的不是马依风的心脏,而是自己的。 就这样,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背影的样貌,她因为心痛而醒了过来。 前一晚,秦良玉一直到凌晨一点了才睡,现在这刚到四点又被噩梦惊醒,大概是浴缸里的水温适宜,本来已经没什么睡意的她,竟然迷迷糊糊地在浴缸里睡着了。 又是那个梦,又是那个场景的再现,只不过这一次,向自己招手的人换做是马依风,而死在地上的人却变成了马千乘。 “千乘、依风……”秦良玉从梦中喊叫着醒来,发现马千乘好端端地,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她不顾自己浑身上下全是水,伸出双臂攀上马千乘的脖颈,拼命地抱住他,以此让自己感受他还活着的现实。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因那个梦而狂跳不已…… 秦良玉是古代人,但前世她并不像普通女子般受世俗礼仪的约束,秉承古训但却不拘泥地从流。其实在既定事实发生前,已经脱离梦境的她便发现了将她从浴缸里抱出来的人不是马千乘,而是马依风。 也许是受梦境的困扰,也许马依风本就是马千乘,更也许,秦良玉已经接受了现实。总之,一切的也许,让她在这个被噩梦反复困扰着的清晨里,成了马依风的女人。 “嘿嘿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手机语音信箱的缘故,这个声音秦良玉总感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马千乘,要我帮你送垃圾吗?嘿嘿嘿……” 马依风已经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地都讲给了秦良玉听。 在看守所与李强发生冲突的那次,马依风便发觉那个叫桃子的人,是知道李强所有犯罪事实最多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保护住那些秘密,而选择了自杀,随着他的死,或许有太多事将会成为无解的谜。 紧接着,马依风便收到了这个语音,在点开那个信箱时,他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那条语音微信显示的是正在孤岛上蹲守的宋承基的号码。 当听到里面并不是宋承基的声音,而是一个非常难听的、且喊自己是马千乘的人时,马依风就知道坏了。 看到那四名被抬上船的残缺的尸体,马依风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从孤岛返回后,马依风便直接赶到秦良玉这里,因为马千乘这个名字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他想从秦良玉这里得到一点线索或者答案。 知道来的不是时候,因为毕竟才四点多,他本想在楼下的沙发里眯一会儿,等秦良玉起床。可刚坐下没一会儿,他便隐约听到秦良玉的声音从二楼的卧室里传出。 连番的打击和挫败,使马依风整个人的神经都处于敏感而又紧张的状态,几步奔上楼,寻到洗手间,结果就见到浴缸里的秦良玉正在大喊着自己和马千乘的名字。 是个男人都知道,事业上受到失败的打击时,最好的减压方法便是和自己钟爱的女人在一起。 此刻的马依风已经完全没了昨晚的那种因失败带来的失落感,虽然整宿没有睡觉,但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亢奋,看向秦良玉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宠爱。 秦良玉尽量规避不让自己与马依风的视线相对,她心里可没有马依风那么开心,多少有些别扭和自责,感觉自己与马依风的关系发展得太快,她这个古代人的保守思想又开始在心中作祟。 最为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她感觉既对不起马千乘,又对不起马依风。 对不起马千乘那自不必说,因为毕竟马千乘才是自己正式的夫君。而对不起马依风,那是因为她的这具身体曾被秦明月使用过,曾委身在李强的身下。 秦明月与李强的那段感情过往,一直以来都被她给强行封闭了起来,她不愿去感受属于秦明月的那段感情经历。 所以,刚才与马依风在一起的时候,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满足着他,以此来赎秦明月曾留在这具身体里的罪孽。 “依风,你可能有所不知,这世上有一种人叫阴人,根据刚才你所说的胡玉清的供述,这个叫鬼伙的人,应该就是一个阴人,这段语音也应该就是他留下的。” 秦良玉将阴人的来历讲给马依风听,同时帮他分析着鬼伙的行为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目的,是否是受李强的指使。 “照你这么说的话,昨晚遇害的那四名警员的大腿,应该是被这鬼伙给带走了,他既然是以死人肉为食,那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我的人搜遍整个岛都找不到那失踪的四条大腿了。” 马依风一想到自己的手下将无法全尸送还其各自的家属,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难掩的愤怒和难过。 感觉到马依风的情绪波动,坐在床上的秦良玉向前探了下身体,握了握坐在椅子里的马依风的手。 “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那个鬼伙会一直都留在岛上,而你们的人却连番搜查都未曾发现他的踪迹。” 马依风颓败地摇了摇头,“那个岛你也去过,就那么大点个地儿,可以说连个老鼠洞都没有。真不知道这鬼伙在没有航海工具的情况下,是怎么登岛的?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岛。” 想了想,马依风接着问道:“老婆,你说他怎么会知道我就是马千乘?知道这事的除了我们双方的父亲,还有鱼头,再有的话就是一直跟着你的王伟和褚德重。别说王伟和褚德重不会出卖你,即便出卖你的话,难道那鬼伙也能像你一样能与鬼魂交流?” 秦良玉摇摇头,这个问题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吧,没有见到他的人,我也说不上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李强的一贯行事作风,这就说明,他并非是受李强的指使去杀害了你的手下。” 说完,秦良玉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马依风,“依风,最近这段时间你最好行事小心些,我……我那个梦真的不好,我担心你!” 想起那个梦,秦良玉就有一丝惧怕,前世与马千乘未能白首便阴阳两隔。这一世与马依风已经有了既定的夫妻之实,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马依风,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将如何度过? 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到秦良玉的身旁坐下,马依风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搂到怀里,下颌抵在秦良玉的发顶,郑重地允诺道:“为了你,我会好好活着!” 这时,秦良玉感应到窗外的王伟,赶忙离开马依风的怀抱坐直身体。 “什么事?”只要有马依风在,秦良玉跟王伟他们的交谈都是发出声音的。 “秦将军,李强凌晨的时候把老莫给送走了!”王伟眼神闪了闪,尽量不去看马依风和秦良玉对握的手。 察觉到秦良玉的情绪起伏,马依风插言问了句:“怎么了?” 秦良玉转头对马依风道:“王伟说,今天凌晨,李强将老莫给送走了。” 说完,秦良玉转向王伟的方向问道:“几点送走的?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告诉我?” 王伟扭捏着,见秦良玉在等自己的回答,这才低头道:“是四点前后送走的,坐着摩托艇走的,说是到香港转机去荷兰。” 顿了下,王伟扫了眼马依风,接着道:“本来是让褚德重先来告诉你的,结果,你当时在跟马队长……” 秦良玉脸一红,知道不该责怪王伟,将自己的手从马依风的手中抽出。 王伟将自己偷听来的消息详细地讲给秦良玉听,见秦良玉的表情始终怪怪的,知道是因为马依风,所以讲完李强的事后,王伟便识趣地从窗户离开。 待王伟走后,秦良玉将王伟偷听来的消息告诉马依风,两个人一起商量制定了下抓捕计划,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这才携手从卧室里走出。 听说了昨晚发生在孤岛上的事,韩书良、马华龙一大早便来了,想招呼秦良玉一起吃过早饭之后去马依风那看看。 当看到马依风牵着秦良玉的手一起从卧室里走出来时,两个父亲的脸上瞬间便挂上了明了的欣慰笑容…… 第四十六章 情来不自禁 早饭是女勤务兵带着另外两名年轻的大兵一起端过来的,由于秦良玉白天不能出门露面,所以,所有人都尽量陪着她在别墅里吃饭。 刚坐下,韩凤英笑嘻嘻地挽着700a也赶过来蹭饭,700a依旧非常拘谨。 马依风的吃饭速度还是非常快,在大伙碗里的汤刚喝下没几口,他便已经吃好并放下了碗筷,“我去警队一趟,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中午就不过来吃饭了。” 说完,马依风拉了下秦良玉的胳膊,示意她出去送送自己。 韩凤英突然来了句:“姐夫,那你晚上过来吃饭吗?” 包括马依风和秦良玉在内的所有人,都一脸意外地看了韩凤英一眼。以前一直追着马依风屁股后喊“小风哥”的人,冷丁对马依风改了称呼,大伙都感到有些奇怪。 微愣了下神,马依风难得地冲韩凤英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我争取赶在晚饭前过来!” 不得不说,很少对人露出笑脸的马依风,笑起来的样子非常有杀伤力。 韩凤英因为马依风的这个笑,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愣愣地看着马依风发呆,紧皱着眉头,努力寻找着脑中空白下来的一段记忆,神情中还带着丝苦涩。 一旁的老a发觉到韩凤英的异样,用腿轻碰了下韩凤英,她这才收回纷乱的思绪,冲老a尴尬地笑了下,埋头继续吃饭。 正对着韩凤英的秦良玉,将她的反常尽收眼底,她有些担心地多看了她两眼,暗自偷听了下韩凤英的想法,发现在她的脑中,正在零星地蹦出与马依风的那段儿时过往,秦良玉不禁一阵担忧。 韩凤英的反常,马依风也发现了,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心情也没时间去研究她,跟韩书良和马华龙打了声招呼后,便拉着秦良玉的手向门外走去。 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后,马依风转身看向秦良玉,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用那满是老茧的手掌抚摸着秦良玉的面颊。 “老婆,委屈你了,白天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防止被有心人看到。如果有事着急找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所有能联系上我的电话号码,我都写好了,放在你卧室的枕头旁边。” 秦良玉有些受不了马依风这亲昵的举动,低下头躲开马依风那只带有魔力的手,轻嗯了声。 在秦良玉的额头亲了下,松开她的手,马依风紧盯着她又看了两眼后,这才转身快步离开。 将手按到被马依风亲过的额头,秦良玉呆愣地看着马依风离开的背影,又是好一阵的晃神。直到韩凤英在门口喊她进去吃饭,这才回过神,脸颊上的燥热却怎么都褪不去。 吃饭间,韩书良告诉秦良玉等人,说他已经定好了返回北京的机票。毕竟那边的事情也非常多,韩凤英的母亲已经康复出院了,他必须得抓紧时间赶回去。 韩凤英本想随着韩书良一起回去的,可看了眼一脸失落的老a后,她竟然决定留下来。 临离开前,韩书良最不放心的便是自己的女儿秦良玉。跟马华龙好一顿嘱托,让他照应着自己留在海滨市的这两个女儿后,这才返回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准备乘坐当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秦良玉来到二楼卧室,发现在枕头旁果然有一张纸条。 都说字如其人,马依风的字力透纸壁,苍劲有力又不失刚柔相济。 秦良玉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号码,最前面的四组没有标注姓名的号码,应该就是马依风的了。其中有两组是座机号码,秦良玉猜测着应该是他办公室和家里的号码。 其他的一堆标有姓名的号码,有鱼头的、梁子的、张民强的,还有一个标着“源头”的号码秦良玉不知道是哪里的。 看着这些号码,秦良玉抿唇轻笑着。马依风在那么忙的情况下,居然能细心到这种程度,说明他的确是非常在意自己,在意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 小心地将这张标着各种号码的纸张折叠收好,发现王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飘在窗外偷窥自己。 秦良玉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嗔怒地对王伟道:“既然来了,还不快进来?步锐该叫了!” 秦良玉没有发觉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和语气充满了小女儿姿态,这让王伟有些发蒙,差点没忘记了自己来找秦良玉准备汇报什么了。 收起杂乱的思绪,秦良玉正色道:“什么事?” “哦!”王伟赶忙飘进室内,对秦良玉道:“刚子在那个孕妇那里,我发现那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有些不大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受刚子身上阴气滋扰的缘故。” 顿了下,王伟对秦良玉接着道:“秦将军,现在就我跟褚德重俩在来回地跑,人手好像不大够用啊!加上褚德重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老婆孩子那,估计得过度一段时间才能认清他自己已死的事实。” 秦良玉知道王伟的意思,可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刚子生前毕竟是李强的人,他即便到了我们这边怕是也不会为我所用!” 王伟摇摇头道:“不是你说的那样,人在生前和死后,想法和立场都会改变的,就看你怎么去想法收复他了。” “另外,秦将军,你可能有所不知,这刚子身上具备其他鬼魂所不具备的一个能力,那就是他在附身到人或者动物身上后,魂力不受丝毫影响。” “我这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因为他曾离开那条狗的生身,脱离后,他的魂力没有一点减弱,真是神了啊!”王伟无比羡慕地道。 被王伟这一说,秦良玉也来了兴致。鬼魂附到阳体身上,一般在脱离初期都会出现魂力减弱的情况,照王伟这么说的话,那这刚子的确是有些能耐的。 刚子生前是一个愚忠的人,如果死后仍能保持这种秉性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眼下自己身边也确实缺少帮手,斟酌了一番后,秦良玉决定按照王伟给的建议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刚子给收了。 马依风在警队忙了一整天。先是签署了一份对莫爱国的红色通缉令,然后让梁子带着搜查令前去老莫家进行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从孤岛带回来的那些尸体,陆法医已经陆陆续续地查出了一部分人的身份,将那些确定好身份的死者档案送给马依风过目,然后又继续去做剩下那些尸体的尸检。 忙完这些事也已经快到中午了,趁张民强还没下班,马依风去他的办公室,跟他商量下一步对李强的ktv和地下赌场等所有营业网点进行突查的一些细节问题。 由于李强的经营网点太多,突查的时间不能间隔,如果间隔开的话,等于是变相给他其他的网点提供转移物品和人员的时间。 因为有过之前酒吧的教训,所以这次每个网点派去的警员绝对不能少于100人。但在同一时间对这么多个网点进行大规模突查的话,就面临人手又不够用的问题。 正在商议着怎么解决这人手问题时,马华龙来了。他是去机场送韩书良,然后顺道过来看一眼,说白了,他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儿子。 张民强看到马华龙后,知道这人手的问题已经不存在了,就看马依风同不同意了。谁知,出乎他的意料,马依风竟然非常爽快地便接受了马华龙的帮助。 三个人将一些细节问题研究了下,将行动时间定在第二天的晚上八点。 下午,就在马依风还在焦头烂额地忙着跟鱼头整理那些受害者的档案时,没想到秦良玉居然来了个电话。 “依风,你晚上有没有时间?”自从两个人有了夫妻之实后,秦良玉对马依风的称呼直接省略掉了姓,这让马依风非常窝心,因为之前秦良玉连名带姓地称呼他,总让他有种生疏感。 “怎么了老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档案,一边低声跟秦良玉通话。 一旁的鱼头从一大堆的档案里抬起头,吃惊地看了马依风一眼。 自打认识马依风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马依风在这么忙的情况下,耐着性子跟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这放以前的话,马依风能接电话都不错了。 看来爱情的力量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居然能把像马依风这样冷面的人给变成了老婆奴!鱼头暗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如果你晚上能抽出时间过来的话,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说完,秦良玉担心马依风忙得没时间,赶紧又补充了一句:“用不了多长时间。” 马依风嘴角一勾,眼睛也随着弯了下来,“晚上我五点半下班,下班后我直接去你那,咱们吃完晚饭再出去!” 秦良玉的耳力非常好,透过听筒,她听到马依风那边有翻动纸张的声音,便赶忙道:“那好,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也不等马依风回话,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瞪着手里已经被秦良玉挂掉的电话,马依风有些哭笑不得。心道:你就连个温存点的话都舍不得对我说,就这样挂了?琢磨着大概是这个古代来的老婆不习惯用这边的电话吧?想到这儿,他也就释然了。 结果忙起来忘记时间的马依风,一直到六点半,在鱼头的提醒下,才猛然发现早就过了自己跟秦良玉约定的时间。赶忙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一堆材料,招呼了鱼头一声,急火火地离开办公室。 将车停好后,他疾跑着奔进秦良玉的住处,一进门,他发现秦良玉正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里等着他。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秦良玉身边,将她揽进怀里,“老婆,我在警队里忙忘了时间,回来晚了,你吃饭了没有?” 在警队忙了一整天,这会见着人了,马依风才发现仅一天没见,自己竟然有些想她了。 挣脱开马依风的怀抱,秦良玉往后院瞥了眼,见那女勤务兵正在给步锐梳理毛发。 “快去洗手,我在等你回来一起吃。”秦良玉推了马依风一把。 马依风眉眼带笑地走进洗手间洗好手,与秦良玉一起到餐厅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马依风不停地拿眼瞟着秦良玉,他真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地定格在这一刻,更希望秦良玉能够永远不要回到那暗无天日的看守所里去。 吃完饭,秦良玉将自己想去收复刚子的事讲给马依风听。为了谨慎起见,马依风给鱼头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赶过来。 三个人,加上王伟一起往“山水人家”赶去…… 第四十七章 收复刚子(1) 在海滨市,“山水人家”算得上是一个高档小区。不是小区里的人是绝对不让进去的,必须要报出小区业主的名字,经电话核对无误后,方才让签了字以后再进去。 被保安拦住不放的鱼头,不得已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小区保安这才对他们三个人放行。 鱼头不无贬意地道:“切!弄得比马叔叔的军区大院还要正经!就差没给他们几个保安人手一杆枪扛肩膀上了!” 在王伟的带领下,秦良玉引领马依风和鱼头二人一起来到位于小区中心位置的一个单元楼,乘电梯来到九楼。 谁知,先从门里穿进去打探情况的王伟出来告诉秦良玉,说屋子里只有一个小男孩在看电视,刚子和他的老婆并不在家。 秦良玉想了想,既然能留一个小男孩独自在屋子里,那就表示刚子和他的老婆并未走远,或许是有什么事临时出去了。 为防止刚子的老婆返回后发现他们几个站在门口造成不必要的误解,在马依风的建议下,他们三个人走进电梯旁的步行梯门后等着,只要电梯一响,站在这个位置的他们会第一时间听到。 步行梯的门关上后,只要不发出大的声响,楼梯间的感应灯是不会亮的,所以除了从窗户透进来些许外面路灯的光线外,秦良玉他们现在是处于静谧和黑暗中的。 马依风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此刻已经是夜里八点了。 他双手环胸,倚靠到楼梯扶手旁,几夜没有休息好的他正闭目养神间,听到旁边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随着电梯门开关的声音,外面楼道里的感应灯也亮了起来。 透过步行梯门缝,秦良玉见到一个30多岁的孕妇,挺着大概有五、六个月大的身孕,怀里抱着一只狗从电梯里独自走出。 在经过秦良玉他们藏身的步行梯门的时候,那条狗在孕妇的怀里扭了扭身子,嘴里发出一阵呜呜的叫声。 听到狗叫的那名孕妇,轻柔地抚摸了下狗的后背,顺着那狗的视线扫了眼步行梯的大门,她脚步微顿,犹豫了下。大概因为步行梯里没有亮灯,看了两眼后,她这才迟疑着转身离开。 飘在秦良玉身旁的王伟小声对秦良玉道:“秦将军,刚子对同类的感应力特别强,他大概是发现我了。一会儿我就不跟着你过去了,别事没办成,因为我的出现再把他给惊跑了。” 秦良玉点点头,虽然仅在门缝中短短的一个照面,但刚子和那名孕妇之间的感情,却对秦良玉的触动非常大。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电梯前的感应灯也熄了,从门缝处缩回身子的鱼头有些疑惑地小声道:“真奇怪,我怎么觉得这孕妇像是在哪里见过?嫂子,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王伟对秦良玉道:“那是刚子的老婆,叫付贵儿。刚子在生前并没有和这个女人结婚,但付贵儿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刚子的。” 秦良玉将王伟的话转述给马依风和鱼头听,鱼头想了会儿,拍了拍脑门道:“哦,难怪了,我说怎么看这女的那么眼熟,我想起来了!” 将脸转向马依风的方向,鱼头低声道:“老大,你还记不记得前年年底的时候,咱们市海关查验科的前科长,被人杀死在家中,当时是我带人去勘察的现场。” 马依风嗯了声,他知道那个案子,当时在海滨市也算是一桩比较轰动的大案了。不仅是因为被害者的身份,主要是因为这人是在吸毒后被人割喉杀死的。 吸毒行为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算不得是什么新奇事,但作为国家公务员身份的人吸毒,就相当于是被曝光的影视明星般容易惹起公议,那案子的负面影响挺严重,而且至今也未抓到真凶。 鱼头接着道:“报案的是一个小时工,我对那女人印象挺深刻,记得好像就是叫付贵儿。我当时就感觉这女的挺可疑,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她一个打扫卫生的,在面对凶案现场的被害人时,居然能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 “由于除了那个女人,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的目击证人,而且那凶手明显是做足了作案前准备,一看就是个老手,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所以那案子就一直搁置到现在。” “这么看来,这凶手应该就是刚子无疑了。妈的,真没想到踏破铁鞋最终找到的居然是条狗!”鱼头有些愤愤然。 马依风也感到有些意外,“刚子的作案工具一直都是手术刀,的确像是他干的。” 沉默了会儿,秦良玉对马依风和鱼头道:“我们三个人刚子生前都见过,虽说他现在附身在一条狗的身上,无法像人类般言谈,但就刚才我的观察,他似乎与那名孕妇有着某种特殊的沟通方式。” 马依风移步到秦良玉的对面,“老婆,一会出去后,你负责去敲门,我跟鱼头在一旁看着。因为毕竟同为女人,你会降低她的警惕性,比较容易叫开门。” 秦良玉嗯了声,马依风将她衣服后的风帽给她重新戴上,“叫门的时候记得把帽子拿下。” 说完,马依风透过门缝听了下,确定外面没人后,轻轻地推开步行梯厚重的木门,将秦良玉护在身后,一行三人向付贵儿家的方向走去。 付贵儿家的家门是密码门,在密码盒上面有一个凸出的门铃按钮。 听到门铃响,准备给儿子洗澡的付贵儿一脸戒备地走到门前的猫眼,掀开猫眼上的金属盖,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因为背着光,她没有发现秦良玉的眼睛是蓝色的,只是感觉这女孩长相惊艳。 低头对跟着她一起走到门边的刚子说了句:“一个女孩在敲门,我先问问她有什么事,这么晚了,大概是走错门了。” 门上有一个对话器,因为从猫眼只见到秦良玉一个人,付贵儿声音虽不友好,但也不至于太生冷,“你找谁?” 秦良玉知道在这个时间段,任何借口都不足以取信于人,所以干脆直接说:“付贵儿,我是来找你的,麻烦你开下门,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一听对方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付贵儿立即警惕了起来,仔细端详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门外的女孩后,冲着对话器道:“你走吧,我不认识你!” 说完,她便放下猫眼上的盖子准备返回室内。谁知,脚下的刚子却冲她叫了两声,付贵儿一愣,她不明白刚子到底怎么回事,居然肯让一个陌生的女孩进家。 就在秦良玉准备继续叫门时,门从里面被轻轻地打开,付贵儿单手覆在隆起的肚子上,一脸戒备地看着秦良玉。 善良人的眉眼,无论布满多少沧桑都是善良的,装不出来。从付贵儿的眼神和面相上,秦良玉看到的是她待人的善良与敏感。 因为门并未全部敞开,秦良玉没有转头,只是冲门旁的马依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跟进来,然后抬脚走进室内。 进门后,秦良玉吃惊地发现,她的异能在付贵儿身上根本无法使用,疑惑地看了付贵儿两眼。 付贵儿脚边的那条狗用一脸探究的表情看着秦良玉,因为知道是刚子附身在这狗的身上,所以对于那双狗眼中散发出如人般的神情,秦良玉并不感到意外。 这是一个装修极其简单的家。地面收拾得非常干净,铺的是那种乳白色的地砖;白乳胶漆刷的墙面上只简单地挂了一个挂历、一个壁钟和两张男娃娃的贴画;客厅里摆放着一套旧式沙发,一个电视柜和一台饮水机;电视虽大,但不是那种液晶显示器的,而是被淘汰了多年的那种后面拖着个大屁股的老式电视。 电视正开着,一个大约5、6岁的小男孩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听到门口有声响,小男孩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小跑着来到他妈妈的身旁站定,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惊异于秦良玉的美貌,但只呆愣了一下,便非常有礼貌地对秦良玉打了声招呼。 “阿姨好,来换鞋子,妈妈每天拖地很辛苦的。” 说着从门口鞋柜上拿了双拖鞋放到秦良玉的脚边。 秦良玉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懂事的小男孩,她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道:“谢谢你!” “小乐,家里来客人了,你乖乖地去卧室看你的漫画书,妈妈跟这个阿姨说话,你不要出来打扰。”付贵儿的语气明显显示出她对这小男孩的家教极严。 小男孩偷偷地冲秦良玉眨了眨眼,扭着小屁股进到旁边的卧室,并随手将卧室门关上。 “坐吧!”引着秦良玉来到客厅,付贵儿冲沙发伸了下手,口气淡淡的。 挪着沉重的身子,她给秦良玉倒了杯白水,放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秦良玉手里。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付贵儿问。 把水递给秦良玉后,她并未随秦良玉坐到沙发上,而是站在秦良玉的对面,明显是不想与秦良玉多交谈。 “我……”看了付贵儿一眼,既然探听不到这个女人的想法,秦良玉干脆开门见山地道:“我是来找刚子的!” 说完,她的视线移向已经蹲到沙发上的那条狗身上。 付贵儿一怔,待发现了秦良玉的视线后,她直接坐到秦良玉和狗的中间,隔开了秦良玉的视线。 当一个人对某件事刻意起来,就证明他是在避开什么,或者说是掩饰什么。付贵儿的这个下意识的举动,等于是在告诉秦良玉,她知道这狗是谁。 “这家里除了我跟我儿子,没别的人,你找错门了吧?!”因为紧张和警惕,付贵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微打颤,她后悔听刚子的话,将这个从进门就给她带来无尽的压迫感的女孩放进来。 秦良玉抿嘴笑了笑,不再跟付贵儿啰嗦什么,对被付贵儿护在身后的狗道:“于明刚,我是谁你应该知道,不然你老婆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便让我进来你们的家。但我却不能像你的老婆那般可以和一条狗交流,请你出来吧,我的时间不多!” 就在付贵儿准备发作的时候,她身后的狗叫了两声,付贵儿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身后。结果就在她的注视下,那条狗慢慢地倒下,闭上了眼睛。 付贵儿惊恐地抱起那条狗的尸体,发现那狗的身子已经僵硬得如同一根木棒。 而此时,刚子的魂魄正飘在室内的半空,冷着一张鬼脸看着秦良玉…… 第四十八章 收复刚子(2) 秦良玉看着脱离狗体飘在半空的刚子,果然如王伟所言,他魂力充沛,丝毫未受附身的影响,而且他似乎并不怕自己身上的罡气。 想想当初的王伟和褚德重,在没有受阴司判官魂力加持前,根本不敢靠近自己。可刚子现在距离自己这么近,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应该待在看守所里的吗?”刚子的话,将秦良玉的思绪拉回,她发现刚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轻蔑。 说完,刚子像是恍然大悟般扫了眼门口的方向道:“你果然跟那个条子有一腿,妈的,你对得起强哥吗?” 正待反驳,身旁的付贵儿疯了般向秦良玉扑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着:“你把我老公怎么了?你还我的刚子!” 秦良玉利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脚步侧移避开了付贵儿前冲的身子,反手抓住她的后衣领,将因惯力马上就要扑倒在地的付贵儿给拉回沙发上。 “付贵儿,你清醒些,你明知道刚子已经在看守所里自杀死了,你面前的这条狗,在他附身前也是条死狗!” 秦良玉的声音清冷,眼神也随之变得冷冽,“如果你再继续这样糊涂下去,你跟刚子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还想挣扎着站起来的付贵儿,在听到秦良玉的话后停了下来,几秒钟的时间变换了无数的神情,最后她愣愣地看着秦良玉,“你说什么?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 秦良玉虽是面对付贵儿,其实是在对半空中的刚子说:“刚子是个已死之人,他的阴魂直接影响到了你肚子里的胎儿,他其实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担心你会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他不会在明知会伤害到孩子的情况下,却继续留在一条死狗的体内陪伴你!” 听不到付贵儿的想法,可不代表听不到刚子的想法,秦良玉也不管这付贵儿是否能接受得了,直接将她的愚蠢行为给点了出来。 “人一旦死亡,就意味着永远的离开。他到不了你的世界,你也去不了他的世界。阴阳相隔,生死相隔,说白了就是永别,你们俩何苦这样厮缠?!” 说完,秦良玉轻叹了口气,为刚子和付贵儿那份人鬼未了情感慨,也为自己被迫离开马千乘而感慨。 室内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的寂静当中,付贵儿双手覆在肚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滴滴掉落在她手背上的泪水,却显示出她此刻悲痛的心情。 刚子看到付贵儿落泪,心疼地想靠近,又因秦良玉刚才的一番话而有些迟疑。看了看付贵儿隆起的肚子,他最终只得放弃,飘在半空用探究的眼神开始打量起秦良玉。 刚子猛然发现,在秦良玉的身上,有着一般女子少见的那种凌厉气势。 虽然生前他并未见过秦明月的本人,但在桃子的口中,他知道秦明月是一个在读大学生,而且还是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孩。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有着与秦明月相同的样貌,但却温婉不足,霸气有余。 就在这时,王伟飘了进来。之前在李强去看守所的那次,刚子与他有过一次照面,所以在看到王伟时,刚子并不感到陌生和意外。 “你这跟屁虫来我家做什么?”刚子非常不屑一个鬼魂成天像个奴仆般,跟随在阳间一女生人的身后。 王伟能听到生人和鬼魂的所有想法,他有些生气地反驳道:“我跟屁虫?你知道你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吗?” 刚子嘴一撇,“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我老大以前包养的女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为了那可怜的自由,竟然勾引门外的那个条子!哼!” 李强在看守所因为秦良玉晕倒而情绪失控的场景,刚子至今仍记忆犹新,他心疼自己曾经的上峰的同时,对秦明月的成见也已经根深蒂固。 王伟气极,怒瞪着刚子道:“你这不知好歹的新死之鬼,放亮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你眼前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秦明月,秦明月早就死在看守所监室里了,她是明朝大名鼎鼎的秦良玉将军!” “还我跟屁虫?我告诉你刚子,你善恶不分,生前跟了一个害人性命的毒枭、黑社会垃圾!而我跟的却是受世人敬仰的女将军!你有得比吗?还嘲笑我?” 说完,王伟还觉得不解气,接着道:“你这话如果让阴司判官听到了,定然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你永生永世都看不到你儿子的面!” “你骗谁?她明明就是秦明月!你这不知死活的小杂毛,敢说俺老大?!” 刚子的话,明显底气不足。但因为王伟把他曾经的上峰李强给说得非常不堪,让他有些恼火。他眯了眯眼,身上散发出雄浑的魂力,欲势要扑向王伟。 而王伟也不甘示弱,身上的魂力比较刚子而言要强出许多,他可不会怕刚子这个新鬼。 室内的温度因这两个马上就要打起来的鬼魂,而越降越低。 停止哭泣的付贵儿抱紧双臂,茫然地环视了眼四周,不明白室内的温度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跟深冬般寒冷,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不安地胎动不已。 “如果你不想让你的老婆和孩子命丧当场的话,就立即收起你那可怜的魂力!”秦良玉对刚子怒叱道。 说着,秦良玉因恼怒致使她的眼睛放出一道绿芒,直视着刚子。 刚子猛然想起自己在第一天进看守所的时候,在女号的窗口看到的那双绿瞳,原来真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 “你……你到底是谁?”刚子发现了付贵儿的不适,赶忙收起自己的魂力,对秦良玉问道。 王伟也收起了魂力,对着刚子烦躁地摆了下手,“切!听不懂人话!都告诉你了这是秦将军,还问?!” 秦良玉站起身,对身旁的付贵儿道:“于夫人,你去里面的卧室休息下吧,我跟刚子还有事要谈,一会儿谈完,我会让他跟你再见一面的。” 或许是因为胎动得太厉害,或许是因为客厅的温度让付贵儿受不住,也或许是因为秦良玉的那一声“于夫人”,付贵儿这会儿倒变得乖巧了,借着秦良玉手上的力道站起身,慢慢地挪动脚步走进她儿子的卧室。 待付贵儿关上卧室门,秦良玉面现冷厉,对着刚子训斥道:“你可知,今日我若不来,你与付贵儿的孩子将会因你的阴气侵袭而夭折于腹中!” 刚子讷讷地道:“我就是想在阳间多待些时日,等看着贵儿平安产下孩子我就会离开的。” 秦良玉冷哼了声,接着摇摇头深感无奈,“其实付贵儿对你的这份感情,她完全可以延续到孩子身上。如果你继续逗留在她身边的话,失去孩子是早晚的事,那她以后的日子会更难熬。” 想起方才刚子问自己是谁,秦良玉接着道:“王伟对你所说的都是实言,我确实不是秦明月,秦明月死的那日你尚未被捕,所以你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刚子有些纳闷地问:“可我看你的本事也不小,那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从看守所里出来?而且之前在那该死的看守所里待那么久,你那不是在代人受过?秦明月的案子据我了解可不轻快!” 秦良玉不想对刚子道出实情,便转移话题道:“这个以后再说吧!我想问你,既然你跟付贵儿的感情这么深,为什么舍得丢下她,狠心自杀?” 一旁的王伟插话道:“你死的那天如果秦将军早知道你的身份的话,大概就会想办法阻止你了,也不至于让你现在附身在一条死狗的身上找你媳妇团聚。” 刚子茫然地看了王伟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如果我不死,那死的人可能就不止我一个了!” 王伟哼了声,“就说你跟了不该跟的人,愚蠢!到现在都成一死鬼了,还在维护那个不该维护的人!我就直说吧,如果你不死,或者没死成,那你的媳妇、孩子和你的妹妹就全部都会被李强杀死!他拿人命根本就没当回事过,他才不会考虑你曾经对他有多忠诚而放过你或者你的家人的!醒醒吧傻瓜!” 刚子这次没有反驳王伟,沉默地飘在原地,眼睛看向窗外,良久,他回过头看向一身军装打扮的王伟问道:“你死了多久了?怎么我感觉你身上的魂力那么强?” 王伟有些得意地道:“这得多亏了秦将军,我死的年数不长,才十年。不过秦将军替我求阴司判官给我加持了魂力,这样我既可以辅佐秦将军,又可以在阳间陪着我爸妈!而且秦将军还让门外的刑警队马队长替我翻案了!嘿嘿……” 王伟的一番话让刚子动容,他看了看秦良玉,想开口,却又有些难以启齿。正在他犹疑不定的当口,猛然感觉到一股至强的魂力袭来。 “王伟所言非诳尔!此乃明将秦良玉是也!” 秦良玉抬头,见阴司判官这次居然是独自前来,之前跟随在他身侧的那两名勾魂鬼役和黑白双煞却不见踪影。 “判官大人!”秦良玉有些紧张,刚子毕竟生前的杀戮太重,她担心被阴司判官给收了去。 刚子生前只念到小学便退学混社会了,所以判官的话,他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但作为鬼魂,他知道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定然是地府的大吏,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同时眼角不停地四处瞄着,伺机寻找逃跑的机会。 判官撇撇嘴,对于刚子的这些小动作和想法他明了而又不屑,能从他手下逃脱掉的鬼魂,目前为止,只有十个,像刚子这般的小鬼,他如果不高兴了,小指头只要轻轻地一动,便可以将他们捏得魂飞魄散。 判官宽大的袖口一挥,刚子立刻感到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向自己袭来,魂形也随之萎顿了下去。 秦良玉以为判官是要亲自收走刚子,赶忙出言阻止道:“判官且慢!” 阴司判官知道秦良玉要做什么,其实他这次来并非为了收刚子而来,“适才,其狂言造罪于尔,尔不惧其鲜矣仁?” 秦良玉摇摇头,表示她不在乎,“若其为李强谋而不忠、交而不信,则良玉弃之。然,其有耻且格,非小从比而不周之人,况良玉行走于时,需有邻!其不善由良玉督之!” 看着阴司判官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秦良玉的请求,这让她有些担心。 判官来前,秦良玉和王伟配合着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将刚子说动。如果一旦阴司判官不同意,这还得继续寻找辅佐自己的鬼魂或者人类。 可眼下马上就要对李强采取行动了,最是需要帮手的时刻。像刚子这么少见的鬼魂,无论付出多少时间,秦良玉都打定主意将他生前的思想和处事方式改变好收为己用。但这前提必须是阴司判官同意放过他,交由自己管理。 阴司判官嘴角勾了勾,秦良玉的所有想法他都听到了,他隐藏在模糊五官下的笑脸谁也没有看到。 “此厮生前罪孽甚重,莫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本官暂带其回阴府,少顷即回!” 说完,阴司判官袖子一卷,与魂力已消退至瘫软的刚子一起,消失在秦良玉的面前…… 第四十九章 猛鬼臂助 门口传来敲门声,很轻。 “是马队长他们!”王伟往门口方向瞥了眼,告诉秦良玉说:“大概是担心你在这里待得时间太长了!” 秦良玉一心只在如何收复刚子上,竟然将一直守在门口的马依风和鱼头给忘记了,闻言,赶忙起身去开门。 “怎么这么长时间?”门开,马依风迅速地在秦良玉周身上下扫了眼,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关心地问道。 秦良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进来再说吧!” 鱼头边往屋子里进边对秦良玉问道:“咋样了嫂子?收了没有?” 关上房门,秦良玉摇摇头,引着他们俩往客厅走:“还没有,被阴司判官给带走了,说是让我在这里等会儿!” 进到客厅后,鱼头四下看了眼,见付贵儿家根本没有安装空调,搓了搓胳膊纳闷地问:“她家咋这么冷?” 刚准备告诉他们是阴司判官造成的,却突然感应到一股阴寒袭来。抬头,见刚子被那两名勾魂鬼役给架来了。 秦良玉赶忙一手一个拉住马依风和鱼头的左右手,暗运气给他们二人体内输入一些真气,以抵消这阴寒会给他们俩身体上带来伤害,同时眼神暗示他们噤声。 人死后,一般都会把自己生前认为最好、最得体的一面呈现出来,所以王伟是一身军装,褚德重是一身律师服,刚子是一身藏蓝色西装。 可秦良玉却发现,之前刚子穿在脚底的那双黑色皮鞋,此刻竟然换成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与他身上那套西服看着极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王伟也注意到了,笑着问道:“哎呦!阴司判官这么慷慨,送了你一双女式绣花鞋穿上了?!” 刚子黑着张脸,没有搭腔,耷拉着头,一副颓废中带着丝恐惧的神情看了眼自己脚底的鞋。 那勾魂鬼役用只有秦良玉能听到的声音,将事情始末告诉了她。 原来,阴司判官带走刚子,目的是让他看到生前作恶之人死后要经历的百般苦、千般罪以及各种鬼魂都惧怕的炼狱处罚。 然后阴司判官给了刚子一双红色绣花鞋让他穿上,这鞋的名字叫“禁魂足”,不仅可以禁锢鬼魂的行动能力,主要的作用是为了惩戒不听话的鬼魂。 这“禁魂足”有一套咒语,很长,只要开念,这鞋子便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令穿着这鞋子的鬼魂无法移动魂形,自脚底开始产生一种如油煎火烤般的疼痛感,而且这鞋子一旦穿上,便无法脱下。 鉴于刚子具有其他鬼魂所不具备的特殊能力,阴司判官又赋予了他另外一种法力,那便是分身。 他可以用意念将自己分成至少三百个幻影出来,无论是阴界的使者,还是普通的鬼魂或者阳间的通灵者,都无法分辨出哪个才是他的真身。 阴司判官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秦良玉身边能够有一个能力超群的鬼魂相助于她。但考虑刚子心性尚未稳定,担心他不听从秦良玉的差遣行事,所以便给他穿上这鞋子,以防他越主令而擅自行事。 同时,阴司判官还警告刚子,只要秦良玉一日不将他驱逐,他便可以在阳间多待一日。勒令他在阳间戴罪立功,如果他在秦良玉身边谨守本分,听从主令行事且表现突出的话,可以考虑让他与付贵儿百年后一同赴黄泉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其实,在阴司判官没来带走刚子前,刚子便已经萌生了跟随秦良玉的心思,被阴司判官这一点拨和警训,他愈发庆幸自己遇到了明朝的女将军秦良玉这个新主子。 “此咒语秦将军切要牢记,莫要泄漏给他人知晓。若于明刚不听从你的差遣擅自行事,无论他距离你有多远,只要你念动咒语,他便会乖乖地出现在你面前。适才在地府,阴司判官已经让他见识了‘禁魂足’的厉害!” 勾魂鬼役的话其实是说给文化程度不高的刚子听的,让他清楚他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并让他知道他现在的上峰已经不是李强那个大奸大恶之徒,而是秦良玉。 刚子生前早已经习惯听从命令,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顺从,只要是他认准的人,只需一声令下,他便会不计安危地去完成。 现在他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付贵儿,同时也是敬仰秦良玉这个女将,在地府时,他便已经对阴司判官发誓,只要秦良玉不嫌弃他,他一定不会违逆秦良玉的所有指令行事,哪怕让他此刻立即去杀了李强,他也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将阴司判官交代的事情办妥后,那两名勾魂鬼役对秦良玉道:“恭喜秦将军又得一猛鬼臂助!” 说完,跟秦良玉恭敬地打了声招呼便离去了。 秦良玉有些奇怪这两名勾魂鬼役对自己态度上的转变,转念一想,大概是做给刚子看的,也就没再去细究。 王伟这时出声提醒秦良玉道:“秦将军,那付贵儿在门内站了好一会儿了,要不要叫她出来跟刚子见上一面?” 松开马依风和鱼头的手,秦良玉对他俩嘱咐道:“我去叫付贵儿出来,不知道她情绪现在有没有稳定些,我担心她认出你们俩,会出现一些过激的言行。她现在是一名孕妇,你们俩尽量不要与她产生言语上的正面冲突,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胎像不稳。” 马依风没有吱声,鱼头倒是爽快地答应了,“放心吧,嫂子,我知道了!” 敲了敲卧室门,秦良玉对里面的付贵儿喊了声:“于夫人,你出来吧!” 随着秦良玉话落,门从里面被轻轻地打开,付贵儿一脸期待地看了眼客厅中那条死狗的尸体,当发现那狗依然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落寞。 然后才将视线移向站在客厅里的马依风和鱼头的身上,在看到鱼头时,她神情一滞,皱紧眉头,似是在极力搜索记忆。 “他们是谁?” 显然付贵儿对人的记忆力没有作为警察的鱼头好。她站在卧室门口,一脸戒备,手始终没有离开门把手,似乎只要马依风和鱼头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举动,她便会直接返回卧室并锁上门。 “放心吧,他们不是坏人,是陪同我一起前来的朋友,担心我一个人在你这里会遇到麻烦,所以才跟过来的。”秦良玉安抚着付贵儿。 “我准备带刚子走了,喊你出来是想让你跟他再见一面。当然了,以后我还会让他回来看望你的,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近距离接触,毕竟你现在身怀有孕。” 听秦良玉这样说,付贵儿迟疑地迈动脚步,向客厅沙发的那条狗走去。 秦良玉看了眼墙上的壁钟,发现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没想到为了收复刚子,她竟然在这里整整耗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转头对飘在半空的刚子道:“好了,我们在外面等着你,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话,你跟你夫人好好说说吧,让她知道你以后会一直守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稳定好她的情绪!” 想了想,秦良玉接着道:“希望阴司判官给你的那双‘禁魂足’在我这里用不上!” 刚子感激地看了秦良玉一眼,低声恭敬地道:“谢谢你秦将军!” 抿了下唇,秦良玉点点头,然后对身边的马依风和鱼头道:“我们出去等着吧!” 说完,又招呼了声似乎打算留下来偷听的王伟。三人一鬼来到门口,王伟不时将脑袋穿透防盗门,偷听偷看刚子是如何利用一条狗跟他的媳妇交流的。 马依风看了眼有些倦意的秦良玉,一脸关切地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秦良玉摇了摇头,直视着马依风那双深邃到像无边浩瀚大海般的眼睛。 或许是有感于刚子和付贵儿之间那段人鬼未了情,也或许是因为马千乘曾因莽撞冲动而得罪了大太监丘乘云,致使他们夫妻二人阴阳相隔,她突然对马依风说了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话。 “依风,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如果感觉有危险,在作出任何决定前,一定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我在等着你,不要让我陷入孤独守候的日子里!” 马依风一怔,心里满满的涌起了一股子酸涩的幸福感,将秦良玉揽紧,下颌抵在她的发顶,沉声道:“我会时刻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鱼头和王伟都一脸惊讶表情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 不多不少半个小时过去了,门开,付贵儿眼圈红肿地出现在门口,刚子飘在她身后,也是一脸悲苦和落寞。 “秦将军,谢谢你!”付贵儿的声音沙哑,显然是刚才哭得太多造成的。 “刚子以后跟着你,希望你能够好好照应着他,他生前不是个坏人,很多事他都是情非得已……” 秦良玉握了握付贵儿的手,感觉她手心的温度非常低,便给她输入了部分真气以稳定她和她腹中胎儿的健康状况。 “放心吧,我不会苛待他的!就算是为了你们的孩子,你也要好好地善待自己!” 一直到他们几个离开看不到身影了,付贵儿这才关上门返身回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走廊的另一头,一个佝偻着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当晚,在秦良玉的坚持下,马依风不得不返回自己的家中休息。毕竟第二天晚上他们警队会在军队的配合下,对李强展开另一波大范围的突查行动。 而秦良玉在马依风离开后,将王伟、刚子和褚德重都召集前来,给这三个鬼魂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指令之一,如果想继续留在阳间,那便必须得无条件听从自己的指挥。 指令之二,以后马依风在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必须全部回避。 指令之三,以后在生人面前,他们必须将自己身上的魂力全部都收起来,以防给生人健康带来不利的影响。 指令之四,明晚马依风的行动,他们三个分别保护好马依风、鱼头和梁子的人身安危。 一切指令下达完毕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秦良玉放这三个鬼魂自由行动,需要他们过来的话,她会用意念招呼他们。 洗完澡躺到床上,秦良玉发现阴司判官给自己的这三个鬼魂臂助各有所长。 王伟因为跟随自己的时间最长,所以他是三鬼当中最为忠心和体贴的一个。他对生人有着非常灵敏的感应能力,同时,无论是生人还是鬼魂,他都能用观想的异能去偷听他们的想法。 褚德重生前是一个思维缜密之人,加之他懂得这个时空的法律,等他稳定好自己的情绪,看清已死为鬼的现实后,这将是一个非常得力的鬼助手。 刚子生前杀人无数,拥有一身的戾气。现在成了鬼,没想到居然还拥有着其他鬼魂所不具备的魂力和特质,加之被阴司判官又赋予了一个分身之术,如果他真能像生前辅佐李强那般跟随在自己身边,以后恐怕会用处极大。 想到这儿,秦良玉不禁有些感激阴司判官对自己的特殊照顾,虽说离开了自己熟悉的时空来到这里,但她已经不像初来时那般失落,因为这里有她太多的亲人的后世在。 满足地闭上眼,这一夜,是秦良玉自来到这个时空以来睡得最为踏实的一夜…… 第五十章 林妮中标 因为没有赖床的习惯,所以早上五点醒来后,秦良玉便直接起床洗漱,她在床上打了会儿坐,然后到楼下的后院又打了套拳。 步锐从秦良玉开始打拳时起,便一直瞪着它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好奇地看着。秦良玉哪一下动作幅度大了,它还会撒着欢地围着秦良玉打转。 一套拳打完,正在秦良玉为这个时空不能佩剑而感到遗憾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是马依风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些饭盒,显然是来给自己送早饭的。 两个人一起吃饭时,马依风告诉秦良玉,今天他和马华龙恐怕一天都不能过来了,让她记得按时吃饭。 快速地吃完饭,马依风依旧是在秦良玉额头上亲了下,便匆匆地离开了。 马依风走后,秦良玉突然感觉这偌大的别墅里特别冷清,除了她和那名不怎么露面,即便露面话也特别少的女勤务兵外,就只有后院的步锐了。 虽说这里的条件要好于看守所,但秦良玉突然感觉自己在这种过度享福般的日子里,有些格外挂念看守所里的邓洁和孙翊尔了。 毕竟她们两个是自己初来这个时空结交的朋友,自己那段无助和失落的日子,都是在她们二人的真诚关心和帮助下度过来的。 现在自己不在看守所里,之前那些给自己送吃喝的人,定然是不会再给里面送什么东西了,也不知道她们俩现在过得怎么样。 尤其是邓洁,秦良玉担心等自己回去的时候,恐怕她早已经被送去监狱服刑了。 思来想去,趁现在还是白天,还不到马依风他们晚上的行动时间,秦良玉把跟自己一样具有观想异能的王伟给喊了来,让他去一趟看守所,看看邓洁和孙翊尔的近况。 没用上十分钟,王伟就回来了,告诉秦良玉说,邓洁还没被送走。由于现在天气变凉了,之前的那些吃的东西都还没吃完,除了与林妮发生过一次口角冲突外,邓洁和孙翊尔一切都还好。 说完邓洁和孙翊尔的情况后,王伟对秦良玉接着道:“秦将军,林妮的案子下来了,维持原判,昨天才下的。再是还有个事挺让我奇怪的,这次去,我发现我竟然听不到林妮的想法了!” 秦良玉一愣,如果说之前有过这种情况,那是因为林妮知道秦良玉有观想的异能,为了隐藏她自己的想法才导致听不到。可现在秦良玉并不在看守所里,而且王伟是个鬼魂,林妮压根就看不到王伟,根本没有任何的理由再隐藏她自己的想法。 “昨晚在付贵儿家的时候,我听不到她的任何想法,还以为是刚子从中搞鬼。现在看来,是我错怪刚子了,大概是我的异能被阴司判官给收去了一部分吧?” 就在秦良玉百思不得其解时,王伟这句看似自嘲的话,却无意间点出了异能失效的问题关键所在。 秦良玉冷哼了声,“此事与刚子和阴司判官毫无关系,问题出在付贵儿和林妮身上,她们两个人,现在有一个共同点,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王伟搔了搔后脑勺,不明白地问:“共同点?什么共同点,我除了知道她们两个都是女人外,再没发现有什么共同点了。” 秦良玉没说话,盯着王伟,等待他自己找到问题的答案。 想了好一会儿,王伟啊了声,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秦将军,她们都是孕妇!原来孕妇的想法我们是听不到的!” 说完,王伟有些不屑地道:“我的天啊!真让这彪子中标了!那这看守所以后可就有的热闹看了!” 因为不懂这个时空的法律,秦良玉便将褚德重喊了来,将自己所掌握的关于林妮怀孕的前后经过,大致地讲给了褚德重听。 了解清楚了事情经过后,褚德重沉思了会儿,对秦良玉道:“这种事要说的话,也算不得什么新奇事,在咱们国家光是在网上和报刊杂志上曝光的就不下十起,没被曝光的就更不用说了。” “毕竟这是严重损害国家声誉,也会造成非常恶劣的社会影响的事,很多地方上在发生这样的事后,都是尽可量地能压则压,能瞒下就瞒下,都不愿意上报。” “就你刚才说的林妮的情况,那还得看事情往后的演变情况。如果但从目前事件本身而言,林妮为了逃避法律制裁而采取极端的诱骗手段怀孕,这本身就是一种犯罪行为。” “她不是羁押前的受孕,所以够不上带孕入监的特殊情况,何况羁押前她并无婚史。”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诉法的规定,被判有期限徒刑或拘役,怀孕女犯可以暂予监外执行。待孩子生下并完成哺乳期后,再送到监狱服刑。” 秦良玉和王伟听到这儿均感意外,正待发问,却被褚德重摆摆手给打断。 “你们先别急,听我讲完。” 褚德重接着道:“而林妮被判的是无期徒刑,虽然有孕在身,但不符合刑诉法规定‘暂予监外执行’的条件。” “像她这种情况,最终的下场便是被拉去强制流产,然后再送往监狱服刑。” “我刚才说这事要看接下来的进展情况,那就是要看这事被隐瞒到什么时候,如果在尚未前去监狱服刑前便被发现的话,那这事就要看看守所潘所长如何处理了。” 因为之前听孙翊尔讲过,看守所老潘也难逃其责,秦良玉便插话问道:“这看守所的所长难道就一点责任都不用负吗?” 褚德重冷哼了声,他一早就知道老潘是李强的线人,他现在跟秦良玉他们是一样的心思,希望老潘能够早日下台。 “怎么会一点责任都没有?他的责任大了!如果这事曝光后,他将要受到法律的严惩,包括看守所的副所长以及相关责任人都要受到轻重不一的处罚!” “正副所长都已经触犯了法律,他们犯的是玩忽职守罪和渎职罪。如果他们在发现林妮怀孕这件事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一层,他们都或多或少懂得一些法律,尤其是与他们切身利益相关的法律。” “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在知道这件事后,他们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就是将事情给悄悄地压下来,私下里跟林妮讲清事情的严重性,串通所有的人,将林妮带出去,偷偷地把胎儿给打掉!” “这样的话,他们的罪名就又多了一条,那便是徇私舞弊罪。这样一来,本可以有希望仅受到党纪、政纪处分,免予刑事处罚的结果,会演变成被收监判实刑的结果。” 秦良玉听完,轻舒了口气,想起了李国良,便接着对褚德重问道:“这件事的直接责任人是那名值班的班组长李国良,依你看,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褚德重想了想道:“这个就不好说了,查出是他所为肯定不难,难就难在定性上,到底是属于强奸还是单纯的玩忽职守?这就要看林妮如何供述了!” “如果林妮肯担当下所有罪责,讲清是她勾引的李国良的话,那就构不成强奸罪。但这恐怕很难,毕竟林妮是海滨市当地人,就犯罪心理上来讲的话,她定然不会说是自己勾引的李国良。” “当然了,真到那天的话,法院也不会仅凭林妮一人的供词定案,肯定还要经过多方查证。恐怕秦将军你们那个监室里的所有在押人员都要被提出去审问,了解下林妮受孕过程的具体情况和细节。” 秦良玉轻嗤了声,“据我对林妮的了解,她不会担下所有罪责的!恐怕事情败露后,她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李国良的身上!” 褚德重哦了声,嘴角下拉,冷笑了声,“这样也好,一丘之貉,全窝端!” 刚子这时候循着王伟和褚德重的魂息赶来秦良玉的住处,因为是第一次来,他不知道后院里养着条狗,没有隐藏好自己身上的魂力,结果惹得步锐好一顿大叫,带动周边住户家的狗也逐次狂吠了起来。 女勤务兵还未到秦良玉的房间门口,听到脚步声的秦良玉便先她一步打开房门对她道:“不是我这里的事,你去楼下院子各处看看吧!” 那名女勤务兵还在楼梯上的脚步一顿,警惕地往秦良玉身后房间扫了眼,然后规矩地应了声便下楼去了。 而这时的刚子在王伟的提醒下,已经将身上的魂力全部都隐藏好,外面的狗叫声这才慢慢地停歇了下来。 看了眼时间,刚过八点,秦良玉以为刚子这么急着赶过来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结果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秦将军,机关事业单位不都是早上八点准时上班的吗?所以我就卡着八点的时间来你这里报个道。” 扫了眼飘在身旁的王伟和褚德重,刚子低声自言自语地又来了句:“看来我还是没有他们这俩老员工积极!” 还未等秦良玉搭腔,王伟憋着笑,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对刚子训诫道:“第一天上班居然还迟到!哼!我看你是不想干了!赶明儿再迟到,看秦将军不把你给炒鱿鱼了!” 吓得刚子鬼脸通绿,小心地观察着秦良玉的表情,讷讷地承诺:“不会了,不会了!明天开始,我提前半个小时来报道!” 随着王伟和褚德重的大笑,刚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王伟耍了…… 因为晚上行动的人员都已经安排好了,剩下的具体事,比如装备领取和配备,分组和人员搭配等事宜,马依风都交代给鱼头和梁子去负责安排。 他则与张民强一起去了马华龙的军区办公室,三个人一起将接下来的一些事情进行了精心策划和安排。 “依风,上一次去查封酒吧,你是打着抓捕杀害姜长林的凶手宁子去的,或许还能瞒天过海,让李强以为咱们还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但今晚行动过后,再想瞒怕是根本不可能了。” 马华龙神色凝重地对马依风道:“这样一来,你们警方可得要抓紧时间对他实施抓捕!我已经在山上和海里布下了监视他的人和装备,只要他一有动作,我这里会第一时间知道。” “可即便这样,我们也要防着些,他可是条老狐狸了,所谓狡兔三窟,像他这样生来便在黑道上混的人,最是懂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更何况他酒店的位置可以说是四通八达,指不定我们一个不留神就让他给溜掉了,到那时如果想再逮着他,可就难了!” 张民强和马依风都点点头,赞同马华龙的观点。马依风将自己在秦良玉那听来的消息告诉马华龙,“据可靠消息透露,李强下个周有一批来自水路的货要到了,那批货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放弃的。” “虽说现在我们手里所掌握的他的犯罪证据和证人证言都足以让我们对他进行拘捕,但如果在那批货到的时候,我们再行动,给他来个突然袭击,这样的话人赃并获,将来他想推翻我们的证据都难。而且,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这批货的数量应该非常大!” 想起李强的种种恶行,马依风冷哼了声接着道:“相信到那时,断头台的铡刀可就明晃晃地在向他招手了!纵使他有通天的本领和社会关系,也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马华龙和张民强对视了眼,都在心里琢磨着马依风的建议,然后不约而同地赞成他的决定。 经过三个人的讨论和商量,制定出了一套非常缜密的抓捕计划,将这次的行动定名为“杀海鬼”…… 第五十一章 强阳托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次对李强各个网点的突查行动格外的顺利,没有遭遇到任何的反抗。 更让所有人感到震惊和意外的是,在这次的行动中,竟然抓捕到了平日里以清廉奉公为名,居于政府要位的三条大鱼。 因为行动比较隐秘,又是赶在周末双休日,加之人员上有马华龙的鼎力相助,警队里那些让马依风拿捏不准的人都没有参与到此次行动中来。所以并不知晓此次行动的刘大鹏意外地被抓了个现行,这倒省去了马依风不少的事。 不过这次行动虽说非常顺利,但后续的审讯工作可苦了马依风、鱼头和梁子等一批刑警。因为抓来的嫌疑人太多,光做审讯和笔录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没办法,在张民强的建议下,从马华龙处调来了几名拷问官,穿着公安局提供的警服,配合马依风等人对这些抓捕来的嫌疑人进行连夜的审讯,来人中就有700a。 不得不说,军队上的审讯手段可比地方警员要恐怖毒辣得多。毕竟在军队上需要他们出面审讯的,可不是眼前这样的普通违法犯罪分子,而是最高层或者国际上的间谍级人物。 值得由他们出面来拷问的人的耐受力超于常人,所以他们的拷问手段自然也是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在拷问的过程中,他们不像地方警员那样有一些顾虑,担心被举报说刑讯逼供,他们可没有任何的顾及和情面,更不会将被拷问者曾经的社会地位或者性别放在考虑范围内,经过他们手的被拷问者,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如实招供! 他们有着非常敏锐的观察和思考能力,能轻易地从被拷问者细小的肢体动作、神情和供词中,察觉到他们所说的是实情还是谎言,以及是否还有尚未交代清楚的事情。 所以,如果有哪个嫌疑人在这些人的面前还抱有侥幸心理的话,那就是在自找苦吃。 经过一天一夜的突击审讯,抓来的167人中,被无罪释放的只有24人,参与犯罪情节不是特别严重,被准许取保候审或者监视居住的有42人,有年龄不够承担刑事责任能力的人5人,剩下的96人在做好询问笔录后,被分批次地送押到拘留所和看守所。 这一次的突查行动,从李强的各个网点查获了大量的毒品和枪支弹药、管制刀具等违法物品,还有一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卖.淫.女子,有些是被人从国外拐卖过来的,经核对身份无误后,移交给移民局等国家相关部门,等待被遣返回国。 因为有大批的特警和防爆部队在维持现场秩序,所以这次的行动,虽说给海滨市带来不小的震荡,但电视台和报刊杂志等媒体因为被格挡在场外,没能拍到和见到现场状况。 他们只是对外简单地介绍说:海滨市公安局于前一晚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扫黄打黑行动,xxx歌房、酒店、酒吧等经营场所被公安查封,同时还不忘对人民警察进行了一番歌功颂德。 其实,这次没有损兵折将便轻易清剿了李强的各个黑网点,归结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们无法联系上他们的上峰——桃子,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只有认命缴械伏法。 有几家网点的责任人大概是提前得到了桃子自戕的消息,早早地就带人跑路了。当然,马依风绝对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在审问完那些小喽啰后,一纸纸的通缉令在第二天便陆续地下发了。 自此,李强的产业链只剩下云山碧海大酒店了。 在云山碧海大酒店顶层靠东,有一间非常特殊的客房,这间客房不允许任何客人入住。房间钥匙除了定期进去打扫卫生的一名服务生外,便只有李强有了。 拥有这间客房钥匙的人还有曾经的秦明月,在她被捕前,这间客房便是她看好的。 这是一间总统套房,在秦明月看好后,李强将房间的布局和摆设,按照秦明月的喜好重新装修布置了番,里面的很多小摆件和床上用品都是他陪着秦明月去国外亲自挑选采购来的。 这间客房的视野特别开阔,因为是在东向,早起时拉开窗帘,便能够在落地窗前直接观看海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阳。 而夜晚,尤其是农历十五前后的那几天,可以坐在阳台的摇椅里观看悬挂在天际的一轮明月与海水相互辉映着,那种独属大自然的静逸的美非常让人沉醉,感觉连呼吸都慢了下来。秦明月为这间客房起了个名字叫“强阳托月”。 钱多到花不完的人是任性的!秦明月在的时候,这间客房充其量也就是她与李强的感情调剂品,一个月顶多能来住上个两三天。 在秦明月被捕以后,李强曾进来过一次,里面熟悉的一切仿佛还残留着秦明月的气息。他伏在那张曾与秦明月睡过的双人床上,心痛到疯狂,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勇气踏进这间客房。 老莫的离开使李强这两天的情绪格外地低落,他至此方发现,在自己的身边竟无一个可倾吐心中悲喜的人,这让他更加想念关押在看守所里的秦明月,所以他重新走进这间留有他与秦明月美好记忆的房间。 抚摸着房中的一切,他哽着嗓音低声呢喃:“明月,明月……” 房间内非常安静,没有应答的声音,如果李强能够知道他的这声“明月”此生将再也得不到回应的话,或许他也不会做出继续留在海滨市的决定。 当他的视线落到那对泥雕的小人时,他的神情不再像人前时那般冷硬,开始一点点变得柔软。 他想起当时为了捏这对小泥人,秦明月竟能旷课,在这间房间里待足一整个昼夜。 李强暗处的敌对势力太多,当时他吓坏了,遍寻不到,以为秦明月被他的仇家给绑票了,一直到后来他才想到了这间客房。 当他深夜赶到的时候,秦明月竟累趴在地毯上睡着了。他轻轻地将那个满身泥泞、让他爱不释手的小女人沾满脏污的衣裤褪掉,给抱到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秦明月将她那双脏乎乎的小手探进李强的睡衣里挠痒痒。 被秦明月闹醒后,李强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happy birthday!”李强方惊觉自己已经年满48岁了。 原来为了送李强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秦明月背着李强,偷偷地采购了一些制作陶瓷工艺用的模具、泥土和染料等。 她亲手捏了这一对小泥人,小泥人的形状是一个卡通的男人和女人。秦明月说那男人是李强,那女人便是她。 那天她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对李强郑重地说:“我们结婚吧!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光是这对小泥人,还有我自己!” 时间一晃竟半年多过去了,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李强捧着那对已经干燥得有些微裂痕的小泥人,喉头不禁一阵干涩得难受。低垂下头,脑门贴在小泥人上,这一刻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敲门声响,李强轻轻地将那对小泥人放回原位,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后,看了眼腕表,发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这才想起自己进来前忘记带手机了。 敢来敲这间房门的人,目前只有李剑了,他沉声冲着房门问:“什么事?” “干爸!赶紧出来,出事了!”李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不安。 随着李强来到特权办公室后,李剑将马依风突查各处经营网点的事告诉了李强。 临了他来了句:“干爸,据手下人报告说,这次被马依风查封的场所全部都是咱们的地盘,你看是不是咱们内部出了内鬼?不然怎么会单单只查封咱们的网点?而且一家都没留,显然是一次有准备的针对性行动!” 李强在听完李剑的汇报后,脸色极难看,暗黄中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见李强没有接话,李剑接着试探性地问:“干爸,秦……干妈直到现在下落不明,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 秦明月只比李剑大了两岁,从一开始,李剑就比较抵触管她叫干妈,但碍于李强,他不得不这么称呼她。 李强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听到有人怀疑或者诋毁秦明月而瞬间暴怒。他一脸平静,依旧沉默着,只不过他眼底波澜不定,谁也猜不透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室内安静了约莫五分钟,见李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李剑耐不住性子,对李强道:“知道这些经营场地的人,只有你、我、莫爷爷、桃子和干妈。” “莫爷爷人都已经离开海滨市了,即便在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出卖你,这你应该比我清楚。而桃子直到死,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给那些条子,就连他的手机卡都被他用枪给打烂进脑壳,现在只有干妈一个人的嫌疑最大!” 又安静了会儿,见李强始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李剑便接着小心地建议道:“干爸,我看那些条子应该已经盯咱们很久了,要不然,那批货咱们不要了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咱们跑路吧!” 谁知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强,在听到李剑的这句话后,竟然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厌恶和愤怒的眼神瞪视着他。 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你干妈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不会出卖我!我对她的信任胜于任何一个人!只要她在海滨市的一天,我绝对不会离开!” “做人要懂得善始善终,那批货是桃子在的时候定的,很多下家都在等着拿货。这两天你加派些人手,将地下仓库清理出来,把所有的重机枪和弹夹都预备好,要确保那批货不被任何人发觉,且要完好无损地运进咱们的仓库!” 沉吟了会儿,他对李剑接着道:“安顿好这批货后,你就赶去荷兰跟你莫爷爷汇合吧!你干妈的案子有结果了,我会想办法把她接出来,前去荷兰找你们!” 说完,他不耐烦地冲李剑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看着执拗的李强,李剑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应了声转身离开…… 第五十二章 黎明前的黑暗 所谓上阵父子兵,马华龙和马依风这对父子档最近都在忙着部署抓捕李强的行动计划和人员安排,所以很少有时间过来看望秦良玉。 中间马依风曾来过两趟,匆匆地陪秦良玉吃过饭便离开了。离开前,他给秦良玉留下了一部新买的手机,以方便秦良玉随时与他联系。 手机里他将所有能联系上他的电话号码都给输入了进去,当然也包括秦良玉在这个时空的亲人,韩书良和韩凤英,甚至就连马华龙、700a、张民强、鱼头和梁子的号码也在里面。 马依风走后,出于好奇秦良玉翻看了下通讯录,发现马依风把他自己的电话号码竟给冠上了“老公”两个字,不用猜也知道这部手机的号码在马依风的电话里是什么名字了。 或许是开始在意马依风了,他的任何细微变化秦良玉都能细心地及时发现。在马依风过来陪她吃饭的这两趟,秦良玉发现他这段时间明显有些消瘦。 他那种如同开了挂似的不眠不休的工作,让秦良玉有些替他的身体状况着急担忧,但却苦于不能露面出去为他分担。 毕竟马依风的活动范围多是警队,那个地方秦良玉一旦露面被人发现的话,传扬出去的后果可想而知。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给马依风带来任何的负面影响,如果不是因为马依风忙得没时间,她甚至一度想劝说马依风将自己给送回看守所里去。 所以,她只能干着急,偶尔从王伟他们三个鬼魂那得到个什么新消息,便赶紧地给马依风打个电话通知他,也好让他根据现状做好充分的准备。 马依风来的时候,曾对秦良玉私下提起过,根据渔监和渔政站的雷达显示报告,有两艘不明国籍的渔船正在往海滨市方向驶来。 因为之前王伟曾在李强那偷听得知他下个周有一批货要运来,根据对那两艘渔船的速程估算,与李强所说的时间基本吻合。所以,对李强的抓捕行动马依风已经定好了,就在下个周的周三和周四这两天,就等李强与那两艘渔船接头了。 而今天已经是周一了,距离抓捕李强的行动仅剩两三天的时间,秦良玉除了再三叮嘱王伟、褚德重和刚子三鬼,保护好马依风他们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自从离开看守所以后,因为日子过得平稳而又安逸,秦良玉感觉自己的这具身体被调养得越来越好,每天早晚她都能毫无顾忌地打打坐、练练拳。 不像在看守所里,早起不行,晚睡不行,处处受制于人,想打套拳还得偷偷摸摸地躲在厕所后面。 在这里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那名女勤务兵给负责送来,每顿饭的营养搭配和口感都非常好。 一次在闲聊中,秦良玉才从女勤务兵的口中了解到,原来自己的三餐饮食都是马华龙安排的川菜厨师给专门单做的。 秦良玉不怎么习惯看电视,新闻总感觉是掺假的,就像他们那个朝代的各级官员,都把地方上一些好事上报到朝廷,不光彩的事都暗地里给压下不报。 文艺节目她也不喜欢,甚至很多既看不懂,又接受不了,因为很多画面上的男女过于开放的穿着和肢体动作,让她看着面红耳热。 古装的电视连续剧和电影她倒是看过几部,当被她找到了一堆情节上的漏洞后,便果断地放弃将时间浪费在那上面了。 最终,秦良玉选择了最原始,也最能让人静下心打发时间的办法,那就是看书。 书的力量不容小觑,它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完全不受时空界限,让你看到更广阔无垠世界的一个连接点。 别墅里有两台电脑,一台在一楼的客房,另一台在二楼的书房。秦良玉提出想看书的时候,那名女勤务兵便建议她到网上去看,却被始终没怎么适应现在这个时空里的先进设备的秦良玉给婉拒了。 也不知道那名女勤务兵是从哪找来的一大堆史记,当她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秦良玉就看到车里装着几乎半车厢的书,还都是新书。 有秦明月的记忆在,对于书中那些简体字秦良玉读起来并不费劲。前世的时候,她的阅读速度和记忆力便超乎常人。一本1000页的书,她基本一天一夜便能看完,书中的内容虽说不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但也能差不多记全。 明朝以前的历史,秦良玉在离开前世时便已经知晓,她关心的是在自己离开后到现在这个年代间都发生过什么。所以她着重看的是明朝末年,尤其是万历四十一年以后的史记。 虽然后人在撰写这些书的时候,篡改和缺失了不少的实记,而且同样的朝代中所发生的事,在不同的书上也多少有些出入,但大的动向和事件依然保留着。 众所周知,历朝历代修史,女性名人都是被记载到列女传里,而秦良玉却是历史上唯一一位作为王朝名将被记载到史书将相的列传里。 合上书,秦良玉心中百感交集,穿越到现代的她无法想象马千乘在她离开后,承载了多重的胆子和精神压力,才能创下那般辉煌的丰功伟业,以至于让后人赞誉称颂。 而史记上对于马千乘的名字,几乎相当于是秦良玉的一个附属,被掩盖在她的光环之下。岂不知这一切的功勋,都是马千乘经过多次的浴血奋战,耗尽毕生心血和汗水打下来的。 史书记载中有这么一句:良玉为人饶胆智,善骑射,料敌如神,兼通词翰,常为男子装。看到这里,秦良玉心中不禁一阵悲苦,这世上,大概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这“常为男子装”的具体原因了。 因为心情太过低落,当天夜里,秦良玉没有再继续看书,刚到九点半她就洗了澡,打了一个小时的坐,不到十一点的时候,她就躺下了。 哪知躺下没多久,就在秦良玉迷迷糊糊刚有些睡意的时候,王伟从窗户穿了进来。因为着急,将秦良玉喊醒后,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调。 “秦将军,快点给马队长打个电话,告诉他,李强的人已经准备卸货了!” 秦良玉闻言,直接从床上弹跳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边调出马依风的号码,一边对身旁的王伟问道:“不是说要等到周三或者周四的时候那两艘船才能到的吗?” 王伟在半空里飘着转圈,“根本就不是那两艘船,搞错了!快打,快点!他们人手可足了,武器也非常先进,估计如果有什么状况发生的话,是打算准备血拼保下那批货!”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马依风那边才接听,声音很低地对秦良玉只说了句:“老婆,我们正在行动!一会儿我再给你打过去!”说完,电话便挂了…… 与李强大酒店仅一山之隔的北面,也就是陀云山靠海的断崖处,有一处隐藏在山体的秘道,这条秘道的出入口与山体隐为一体,就算在白天刻意来寻找都无法发现。 当初在建盖这家大酒店的时候,李强几乎将整个山体底部都给打通了,里面是四通八达的各种暗道。 这些暗道都是相通的,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如果没有专人带领,很容易迷失在里面走不出来。 而断崖下的这处秘道和开启的机关,只有李强一个人知道,就连秦明月和老莫他都隐瞒没有告诉,就更别提李剑和桃子他们了。 此刻李强就站在这条关闭中的秘道出入口的旁边,包括李剑在内,谁都没有发觉到李强的异样,只以为他是站得太久有些累了,靠在那处山体上休息。 本来李强今晚不打算亲自出来坐镇的,因为清楚李剑是一个傲睨一切、恃勇轻敌的人,所以李强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指挥接运这批货。 李剑不像桃子,桃子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从来不因为得到李强的重用而贪功好进过。如果桃子在的话,李强也不用如此亲力亲为了。 自桃子死后,李强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这让他更加憎恨导致桃子自戕的马依风。他甚至在想,如果今晚的行动暴露,被马依风截堵了的话,哪怕拼上自己的这条命,他也要与马依风同归于尽。 这次跟随李强一起来接货的一共有16人,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杆微冲。为了保险起见,李强甚至安排了三个狙击手在陀云山的山顶和山腹各处。 之所以这样谨慎,可不单单是为了防警方的人。 多年来,海滨市看似繁华平静的外表下,其实隐藏了多股黑社会势力。但因为有李强这条大鳄在,他们都轻易不敢冒头。 曾经震慑于李强的那几股势力,大概已经听说了李强最近被公安给盯上了,而且也已经知道李强身边最为忠心的得力助手桃子自杀的事。 为了抢夺地盘,这些天来,他们都在蠢蠢欲动着。但所谓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强一日不倒,他们那几股势力撑死也就只有欲,而无动,也正因如此,李强不得不对他们加以提防。 再有一个需要提防的是供货方的人,这些人可以说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一言不合下便会动手。之前李强就曾遭遇过一次这样的情况,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对待,尤其是现在这种形势下,更需格外谨慎。 “来了!”拿着夜视望远镜的李剑对身旁的李强道。 远远的一艘非常不起眼的渔船向他们这边驶来,自外观看,这艘渔船与周边海域里常见的捕鱼船只并无二致,但如果留心观察的话,会发现这渔船的航行速度较一般的渔船要快。 李强看了下手机,时间显示为23:14,他皱了皱眉,这时间让他感到厌恶。 李强所在位置下的海水深度足够一艘普通渔船抛锚傍靠,但因海底礁石林立,极易船底触礁,所以每次在接货时,都需要李强这边的人开着摩托艇到对方的船上验货和卸货。 卸完货,因为是现钱交易,所以那条船上有两名头脑级的人物会随摩托艇一起过来拿钱。 见渔船停下后,李剑调整手中望远镜的角度,巡视了下四周,发现并无任何异样后,便开始指挥着众人将摩托艇发动开,去那艘船上卸货。 李强接过李剑手里的望远镜,站在岸边,亲自替李剑以及他手下的那些人把守望风,在他的身旁只有两名持枪的下属,其他人都随着李剑前去卸货了。 这些卖货和负责转运货物的人,因为清楚自己运的是什么,所以他们将货全部装在防锈高强度密封箱中,固定在船体底部。这样在运输途中,一旦遭遇海警或者渔政部门检查的话,可以轻松地蒙混过关。 有利必有弊,那就是卸货的时候非常麻烦还耗时。 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当这批价值10亿、重达16吨的32箱毒.品运上李强的摩托艇后,就在所有人刚舒了口气准备返航时,三艘海警巡逻舰像锋利无比的铁犁划开了海面的波浪,其速犹如钢铁骏马般向这边疾驶而来。 舰艇上的警笛发出雄壮的怒吼声,刺眼的探照灯瞬间将李强所处之地照亮。 舰艇上一座双联37炮,两座射程70米的高压水炮,黑洞洞的炮眼对准了李强及他的手下…… 第五十三章 抓捕(1) “所有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手中武器,缴械投降!” 高音喇叭中传出一阵低亢而又威严的喊话声,伴随着呼啸的海风传进李强及船上、岸上所有人的耳中。 探照灯的强光将四周的景物,以及李强等人的所有面部表情和细小的动作都照亮。 李强这次带来的16名手下,都是大酒店里的人,也是一直以来跟随李强身边的人,都是对他极为忠诚的,且经过专业训练的人。 跟李强一起站在岸上的两名手下身高都在1.80米以上,健硕的身躯在警方巡逻艇甫一出现时,出于身体本能,这二人轻移了下脚步,将身材和身高都不及他们的李强给遮挡在身后。 “老大,你赶紧瞅个时机逃跑,我们掩护你,快!今天我们就算死也要保护你安全撤离!” 左首的大个子两眼直视着那些如同海龙王般突然从海面上冒出来的警察,在明晃晃的探照灯的照射下,他的嘴型没敢动,这几句话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但身后的李强却听得清清楚楚。 借着他们的掩护,李强身子微微偏了下,将手按在一处凸起的微小石子上,对身前的两个人道:“要走一起走!一会儿我数到三,你们身体后仰翻,听明白了没有?!” 虽然不清楚李强到底要做什么,但出于一直以来听令行事的习惯,他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低嗯了声。 从这二人肩胛缝隙处,李强不忍地看了眼还依然站在摩托艇上的李剑,他知道自己此刻自身难保,而且李剑距离自己又那么远,想救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了。 闭上眼,深吸口气,暗自在心中对李剑说了声抱歉,再睁开时,他眼中只剩下狠厉和果断。 随着“三”的音落,李强身后的那个秘道毫无声息地打开,他迅速闪身进入,挡在他身前为他打掩护的那两名手下也依言后仰翻,这一系列动作说来漫长,其实也只是在电光火石的几秒钟的时间内。 之前对李强说话的那名手下,因为动作慢了一秒钟,他的右小腿被巡逻艇上的机枪扫中,但幸而那扇秘道的暗门及时关闭,将随之而来的子弹给隔绝在门外。 其实他该庆幸的是,如果不是因为有马依风活捉李强的命令,那颗击中他小腿的子弹,此刻应该是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头部。 行动前,马依风明确地吩咐所有人务必要活捉李强,能让他残,但绝对不能让他死。他一旦死了,那秦良玉的案件便很难有出头之日,况且还有一些巨贪大恶等着从李强的嘴里抠出。 站在船上的李剑等人,顺着枪声看过去,恰巧见到这一幕,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一颗被李强舍弃的弃子。 不容迟疑,他深呼一口气,趁乱对护在他身前的五名手下低声说了句:“跳!”当先纵身跃入水中。 “噗噗噗!”只有三人随着他跳了下去,而另外两名手下却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就在刚才那些巡逻艇赶来的时候,这两个情同兄弟的人,借着巡逻艇上的探照灯,不经意间发现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在李强还没有进入那个隧道前,李剑便已经悄悄地跟他们五个人讲,让他们一会儿见机行事,一旦有机会可以抓住,便随着他一起跳海逃跑。 当时只有这两个人没有吱声,他们俩一早就已经用眼神暗示了对方,只有缴械投降才能保全性命。 果然,就在所有的刑警、特警、海警,以及虽是身穿警服,但却是马华龙派来支援的特种兵和作战部队的人下来将所有人都铐起来带上巡逻艇的时候,在距离巡逻艇不远的海面上陆续探出了几个犹如水鬼般,身穿黑色潜水装备的警察。 渔船上那些前来送货的,也有几个胆大且自认为水性好的人跳进了海里,但没有一个成功逃脱掉的。 戴着手铐,抱头蹲在巡逻艇上的几个人偷偷地向海里看了眼,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在那些人跳进海里时,巡逻艇上的冲锋枪和水炮没有冲海水里扫射。 陆续从海水里冒出来的警员密密麻麻不下五六十人,两两联手,有的是三人联手将那些预备逃脱掉的人全部抓住。 最后从海水里冒出头的是抓住李剑的五名警员。李剑还在疯狂地挣扎,在他身旁有两名警员死命地扣住他的胳膊。 因为他挣扎得过于激烈,在他身后的那名警员有些不耐烦,直接将他的头粗鲁地摁进海水里,水面溅起了一股股翻腾的浪花和气泡,约莫他快要不行的时候才松手。 可没一会儿,缓上一口气的李剑又开始挣扎着想逃脱,再次被摁进水里,如此往复了六七次之后,体力消耗殆尽的他终于停止了无妄的挣扎,被几名潜水警员给押上了巡逻艇甲板。 这时众人才发现,他的右腿已经断了,是在海里的时候,被一名特警给生生掰断的。到甲板上以后,他直接面朝下趴在那里,不停地咳嗽着,嘴里还有水在往外吐。 等待在甲板上的两名刑警立即上前将他双臂反剪,在身后将他双手铐上。 马依风始终站在甲板上,他的视线没有在那些被押解上船的人身上停留超过一秒钟,直到李剑被押上来后,他才冷冷地直视着他走过去。 揪住李剑不怎么长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在看到那张欧洲面孔时,马依风冷哼了声,无视李剑那双像要吃了自己的狠戾眼神,松手,李剑的头无力地重新撞到甲板上。 “马队,山上埋伏的三名狙击手怎么处理?已经被我们击晕快半个小时了,过会儿他们该醒过来了。” 这时,马依风的肩咪里传来手下的请示汇报,他这才想起那三名被李强安排在山上的狙击手,“一队,派四名队员上山,将那三名狙击手押回警队!” 马依风微侧头对着肩咪接着喊话:“一队、二队、三队现在什么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梁子的回话:“有人质被李强的人扣押,正在对峙中!” “我一会儿带人过去,一定要保证人质的安全!” 说完,马依风又问了下正在岸上搜索李强刚才消失的那面崖壁的几名警员,得到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答复后,只得暂时留下二十名警员在此继续搜寻和把守。 然后让马华龙的人将李剑等人先带回去审问,其他的人随他一起前去大酒店的正门支援。 因为今天的行动李强非要亲自出面,这不仅关系到那批货是否能顺利接手,还关系到李强的性命安危。所以李剑便提前将李强手下所有的精兵强将都聚集到了大酒店,并设伏在酒店四周,包括小码头上的游艇里都潜伏着人。这就导致火力分散,冷枪不断。虽提前早有防备,但警队中还是有几名警员不幸中弹。 正面冲击的警员因为顾忌到目前尚下榻在酒店里的客人的人身安危,所以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酒店大厅里此时乱成一锅粥,哭喊声、求饶声、女人的尖叫声不断。 凡入住到这家酒店里的客人,都是一些有经济实力且身份显贵的人,甚至还有几个是国外的游客。此时都被李强的手下从各自的房间中拖出,双手抱头蹲在大厅的地板上。 因为枪战发生在半夜,很多男、女客人甚至不着寸缕,使劲卷缩着身体以隐藏身上的紧要部位,睁着惊恐的双眼茫然地看着身周的一切。 站在这群人质四周的是11个手持微冲的彪形大汉,枪口对着人质群来回转动,大声地呵斥怒骂着:“都闭上嘴!吵什么吵?!再听谁发出一点声音,老子就蹦了谁!” 说完,对着身边一个只穿着内衣裤,正嘤嘤哭泣的年轻女孩就是一枪杆,女孩应声晕倒在地。这一记杀鸡儆猴,倒使得大厅里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马依风安排的几个狙击手此时正隐藏在暗处,枪口随着大厅里持枪歹徒的身形移动着,等待着马依风的指令。 “怎么办?喊话都已经喊了很多遍了,这些歹徒压根就不听啰啰,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吧?到现在都没有见李强露面,别再让丫的跑了啊!” 这次行动,张民强死活要跟着一起参加。此刻他身穿警服,比在办公室时看到的那个慈祥的便衣小老头要年轻硬气不少,对刚从巡逻艇上下来的马依风焦急地询问着。 “别急,给那五个人一点时间,现在冲进去只会徒增无辜人员的伤亡数量。” 马依风沉着脸,透过酒店大厅的玻璃门,紧盯着灯火通明的大厅。在那堆蹲在地上的人质里,有提前混进去的700a和他带来的两名特种兵,还有鱼头和自己手下的一名身手也算非常不错的刑警。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里面的歹徒非常反常,不像马依风以前经手的那些案件中的劫匪,在控制了人质后,向警方要这个要那个,提各种各样的条件。 这些歹徒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是站在大厅警觉地盯紧地上的人质群,偶尔对人质打骂一番,再无其他的举动,似乎是在有意拖延时间。 混在人质里的700a和鱼头几个人,偷瞄着11个手持微冲的歹徒,通过这11个人所站立的方位,在寻找着一举将其制伏的对策。 这11个人两人一组分别据守着五个方位,自己这五个人若能以一敌二迅速将其撂倒的话,还会遗漏下一个人,而这遗漏下的那个人,极有可能会对人质放枪或走火导致人质出现伤亡的情况。 正在这时,11人中的一个似乎是头领的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完后,对身边的人耳语几句,那人便依次向其他人低声传送着指令。 虽没有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通过他们惊恐的眼神和不甘的表情可以判断,他们准备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第五十四章 抓捕(2) 果然,那人冲着已经打爆的旋转门,对外面的马依风喊道:“想让这些人质活命,你们所有人马上给老子滚蛋!给我们留下三辆警车,我只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过了这时间,每五分钟老子便杀死一个人质!” 趁那人喊话的间隙,700a对其他四个人使了个眼色,做了一个只有他们几个人才懂得的手势后,五个人开始在拥挤的人质群中轻轻地挪动位置,向最边缘歹徒所在的方位慢慢靠拢。 马依风的肩咪传来梁子的报告:“马队,鱼头和老a他们在准备行动!请指示!” “收到,盯紧这五个人的方位,替他们做好掩护,有遗漏的歹徒立即补枪!” “明白!” 马依风这时对隐伏在暗处的狙击手下达指令:“狼眼!人质中有自己人,共五个,他们即将有举动,在他们暴起时,你们立即将遗漏的击毙!” 隐藏在黑暗中的狼眼,不带感情的瞳孔透过瞄准器紧盯着大厅内的歹徒,听到马依风的指令后,仅嘴皮子动了下,“狼眼明白!” 这时大厅中一个年纪稍轻的歹徒,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到那个领头的人旁边低声问道:“忠哥,这些条子怎么没有反应?他们不会不听咱们的话就这样死守在大门口吧?” 那个叫忠哥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怒斥道:“没种的东西,怕什么?!人质都他妈在咱们手里,过十五分钟以后,你就把你脚下的那个外国妞给毙了,我就不信他们不听我们的话!” 刚说完话,这个叫忠哥的人两眼发直地盯着门口方向,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其他几名歹徒发觉到异样,顺着他的视线向门口看去,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抖动着,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那个走进来的人。 老a和鱼头他们有些疑惑地扭头向门口看去,也都一脸惊诧地互相对视了眼。 让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出现这种表情的,是之前埋伏在摩托艇小码头里的一名狙击手,大厅里的11个同伙都认得此人,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这是一个头部中弹已经死透了的人。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阵阵彻骨的寒意随之扑面而来,11个人包括部分听到声响的人质,都不敢置信地瞪大惊恐的眼神看着正缓步走入大厅的那个人。 在他们的视线与那人对上后,几乎所有人都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那人的脑壳是半裂开的,眉心中弹导致他的一只眼珠因头骨的挤压而爆碎,满脸的鲜血和脑.浆。随着门口吹进来的风,所有人都能清晰地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血液独有的腥臭味道。 随之大厅顶部那盏巨大的豪华水晶吊灯发出“哧哧”声响,灯光明灭不定。 大厅里的女人质有几个是正对大门蹲在地上,本就已经紧绷脆弱到极致的神经,在看到这个活死人后,几乎同一时间晕厥过去。 “所有人注意,不要攻击这个活死人,他是我们的人假扮的!鱼头、老a,马上行动!”马依风的声音从肩咪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包括老a和鱼头戴在耳朵里的隐形耳机。 五个人对视了眼,随着老a的手势,五个人同时暴起,对准站立在各自身边最近的两个歹徒发起攻击。 700a首先一脚将那个叫忠哥的微冲从他的手里踢掉,挂在胸前,脚步继续用力踢中他的胸腔;凌空飞起的身体斜压到另一个歹徒前身,将他手里的枪掰转方向,对着电梯的位置一梭子弹空放了出去,将电梯门打出一串弹眼。 紧接着用胳膊肘用力抵住那人的喉结下压,只三秒的时间,那人便昏迷不省人事。 摇晃着爬起身的忠哥刚准备提起挂在胸前的微冲,被700a就地一滚,一个扫堂腿重新撂倒在地。同时一个鲤鱼打挺,腾空跳起,膝盖用力地压向他的胸椎骨。随着“喀吧”一声闷响,竟将其胸椎活活压断,扎入心脏当场毙命。 而鱼头那边和其他三个人,基本都是相似的利落手法,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大厅里的11个歹徒只剩下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而他也在同一时间,被外面狙击手射进来的子弹分别击中眉心和心脏,直挺挺地向后仰倒下去,至死都睁着那双惊恐的眼睛看向正对着他笑的那个活死人。 “妈的,这么快!我这等于是啥忙也没帮上!” 那个活死人嘴里发出一阵像指甲划过玻璃般刺耳的声音后,咧着满是鲜血的嘴,冲鱼头和老a他们诡异地笑了笑,晃着那颗还在往外冒着脑.浆的脑壳,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缓慢转回身,一步三摇地向酒店大厅外走去。 走出大厅后,这活死人来到之前被击毙的地方躺下,对着天空叹了口气,“唉……兄弟,咱俩之前也算是认识一场,哥哥我就不继续糟蹋你的身子了,安息吧!” 话落,从那具尸身中缓缓地退离出一个魂形,一旁的王伟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那么多感慨干嘛?别告诉我你现在是三心二意地跟随秦将军,你心里是不是还是放不下你曾经的主子?” 刚子瞪了眼王伟,“操!说话小心点!你才三心二意,如果我真要护着李强的话,就不会附身到这哥们的尸体上了!” 褚德重这时候对王伟说:“李强会藏在什么地方?既然只有刚子能进去大酒店,那不如让他找找那些符在什么地方,让马队长的人给烧了,这样我们三个都可以进去帮忙找了!” 如果说刚子对李强有不忍之心,被李强杀害的褚德重却是最希望看到李强早日被捕被枪决。所以,现在最着急找到李强的人,不是马依风和秦良玉,而是他。 王伟感到这办法可行,便对褚德重道:“你赶紧去秦将军那一趟,让她给马队长打个电话,把我们的建议讲给马队长听,省得他们跟一群没头苍蝇般四处瞎找!” 王伟因为跟随秦良玉的时间最长,在这三鬼中,他已经算是老大了,平时指使起褚德重和刚子已经快成了他的习惯了。刚才让刚子附身到这具尸身上的主意便是王伟给的。 而褚德重和刚子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但从秦良玉对王伟的另眼相待,他们也得乖乖地听令。更何况阴司判官似乎也偏爱王伟,给他加持的魂力比他们俩都要多,真打起来,这俩鬼指不定联起手都不一定能赢得了王伟。 所以这三鬼现在的地位排序,就好像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一样,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自动给自己排了个地位的高低。 褚德重虽然比刚子先归顺到秦良玉的座下,但他生前便属于温顺的文生,所以有很多跑腿的事,王伟都喜欢指使他去做。 此刻大厅内尚处于惊恐状态中的客人,被马依风手下的警员按照前台的登记名册,一一核实身份后给转移到市里其他的酒店。 李强那些与警方对抗的手下没有被击毙的还剩13人,有行动能力没有负伤的仅4人,被梁子和手下的警员连夜带回警队进行紧急审讯,希望能从他们的口中问出李强可能的下落。 “怎么样?招供了没有?”700a正在用专线电话与他们的人联系。 “已经昏迷了,始终没有招供。”对方的回答让老a非常不满。 “走到第几个流程昏迷的?”老a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耐。 “第15个。”对方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烦躁。 “把人赶紧给弄醒了,继续!” 收起电话后,老a无奈地看着站在身边的马依风,“这人的耐力挺罕见,在海里的时候被我们的人给生生掰断了条腿,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到15个阶段的审讯,看来从他嘴里套出供词的希望不大,这人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不然不会扛这么久!” 作为拷问官的老a尽管不在拷问现场,但也能从拷问阶段分析出大致的状况。 马依风在小的时候曾偷看过军队上对人质的拷问,多少也了解些情况。既然老a都这样说了,那只得放弃李剑这个看似有用,实则已经毫无价值的人。 看着手下的人在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着现场,他的眉头紧紧地拧到一起,李强到底会躲到什么地方?凭直觉,马依风坚信李强还在这家酒店的某个地方。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四处搜查的人依然毫无收获。 那么多双眼,那么多的狙击手和枪手,居然能让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不见踪影了,这对他来讲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手机震动从裤兜里传来,拿出看了眼,见显示的是“老婆”,马依风赶忙接听。 “好的,我知道了!”电话还没挂断,马依风就听见大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身旁老a的视角是正对着大厅的门,他咦了声后对马依风道:“那个活死人怎么又来了?” “已经进来了,我先挂了,一会再打给你!”说着话,马依风快步向门口走去。 “你们都去忙各自的,这个人交给我来处理。”对那些围着活死人的手下命令完,马依风有些无奈地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刚子。 “你就不能找个死相好看点的附身?”人都散开后,马依风对跟在他身后的刚子抱怨。 鱼头这时候也闻声赶了过来,见到这活死人后,嘴巴一扁,满脸嫌恶地道:“哎——呀!这扮相也忒吓人了吧?!” 刚子用那仅剩一只的眼珠子翻了下白眼,接口道:“我也想啊,别的都被你们的人给抬走了,就剩这一个被我附过身的没动,要不我上你的身?” 马依风、鱼头和已经走到他们身边的老a都同时打了个冷颤,一脸嫌恶地看了眼刚子。 之前在马依风的嘴里,这俩人已经多少知道了点内幕,虽然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尤其是老a,但眼见为实的他们不得不相信这的确是个鬼上身,前来帮助他们的死人。 而大厅里的其他警员和老a的下属,之前听马依风讲过说这活死人是自己人假扮的,虽然疑惑这扮相实在太逼真,但因为各自手头的活太多,也没人去过多纠结和留意这件事。 刚子见这三人并不待见自己,也不再去跟他们多扯皮,凭着鬼魂独有的感知力开始四处寻找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符纸。 毕竟是已死之躯,僵硬的四肢使他的行动缓慢,加之李强的大酒店从一层到十楼的顶层,处处暗藏着符纸,甚至连客房、洗手间和餐厅里都有,整个过程下来,用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 每找到一张符纸,马依风便按照秦良玉的嘱咐将这些符纸用火机及时烧毁。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刚子有些着急,因为附身的时间太长,虽说附身对他的魂力影响不大,但如果这具尸体受到日光照射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死人和死狗不同,死人的体内积聚着大量的静电,遇光后就会产生一定的化学反应,对附身的鬼魂有极大的伤害。这就是刚子在去找付贵儿的时候,宁肯附身在一条死狗的身上。 终于在太阳即将破海而出时,将最后那张隐藏在“强阳托月”卧室里的符纸找到,刚子赶忙从这具尸体里脱离,但终究因为附身时间过长而有些头晕目眩。 王伟和褚德重这时候也赶了进来,循着刚子的魂息找到他,及时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魂体…… 第五十五章 抓捕(3) 马依风的直觉没错,李强并没有离开他的大酒店。此刻他正与那两名手下安静地待在一间地下石室里,听着外面人的对话和搜查进展情况。 在李强大酒店的整个地底下,是互联但却又各自有着不同走向的地下暗道,每两个暗道间都有一个与石壁墙体融为一体的暗门,这些暗门都是由一个隐蔽在墙体不同位置的机关操控。 如果没有设计和建盖图纸的指引,根本就找不到门的具体位置。 当初给李强设计并建造这个如同地下迷宫般暗室的那些人,在完工的那日,早已被李强指使手底下的人给全部杀害了。 李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是仿效古代的皇帝,建盖完陵墓后便将所有建盖者全体活埋陪葬。他这样做也同样是为了防止这些人离开后,会将这些迷宫般的石室结构给泄露出去。 现在能自由出入并全部掌握这些秘道走向的人,只有李强一人。至于曾经的桃子、老莫、李剑、鬼伙和胡玉清几人,知道的仅仅是暗道的一部分。 而秦明月生前只知道一个刑讯间,也就是褚德重死前所待的那间石室。倒不是李强不信任秦明月,而是秦明月对这些阴暗的地下通道不感兴趣,懒得去记住那些迷宫般的地下暗室的走法。 李强现在所待的这间石室的上方,是酒店的大厅。这间石室面积约80平,没有任何的间隔,里面设施齐备而又先进,像一间休息室,又有些像一间会议室。 石室内通着电,灯光很亮,正对门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立式空调和一个双开门的大型冰箱。在靠近沙发床的位置有一个液晶显示器,因为整个酒店的监控系统被军方给强行干扰切断,所以,那个显示器已经处于蓝屏状态。 在这间石室靠近石门的顶部有一排类似于通气孔般的圆形孔洞,正因为有这些孔洞的存在,所以虽然无法通过监控系统看到外面人,但却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和脚步声。 不得不说当初设计这些地下暗室人的头脑非常厉害,通过这些孔洞可以在石室内听到外面人的动静,但石室内的声响外面的人却丝毫察觉不到。 在沙发床的对面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那两名跟随李强一起进来的手下正坐在那张床上。 刚进入石室隧道门的时候,李强便已经命令他们二人将受伤的腿部给包扎到不流一滴血,然后才将他们带进现在的这间石室内。 虽然知道只有自己一人可以任意出入这些迷宫般的地下暗室,但他知道,警方的人找到隧道门的机关按钮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他不希望一旦警方进入这里后,会循着血迹找到他们。 那名中枪的手下非常走运,那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小腿肌肉层,腿骨没有收到伤害,而且子弹并未留在体内。只是在子弹穿过的时候,把他腿上的几根血管给击破,流了不少的血。 由于以前他们都经历过这样的枪伤,所以在伤口的处理上,他们并不陌生。虽然没有医生那么专业,但经过消毒、缝合并包扎后,伤口的流血情况已经得到了缓解。 这也得多亏李强之前放在这间石室里的医药箱,里面的医疗用品和各种消炎止痛药物很是齐备。 见李强始终不发一言地坐在沙发床上,这两名手下虽心中不安,但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轻易去打扰他们的主子,更不能自乱阵脚。 两个人安静地并排坐在那张双人床上,等着李强对他们安排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或者说是逃跑计划。 李强知道,不找到自己,外面的那些警察便不会轻易离开。他一边听着头顶上方大厅里的动静,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和打算。 从刚才大厅里传来的声响,他知道那劫持人质的11名手下已经遭遇不测,通知那11个人自保逃离不必等自己的,便是李强。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头脚才通知了他们,后脚这11人便相继遇难,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 这11个人是李强亲自挑选的人,也是大酒店内部的人,他们的身手和判断能力李强还是清楚的,不可能这么快就折在警方的手里,何况他们手里有那么多的人质,这让他有些费解。 为了防止警方会通过他们的手机,将自己的号码定位,李强不得以只得将手机关机,并将手机卡取出作废。 随着马依风的声音远去,他摸不透他们去做什么了,但根据脚步声音推断,应该是已经上楼去了。 此刻大厅里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喧闹和嘈杂,仅偶尔听到几个警员的对话,都是一些找没找到,或者找到了什么东西之类毫无价值的对话。 睁开眼,李强看了下腕表,已经快到清晨六点了。 扫了眼一夜未眠,强撑着疲乏感陪着自己的两名手下,李强声音有些干哑地道:“你们俩从冰箱里拿些吃的先垫垫,睡一觉,估计我们在这里还要待上一段时间。” 正在各自想着心事的那两名手下冷丁听到李强说话,有些愣怔,反应过来后,赶忙低应了声,从冰箱里拿出了几袋真空包装的肉食和面包、矿泉水之类的东西。 “老大,你也吃点吧!”将手里的矿泉水等东西抱到李强的沙发床上,那名手下恭敬地道。 毫无食欲的李强仅接过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口,感觉喉咙稍微好受了些,对那名手下道:“我不饿,这些吃的你们俩分着吃吧,吃完赶紧睡一觉,补充下体力。” 还想再坚持,见李强眉头微拧了下,那手下识趣地没再多说一句话,抱着那些吃的来到对面的床上,与那名负伤的同伴一起慢慢吃了起来。 因为怕打扰了李强的思绪,他们在吃东西的时候,都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吃完后,简单收拾了下那些食物袋子,两人鞋子也没脱,直接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依次发出了鼾声。 李强有些后悔让他们俩睡觉,本来透过孔洞听外面的声音就有些费劲,这俩人的鼾声响起后,根本无法听清外面人的谈话内容。 而此时,因为没有那些符纸的限制,王伟、褚德重和刚子已经可以任意地出入这家大酒店的所有房间。 因为已经天亮了,刚子不能再附身在死人身上,即便能附身的话,也没有死人可供他附了,那具爆头的尸体早就在他离开后被法医给抬走了,所以他们三个已经没法再与马依风他们交流。 由于鬼魂瞬移的速度快,王伟便吩咐褚德重和刚子,每发现一处有价值的线索,便让秦良玉给马依风打电话,虽然麻烦了点,但也好过于马依风的手下像些没头苍蝇般四处瞎搜索。 这样一来,整个上午马依风的手机基本都处于与秦良玉通话的状态中。 马依风先是带人来到褚德重被害的那间石室,光寻找开启石室门的机关按钮都耗费了整整半个小时,在那间石室里,他们找到了褚德重被李剑打落的四颗牙齿。 之后马依风命人将胡玉清给押了过来,费了一上午的时间,胡玉清才凭着记忆带着马依风他们摸索找到了鬼伙居住的那间石室。 在石室里,除了找到了胡玉清曾说的那个木盒子外,几乎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木盒子里的东西,再不懂,也知道都是一些年代久远的文物。 这期间,后山崖壁的警员终于将隧道门打开了,除了在门口发现了一滩血迹外,再没有任何发现。他们被一面像是天然砌成的墙壁给阻隔在了一个仅有20平大小的狭窄的夹层里,怎么样都找不到另外的石门或者暗道。 马华龙听说后,联系了两名懂得暗道机关的专业人士前来,但却速度极慢,用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开启了三道暗门,这三道暗门内的石室空无一物。而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电话那头始终在关注马依风他们搜查进展情况的秦良玉,因为担心马依风始终不眠不休地忙碌,怕他的身体吃不消。在她的坚持下,马依风不得以同意等晚上天黑下来以后,让鱼头去把她接来,看看她能不能有办法将这里的石室门逐个打开找到李强的藏身点。 马依风他们的晚饭是在外面的车里对付着简单吃了点,而李强和他那两名手下的晚饭依然是吃的冰箱里储存的食物,这些食物都是李强不定期更换的保质期内的。 以前李强平均一个季度才会抽空单独进来这里一趟,但在桃子死后,不算这一次,他已经来过两趟了。 来的时候,他避开了所有人,将冰箱里的东西全部都换新,包括放在保鲜柜里的那些药品。 人们大概总认为世间不管什么事都是有规律和答案的,但在经历过不同的人生后,你会发现其实人生并没有所谓的答案,只有一条属于你该走或者必须要经过的那一条路而已。 就像此刻的李强,十多年前在建盖这间具有独特功用的地下暗室的时候,他潜意识里便已经给自己规划了一条该走的路。在桃子死后,他来这里替换冰箱里东西的时候,他也已经隐约预见了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人生结果。 那两名手下整整睡了一个上午,从中午开始到现在就再没睡,也没有说什么话,李强知道他们两个在害怕或者说畏惧什么。 其实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知道自己人生要面临的结果是什么的时候,会更加畏惧死亡。 李强一天只喝了两瓶水,除了中间去了一趟石室内的厕所方便了趟,便一直坐在这张沙发床上,他不知道外面的那些警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全部撤离。 他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今天这一天他脑子里考虑了很多事,但考虑最多的竟然不是怎么样才能安全逃离,而是怎么样才能将秦明月找到,带着她一起潜逃去荷兰。 室内安静极了,除了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外,整间石室仿似无人般寂静。 正在这时,李强听到从孔洞里传来了马依风的说话声,声音很低,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 听了一天外面搜查和吆喝声的李强有些麻木和疲累,就在他准备放弃去听的时候,却传来一声低微的女声。 那个声音?李强一直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他太熟悉那个声音了,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 屏住气息,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上面的那个孔洞,可随着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再没有任何对话声传来…… 第五十六章 李强被捕 “怎么把她也给带来了?”马依风看了眼跟随在秦良玉身后,挺着个大肚子的付贵儿,低声对身边的秦良玉问道。 秦良玉戴着风帽,因为身高差,加之她始终低着头,马依风看不到她此刻隐藏在风帽下的面部表情。 扫了眼四周,见身旁近距离能听到自己说话的,除了马依风外,便只有鱼头、700a、付贵儿和那名女勤务兵。 秦良玉将头向马依风的方向微侧了下,小声道:“因为只有她能够与狗交流。” 说完,秦良玉扫了眼跟随在女勤务兵脚边的步锐。 开始的时候,马依风并不认为搜救犬能够帮助警方找到那些隐藏在墙壁上的暗道机关,但听了秦良玉的这番话后,他这才对搜救犬重视起来,也终于明白了秦良玉为什么带着一些让他感到意外的人和一条狗来。 梁子带着一队人马跟随在马依风的身后,因为有马依风的指令,他们只能远远地跟随,不得靠前。 虽然不明白马依风的用意,但梁子不是个多话的人,便依令行事,不远不近地保护着前方的几个人。 看着与马依风并行的那个人,梁子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那个背影和走路的姿态让他感觉非常熟悉。可想了半天,都已经走到了大酒店后面的断崖隧道门前了,他也没能把这个背影与秦良玉联想到一起。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步锐一路东嗅西嗅,还不时地略微停下脚步望向路的前方,然后冲付贵儿叫两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狗是付贵儿养的。 进入隧道门后,它闻了下地面的那滩血,然后看向付贵儿。 付贵儿走上前,附在步锐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站起身,走到秦良玉的身侧冲马依风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了。 虽然大伙都很好奇付贵儿神神叨叨地跟一条狗到底说了句什么话,但所有人都非常明智地没有开口发问,随着步锐开始向里走去。 来到阻隔住众人的那堵墙壁前,步锐先是在地面上闻了闻,然后开始放慢速度,一点点地向墙壁前靠近。 走到靠近墙壁右侧时,它居然顺着墙壁慢慢地直立起来,前爪扒着墙壁一点点地向上探出身子。到最后大概实在够不着了,它又回头求助般地看向付贵儿,并冲付贵儿叫了声。 付贵儿来到步锐的身前,刚准备将它抱起来,却被一旁的女勤务兵给拦下,“让我来!你怀孕不能与狗靠得太近,你来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说完,女勤务兵将步锐拦腰抱到怀里。因为步锐是一条成年狗,体积比较大,勤务兵在抱它的时候,它好像还很不舒服地蹬了几下腿。 “将它的鼻子靠近墙壁,这样它才能找得到。”付贵儿在一旁指点着女勤务兵。 马依风和秦良玉始终紧跟在她们身后,眼睛在步锐和墙壁上来回地梭巡。 在墙壁上闻了闻,步锐终于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位置停了下来,鼻子一抖一抖地似乎在辨认。过了会儿,它转头对着付贵儿呜呜地低吟了两声。 “在这里!”付贵儿回头对马依风和秦良玉道。 其实不用她说,在看到步锐的几个比较明显的动作后,马依风等人也估摸出了那个位置是什么。 打开手中的强光手电,马依风发现在墙壁处有几个水泥的凸起,像是当初在往墙上涂抹水泥时没有涂抹均匀而留下的凹凸点,其中有一个凸起的水泥点较之其他的要稍微均匀圆滑些。 他试着将手指按了上去,这才发现那个凸起的水泥点是个可伸缩的按钮。 约莫过去了接近一分钟的时间,就在所有人开始怀疑步锐是否找错了地方时,只听从墙壁里传来一阵隆隆声响,紧接着面前这堵根本看不到有任何接缝的墙壁开始向左缓慢地移动。 一直到那面墙壁开启了一道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像是门样的开口时才停了下来。 马依风站到门旁向里看了眼,发现里面是一间石室,跟之前胡玉清带着他们逐间开启的空石室一样,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马依风命手下的两名警员从外面抱进来两块大石头,吩咐他们等众人都进入后,将石头抵在门旁,防止这门在人都进去以后再自行关闭了,并命这二人留在门口把守。 女勤务兵将步锐重新放到地上,依然由步锐打头,众人跟随它一起向那间石室走了进去。 付贵儿因为挺着大肚子,那门开启后的间距很窄,在秦良玉等人的帮助下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了进去。 有了这道门的经验,接下来寻找门的机关便显得容易多了。最起码女勤务兵知道该什么时候将步锐抱起来,什么时候将它再放到地上。 每进入一道门,马依风便留下两名警员在门口把守,同时找两块石头将门给顶住。 就在开启第九道门的时候,王伟穿过墙体飘了过来,“秦将军,开了现在这扇门后,下一间便是李强所在的石室。” 在马依风他们进来前,王伟带着褚德重和刚子穿过墙壁逐间石室搜寻了一遍,只有这一间石室是他们无法进入的。 因为在这间石室里,似乎跟上面的大酒店一样贴有符纸。而且在墙壁上有几个很细小的孔洞,从这些孔洞里隐约有光线透露出来。 由于他们无法进入,所以只能靠猜测来推断李强应该是在那间石室中,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无从得知。 将王伟的话小声转告马依风后,秦良玉开始全身戒备起来。 从来到这个时空,她整个人的生活重心几乎都放在李强和秦明月的案件上,期间马依风和鱼头的负伤曾让秦良玉感到无助过,也为自己无法帮到马依风而着急彷徨过。 此刻到了抓捕李强的关键时刻了,她不希望马依风再因这个案件而有任何的闪失,哪怕一会儿即将要面对的所有未知的危险都指向自己,她也要护住马依风不受到一丝伤害。 看着马依风在对鱼头、梁子和700a进行人员部署和安排,秦良玉不动声色地将身体挡在马依风与马上就要开启的那扇门间。 随着付贵儿按下了那个机关,门开,门外是一条像是走廊样的黑黝黝的暗道,在这条暗道里,秦良玉见到了褚德重和一脸复杂表情的刚子。 走到付贵儿身旁,秦良玉对她低声说了句:“你留在这里不要再往里走了。” 布置完任务后的马依风甩眼见到秦良玉准备往门里进,快步走到她身旁将她一把拉住,“你也留下!” 侧了下身子,秦良玉尽量不让梁子他们看到自己的脸,压低声音对马依风道:“不!我必须随你一起进去!” 还想继续坚持的马依风,在看到秦良玉一脸严肃而又坚定的表情后,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将腰间的手枪抽出递给秦良玉,快速地教给她如何给枪上膛,如何射击后,这才低声说了句:“跟紧我!” 大概嗅到了危险气息的步锐,此刻也变得谨慎起来。来到那堵墙边,它四处嗅了嗅,在一处墙角停了下来。这会儿连声音都不发出,只是回头看了眼女勤务兵,等着她抱起自己。 在看到那个被步锐找到的机关按钮后,马依风对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一群人迅速而又有秩序地戴上防毒面具并四散开,找好各自的位置,将手中的枪对准那扇即将要被开启的门。 鱼头迅速站到女勤务兵的位置,将抱着步锐的女勤务兵给替换下来。 对鱼头点了下头,马依风将秦良玉护在身后,端起手里的枪,双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面墙壁。 还没等鱼头将手按到那个机关上,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那门竟然缓慢地向两旁开启,室内的光线也随之透了出来。 在门刚开启一道缝隙的时候,靠在门两侧的鱼头和梁子刚准备启动手里的rs97燃烧型催泪弹,却被马依风给制止。 待门全部开启后,全身戒备中的众人吃惊地发现,在正对门的位置,李强双眼微闭,像是睡着了般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沙发床上。 在他的身旁,站着两名体格魁梧的男人,他们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脸上的肌肉扭曲抖动着,带着不甘和愤怒看着门口众人。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马依风会突然制止鱼头和梁子向室内丢催泪弹。李强既然肯自觉地将门打开,那就是一种投降伏法的表现。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门上的那几个孔洞是能够听到外面的声响的,李强之所以肯将门打开,那是因为他听到了秦明月的声音。 再则,通过外面的脚步声和枪械上膛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此刻如同瓮中之鳖,已经被大批警察包围,若要反抗,只会加快自己和那两名手下死亡的速度。 待看清室内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且都没有携带武器后,鱼头端着微冲当前一步进入,紧随其后的分别是老a、梁子和几名警员。 鱼头他们进去后,迅速将室内检查了圈,在确定安全后,对马依风点了点头。 进入石室后,马依风微眯着双目,看着坐在床上无视所有人的李强,沉声喊了句:“李强!” 听到马依风的声音,李强缓缓地睁开眼,向马依风看来。他的眼神中有着一种化不开的沉重和敌视,与他的眼神对视,会给人带来种连呼吸都有了压力的感觉。 “我们又见面了!”一句简单的陈述句后,李强将视线从马依风身上移开,在鱼头等人的身上快速地扫了圈。 当他的视线落到到被马依风挡住大半个身子的秦良玉时,与他正对的人都不难发现,他的脸狠狠地抽了下,嘴角开始朝着面颊的两侧延伸,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室内众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一个人的笑容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给人的感觉便是瞪视,放在此刻李强的脸上,却变成了一种狰狞的恐怖感。 秦良玉缓缓地抬起头,当她的视线与李强对上后,李强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那种阴寒的冷笑变成了一种崩溃般的哀伤。 “你是谁?”他的嗓音里带着丝丝的颤抖,质问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的犹豫。 如果此刻室内只有李强和秦良玉两个人在的话,秦良玉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这个问题。 可眼下室内不明情况的人太多,秦良玉只能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与李强那双已经布满红血丝的眼神对视。 马依风冲身后的人摆了下手,鱼头、梁子和700a率先走了过去,那两名始终护在李强身边的手下,在马依风他们进来之前已经被李强授意过了,虽不甘,但却没有做出任何的无谓抵抗。 想冲向马依风和秦良玉身边的李强,被700a一个扫堂腿撂倒,还想爬起身的李强,被蜂拥上前的几名警员给利索地摁住并戴上了手铐。 一直到走出很远了,站在石室内的秦良玉还能听到李强那突破天际般的嘶吼声传来,“你是谁?” 李强的被捕宣告着秦明月的案件即将要出结果,这一切也即将要落下帷幕了。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本该感到放松些的秦良玉,突然感到一阵发自骨髓般的恐惧传来,这感觉就来自于距离这间石室四周不远。 一直守护在石室外的王伟三鬼几乎是与秦良玉在同一时间感应到那股不明力量,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向那个让他们感到不安的位置冲去…… 第一章 高层地震 薄雾散尽,天光微明,东方天海交接处的云霞微微透露出一丝橙红,海水随之变得艳丽而又生动。 云山碧海大酒店在晨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苍凉和寂静,像一个孤独的老人,静静地矗立在大海旁,向人们展现着它曾拥有过的青春和辉煌。它就像一团曾炙烈燃烧过的火焰,烧得旺盛,但熄灭得也毫不留情。 整个海滨市因为它的陨落而遭受着各种震荡,从高层到民众,正在逐一被波及,像在经历一场地震。曾被人们奉为慈善航母的那个领导人李强,因为被警方逮捕而迅速成为舆论口诛笔伐的对象。 自打将李强抓捕归案后,张民强、马依风以及警队里的几个主要负责办案刑警,都遭遇了多年来从未有过的高层干扰。 那些利用手中职权变相干扰警方办案的人中,多数都是曾收受过李强贿赂的人,但也有极个别的几个领导是考虑李强曾为海滨市的老百姓切实做过不少的慈善事业,就像现在依然在运转的博闻民工小学,以及自强福利院等,这些都是当初在李强的大力资助下开办的。 由于警方始终未曾对外公布是因为什么原因将李强抓捕归案,更没有公布李强的那些罪行,所以那几个不曾收过李强贿赂而前来干预的领导,便单方面地以为李强是属于树大招风,被人算计才导致警方将其“误抓”。 不管前来干预警方办案的这些高层是出于什么目的,马依风懒得去跟他们周旋,但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所以本省、市的高层,他让马华龙去调查应对,看看哪些是与李强的案件有关,哪些人是出于误会而乱用手中职权。 至于几个更高层的人,自然便由韩书良去对付了。这样一来,马依风与他手下的警员们,便可以只专注于他们的份内工作,争分夺秒地审讯那些被抓来的人。 事情过去五天了,这五天来,不眠不休地忙碌得跟个鬼似的,可不止市公安局的人。 省、市、县各级纪检委、检察院反贪局、反渎局等部门都在因李强的这个案子在紧张忙碌着。而且据内部可靠消息透露,中央纪委的人也出面了,李强手臂的长度真可谓史所罕见! 市公安局副局长陈国华在他的办公室里被纪检委强行带走;市看守所所长老潘被检察院反渎局秘密押走;各级省、市、县委、政府的部分领导人也被相关部门带走审问;就连前省委副书记也被纪检委请去“喝茶”了。 可以说,整个海滨市的主要领导班子,几日来几乎来了个史无前例的大换血,顶替他们职位的,都是一些陌生的新面孔。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领导层换人了,海滨市的各行各业均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尤其是行政事业单位,各个科室的部门领导,一旦被查出有污点,不出一个星期便会收到上级职能部门下达的调离或者撤职的文件。 这场高层地震波及面极广,而且随着对李强案件相关人的逐步深入的审讯,余震还在继续中…… 因为决定好第二天就要返回看守所了,秦良玉今天一大早还不到五点就起床了。 洗漱完,她直接下楼来到后院,发现那名女勤务兵居然比她起得还早,正在后院给步锐栓狗链,准备带它去外面遛弯。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秦良玉知道这女勤务兵今年才21岁,全名周永健。 她跟秦良玉解释说,这名字是她哥哥的名字。秦良玉当时还纳闷怎么兄妹俩用同一个名字,后来才知道,原来周永健的哥哥在四岁那年因一场意外死了,她出生后,便用了她哥哥的名字。 秦良玉戴上一顶棒球帽,将帽檐压低,与周永健一起带着步锐在军区大院遛弯。 看着大院里干净整洁的路面,以及正在晨练的男男女女,秦良玉感觉这惬意自由的生活画面仿佛离自己那么遥远。其实这都是因为她即将又要被囚禁到那个四方体才产生的心理落差。 遛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因为大院里来往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所以她们便向别墅里返回。 往回走的路上,秦良玉始终低着头,防止被人看到自己的长相。快到她居住的别墅时,周永健用胳膊肘拐了下秦良玉,低声道:“马队长来了!” 自从那晚随马依风一起将李强抓捕后,这五天来,马依风仅仅是抽空给秦良玉来过几个电话,人却始终未曾露面过。 抬头向马依风所在的方向看去,见他双臂环胸,闭着眼,一脸倦容地倚靠在门旁。待到近前,秦良玉方看清马依风的下眼袋覆盖着一圈因缺少睡眠而泛出的乌青。 听到脚步声,马依风睁开眼,眼中隐有红血丝,下颌和腮边新冒出的胡茬不像别的男人那样给人带来邋遢感,反倒给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增添了更多的男性阳刚美。 “这么早过来有事吗?”趁马依风拉住自己手,秦良玉暗自将真气向他的体内输入,她愈发担心马依风这如同开挂般的工作会影响到他的身体。 “嗯。”马依风应了声,然后将视线移向周永健,“早饭几点能送过来?” “把步锐送到后院后,我马上就可以去领。”说完,周永健快步带着步锐向后院走去。 来到客厅沙发前,马依风牵着秦良玉的手一起坐到沙发上,他身体前屈,将秦良玉的手放到唇下。 手掌心被马依风唇边的胡茬扎得有些痒,秦良玉刚想将手抽回,却发现马依风微皱着眉,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便由着他将自己的手在他的唇齿间来回摩挲着。 在秦良玉的掌心轻吻了下,马依风这才直起身,仰靠到沙发椅背上,看向秦良玉。 良久的对视后,马依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李强要见你!” 秦良玉没有吱声,也没有感到意外,自那晚李强对自己问出那句“你是谁?”后,她便猜测到李强会有这种要求。 停顿了下,见秦良玉没有任何反应,马依风接着道:“五天了,他不进食,也不招供,现在靠着强行给他体内输入的葡萄糖水在维持生命。” 在心中轻叹了口气,秦良玉不禁一阵感慨,感慨秦明月与李强间的那份执着而又真挚的感情,同时她也想起了秦明月被勾魂鬼役带走的那晚对自己的嘱托。 “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知道马依风既然能来告诉自己这些话,那便表示他已经同意了李强的请求,来这里不过是想征询自己的意见罢了。 深深地看了秦良玉一眼,马依风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平和,“吃过早饭以后。” 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秦良玉,是自己的女人,但一想起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属于李强的女人秦明月时,马依风就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扎了一根刺般难受,疼的厉害却又根本不可能拔除。 马依风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心思,那别人只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难以琢磨得清的深沉。如果他不想隐藏自己的心事,那他想要说的话便都在眼神中。 自从两人有了那一层关系以后,与马依风在一起,秦良玉从不使用自己观想的异能。而在秦良玉面前,马依风也从不隐藏自己的心思。 所以,此刻不用开启自己的异能,秦良玉也能猜测到马依风矛盾和复杂的心情源自什么。 将头倚靠到马依风的肩上,秦良玉淡淡地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不管以前这具身体做错了什么或者经历过什么,在我拥有它以后,它永远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随着秦良玉的话落,马依风有片刻的呆怔。从与秦良玉挑明关系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自己这样直白地表达感情。 刚才还皱在一起的眉心快速打开,马依风的嘴角噙上一抹满足而又开心的笑意,将秦良玉轻轻抱在怀里,低头在她脸上亲了好多下。 “老婆,我一直不结婚也不谈恋爱地等你出现,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我在乎的是你秦良玉,不是秦明月的身体!” 马依风低沉的男中音像是在秦良玉耳边呢喃,他语气中的温和让秦良玉眼睛有些湿润。 既然回不去了,而上天又注定让她成为马千乘和马依风这两个前生和后世的女人,那她便顺应天意,谨守为人.妻的本分,放弃前世所有的荣耀和光环,做一个守在马依风身边的平凡女子…… 吃过早饭后,已经七点半了,秦良玉穿上之前的那件大兜帽的外套后,随马依风一起坐车向警队赶去。 从离开看守所到现在,每次秦良玉都是在夜间出门,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大白天出门。 看着车外鳞次栉比的高楼,穿梭在这繁华都市中的行人和车辆,她竟然有些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入一个陌生环境的异类。 虽然在专注地开车,但马依风却并未忽略秦良玉的情绪变化。见她一脸落寞地低下头不再向车外看去,马依风用力地握了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老婆,不管你在哪,我会一直守护着你!”马依风低沉的嗓音在车内回荡,让秦良玉刚才还处于混乱状态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 “想好了一会见到李强后跟他说什么吗?”为了转移秦良玉的注意力,马依风问出了这句在别墅里就想对秦良玉说的话。 “嗯。”秦良玉转首看着马依风的侧脸,“其实,我最想从他嘴里知道的是那个叫鬼伙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恰巧赶上红灯,趁马依风的车停下,秦良玉迟疑地开口道:“依风,一会能不能让我单独跟李强谈话?” 说完这句话后,秦良玉有些担心地看着马依风,唯恐因为自己的这个要求让马依风不高兴,可看了半天也没见马依风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他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五天来没有进食任何食物,而且在医生给他输液的时候还试图拔掉输液针。这种情况下,你确定他在见到你以后,不会因为误将你当成秦明月而有什么不当的举止?” 马依风的话说得非常婉转,秦良玉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极力规避让李强成为他们之间感情的障碍和阴影。 “不会,你要相信我!如果可能的话,或许我能从他嘴里套出很多有价值的案情也未必呀!”秦良玉轻声道。 马依风没有再说什么,拿出电话给鱼头打了过去,告诉他秦良玉马上就要到了,让他准备好。 从停车场里出来后,担心人多眼杂,马依风没有再牵秦良玉的手,他们俩一前一后向警队的办公大楼走去。 紧跟在马依风身后的秦良玉好奇地偷偷四下打量着,发现刑警队的办公大楼紧挨在公安局的西首,虽是一栋独立的办公大楼,却与公安局的楼相通相连。 从外观看的话,大概是因为晚建的原故,刑警队的楼似乎要比公安局的办公大楼更显气派庄.严些。 看着行走于前,雄躯伟干的马依风,再看向矗立在眼前的这栋恢宏的大楼,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是这栋楼里的最高权威者,而且还是自己的男人,秦良玉心底不禁冒出一丝自豪感。 刚进一楼大厅,鱼头急匆匆地迎了出来,跟秦良玉打了声招呼后,附在马依风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便又急匆匆地返身离开。 刑警队的审讯室在七楼,随马依风乘电梯来到七楼后,在一间标有“审讯5”字样的房间门口停下。 马依风从门上的窗口向里看了眼后,转过身对秦良玉道:“李强刚输完液,里面看守他的人我已经换成了鱼头和700a。” 秦良玉明了地点了点头,紧跟在马依风身后进入审讯室…… 第二章 密会李强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李强,那只有用消沉来得比较贴切些。当然,这个消沉指的是李强曾经的辉煌消失不在,变成现在这种如同死一般的阴沉。 进入室内,在看到李强的第一眼,秦良玉的心便莫名地抽痛了下。 虽说秦明月的魂魄早已不在这具身体里了,但毕竟她所有的记忆尚在。秦良玉知道,自己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就是秦明月的记忆在作怪。 提审室里的窗帘是拉上的,因为窗帘的遮光效果比较强,所以室内的顶灯亮着。 李强坐在一把带扶手的椅子里,左右手分别被手铐铐在两旁的扶手上。右胳膊肘往下,被胶带给固定住,手背上有一个输液用的留置针。 五天前在暗道里见到的李强,本就与秦明月记忆中的那个霸道而又自信的男人有着很大的出入,而此刻的李强则更是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判若两人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从他微颤的睫毛便知道他并未睡着,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罢了。 凹陷的双颊和晦暗的肤色,显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差。 皱巴巴的衣裤再配上蓬乱有些油的头发和满脸的胡茬,给人的感觉非常邋遢。近距离站在他身旁,秦良玉甚至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体味。 “李强!”秦明月的这具身体,不仅改变了秦良玉的外表,连声音都不再是她自己的。 慢慢开始适应这具身体的秦良玉,唯一无法释怀的就是李强曾在这具身体里留下的痕迹和记忆。 来前,秦良玉以为自己见到李强时或许会产生排斥或者憎恶,却没想到在面对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时,她竟隐隐地有些不忍。 听到“秦明月”的声音,李强缓缓地睁开眼,见到秦良玉时,他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意外,表情麻木得像是早就猜到秦良玉会在这个时间段过来般。 虽然仅是用眼角余光向秦良玉站立的方向扫了眼,但秦良玉却捕捉到他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激动。 “让他们都出去!”李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随时都要崩断的弦。 鱼头刚准备发作,却收到秦良玉飘过来的制止的眼神。看了眼李强,他从鼻孔里嗤出一声哼。 秦良玉拽了下马依风的衣袖,低声道:“你带鱼头他们先出去吧!” 扫了眼提审桌上的几瓶矿泉水,秦良玉接着道:“把他左手的手铐给打开吧。” 虽然在来时的路上已经默许了秦良玉提出与李强单独谈话的请求,但真面对李强了,马依风的心底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恼火想反悔。 握住秦良玉的胳膊,当对上她那坚定的眼神时,马依风咬咬牙,将已经到嘴边准备劝说秦良玉的话给强压了下去。 沉吟片刻后,他拧紧眉头,眯眼扫视了下李强,眉头微挑了下。 走到李强的身前,马依风背对秦良玉,弯腰给李强解手铐时,用只有李强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她,是我的女人!” 见惯了犯人生死的马依风,说完这句话后,看向李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的杀意。如果不是身在其位,如果不是理智提醒自己这是个受法律制约的文明社会,马依风真恨不得立即将李强秒杀在这里。 “鱼头,老a,我们出去!”直起身,马依风不屑再看李强那带着怨毒恨意的脸,使劲拽了把不肯离开的鱼头,对700a打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向门口走去。 经过秦良玉身旁时,马依风一改刚才冷硬的表情,口气温和地对秦良玉嘱咐道:“我就在门口,有事你随时喊我。” 秦良玉抿了下唇,低嗯了声。虽然知道马依风非常抵触李强像一根陈年老刺般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但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她清楚目前能让李强开口的人,只有自己,确切地说,只有秦明月。 室内因为马依风他们的离开愈发显得安静异常,秦良玉从提审桌后搬了把椅子坐到李强的斜对面。 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李强都留心在观察着,待秦良玉坐下后,李强这才缓缓地开口。 “你是谁?为什么把容貌整成秦明月的样子?”李强因为口舌过于干燥,停了片刻,吞咽了下口水后接着道:“你不会就是那个假冒秦明月去看守所,被莫爱国毒杀未死的人吧?” 说完后,李强紧盯着秦良玉的双眼,同样的容颜,同样的蓝瞳,但李强在这双蓝瞳中看不到属于秦明月的那份单纯和对自己的痴恋。 而眼前的这双蓝瞳中流露出的是历经岁月的沉淀后,由内散发出的一种沧桑、理智和冷静,甚至还有一丝凌厉,不属于普通女子该有的凌厉和世故。 秦良玉没有回答李强的问话,听到李强干哑的嗓音后,她站起身,从提审桌上拿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李强。 见李强迟迟不接,秦良玉有些无奈地道:“你这样不吃不喝,是想速死吗?” 甩眼看了下门的方向,秦良玉低声道:“如果你一心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不过……” 停顿了下,见李强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秦良玉接着道:“不过你现在如果死了的话,那你即便做了鬼也见不到秦明月!” 之前马依风和褚德重早已告诉过秦良玉,就目前警方所掌握的李强犯罪的证据和指证他的证人的证词,李强招供与否已经不影响对他的定案。之所以想让他开口,无非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内情以及与他案件相关的人还有哪些罢了。 从李强的面相上,秦良玉在刚进门时,便已经看到了将死之相。 她不想让李强在死前这样作践他自己,一方面是她急于想从李强的嘴里知道有关鬼伙的来历,而另一方面是秦明月临行前嘱托过自己,能让李强死得体面些,给他保留一份可怜的尊严。 从秦良玉的嘴里听到秦明月的名字,让李强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秦良玉不仅长相上与秦明月毫无二致,就连声音也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们二人在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举止上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从秦良玉进到这个房间到现在,所有的言行都没有丝毫伪装的成分,他能断定眼前这个与秦明月长相一样的女人,不是他的女人。所以在马依风说出那句话时,他的反应并不怎么激烈。 他好奇的是,这世上居然会有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如果说眼前这个女人是按照秦明月的长相整过容的话,他又好奇警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目前最让他更关心的问题是秦明月现在人在哪里。 听秦良玉话里的意思,他相信秦明月的去处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是非常清楚的。既然这样,为了秦明月,他决定先不动声色地配合这个女人,看看她到底想耍什么把戏。他就不信了,凭自己快50岁的人了,会玩不转一个20出头的女人! 想到这儿,他接过了秦良玉手里的水,咕咚咕咚喝下了大半,然后才一脸嘲弄神色看向秦良玉。 “虽然我被抓的下场有可能会是死路一条,但我并非想现在就死。我之所以不吃不喝,那是因为他们始终不同意让我见你!好了,别废话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李强的话,让秦良玉感到有些好笑,都到这般地步了,李强居然能说出“有可能”会死的话来,可见他对他身后的关系网有多么地仰赖和自信,或许就是这些过度的自信害了他。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秦良玉的话让李强感到非常意外,他恼怒地看着秦良玉,以为她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无视李强准备发火的眼神,秦良玉自说自话道:“你应该是相信的,不然你不会让汪子深给你的大酒店和地下暗室布上驱鬼阵法,安置了那么多的驱鬼辟邪符。” 秦良玉的这番话,倒是让李强颇感意外。 虽说杀人如麻,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相信神鬼之说。李强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子,居然能一语道破汪子深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布上的那个阵法。 “其实我并非是这个时空的人,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我的名字,但有一点请你相信,我接下来要对你讲的所有的话,都是真实发生在我和秦明月身上的事情。希望我在说的过程当中,你能安静地听着,不要打断我!” 既然李强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秦良玉不打算让他做一个糊涂鬼,而且她并不担心李强会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毕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即便他说出去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当然了,秦良玉也不会给他泄露出去的机会,因为她已经决定离开这里后,把褚德重给安排过来全天候盯着李强。一则防止他泄密,二则防止他想不开了自杀。无论如何也要等自己的案子出了结果以后,再放任李强去自生自灭。 见李强非常安静地坐在那看着自己,秦良玉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后,将话题接下去,“人活一世,其实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去决定,尤其是生死这样的事情。” “我死的那年是39岁,死后本以为会像别的鬼魂那样到地府投胎转世,谁知却被跨越了400多年,送到了这个时空。” “我的本名叫秦良玉,秦明月是我的后世。”说到这儿,秦良玉停了下来,直视着李强。 李强知道秦良玉是历史上有名的女将,他虽然有些怀疑她的话的真实性,但当他听到秦明月就是秦良玉的后世时,一种不安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扩散。 正在这时,秦良玉无意识地伸手撩了下额前的碎发,露出发际线里一个隐藏的暗疤。 当看到那个疤痕时,李强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眼神中的光彩快速地退去。 秦良玉额头的那个疤痕虽不明显,但李强非常肯定地知道,在相同的位置,秦明月也有那样一道疤痕。 死死地盯着秦良玉看了半天,李强的手心开始渗出汗水,向来处变不惊的他竟然连心跳都漏了几拍,整个人像被雷劈了般彻底僵硬住了。 她就是秦明月!李强的面部表情在抽搐,带动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第三章 依依惜别情 秦良玉与李强单独在室内谈话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这期间,马依风始终背抵正对这间审讯室门对面的走廊墙壁,双臂环胸,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扇门,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和举动。 刑警队里做过强效隔音效果的审讯室共六间,在这六间里进行审讯的,都是一些重要案犯,李强所在的这间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担心事后被警队里的人看到监控录像,所以这间审讯室里的监控被老a给做了手脚,画面始终循环着鱼头和马依风在审讯李强的画面。 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听是听不到的,只能从门上那页不大的玻璃窗口观察里面的情况。 鱼头在门口不停地来回转圈,就差没把腕表的指针给看停了。就连向来冷静沉默的老a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焦急不安的神色。 鱼头几次催促马依风,想让他进去把秦良玉给叫出来,却没有一次得到马依风的有效回应。到最后,马依风干脆闭上眼不再看那扇门。 其实马依风心里也是有些替秦良玉担忧,但他的担忧与鱼头和老a他们不同,他们俩担忧的是李强会对秦良玉做出什么人身伤害的事情,而马依风担忧的是秦良玉会被狡猾多情的李强给感化。 虽然与秦良玉真正像情侣般相处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但精明如马依风,他一早就发现秦良玉身上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善良。 尤其是在面对弱者时,秦良玉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善良到心软的神态,有时候甚至不计这弱者曾犯下过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其实马依风的耐心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强,他在心里暗自计算着时间,他的耐心底线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过了半个小时以后,秦良玉再不出来的话,不用鱼头催,他也会将秦良玉从里面给强行带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就在马依风耐心濒临用完的时候,门开了,秦良玉戴着大兜帽缓步从提审室里走出。 李强面无表情,眼神复杂地目送着秦良玉的背影,从他红肿的眼睛可以分辨出,他刚哭过。 “送我回去吧!”秦良玉低着头,没有正眼看马依风。 马依风有些不放心地微弯下身子,一只手搭在秦良玉的肩膀,而另一只手挑起秦良玉有些躲闪的下巴,“你哭过?!” 马依风的话用的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他低沉的声线带着一丝恼怒和责备,让秦良玉的心跳猛然紧了下。 抬头,发现马依风正用无法抑制的愤怒眼神看着坐在提审室里同样哭过的李强,从他的眼神中,秦良玉看到了藏也藏不住的杀意,她知道马依风误会了自己和李强。 “依风,先送我回去吧,有话我们回家再说!”秦良玉这句回家再说,成功地将马依风的注意力转移回自己的身上,看到他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淡淡的温和,秦良玉这才轻舒了口气。 趁马依风在对鱼头安排任务的空档,秦良玉将褚德重给喊了来,让他自即刻起全天候不离身地守在李强身旁,防止在自己案件出结果前,李强有任何的闪失。 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马千乘是一个温柔型的男人。秦良玉没想到他的后世马依风居然是一个极端的霸道型,而且他骨子里带有的占有欲强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马依风没有把秦良玉给送回军区大院的别墅区,而是将她直接拉到了他自己的那个脏乱的小窝里。 进屋后他直接将房门反锁,在失去理智前,他好歹还记得给马华龙打个电话告诉他秦良玉在他的家里。 除了半个上午在警队见过马依风,一直到傍晚下班谁也没再看到他的身影。只有鱼头和老a知道秦良玉第二天要返回看守所了,所以哪怕天塌下来,他们也决计替马依风先顶着。 一直到天擦黑了,马依风才放过秦良玉。她浑身无力地瘫软在马依风的怀里,在脑中组织着言语,准备将上午与李强谈话的整个过程详细地讲给他听。 “你先给鱼头去个电话,让他给李强准备些晚饭,把他手腕上的胶带和输液针都拆去吧,以后不需要再给他输液了。” 秦良玉软糯无力的语气,让马依风有些后悔那么折腾她,听话地拿起手机给鱼头打了过去。 通知完鱼头后,马依风给外卖挂了个电话。 将枕头立靠到床头,他半倚着身子,点上一根烟,做好认真听秦良玉讲述与李强谈话的准备。 其实秦良玉讲也好,不讲也罢,在审讯室里,马依风一早就留下了一个监听录音器,只不过现在他没时间过去取回来罢了。 想起上午李强在得知秦明月已死,身体却被秦良玉给占用后所流露出的那种绝望、悲痛和自责的眼神时,秦良玉不禁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如果不是阴司判官及时将秦明月的魂魄给带来,并将李强的天眼打开,让他与秦明月短暂地相聚了片刻的话,秦良玉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阴司判官在离开前,告诉李强,只要他肯听从秦良玉的指令行事,那他便给李强和秦明月留条后路,待李强死后,让他的魂魄与秦明月一起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直到那一刻,秦良玉才知道,原来李强的前世居然是李渊的长子李建成,难怪他在这一世犯下如此滔天罪孽的情况下,还能被阴司判官网开一面得到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 阴司判官带着秦明月离开后,李强稳定好情绪,告诉秦良玉他会将他所有的犯罪事实毫无保留地如实向警方交代。同时,他会将本属于秦明月的罪责全部担下。 而秦良玉对于李强所犯下的那些罪行并不怎么感兴趣,她只想从李强处知道鬼伙的来历。 可没想到,李强却告诉她说,鬼伙他并不认识,也从未见过这个人。虽说是在大酒店里为他做事,但太多的手下以及人事调动都是桃子在管理。 “依风,李强有两个请求让我转达给你,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准允。” 将上午与李强的所有谈话细节都告诉马依风后,秦良玉停了下来,伸出手臂环进马依风的脖颈。 秦良玉这种带有撒娇讨好的举动,让马依风很受用。 “说吧,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会考虑的!”马依风知道秦良玉这又开始犯她心软的毛病了,他的手在秦良玉腰间滑动,嘴角勾出了一个淡淡的坏笑。 马依风掌心传来的灼热的温度,以及那些老茧带来的酥麻的触感,让秦良玉有些燥热,她轻扭了下腰肢,想躲开那只魔力的手,却被马依风直接拉贴到胸前。 其实马依风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让秦良玉时刻都能清醒地记住,她的男人是马依风,不是任何一个让她心软的人。 说白了,他依然在为秦良玉上午陪着李强掉泪这件事生气,在他认为,像李强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不值得人同情,更不值得陪着这样的人掉泪。 如果那个人不是李强,换做别的任何一个男人的话,马依风的反应或许都不会那么激烈。 咽了下口水,秦良玉感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在升高,可又挣脱不开马依风,只得将头抵在马依风的胸口,不去看他的眼睛,闷声讲出李强的那两个请求。 “他的第一个请求是,希望你能够放过老莫,毕竟老莫已经快70岁的人了,他一直拿他当自己的父亲般对待。” 马依风冷哼了声,低头问秦良玉:“你怎么看?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你会同意?不要忘了,如果当初没有那个假秦明月在看守所里暂替你的话,此刻趟在医院病床上的人就是你!” 秦良玉愣了下,有些不赞同马依风的说法,“可我现在是在你的床上!再说,就算老莫真的想要毒杀我的话,你以为我就那么容易便会上套?” 马依风轻笑出声,因着秦良玉的那句“在你的床上”。 “第二个请求是什么?” 对第一个请求,马依风没有表示是否同意,他想知道李强还会提出什么样的过分要求来。 “第二个请求……”秦良玉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他请求速死!希望能早日看到他自己死刑的判决,而且他说将来案子判下来以后,他不会上诉,除非给他判的不是死刑!” “哦?”马依风呵呵笑了下,“我会满足他的这个愿望和请求的!” 秦良玉刚准备问马依风这句话指的是两个请求都满足,还是只是针对第二个请求,却听到门口有人在按门铃。 “外卖的来了!”说完,马依风用被子把秦良玉包裹严实后,下床胡乱套了身睡衣便直接走出去开门。 吃饭的时候,秦良玉看着马依风乱糟糟的家,不明白他一个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突然有些心疼起马依风来。 吃完饭,马依风伺候着秦良玉洗好澡,把家里所有的衣柜都扒拉个遍,才找了套相对还算能穿出门的衣服给秦良玉穿上。 开车带着秦良玉来到海边,因为已经深秋比较冷的原故,海边除了几个热恋不知计较温度的年轻恋人外,几乎看不到出来遛弯的行人了。 二人来到一处避风的亭子里,担心夜风太凉会冻着秦良玉,马依风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倚靠在亭柱上,看着路灯光线投在黑黝黝的海水里折射出的粼粼波光,马依风苦笑道:“我都快记不住有多少年没来海边赏景了。” 感受着马依风身体传来的温度,秦良玉温顺地环住他健硕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和着海边的风声,感觉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着。 “老婆……”听着秦良玉在自己怀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马依风低头在她的发顶亲了下。 “嗯?”秦良玉低声应着,抬头看向马依风。 将视线移向远处的海面,马依风的声音在随风飘动,“你……知道,我、我爸和你爸,我们三个人都不希望你再回去,我们都有能力和办法还你一个清白的自由身,将你保出来。” 马依风低头亲吻了下秦良玉微凉的唇,“我心疼你……舍不得你……” 说完,马依风环紧双臂,将秦良玉更紧地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她的肩胛。 这个话题已经是马依风第二次在秦良玉面前提起了,从他的声音到眼神,满溢的都是对秦良玉放不下的爱,这让秦良玉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 与马依风的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平心而论,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舍得,更不会放心将马依风这么优秀的男人给独自丢在外面。 一想到有那么多的女孩在打自己男人的主意,更何况还有韩凤英这个不稳定的劲敌在,秦良玉的内心便挣扎着难受。 但想起今天上午阴司判官隐晦地提醒自己不要因感情误了正事时的那种严肃的神情和语气,秦良玉知道,自己从前世带来的劫数还没完,必须得回去完成她的宿命。 命运只是顺应或逆应、平应自然,无论你怎么应对,你全然不知你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如果秦良玉能够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一种叫做蝴蝶效应存在的话,估计她连韩凤英都不会救了,更不会离开看守所半步。 正因为她擅自离开囚禁她的看守所,救下了本该命绝的、她的儿媳张凤仪的后世韩凤英,导致在平行时空的天启元年(1621年),她的哥哥秦邦屏在沈阳之战中战死沙场…… 第四章 重返监室 将秦良玉从看守所里接出来到今天刚好二十整天。在这二十天里,因为李强的案件,马依风真正与秦良玉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三天的时间。 李商隐那首《无题》的首句像极了在形容此刻的马依风和秦良玉。 因为李强已经开始招供,担心鱼头他们应付不来,马依风虽心中不舍,但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根本无法阻拦秦良玉离开的步伐。 中午饭,他们是在马华龙家吃的,这是秦良玉第一次登马华龙的家门。没想到堂堂一个司令员的家,居然简朴得像一个普通白领的居处,整个中式装修的别墅里,看不到一件奢华的物品。 韩凤英和700a也来了,700a怀里抱着一个大箱子,说箱子里的东西都是韩凤英为秦良玉购置的。 毕竟同为女人,韩凤英不像马华龙和马依风父子俩那样,只知道给秦良玉买各种吃的和营养补品。她给秦良玉带来的多是洗漱用品和女人用的卫生用品,甚至还给秦良玉买了一床新的被褥和枕芯枕套。 刚进门,看到秦良玉身上穿的衣服,韩凤英先是一愣,接着打趣道:“嫂子,你和姐夫俩的感情得有多深?连衣服都共用?” 秦良玉窘迫地扫了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马依风,没法告诉韩凤英她从看守所里穿出来的那身衣服,昨天下午被马依风给毁了,只得讪讪地陪着韩凤英傻笑。 将东西放下后,韩凤英直接拉着老a又返回她的住处,给秦良玉找来了两身她的衣服换上。 谁也没有留意到秦良玉换下来的那身马依风的衣服,被韩凤英偷偷地装进了她自己的袋子里。 午饭马依风居然破天荒地最后一个吃完,秦良玉知道他这是在有意拖延时间。整个吃饭的过程,她都没敢与马依风对视,她怕自己会因一时不舍而改变了主意。 刚吃完饭,韩书良的电话打了过来,百般劝说秦良玉不要再回去了,甚至还建议她到北京来居住,都被秦良玉给委婉地拒绝了。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前,鱼头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因为不知道送秦良玉什么东西,他居然买了一个卡通图案的粉色大抱枕,说是如果在看守所里累的时候,可以让秦良玉倚着或者抱着。 与护送马华龙的手下一起,一行人开了四辆车,浩浩荡荡地往看守所方向驶去。 马华龙和韩凤英坐在由700a驾驶的车里,而鱼头则开着马依风的车,马依风和秦良玉坐在后驾座。 路上,马依风告诉秦良玉,看守所原所长老潘已经被检察院正式批捕了,此刻看守所是由另外两名副所长暂时代职,但这两个副所长也不干净,估计下一步也跑不掉被查。 “你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留意哪个人比较适合做所长?”上车后,秦良玉的手,始终被马依风合握在掌心。 作为刑警队的大队长,按说对公安内部的人事调动是无权干预和决定的,但马依风是个例外,原因自然与张民强有关。 而他这么问秦良玉,无非是想让秦良玉在被关押期间,能够有一个内部的掌权人照应着她。毕竟他和老马职位再高,权利再大,也无法时刻守在看守所看顾着秦良玉。 但如果有他和秦良玉的变相举荐,相信稍微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在登上所长的位置后,必会投桃报李善待秦良玉。 目前,马依风能为秦良玉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毕竟她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往检察院递交,在案件出结果以前,秦良玉得在看守所里待上一段时间。 虽然无法让秦良玉像在家里时那样安逸自由,但最起码可以让她不必像其他的羁押人员那样受到太多的拘束和管制。 而马华龙为秦良玉做的事那更叫一个绝,直接通过关系将看守所里的厨师给换成一个重庆籍的、拥有国家二级厨师证的人。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马华龙受到之前毒杀假秦明月事件的影响,他担心一旦有人存了加害秦良玉的心,首先便会从饮食上做手脚。 这样安排的另一个用意,是为了能够让秦良玉吃上一个小单灶,让她平时的饮食营养能够跟上。 秦良玉在看守所待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算短了,里面所有的值班干警她都见过,至于那些人的品行她也基本都了解一些。 想来想去,闵卫的身影在脑子里来回地转了好几圈,但她没敢对马依风说,知道说出闵卫的名字,只会惹马依风不高兴,反而还会让他无端地误解自己。 最终,秦良玉想到了樊医生和老郭,也就是闵卫组的组长郭天祥。 “老樊肯定不行,他那个人随意惯了,如果弄个官职拘着他,估计他能伪造一份病例出来提前申请病退!”正在开车的鱼头听秦良玉这样说,直接插话否定了她的提议。 马依风点点头,他也同意鱼头的观点,多少年的兄弟情,他们几个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互相之间都很了解。 “老郭我接触过几次,嗯,他除了耿直些,人品倒是没问题,而且社会阅历和年龄也都合适。” 马依风拍了拍秦良玉的手,表示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路上聊着天,气氛也没想象中那么忧伤沉闷。可当车拐过弯,远远地已经能看到看守所的大门时,马依风才发现自己无法再继续伪装出淡定的神情。 刚才还在热议该让谁担任看守所所长职务的三个人,在看到看守所大门的那一刻瞬间安静了下来,像被施了魔法般,都紧闭着双唇,直视着那扇越来越近的大门。 终究还是要到分离的时刻了,四辆车刚停到门口,提前得到信的武警中队大队长、看守所的两名代所长、值内岗的组长老郭早已在门口等候。 看到老郭,秦良玉这才知道,自己是赶在他们的班回来的。 因为有马华龙在,而且主办秦明月案件的马依风又是亲自前来,所以,迎接他们的这些人都清楚自己没有权利和资格来干预秦良玉的手续是否办妥,更没人对秦良玉没有戴手铐提出任何的质疑。 就连门口值岗的武警也直接无视他们几个人的到来,不查问,不阻拦,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木桩,目不斜视地抱着枪站在岗亭上。 马华龙没有下车,那名武警中队的大队长站在车外,向摇下车窗的马华龙敬了个军礼,然后俯身到车窗前跟马华龙耳语几句后,招呼跟随他一起来的几名年轻武警一起帮着老a将带来的东西从车上搬下来。 来的人当中数老郭的职位最低,他拘谨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为这些人做些什么。见秦良玉居然是跟马依风同坐在一辆车里,从马依风对秦良玉的态度上,老郭也大概能猜出这二人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 对于那两名满脸堆满低廉逢迎巴结笑容的副所长,马依风只是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跟他们二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秦良玉走到老郭的身旁。 “今天你当值?”老郭因为身高差,与本就不苟言笑的马依风站在一起,压力倍增。 “是的马队长!”老郭憨厚地笑了下,然后指了指被马依风护在身后的秦良玉,“林所长刚才招呼我说秦明月今天回看守所,让我出来带人。” 马依风不屑地瞥了眼那两个打算去巴结老马的副所长,然后低声对老郭道:“明天下班后你到张局办公室去一趟,我在那等你!” 老郭懵怔地应了声,在心里琢磨着马依风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当他无意间看到马依风轻握了下秦良玉的手时,心中多少已经猜到了马依风找自己的原因,不禁有些疑惑马依风怎么会看好了一名女犯人。 送给秦良玉的东西有很多都是看守所明文规定不允许带进去的违禁物品,但马华龙的一句“这都是我买的东西!”说出口后,这些人立马明智地不再将话题往那些东西上扯,都在暗中揣摩着秦良玉和马华龙,或者说秦良玉和马依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所有人心里都非常清楚地认识到,有马华龙父子这两大靠山在,看守所以后算是养了个少奶奶级别的女犯。 除了马华龙、韩凤英和那名武警中队的大队长,马依风、鱼头、700a、老郭和那两名副所长,与武警中队帮忙搬东西的几名小武警一起进入关押犯人的监室区。 重新踏上这条通往女号监室的走廊,秦良玉的心情有些沉重,她紧跟在马依风的身后,低头看着脚下的走廊地面,随着一步步接近监室,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不畅。 因为之前老郭已经将秦良玉要回来的消息透露给他们组里的人,正在走廊巡逻的闵卫听到声响,从走廊的另一头疾步迎了过来。 在看到秦良玉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私心里他希望秦良玉回来,这样他可以在上岗的时候随时看到她。但站在秦良玉的角度上,他又希望她能够永远都不要回来。 马依风适时捕捉到了闵卫看向秦良玉的眼神,他脸色暗了暗,轻哼了声,冷冷地看着闵卫,微不可察地挪了下脚步,隔开了闵卫看向秦良玉的视线。 虽然场面有些乱,但细心的老郭却发现了马依风用敌视的眼神看着闵卫,他赶忙走过去,拍了下闵卫的肩膀,让他将女号监室门打开。 因为进来的人太多,又多数是一些体格魁梧的大块头,女号门前本就不宽的走廊显得拥挤不堪。 那两名代职副所长干脆进入值班室,将场地让给那些手里搬着东西的武警。 “明月!”邓洁趴在女号监室窗口,眼圈有些泛红地招呼着刚走到女号监室窗前的秦良玉。 “明月,你怎么回来了啊?”孙翊尔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一脸责备地看着秦良玉。 就连邵琪清、毛芳和丛花玲也凑到了窗户旁,跪在窗口前的通铺上,向秦良玉打招呼。 看到孙翊尔和邓洁后,秦良玉一扫刚才的失落情绪,从马依风身后挤过去,伸手握住孙翊尔和邓洁抓在铁栏杆上的手。 “嗯,我又回来了!”发现孙翊尔眼角挂着泪水,秦良玉伸手替她擦去。 “明、明月,你又犯了啥事被抓进来的?” 头脑简单的邵琪清,总能不合时宜地说出一些一语惊人的话来。虽说她看起来傻傻的,但她看向秦良玉的眼神中却满是真诚的关切和担忧。 邓洁拍了下邵琪清的后脑勺,骂了句:“去厕所刷刷你那狗牙,少在这儿喷晦气!明月啥事也没有!” 秦良玉向监视里扫了圈,发现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面居然多了六个陌生的新面孔。 “怎么多了这么多人?你们晚上怎么睡的?”秦良玉低声对孙翊尔和邓洁问道。 孙翊尔往身后撇了眼,小声道:“按照先来后到呗,晚来的打地铺!” 秦良玉轻皱了下眉,她无法想象跟满满当当一大监室的女人挤在一起怎么睡觉。 眼角余光发现马依风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径直向值班室走去。在里面待了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在他身后,那两名副所长和老郭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终于将马华龙他们送给秦良玉的东西全部都搬进了监室,里面通铺和地面都堆满了大小箱子,几乎快没下脚的地儿了。 “老……”喊了一半的老婆,被马依风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在鱼头和老a的掩护下,他低声对秦良玉快速地说了句:“明天中午我过来看你!” 马依风眼神中流转着浓浓的不舍,用口型对秦良玉喊了声“老婆”后,这才咬咬牙,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鱼头他们快步离开…… 第五章 地位更迭 秦良玉紧咬下唇,强忍跟随马依风离开看守所的冲动,目送着他离开。 一直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她才转回头准备往监室里进,无意间却发现林妮那双花痴的眼神刚从窗户玻璃上收回。 低头慢慢往监室里进的时候,秦良玉不动声色地开启了下异能,果如王伟所言,她无法探听到林妮的任何想法。 邓洁带着孙翊尔和邵琪清在帮忙替秦良玉收拾带进来的大小箱东西,刚准备弯腰随她们一起整理那些东西时,老郭和那两名副所长来到女号窗口。 “都听好了,点到名的收拾下自己的东西,站到门口这儿来!” 老郭说完后,像是无意识般向秦良玉的方向扫了眼,然后开始点名。 “龚琳琳、隋爱丽、凤阳、邵琪清、李梦、唐娜笛、史莉莉、阮贝腊、丛花玲!只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收拾东西。” 老郭说完,刚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林妮和史莉莉喊住。 “郭所,为什么让她们九个人收拾东西?要释放还是要送到监狱?”林妮听到要史莉莉收拾东西,一脸慌张地向老郭打听原因。 作为二进宫的史莉莉,心里非常清楚老郭这样安排的用意,也知道这一切皆因秦良玉返回看守所而起。 老郭有些不耐烦地道:“就你问题多!肯定不是要释放她们!调号!速度点!” 除了史莉莉,整个号里没人经历过被调号。因为女犯人数本身就少,一般情况下,除非关押进来的人太多,或者出现同案犯的情况下才会将女号给分成两个或者三个监室关押。 通常情况下,他们宁肯让女犯打地铺,也不愿意给她们分成两个监室。因为分出来之后看管起来就比较麻烦,毕竟女犯比不得男犯,各种麻烦事多,丢在一个号里还稍微好管些。 邵琪清听明白了意思后,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敢像林妮那样对老郭发问,先是惶恐不安地看了眼那几个新来的女犯,然后一脸求助地看向秦良玉。 秦良玉有些不解地看了眼邵琪清,按说能跟经常欺负她的林妮分开,邵琪清该高兴才对,可看她现在的神情似乎并不想离开这间监室。 孙翊尔眼尖,发现了秦良玉疑惑的神情,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林妮最近身体不好,平时很少下床,都是邵琪清和史莉莉在伺候她。”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对邵琪清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反倒那几个新来的总是欺负她。之前你对邵琪清也挺照顾的,你这刚回来,她却要被调走,心里肯定是又难受又害怕了!” 秦良玉听到这儿,扫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那几个新犯,用异能听了下,这才知道原来这六个新来的,都是最近马依风在查封李强不同网点时抓来的女犯罪嫌疑人。 虽然这六个人的案件都是相对独立的,不存在同案犯一说,但她们几个人被捕前,在社会上那可全都属于滚刀肉类型的女人。 人以群分,进来后这六个人自然就扎堆成了一个小团体。而且这六个人之前在社会上混久了,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如果没有李国良在,估计她们连林妮都能欺负了去。 连史莉莉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就邵琪清还畏缩地站在原地不动。 看着邵琪清单薄的身体,秦良玉有些不忍,便走到她身旁,握了下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怕,然后走到门上的小窗口将准备进办公室的老郭给喊了过来。 邓洁和孙翊尔对视了眼,都猜出了秦良玉的用意,赶忙面向室内,将秦良玉给护在身后,防止有人偷听秦良玉和老郭的对话。 “郭所,能不能把邵琪清给留下?”秦良玉声音压得很低,尽量不让监室里其他人听到。 老郭有些为难地看着秦良玉,这刚公布了名单,再出尔反尔更改人,估计又得面对林妮和史莉莉的缠问,他倒不是嫌麻烦,而是实在不愿意不搭理林妮她们。 本来老郭将邵琪清给调走,以为是对邵琪清好,因为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次邵琪清被林妮打得满脸乌青的事。 准备回外面办公室的那两个副所长恰巧听到了秦良玉对老郭说的话,赶忙走上前,“你这三天才来上一次班,肯定没有人家秦明月对里面的情况清楚,既然秦明月说了让邵琪清留下,那就让她留下吧。” 口气虽说像是在故意点拨老郭,其实是在讨好秦良玉,临了还担心她听不出他们的好意,又追了句:“这号长就别让林妮担任了,看她成天跟个病秧子似的,能管得了谁?” 另一个唯恐自己被忽略了,赶忙附和道:“对对对,既然要调号,顺便把这间监室里的位置也给调调!” 老郭一脸苦笑地点头答应着,那俩所长临离开前,一脸讨好地冲秦良玉笑了笑,“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让里面值班的干警喊我们进来解决!” 待那俩人离开后,老郭无奈地重新返回女号窗前,对着里面的邵琪清道:“邵琪清,你不用收拾东西了。胡玉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下,准备好调号!” 已经收拾好东西的史莉莉闻言,刚准备对老郭发问,老郭不耐地摆了摆手道:“你是老人了,必须要过去,因为那边的女号也需要一个号长。再说了,你也没几天就要被送走了,别那么多事!” 说完,老郭头也不回地走进对面的办公室。 没一会儿,走廊里传来高跟皮鞋声,大伙都知道这是小吴进来了,秦良玉有些担心地看了眼自己那一堆堆的东西。 “刚才被点到名的九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东西出来!” 门刚一打开,小吴那尖溜溜的嗓音便像一把正在开启的电锯般直冲入室,切割着众人的耳膜。 很意外的,小吴只是扫了眼秦良玉的那些箱子,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以前那种好管闲事的探究,而是一种连傻子都能看得出的嫉妒。 出于好奇,秦良玉开启异能偷听了下小吴的想法,震惊地发现,她居然一直在暗恋马依风,这让秦良玉愈发替自己的处境担忧起来。 小吴的到来,女号被调走的那些人不敢再有任何怨言,都手脚麻利地将各自的东西收拾好,站在走廊排好队等着被带进新的监室。 她们的新监室就在秦良玉所在监室的隔壁,也就是刚子生前待过的那间,之前监室里的男号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被全部迁到走廊另一头的空监室里去。 看守所里所有的劳动号都出来帮忙给男号的人搬东西,乱哄哄的一群人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着,看着他们因着急没来得及打包的衣服和裤子拖拉到地面,真有种逃荒的感觉。 调号后就是搜号,直到这时,秦良玉才发现,之前这个班里给自己送过东西的吕文军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干警。 搜号的时候,闵卫和小吴搜女号,迟先涛和那个新来的小干警搜男号,老郭则满走廊溜达着巡岗。 秦良玉这边的监室大概是因为秦良玉刚回来,带来的东西又都是马华龙和马依风父子俩给的,所以没人来搜,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林妮刚舒了口气,却发现搜完史莉莉监室的小吴再次走了过来。 “你们这个监室以后就由秦明月担任号长,铺位都调整一下。秦明月你看着些,有情况随时让人喊我进来!”说完,她将视线从秦良玉身上转向一脸震惊的林妮。 “你虽然不是号长了,但你来这儿的时间毕竟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早,有些事自己有点数,别做得太过了!”见林妮似乎想说什么,小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冷着张脸扭头便离开了。 本以为被撤销了号长以后,林妮会因不甘心而跟秦良玉她们杠上,结果谁也没想到,林妮居然一脸麻木地动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好将号长的位置腾给秦良玉。 因为听不到林妮的想法,秦良玉只能通过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来分析她的想法。 秦良玉意外地发现,林妮收拾好东西后,居然露出了一个放松的微笑,似乎能离开那个号长的位置是她求之不得的。 “我在哪里睡?”林妮看向秦良玉的眼神中满是鄙夷,间杂着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号里现在只剩下秦良玉、邓洁、孙翊尔、邵琪清、毛芳和林妮这六个人,对于小吴给自己安排的这个号长职位,秦良玉实在有些不屑。 离开了二十天的时间,秦良玉也不知道这期间号里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事情,便将视线投向邓洁和孙翊尔。 邓洁想了想,对秦良玉道:“既然你现在是号长,按说你就该睡在最南面。” 说完,邓洁扫了眼林妮,带着挑衅的口吻接着道:“不过你晚上睡觉太惊醒,我看还是让林妮继续在南边睡吧,她都习惯了!” 谁知林妮听了邓洁的话后,直接就不乐意了,“不行,那样的话,吴所肯定会以为我不服从管理,你们谁爱睡南边谁去睡,我是坚决不在那!” 邓洁闻言冷笑了声,不再搭理林妮,对秦良玉道:“明月,那位置晦气,是个容易判无期和死缓的地儿,你这案子还没出结果,要不就让我睡那吧,你睡我旁边,孙翊尔睡你旁边,然后是毛芳和邵琪清。既然林妮那么想远离南铺,就让她睡到邵琪清原来的位置去!” “邓洁!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让我睡最北边?按先来后到的顺序,也不该我睡那个位置!”林妮听了邓洁的话后直接炸毛。 “按先来后到的顺序,你就该继续留在南窗下的位置,可你又不愿意!再说了,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最北的铺位离厕所近,你半夜拉个屎、尿个尿的时候多方便啊!下了通铺拐个弯就到!” 说到这儿,邓洁看了眼邵琪清,继续窝囊林妮道:“再是,那位置让人睡着踏实,你没看邵琪清晚上睡得跟头死猪一样,雷打不动的!那位置最适合你去睡!” 见林妮还想反驳,邓洁眼珠子一瞪,声音也随着抬高,“再啰嗦,看我不把你的肚子给捋平呼了!” 秦良玉这才知道,原来林妮怀孕这件事,邓洁早已知晓,可看向孙翊尔以及其他的人,却发现她们似乎还并不知情。 位置定好后,在邓洁和孙翊尔的建议下,秦良玉将那些箱子都码放到南边走廊的窗户下面,与窗台齐平。反正号里现在加上秦良玉在内就剩下六个人,怎么样都能睡得开。 一番忙活下来,也到了晚饭时间。送饭的厨师是两个人,一个是之前秦良玉见过的那个壮硕的中年妇女,而另一个则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自命不凡的男人。那人身上居然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厨师白套装,像极了星级酒店里的厨师派头。 发饭的时候,其他监室的饭都是那女的在负责,男厨师只是象征性地跟在一旁看着。 到了秦良玉的监室时,那女的用眼神暗示了下那男人,那男厨师站到女号窗前,扫了眼室内所有的女犯,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秦良玉的身上,仔细地辨认了下秦良玉的眼睛,然后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门那边。 秦良玉疑惑地来到门前,那男厨师也不避讳人,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将提在手里的一个多层饭盒从门上的小窗口递给了她,扭头又站回那妇女的身后看着她给女号里的其他人发饭。 吃饭的时候,秦良玉将饭盒打开,这饭盒有三层,第一层里的是米饭,下面两层里分别装着一份清炖乌鸡和一份回锅肉。 看着手里的饭菜,秦良玉百感交集,她知道这定然是马华龙和马依风父子俩给自己刻意安排的。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环境,但这次重返监室后,秦良玉已经没了刚来这个时空时的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 第六章 林妮流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段时间,晚上,秦良玉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与马依风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马依风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和依恋,似乎不管遇到什么事,马依风总能在第一时间替自己去解决好。 虽说前世马千乘对自己也是万般宠爱,但秦良玉总有种感觉,马千乘似乎并没有他的后世马依风对自己的爱来得强烈。 或许是因为马依风所从事的职业关系,秦良玉发现他的观察和思考能力要比自己这个活了两世的人还要强。他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对方的脸色,便基本能确定对方想表达、隐藏的内心想法。 与马依风在一起,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心理活动都很难能逃过他的双眼,这就是她不敢在马依风面前轻易使用观想异能的一个主要原因。 马依风的爱让秦良玉改变了很多,她不再茫然,不再纠结宿命对自己安排的不公,同时也能够敞开心扉去接受包括马依风在内的、这个时空所有人对自己真诚的关怀和爱。 人类生来便具有一种能力,那就是让自己在糟糕的环境中品味美好。此刻的秦良玉正是如此,因为有了马依风的爱,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并没有多么艰难,甚至感觉就连这监室也不像先前那般冰冷阴寒了。 一直到外面走廊里开始换岗了,秦良玉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她并不知道上岗后的闵卫一直站在女号窗前,默默地看了她一整晚。 第二天的岗按次序便是之前周觅的班,秦良玉发现周觅不在了,换成了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人。其他三个人魏远、许志强和邵齐风倒没变,但他们在看到秦良玉后,都带着一脸的戒备和躲闪。 不用猜,秦良玉也知道之后班里的唐图肯定也是被替换掉了,也就是说,所有与李强案件有牵连的人都已经被查办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马依风如约前来。 这个组的新任组长亲自押送秦良玉出去的,虽然给秦良玉戴着手铐,但从手铐松垮到可以自行脱下的程度上,便清楚他只是在象征性地做给人看。 马依风和鱼头都站在提审室的门外等她,从马依风毫不掩饰的焦急期待的神情中,傻子也看得出他与秦良玉关系的不一般。 这个新来的组长看来之前与马依风见过面,非常熟识地打完招呼后,像是有意做给马依风看似的,也没用钥匙,直接将手铐从秦良玉的手腕上滑脱下来。 “老婆!”进入提审室后,马依风直接将秦良玉拥进怀里,鱼头很有眼力劲地回避到门口给他们俩望风。 秦良玉被马依风的情绪感染,回拥着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前,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独有的、混合着烟草味道的气息。 被马依风激.情热吻得晕晕乎乎的秦良玉,随着他来到提审桌后的椅子里坐下。 马依风蹲在她膝前,抓着她的手,将她全身上下仔细地审视了番,“你还好吧?” 秦良玉扫了眼门口的鱼头,小声道:“嗯,还好,就是……睡眠不是特别好!” 马依风轻扯了下嘴角,眼神中闪过一丝苦笑,“我也是。” 亲吻了下秦良玉的手心,接着道:“早知道就不让你在我那过夜了,昨晚我在沙发上睡了一晚,那床我根本没法睡,脑子里全是你的身影。” 秦良玉红着脸,低垂着头,把玩着马依风骨节分明宽大的手,发现马依风除了掌心那些老茧外,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脑子里不禁又闪过韩凤英和小吴的身影,看着眼前这个优秀得离谱的男人,她愈发后悔自己回到看守所里作茧自缚,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静等命运对自己的裁判。 中午饭是马依风从外面带来的,虽说没了之前老潘啃墙角的麻烦,但秦良玉依然让王伟在外面看守,防止有好事者将他们三人在提审室里进餐的事给宣扬出去,而影响到马依风的清誉。 饭间,秦良玉将林妮与李国良的奸情讲给马依风听,并告诉他林妮已经怀孕,同时把她掌握的李国良在看守所期间的所作所为如实地告诉马依风。 吃饭的过程中,马依风的电话响个不停,他总是看一眼号码便放到一旁,专注地陪着秦良玉吃饭。 知道这段时间是马依风最忙的时候,吃过饭后,在秦良玉百般劝说下,马依风这才不舍地按响提人铃。 返回监室后,秦良玉将剩下的饭菜给监室里的所有人分了吃。林妮只简单地推脱了下,大概有孕在身的人都比较馋,最终也随着众人享用了秦良玉带来的午餐。 秦良玉的回归,给包括邓洁和孙翊尔在内的所有人带来了饮食上的改善。这样一来,除了林妮外,这些人都对秦良玉马首是瞻。 秦良玉在监室里几乎什么事都不用做,而且如果她想搞点什么小动作,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给她打掩护。 因为天气非常好,刚到下午一点,放风笼便被打开了,一群人呼啦啦一下子都跑到放风笼里晒太阳,秋冬之交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林妮也出来了,不过她可不是为了晒太阳才出来的,她是为了跟旁边监室的史莉莉聊天。两个人问东问西正聊得起劲,却听到监室里传来喊林妮提审的声音。 林妮的二审判决早就已经下来了,甚至都已经与家人接见过了,现在就等着被送到监狱里服刑的她,按说不会再被执法部门提审,她疑惑地向监室里走去。 孙翊尔纳闷地小声问道:“她的案子都已经出结果了,怎么还提审?” 秦良玉没有吱声,倒是一旁的邓洁趁着邵琪清和毛芳在厕所门口洗衣服,小声对秦良玉和孙翊尔道:“林妮怀孕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被喊出去的。” 孙翊尔有些吃惊地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邓洁脸一皱,横了孙翊尔一眼,“你个小屁孩懂个鸟,你连男人那玩意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会看出来林妮怀没怀孕?!” 孙翊尔被邓洁的话给噎住,红着脸嘟囔着骂了句邓洁老不正经,便不再言语。 邓洁笑着捏了下孙翊尔的胳膊,接着道:“她怀孕的时间也不长,我知道这事其实也是无意间看到她把所有的卫生巾都送给了史莉莉猜出来的。” “昨晚为了调铺的事我咋呼了下她,看她吓得那样,就知道我猜得没错了。” 秦良玉好笑地看看邓洁,没想到几日不见,一直都给人没心没肺没脑筋印象的邓洁,居然变得心细而又聪明了。 林妮这一走,一直到第二天也没回来。 第二天都过了换班点一个多小时了,本该属于李国良班的人这才一脸惊慌失措地从外面进来,却没见李国良的身影,顶替李国良值班的居然是樊医生。 当天下午开始一直到第三天,包括秦良玉在内的所有的女号都被陆续提到外面调查了解林妮和李国良的情况。除了史莉莉,其他人都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实地向前来审问她们的检察院反渎局汇报了。 第五天上午,走廊里传来小吴的声音,与她那尖溜溜呵斥的嗓音同时出现的,还有脚镣拖拉在地上发出的哗啦啦声响。 邓洁赶忙趴到窗户上,从玻璃的反光,他们看到被小吴踹得趔趄着走来的林妮。 当林妮进入监室后,众人震惊地发现,她的脸惨白得像是刚从太平间跑出来的行尸,从内档到裤腿都隐隐能看到尚未干涸的血迹,她脚上戴的居然是一副专门给男重刑犯戴的那种粗重的脚镣。 她神情木然,头发蓬乱,红肿的脸颊上能清楚地看到被人扇过的指印。 小吴将她关进监室后,站在窗口对室内众人大声训斥道:“你们这些人以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别都跟群死人一样!看着些这个贱b,别再让她做出那些恶心人的事,再有下次,看我不挨个收拾你们所有人!” 待小吴气哼哼地离开后,林妮目不斜视地走进厕所并将帘子挂上,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邓洁不放心地从通铺上下来,掀起帘子的一角偷偷地向里看了眼,担心林妮会想不开在里面自杀连累到她们几个人。 看完后,邓洁缩了缩脖子,蹑手蹑脚地回到通铺上,小声对秦良玉和孙翊尔道:“我的妈呀,这女人疯了,居然把裤子和内裤都脱了,在用凉水洗下面,满厕所里都是血!” 听邓洁这一说,秦良玉也感到一阵恶寒,毕竟前世她是生过小孩的女人,知道林妮这是刚流产回来。 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看守所里的水特别凉,在这种情况下的女人最见不得凉水。林妮居然这么不爱惜自己,她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厕所方向。 对邵琪清招了招手,秦良玉从自己的衣服袋子里扒拉出一条新内裤和稍微厚一些的长裤,又拿出一包卫生巾,让邵琪清去厕所帮林妮换一换。 结果邵琪清刚准备撩开帘子进去,却听到林妮尖着嗓子像疯了般把邵琪清给赶了出来。 “你妈了个b,你滚!我不用你们这些人假仁假义地来可怜我,我死活不该你们这些死b的事,你们不就想着看我的笑话吗?看吧,看吧!让你们看个够!” 说完,林妮一把扯下帘子,赤条条的下身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大概是因为用力过猛,一股带着血块的血顺着她的大腿根流了下来,那触目惊心的红,让室内众人不禁看呆了眼…… 第七章 入监 从邓洁她们口中秦良玉得知,在自己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看守所押送进来一批身份神秘而又特殊的人,除了原所长老潘外,她们也不知道那些人之前到底都是做什么的。 在林妮流产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就在大伙忙着洗漱准备睡觉的时候,走廊里又传来了一阵脚镣声响,听声音是向着女号这边来。 秦良玉正在与邓洁忙着铺被褥,听到脚镣声,她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待脚镣声靠近,秦良玉这才看清来人居然是李强。 在经过女号窗前的时候,一直都目视前方的李强似乎是感应到了秦良玉的视线,转过头看向秦良玉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大概是想起眼前的人已经不是秦明月,他那种心疼的眼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惋惜和疑惑。 惋惜于秦良玉这个代人受过的女将军居然真的又回到看守所里来了;疑惑的是马依风分明有能力将秦良玉给办出去,却眼看着自己的女人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受罪。 李强冲秦良玉轻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微点了下头,便继续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两名持枪的年轻武警,这两名武警是单独从外面调进来看押李强的。 从打开监室门时传来的锁链声分辨,关押李强的监室距离秦良玉所在的这间女监室不远。 从李强刚才的气色和状态上,秦良玉发现他较之那次与她见面时要好很多。尤其是他的神态,是一种看透生死,静等生命离开的淡然。 虽说李强曾经是一个手之黑、心之狠、思之毒的恶人典范,但在那次与他见面长谈之后,秦良玉发现他并非是一个十恶之人。因为但凡心中存有善念之人心里总是会有内疚之感的,通过李强肯替秦良玉担下属于秦明月的所有的罪责这一点来看,他还不到良心已泯的程度。 就在李强进来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秦良玉听到办公室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当值的王洪波嘟嘟囔囔地骂了句:“妈的,怎么都赶一块了!” 这次没有脚镣声,洗漱好的邓洁转动着窗户玻璃,悄声对秦良玉道:“明月,你快来看,我怎么觉得那人的身形像是李国良!” 果然,这次被送进来的人的确是李国良,畏畏缩缩地向走廊里一步步走了进来。 脱去警服,戴着手铐,在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为警时的嚣张和奸诈,比起关押在这里的男犯人,在他的身上甚至连男人的气概都快找不到了。 王洪波一脸尴尬地跟随在他身后,显然在出去接人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来者是他们组的前组长李国良。 邓洁在一旁一脸幸灾乐祸地撇了眼林妮,然后对秦良玉和孙翊尔小声道:“真他妈巧!这李国良居然赶在他自己的班被带进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国良比起老潘那些人算是幸运的了,没像老潘那样与曾经被他们管制的男犯关押在一起受辱。 因为他的案件跟李强毫无瓜葛,而李强这个重刑犯,又不能真的单独关押在一个监室里,赶巧他跟李强同一天进来,便将他与李强关押到一起,也就是说,那间监室只有他和李强两个人。 估计这样安排,一则是因为李强的身份和案情比较特殊;二则,李国良曾经是看守所的干警,知道怎样照顾和看管住犯人不自杀、越狱、传递案情等。 秦良玉细心地发现,在李国良经过女号窗口的时候,他与林妮对视了眼,他的眼神复杂,里面有难过、失望和一丝后悔,而林妮的眼神中居然闪过一丝厌恶和怨恨。 这种心态鲜明的眼神对视真的让人无语,秦良玉竟有些替李国良抱屈。 一直以来,李国良待林妮真的可以说是惟命是从,不管林妮提出什么样过分的要求,他都在尽量地满足着她。 如今已经被林妮连累到由一名民警沦落至犯人的地步了,他也没有怨恨林妮。反倒这林妮不可救药地将一切的罪过都加诸到李国良的身上。 林妮这种为了换取自由不惜出卖自己肉体的做法,实为无耻之尤!秦良玉现在连多看林妮一眼都感到恶心。 感情这东西真的很难说得清,只有当事人明白他们自己的内心所向。或许李国良对林妮的感情是发自真心的吧?秦良玉心想,看来不介意身份的警察可不止马依风一人。 只不过在这一世,她与马依风是属于两情相悦的单身男女。而李国良这个有妻室的人与林妮则是带有利益互换的感情。 因为林妮已经流产,从她流产后进入监室的那一刻开始,秦良玉已经能重新听到她所有的想法。 大概她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秘密可隐瞒了,所以也不像以前那样没事就刻意隐藏她自己的想法。但秦良玉却已经无心去听她的那些肮脏和抱怨的想法,每听一次,秦良玉都要恶心半天。 第二天是周三,老郭的班,秦良玉发现老郭居然没来,在他的班里出现了个新面孔。 偷听了下闵卫的想法,秦良玉这才知道,原来老郭的任命书已经下达了,正式升任为看守所的所长。而顶替他组长职位的人是闵卫,对于这个安排秦良玉打从心底里替老郭和闵卫感到高兴。 上午换岗后没一会儿,李强被两名武警带出去提审,经过女号窗口的时候,他径直越过女号,没再往里面看。 自从秦良玉返回看守所以后,马依风无论多忙,总要赶在中午前跑来看守所陪秦良玉吃午饭。 大概闵卫已经察觉到了马依风和秦良玉的关系,这段时间只要马依风在他的班过来,他总是让别的人将秦良玉给送出去。 李强在外面提审了接近一上午的时间才返回,秦良玉与他在走廊里擦肩而过时,他低声对秦良玉说了句:“不要让马依风再通缉老莫了!” 每次进到提审室,马依风总要先抱会儿秦良玉缓解对她的相思之苦。可这一次,还没等马依风温存够,站在门口望风的鱼头小声提醒道:“老大,嫂子,老郭来了!” 闻言,正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赶忙分开,秦良玉整理了下被马依风揉皱的衣服,站在他的身后向门口看去。 “马队长!”老郭身上的警服没有一丝褶皱,整个人看起来较之以前要精神多了,一脸和蔼笑容地走了进来。 “接着文件了?”马依风换上职业性的微笑问道。 老郭扫了眼被马依风挡在身后的秦良玉,笑容不变,“是啊,昨天就接到了,没想到这么快!” 因为被李强案件牵扯下位的各级机关要员太多,为了不影响工作的正常开展,最近这段时间,所有的调令都简化了以往那些繁琐的审批程序,以极快的速度下达,包括老郭的。 “马队长,我是想来问一下,今晚你有没有时间,我、我想请你和张局吃个饭!”从老郭有些拘谨的表情上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不怎么懂得交际和攀附的实在人。 马依风摇摇头,对老郭道:“饭就不用吃了,能升任所长的职务是你的资历够,也是你的人品过关,不要走那些容易被人抓住话柄的过场,毕竟现在是敏感时期。” 说完,马依风拉过秦良玉,双手放到她的肩上,将她固定到自己的身前,一起面向老郭。 “不用我多说什么,你应该知道她的重要性,我只希望她在看守所里不要受到任何委屈!” 虽然早就猜到马依风和秦良玉的关系不一般,但马依风这么直白地暗示老郭,还是让老郭感到非常意外。 毕竟在他的眼里,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悬殊实在太大,秦良玉除了拥有一副美丽的外壳,他实在不明白马依风到底看好她什么了。 如果不是因为对马依风平时的品行和为人比较了解的话,老郭定然会将马依风给归类为受不住女色引诱的轻浮男人。 尴尬地咳嗽了下,老郭非常识趣地对马依风郑重承诺道:“放心吧马队长,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老郭呵呵笑着对马依风接着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我到看守所上班这么些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马队长你为了在押人员说情。” 老郭故意将马依风和秦良玉的关系清白化,也是为了装糊涂,更是为了明哲保身,让马依风以为他并没看出来他们俩的情侣关系,只以为这二人有什么亲戚关系。 这样,如果以后一旦从别人嘴里泄露出马依风和秦良玉的复杂关系引起争议的话,起码不至于将自己给卷进去。 老郭的世故和谨慎并没有引起马依风的反感,反倒让马依风非常欣赏,他满意地点点头。就在这时,马依风的手机响了起来,老郭赶忙告辞离开。 电话接通后,秦良玉发现马依风的脸色非常难看。收起电话后,马依风直接去按下了提人铃。 “老婆,今天我不能在这里陪你吃饭了,你把饭带进去吃,明天我再来陪你!” 因为不敢对马依风使用异能偷听他的想法,秦良玉只能愣怔地答应着。 没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响起,马依风匆匆地在秦良玉的额头上亲了下,将放在提审桌上的饭菜兜递给秦良玉。 这次马依风没有像以前那样在门口看着秦良玉离开,而是与秦良玉同一时间相背离开。 直到和马依风分开,秦良玉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记跟马依风说老莫的事了。 秦良玉不敢偷听马依风的想法,可不代表王伟也不敢。 往监室走的路上,王伟告诉秦良玉说,马依风安排去盯守应桐桐的两名警察负伤了,而应桐桐在同一时间也失踪了。 至于那警察怎么受的伤,严不严重,这些问题电话那头并没说。马依风急匆匆地离开,就是带着鱼头去亲自查看去了。 “应桐桐?你说的是曾经在李强酒吧里上班的那个小太妹?”秦良玉问。 “对,就是她!她曾经还勾引过马队长,一连两次都没有成功。后来我在马队长那听说,这应桐桐与那次查封李强酒吧时暗杀马队长的人有些瓜葛,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 当初秦良玉排斥马依风,王伟没敢在她面前说这些话,现在既然两个人都已经跟夫妻没什么两样了,王伟也就不顾及这些话题了。 一直到进入监室,秦良玉始终都在思考着王伟所说的话。虽说李强已经伏法,但海滨市的水却依然是浑浊的…… 第八章 寂寥惧 回到监室后,因为心中有事,秦良玉直接爬上了通铺,并未留意监室里少了个人。 “明月,你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邵琪清?”直到邓洁小声问秦良玉,她才发现邵琪清不在监室里。 “没有啊,怎么?她也出去提审了?”秦良玉问。 “应该不是去提审,你不在的时候,她的案子早就已经开过庭了,估计这次出去是去接判决了。” 邓洁一边说,眼睛一边不停地往窗户玻璃上瞄,恰巧见到邵琪清返回的身影。 邵琪清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份判决书进入监室,本身因病外凸的双眼,在哭过后泛着红血丝,给人的感觉愈发难看。 听了下邵琪清的想法后,秦良玉有些不明白,仅判了五年她至于这样难过吗? 看到邵琪清那要死不活的样,除秦良玉外,监室里其他人都以为邵琪清判得很重。 邓洁关心地问:“判了几年啊邵琪清?把个眼给哭得和红鲤鱼一样!” “五年!”邵琪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完后,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邓洁嘁了声,鄙视地翻了个白眼,“瞧瞧你那熊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了呢!五年,对比我的刑期来讲,还不跟五天差不多?哭个毛啊!瞧你那点出息!早干嘛去了?想要自由就别去强奸人家啊!” 邵琪清抹了把眼泪,嘟着嘴不乐意地小声反驳道:“我哪有强奸谁啊?我又不是男的!我就帮人给望个风罢了,就给我判这么重?!” 秦良玉有些不明白邵琪清怎么会成为强奸案的罪犯,便把褚德重给喊了来,将她从邵琪清脑中看到和听到的犯罪经过讲给褚德重听。 听完秦良玉的案情介绍后,褚德重呵呵笑着道:“强奸罪是典型的‘身份犯’,也就是说犯罪的主体只能是男子,但在共同犯罪中妇女也能成为强奸罪的共犯。她与这起案件的主犯构成了刑法理论上的无身份者与有身份者共同实行的犯罪。” “邵琪清原本是一名受害者,被人强奸后,不懂得运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却使用最愚蠢的打击报复方法去唆使她的邻居,将强奸她的男人的妻子给反强奸了,导致那名受害人意外流产至终身不孕。” “如果没有她的唆使和帮助行为,她的邻居就不可能成功地实施强奸。事发后他们非但没有去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居然还躲到亲戚家,这就说明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属于犯罪行为。” “案发后,他们又因为经济拮据,没能有效地对被害人进行经济补偿,这也就致使他们在这起案件中除了首次犯罪外,再没有其他可从轻量刑的情节。” 褚德重摇摇头,怒其不争地扫了眼邵琪清的方向,“给她判五年算轻的了,可悲的法盲!19岁,五年,唉……权当是给她的人生上了堂法制课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向饭量极大的邵琪清居然只吃了一点,看来这份判决给她带来的精神打击不小。 谁知下午放风的时候,毛芳也被带了出去,居然也是出去接判决。 她判得比邵琪清重,十年。大概之前有过最坏的打算和预测,所以接了判决后,她看起来比邵琪清乐观得多,说自己不用四十岁就可以回家了。 看着一波波的人判决结果出来了,邓洁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自己离送去监狱服刑的日子不远了。无论秦良玉和孙翊尔怎么劝,她都一脸落寞地唉声叹气。 傍晚的时候,老郭进来了趟,问了下邵琪清和毛芳是否要上诉,如果不上诉的话,过了半个月的上诉期后就要安排他们的家人接见了。 临走前,老郭在窗口小声对秦良玉道:“马队长让我转告你,明天中午他不能来看你了。” 秦良玉知道马依风定然是因为今天那两名负伤警员的事在忙碌。 第二天刚交接完班,秦良玉听到办公室里传来打电话的声音,“樊医生,李强病了,你进来给看看吧!” 没一会儿,樊医生背着医药箱进入李强的监室。出来的时候,秦良玉偷听了下,知道李强是一般性的感冒,只不过有些发烧,她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马上就要准备出去放风的时候,孙翊尔接到了法院送来的开庭通知书,这下坐不住的人换成秦良玉了。 监室里除了她和孙翊尔,其他人的案件都已经出结果了,孙翊尔开完庭以后,判决结果肯定用不了多久也能下来。这样一来,监室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案子还没完没了地压着。 往监狱送人的时候,那边女监室的史莉莉肯定也是要随着邓洁她们这一批离开,等这些人都被送到监狱去以后,估计女监室就得合并了。 剩下的人中,跟秦良玉熟悉的只有一个让她喜欢不起来的丛花玲。而据她了解,就连丛花玲的案子都已经到了检察院的起诉阶段了。 秦良玉无法想象自己与那新来的六个人如何相处?倒不是怕她们会惹出什么乱子来,而是一想到这六个人的人品和言行,秦良玉就不由自主地反感。 以后恐怕再也没人像邓洁和孙翊尔那样陪自己聊天解闷了,在这种本身就让人压抑沉闷的场所里,没个体己的人说说话,那还不得跟度日如年一样?越想秦良玉越感到烦闷。 第三天,马依风从繁忙的工作中挤出时间来到看守所,见到的就是一脸无助和失落的秦良玉。 “怎么了老婆?我看你好像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没来看你?”马依风捧着秦良玉的脸,关切地问。 “没有,你想多了,知道你忙,我没事!”秦良玉不想给马依风增添麻烦,她担心马依风会因为自己的事分心影响到正常的工作。 马依风可没那么好糊弄,拉着秦良玉的手来到提审桌后的椅子里坐下,“快说,你是不是在里面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还是说……” 马依风的眼睛猛然眯起,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秦良玉赶忙打断马依风的凭空猜测,“说了没事,就是看着别的人都接了判决了,有人欢喜有人忧,我受到她们情绪的影响罢了!” “不对!你不是那么容易就受到别人情绪牵制和影响的人,你再不说实话,我就给老郭打电话,喊他来问!”见秦良玉始终不肯说实话,马依风不得以用老郭来威胁她。 见搪塞不过去,秦良玉斟酌了下言语,这才将自己不开心的原因讲给马依风听。 马依风听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将秦良玉拥进怀里,怜惜地轻抚着她圆润的肩头。 “为什么你总是让自己活得那么累?为什么就不肯听我的话离开这里?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离开?” 马依风声线低沉得跟屋子里的空气一样,让人听得心跳都缓慢了许多,“老婆,你知不知道,相对比自由而言,孤独才是最恐怖的!跟我回家吧!” 马依风不是个爱跟人废话的人,更不可能有耐心等待对方接受难以接受的消息,同样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要求,他不会对人说二遍。可为了秦良玉,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耐心地劝导她了。 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或一两件事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前世马千乘未尽的牢狱之灾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后世马依风的安危,对秦良玉而言便是这样的存在。 “这种地方我也不想待,可我不得不在这里忍受失去自由的痛苦,如果我擅自改变命运,为了让自己在这一世活得自由自在,而导致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亲人的前世出现无法预料的灾难,倒不如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 同样的问题,两个人几乎都在重复着相同的说辞。 见自己依然无法劝说动秦良玉,马依风不得不妥协地寻找两全的办法,来为秦良玉目前的处境清除掉一切的障碍和烦恼。 “既然你舍不得与邓洁和孙翊尔分开,那我回头跟老郭打声招呼,让他把这两个人的移交手续先压下来,等你的案子出结果了再把她们俩送去监狱。” 发现马依风话中非常明显的漏洞,秦良玉没有指出来,知道他还在执拗地抱有幻想,希望自己能够同意不去监狱服刑,离开这个牢笼。 “我准备把你的案子跟李强的分开,给你单独立案,这样的话,你的结果能快一点出来。下个周你的案子就要提交给检察院了,到时候他们会来人提审你。” 放开秦良玉,马依风点上一根烟,眉头深锁看着秦良玉道:“检察院的人来提审你的时候,记得一定让褚德重跟在你身边,他生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律师,有他在,你定然不会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出现纰漏。” 将快要抽完的烟摁进烟缸,马依风有些为难地开口道:“韩凤英今天上午到我们警队去了趟,她想做你的辩护律师。” 虽说身边有褚德重,但他毕竟是一个鬼魂,掌握再多的法律知识那也无法在人前替秦良玉说话。听马依风这一说,她这才想起来韩凤英也是个律师。 “现在你的案子还在侦查阶段,律师可以提前介入,将来你的案子到了审判阶段的时候,她还可以在法庭上为你辩护。” 见秦良玉沉默着没有表达任何的意见,马依风接着道:“如果你不想用韩凤英的话,我会给你聘请更好的律师。” 秦良玉赶忙阻止道:“不用了,就让韩凤英来做我的律师吧,再好的律师也比不了自己的家人。” 马依风眼神晃了晃,欲言又止。 秦良玉见状,担心马依风误会自己还在介意他曾经与韩凤英的那段过去,赶忙轻声道:“她不是昨天的韩凤英,你也只是今天的马依风!” 深深地看了秦良玉一眼,马依风点点头,“那好,回头我给她去个电话,让她安排个时间过来见你。” 一起吃过午饭,马依风站在提审室的门口目送秦良玉离开后,这才带着鱼头开车向警队赶去…… 第九章 指责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了,经过思想斗争和众人的劝说后,邵琪清决定不上诉。 毛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上诉过,所以几个案件都已经判下来的女人,在惶恐不安和对神秘的监狱生活的畏惧中,静等着看守所将她们送去服刑。 周二一大早,还不等起床哨吹响,孙翊尔便起床开始梳洗,秦良玉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她庭审的日子。 看着孙翊尔紧张的样子,秦良玉除了安慰她放宽心也帮不上别的忙,便将褚德重给喊了来,将她从孙翊尔脑中偷听来的案情细节讲给褚德重听,让褚德重给帮忙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嘱咐孙翊尔注意的地方。 听完秦良玉讲述的案情,褚德重居然也毫无办法,“孙翊尔的案件从一开始就在检察院反贪局手里调查,该掌握和调查到的证据都已经足够给她定罪了。” “在量刑上,同样的涉案数额,贪污的量刑要比挪用重。今天庭审的时候,如果她们家给她聘请的那名律师足够强,能够想办法将她贪污的罪名给洗脱掉的话,仅挪用的罪名,她最高也就能判四年。” 褚德重的话让秦良玉想起之前孙翊尔说过,她给自己估量的刑期好像也是这么长。叹了口气,秦良玉在心里暗自为孙翊尔捏了把汗,结局如何就看她的命运造化了。 不过据秦良玉观察,孙翊尔的面相上显示出的牢狱之灾并不重,这让她心下稍安。 都说人的情绪是会互相传染的,放松心情后的秦良玉对孙翊尔一番耐心宽慰后,在她离开监室时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最起码刚起床时脸上的凝重表情已经舒缓了下来。 孙翊尔走后没多久,值班干警魏远来女号监室喊秦良玉提审,秦良玉愣了下,不明白是谁这么早来。让王伟去外面探视了下,才知道来见她的人居然是韩凤英。 陪韩凤英一同前来的是700a。打从韩凤英发生那次意外后,只要她出门,不管多忙,老a都要时刻不离身地陪伴着她。 “姐,你最近还好吧?” 论前世,韩凤英应该管秦良玉叫妈,毕竟她们二人是婆媳关系;论这一世,29岁的韩凤英比现在的秦良玉大5岁,怎么着也不该管秦良玉叫姐。所以每次听到韩凤英这样称呼自己,秦良玉总是忍不住一阵别扭。 知道这是韩书良给的建议,大概是不想让秦良玉矮了辈分。碍于韩凤英并未恢复前世的所有记忆,这一世她们两个人又都是韩书良的女儿,所以只能这样别扭地排辈分了。 再次听到韩凤英对自己称呼姐姐,秦良玉强制自己不去想与韩凤英前世的关系以及称呼问题,对她回以真诚的微笑道:“还好!” 见韩凤英始终站在提审桌后不动,秦良玉只得径直走到犯人坐的那把铁椅子里。 初冬天气凉,这铁椅子自然也跟着凉。坐下后秦良玉才发现自从返回看守所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回这象征着犯人身份的位置。 很意外的,韩凤英居然装作没看到似的,并未加以阻拦。这要换做马依风在的话,定然不会让秦良玉坐到那把椅子里。 老a是个话极少的人,跟秦良玉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见秦良玉坐到那把椅子里,他似乎也感到有些不妥,看了眼韩凤英,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直接走出提审室站到门外把守。 老a出去后,韩凤英将手里的公文包放到提审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堆的材料,然后她抬起头看向秦良玉,冲她笑了笑,笑容未达眼底,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向上略显夸张的弧度。 站起身,她来到门口,对站在门外的老a道:“我跟姐姐有点女人间的私密话要谈,你不许偷听,帮我们看好门!” 老a疑惑地看了眼韩凤英,作为拷问官身份的他,一眼便分辨出韩凤英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可还未等他张口发问,韩凤英却把提审室的门给关上了,直觉让他感到有些不安,可又不敢忤逆韩凤英,怕她一个不高兴不再搭理自己了。 老a这个硬汉型的男人,因为对韩凤英的感情已经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所以与韩凤英在一起的时候,不管什么事,也无论对错都由着韩凤英的心意。见韩凤英这样,他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疑惑,警惕地站在门口替韩凤英把守。 重新回到提审桌后坐下,韩凤英不再伪装自己的情绪,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由于韩凤英以前与马依风有过一段感情经历,而这段经历始终是梗在秦良玉和马依风之间的一根刺,就像秦明月和李强的关系一样。所以,每次见到韩凤英,秦良玉还是会忍不住有种怪怪的压力和危机感。 暗自将异能开启,秦良玉震惊地发现,几日未见,韩凤英的记忆居然全部都恢复了,只不过她恢复的全是这一世的记忆,前世的记忆却是一个个的零星碎片。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 为了节省时间,毕竟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是与秦良玉办理辩护委托手续,所以在室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后,韩凤英将话题直接切入主题。 “但我很好奇的是,那天你在救醒我的时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事后我会把与小风哥在一起的那段记忆给忘得一干二净?” 说到这儿,韩凤英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下,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激动。 韩凤英对马依风再次恢复以前的称呼,不用使用异能偷听,秦良玉也已经基本能猜到她接下来要对自己说什么了。 “而你!你居然在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不仅让我爸认你做了干女儿,居然还厚颜无耻地将我的小风哥给勾引上床!你到底有何居心?” 因为担心门口的老a会听到她们俩的谈话,韩凤英虽情绪激动,但却在极力压低声音。这样一来,反倒使她的面部表情变得扭曲狰狞,说出口的话给人的感觉像是咬着牙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韩凤英的问题,秦良玉没法回答,也不想回答。因为她知道即便对韩凤英道出实情,依韩凤英此刻混乱而又武断的思维,根本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 看着居高临下坐在自己对面的韩凤英,秦良玉知道她此次是顶着做辩护律师的名义指责自己来的。难怪之前在提到韩凤英时,马依风会出现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看来在韩凤英去警队找马依风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出韩凤英的变化来了。 瞪视着静静地坐在犯人椅子里的秦良玉,她那大而明亮的蓝瞳,扇形的长睫,较亚洲人高挺些的鼻梁,丰满的红唇,白皙粉嫩的肌肤,翘卷的短发,混合着欧亚血统的火辣的身材,每一处都精致到无可挑剔。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和刺激,愈发让韩凤英妒火中烧。 秦良玉的案卷和简历她已经看过,知道眼前这个有着中荷混血、像个洋娃娃般绝美的女孩比马依风整整小了九岁。 年轻就是女人的本钱,对于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韩凤英而言,这是一个让她非常介怀而又敏感的问题。 由于秦良玉外表过于惊艳,所以很多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总是将目光锁定在她诱人的身材和长相上,而忽略了她那高贵优雅的仪态,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常人少有的霸气和凌厉。 “我整整爱了他13年啊,好不容易才让他有了跟我结婚的念头……” 秦良玉的平静让韩凤英越来越不平静,甚至有些失控的前兆。 “因为你的出现,因为你对我所做的什么救治,害我失去记忆!可笑的是我失去的仅仅是那段与小风哥的记忆,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对吗?就为了让我失身给外面的邓锋,就为了趁这个机会爬上小风哥的床?!” 说到这儿,韩凤英眼中开始有泪水打转,她紧咬下唇,双手握拳抵住额头,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稳定自己的情绪。再抬头,她的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滑下。 “在这之前,我生命中只有小风哥这一个男人,我甚至从未与别的男人恋爱过。可现在……现在即便小风哥肯要我,我也没脸再回到他身边去了……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甚至连小风哥的孩子都没有保住……” 韩凤英开始低声啜泣,秦良玉看着她,始终不言语,静等她自己稳定好情绪。因为她知道,只要老a还在门口,韩凤英就不会一直这样哭下去。 在韩凤英的脑中,秦良玉发现她对老a的感情并不比对马依风的少,只不过马依风比老a较早出现在她的感情世界里,又是她的初恋。 关键还有一层非常重要的关系,那就是老a极有可能就是秦良玉儿子的后世,也就是韩凤英前世的丈夫。她即便对马依风的感情再放不下,也不会抛弃老a。 感情的路上,无论你遇见谁,如何遇见,如何相处,或者对方如何离开,他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绝非偶然更谈不上幸运或者不幸,这些都是宿命安排好的,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抗得了的结果。 爱情晚点来,就不会走得太早!秦良玉相信,只要韩凤英肯走出对马依风的感情误区,她与老a在一起将会是一对羡煞神仙的永世伴侣。 大概从恢复记忆后,韩凤英始终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刚才的那番话,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心里的委屈和想法。此刻找到秦良玉这个发泄点将心中的怨屈一股脑地吐出,眼泪洗刷了她近日来的愁闷,情绪开始慢慢稳定下来。 毕竟自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且自身的素养在,虽然秦良玉始终没有言语,也没有回应韩凤英的各种质问,但她在哭过以后,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或许也是因为她已经有了邓锋这个对她呵护宠爱的伴侣的缘故。 见韩凤英的情绪在趋于稳定中,秦良玉暗自叹了口气。 “你或许并不相信人有前世今生这个说法,但请你回去后,好好想想你脑中的那些有关邓锋的记忆碎片,你会发现,你的真爱并非是马依风,而是邓锋,他是你前世的丈夫。” “而马依风是我前世的丈夫,这就是他始终没有爱过你,始终不肯恋爱结婚,固执地一个人过的原因,他是在等我的出现!如果你非要扭转命运的安排,痛苦的将会是四个人!” “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你就不该这样无声无息地责怪惩罚自己,去好好珍惜,好好爱你该爱的人!邓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大兵,也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丈夫!” 最后这句话虽然是实话,但秦良玉却是说给老a听的。因为王伟穿过门缝,看到老a在偷听,一早就给秦良玉打手势知会过她了。 擦干眼泪后,韩凤英开始沉默起来,她在想秦良玉刚才说的那番话,同时作为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她在对比马依风和邓锋在她心中的位置到底哪一个更重。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马依风由远至近的说话声,像是在跟谁通电话。秦良玉和韩凤英对视了眼,同时向门口看去…… 第十章 感情归位 看到700a站在提审室门口,而门却是关着的,马依风双眼危险地眯起。一旁的鱼头见状,知道这是马依风发怒前的征兆。 “郭老,我这里有事,先不说了,回头我们再联系!”匆匆地挂了电话后,马依风快步走了过去。 “马队长!”老a担心地扫了眼紧闭着的提审室门,因为偷听了里面的谈话,凭他对马依风的了解,知道如果让马依风见到或者听到韩凤英对秦良玉的那番指责,定然不会给韩凤英好果子吃。 马依风冷硬地嗯了声,越过想拦他却又迟疑着不敢靠前的老a,直接将门推开,迅速往室内扫了眼。 当看到秦良玉坐在犯人坐的那把铁椅子里时,他的眼神猛地阴沉下来,再看到提审桌后仓皇无措地站起身的韩凤英那双红肿的眼睛时,不需要问,他也能大致猜出刚才室内都发生过什么了。 沉着脸,马依风直接走到秦良玉的身前,拉住她的胳膊便将她从提审椅里拽起来,“跟我走!” 跟在马依风身后的鱼头一脸厌恶表情看着韩凤英,一直把秦良玉当亲姐姐般对待的鱼头,见韩凤英把秦良玉当犯人对待,一股无名火便在他心底熊熊燃烧。 “哎呦,大律师!你这是审犯人来了啊?”说完,他装糊涂似的搔了搔后脑勺,“我记得之前韩律师不是管俺嫂子叫姐姐的吗?哦,那是在家里,现在是在看守所,真是公私分明啊!” 说完,鱼头也不含糊,直接冷下脸道:“韩律师可真性情,但你也得知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吧?让俺嫂子大冷天地坐在犯人坐的铁椅子里受审,你也忍心?!” 马依风连正眼都懒得给韩凤英,前些日子韩凤英去警队找他,提出想给秦良玉担任辩护律师时,从韩凤英的眼神和语气里,他便有种直觉,韩凤英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对自己纠缠不休的女人了。 拥着秦良玉准备将她带离这间提审室时,却遭到秦良玉的反抗,“依风,你干嘛?我还没跟韩凤英办理好委托手续,你这是要带我到哪去?” 马依风冷哼了声,停下脚步,双手放到秦良玉的双肩,微弯下身体直视着她的双眼道:“我们不需要她来给你辩护,好律师有的是,老公给你重新选一个!” 除了那次从孤岛返回后,在别墅里说起阴司判官的那段话时,马依风曾带有戏谑口吻地自称过老公。像现在这样正经说话,尤其还是当着外人面,马依风这还是第一次在秦良玉面前自称老公。 虽然知道马依风是在变相地提醒韩凤英,秦良玉在他心中的地位,但秦良玉还是不由得脸一红。眼角余光发现韩凤英正痴痴地盯着马依风看,眼神中带着惊讶和委屈。 老a适时走进来,一脸无奈地走到韩凤英身旁,低声对她说:“我们回去吧!” 虽然韩凤英脸上的表情还未恢复正常,但老a的出声让她猛然回神,将视线从马依风身上移向秦良玉,“你们决定了?” 说完,她便陷入惩罚般的沉默,静等马依风和秦良玉的答复。 “是!我们不需要找一个拿我老婆当真正犯人般对待的律师,我们受不起你的高姿态、假清廉!”马依风的回答非常利索,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了难以掩盖的恼火。 秦良玉握住马依风的手,试图将他的怒火压下去,“依风,我不想换律师,当初就跟你说过,再好的律师也比不了自己的家人,你可能对韩凤英有些误会。” 马依风对秦良玉展露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家人?凭她也配做你的家人?!至于是不是误会,她比谁都清楚!我们走!” 说完,马依风不顾秦良玉的反抗,单手拘着她的腰,将双脚已经离地的秦良玉从室内强行带出,进入旁边的提审室。 “鱼头,看好了,谁也不让进!”对鱼头丢下这句话后,马依风将秦良玉摁进提审桌后的椅子里坐下。 马依风的蛮横让秦良玉有些不开心,虽然知道他是为了维护自己,但他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作为,让秦良玉有些接受不了,坐下后,她直接低着头不再搭理他。 “老婆,不管你与韩凤英前世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仅凭你对她的救命之恩,她也不该这样对你!”虽然看出来秦良玉不高兴,但马依风依然想劝说她改变聘请韩凤英做辩护律师的打算。 秦良玉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马依风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闹,很容易让她产生逆反心理,会更深地陷入对你的痴恋中,这样一来,最大的受伤害者是邓锋啊!” 说完,秦良玉站起身,拉住马依风的手接着道:“依风,我知道你只在意我,可是如果别的女孩子也跟韩凤英一样喜欢上你,难道你都要以这种方式去拒绝和应对?” 反握住秦良玉的手,马依风反驳道:“我阻止不了别人喜欢我,但我可以主宰自己的感情。韩凤英的占有欲太强,当初在大院的时候,她把所有对我有好感的女孩都给伤害个遍,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我!她这些无稽的行为我早就领教过了!” “当初我无视她的那些作为,主要是因为我压根就没有遇到过中意的人,所以就由着她去折腾,倒也省得我去逐个拒绝那些女孩子的示爱。现在她居然想故伎重施到你的头上,哼!我绝对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再接近你、伤害你!” 秦良玉低头抿唇轻笑了下,心想,这还多亏了韩凤英当初的那些做法,不然的话,马依风指不定被哪个心仪的女孩给勾引走了呢! 笑完后,秦良玉正色道:“不能继续让韩凤英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了,趁她现在还未走,你让鱼头将她喊来,我有个比较大胆的想法,希望能够得到你的支持。” 见秦良玉严肃的神情和语气,马依风有些疑惑地问:“什么想法?” 秦良玉眉头轻蹙,“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她前世的记忆全部找回来。” 马依风一怔,转瞬便明白秦良玉的意图,虽也觉得可行,但他毕竟不懂这些东西,而且上一次秦良玉因救醒韩凤英而晕倒的画面,马依风还记忆犹新。便有些担忧地问:“这么做,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秦良玉摇摇头,“不会,我只担心韩凤英会不同意,因为她现在认定那段时间失去一部分记忆,是我为了与她争夺你而故意造成的。” 马依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对你的身体没有影响,那就让她过来试试看,如果真成功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来纠缠我了?” 被韩凤英纠缠了这么些年,马依风实在有些累了。 但秦良玉这么做,可不光是为了马依风,对700a的那种熟悉感让她越来越觉得那就是她儿子的后世,她怎么能忍心眼看着自己儿子感情受创。 “成功与否得试过了才知道,我也说不准结局会怎样。”秦良玉如实相告,“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她能不能同意让我这么做。” 想了想,马依风对秦良玉建议道:“把老a先叫过来,让他去跟韩凤英说!他一大老爷们,总不能因为爱,便像个跟班的一样听从韩凤英的指令行事吧,给他一个做男人的机会!” 秦良玉觉得马依风说得在理,便招呼鱼头过去把老a给喊过来。 没一会,700a一脸歉意和困惑地跟随鱼头走进马依风所在的提审室,先是对秦良玉尴尬地一笑,然后看向马依风问:“找我什么事马队长?” 老a以为马依风让他来,是为了跟他说秦良玉辩护律师的事。 当马依风将秦良玉的想法告诉他时,他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很快明白秦良玉的用意,面现为难地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就怕英子不会配合。” 秦良玉站起身,走到老a的身前,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慈祥的笑意,“邓锋,爱一个人,要学会去争取让对方像你爱她一样地爱你,不要总是处于担心失去的彷徨中。” “我之前与韩凤英的对话你在门外也听到了,如果你想让她死心塌地地对你好,那就要想办法劝她来见我,只有这样做,我们四个人才能各归各位,互不干扰对方的感情。” 老a眉头紧皱,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心一横,转身离开。 约莫过去半个小时,就在秦良玉和马依风准备放弃的时候,门口响起脚步声。鱼头冲室内打了手势,秦良玉轻吐了口气,知道老a劝说成功了。 韩凤英进来后,居然直接坐到那把犯人坐的铁椅子里,清冷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戒备,以及非本意而做出某种决定后的无奈,“要做什么就快点!” 秦良玉和马依风对视了眼,马依风起身来到门口,嘱咐鱼头把好风,然后将提审室的门关上。 而秦良玉则来到韩凤英的身后站定,将手放到她的肩上,发现她身体紧绷,“放松自己,你紧张我会很难放松去做。” 在韩凤英调整心态和呼吸,放松她自己的过程当中,秦良玉仔细地回想那天在重症监护室里救韩凤英时的每一个细节。 发现之所以韩书良能够恢复前世的所有记忆,而韩凤英非但没有得到前世的记忆,反而还失去了这一世的一部分记忆的一个主要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韩书良前世与自己有血缘关系,而韩凤英没有。 而当时状况又发生得太快,没有给秦良玉一丝心理准备,这才导致秦良玉真气涣散,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还意外地弄丢了韩凤英的那部分记忆。 想到这儿,秦良玉看了眼老a,发现他正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和韩凤英,便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让老a握住韩凤英的手,就像那天韩书良突然握住韩凤英的手一样,秦良玉这才闭上眼,将所有的杂念摒弃,然后气运右掌。当掌心升腾起一股赤焰后,她缓缓地将手掌按压到韩凤英的后脑。 随着一系列画面的闪现,秦良玉先是看到了韩凤英的前世张凤仪,接着她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幼时的马祥麟,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娶了张凤仪为妻…… 还想通过这二人的记忆看一下马千乘的情况,却发现受到一股不明干扰的阻挡,似乎不允许她看到在她离开前世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无奈地放弃,秦良玉慢慢地收气,将手掌从韩凤英的后脑移开,担忧而又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儿子700a。 虽说突然之间拥有了前世的记忆,但毕竟脑中起主宰作用的记忆还是今生的。老a一脸纠结地迎视着秦良玉的目光,嘴唇蠕动了下,最终只低声地冲秦良玉喊了句:“妈……” 他这一声妈可把一旁的马依风给雷得不轻。据他了解,老a今年28岁,居然管一个24岁的女孩叫妈,这画面实在让马依风看着眼晕。 心想,你这管我的老婆叫妈,是不是也要管我叫爸了?刚想到这儿,发现老a转过头,用一种仅对长辈才有的尊敬和崇拜的眼神看向自己。 马依风愣了下,在老a的嘴张开,声音还未发出前,他赶忙摆手阻止道:“兄弟,我知道你前世的家教好,不过,你还是管我叫姐夫舒服些!” 马依风可接受不了,找了个老婆,还附带赠送俩跟自己年龄相当的儿子和儿媳! 老a讪讪地低下头,轻抚着伏在他怀中哭泣的韩凤英。 秦良玉微笑着放轻脚步走向马依风,尽量不去打扰这刚恢复前世记忆的小两口。刚才在韩凤英哽咽的话语中,她听到她在管老a喊“瑞征”,而瑞征就是秦良玉前世的儿子马祥麟的字。 看着同样一脸笑容的马依风,秦良玉突然开始担心以后的日子里,在马依风的身边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韩凤英…… 第十一章 变生不测 随着冬季的临近,天气越发冷了,虽说地球整体变暖,但海滨市今年的冬天却来得比往年要早。 这刚进入11月份,低温就已经达到了零度。就连太阳也好似被冻住了,三天有两天躲在厚重的云层后,偶尔露面,那淡淡的阳光也仅起到照明作用,而毫无温度感。 因为法院每年年底前有结案率评比,也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海滨市自上而下动荡不安的局面需要尽快平定下来,自李强被捕后的这一个月多以来,陆续有很多人的案子都判下来了。 孙翊尔如愿以偿,获刑四年。接到判决回来的那天,她哭了大半天,后来大伙才知道,她那是感动的泪水。原来在开庭的时候,她的那个领导,居然推翻了以往的所有供词,当庭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去了。 只有秦良玉心里最清楚她那领导为什么会突然转性,她在心里暗自庆幸能够得到刚子这个忠实的鬼臂助。 史莉莉那边监室里的丛花玲也判下来了,八年。听外面的劳动号议论说,丛花玲嫌一审判得太重,要求上诉,具体有没有上诉,秦良玉也懒得去打听。 秦明月的案件已经移交到检察院了,刚进入起诉阶段的那几日,检察院的人来得比较频。因为始终有韩凤英和褚德重跟随在侧,所以每次在检察院办案人员来提审秦良玉的时候,回答他们的提问时,秦良玉都能够应对自如。 自从给韩凤英和老a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韩凤英已经彻底地放下了对马依风的那段感情,一心一意地与老a交往,甚至两个人都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 毕竟有前世血缘关系在影响,加之韩书良本就很欣赏700a,所以对这个女婿他是非常满意的。 因为老a一直不想离开马华龙,更不想离开海滨市,所以韩书良便把他在大院的那套老别墅给重新装修了下,算是送给韩凤英和老a将来结婚时的婚房。 而韩凤英在秦良玉和褚德重的帮助下,成功地接手了褚德重生前的那家律师事务所。 不知道为什么,林妮勾引李国良的事,只追究了李国良一个人的责任,而林妮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问过褚德重后,秦良玉才知道,之所以放过林妮,是因为相关部门不想把这事闹得太大。毕竟这是属于公安内部的丑闻,与参与李强案件的那些警察不同,这样的丑闻一旦曝光后,会在社会上引起非常强烈的反响和负面影响,而且这样的事一直都是新闻媒体追踪报道的热点话题。 关键还有一点是,咱们国家的法律体制还不够完善,对于女人勾引男人,或者说女人强奸男人这样的案件无法具体定性。 女人勾引男人进行的性.交易,在外面的话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定性为卖淫行为,但林妮的这种行为是发生在看守所这样一个特殊环境中的。 这样一来,林妮算是逃过了被叠加刑期的厄运,而李国良则仅按渎职罪立的案。 早上,起床哨吹响后,很多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各个监室里的灯还没灭,而外面却很黑,一点天亮的感觉都没有,等大伙都起床了,这才吃惊地发现,外面在零星地飘着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虽不大,但人都是有心理作用的,看到雪,第一感觉就是冷。 女号里除了秦良玉,其他人一边看着北窗外的雪,一边瑟缩着身子从并不怎么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 厕所有一扇常年开启的小窗户,因为是北向,冷风一猛劲地往厕所里灌,所以厕所里格外冷。这倒缩短了所有人晨起时蹲厕的时间,就连刷牙洗脸都飞快。 换岗后没多久,老郭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名单,直接来到女号窗前。 “被点到名的,立即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到通铺下的过道里排队!” 从老郭的脑中,秦良玉偷听到,原来是要往监狱送人了。心想,这老郭可真会挑日子,简直就是为了衬托外面的天气来的! 因为之前马依风已经告诉过秦良玉,把邓洁和孙翊尔给她留下,所以秦良玉无视其他人忐忑的表情,静静地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听老郭开始点名。 早就该被送去监狱服刑的林妮毫无悬念地在这个名单当中,邵琪清和毛芳也在。 点完秦良玉这间监室后,老郭移步走到史莉莉的那间,那边居然只有史莉莉一个人被点到名,看来丛花玲是真的上诉了。 见同样已经判下来的邓洁和孙翊尔没有被点到名,明知不可能是老郭遗漏或者忘记了,林妮却还是多嘴地冲走廊里的老郭喊了句:“郭所,怎么邓洁和孙翊尔没被点名?” 林妮他们家给她走的是原所长老潘的关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养成了扮演牢头狱霸角色的习惯。对林妮,老郭本就厌恶至极,干脆也不搭理她,直接进入办公室给小吴打电话催她快一点进来搜查。 每次看到秦良玉,小吴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因为马依风对秦良玉的不同,让自以为与马依风职业身份般配的她,怎么看秦良玉怎么碍眼。 搜查完准备启程去监狱的几个女人后,小吴让劳动号过来把林妮的脚镣给卸了下来,和当值的迟先涛等人给即将要被送去监狱的这四个女人分别戴上手铐,命她们提着各自的东西往外走。 邵琪清在经过女号窗口时,眼里闪着泪花,跟秦良玉、邓洁和孙翊尔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 所有人中,就数她的东西最少,因为她家里只有一个重病的老妈,家庭拮据的她,在案子判下来以后,家人一次也没来接见过她,更别提给她送东西和钱了。 所以她带走的,是很少的一点生活必需品,和几件别人送给她的衣服,被她用一个旧床单给全部兜起来,打结扣挂在胳膊肘上。 虽然可怜她,但现在这种情况下,秦良玉知道小吴定然不会允许自己送邵琪清东西,只得一脸无奈地看着邵琪清单薄的身影慢慢随着众人向走廊外走去。 自秦良玉来到这里,这还是她第一次经历判下刑的人被送去监狱的场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每次看守所要往监狱里送人,都是临时通知,立即出发,不给这些人任何机会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 每次送女犯人去监狱服刑,看守所都要有至少一名女干警随同。所以在邵琪清她们离开后,女监室暂时没人进来搜号,也没有合并。 待走廊里安静下来后,依然处于懵神状态的邓洁这才回过神,对一脸淡然地、紧挨着秦良玉坐在通铺上的孙翊尔问道:“怎么没把咱俩送走?是忘了?还是等下一批?咋回事?” 斜睨了邓洁一眼,孙翊尔看向秦良玉,幽幽地道:“如果咱俩走了,明月怎么办?” 孙翊尔一直都是个心思剔透的聪明女孩,而且也从不多言多语。她清楚地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需要的不是结果和真相,需要的只是合作演一场大家都开心的戏罢了。 邓洁顺着孙翊尔的眼光看向秦良玉,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也明白了个中原因,打着哈哈道:“对呀,幸亏现在的所长是老郭,不然明月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下可好了,咱们在这里不仅可以陪着明月,还可以随时与家里人见面,方便!” 秦良玉轻扯了下嘴角,没有接腔。对于这两个朋友,她知道不需要自己去刻意解释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三个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非常默契的理解和合作。 第一场雪没有想象中那样下个不停,天还阴着,但雪不到中午便停了。因为地表温度还不到零下,所以雪下到地面后便融化了,空气中飘着湿冷的气味,北风带着冬天特有的声音和寒冷的气息在室外盘旋呼啸着。 虽说秦明月的案子已经移交到检察院了,但马依风只要不忙,依然会在每天中午前赶来看守所陪秦良玉吃顿午饭,说说话再离开。他从来不会把自己面对的事情说给秦良玉听,每次来,带给她的都是安静的幸福和体贴。 但今天中午,从马依风间或走神及微皱的眉头,秦良玉猜测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甚至就连喜欢逗乐打趣的鱼头,讲出的笑话含笑量都明显降低。 几次想张口问马依风,但知道问了他也不见得会说。秦良玉便趁马依风和鱼头不注意,将王伟喊来,吩咐他偷听下他们二人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王伟也是一脸凝重表情,居然把褚德重也给喊了来。秦良玉知道这定然是与秦明月的案情有关,不然马依风、鱼头,甚至就连王伟,不可能同时出现这种反常的神情和举动。 秦良玉没有催促王伟将他偷听来的信息告诉自己,对王伟她也很少使用异能去偷听他的想法,这是出于对他人或者鬼魂最起码的尊敬。 所以,秦良玉便由着他在那跟褚德重嘀嘀咕咕地低声商量讨论。知道大概是牵扯到法律问题,王伟想让表达能力强于他的褚德重来转述。 进入监室后,秦良玉将饭菜递给邓洁和孙翊尔,她则爬到通铺上,非常有耐心地等候没有跟进来,飘在走廊里的王伟和褚德重二鬼。 过了好一会儿,邓洁和孙翊尔都开始收拾饭碗了,这二鬼才大眼瞪小眼互相推搡着从窗户穿进来。 褚德重斟酌再三后,对秦良玉道:“秦将军,秦明月的案子遇到了点麻烦,不过,相信马队长应该会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秦良玉最讨厌这样的开场白,“直接说事!” 有些不放心地与秦良玉对视了眼,褚德重这才讲出事情始末。 之前马依风给秦明月的案件定性为非法持有毒品罪,虽然手中掌握有秦明月贩毒的证据,但因为证据并不充足,能直接指证秦明月的证人又下落不明。所以,在将秦明月的案件移交给检察院时,马依风果断地将那部分微量的证据给压下了。 谁知,就在昨天下午,唯一一个指证秦明月贩毒的证人黄勇富却跑到当地派出所投案自首,做完了所有的笔录后,才被移送到刑警队。 这样一来,即便马依风想隐瞒也不可能了。因为黄勇富在去投案自首时,派出所有不少人在场,任凭马依风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派出所所有民警的嘴都给堵上吧? 与褚德重和韩凤英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秦良玉了解了不少这个时空的法律,清楚地知道贩毒罪在量刑上与非法持有毒品罪的差异。 听完褚德重的汇报后,秦良玉不禁为自己将来有可能会获极重的刑而担忧起来…… 第十二章 暗流涌动 褚德重在生前,虽仰仗李强的势力,但因为清楚他的为人,所以在很早以前,褚德重为了自保,便已经开始留意并调查所有与李强有关的人和事,这其中就包括李强与黄勇富的关系。 黄勇富对外是一个商人身份,但其实他是一个小贩毒团伙的头目,货源全部来自李强处。 他与李强是结拜兄弟,虽然只比李强小三个月,但他看起来却比李强要老很多,因为他不仅贩毒,还吸毒,不像李强那样懂得养生和保健。 “秦将军,之前跟你讲过,非法持有毒品罪的最高量刑是无期,最短是拘役或管制,刑期长短取决于所持有的毒品数量。” 讲完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所掌握的有关黄勇富的情况后,褚德重接着对秦良玉讲起目前这个案件将要面临的几种结果和判决的预估。 “搜出毒品的那栋别墅在秦明月的名下,毒品数量已经达到刑法条款中的巨大。即便李强有心全盘端下,秦明月也难逃罪责。” “指证秦明月贩毒的黄勇富曾是李强的死党,他们以前出生入死过,所以对他,李强极少设防。”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人为什么从警方视线内消失了那么久,却突然自己跑出来投案自首?他这是在自寻死路!因为据我所了解,他即便有投案自首的从轻情节,就他所犯的罪行,最终难逃被判死刑的下场。” “而且他的目的性非常明确,直接就是冲着秦明月来的,而不是李强。我实在想不通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说他与秦明月有怨恨,拼着一死也要拖秦明月做垫背的话,这说法实在有些牵强。” “因为秦明月生前除了上学,就是与李强私下来往,极少参与李强的非法经营勾当。而且她是属于温顺不惹事的乖乖女,李强一直对她保护得非常好,不可能眼看着她去得罪或结识一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 秦良玉有些不明白地插话问道:“既然李强一直都保护着秦明月不让她参与他的那些非法勾当,那秦明月怎么会认识黄勇富?还把贩毒的把柄落在他的手里?” 褚德重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是李强的大意,他一直拿黄勇富当亲兄弟般对待。有一次黄勇富着急要货,恰巧李强的车上有,而在进入酒吧包间前,李强着急接一个重要的电话,便让随他一起出来的秦明月给送了进去,而那批货的数量非常大,满满的一密码箱。” “这个黄勇富我见过两次,与李强的关系确实够好,真奇怪了,看现在这情形,他似乎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设计李强了,因为他居然能提供出秦明月给他送货时的监控录像。” 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接话道:“这个黄勇富我生前也见过,打过几次交道,还替他去杀过两次人。据我观察,这个人虽说阴险歹毒,但他对李强却非常忠心,不然李强那么精明多疑的人,不会轻易相信并重用扶持他。” 秦良玉秀眉紧蹙,听了褚德重和刚子的话,她也实在有些搞不懂这黄勇富的做法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了。但有一点非常清楚,就像褚德重刚才所说的那样,黄勇富的出现就是冲着秦明月而来。 褚德重再次出声道:“秦将军,我怀疑黄勇富的出现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是受人指使而来。而指使他的那个人与他定然有非常紧密的关系。” “目前李强被关押,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唯一有能力指使黄勇富的人,只有一人,那便是老莫,因为他一直都存有置秦明月于死地的心。” 王伟嘶了声,“不对呀,这老莫不是已经到荷兰了吗?难道说,他听说李强被捕,又从荷兰偷偷地潜回来了?而他冒险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应该去想办法救出李强吗?怎么会有那穷心思来加害咱们秦将军?这有些说不通吧?” 秦良玉点点头,感觉褚德重和王伟的说法似乎都有些合理,但似乎又都有些牵强,便看向褚德重问道:“那第二种可能会是什么?” 听了刚才王伟对自己说法的质疑,褚德重也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了。 “第二种可能,他是受人要挟。海滨市因为交通发达,海陆空运都非常便利。经济发达的地区,必然带动和引诱非法恶势力的垂涎。所以,多年来,海滨市有多股黑社会势力隐藏在暗处。” “如果说李强为海滨市真正做的好事,并非是那些明面上的慈善事业,他的狠鸷之性和狡悍之才,统治了整个海滨市乃至周边城市里的所有黑社会势力,使他们不敢轻易因抢夺地盘或其他一些利益纷争而产生械斗。” “现在李强已经伏法,这个消息在传出去以后,曾经被他压制的那几股势力必然开始有所举动。这些势力中的带头人,多年来在李强的悚讋下敢怒不敢言,对他的怨恨早已像蠢蠢欲动的火山口,只等一个爆发的契机。” “黄勇富在李强出事后,便销声匿迹藏匿起来,并非警方找不到他,而是马队长有意在放他一条生路。估计马队长是想等事情过去后,亲手把他给宰了。咳咳……我这是猜的,因为我发现马队长对你的感情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见秦良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褚德重赶忙将话题转回正题,“警方不找他,可不代表那些黑社会势力不找他,所以我才会说他是被什么人给要挟了。” “虽说他一直未婚,但我曾经调查过他,他有一个下落不明的私生女,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因为吸毒,他多年前便已经查出患有不育症。” 说到这儿,褚德重有些担忧地看着秦良玉道:“秦将军,黄勇富的意外出现,恐怕秦明月的案子极有可能会被检察院发回刑侦部门重新立案侦查了。” “而且……如果将来真的给秦明月定罪为贩毒和非法持有毒品这两项罪名的话,会判得非常重!” 轻揉了下眉心,秦良玉感到这件事越来越复杂,她现在已经不去关心自己到底会因为黄勇富的出现而判多重的刑了,她开始替马依风的安危担忧起来。 照褚德重刚才的那番介绍和推断,海滨市眼看着就要掀起一股大范围的混乱,而作为维持社会秩序的警察身份的马依风,首当其冲将卷入这场混乱的漩涡中心点。 秦良玉现在开始怀疑,抓捕李强到底是正确的做法还是错误的做法? 人有时候往往越是担心害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而那担心的事情便会越早到来…… 海滨市是海东省的省会城市,全省只有一家女子监狱,这家女子监狱就设立在海滨市的郊区。 送林妮她们去监狱返回后,小吴第二天便进来把两间女号给合并了,还进行了一番有针对性的搜号。这有针对性指的是,除了秦良玉,其他人都被细致地搜了一遍。 隔壁空下来的那间监室,因为与值班室离得近,而李强这个重刑犯需要时刻被监管,所以李强和李国良二人便被转押进了秦良玉旁边的监室。 每次放风时,秦良玉会让邓洁顶着给李国良送吃的名义,从放风笼顶部的铁栏杆里,给李强那边偷偷地递过去一些真空包装的肉食和馒头等。 知道李强抽烟,在闵卫值班的时候,秦良玉指使邓洁厚着脸皮管闵卫要了几盒烟,也一并在放风时全部都给了李强那边。 由于天气的缘故,现在很少能天天都有机会出去放风。李强因为戴着脚镣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难得的几次放风机会,他也很少出来。想知道他的情况,秦良玉只能通过李国良处打听。 李国良自从被关押进来后,大概已经认命了,整个人变得老实乖巧多了。在听说林妮被送走后,他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用异能听了下,秦良玉发现他已经放下了对林妮的那段荒唐的感情。 秦明月的案件因为有黄勇富的出现,已经被检察院发回重查,并且与李强的案件合并到了一起。 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李强在放风时出来了。他告诉秦良玉说,黄勇富并非是受人指使,更不会是老莫在背地里做的手脚,因为老莫与黄勇富有底火,二人从不来往。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黄勇富被人给要挟了,就像褚德重分析的那样,定然是抓住了黄勇富致命的软肋,才会让他拼死出来投案自首。而这个让他不顾自身安危的软肋,只有他的那个私生女。 当秦良玉问起黄勇富的私生女是谁时,李强说他只知道那女孩应该有18、9岁的年纪,至于人被黄勇富藏在哪,长什么样他却并不知晓。 接下来的几天,马依风没有再来看望秦良玉,只是让老郭和老樊给她捎来话说工作忙,有空再来。 褚德重因为被秦良玉给安排看管李强,所以,除非必要,秦良玉一般不去召唤他。 刚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除了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来看守所向秦良玉报个道,便一天见不到他的影子。而最近这几天,秦良玉发现他似乎很累的样子,魂识明显有减退的迹象。 因为监室里多了七个多事的女人,尤其是那后来的六个女人,百无聊赖的她们不去关心各自的案情,却没事就在那研究秦良玉的身材和长相。 比如说,秦良玉是否是隆的胸,是否是垫的鼻,是否开了眼角,是否是漂白了皮肤等等,不胜其烦的秦良玉有种自己被她们监视起来的感觉。 这几个女人的到来,除了因为人多,使监室里的温度稍微上升了点外,实在找不到其他任何益处。 虽说跟王伟交谈时,秦良玉都是用观想异能和意念说话,但面部表情她无法做到控制自如到不被那几个盯着自己的女人发现到异样。 所以,明知王伟也跟刚子一样出现了反常现象,但碍于那几个女人在,除非必要,秦良玉一般不会把王伟给喊来问话。 从马依风捎话说不能来看秦良玉的第六天,出于无奈,在当天夜里,所有人都睡下后,秦良玉偷偷地用意念把王伟给召唤了来。 结果无意间,秦良玉发现王伟居然在隐藏他自己的想法。他这种下意识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秦良玉,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定然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在秦良玉的怒叱和责问下,王伟这才不得已讲出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第十三章 离奇的自杀 【源头】 这世上,或许大多数的人心我们摸不透,因为飘摇不定。但总有那么一群人的心,心甘情愿地、死死地拴在某个人的身上,并不仅仅是指亲情或者爱情,而是别的其他方面。 就好比说马华龙身边的700a;秦良玉身边的邓洁和孙翊尔;马依风身边的鱼头和梁子,以及源头里的那些退休的老刑警。 这些人总是无条件,或者说是毫无二心地跟随帮助着某个人,无怨无悔,并且绝对的尽心尽力。 坐在源头办公室里的马依风,除了那双依然深邃如炬的双眼显示着他内心的强大外,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可见这段时间以来,他身体和精神上承受了多大的负担和打击。 秦明月的案件本来即将就要被移交到法院,可因黄勇富的意外出现,导致此案又发回到了马依风的手里。 所有居住在源头的老刑警此刻都聚集在这间办公室里,与马依风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梁子的负伤绝对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对我的一种变相的警告。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想对付的只有我和秦明月,我们需要抓紧时间查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掐灭手里的烟,马依风双眼被烟雾呛得眯起,扫视了眼室内众人,他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看来之前我们怀疑莫爱国是错误的,我总感觉暗处有个人在误导着我们的思维和行动,像是在故意拖延我们的时间,为他自己争取一些利益或者举措。” 说话的人是郭老,他是这些老刑警中跟随马依风时间最长的一个,也是对马依风帮助最多,也最了解马依风的人。 “依风,海滨市现在几乎每天都有大小规模的团伙械斗事件发生,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械斗事件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有着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和规律,似乎是有人在背地里挑唆操纵造成的。” 这次说话的是那个高个子老刑警,马依风给他安排的任务便是调查整个海滨市里存在的黑社会势力团伙到底有几股。 当然了,在整个海滨市大小不一的场所里,马依风都安插有自己的眼线,这些人中,有的是小商贩,有的是白领,有的是小地痞,有的是沿街乞讨的,还有的是环卫工。 也就是说,只要海滨市有个风水草动,马依风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情报。而这些人与马依风之间是属于单线联系,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以及与马依风之间的关系和来往。 所以,对于高个子老刑警发觉到的问题和现象,马依风一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实在过于狡猾,且行踪不定,根本查不到他的具体身份。 之前马依风曾得到情报说那个人是个长相丑陋的老者,结果后来又得到另外一个不同的消息说,那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女子。但马依风却有种直觉,这个人他一定见过或者说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的某处。 至于那些黑社会团伙为了争夺曾属于李强的地盘而引起的纷争和械斗,马依风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有下面各级分管派出所在处理,不需要他们刑警队事事都亲力亲为地跟随。 但梁子的负伤却让马依风非常恼火,因为梁子出事的那天正巧是去马依风家,马上就要驶进小区时,却与横向开来的一辆越野车撞到了一起,那名越野车司机当场死亡。 事后经过尸检发现那名司机既没有醉驾,也没有吸毒。市交警大队的大队长在得到消息后,亲自带人来勘察现场,发现在事发前后,那辆越野车的引擎和刹车装置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就说明,这种带有自杀式的肇事明显就是有计划的人为事件,而且是冲着梁子来的,其实确切地说,是冲着马依风而来。 梁子当天开的是警队里的车,幸亏他当时反应快,发现情况不对时,狠踩了下油门,避开了那辆直冲他驾驶位而来的越野。 那辆车撞到梁子车尾后,随着惯力撞上旁边的石墩,而梁子的车直冲向马依风家小区门口的那个岗亭,得亏岗亭里值班的保安当时不在里面,不然一准得与岗亭一起瘪成人肉饼。 因为有气囊的保护,梁子只是腰部和双腿的膝盖受到了一定的拉伤,住了几天院后回家休养了。这样一来,本属于他的那份工作便落到了鱼头和其他警员的身上。 “既然现在无法查清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那么我们何不从他的犯罪动机开始查起?”之前在刑警队专攻犯罪心理学的那名老刑警打断了众人的思路,将自己的想法讲出。 马依风将视线移向这个刚过60岁便已经满头银发的老者,“盛老,您说!” 冲马依风点了下头,被称作盛老的开始将自己的见解向众人进行阐述。 “引起纷争的根源只有两种:一为利;二为仇。” “李强在位时的辉煌是黑白两道的人有目共睹的,在李强刚被捕的消息传出时,或许他们并不敢大张旗鼓地抢夺地盘,但随着羁押时间久了,他们必然得到李强已经败落的风声,纷争和械斗事件也将随之升级。” “所谓利欲熏心,为了争夺李强曾拥有的地盘,甚至为了继任李强的那份荣耀,这些人会不惜动用所有的武力和人力,甚至哪怕丢掉一部分同伴的性命也要向各方势力展现自己的实力,以达到统领整个海滨市黑道,做龙头老大的资格。” 盛老思路清晰,言辞犀利地接着道:“而白道的人,多数都是为了争夺李强的那家云山碧海大酒店的经营权而明争暗斗,动用各自的权利和背后的势力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人中,有些与黑道有瓜葛和来往,许给那些黑道人一些好处,唆使他们使用武力来替自己达到取得大酒店的经营权而铺平道路。” “说到仇,被李强压制多年的那些黑道上的人,免不了有几个曾为利而与李强走得比较近的团伙,这些人现在自然便成了众矢之的。因为李强已经被捕,他们无法将这仇报到李强的头上,便拿曾经与李强走得近的人发泄多年来积压在胸中的那股怨恨。” “现在我们只需要查清,到底哪些人是为利,而哪些人是为仇在斗,抽丝剥茧后,应该可以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操纵者。” 喝了口茶水润了下嗓子,盛老看向马依风接着道:“马队长,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对警队里的人进行了一次大洗盘。” 马依风点点头,“是,清理了不少警界垃圾出来,以后我还会不定期地进行暗查和清洗。” 盛老摇摇头,并不赞同马依风的这个做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软肋,比如金钱、权利和家人。李强之所以喜欢重用收养来的孤儿做亲信,就是为了防止他的手下被人抓住软肋进行要挟而背叛他。” “无论你怎么清理都不可能干净,只要有软肋可抓,警队中的一些人迟早会被居心叵测者抓住软肋而违心地做出一些非本意的背叛。” “将本就紧张的精力和时间放在这上面,倒不如放开手脚派遣他们帮你出力办案!” 这些道理马依风一早就懂得,只是若不清理,他的工作便始终处于被动中,一旦遇到大规模行动,又会面临人手不够用的问题,对于马依风而言,这是一个矛盾点,清也不是,不清也不是。 盛老的话落,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后,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地互相讨论起来。 马依风默默地记住盛老的话,拿起手边的笔,在纸上将他所掌握的几个与此事有关联人的名字写了下来。这些人中,有很多是正在经营酒店、酒吧或者歌房、大型洗浴养生场所的老板。 将名单递给坐在他身旁的郭老,马依风看向众人道: “各位最近辛苦下,你们分成四个小组,分别在城东区、西区、南区和北区进行实地走访调查,争取在这个周内查找出眉目。” 待其他人都陆续离开办公室后,郭老将门关上,来到马依风的身旁坐下。 “依风,那份询问笔录和视频录像还是没有找到吗?”他低声对马依风问道。 马依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想起这码事,马依风也感到有些纳闷。 郭老口中所说的笔录和录像,就是黄勇富的那份招供笔录和他提供给警方的、秦明月贩毒的监控录像,检察院将笔录和录像调去后,经过研究决定将秦明月的案件发回刑警队重新立案侦查。 结果在将所有手续和案卷准备移交给马依风时,却发现那份笔录和录像不翼而飞了。 本来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检察院负责办案的人员再找黄勇富重新做一份笔录给补上就行了。谁知就在那份笔录和录像消失的同一时间,黄勇富竟然自杀身亡了。 这事不管是巧合也好,人为也罢,关键这黄勇富自杀的场所和方式太匪夷所思了,怎么都解释不通他是自杀的,像极了他杀。 本来那天刑警队是要将黄勇富给转押进看守所的,临动身前,黄勇富说要去趟厕所拉大便,因为他戴着手铐,又有两名警员看着,所以谁也没去多想,便让他去了。 那两名看押黄勇富的刑警是缉毒组的,直属鱼头分管。 来到厕所后,黄勇富用戴着手铐的双手费劲地褪下裤子蹲到坑点上。厕所的门是开着的,那两名警员正对黄勇富站在对面,一脸嫌恶地看着他,并不停地催促着。 据那两名刑警事后讲述,当时黄勇富蹲下后,低着头,将双手放到口鼻上。其实人在蹲坑时,常会做出这个动作,是为了挡住厕所和自己便溺产生的气味,所以那两名警员当时并未在意。 可约莫过去十多分钟了,黄勇富始终保持着那个动作纹丝不动,也没见他拉尿,其中一名警员站在原地呵斥了他一声,却未得到任何回应,等他走过去推了把黄勇富的肩头,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没费多少时间,尸检报告就出来了,黄勇富是窒息死亡,而导致他死亡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从未听说过,一个人用手能把自己给活活闷死的,这得有多想死?陆法医对这起诡异的自杀身亡事件也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据陆法医讲,正常人在正常情况下,无法自行用手将自己给捂死。因为当人处于缺氧严重的情况下,会出现昏迷症状,而一旦昏迷,双手会自动放开,氧气会再次被吸入肺中,绝对不会出现死亡的结果。除非在昏迷后,被他人重新将口鼻捂住。 因为这事受到牵连的不止是那两名警员,就连马依风和鱼头都被怀疑上了。 尤其是马依风,检察院的人在得到黄勇富自杀的消息后,立即成立了一个临时调查小组,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马依风身上。 这也怪不得检察院的人,因为那份询问笔录和录像是从他们手里搞丢的,慎查这件事是必须也是程序该有的,而怀疑到马依风,自然与调查到的马依风和秦良玉的微妙关系而起。 就在马依风将自己目前的处境讲给郭老听的过程中,张民强的办公室里正在接待几名前去调查马依风的专案组成员…… 第十四章 专案组调查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调查黄勇富自杀一事的专案组组长是市检察院的普珐平副检察长,此刻他带着专案组的另外三名成员,正坐在张民强的办公室里。 张民强的秘书给这四个人倒完茶离开后,普珐平端出职业性的口吻和笑容对张民强道:“张局长,虽然私底下我们也了解马队长的为人,但该走的程序我们还是要走,希望您能配合下我们的工作,给马队长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张民强单手敲击着桌面,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有眉头紧锁,显示出他正在耐心地听普珐平说话,但眼睛却仅在普珐平和另外三个组员的脸上扫过一圈,便停留到左手边的座机上。 拿起桌上的座机话筒,他另一只手则抓起自己的手机,调出微信中马华龙的号码,用拇指按住语音发送键,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四个人。 “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们也是坚信黄勇富自杀这事跟马队长有关系了?那好……” 说完,用下巴颏夹住座机话筒,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开始拨号,给对面四个人造成一种错觉,就是他在照着手机上储存的号码给马依风打电话。 “马队长,我是老张,你现在在哪?” “哦,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检察院的普检察长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电话打完后,张民强微不可察地松开语音发送的按键,然后将手机锁屏放到桌面上。 没一会儿,手机发出一声震动,他拿起翻看了下,“我在机场接老韩,一会就过去!” 看到这条信息,张民强微微愣了下,老韩?他居然这么巧赶来海滨市了?瞥了眼对面的四个人,张民强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中透出一丝得意,静等看接下来的好戏。 不再搭理专案组的那四个人,张民强将花镜架到鼻梁上,拿起桌上当日的报纸翻看起来。 室内陷入尴尬的安静中,那四名专案组的人偶尔会交头接耳地低声交谈几句,似乎是有些着急,因为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也没见马依风过来。 “张局长,您能再打个电话催一下马队长吗?快年底了,我们这都有案子要忙。”普珐平看了眼腕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口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我们这做基层侦查工作的小警察比你们这些中层人物要忙得多!” 门开,马依风那森冷的声音随着他高大的身躯一起进入室内。 普珐平刚刚露出的笑脸,在听到马依风的这番话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听出马依风话中的意思,论职称和资历,整整大了马依风一圈的他与马依风不相上下。但马依风是一队之长,而他则是一副的检察长,确实是属于中层,还是一个处于尴尬位置的中层。 但如果要挑马依风这句话的毛病,却又挑不出来。因为按法律程序来讲,除了经济和渎职类案件,一般刑事案件都是先由警方侦查,然后移交给检察院起诉,最后由法院判决,相当于基层到中层,然后再到高层这样一个递进的划分。 所以,他明知马依风这句话是语带双关,却无法辩驳。 轻咳了下,他站起身,向马依风伸出右手,以示他的友好道:“马队长!” 马依风没有与他抱掌对握,仅握了下他的指尖部位,算是打过招呼握过手了,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他们的对面。 张民强压低了脸,视线从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上方看向马依风,眼神中飘过一丝赞赏。 摘下眼镜,张民强站起身,对普珐平道:“既然马队长已经过来了,那我到旁边的办公室里等着,不妨碍你们的谈话了。” 说完,张民强拿起桌上的手机走出办公室。 “马队长,这次来,我们也是出于无奈,毕竟是上边吩咐下来的,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希望你……” 普珐平的话还未说完,却被马依风摆手打断,“直接说事吧,我们都很忙!” 马依风厉害的地方在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的气场总是能震住场面上所有的人。这也与他的身份和职业有一定的关系,毕竟常年与犯罪分子打交道,早已练就了一副刚硬的性格、睿智的头脑和犀利的言辞。 听了马依风的话后,普珐平虽不满,面上却极力保持那种职业性的微笑。但他的内心却是非常不服,毕竟马依风年纪轻轻便与自己资历相当,这让他突然之间产生一种要把马依风给扳倒的念头。 “马队长是个明白人,有些话不需要我们多说,既然上级要成立这个临时调查小组,自然是掌握了一些对你不利的证据,今天我们就是向你核实这些证据和证人的证言是否属实而来的。” 马依风冷笑了声,“你们能调查到的信息和证据,我也能!我知道你们只是拿黄勇富的死做幌子,目的无非就是想让我从秦明月和李强的案件中退出来!” 普珐平没想到马依风摆出那么平静的脸色,嘴里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来前他曾考虑过多种谈话内容,但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问,马依风居然自己说了出来。 “这……”普珐平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只因黄勇富死得太蹊跷,恰巧与他供词失踪的时间在同一天,前后仅相隔了不到两个小时,而且他又是唯一一个指证秦明月贩毒的证人。” 马依风将身子后移,倚靠到椅背上,“黄勇富的死因,法医处已经给出结论。至于他的那份供词和提供的录像是在你们检察院的手里丢的,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怀疑或者需要调查的?难道你们是在怀疑我杀了他?如果我想杀他,我有一万种让他死得更自然、更不容易引人注意的方法!” 平稳的声音配上冰冷的眼神,普珐平不禁感到一阵胆寒,一种可笑的念头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那就是,如果得罪了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哪天死在他的手里,所有人会以为是自己想不开自杀的? 毕竟马依风懂得的东西太多,懂侦查,必懂反侦察!凶杀案放到马依风手里,会轻易地被他制作成毫无漏洞的合法行为。 缩了缩脖子,普珐平打着哈哈道:“马队长怎么可能会去做知法犯法的事!” 见马依风没有再接腔,普珐平接着道:“现在有人提供信息说,马队长与秦明月的关系不一般,嗯……像是情侣关系。你也知道,如果你真的跟秦明月属于这种关系的话,对于秦明月的案子,你就需要回避,这是法律规定的,不是我们哪一个人可以说得算的。” 马依风一改刚才的冰冷表情,谁也没有留意到,在说到与秦明月情侣关系这个敏感字眼时,他眼中闪过的不是戒备和怒意,而是一种由冰冷瞬间转化成温柔的眼神。 如果秦良玉能发现马依风这时候的眼神转化,估计她会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如果我说,你们的调查有误区,我与秦明月仅属于警察和犯人的关系的话,你们会怎么样?依然相信旁人的佐证?” 马依风带有戏谑的口吻和表情,让跟随普珐平一起来的一个年轻些的组员有些恼火。 “马队长,我们不可能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乱调查的!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你曾不顾看守所的规定,公然抱着秦明月进入关押犯人的囚禁区。” “在秦明月的案件已经移交到检察院手里的时候,作为刑侦部门,你却依然不间断地去看守所提审秦明月!而且据说你曾不止一次与她在提审室里共进午餐。难道这都是我们的调查误区?难道你要否定这些你曾在众目睽睽下的所为?” 另一个组员居然跟了句:“马队长,秦明月我们也见过,她的美貌和吸引力恐怕不是任何男人能够抵挡得了的,而且马队长似乎至今仍是单身吧?” 马依风抿了下唇,凌厉的眼神像两把刀子般狠扫了下说话的这两个人。他们的话已经触摸到马依风最核心的秘密区域,而且他们话中的讽刺意味十足,暗喻马依风是一个经不住女色引诱的男人。 “我奉劝你们说话的时候注意点自己的措辞!我不管你们是从哪些人的嘴里调查到的这些情况,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抱秦明月进犯人的囚禁区,是因为她在我去提审她时意外晕倒,而且我那么做是得到前所长的首肯。” “共进午餐?!哼哼!你们有谁没在提审犯人的过程中请犯人吃过饭?我确实给秦明月买过饭,但并未与她共进!而且每次去看守所,我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来,并非单独前往,何来共进午餐一说?” “秦明月的案件移交到检察院以后,因为牵扯李强的一些案情需要从她那了解和确认,所以才会前去提审她。这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 “至于秦明月的长相问题,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办案中,在我的眼里,只有犯人和守法公民的区分,没有性别和美丑的区分!怎么?难道你在看到长相俊美的女犯人时,经常会产生类似于男人原始冲动的异样感觉?不要把你自己内心深处那些肮脏的感受和想法强加到他人身上!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你一样以貌取人!以色定情!” “至于我单身的问题,这是属于我个人的私事!还轮不到你们来关心!” 马依风激烈的言辞,使坐在他对面的四个人倍感压力,脸色青白交替着不知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 普珐平赶忙打圆场道:“马队长别生气,他们不是这意思,只是想了解清楚你跟秦明月是否真像传言所说的那样属于情侣关系。虽然我们也相信马队长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会看好一个女犯人,但现在有太多的证人证言指证你与秦明月的关系不一般呀!” 马依风刚准备反驳,门却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一行全副武装的持枪特种兵如入无人之地般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进入室内。 将室内各处搜查了圈后,他们呈包围状笔直地站立在办公室的各处,如鹰般犀利的眼神瞪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四个调查组的人。 其中一人在搜查完办公室后,走出门外,对外面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马依风他们便看到,身穿军装的马华龙和韩书良相继进入室内…… 第十五章 风波过后 普珐平和另外三个专案组的人,在见到那些进入办公室的特种兵时,便已经有些发懵。 当马华龙和韩书良出现在门口时,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马依风的家世背景来,赶忙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作为中央军委副主席身份的韩书良,是个中国人都认得,因为他的那张面孔经常出现在央视新闻上。 在马华龙和韩书良的身后,亦步亦趋跟随进来的还有一群人,他们分别是海东省公安厅的厅长;市公安局的张民强;省高检和市中、初级检察院的检察长;省高院和市中、初级法院的院长;海东省省委书记和海滨市刚上任不久的市委书记;分管政法工作的海东省省长和海滨市市长;省和市纪检委书记;省和市人大主任;省和市政法委书记等等。 之前说过,海滨市是海东省的省会城市,省、市各级职能部门的办公地点均设立在海滨市,所以省市各级领导才会齐聚一堂。 因为都是临时得到信,几乎所有跟随前来的领导都因不明状况而一脸茫然的神情。有几个不知道是因为赶得急还是紧张的,不停地用面纸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外面走廊里还在陆续有一些得信晚的人赶来,但都被张民强的秘书给拦下,请到了会议室等待。 而放出风声故意造势的人,便是紧跟在马华龙身后的张民强。 虽然知道韩书良每次前来海滨市都是低调来,低调走,不喜欢惊动地方官员。但为了马依风,他不得不顶着事后被韩书良痛骂一顿的后果而采取这种看似愚蠢而又招摇的救场举动。 本来挺宽敞的办公室,因这些人的到来感觉拥挤不堪。不得已,一些级别不是特别高的领导,只得被安排到市公安局的会议室等候。被留下来的,都是一些与马依风被查事件有关联的职能部门的领导,以及具备干预和发言权的人。 韩书良此次前来海滨市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秦良玉而来,在听说秦良玉极有可能会因为黄勇富的招供获死刑判决的结果时,他非常震怒和担忧,他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代人受过到无辜送死。 结果刚下飞机便听前来接机的马华龙说,马依风被查。 这两个亲家在车里经过一番临时紧急商议后,决定来给马依风撑撑场面,顺便了解下事情经过,看看查马依风的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走过场,还是有人在背地里对马依风进行打击报复。 “没打扰到你们谈事吧?我刚下飞机,就是想着顺道过来看一下我的女婿。” 甫一进入室内,韩书良直接走到马依风的身旁,面向已经哆嗦着站起身的普珐平等四人。 升任中央军委副主席以前,韩书良一直都在海滨市军区任职,所以他的家庭成员情况几乎没人不知道。 而他唯一的一个女儿韩凤英,自小便像条裤腰带一样拴在马依风的身旁。了解情况的人都曾在背地里议论说,马依风将来一准会娶韩书良的女儿做媳妇。 现在这话从韩书良的嘴里讲出来,其分量可想而知,这等于是在变相地告诉所有人,马依风与秦明月的关系是清白的。也等于是在警告跟随他一起进来的检察院和法院的领导,如果再查马依风,那就是不把他韩书良和马华龙放在眼里。 这种烟雾弹式的话语,只有马华龙、马依风和张民强心里最清楚。秦良玉的确就是韩书良的女儿,马依风自然也就是他韩书良的准女婿了! 其实若论前世的话,韩书良和秦良玉的父女关系,那可比韩书良与韩凤英的父女关系要正统。毕竟韩凤英的上一世与韩书良并无血缘关系,仅是韩书良的外孙媳妇。 所以,在得到前世的记忆后,秦良玉在韩书良心中的地位要远高过韩凤英。这就是韩书良在听说秦良玉的情况后,心急火燎赶回海滨市的原因。 “韩副主席,我们已经谈完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来找马队长闲聊点案情,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来请教下马队长,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 活了大半辈子的普珐平,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仅是省级的。像韩书良这种中央级的官员,估计没有马依风这件事,到死他也不见得有亲见的机会。 接收到站在韩书良身后的检察院检察长的眼神暗示,普珐平结结巴巴地说完这番话后,擦了下额头不停冒出的汗水,恭敬地冲韩书良微颔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包,带着那三名组员像逃命似的快速离开。 为了自己的女婿马依风以及自己的女儿秦良玉,向来讨厌应对奉承巴结自己的那些地方官员的韩书良,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陆续地秘密接见了一批官员,与他们进行了一番长谈。 有能力爬上各自领导职位的那些官员都不是傻子,头脑灵活的他们在与韩书良和马华龙的秘密谈话后,都听出来这二人的暗喻。 自此后,尤其是检察院和法院的领导,开始密切关注起秦明月的案件,知道如果给这个女犯人判得重的下场便是明面上开罪韩书良和马华龙。 他们亲自挑选了各自的心腹作为秦明月案的公诉人和审判长,目的并非是为了秦良玉,而是为了他们所理解的韩书良的话意:捧红韩凤英,因为她是此案的辩护律师! 没过多久,在海滨市的领导层开始有一些小道消息传出:检察院无端怀疑马依风和关押在看守所里的女犯人秦明月的关系,惹恼了马依风的父亲马华龙和他未来的岳父韩书良,而秦明月案的辩护律师便是马依风未来的老婆。 这样一来,本来打算在元旦举行婚礼的邓锋和韩凤英,不得不将婚期押后,以掩人耳目。 这场风波来得快,退去得也快,马依风丝毫未受这场风波的影响,继续投身于侦查案件的忙碌中。 风波过后,因为没了黄勇富的指证,秦明月的案件依旧以非法持有毒品罪的罪名与李强的案件分开,单独立案并再次提交到了检察院的手里。 而李强的案件,鉴于他曾提出的速死请求,也已经趋于侦查阶段的尾声。 虽说秦明月的案件已经不在马依风的手里,但出于对那场风波的忌惮,在秦良玉的反复劝说下,马依风只得妥协,改由每周来一次看守所与秦良玉见面。 这样一来,可害苦了鱼头和梁子,因为与秦良玉见面次数的减少,近段时间,马依风的脾气明显有些暴躁,用鱼头调侃的话来讲,马依风这是相思病害得更年期早至! 由于受不了秦良玉每次见面时缠着自己央求放过老莫,虽说并未将老莫的通缉令撤销,但马依风却私底下命人将这事给挂了起来。也就是说,只要老莫不主动出现在警方的视线内,警方的人可将他视为失踪或死亡人口对待。 经过马华龙和韩书良的暗地调查,发现掀起查马依风的那场风波的操纵者竟然是军方的人。而参与指证马依风和秦良玉情侣关系的人,分别有看守所原所长老潘、看守所女干警小吴、已经在女子监狱里服刑的林妮,还有几个是曾被马依风亲手拘捕的男犯。 操纵这次事件的人,当年曾与马华龙竞争过司令员,因为怀疑马华龙走了上层关系才将其顶下来后,便开始仇视马华龙,而马华龙唯一的儿子马依风首当其冲便成了他报复马华龙的靶子。 马依风自入警以来,尤其是当上刑警队大队长以后,对自己可谓是高标准、严要求,从未有任何把柄落到别人的手里过。可以说,他这一世英名差点没毁在感情的手里。 既然找到了始作俑者,韩书良和马华龙自然不会就这样轻易便放过了那个人。 虽说那人在部队上也算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为了防止以后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在马华龙和韩书良的精心策划下,给那人制造了一起看似意外、实则人为的事件,直接一撸到底,撤销了他所有的军职。 而让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人在被撤销军职的当晚,竟然独自驾船到那个掩埋过死人的孤岛。发现他的尸体时,已经距离他死亡时间过去两个多月以后了。 应桐桐依旧下落不明、生死不明。而那个操纵着海滨市黑白两道争斗的幕后者,似乎是察觉到了些什么,近段时间,海滨市的械斗群殴事件明显有减弱的迹象。 看守所小吴因暗恋马依风而未得,因爱生恨的做法,让马依风非常恼火,加之从秦良玉和老樊处听说了小吴对女犯的种种恶劣的言行,一怒之下,与张民强一起将小吴给贬职到了下面一个非常偏远的县级小派出所当了一名普通的文员。 元旦法定节假日刚过,秦明月的案件被检察院提交到了法院,而李强的案件也紧随其后被提交到了检察院。 法院的办案人员几乎是象征性地来提审了秦良玉两次,而韩凤英每次都能及时得到情报,前来为秦良玉打掩护。 刚子因为附身在黄勇富身上变相地弄死了他,被秦良玉惩罚了顿。当秦良玉念动那个“禁魂足”的咒语时,刚子疼得死去活来,好几天都不敢再露面。 之所以惩罚为了护主而弄死黄勇富的刚子,那是因为秦良玉不希望他们三个鬼魂以后遇事不跟自己汇报一声,就擅自做主去做一些草菅人命的事。 虽说黄勇富的下场难逃一死,但死在刑场上,与死在秦良玉带领的鬼兵手中,性质有着很大的不同。 关键因为刚子和王伟的自作主张,差点没把马依风也给连累了。对刚子小以惩戒,也算是让他们以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给刚子出这个馊主意的就是王伟,自那以后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刚子没再搭理王伟。一直到秦良玉接到法院的出庭通知那日,刚子才开始跟王伟说话。 开庭的前一天,马依风、马华龙、鱼头、韩凤英和700a都来看守所看望秦良玉,担心她第二天开庭的时候会紧张,给她鼓气加油。本来没什么感觉的秦良玉,被他们这一番关心,反倒有些紧张起来。 马依风给秦良玉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置办了一身全新的行头。因为已经入九了,担心她第二天去开庭的时候会冷,给她带来了一件加长加厚的羽绒大衣。 本来给秦良玉买回来的是一件貂皮大衣,但被马华龙知道后给截下了。 他隐晦地提点自己的儿子说,疼老婆的方法有很多种,但一定要用对方法。秦明月被捕前的生活极近奢靡,开庭当日如果秦良玉在穿着上太过招摇的话,只会加深别人对她的误解。就这样,貂皮改成了羽绒。 自从韩凤英恢复前世记忆以后,倒是尽足了一个做媳妇的本分,每次来,都要给秦良玉带来一床新的床单和被套,秦良玉所有的换洗衣服和床上用品,都是韩凤英带回家洗干净后再带回来给她换上。 开始的时候,秦良玉并不同意她这么做,但考虑到看守所里的水太凉,又不像外面那样有洗衣机可以用,在韩凤英再三央求下,秦良玉才不得已同意。 不过这样一来,秦良玉身上总是会散发一阵清淡的柔顺剂香味,这种薰衣草香秦良玉非常喜欢,它不像香水的香气那么浓郁和刺鼻,像是一种体香。 对于韩凤英的体贴和孝顺,秦良玉倒是欣然接受了。以前因为与马依风的那段感情而对她产生的防范心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被秦良玉给忘却了。 想着第二天自己的案子就要开庭审理了,秦良玉辗转一夜都无法入眠…… 第十六章 庭审(1) 清晨六点,外面的天依然灰朦深暗,昼短夜长,冬季的清晨,总是来得比平时晚。 辗转了一夜没怎么合眼的秦良玉,在起床哨还未吹响时,实在躺不下去了,便轻手轻脚地从通铺上爬了起来。 一旁的邓洁和孙翊尔因为有心事,睡得也不是太沉,听到声响居然也随着秦良玉一起起床, 拿出前一天马依风给她送来的衣服,让邓洁和孙翊尔帮忙用帘子挡住,她从里到外快速地换上了。 经过一个夏天,秦良玉的卷发已经长及锁骨,轻转首间,那头如波浪般的乌黑卷发,将秦良玉混有西域美的容颜衬托得娇媚而又妖冶。 邓洁和孙翊尔不由地看得呆了,“我终于知道他那种身份的人,为什么会为了明月不顾一切地做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了!” 秦良玉和孙翊尔自然知道邓洁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邓洁虽说是无心之言,但却勾起了秦良玉一直以来极力回避,不让自己去思考的一个问题,那就是马依风到底爱的是秦良玉这个穿越过来的灵魂,还是秦明月的皮囊?因为秦明月的这具皮囊,对男人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别说是男人,就连女人都会垂涎。 孙翊尔发现了无声出神中的秦良玉的情绪变化,不着痕迹地瞪了邓洁一眼,然后一边帮秦良玉收拾换下来的衣服,一边小声道:“他那种身份的人,阅女无数,如果是一个注重长相的人,必然早就结婚成家了!” 回过神,秦良玉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孙翊尔,孙翊尔冲她笑了笑,接着道:“旁观者清,他是个正派的好男人!” 说完,孙翊尔用力地握了下秦良玉的手,“明月,祝你今天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孙翊尔最后的这句话,成功地将秦良玉的思绪拉回到即将要面对的事情上来,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但愿你的祝福会应验!” 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的邓洁,赶忙凑上前道:“明月,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今天你的庭审肯定会顺顺当当的,放心去吧!我俩会在监室里为你祈祷!” 吃过早饭后,王伟、褚德重和刚子都来了,鉴于褚德重懂法律,今天的庭审极有可能会用到他,所以秦良玉便把王伟给留下来看守李强,让刚子和褚德重随自己前去开庭。 本来是打算将王伟带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对刚子始终信任不起来,归结原因,那就是刚子生前曾为李强卖命过。 还不到换岗的时间,老郭从外面进来了,直接来到女号窗前,“秦明月,收拾好了吗?外面的车已经在等着了!” 出去后,秦良玉才知道,前来接她去开庭的,是法院的车。老郭居然亲自随同秦良玉前去法院开庭。 阴沉了好几日的天气终于放晴了,虽然温度很低,风也很大,但看着外面的晴天,那碧蓝如洗的天空总是让人心情舒爽。 秦良玉是从后车门上去的,里面的空间不大,有一层隔离网,将她与前面的大部分空间隔离开来。 与她一起坐在隔离网内的是法院的办案人员,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身上穿着法院的制服。 除了开车的司机,车上还有四名表情严肃冷漠的持枪法警,与看守所老郭坐在一起。 警笛响了一路,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后,警车穿过一扇铁栏杆门驶入法院的后院。 法院的办公大楼与审判庭的楼是南北向的两栋独立楼体,审判庭在法院的北向。法院的大门冲南开,而审判庭的门则冲东开。市公安局的办公大楼与法院的楼中间仅隔了一条主干道。 那四名法警从车上下来后,持枪站到车门的两旁,眼镜女孩虚扶了下戴着手铐的秦良玉,一起从车上下来。 下车后,秦良玉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在这个大院内停放着几辆车身上标有“法院”字样带着警灯的车。 老郭最后一个下的车,对秦良玉小声道:“我去前面看看马队长来了没有,你随他们先去候审室等着,别紧张!” 说完,老郭绕过后院向南面走去。 “跟我走吧!”眼镜女带着秦良玉上了几级台阶,打开一扇高大的防盗门,门后是一条宽敞的走廊。 带着秦良玉来到走廊旁边一间标有“候审室”的门前,眼镜女拿出钥匙将门打开,对秦良玉道:“秦明月,你先进去等着,一会儿开庭的时候,我再过来带你。” 说完便离开,而那四个法警中的两个留了下来,分立于候审室的门两侧看守。 进去后,秦良玉发现候审室里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张办公桌外,再无其他。在正对门稍偏右些的位置有一扇关闭着的门,门上有一扇小玻璃窗。 进屋后,秦良玉来到那扇门前,从门上的玻璃可以清晰地见到门后是一个像是大礼堂般的场所。 一旁的褚德重对秦良玉介绍说:“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地方便是审判庭。” 说完,褚德重指了下审判庭的前方,“那个高出地面的台子上摆放的桌椅,便是法院合议庭的全体人员所坐的地方,也就是审判长、审判员和书记员的位置。” “台子下面相对的两排桌椅,是公诉人和辩护律师坐的地方。在那旁边有一个小桌,是证人的位置。” “正对审判台的那个圆形桌椅,便是被告人的位置,你一会儿便是坐在那里。” “下面那些一排排呈阶梯型相连的椅子,是旁听席。因为你的案件属于不公开审理,所以今天那里不会有几个人坐,如果是公开审理的话,估计这会儿连过道里都是人了。” 听着褚德重的介绍,秦良玉仔细地看着外面那个即将主宰自己此世命运的场所。见两个身穿法院制服的瘦高男青年,正在往审判长那个桌子上的三个茶杯里续水。 在审判台后的墙壁上方,有一个非常大又非常醒目的国徽。 整个审判庭带给秦良玉的感觉便是庄.严肃穆,这让她想起前世的公堂,只是相比较而言,这里给人的震慑感要逊色于前世的公堂,因为这里没有手拄法板的衙役。 褚德重看了眼外面的时钟,对秦良玉道:“秦将军,离开庭的时间还有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秦良玉记得法院给自己送来的那张开庭通知书上写的是九点开庭,褚德重好一会儿也没见回来,看了眼外面墙上的时钟,距离九点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秦将军,快来看,马队长来了!”飘在审判庭门内的刚子对秦良玉道。 秦良玉站起身,再次来到那扇门旁,向刚子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一身警服的马依风跟在张民强的身后向旁听席的中间位置走去,鱼头、梁子和老郭也来了,紧随在这二人的身后。 最后一个出现在视线内的,居然是闵卫,他是独自一人前来,因为是休班,他没有穿警服。 四处看了圈,却没有见到韩书良和马华龙的身影,就在秦良玉感到纳闷的时候,褚德重回来了。 他告诉秦良玉说,韩书良和马华龙一早就到了,因为身份比较特殊,他们二人此刻就坐在审判庭旁的一间休息室里。在那里既可以看到外面的审判画面,又可以听到整个审判过程,但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们。 褚德重接着道:“秦将军,高院和高检的人都来了,跟韩主席和马司令在一起。放心吧,有他们几个高层在,你的案子重判不了,今天的审判长是刑庭的庭长田仁和,他好像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人也来参加庭审了。” 王伟这时从外面飘进来,对秦良玉道:“秦将军,李强来了,刚下车。” 说完这句话,王伟便直接又飘走了。 秦良玉一愣,知道李强应该是为自己作证来的,点点头,没有应声,依旧看向外面的那间审判庭。 就在这时,秦良玉见到,在审判庭的另一扇门后,身穿检察院制服的三个人走了出来,向摆放着“公诉人”的那张桌子走去。 走在最前面那个年龄稍长些的公诉人秦良玉认得,叫丁锋剑,之前他曾来看守所提审过秦良玉,是一个不怎么会笑的中年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刚直不阿,其实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古板不懂得变通。 接着从那扇门后走出来的是韩凤英,她今天化了淡妆,虽皮肤不白,但精致的五官和高雅的气质,配上那一身律师服,显得整个人气场十足。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娇俏的女生,看年龄与秦良玉差不多大,顶多也就24、5岁的样子,也是一身笔挺的律师服。 她们二人径直朝摆放着“辩护律师”的那张桌子走去。 坐下后,马依风向秦良玉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在与秦良玉的视线对上后,他扯了下嘴角,给秦良玉一个鼓励的微笑。 这时眼镜女走了进来,对秦良玉道:“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秦良玉回头,温和地一笑,“准备好了!” 眼镜女被秦良玉的美貌闪了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以一笑。 这时,秦良玉听到审判庭里传来一阵透过话筒发出的高亢而又严肃的男声,“现在宣布法庭纪律:(1)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法庭规则》第九条、第十条、第十一条、第十二条的规定……” “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 一阵桌椅和脚步声响过后,紧接着传来敲法槌的声音,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全体人员坐下!” “海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 “传被告人秦明月到庭!” 随着话音落下,眼镜女将通向审判庭的那扇门打开,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两名法警,押送戴着手铐的秦良玉走进审判庭。 真正关乎秦良玉此世命运的庭审开始了…… 第十七章 庭审(2) 随着眼镜女打开那扇通向审判庭的大门,庭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秦良玉的身上。 尽管戴着手铐,但秦良玉镇定自若的神情,沉稳的步伐,过于敏锐和深沉的眼睛,让在场的人除了马依风外,都产生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们不明白,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犯人,何以有如此强大的气势和威仪。 进入审判庭后,跟随在秦良玉身后的褚德重轻咦了声,“不公开审理的案子,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闻言,秦良玉迅速地扫视了圈旁听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发现在首排居中位置坐着的都是一些穿着正统的人,从那些人的气质和神情上不难分辨,这都是一些身居高位的人。 马依风和张民强他们的位置稍微靠后一些,大概是不想太过招眼,毕竟查马依风和秦良玉关系的事才过去没多久。 由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秦良玉的身上,当她与马依风那双关切的眼神对上时,秦良玉没做过多停留便将视线移开,径直走到那个摆放着“被告人”的席位上。 审判长是法院刑庭的庭长田仁和,一个约五十岁的中年人。之前他与秦良玉在看守所见过两次面,秦良玉给他的印象一直都很特别。 在刑庭工作了近二十年,他什么样的案件没审过?什么样的案犯没接触过?甚至有一些曾经是社会上层的女强人落马的,但那种气质与眼前的秦良玉相比,真可谓云泥之别。 再观今日的秦良玉,他愈发有些搞不懂,他感觉这个女孩像极了一条变色龙,她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居然会随着场地转换而不停地变幻。 之前在看守所里秦良玉给他的感觉像是一个冤案加身的贵族,而此刻她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一个功略盖天地,义勇冠三军的女将。他不明白她身上的那种凛然正气哪来的?就连他这个以正义为标榜的执法人员都感到自愧弗如。 一直以对待犯人的眼光看向被告席的田仁和,此时因为有秦良玉站在那里,显得那被告席更像是一个监督席,对自己的判案是否公允的审查和监督。他不禁一阵发怵,眼神躲闪着,尽量不去跟秦良玉对视。 让他发怵的远不止这些,下面旁听席里的市长和市委书记,法院的正副院长,检察院的检察长,公安局的大局长,还有刑警队的大队长,而最让他头疼的是那四个此刻正坐在休息室里听审的人。 虽然他们院长没有告诉他那四个人具体是什么人,但却非常隐讳地告诉他一定要好好审理秦明月的这桩案件。 刚才在经过那间休息室时,他从门上的玻璃窗口往里偷看了眼,结果他见到正对门坐在里面说话的人,好像是最高院的院长。这一眼,让田仁和的眼皮直跳到现在。 现在萦绕在他脑子里的已经不是即将要开庭审理的案件了,而是坐在被告席上的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连最高院的院长都亲自从北京赶来听审? 其实不光是田仁和,此次检察院负责秦明月案件的公诉人之一丁锋剑也是一脸探究地看着秦良玉,他也同样遇到了与田仁和相似的问题。只不过来前,他们检察长已经暗地里知会过他,高检的人有可能会来听审。 秦良玉的身份像一团迷雾般萦绕在他们几个人的心头,本来很普通的一桩涉毒刑事案件,因为有那几个高层的介入,而变得难以把握好尺度了。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参与进来,到底是想重判秦明月还是轻判她,一个个愁眉紧锁,暗自揣摩。 最终他们都做出了一个一致的决定,那就是公平、公正、依法审理。至于将来判得轻也好,重也罢,让那些高层去善后,只要在今天的庭审过程中不要出现任何纰漏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随着法槌敲响,一股低沉而又庄.严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审判大厅,庭审正式开始。 “今天,本庭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八条的规定,在本院刑事审判庭依法审理由海滨市中级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非法持有毒品一案。” “合议庭由海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庭长田仁和担任审判长,与审判员魏综权、李实正组成,书记员郭饶担任本庭记录。海滨市中级人民检察院指派副检察长丁锋剑、宁远出庭支持公诉。海滨市瀛都律师事务所律师韩凤英为秦明月的辩护律师。” 宣读完庭审的组成人员后,便是依例询问秦良玉的身份。来到这个时空后,在看守所里经过检察院和法院办案人员的连番提审,对于这些问题秦良玉已经能够对答如流。 这些问题无非就是秦明月被捕前的姓名住址之类,之前是否受过法律处分,何时因何事被羁押、拘留、逮捕之类,何时收到的检察院起诉书副本之类等。 接下来是依法询问秦良玉是否对合议庭组成人员以及公诉人申请回避。在得到秦良玉不回避的答复后,便开始宣讲作为被告人的权利。 如自辩权;提供证明自己有、无罪,罪重、轻的证据权;申请新的证人到庭或调取新的物证;申请重新鉴定或者勘察的权利;以及在法庭辩论结束后,被告人享有最后陈述权。 亘长而又繁琐的介绍和询问过后,接下来是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公诉人之一的宁远站起身后,清了清嗓子,因为面前有话筒,所以不用刻意抬高音量,他的声音也能回荡在整个审判大厅。 “海滨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2013】97号。被告人秦明月,女,23岁……” “被告人秦明月因涉嫌非法持有毒品罪,于2013年2月14日被海滨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刑事拘留,同年3月1日经海滨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同日由该局刑警支队执行逮捕。” “经依法审查查明,被告人秦明月于2013年2月14日9时许,在其居住地海滨市潼关路6号18别墅区9号被刑警查获。刑警当场从上述地点起获毒品12份。” “经海滨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鉴定,上述毒品中有冰毒、吗啡、海洛因等,总重量54kg(毒品均已收缴)。经查,存放毒品的别墅,属被告人名下房产。”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1、房产证明、发破案经过、冰毒、海洛因等物证、书证;2、证明人于奇、刘玉达、宋子栋等人证言;3、被告人秦明月、李强、范刚、祁易同供述和辩解;4、海滨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27号理化检验鉴定报告;6、视听资料(光盘2张)。” “本院认为,被告人非法持有毒品,高达一千克以上,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八条之规定,依法应予严惩。” “综上,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非法持有毒品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被告人秦明月到案后有检举揭发他犯、协助警方破案等立功表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十八条第一款的规定,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一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起诉书宣读完毕后,田仁和对秦良玉问道:“被告人秦明月,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指控的罪名与事实,与你收到的起诉书一致吗?” 这份起诉书秦良玉早就烂熟于心,所以她淡淡地回道:“一样!” 这时审判员魏综权宣布,法庭进入调查阶段,并宣读了控辩双方应当遵守的规则。 先由公诉人发表公诉意见,这次换做丁剑锋来发言。秦良玉听了下,见无非还是起诉书上指控的那些罪名和罪行,褚德重在一旁不停地给她讲解一些相关的法律解释和量刑上的差别。 公诉意见发表完以后,便是辩护律师的辩护发言。 韩凤英冲田仁和微笑着轻点了下头,拿着提前准备好的辩护词,站起身。 整个审判庭里此刻都洋溢着韩凤英那带有磁性的女中音,虽说拿着辩护词,但秦良玉发现她并未照念。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海滨市瀛都律师事务所依法接受本案被告人秦明月的委托,特指派我担任其涉嫌非法持有毒品案的一审辩护人。” “律师介入此案后,本着对法律和当事人高度负责的态度……辩护人对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涉嫌非法持有毒品罪这一指控持有异议,现根据事实和法律,独立发表如下辩护意见,供合议庭参考……” 不得不说,韩凤英不愧是一名在京城名声大噪的刑辩名律师,她从法律和现实角度,将所有公诉词中对秦良玉罪名的指控逐一加以推翻,因法律对于不知情的认定上存有一定的争议,故而其着重将此情节加以阐释。 也就是说,韩凤英在为秦良玉做无罪辩护。 韩凤英的辩护词宣读完毕后,接下来便是控辩双方的辩论阶段。 公诉人有两名,而律师这里只有韩凤英一人,另一个年轻的女孩只是一名负责做庭审记录的。 因为之前已经私底下与马依风交流探讨过秦明月的案情,所以在辩论进入白热化阶段时,韩凤英突然提出申请将案犯李强带入,为秦良玉无罪做更进一步的举证。 得到田仁和的同意后,随着一阵脚镣声响,在外面候审室等候多时的李强,在持枪武警的押送下进入审判庭。 在座的人几乎没人不认识他,李强紧抿着双唇,冷冷地扫视着审判庭里的所有人,在法警的带领下,向证人的位置走去。 当经过秦良玉的身边时,他还是用那种一贯的友好微笑冲秦良玉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待李强在证人席坐定,田仁和依旧是循例先询问李强的姓名等这些繁琐的问题,接下来便由辩护律师韩凤英对李强进行询问。 “李强,2013年2月14日9时许,在海滨市潼关路6号18别墅区9号,被刑警查获的12份毒品是否属秦明月所有?”韩凤英来到李强的桌前,对他进行询问。 “不是秦明月的!”大概是太久没有从自己的嘴里将秦明月的名字说出,为了稳定情绪,李强咬了咬牙,交握的双手指关节被他捏得喀吧作响。 “据秦明月交代,那栋别墅是你赠与她的是吗?”韩凤英接着问道。 “是的。”秦良玉发现李强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她不禁为他伤感。 “那栋别墅都有谁在里面居住?” “只有我和秦明月。” “既然这样,刚才你说那些被警方搜到的毒品不是秦明月的,那是谁放在你们别墅里的?” “那些毒品是我放的,与秦明月无关,她并不知道。”李强双眼毫无焦距地看向前方,一脸平静地回答着韩凤英的每一个提问。 韩凤英满意地看了眼李强,转回身,对田仁和道:“审判长,我的询问完毕。谢谢!”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 李强被带下去时,从他身上透出的那种孤寂和苍凉,让秦良玉不由得心痛。她看向李强的视线有些模糊,轻拭了下眼角,发现不知何时竟有泪水滑落。 此时秦良玉才惊觉自己哭了,赶忙稳定了下心神。没想到秦明月对李强竟深爱至此,残留在秦良玉脑海里的记忆竟然深刻到让秦良玉情绪失控。 当李强迈着缓慢的步伐从秦良玉身边经过时,无意间发现秦良玉眼角的泪水,晃了下神,停住脚步,用爱怜的眼神看着秦良玉。 李强只低声对秦良玉说了句:“别怕!别哭!”便被身后的武警轻推了把。 到了候审室的门前,李强回首用复杂的眼神再次看了眼秦良玉,这才拖着沉重的脚镣离开…… 第十八章 刑期合议 庭审持续一个多小时了,就在即将结束时,坐在旁听席上的法院院长的电话震动响了下,看完信息后,他抬头对田仁和做了个手势,然后起身向一旁通向休息室大门的方向走去。 田仁和与另外两名合议庭成员耳语了几句后,敲了下法槌道:“下面休庭,进行合议庭评议。” 话落,那两名法警和之前的那名眼镜女走上前,带秦良玉向候审室走去。 进到候审室后,秦良玉直接坐到那把椅子里。 因为今天要开庭,昨晚和今天早上秦良玉吃的东西很少,刚才在庭审的时候,她便已经感到饥肠辘辘了。一番庭审下来,因为精力高度集中的缘故,此刻竟然有些饿得浑身无力。 正在这时,老郭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与站在门口把守的两名法警耳语了几句,那两名法警检查了下袋子里的东西后,将老郭让进候审室。 “这是马队长让我给你送过来的,他说时间紧张,来不及买什么好的东西,让你先将就着吃点垫吧垫吧,一会儿马上又要开庭了!” 进来后,老郭将手里的袋子递给秦良玉,小声对她道:“马队长说,你的案子有可能会当庭宣判,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秦良玉感激地看着老郭,“谢谢你,郭所长!” “说什么谢呀,快吃吧,我得走了!”说完,老郭憨厚地笑了下,转身离开。 秦良玉打开袋子,见里面是一包面包和一小袋真空包装的肉,还有一盒纯牛奶和一瓶矿泉水。 她心里暖暖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琢磨着老郭刚才说的话。 “褚德重,你认为秦将军能判几年?刚才开庭的时候,韩凤英给秦将军做的是无罪辩护,法院最后有没有希望会当庭宣判无罪释放?” 老郭刚才的那番话,一旁的刚子和褚德重都听到了,刚子有些担忧地看向褚德重问道。 褚德重沉吟了会儿,看了眼正在吃东西,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结果的秦良玉一眼,迟疑地道:“我也说不好,如果单从案件本身来讲,即便有李强做的无罪的证词也没用,秦将军最少也要被判十五年。” 刚子一听吓了一跳,“不会吧?这么多?!” “是啊,你刚才没听公诉人宣读的那份起诉书里指控的毒品数量吗?已经够上了刑法条款中对于数量解释的巨大了。” “不过……”褚德重犹疑着不知该如何讲下去,他不想在此刻将最好的结果讲出来,怕一旦判决下来,刑期并不像自己预测的那样,会给秦良玉带来更大的精神打击。因为那句老话说得好,希望越高,失望越大。 刚子有些受不了地催促道:“不过什么啊,你怎么说话变得吐吐吞吞的了,快说,马上就又要开庭了!” 褚德重像生前习惯般揉了下眉心,然后抬头正色道:“你催什么催!我这也拿不准,刚才说的是一般情况下,一般身份的人的判决结果。我生前办理过太多的刑事辩护案件,从来也没遇到过最高院和高检的人亲临旁听过,就更别说还有个军区司令员和军委副主席在了!” “但不管法院的人有多么忌惮这些人的身份,我可以直言不讳地说,法律还是最大的,当庭释放绝对没希望!如果说在正式开庭前,通过一些途径和关系给秦将军办出去的话,那还有希望,但现在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秦将军想全身而退根本就不可能了!” 刚子听褚德重这样说,瞅了眼秦良玉,有些抱怨和不满地嘀咕了句:“当初马队长要把秦将军给办出去的时候,她就是不听。这下可好,真给判个15年的话,等将来出去了那还不就是一黄花菜了?!保不齐人家马队长等不了那么久,找别的女人结婚传宗接代去了!” 刚子的话让秦良玉心头猛地一震,虽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慌乱。 马依风已经33岁了,按说早该结婚有孩子了,如果真像刚子说的那样,自己的刑期很长,他等不了跟别的女人结婚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相信马依风不会那么做,而且他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时,也曾允诺过会等自己。可如果真的刑期很长,即便马依风同意,她也舍不得他一直苦等下去。 她无法想象身边没有马依风的日子,自己在这个时空将如何度过余生。 两世为人的她,感情路可谓一帆风顺,或许幸福来得太多,需要用失去生命和失去自由去抵偿,她在心中悲苦地想。 再次失去了食欲,将手里的面包放下,秦良玉一脸落寞地坐在那。 见秦良玉这样,褚德重瞪了眼刚子,示意他住嘴不要乱说话,然后看向秦良玉,将刚才的话题继续讲了下去。 “因为法院和检察院的人一致认为韩马二人的介入,是为了捧红韩凤英这个律师,而非为了秦将军。给一个相对较轻的刑期,又没破掉法律底线,这样的话,在他们眼里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说,韩马二老能够说出与秦将军的关系的话,估计有一半的希望会当庭宣判为无罪释放,最差也会给个缓刑的结果。但现在情况并非是这样,所以这里面的变数很大,我也说不准了。” 秦良玉将视线移向那扇通向审判庭的门,“不管结果怎样,我都要去面对了,起码不会被判死刑。” 转过头,秦良玉看向褚德重问道:“不是吗?” 褚德重点点头,有些无奈的苦笑挂在鬼脸上,他有些疼惜此刻的秦良玉,因为他们都知道秦良玉是无辜的,不禁有些感慨命运的不公。 “放心吧秦将军,能够指证秦明月贩毒的黄勇富和所有相关的证言证物都已经被刚子和王伟销毁了,这样一来,死刑是不会有了。但是,你还是需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毕竟在秦明月的别墅和车里搜出的毒品数量太过巨大。” “哎呀,老褚,褚大律师,这里除了秦将军和我,也没人能听得见你说的话,你就交个实底,到底能判多少年?别绕着圈子说话,真急人!” 刚子的火爆脾气上来了,狠推了把褚德重。 褚德重被刚子这一推,踉跄着直接从墙壁里穿了过去,一脸不满地重新回到候审室后,瞪了眼刚子,然后从鼻孔里喷出一股鬼气。 “好吧,我预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四到六年之间!” 褚德重的话,让秦良玉想起了孙翊尔的刑期,她沉吟了会儿,自言自语道:“孙翊尔也是四年……” 褚德重会意,转头对刚子道:“你就知道在这里逼问我,你怎么不去那边听听他们到底都是怎么商议决定的?” 刚子一拍脑壳,“对呀,我这就去听下!等着!” 说完,也不管秦良玉是否同意,“嗖”地一下就不见了鬼影。 秦良玉这边在说着刑期的事,韩书良和马华龙那边的人也在紧急探讨商议着这事。 此刻坐在休息室里的,除了韩马二人,还有三个年龄在50岁以上的男人,他们分别是最高院的院长、高检的检察长和海滨市中院的院长。 “虽说现在李强把所有的罪责都担去了,但他毕竟之前与秦明月属于恋人关系,在法律上,这种有利害关系人的证言的证明效力极低。” 说话的人是最高院的院长,海滨市中院的院长恭敬地坐在一旁听着,知道在这些人的面前,自己能做的只是倾听和采纳。 “虽然立法上对有利害关系人的证言是否完全采纳采取了一种保守的态度,但在无法证明他证言中的谬误,且没有其他有效物证和证人证言的前提下,只能予以采信。” “之前指证秦明月贩毒的黄勇富连着他的证词和证物一并不在了,但是秦明月贩毒的罪行却是真实存在的。” “关键目前知道这事的人太多,虽然我们可以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予以立案,仅就非法持有毒品的罪名给秦明月定罪量刑,但如果一旦判得过轻,必然会引起相关人的注意。” “这相关人,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指的是哪些部门和哪些人。” 并排坐在他对面的韩书良和马华龙二人都紧皱眉头,一边听着高院院长的分析,一边在心里估量着他们会给秦良玉判多少年。 “韩主席,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们尚不清楚到底还有没有人知道秦明月贩毒的事,如果一旦有这样的人存在,恐怕到那时我们都将非常被动,即便秦明月被送去监狱服刑了,也要重新立案,重新侦查,重新判决,在现有的刑期基础上叠加。” 高院院长的一番话,使韩书良本就有些下拉的面部肌肉愈发下沉。 高院院长与一旁的中院院长对视了眼后,对韩书良接着道:“韩主席,您女儿为她的辩护人做的是无罪辩护,我有些搞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 “但相信韩律师应该比我们所有人都清楚,秦明月是有罪的,她的辩护意见最终不会被法庭采纳,您看……” 韩书良和马华龙心里都清楚,韩凤英之所以在明知不会被法庭采纳,还要坚持做无罪辩护的原因,一则是因为作为秦良玉前世儿媳的她,执拗地要将秦良玉给保出来,而且想通过她自己的努力;二则,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变相地给检察院和法院的人施压,让他们给秦良玉一个最轻的判决结果。 韩书良和马华龙何尝不想?他们二人同时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为秦良玉那份固执的坚持感到万般无奈、无法理解也难以接受。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女儿那边,我会去跟她讲的,你就说说你们到底打算给秦明月判多少年吧?” 韩书良收回放在桌面的手,改放到双腿上,有些紧张地对握着…… 第十九章 宣判 听韩书良这样说,高院院长知道该到交底的时候了,虽然有些为难,但判决结果不可能一直拖,也不可能瞒而不报。 “如果说严格按法律规定来判决的话,判15年是最合适的,如果说按……嗯……最低的话……” 他打住话头,看向中院的院长,将这个难题抛给了他,毕竟中院是秦明月案件一审的受理法院,“史院长,你来说吧,最低能低到多少不会引人非议。” 韩书良和马华龙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后一个“按”指的是人情刑期。 中院的史院长愣了下,他没想到高院的院长会将这个问题交给自己来回答。 斟酌再三后,他谨慎地道:“刚才我已经与负责这个案子的审判长谈过了,最低的话也就是六至八年。” 非常懂得察言观色的高院院长发现韩书良鼻孔撑了下,眼睛也跟着眯了起来,知道他是因史院长话中的那个“至”不满意。 他赶忙转头对史院长说:“我看,就六年吧。至于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变化,那就看这秦明月的造化了!” 中院的史院长闻言,轻舒了口气,嗯了声,“那这样的话,你们先谈着,我去知会一声田庭长。” 刚准备起身离开,却被马华龙出声阻止,“史院长请等一下。” 看了眼马华龙,史院长重新坐下,“马司令,还有什么事?” 马华龙眉头几乎快要拧成一个疙瘩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干预权,因为在外人眼里,他只能算是韩书良的亲家,与秦明月没有任何瓜葛。 但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媳妇,他不能眼看着他们给秦良玉判这么重。 六年,儿子都快四十了,不行,他得继续跟这些人讨价还价,尽管明知这不是菜市场,那也要拼着老脸试一下。 其实韩书良也有相同的想法,所以不等马华龙张口,韩书良拍了下他的肩头,示意他先不要着急。 “史院长,你也知道我女儿给秦明月做的是无罪辩护,既然不能采纳她的辩护意见,那也不能给判六年这么重,起码给判个缓刑吧?” 韩书良说完,心中虽紧张,但眼神却尽量保持平静地直视着史院长,等待他的答复。 谁知,史院长和高院的院长听完韩书良的话后,直接将目光投向一旁一直未曾出声过的高检的检察长。 发觉到他们的视线后,高检的检察长知道自己没法再做隐身人,像是早就预料到般,笑着摇了摇头并伸手搓了下鼻子道:“你们稍等,我跟中检的隋检察长讲下,听听他的意思。” 如果说律师与公诉人是属于天敌般的攻防两方,那法院与检察院则是属于审判与监督审判的关系。 一般来讲,只要法院不判决无罪,不改变案件的定性,对于公诉人而言,基本上都能锁定胜利成果。虽说案件的判决权在法院手里,但如果检察院对判决结果持有异议的话,可以依法提出抗诉。 所以说,刑事案件在进入侦查阶段伊始,检察院便已经开始行使其法律监督的权利。 作为法律监督机关,他们一般都尽可能地让自己远离政治。法律离政治太近,有些时候公诉人迫不得己会被动卷入某些政治案件。因为法律是相对稳定的,而政治,瞬息万变。 所以,在刚才他们几个人谈话的过程中,佟检察长始终未曾插言表态,他在揣度这里的利害关系,甚至在思考韩书良和马华龙到底是为了捧红韩凤英而来,还是为了此案的被告人秦明月而来。 如果说是为了捧红韩凤英,韩马二者根本无须亲临现场,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怎么看,他怎么感觉韩马二人是为了本案的被告人而来。再联想下海滨市检察院前段时间查马依风和秦明月关系的事,他瞥了眼马华龙,了然地扯了下嘴角。 在他通话的过程中,马华龙悄悄地将放在桌下的手,冲韩书良伸出了四根手指,韩书良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意见统一。 其实是刚子进来后,知道马华龙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将刚才在那边与褚德重和秦良玉商议的结果讲给马华龙听的。 得知秦良玉能够接受得了四年这样一个判决结果后,虽心中不忍,但马华龙尊重秦良玉的决定。而且这个结果也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理想的结果了,便趁人不注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韩书良听。 而那边的佟检察长在放下电话后,看向众人道:“四年吧,缓刑怕是不合适。韩主席、马司令,于院长、史院长,不知道我给的这个结果合不合适?你们商量下。” “再是……秦明月在看守所已经羁押十个月了,如果在监狱服刑期间表现突出的话,顶多再关押一年多点便可以由监狱局方出面,向中检提出申请将她提前释放出来了。” 说到这儿,停顿了下,他用眼角的余光再次瞥了眼马华龙,隐讳地又来了句:“她今年周岁才23岁,出来后也才24不到25岁,结婚生子都不耽误。” 听完这段话后,韩书良和马华龙始终悬着的心同时放下,一起看向佟检察长。发现他的眼中有一种明了的神情一闪而过,两个人心头一震,都在心里暗自佩服这个人的观察力居然是所有人中最强的一个。 但同时,韩书良和马华龙二人都感到有些纳闷,到底是因为自己关心则乱露出了马脚,被佟检察长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说,他相信了外界关于马依风和秦良玉情侣关系的传言才会说出这样带有暗示的话? 但不管怎样,眼下在最关键的时刻,能达成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人情和以后如何能让他不继续猜疑的问题,只能留待日后再考虑了。 当室内只剩下韩书良和马华龙时,二人同时叹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场硬仗般,从头到脚都有种说不出的累。 因为马上就要再次开庭,马华龙给马依风和韩凤英分别去了个电话,将这二人招呼过来。 听了韩书良和马华龙简短的讲述,马依风虽嘴上没有说什么,但从他离开时那僵挺的背影,其他三个人都看出来他的失落。毕竟一直以来,马依风都在极力争取能够将秦良玉给保出来。 韩凤英也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抛开与秦良玉的关系,仅就这个案件和判决结果而言,这是她从业以来遇到的最理想、也最不可思议的结果,她知道这并非是自己的功劳。 感激地看了眼自己这一世的父亲,低声尊敬地跟韩书良和马华龙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出去准备接下来的庭审和宣判去了。 因为已经到中午了,经过合议庭合议后,接下来的庭审定在下午一点半继续。 秦良玉在候审室里吃的午饭,是法院送的工作餐。除了韩书良和马华龙,其他人则都是各自离开解决自己的午饭问题。 期间,韩凤英过来了趟,给秦良玉捎来些从外面买的饭菜,并将接下来的判决结果偷偷地告诉了她。 重新开庭后,公诉人和律师都在心照不宣地走过场,进入了最终的宣判阶段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经过合议庭评议,下面对被告人秦明月非法持有毒品罪一案进行宣判。” 田仁和的声音透过话筒在整个审判庭里回荡,因为在场的人多数都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判决结果,所以都神态各异地看着田仁和。 只有为数极少的几个人还不知道结果,这里面就包括看守所老郭和闵卫,闵卫有些紧张地坐在那,两只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 田仁和的声音刚落,一旁的书记员面向众人道:“全体起立!” 拿起桌上的判决书,田仁和看了眼一脸平静地等待在被告席上的秦良玉后,这才开始宣读。 “海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 “判决如下:被告人秦明月犯有非法持有毒品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六万元。(刑期从判决生效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3年2月14日起至2017年2月13日止,罚金款应在本判决生效后一个月内缴纳)。”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海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一份。” 宣读完判决书,田仁和看向秦良玉道:“被告人是否听清?是否有异议?” “听清了,没有异议。”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判决结果,秦良玉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允许,她真想回头看一眼马依风,安慰一直想让自己离开牢笼的他放宽心。 “被告人是否要上诉?”田仁和的询问还在继续。 因为已经知道这刑期来之不易,不等褚德重张口提示,秦良玉直接答道:“不上诉。” 田仁和明显地松了口气,接着道:“今日的庭判到此结束,闭庭!”说完,敲了下法槌。 秦良玉心中百感交集,自来到这个时空后,缠绕在她身上的官司终于随着那声法槌音落而尘埃落定了。 虽然即将面临要去监狱服刑,但她此刻的心情还算是轻松的,最起码这个判决结果比刚开始担心会判无期、死缓甚至死刑要好太多了。 想到这儿,秦良玉挺直脊背,随着眼镜女一起,大踏步向等候在门口的警车走去。 上车后,刚子和褚德重的对话将秦良玉沉浸在自己判决结果的思绪拉回。 “奇怪,这小眼镜看来寿命不长了!还有那四个法警和司机,他们的魂魄都在游离,怎么回事?” 随着刚子的视线,秦良玉先是看向那四名押送自己回去的法警,发现这四个人的脸上阴沉暗黑,尤其是印堂,像是被一团黑雾盖住。而那个眼镜女也是相似的面相,就连眼白都在扩展,这分明就是将死之相。 秦良玉赶忙将视线移向看守所老郭,却发现老郭没有多大变化。 秦良玉不禁感到一阵纳闷,来时她并未发现这几个人有什么异样,为什么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这几个人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面相? 那个一直萦绕在秦良玉心头的恐惧感突然出现,她赶忙对紧挨着隔离网坐在侧座的老郭咳嗽了声,示意他过来。 老郭挪了下身子向秦良玉的位置靠过来,“有事?” 秦良玉对刚子和褚德重暗示了下,示意让他们俩去干扰下法院那六个人的视听。 “郭所长,你马上给马依风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的车极有可能会在路上遇到危险,让他赶紧带人赶过来营救!” 秦良玉语速极快地对老郭讲完这句话,然后将视线投向车窗外,观察外面的行人和车辆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因为有警灯开路的缘故,就这么会功夫,他们的车已经离开了闹区,正在往看守所路上驶去。 这时,由远至近传来一阵消防车的警笛声,老郭看了眼身后越来越近的两辆消防车,疑惑地嘟囔了句:“不会是看守所里出事了吧?” 虽然很想先给所里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但碍于秦良玉在马依风心中的分量,老郭听话地拿出手机调出马依风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刚说完话,电话还没来得及挂,随着一阵紧急刹车和车体撞击带来的冲力,老郭连人加手机一同摔在了车座下。 秦良玉也因惯力直接撞到面前的隔离网上,随着一阵痛觉传来,一股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 第二十章 车祸 海滨市看守所位于整个海滨市的最西南角,后倚林木秀蔚的南阳山,这座山如同一道天然绿色屏障,将繁华的市区排御怀外。 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些高墙电网在,这里感觉像是一座隐于山林中的庙宇。只不过寺庙是神的居住地,而这里是触犯法律的凡人的关押地。 因为离闹市区非常远,周边又没有任何厂矿企业或者学校,所以门前的那条马路行人和车辆稀少,就连出租车都很少有往这里来的。 除了去看守所的办案人员和前去接见已判下刑的犯人的家属的车辆,没人会把车开来这里,所以这条寂静异常的道路难免会给人带来一种荒凉感。 接老郭打来的求救电话前,马依风站在法院的停车场,避开所有人正与维持法庭秩序的法警说话。 “原野,你确定她当时哭了?”马依风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操在裤兜里的手紧握成拳,但他的面部表情却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这名叫原野的法警与马依风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两个人的性格相近,除了好友,在其他人面前都不是话多的人。 听马依风这样问,他非常肯定地回答道:“确定!” 看着马依风那越皱越紧的眉头,原野担心地问了句:“汗血,你……不会真像传言说的那样看好了那个女犯人了吧?” 虽然知道问了也不见得会得到马依风的正面回答,但出于关心,原野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我看那秦明月似乎对李强的感情挺深,挺难割舍的样子,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估计能跟李强抱头痛哭。” 见马依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原野耸耸肩,无奈地道:“真不知道你一直单着是为了什么?那么多看好你的女孩,你就是不找。” 感觉到兜里电话传来的震动,马依风拿出看了眼,见是老郭的,赶忙对原野摆手示意他噤声。 刚听了个话头,马依风便迅速回身,打开身后的车门坐到驾驶位,对退到一旁的原野丢下句:“我有事,先走了!”便直接将车发动开,退出停车场。 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响时,马依风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下,疯了般将车提速,在闹市区横冲直撞着向看守所的方向开去。 路上,他分别给鱼头和老马打了个电话,将老郭那边的情况大致讲了下,命鱼头立即调集警员赶来支援。 而此时秦良玉所乘坐的那辆法院的警车已经面目全非,整个车头部位被两辆消防车撞得如同扭曲到一起的麻花。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和坐在副驾位的法警早已没了生命迹象,两个人的身体被车体挤压粘连在一起,身体各个部位都扭曲变形,内脏和脑.浆喷射得到处都是。 紧挨着他们身后座位的另三名法警也是相同的情况,整个车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眼镜女因为坐在第三排位置,离挤压在一起的前车体稍远点,虽身体不像那五人般被挤压变形,但也因受到巨大的撞击和夹击而血流一地。从她那因撞击而刺入眼眶的眼镜推断,生的希望也大不到哪里去。 整辆车只有车尾部位还算完好,这得亏当时的驾驶员刹车及时,不然整个车体都要被那两辆高大的重装消防车吞噬挤压成一个金属饼。 秦良玉所坐的位置就处于整个车的尾部,因为前有隔离网,后有锁住的车门,她整个人被困在车后,额头的血已经被她给止住,脸上尚未干涸的鲜红血迹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愈发刺眼的白。 从那两辆消防车上下来近二十名身穿消防官兵制服的人,从他们的眼神和举止不难分辨,这根本就不是消防大队的人,因为在他们眼里散发着混迹江湖日久的狠戾和奸猾。 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柄消防专用的破拆斧,步伐快速一致地向秦良玉所在的后车门走来。 刚子和褚德重一脸戒备和恐慌地飘在车门外,他们不担心这几个走过来的生人,这些人在他们俩的眼里与蝼蚁无异,如果可以,刚子分分钟便可以秒杀掉这十几个人。 让他俩感到恐慌的是那股不明的阴气,就在那两辆消防车撞向秦良玉所在的警车的同一时间,他们俩感应到了那股奇怪的力量在四周飘荡。 那不是生人身上能具备的,但又不像阴魂带来的,未知的恐惧让此时的刚子默默地念动阴司判官赐予他的分身术咒语,只待危险降临,他便发动分身术保护秦良玉。 随着一阵猛烈的咔咔声,后门被那几名匪徒强行打开,就在他们准备伸手将秦良玉从车里拽出来的时候,靠近车门最前面的三名歹徒的身体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凌空飞起,直接跌进路旁的草丛。 “刚子,盯紧那个没露面的人,不要分神管我!”随着话落,秦良玉用肘拐、脚踢,将门前再次靠近的两名歹徒放倒,身体借门侧力量弹起直落,同时右摆腿横扫冲向前的另四名歹徒。 “褚德重,小心你的魂识,不要被那人吸走!”因为戴着手铐,秦良玉一边嘱咐着刚子和褚德重,一边与剩下的近十个歹徒缠斗到一起。 没用上十分钟,近二十名歹徒全部被秦良玉放倒,几乎半数以上的人昏迷不醒,剩下几个清醒的也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就在这时,秦良玉脑海中那迟迟未出现的恐惧感突然扫平了一切的感知觉迎面扑了过来,同一时间,守在秦良玉右侧的刚子放出分身,呼啦啦一下子,在秦良玉、褚德重和刚子的周围,像是突然增加了一个鬼兵团般,多出了不多不少一百个刚子的鬼影,其形态和面容与刚子毫无二致。 “秦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随着一阵如同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的人声传来,刚子和褚德重震惊地发现,秦良玉居然眼带期待笑意地看向来者,在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与久别故人重逢的那种惊喜。 这样一来,刚子和褚德重不知该如何是好。看情形,秦良玉与来者是认识的,可想起在这人露面前秦良玉的那份紧张和敌视,以及作为鬼魂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他们俩清楚地知道来者非善类。 向他们走来的人一身黑衣,个头不高,身体佝偻着,但步伐却非常稳健。因为戴着同色系的大兜帽和口罩,所以除了他那双眼白多于眼黑的鼓凸三角眼,几乎看不清他的全貌。 随着他的靠近,一阵阵冷森的煞气笼罩着周遭,感觉路面都像结了层冰碴般透着冰冷。 在他的身上刚子和褚德重没有感应到一丝生人该有的气息,那种怪异的、似鬼魂般的阴寒,让他们俩愈发感到危险的降临。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子总感觉这个人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因为变故来得太快,他来不及去仔细思索,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护主。 刚子的分身将他们三个给守护在正当中,一百个分身说多不多,但说少的话也不少,分布在整个马路的正中央,像一个穿戴统一的鬼兵团般严阵以待。 走出路边草丛,那人扫了眼已经近在咫尺的刚子的那些个分身,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冷冷的开口道:“收起你这些无聊的小把戏,今天你们三个谁也跑不掉!” 说完,他伸出一只像鸡爪般枯瘦如柴的手指点向距离他最近的“刚子”,随着指尖与刚子分身的相触,那个站立的“刚子”瞬间变成一团黑雾从原地消失,而刚子的真身却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于谦,没想到你都已经变成鬼了还不知道自己前世的真实身份,哼!看来崔钰对你也不过如此!给你个小小的分身术甜头,就让你像条阴狗般为秦良玉所驱使,哈哈……” 刚子和褚德重惊恐地对视了眼,变鬼至今,生人除了秦良玉以及马华龙外,这是他们见到的第三个能够看到并与鬼魂交谈的生人。 “秦将军!”听到那人的话后,站在秦良玉左侧的褚德重着急地低喊了声,可他却无望地发现,秦良玉根本毫无反应,像是被施了魔法般一动不动,一脸期待地看向来人。 刚子的分身在那人的眼中,如同一个个飘零的落叶般不堪一击,随着他脚步的移近,刚子发动起浑身的魂力,准备与此人进行殊死搏斗。 凭着鬼魂特有的敏锐感知力,从这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阴寒气息,刚子发现他与抓捕李强那日在地宫中感应到的一样。 只不过那一次,王伟、刚子和褚德重赶到时,已经失去了此人的踪迹。 “于谦,不想魂飞魄散就给本官离远点!别说我没提醒你,我会让你再死一次,而死在我的手里,将是你永久的销亡!” 甩眼看了下秦良玉,发现她一脸花痴般看着已经距离他们不足两米距离的丑陋怪异的人。 刚子知道,此刻秦良玉是指望不上了,只有靠他和褚德重了。想到这儿,他拽了把褚德重,一起护到秦良玉的身前。也不管这人到底是人是鬼,无视他警告意味十足的话,猛地发力,向那人的面门投掷一股由阴气汇聚而成的剑气。 张狂是需要资本的,那人只摆了下手,便轻易化解掉刚子的阴剑之气,同时,他的双眼泛起绿芒,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就在刚子和褚德重倍感压力和绝望的时候,那人突然停住了步伐,转头向身后看去。 凝神听了下,刚子发现有辆速度极快的车正在向他们这边驶来,虽然不清楚来者是谁,但从这人的犹疑神态中,刚子有种直觉,这人似乎有些害怕正在赶来的那个人。 趁他分神的当口,刚子与褚德重同时发力,向那人打出猛力一击。 谁知,这拼着所有魂力打出的一掌,仅将那人逼退了几步,根本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为了争取时间,刚子和褚德重明知不敌,无视自己的安危,疯狂地向这人发起了进攻。 “找死!”那人从齿缝里蹦出这句话后,伸出双手,向刚子和褚德重的喉间探去。 就在他的手触到刚子和褚德重喉间的同一时间,二鬼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魂力如同倾泻而出的流水般向这人的掌心流去。 就在刚子和褚德重马上就要因魂力流失殆尽而魂飞魄散之时,随着一阵紧急刹车声,马依风从车上飞速跳下,抛去枪击前所有的繁琐程序和喊话,利落地举枪向那个怪人射出三连发。 子弹的速度鬼魂可以轻易躲避,但从未听说过人可以躲避得如此之快,就在马依风枪中的子弹射出的同一时间,那个怪人竟然以与子弹相仿的速度从原地消失。这一幕,让刚子和褚德重大惊失色。 马依风眼神晃了下,他有些怀疑刚才是否是自己看错了,那个一身黑衣的人像是个影子般,消失得太过突然。但他清楚地看到,那人在消失前,神色狰狞地怒视了眼自己。 秦良玉脸上的血使马依风的心一阵揪痛,闪身走到她身前,急切地问了句:“老婆,你没事吧?” 发觉到秦良玉的异样,马依风压下心中的疑惑,将秦良玉护在身后,持枪迅速检视了番四周,在确定除了地上被秦良玉打倒的那些人外,再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和秦良玉危险因素的存在后,这才转身看向秦良玉。 此时的秦良玉像是入魔般,双眼毫无焦距地直视着前方的某处,对身边的一切没有任何的感知。 在给秦良玉解手铐时,马依风的手触碰了下秦良玉的,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她看了眼马依风,竟然开口喊了句:“肖容!” 听到这两个字,马依风愣住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铁锤砸了一下般难受。他没想到自己跟秦良玉的关系都走到这个份了,她居然还在惦记着那个人。 一直到身后传来警笛声,马依风才一脸落寞地拥着秦良玉坐上自己的车…… 第二十一章 疏离 秦良玉坐上车后,马依风拿出纸巾想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去,可瞥了眼那辆已经被挤压得严重变形的法院的警车后,马依风将手里的纸巾丢到一旁。 “你在这里坐着,哪都不要去,我下去看看。” 下车前,马依风想握握秦良玉的手,哪知,秦良玉竟挪了下身子躲闪开,头扭到一旁看向车外。 秦良玉像躲避瘟疫般的举动,令马依风非常恼火和不解,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她突然间如此疏离。 眼角的余光发现车外之前被秦良玉打倒的一名匪徒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晃着身子想逃离,马依风迅速打开车门奔了过去。 就在马依风重新放倒那名匪徒的同一时间,鱼头和梁子带着大批警员赶到了。 当看到现场的惨状后,所有人的心中都闪过一丝疑问,那就是,这起明显是人为的车祸到底是冲谁来的? 因为在车上便已经看到马依风放倒那名匪徒一幕的警员们,以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匪徒都是马依风的手笔,所以也不用马依风吩咐,便迅速冲上前,将这些碍事的匪徒逐一戴上手铐押解回警队审问去了。 马依风来到秦良玉之前坐的那辆警车前,因为除了后车门,其他的车门都已经变形无法打开,便命手下一名身材相对较瘦小些的警员上车看下还有没有生还者。 那警员刚上车,大概是动作幅度大了点,车体随着他的身体动作震颤了下,结果马依风便听到从车里传来一阵低微的呻.吟声,仔细分辨了下,感觉像是看守所老郭的声音。 “马上给120去电话,命他们火速赶来!”马依风难掩心中的喜悦,急忙转头对身后的鱼头吩咐。 如此惨烈的车祸现场,如果仅秦良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事后在相关部门进行调查时,会有很多无法预料的问题和麻烦出现,毕竟肇事的是消防大队的车,被害的是法院的的人。 秦明月和李强的关系已经在海滨市大街小巷传扬开,而李强毒枭的身份也随着他的被捕成为世人皆知的秘密。 秦良玉今天刚开完庭、判完刑便遇到这样的事,是人都会将这起事故与李强联想到一起,以为是李强曾经的手下来劫囚车的。 秦良玉莫名的疏离,虽说让马依风心情非常低落,但他的思路却并未因此而受到丝毫影响。 当看到这起车祸现场时,马依风脑中首先闪过的便是故意制造这起事故的人的企图,很明显是想将秦良玉置于风头浪尖上,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受到世人更多的谴责和怀疑当中。 “梁子,马上去我的车上给秦明月将手铐戴上!”马依风回身低声对梁子吩咐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速度!” 听马依风这样说,梁子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脸纳闷地走到马依风的车上。在给秦良玉戴手铐的时候,他格外留意了下秦良玉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吩咐完梁子,马依风拿出手机,亲自给消防大队的大队长打了过去,将现场的情况非常详细地讲给他听,并让他马上带人赶来。 接着马依风又给交警大队的大队长,还有中院史院长分别打了个电话,同样地讲了下这起车祸的事发地点和现场情况。 接下来分别是张民强、看守所老樊等人。就在马依风打电话的过程中,马华龙派来看情况的700a带着三名特种兵开车赶了过来,在确定秦良玉无恙后,为了不引人注意和猜疑,与马依风打了声招呼后,他们便离开了。 老a他们刚走没一会儿,消防大队大队长和交警队大队长前后脚带着人开车赶了过来。 毕竟是专业干这个的,在他们赶到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便将车里的隔离网切断,将幸存下来的老郭给抬了出来。 看守所距离案发现场是最近、最没有交通拥堵问题存在的,所以在老郭刚被人从破损的警车里抬出来,老樊便带着看守所的人赶到了。 “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过还是送医院里去做下ct吧,看情形像是脑震荡。” 经过一番检查后,樊医生回身对马依风简短地说了这句话,刚准备召集人手帮忙将老郭给抬上市立医院刚赶来的120急救车,躺在担架上的老郭却虚弱地向马依风伸了伸手。 伏低身体,马依风将耳朵贴近老郭,“马队长,小心看着秦明月,保护好她,那个要杀她的人不是人!” 拍了拍老郭的肩膀,马依风低声感激地道:“知道了郭所长,你放心去医院检查,这里交给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老樊他们离开后,中院史院长带着人也赶来了,当看到从车里抬出的已经死亡的法警和司机等人的尸体时,他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下,一脸震怒和不敢置信地看向消防队大队长。 “马队长,秦明月呢?她没事吧?”当发现这些尸体里没有秦明月时,他将视线移向一旁的马依风问道。 “秦明月没事,在我的车里。” 马依风向自己那辆依然停在路中央的悍马看了眼,从前车窗玻璃处,隐约能看到秦良玉一动不动地坐在后座里,不知何时赶来的韩凤英正与她坐在一起,两个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吗?”史院长也看了眼马依风的车。 收回视线,马依风点点头,“随行的看守所郭所长刚被拉去医院做检查了。” 随马依风一起收回视线,史院长叹了口气,接着问了句:“郭所长受伤不严重吧?知道是谁干的吗?” 马依风眼睛眯了下,接着便放松自己的面部神经,看向史院长道:“我不清楚,看守所樊医生给检查并带走的,是谁干的恐怕得调查以后才能知道。” 刚说完话,张民强来了,看了眼已经被交警大队封锁了的车祸现场,急火火地走到马依风身旁。 “什么情况这是?”一边问着,张民强一边四下梭巡着寻找秦良玉的身影。 看了眼张民强,马依风低声道:“秦明月在我的车上,跟她的律师韩凤英在一起。” 张民强微不可察地轻舒了口气,“她没什么事吧?我怎么听说死了不少人。” 看了眼正在勘察现场的交警队和刑警队的人,马依风尽量将声音压低,对张民强道:“你现在马上回去,找我爸他们一起想办法把之前带去的那些假消防队员的口封了。让老马派人暗地里保护好正在医院里诊治的老郭,快!” 张民强愣了下,然后点点头,拿出电话一边给马华龙打过去,一边发动自己的车向局里急速赶去。 因为这起事故牵扯进了法院和消防大队两方人,在征得中院院长和马依风的同意后,交警大队、消防大队和刑警大队这三个大队长亲自将秦良玉给带回了看守所进行紧急询问。 有韩凤英和褚德重在一旁提醒,秦良玉只简单地讲了下事发过程,强调自己当时意识并不清醒。 “当时听到身后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时,我只记得正在跟马警官通电话的郭所长说了句,是不是看守所里出事了,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出车祸了。” 在看到她脸上的那些血迹时,在场的众人也无法不相信她的说法,而且从一直都戴着手铐的秦良玉身上也实在找不到任何可疑点。 见从秦良玉处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三个大队长和史院长只得放弃,将希望寄予看守所老郭的身上。 在秦良玉离开提审室时,马依风发现她居然连用眼角余光看自己一眼都没有,整个人像是被一团冰包裹住般,浑身上下透露着陌生和疏离。 马依风的心一沉,他不明白秦良玉这是怎么了,但直觉告诉她,秦良玉之所以会突然变成这样,定然与那个黑衣人有关。只是现下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疑问,与其他人一起向医院里赶去。 回到监室后,早已过了晚饭点,邓洁和孙翊尔见到一脸血的秦良玉,都不禁大吃一惊。从通铺上蹦下来,将秦良玉浑身上下给检查了番,发现那些血迹像是被人给泼在脸上般,竟然连个出血点都找不到。 因为心情不好,秦良玉没有吃邓洁给她留的晚饭,早早地洗漱完便躺下了。 邓洁和孙翊尔只以为秦良玉是因为刚得到四年的判决结果才导致的心情差,所以都很自觉地不去打扰她,也不去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顶着一脸的血回来。 晚上在所有人都睡下后,褚德重来了,刚子因为下午的事在生秦良玉的气,跑到隔壁李强的监室跟王伟诉苦去了。 “秦将军,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褚德重看着双眼无神地瞪视着监室顶棚,仰躺在被窝里的秦良玉,小心地问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秦良玉才将视线移向褚德重的方向,“褚德重,今天来的那个人你看清他的长相了是吧?能给我形容下吗?” 从秦良玉有些怪异的语气里,褚德重察觉到她似乎是在期盼着自己给她的是另外一个答案。 “没有看清他的真容,因为他戴着风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褚德重一脸担忧地看着秦良玉。 “他的眼睛长什么样?”秦良玉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突然有些明白过来的褚德重,无声地叹了口气道:“秦将军,相信我和刚子看到的,与你当时看到的肯定不是一个人,一个场景。” 秦良玉将身子向后挪了挪,抓过之前鱼头送给她的那个粉色抱枕,倚靠到后面的墙壁,“我知道,但我就是想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王伟这时从隔壁穿了过来,秦良玉刚才和褚德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无奈地看了眼秦良玉,王伟轻推了把褚德重道:“我跟秦将军说吧,你去隔壁看着李强吧。” “秦将军,马依风就是马千乘,马千乘就是马依风,你不是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吗?怎么突然之间又把这两个人给分开了?” 待褚德重离开后,王伟接着道:“刚子都已经告诉我了,我跟你讲,正像你想的那样,今天你与刚子和褚德重看到的不是相同的画面、相同的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想抓走你的人是鬼伙!刚子说,那人的眼睛有些像得了甲状腺肿的病人的眼睛,使劲往外凸着,而且他是个三角眼,非常丑!哦,对了,他还是一个驼背!” 见秦良玉果然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王伟有些替马依风抱屈,口气也跟着变得硬了起来,“想来你看到的应该是你那帅气的丈夫马千乘吧?” 秦良玉没有吱声,想起下午的那一幕,虽然知道那是鬼伙给制造的幻象,但秦良玉还是忍不住一阵难过…… 第二十二章 声讨秦良玉 车祸后一周,老郭因为伤情不重,出院了。而李强的案件也已经开过庭,只等判决结果了。 出院后,老郭仅在家里休养了两天便来上班了。当天的天气并不怎么好,但下午的时候,老郭却让值班干警给所有监室里的人放风。 在放风笼外,老郭将秦良玉叫到一旁,对她好一顿感谢。 回想起车祸时的场景,老郭禁不住一阵后怕,因为当时如果不是秦良玉将他喊过去,就他之前所坐的那个位置,即便不死,也得重伤。 关键还有一点,那就是事后如果没有秦良玉在,那些伪装成消防队的匪徒定然会将现场给毁尸灭迹了,就算老郭侥幸从车祸中活了下来,也定然逃不掉那些人的魔掌。 老郭的一番道谢,倒是让秦良玉感到非常尴尬和难过,因为她每想起那些死去的人,便无比痛心,她知道那些人都是被自己给间接害死的。 所以听了老郭的道谢后,秦良玉只淡淡地说了句:“不用谢我,其实我本该能救下所有的人,只是当时变故来得太快,加之那两辆车又是消防队的车,总归是大意了。” 十天了,马依风一次也没来看守所看望秦良玉,只是托老郭、樊医生以及那名发饭的男厨师给秦良玉捎来了些东西,有吃的,也有穿的,还有些女人用品。 在帮秦良玉收拾衣服的时候,孙翊尔羡慕地将其中一件保暖上衣拿到秦良玉的跟前,小声道:“明月,马依风对你可真够痴情的,如果我将来也能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的话,让我少活十年我都乐意!” 秦良玉不明白孙翊尔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当看到那件衣服时,她不禁呆愣住。 在衣服后衣领的商标处,马依风竟然用碳素笔写了一个非常小的“爱”字。亏得孙翊尔眼尖,如果是秦良玉的话,估计衣服穿烂了也不一定会发现。 在孙翊尔的鼓动下,秦良玉将所有马依风之前和之后送给她的衣服都拿出来翻看了遍,发现居然每一件衣服的商标位置都有这样一个字,只不过有些因为洗过,字迹被水浸泡得有些模糊了。 晚上,秦良玉将王伟喊来,想通过他了解下马依风的近况,结果却遭到王伟的一顿言语窝囊。 “都十天了,你才想起来问马队长的情况,如果我说他过得非常不好,你会怎么样?会心疼吗?” 三鬼当中,就王伟敢在秦良玉面前这样说话,“他怎么了?你好好说话!”虽然知道王伟是为了自己好,但听到他说马依风不好,秦良玉还是因为着急而有些气恼。 王伟白了秦良玉一眼,哼了声后才接着道:“他病了,一年不感冒一次的人,一旦生病你该知道是什么样?都说病来如山倒,他就是这样。” 闻言,秦良玉感到有一股子从胸腔中蔓延的心疼飞快地席卷了她的每一条神经,她声音颤抖着对王伟问道:“那……那他病得严重吗?有没有去看大夫,有没有吃药?他身边有人照顾吗?” 王伟得意地在心里偷乐,但面上却不露分毫,“我不知道,你又没让我去看他,我就是前两天路过他家,见灯亮着,就进去看了眼,结果才知道他病了。” 其实马依风根本没病,对外他确实谎称自己病了,请了病假只是为了去外省见一个人,了解一些他认为非常重要的信息。也就是说,他此刻根本就不在海滨市。 知道秦良玉不可能对自己人放狠话,在听到她提出让自己去看望马依风的请求时,王伟反倒对秦良玉谈起了条件。 “让我寸步不离地照看他可以,但是秦将军,你得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嘴上这样问着,其实王伟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担心秦良玉一个不高兴用笞魂鞭抽自己一下,或者干脆把自己送给阴司判官处理。 秦良玉的性格在前世便是一个爱护手下兵将,不与自己人斤斤计较的人,更不会逞口舌之能去压制比自己弱的一方。 “别太过分,你问吧!”王伟该庆幸秦良玉不对他使用异能,不然的话,估计他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窃喜完,王伟正色问道:“肖容是谁?” 秦良玉一愣,“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是听刚子和褚德重说的。那天车祸后,如果没有马队长,估计你这会早就被鬼伙给抓去啃食干净了,这个名字是你当时对马队长喊的。” “我对马依风喊了这个字?”秦良玉心下大惊,接着道:“这是……马千乘的字,知道的人、这样喊他的人很少。” 王伟恍然,“难怪刚子他们回来说,当时马队长在听到你这样喊他时,他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秦良玉有些不明白地问:“可他怎么会知道马千乘的字?” “我哪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停顿了下,王伟接着问道:“于谦是谁?崔钰又是谁?” 王伟的这些问题,让秦良玉越来越吃惊,“于谦是明朝时期一个有名的将领,夺门之变后被英宗皇帝执行了死刑。” 王伟心下暗忖,原来刚子这看着不起眼的小杀手,前世居然是一个名人,难怪阴司判官肯将他留在秦良玉的身边了。 “至于崔钰,他是唐朝时期的一名清官,关于他的具体身份,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去查问,对你们这些鬼魂来讲,并无益处。” 瞥了眼正在墙壁里躲着偷听的刚子一眼,王伟对秦良玉继续问道:“那好,最后一个问题,在鬼伙给你制造的幻境里,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因为那天秦良玉心情低落且不爱言语,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推迟到现在王伟才问出口。 想起当时的情景,秦良玉不禁又是一阵难过和痛心…… “贞素,你死后,我为了咱们家,为了咱们的孩子和双方父母,也为了咱们辛苦培养的白杆兵,更是为了你临终的遗愿,让我继续保家卫国,你知道我遭受了多大的精神痛苦和打击吗?” “你知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在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后的心情吗?你知道每当我无意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你的样貌时的感受吗?” “我最终成就了你的遗愿,最终让你的名字载入史册,成为一代名将!而我,提起我的名字,别人只会说那是秦良玉的丈夫!” “我一心一意地爱你,可你呢?你到了这里居然移情别恋,爱上了别的男子!你这样做,跟放荡的女子有何区别?没想到我马千乘居然会娶一个不守妇道、不守贞节的妻子,你对得起我吗?” …… 看着哽咽的秦良玉,再次从隔壁穿过来的褚德重意味深长地对秦良玉道:“秦将军,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些话并非是你的丈夫马千乘说的。虽然我不清楚马千乘的为人怎样,但我相信你应该能分清,如果当时真的是他出现的话,那些指责你的话他会说得出来?” “我爱我的老婆,作为一个有妻室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人,我只希望她幸福,不希望看到她孤独和伤心。我希望她能够早日从我死去的阴影里走出,找一个合适的人重新组建一个新的家庭,让她不至于孤独终老。这才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如果是真的爱,那就会这样做、这样想;如果不是真的爱,那才会狭隘地去追责,去声讨对方的不是和什么可笑的不贞!” “可我放不下他,放不下对他的感情!”抬头看向褚德重,秦良玉虽已经认可了他的这番话,但心里还是有些走不出有负马千乘感情的阴影。 褚德重叹了口气道:“秦将军,你怎么不扪心自问下,你到底是走不出那段感情,还是因为你始终感觉自己对不起马千乘才会这样想?都说旁观者清,照我看,你对马千乘的歉疚多过爱。” “再有,你为什么不对比下,马千乘和马队长到底哪个在你心里的地位更重要些,都说珍惜当下,像马队长这样的好男人,你真该好好珍惜!” 刚子这时从墙壁里也穿了过来,随着王伟和褚德重一起来声讨秦良玉。 “你这傻女人!我说不出褚德重和王伟那些大道理和斯文话来,但有个道理旁人可以不明白,你却必须要清楚!那就是,如果你因为见到了马千乘,听到了他对你的那番指责而疏远或者放弃马依风的话,那么鬼伙那天就没白来折腾那一顿!虽说没把你抓走,但他的目的最起码成功了一半,成功地离间了你和马依风的感情!” “话再说回来,不管你前世有多么辉煌的成就和地位,这一世你得看清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一名囚犯!马依风能够做到不介意你的身份,不顾外界对他的耻笑也要跟你在一起,就凭这,你也不该对他那样!” 刚子的话像一记清脆的耳光,将沉浸在对马千乘内疚、矛盾的感情中的秦良玉轻而易举地给打醒,让她的头脑瞬间清明,内心里满满地涌起了一股子酸涩的后悔。 王伟怒瞪了刚子一眼,“你怎么跟秦将军说话的这是?!小心我让秦将军念那个禁魂足的咒语,疼死你!看你再口不择言!” 秦良玉摆了摆手,制止王伟对刚子的怒叱,静下心思索了番后,看向对面的三鬼道:“鬼伙那日并非是要来抓我,依当时的情形,他有足够的实力和时间将我擒走,何苦要等到依风出现?” “刚子分析得不错,他的目的就是来离间我和依风的感情!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目标又到底是谁?我?还是依风?” 听到秦良玉终于再次管马依风叫依风,三鬼对视了眼,心照不宣地勾了下唇。 褚德重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真正要对付的人是马队长,但是马队长身上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是他所忌惮的。另外,我们现在急需要知道的并非鬼伙是谁,而是他的前世是谁!”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经过三鬼和秦良玉的一番分析,感觉整件事情开始明朗化起来,最起码知道这鬼伙并非是为谁在卖命,反而他在利用所有认为对他有用的人在为他卖命。 两次了,每一次的出现他似乎都选在秦良玉和马依风在一起的时候,这说明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虽然这个时机看上去有些僵硬和可笑,但是这一次如果没有三鬼来声讨秦良玉的话,估计就让他的奸计得逞了。 事情一旦诡异到某个顶端的时候,反而更让人能够接受和理解了。正如褚德重所说,现在需要知道的是鬼伙的前世到底是谁,与马依风和秦良玉到底有些什么过节才会让他在这一世如此地不择手段。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阴司判官能够回答得了,秦良玉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件事,只等阴司判官再次露面。 当夜虽说睡下比较晚,但曾经那个困扰秦良玉的梦境却再次出现。梦中,反复循环的是马千乘和马依风被人杀死的场景…… 第二十三章 涣若冰释爱骤增 天气越来越冷了,等待判决结果是一个煎熬的过程。李强的案子终于在开庭后的第五天宣判了,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判那日的风很大,有一半以上的监室门被陆续打开,从里面提出一个个人犯,这些人犯有多半以上戴着脚镣,其中就有李强、宁子和瘸着腿的李剑。 脚镣与地面摩擦发出的金属声在走廊里响起,此起彼伏,伴随着窗外的冷风声,让人有种心碎和凄凉的感觉。 从王伟的口中秦良玉得知,李强与这批同案犯们,共有3个人被判处了死刑立即执行;12个人被判处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16个人被判处无期徒刑;还有一些分别是20年以下刑期不等的有期徒刑。 这3个获死刑的犯人里除了李强,另两个分别是李剑和宁子。 据说,如果没有李强揽罪,这次被判死刑的人数不会只有这三个人,死缓和无期的人数也有可能还会更多。 当庭,李强对曾是他的手下的同案犯们说了句:“弟兄们!是我连累了你们,在这里我向你们道歉!我只想速死,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中有哪个人提出上诉而延误了我的死期!” 正因为这样,在法院宣判完后,那么多的涉案人员中竟无一人提出不服判决要求上诉的。不得不说,李强治下严明,虽说是一个黑社会团伙,但却比白道的那些官僚们要得人心。 当时的场面非常震撼人,没有上诉的人,没有情绪失控的人,没有大小便失禁的人,全体笔直站立,接受了命运的惩罚…… 下午放风的时候,李强他们宣判完回来了。在经过女号窗口时,见监室里的人都在放风笼里,李强幽暗的眼神眷恋地扫了眼秦良玉所在的方向。 当秦良玉听到声响,从放风笼里奔到监室的时候,仅能从窗户玻璃上看到李强瘦削的背影。 晚上待所有人都睡下后,秦良玉将褚德重喊来。 “还有多长时间行刑?”秦良玉问。 褚德重如实回答道:“一审做出判决后在上诉期、抗诉期期满后3日内报省高院复核,复核后同意判处死刑的,再报最高院核准,最高院核准后出签发死刑执行命令,一审法院接到执行命令后七日内执行死刑。” “死刑复核程序是法院对判处死刑的案件进行复查核准所遵循的一种特别审判程序。由最高人民法院统一行使死刑核准权,这是为了严格控制死刑适用、统一死刑适用标准、完善人权保障而特别定下的程序。” “但考虑到死刑复核的特殊性,保证死刑复核案件的质量,坚持少杀、慎杀,防止错杀的原则,所以法律惟独没有对死刑复核规定期限。” “就我所知,最长的一起死刑复核案历经了六年之久。但是李强的案件比较特殊,毕竟最高院和高检的人曾来参加过你的庭审和宣判,间接地必然会关注李强的案件。所以保守估计,李强的案件整个过程下来,对他执行死刑怎么地也要一个月以后。” “在执行死刑前,死刑犯会被允许其与近亲属接见。我听说李强的前妻和他的儿子已经接到信,正在往国内赶,估计是来接收李强的遗产并替李强安葬的。” 听完褚德重的讲解后,秦良玉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早走晚走终究是要走,拖得时间越长反而是一种折磨。” 在李强等待死刑复核期间,刚子的老婆付贵儿顺产了一个小男婴。 因为可以自如收放自己的魂力,所以在付贵儿快要生产的那几天,刚子昼夜不离地守护在付贵儿身边。 当那个长相酷似刚子的小生命降临人间发出了第一声清脆嘹亮的哭声时,刚子这条硬汉感动得随着孩子哭了一晚。 就在付贵儿生产后的第六天,王伟高兴地跑来向秦良玉请假。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王伟被误判死刑的赔偿款已经送到他父母手里了,听说他父母要去给他上坟,王伟不放心这二老大冷天地出门,想看护在他们身侧一起去自己的坟墓。 农历十一月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月份,女号监室里的所有人因为怕冷,早上起床后也不叠被子,一整天都窝在被窝里,可即便这样还是冷得发抖。 细算下来,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马依风了,这段时间秦良玉的食欲很差,人也瘦了很多。 每天让秦良玉最头疼的事便是吃饭,因为每顿饭下来,她的耳朵都能让邓洁给磨出茧子来,她不明白邓洁嘴里都哪来那么多不重样的哄劝和要挟她吃饭的话。 眼看着又快到午饭时间了,秦良玉居然可笑地希望发饭的两名厨师能够病倒不来送饭了。 正在她发愁又要听邓洁唠叨的时候,值班干警来到窗口对她喊了声:“秦明月,接见!” 秦良玉和邓洁、孙翊尔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下,因为她们都知道秦明月外面什么亲人都没有,在案件判下来以后,除了当初的邵琪清,女号里便只有秦良玉没有接见过。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秦良玉来到外面的接见室,结果她吃惊地看到,来见她的“亲人”居然是近一个月都未曾露面过的马依风。 在看到马依风的那一刻,秦良玉竟然有些无法控制地想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委屈些什么,总感觉马依风再不露面应该就是不想要她了。 亲人接见按说需要有值班干警在一旁监听,但因为来的人是马依风,所以就连随行前来的鱼头都跑到隔壁的接见室与押送秦良玉出来的干警取暖聊天去了。 因为这是新建的接见室,很多东西尚未配备齐全,如果不是因为老郭提前吩咐,值班干警不会把这里开启使用。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室内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中,那种安静让秦良玉感觉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一声声地数清楚。 良久的沉默后,马依风一脸复杂神情地看着低垂着头的秦良玉,“你还在惦记肖容,你的法定丈夫?” 马依风遇事向来是理智果断的人,唯有在面对与秦良玉有关的事情时,才会让他变得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如果眼前的女子换做他人,相信马依风永远都不会再与此人有任何交集,毕竟秦良玉给马依风带来了一次又一次莫名的感情伤害。 努力稳定好自己的情绪,秦良玉抬起头看向马依风。 可还没等秦良玉张口回答马依风的问题,在看到她明显消瘦的脸颊时,马依风眼神一黯,口气也随之变得和缓:“你怎么瘦成这样?”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秦良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冷,没什么胃口。” 接见室里有一张桌子和两把面对面摆放的简易木椅子,马依风轻握住秦良玉的胳膊,拉着她一起坐下。点上一根烟,马依风的视线没有再在秦良玉的脸上逗留,而是眉头深锁地看着地面。 “你也瘦了。”虽然有一肚子的话想对马依风说,可面对他那双深邃忧伤的眸子时,秦良玉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嘴角勾了下,马依风没有应声,将只吸了两口的烟捏在指尖揉搓。 “那天……”见马依风不想说话的样子,秦良玉只得将话题转向刚才马依风提出的那个问题上。 “车祸那天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我……”咽了下口水,秦良玉紧盯着微侧身坐在椅子里的马依风,感觉自己在面对他时有些思绪混乱,语无伦次。 “那天出现的黑衣人是鬼伙,他懂得幻术,我在幻境里看到了……马千乘。” 见马依风脸上划过一丝苦涩的笑,秦良玉赶忙解释道:“依风,当时你出现的时候我还没有从幻境里走出,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样对你,所以我就把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你给当成他了。” 回身将烟摁进桌上的烟缸,马依风眯着眼审视着秦良玉有些着急的表情,自嘲地笑了下。 “时至今日,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虽然知道有前世今生这一说,也亲眼见过韩书良和韩凤英拥有前世记忆后的转变,但作为我本人来讲,我还是无法接受我是马千乘这一说法。” “或许有一天我也能跟韩书良父女俩那样拥有前世的记忆,才会真的相信我就是马千乘,马千乘就是我。但目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我不觉得我跟他能成为一个人,因为他是个古代人,而我是个现代人,就算是一个人,成长和生活环境不同,性格和喜好定然不会一样。归结一句话,不要再把我与他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低头看了下腕表,马依风接着道:“26天零80分钟,我之所以没来见你,不仅仅是因为工作忙,而是想给你一个思考和选择的时间。” 定定地看了秦良玉足有一分钟,马依风叹了口气,“我爱你,我无法让自己不去想你,我找过很多种方法想忘了你和这段有些奇怪的感情,可我做不到。” 挫败地低下头,马依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缥缈,“如果继续把我当成他,你等于是在变相地藐视我对你的感情!你会让我感觉我是他的影子,是你想念他的一个精神寄托!所以,如果你依然放不下对他的感情,那我只能选择退出,我不想做其他男人的替代品。” 马依风的每一句话,像重锤一下下敲打着秦良玉的心,秦良玉这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给马依风带来的精神压力和感情伤害有多大,她不禁一阵难过,为马依风,也为马千乘。 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马依风的身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依风,我没想到我的到来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伤害,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轻易便忘记了前世与我共患难过的丈夫,那只能说明我是一个薄情的女人。” 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强迫自己不要流泪,“我会试着忘记他,就当他已经……死了。” 终究敌不过那份伤感,眼泪随着死字再次溢满眼眶,秦良玉用手背轻试了下泪水,“其实,在我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只不过阴司判官将他的魂魄安置到了我的阳体里。” “我知道,他即便没死,也活不到现在。而你的出现,就更加印证了他已经死亡的事实……” 见秦良玉流泪,马依风心一紧,站起身,将她揽进怀中,轻抚着她的秀发,低声安慰道:“别哭,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摇了摇头,秦良玉哽咽地道:“依风,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但是请你相信我,虽然知道你就是他的后世,但你跟他的性格完全不同,所以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他,你跟他除了长相一样,再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发觉自进门到现在,马依风一句老婆也没有喊过自己,秦良玉不禁悲从中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那么在意马依风对自己的称呼,只不过一直以来,被动接受马依风的爱已经成了秦良玉的习惯。 “依风,原谅我,你没来的这段时间,我有认真想过,其实我……我也爱你,只不过我以前一直没有用正确的态度面对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原谅我……” 将脸颊深深地埋进马依风的胸前,秦良玉低声啜泣着。 听完秦良玉这番表白的话语,尤其是那句“我也爱你”的话后,马依风始终紧抿着的嘴角慢慢地上扬,最终定格在一个迷人的弧度上。 更紧地搂住秦良玉,亲吻着她的发顶,马依风柔声哄劝着:“老婆,不哭!我刚才不该那么逼你,你该知道我有多在意你,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你,不去想你……” 一场由鬼伙精心策划的感情危机,却并没有按鬼伙预期的效果发展,反而促使秦良玉更加清醒地看清了自己对马依风的感情…… 第二十四章 生命倒计时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雪也特别多,已经连着下了三天的雪,暗黑的天气与雪海打成一片,丝毫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放风笼外的空地上,被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除了一望无际的白,已经很难能见到别的颜色。 看守所的监室是属于典型的冬凉夏暖,整个监室里,除了活人身上散发出的体温是热的,其他一切都是冰冷的。呼啸的北风从通向放风笼的那扇窗户缝隙中吹入,连空气似乎都要被冻僵。 邓洁和孙翊尔虽然不清楚秦良玉为何会不怕冷,但为了取暖,她们两个人也管不了那么多,都蜷缩在秦良玉的身边,因为在她的身体周围有一圈淡淡的热气。 由于看守所里的条件实在太差,本来打算赶在年前将秦良玉给送去监狱的,可当马依风将这个想法说出时,却遭到了秦良玉的反对,她想留下来送走李强后再离开。 正如褚德重所料,一个月后,李强他们的死刑复核下来了,行刑日期定在三日后。 因为几乎每一个监室里都关押着李强的同案犯,当这个死刑复核消息被公布出来后,它就好像一剂平行在看守所各个监室里的慢性毒药一样,让这原本就有些死气沉沉的牢房,笼罩上了濒死前那种奄奄一息的死亡气息。 即便没有被判死刑的人,仿佛也能听到死神的脚步在一声声地逼近,叩击着人们心中对死亡的恐惧。 死亡是什么意思?虽然在判决下来后的这段时间,李剑和宁子都已经知道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但在得到复核消息的那一瞬间,他们失去了对这个词语明确的概念。 在秦明月的记忆里,秦良玉只搜索到枪决的死刑执行方式,这还是秦明月生前在电视电影里见过的。而秦良玉生前的那个朝代一直沿用的行刑方式是斩首。 在李强死刑复核下来前的一次闲聊中,秦良玉对褚德重好奇地问起这个时空死刑是怎样执行的,她以为是马依风给李强他们执行。 “行刑不归刑警队管,是由法警或者武警来执行。”褚德重把自己所了解的死刑执行方式和过程详细地讲解给秦良玉听。 “在1997年以前的确都是枪决,97年以后我们国家采用了枪决和注射两种执行方法。” “枪决行刑的是武警,也就是外面那些站在高墙上值岗的年轻人。每一个死刑犯在押赴刑场时都由至少四名武警押解,射手枪膛里只装一发子弹,要求准确率极高。即使出现偏差也要由副射手补射。” “考虑到中国人有一种保全尸的观念,为了给死刑犯保存一个完整的面部,武警一般都会叫犯人张开嘴巴,以便让子弹从他的嘴里穿出。” “犯人被执行枪决时,为了保证命中率,武警一般都是站在死刑犯的背后两步距离。枪响的那一刻,有时候罪犯的脑.浆也会溅到行刑武警的脸上,很恶心。枪声响起后,也许有的人要折腾几下才毙命。” 联想到李强,秦良玉不禁一阵伤感,“那岂不是很痛苦……注射是怎样的一种行刑方式?是不是比枪决要人性化些?” 褚德重点点头,道:“嗯,是的。注射死刑就是往死刑犯的体内注射一定剂量的无毒药物,这种药物会让人的意识、呼吸和心跳瞬间停止。” “相比枪决,注射死刑会让死刑犯走得更有尊严,而且场面也没有那么残忍和血腥。这种方式的行刑人是由法警和法医共同来完成,整个死亡过程最多只需一分半钟。” “虽说仅一分多钟,但我觉得这完全就是一场对人心理承受能力的最终检验,没有处在当时的情况下,估计任何人都没法感同身受地去理解他们当时对死亡的恐惧。我听说有很多人还没等上行刑床便已经瘫软或吓昏了。” 听完褚德重对死刑行刑的介绍后,秦良玉无限感慨地道:“人活一世,所做的错事无论有心还是无意,绕了一圈终究还是会报应在他自己的身上,这个世界总体来说其实就是守恒。而对一个人最极致的惩罚就是剥夺他的生命,李强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之后与马依风见面时,秦良玉委婉地打听了下,这才知道给李强执行的是注射死刑,她不免有些感激马依风,因为这一切都是马依风暗地里托人给安排的。 马依风这么做,并非是为了李强,而是因为他记得秦良玉曾在他面前提起过,秦明月在临离开前请求能够让李强死得体面些,再有一个原因就是秦良玉在开庭的时候,李强为她担下了所有的罪责。 马依风这么做的一个最主要原因,是希望秦良玉能够心里好过些,只有秦良玉心情好了,他才能没有顾虑地放心去工作。 非常戏剧化的,在李强死刑复核下来的当日,他手下曾经四师里的会计师章天颜,被人发现死于家中,经现场勘查,确认为服药自杀。 李强在案发后,没有供出章天颜,反而将她给保护得很好,但她却在死前留下一封遗书,将自己这些年来的犯罪经过阐述得非常详尽。 同时在遗书里,她留下了一句话给李强:“我爱了你一辈子!也恨了你一辈子!至死我发现自己对你竟然还是爱多于恨!你是我的孽缘!来生不要让我再遇见你!” 这个仅活了37岁,等了李强一生没有结婚的女人,就这样带着对李强无尽的爱与恨,香消玉殒了。 在得到章天颜死亡消息的时候,李强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似乎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内,只是从他那双暗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毕竟到死,他都有负这个女人的爱。 李强死刑复核下来的当日,他的前妻带着他的儿子来看守所与他见了一面,给他送来一身全新的上路时穿的衣服。 接见时间规定的是半个小时,而李强在外面整整待了一个小时才回来。在返回监室路过女号窗口时,李强停了下来,秦良玉见他似乎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赶忙趴到窗台前。 秦良玉与马依风的关系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因为忌惮马依风的身份,虽然大伙嘴上不说,但却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秦良玉,而且平日里都尽量不去违逆她。 在李强停下脚步的时候,跟随在他身后的值班干警和那两名武警都没有出言制止。 谁知李强仅伸出手与秦良玉对握了下,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苍凉的暗哑,“三日后我就要上路了,谢谢你,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希望你此世一切安好!” 从李强的表情中,秦良玉看到的是一种释然,这种表情明显就是放下一切后才能显露出来的。 晚上,待所有人都睡下后,秦良玉来到厕所,将帘子挂上,拿出李强白天以握手方式偷偷递给她的那张纸条。 “秦将军,谢谢你,我李强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你的后世秦明月,为了她,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既然你承继了她的身体,请你一定要爱惜!我没有什么可留给你的……这张字条除了你不要让任何人见到,包括马依风,而且看完后,记得一定要及时销毁。” “永别了!我现在并没有因为要失去生命而有丝毫悲伤的感觉。明月走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我眷恋的,我反倒因为即将要与明月相见而感到非常开心,所以你也不必为我难过。” “祝福我和明月吧!但愿我与她能够同时投胎转世再相遇。来世,我会做个好人,好好爱她,补偿这一世没有给予她的婚姻承诺!” “珍惜爱你的人,不要像我一样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好好活着!李强绝笔。” 看完李强的这封绝笔信后,秦良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甸甸的感受,她没想到李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会这样诚挚地待自己。 第三天一大早,看守所里的所有值班干警都在走廊里忙碌起来,就连老郭和樊医生也进来了。 从王伟处得知,原来明天便要行刑了,李强等三个死囚被调号,分别安排在三间与劳动号一起的监室。 听说宁子在给他的家人写遗书,已经写了好几遍了,总是不满意,反复修改和作废,情绪明显处于消沉和暴躁的边缘。 李剑倒是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着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东西,大概因为在国外受过多年特训的缘故,死亡于他而言并不像普通人那般敏感和恐惧。 每隔一段时间,王伟、褚德重和刚子便将李强等三人的情况汇报给秦良玉听。 中午饭,值班干警问李强三人想吃什么,好给他们到外面买,结果三个人都想吃饺子。外面的雪还在下着,他们想应应景,提前将春节给过了。 结果饺子买回来了,三个人加在一起总共才吃了不到十个。 晚上,干警给他们买来了面条,几个小菜,因为有规定不允许喝酒,便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听可乐。结果三个人还是只抽烟,很少吃东西。 晚上八点的时候,干警让劳动号给他们三个人每人打了满满一大桶的热水,在劳动号的帮助下,他们三个人简单地洗了个澡,将各自上路时要穿的新衣服换上。 除了李强安静地看着北窗外出神,李剑和宁子则是拽着困得耷拉着脑袋的劳动号聊天,具体聊的是什么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听王伟回来说,一整个晚上,李强那三个人居然抽掉了接近两条烟。 期间,宁子哭过四次,李剑哭过一次,李强除了被烟呛出了两滴眼泪,再没有任何别的表情变化。 这一夜,虽说与他们不是在一个监室里,但秦良玉却没有合眼,坐在通铺的被窝里,静静地看着生命两个字从这三个即将奔赴法场的人的身边离开,默默地陪着他们直到天明…… 第二十五章 携手赴黄泉 昼短夜长,冬天的早晨来得特别晚,已经早上六点多了,整个看守所还处在晨光未现的昏朦中。 窗玻璃被厚厚的冰花覆盖,看不清外面是什么天气,但从隐约听到的簌簌落雪声可知雪还在下着。 坐了一整夜的秦良玉,感到身体有些僵硬,刚打算从被窝里出来,却看到老郭带着几名干警进来了。随着脚镣声响,李强被带进办公室,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干警开始为李强理发。 自从得知秦明月死亡的消息后,仅48岁的李强头发几乎全白了,人也由原先的跋扈不羁变得安静淡然。看着那一束束随着剃刀飘落在地的银发,秦良玉感到一阵阵揪心般的难过。 早上八点,李强、李剑、宁子被看守所的干警从各自的监室里带出。李剑和宁子因为是在走廊的东头,出来时不经过女号,所以秦良玉只是从窗户玻璃上看到他们那有些凄惶的身影。 而李强是在走廊西头的监室,他穿着一套崭新的青灰色西装,里面是一件灰白色的羊绒衫,脚底穿着一双黑色的布棉鞋,也是新的。在经过女号窗口时,冲秦良玉点点头,露出一个解脱后的轻松笑容。 回给他一个安静的笑容,秦良玉低声说了句:“一路走好!” 李强点点头,笑容不变地对秦良玉嘱咐道:“好好活着!” 默默地看着李强拖着沉重的脚镣向外面走去,秦良玉眼圈禁不住有些润湿,紧盯着窗户玻璃上那个渐行渐远至模糊的背影,为李强做生命最后的送行…… 走到高墙下的铁门,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名法警将看守所干警替换下来,带着李强三人向提审室走去。 田仁和与几名法院办案人员,丁锋剑与另外两名检察院派来的死刑临场监督人员,法警大队大队长原野与他的大批警员,马依风和鱼头带领的刑警大队的大批特警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大概是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死亡煎熬,此刻面临死亡了,李强、李剑和宁子的脸上除了麻木已经看不到任何别的表情。 田仁和将最高人民法院下达的死刑执行令宣读完后,逐一讯问李强等三人有无遗言信札及骨灰由谁收取等问题后,便验明三人的正身,将执行死刑的回执由法警分发给李强等三人签字。 当李强被法警带出提审室时,一束久违的晨光穿过厚重的乌云静静地照在他所站立的这片天地。 溯光而望,天空中的乌云正在快速移动,下了多日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李强的心情竟不自觉地随着这道晨阳明亮起来。 深深地吸一口新鲜而又冰冷的空气,看着口中冒出来的白气在眼前扩散开,他扯开嘴角对着那团白气喃喃自语道:“明月,我来了!” 行刑地点是在离看守所很近的一处新建的场地,因为有一段是山路,连番的雪天使道路积雪沉厚,非常难行,所以从看守所出发整整行驶了大约45分钟才到。 因为行刑室只有两间,从车上下来后,李强没有被直接带进行刑室,在他之前先行刑的是宁子和李剑。 在进入行刑室前,李剑回身看了眼站在远处满是愧疚神情望着他的李强,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将离别前的话说出口,但他的神情中却满含着崩溃的哀伤和憔悴。 马依风走了过来,与押解李强的法警点点头,然后递给李强一支烟。 收回看向李剑的目光,李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曾被他误当成情敌的男人,接过他手里的烟,低声说了句:“谢谢你,马队长!” 这是李强第一次以马依风的职位相称,马依风轻扯了下嘴角道:“有什么好谢的,只是一根烟罢了,你不恨我就好!”说完,打开火机给李强将烟点上。 “你知道我谢你的不止这个……”深吸了口烟,李强表情平静地道。 马依风知道李强言中所指,他点点头,没有再接腔,给自己也点上一根烟,陪着李强一起抽。 “秦将军是个好女人,但却不是普通男人能够驾驭得了的女人,好好待她,不要丢了!”李强语气诚恳地道。 吐出一圈烟雾,马依风看向李强,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下,同样以诚恳的语气回道:“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会善待并珍惜她,谁都休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听到身后的声响,马依风和李强同时将视线投向行刑室的大门,从那里抬出两具头盖黑布的尸体,被等待在门口的殡仪馆的员工接走。 一旁的法警对李强道:“走吧,该你了!” 将手里的烟丢到地上,用鞋子踩上去拧了拧,李强对马依风道:“我该上路了,真心祝你跟秦将军幸福!” 轻拍了下李强的肩膀,马依风淡淡地道:“一路走好!” 见过太多死刑犯行刑场景的马依风,对这种方式的死亡有的只是一种司空见惯后的麻木。但这一次,看着李强走向行刑室的背影,他突然有种送别前的沉重。 李强被单独带往一间行刑室,临进门前,他再次抬头看了眼天空,深吸了下外面清冷的空气,知道这是作为李强的身份,自己最后的一次自由呼吸。 进入室内,迎面见到的是在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下摆放的一张执行床,这床猛一看有些像是医院里的担架床。在单向玻璃的后面,是注射泵、生命监视仪等注射死刑专用器材。 不待身后的法警催促,李强径直走到那张床前平静而又缓慢地躺下。他知道,这一世的肉身将是在这张床上终结。 这时,走过来四名捆绑手将李强固定到行刑床上,并将他的脚镣和手铐打开。 在那面玻璃墙下,有一个比正常人胳膊直径粗一圈的圆形孔洞,那是注射窗口,李强在法警的引导下把右胳膊的衣袖卷起后伸入窗口内。 在窗口的另一端,有一名年轻的男法医,用左手从下往上抹李强的小手臂,然后用皮筋管勒住了他的胘肌,将注射泵的软体导管针头插入李强胳膊的静脉中,使血管与注射泵连接到一起。 在注射行刑中这叫“打通道”。 随着总指挥一声“执行”令下,那名负责执行的法医将注射泵启动。 李强缓缓地闭上眼,他感到身体有种从未有过的疲累感,四肢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一般,头脑开始变得昏沉沉的,过往的种种极速地在他大脑中依序闪现并迅速消失…… 一分钟左右,电脑显示屏上的脑电波停止了跳动,变成几条毫无生息的平行线,心脏跳动也慢慢减缓,直至停止。 法医开始验尸,确认李强已经死亡并拍照后,马依风、丁锋剑、原野在田仁和的带领下进入行刑室。看着平静地躺在行刑床上的李强,几个人都神情复杂地没有说话。 这个曾在海滨市黑白通吃、红极一时的黑道头领李强,就这样保留着他的人格尊严,在没有肉体痛苦的情况下,平静坦然地离去! ———————————— “强哥!强哥!醒醒啊!” 黑暗浓稠得就像固体一样把李强包围,当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时,头脑有些混沌的他费力地睁开眼,让刚才一直处于黑暗中的自己能够循声看清那个喊他的人。 四下看了眼,除了刚才那几个给自己行刑的人外,没有别的人。难道是错觉? 李强坐起身,他发现刚才绑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固定带很轻松地就摆脱掉了,他一脸纳闷地从行刑床上下来。 这时候李强见到马依风一行人走了进来,他赶忙迎上前问道:“马队长,秦将军也来了吗?我刚才好像听到她在喊我。” 谁知,马依风竟然把李强的问题无视得非常彻底,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他,只表情沉重地与旁边的法警支队大队长原野说了句:“拉走吧!” 听到身后的声响,李强回头,他震惊地僵在原地。 那个躺在行刑床上一脸灰白毫无气息的人竟然是自己!一名法医拿出一块黑布盖到他的头上,旁边两名法警走上前将固定带打开,将他的尸身搬到一副担架上抬了出去。 整个过程,“李强”纹丝不动,其实死人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他们的白,而在于那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冰冷的麻木。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室内只剩下李强,周遭的一切仿佛一下子快速地黯淡了下来,变成了只有黑白两色的单调空间,他定定地看着那张行刑床发呆。 床上有些皱的床单在提醒着他,他曾在那上面躺过,耷拉在一旁的捆绑带带着李强的思绪,回到刚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终于明白过来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李强这个人了,他颓然地坐到地上。 “强哥!” 一声凄婉的呼唤在李强的耳边响起,他的身体如同被雷击般抽搐了下,迅速起身转头看去,眼神中的哀伤瞬间被惊喜所取代。 当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时,他眼中流转着翻天覆地、几乎无法抑制的狂喜和惊讶,许久,他颤抖着双手猛力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 “明月!” 虽然与秦良玉有着毫无二致的相同样貌,但李强非常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秦明月,因为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溢着浓浓的思念和爱,这是一种无法伪装,发自内心的感情。 “明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当初我肯听你的劝告做一个正经的商人,我们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你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 李强的面部表情因自责而扭曲到一起,泪水无声地从这个一直在秦明月面前扮演强者身份的男人脸上滑落。 秦明月摇摇头,脸上的泪水随着她的动作像飘零的花瓣般散落,抬手覆上李强冰冷的唇,阻止他继续自责下去。 “不要说对不起,强哥,其实要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会一直逗留在海滨市。” “我不怕死,这都是命,命运让我们以这种方式再遇,如果能再有回到过去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留在你的身边。别人看到的是你的坏,而我看到的是你的好!” “强哥,下一世还让我做你的女人吧!” 亲吻着秦明月白皙的手指,李强牙龈紧咬,使劲地点了下头,“下一世我们重新开始,我再也不会放手,不管是生还是死!” “上路吧!”这时,随着一阵彻骨阴寒气息而至的是一声森冷的命令声,拖着勾魂锁链的两名勾魂鬼役从行刑室屋顶飘了进来。 闻言,秦明月赶忙挣开李强的怀抱,拿出一根红绳,双手颤抖着将红绳绑到她与李强的脚踝处。刚将结扣打好,那跟红绳便隐没不见了。 见秦明月小心翼翼的举止,李强有些纳闷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阴司判官从月老那求来的姻缘线,他告诉我说,只要在投胎转世前用这根红绳把自己和心爱的男人绑到一起,那下一世我们还会相遇,而且还会……做夫妻。” 眼中的泪水未干,但却由悲伤的泪水转变成幸福。 握住秦明月的双手,李强郑重地承诺道:“明月,下一世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丑也好,美也罢,我非你不娶!我会做个好人,好好爱你,绝不负你!” 秦明月泪眼含笑,哽咽着嗓音道:“强哥,下一世不管你穷也好,富也罢,我也非你不嫁!” 在黄泉路上,当所有的鬼魂都垂头丧气,期期艾艾地回望来时路时,队伍中的一对男女却幸福地不时互望着对方,眼里满含爱意。手牵手一起飘向奈何桥,准备下一世的轮回…… 不及黄泉不相见,任尔人间飞百年,奈何桥畔轮回转,定携素手至桑田! 第二十六章 去留终有时(上部完) 在李强被执行死刑后的第三天,马依风来看守所看望秦良玉,依然用家属的身份前来。这一次,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马华龙、鱼头、700a和韩凤英。 “良玉,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春节了,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今年他决定来海滨市过年,而且他还打算对外公布说你是他认的干女儿。” 马华龙耐心地劝说着:“到时候我们把你接出来,大家伙都在一起过年多热闹啊!你爸说,正月初二是你的生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给你庆生多好!等过完年你再去监狱也不迟啊,也就出来两三天的时间,你再考虑下吧,好吧?” 经马华龙这一说,秦良玉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快到了,正月初二是她前世的生日,巧合的是,那一天也是秦明月的生日。 因为有上次擅自离开监室后带来的蝴蝶效应,这次无论马华龙等人如何劝说,秦良玉坚持不肯在正式释放前再离开囚禁她的牢笼到外面去,她不敢想象自己前世的亲人又会有哪一个因自己的任性而失去性命。 “不要说了,我不会离开的,如果要用我前世亲人的性命做代价换我短暂自由的话,我宁肯永远失去自由!”秦良玉口气坚定地道。 虽然不明白秦良玉话中所指,但见她的态度坚决,马华龙有些着急地拽了下自己的儿子,“依风,你倒是说句话啊,劝劝你媳妇啊!” 马依风与秦良玉对视了眼,眉头挑了下道:“我尊重她的选择,既然她不想出来,那这两天我就通知老郭安排下,把她送去监狱吧!毕竟那边的条件要比这里好,早些过去还可以有个减刑的机会和……借口!” 与马依风见面后的第三天上午,老郭来到女号监室窗口,对里面的人开始点名。 因为提前已经知道是今天要被送去监狱,所以在前一天的晚上,秦良玉和邓洁、孙翊尔三人早已把准备带去监狱的东西打包收拾好了。在听到老郭点名时,三个人并没有流露出像之前林妮她们那样的吃惊意外的神情。 维持原判的丛花玲也与她们三人同行,只不过秦良玉她们并没有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听,所以,在得知要被送去监狱了,她显得有些慌乱和紧张。 送秦良玉她们去监狱的,是看守所里的大捷龙警务车。这车的空间大,能装下很多的东西,但即便这样,车里近乎一半的空间被秦良玉等人的东西给塞满了。 由于邓洁是个重刑犯,为防止意外,秦良玉等人都被戴上了手铐坐进车内,随行的,除了带着秦良玉她们的档案和移交手续的老郭,还有四名全副武装的年轻小武警,再有就是一名新调来不久的女干警了。 驶出看守所大门后刚转过弯,秦良玉见到有两辆车停在前方的路边,其中一辆她认得,是马依风的那辆黑色悍马。 因为有过之前鬼伙制造的那起车祸,所以旁边那辆车里坐着的,是由700a亲自带领的几名精选出来的特种兵。 秦良玉这辆车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因为马依风的出现而感到意外,如果马依风不出现的话,那才会让他们感到意外。 老郭在车外与马依风耳语了几句后,招呼秦良玉从看守所的车上下来,马依风牵着秦良玉的手带着她坐到自己的车里。 上车后,马依风将秦良玉的手铐打开丢到一旁,前面坐在驾驶位的鱼头侧转身跟秦良玉打了声招呼。 “嫂子,终于离开看守所了,这以后就可以数着日子盼自由了,下一次再来拉你,那可就是将你拉到俺老大家啦,哈哈……” 鱼头这带有调侃意味的话,把秦良玉给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眼角余光发现马依风似乎并未听到鱼头的话,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手机。 重新上路后都过去十多分钟了,马依风才将手机收起来,向车窗外看了眼,对鱼头吩咐道:“不用开得那么快,我们出发得早,中午前赶到就好。” 鱼头闻言,放慢车速后,从后视镜里扫了眼并排坐在后座的马依风和秦良玉,有些憋不住笑地再次调侃道:“老大,咱这不如下车跑步去吧,反正也就50多公里的路程,一准也能在中午前赶到,权当锻炼身体了!” “那你下去跟着车跑,我来开车!”把鱼头的话给顶回去后,马依风拉过秦良玉的手握在掌心摩挲着。 “老婆,监狱那边我和老马给你走的都是领导层的关系,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等你安定下来后,我们再根据情况走一下下面那些狱警的关系。” 叹了口气后,马依风无奈地道:“现在这社会就这样,除了钱就是权,没有这两样,到哪里都要碰壁。” “刚过去这几天你尽量多观察着些,看看哪些狱警是直属管理你的,把她们的名字记下,回头我过去看你的时候你再跟我讲。” “另外……”马依风拿出手机翻到微信页面,递到的秦良玉的眼前道:“这是刚才监狱那边的一个朋友给我发过来的,你先看一下。” 接过手机,秦良玉见微信内容都是介绍监狱里的一些基本狱规、作息时间、岗位分配、各个监区的劳动任务分配以及各个监区长的名字等。 看完后,在准备将手机递给马依风时,秦良玉无意识地扫了眼微信联系人的名字,发现上面标着“花似毒”,头像虽说很小,但却不难看出那是一个年轻的大眼睛女孩。她居然管马依风叫“老马蹄子”,显然他们两个人相识已久。 因为之前从二进宫的史莉莉口中了解到,女子监狱里无论狱警还是犯人都是清一色的女人,所以有女狱警与马依风联系并不奇怪,秦良玉只是好奇马依风是怎么认识这个小狱警的。 虽说放慢了速度,但毕竟都在一个城市里,再远也不过40多分钟的车程,与马依风和鱼头闲聊着,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到了。 车沿着一条宽敞的马路向前开着,在路的尽头,出现一座高大的灰色建筑,在这个建筑的顶端有一个硕大而又醒目的国徽。 国徽下是一道电动不锈钢伸缩门,此刻正关闭着,门的左首是一个岗亭,有一名戴着洁白口罩的持枪武警在站岗。门右首的柱子上是几个被晨光照射得熠熠发光的镀金大字,上面标有:海东省女子监狱。 三辆车并排停到这座建筑的门前,老郭从车上下来,那名武警冲老郭敬了个礼,老郭走进岗亭,跟里面值岗的人交代了下,然后出来,冲马依风的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所有人下车。 从岗亭里出来两名身穿藏蓝色警服的中年男人,冷肃着脸,挨个车检查,并对照手里的档案,核实了下站在车前的秦良玉、孙翊尔、邓洁和丛花玲的身份。 其中一个人扫了眼停在门口的三辆车,在看到马依风的那辆悍马时,格外多看了两眼,小声嘀咕了句:“只送来四个犯人,用得了这么多人和车吗?” 因为同在一个城市里,都知道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哪天自家哪个不争气的亲戚或者朋友被抓进看守所,指不定就要跟老郭打交道走关系。所以,这两个值班的男警迅速地检查了圈,便直接给他们三辆车放行了。 伸缩门打开后,三辆车由老郭的车打头,向里面开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像广场般的宽大院落,四周是高约5米的灰色围墙,墙顶上装有探头、电网和探照灯,与看守所有些相似,但却不像看守所那般压抑,大概是场地比较宽敞的原故。 在高墙的四个角落分别有四座岗楼,几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在来回巡逻。 正门与院落是南北向,在院落北尽头有一排像是厂房的建筑。零星能见到几个身穿蓝色囚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犯从里面三三两两结伴出来,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偶尔也有好奇地抬头向他们这边瞥一眼的。 院落正东位置是一排灰白色的多层楼房,能有五六层,像是办公的地方。 拐过这栋办公楼,一个非常高大的四方形拱门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方形拱门的两旁悬挂着两个白色的大牌子,上面标有女子监狱和监狱局的字样。 在方形拱门的左侧门旁有一间被防盗网整个围住的屋子,中间部分留出一扇仅容一人进出的不怎么宽的小门,从坐在里面的几名身穿警服的女狱警,以及摆放在桌面上的电脑来看,像是一间具有传达室性质的办公室。 方形拱门往里是一个深褐色高大的电动闸门,像极了一个放大的家居防盗门。 秦良玉等人坐在车上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正在这时,马依风走了过来,拍了拍车窗玻璃,冲秦良玉摆了下手,示意她下车。 下车后,秦良玉发现马华龙不知何时竟然也赶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是在他们之前到的。 一身便装的他正站在那栋灰色的办公楼前与两名身穿警服的女人说话,其中一个个头较高、年龄大概在50岁上下的女狱警,虽说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但从她的站姿和举手投足间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很有威严的女人。 而另一个个子顶多能有1.60米的年轻女狱警虽说也给人一种为警者的严谨气质,但她身上的气场却明显要逊色于旁边的那名狱警。 跟随马依风来到这三个人的身前,马华龙转身对秦良玉道:“孩子,过来!” 这是从认识马华龙到现在,第一次听他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对秦良玉说话。 前移了两步,秦良玉站到马华龙身旁,看向对面的两个女狱警。 “鲁监狱长,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秦明月。” 听到马华龙的介绍,秦良玉这才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个中年女人就是女子监狱的监狱长,她非常有礼貌地对这女人笑了下,“鲁监狱长好!” 认真地审视了下秦良玉,鲁监狱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转瞬便恢复最初的那种淡然,回转视线她口气非常恭敬地对马华龙道:“马司令,放心吧,我会好好安排和照顾她的!” 马华龙伸出手与鲁监狱长握了下,“那好,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马依风这时走到那名年轻些的女狱警身旁,非常熟络地将手搭到她的肩膀上,“嫂子,哪天休班有时间了,炒俩小菜招呼我过去坐坐吧?” 那名女狱警看年龄与马依风不相上下,她嗔怒地拍了下马依风的手,有些尴尬地扫了眼一旁的鲁监狱长和马华龙,对马依风笑骂道:“你把媳妇交给我们照看,反倒还要来我们家蹭饭吃?好事都让你一人儿占尽了!” 正在这时,拱门内的那个深褐色的大门缓缓开启,从里面走出一队排列整齐、身着囚服的女犯。 乍一看,这些女犯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除了身高和胖瘦有些差别外,几乎分辨不出她们互相之间还有何不同。 在队列的旁边有一名身穿囚服,剃了个板寸头,声音和长相都像极了男人的高个子犯人在带领这队女犯喊着“一、二、三”口号,那些女人们高亢嘹亮的声音在有些回音的拱门里回荡。 从拱门里出来后,因为马依风他们开进来的车有些惹眼,这些女犯中有很多人都偷偷地转头向秦良玉她们的方向看过来,这里面便包括那名领队的犯人。 对监狱并没有什么新奇感的马依风还在与那名女狱警聊天说话,而马华龙却被鲁监狱长给拉到一旁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所以在这队女犯从大门里出来后,只有秦良玉和坐在车里的邓洁、孙翊尔、丛花玲四个人好奇地看着。 领队的那名犯人看完停在楼前的车后,眼神不经意间在秦良玉的身上扫过,他脚步猛然顿了下,一抹奇异的光在他的眼神中一闪而过…… 第一章 柳金蕊 监狱,一个让人感到神秘莫测、谈之色变的场所。 这里关押的已决犯,有聪明的、愚笨的、健康的、体弱的、正常与非正常的人。他(她)们有些曾经是高官,有些曾经是巨富,有些曾经是执法部门代表正义化身的法官或警察,有些曾经是天之骄子。 进入这里,只有熬命盼自由;进入这里,只有无休止的劳动挣分盼减刑;进入这里,只有对家人无尽的思念和对未来无限的迷茫。 贝卡利亚在《论犯罪与刑罚》中说:人的心灵就像液体一样,总是顺应着他周围的事物,罪犯的心灵也是如此。 海东省女子监狱是一个关押着5000多名女犯的新型监狱,监狱里共设五个监区,一个文教科,一个生活科,还有一个出入监分监区,也叫入监队。因为掌管所有犯人的纪律和赏罚分,所以能留在入监队服刑的犯人相当于是整个监狱里所有犯人的首领。 社会上没钱不行,而监狱里是没分不行,挣分多少直接与离开监狱重获自由有着紧密的联系,也就是说,挣的分越多,减的刑便越多,被释放的时间便会提前。 监狱其实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犯人都是来自于社会,将来刑满释放后回归的也是社会,所以,所有社会上的风气和习俗在这里都被无限放大或压缩,但却一样都不缺,尤其是等级划分制度。 五个监区中的一、二、五监区主要改造任务或者说劳动任务,是服装加工和生产;四监区主要是刺绣和外包装;由于监狱里的老弱病残类型的犯人都是被分配在三监区,所以这个监区的主要劳动任务是为国外一些墓地用假花插枝、成型和包装,这活不费体力,但很费指甲,而且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会喘气的人都会干。 文教科、生活科和入监队需要的服刑犯人数量很少,在这里服刑不仅得分高,又无需像下面监区里的犯人那样没日没夜地劳动挣分,所以在这三处地方服刑的犯人都要经过监狱方的全面审查通过后才能留下。 而被留在这几个地方服刑的人员,身份地位和待遇相当于是社会上的白领,工作轻松,工资待遇又远高于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劳动工人。 所有犯人与狱警说话时必须得蹲下,这在之前有提过。整个监狱5000多名犯人中,只有两名犯人可以不需要这样,这两个人便是入监队里负责监督岗的,她们享有站着说话的特殊待遇。 这个岗位上的两名犯人就连下面监区的狱警见到了都要礼让三分,因为她们手中握有的不仅是给犯人扣分的权利,还可以直接给监区扣分,能站到这个岗位上的犯人,无论是自身还是家世背景,绝非等闲之辈。 海东省曾经共有五所女子监狱,后来因为资金和管理方面出现一些问题,经监狱局和政府相关部门领导商议后决定给合并成一家,毕竟女人犯罪率相对要小些。 合并后的女子监狱便设立在海滨市,也就是现在关押秦良玉的这家。 不管是外人还是前来送人的看守所里的干警,只要是男性都不允许进入监狱的内门,也就是拱门内的那道电闸门。 鲁监狱长吩咐刚才与她站在一起的那名女狱警将邓洁等三名女犯给先行送进去以后,对马华龙道:“马司令,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我亲自把秦明月给送进去。你们放心,有什么事我会及时给你们打电话的。” 鲁监狱长全名鲁海英,曾是一名复原的女兵。她的丈夫现在依然在部队上,只不过快五十岁的人了,才混了个两杠两星,而且跟卡在瓶颈里一般,多少年了也没见那肩章有变化过。 为了让自己的丈夫能够突破瓶颈,取得更高的职位和军衔,这些年鲁海英没少为他奔走找关系,可部队的关系哪里是谁都能走得通的? 所以,当拥有上将军衔的大军区司令员马华龙站到她面前时,那种心脏仿佛被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的紧张感觉,是她复员参加工作后这么多年来从未经历过的,这也与她曾当过兵有关。 担任女子监狱监狱长已经有三个年头了,这三年来,鲁海英从未收受过任何犯人家属的贿赂,在她的影响下,监狱里很多狱警也在逐渐洗脱以往无利不办事的腐败作风。 来前,马华龙已经命人将女子监狱里上到监狱长,下到监区狱警,甚至就连大门口值岗的那几个男狱警的底细都给调查清了。 尽管知道鲁海英的男人在自己管辖的军队里服役,但考虑到鲁海英的为人,所以马华龙这次便装前来,既没有给鲁海英送礼,也没有给她任何承诺,甚至就连口头暗示都没有。 鲁海英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果一旦马华龙走俗套的话,那就表示她男人的前途一片黑暗。她更清楚地知道,在未来这一年里,保证秦良玉一切安好将成为她的首要工作任务。 看着马依风将秦良玉单独拉到他的车上,鲁海英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她实在想不通作为刑警队的大队长,又有司令员老爸这样一个让人羡慕的身份和家世,而且还是一个气质和长相都堪称完美的男人,居然会看好一名在押的女犯人? “老婆,所有的关系我们都已经为你打通了,你爸还找了高检和监狱局的人,你在里面只需要待够一年就可以出来了。” 想让秦良玉安心才将这个消息告诉她,马依风眼里全是不舍,别说是一年,就算一天他也不想让秦良玉在这种地方待。 “嗯,知道了,我没事的,这里的环境确实比看守所要好许多,你不用挂心我,安心工作,尤其现在鬼伙仍处在暗处,我担心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举动,你要万事小心啊依风!” 秦良玉的双手几乎快要被马依风给揉碎在他的掌心,“只要他不是一个无法捕捉到的鬼魂,总有一天我会将他拘捕归案的!” 说完,亲吻了下秦良玉的手背,马依风接着道:“这里只允许一个月与家人见一次面,不过咱们家情况能特殊些,什么时候想我了,你可以随时找王恕,让她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见秦良玉纳闷地看着自己,马依风赶忙解释道:“王恕就是刚才我喊她嫂子的那个人,她是入监队的监区长,我跟她男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她男人现在在部队上服役,就住在你之前住过的那个老军区大院里,我经常去她家蹭饭吃。” 见马华龙都没有着急催促,鲁海英只得耐着性子谨慎地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陪马华龙说话。 鱼头手里拿着电话走了过来,拍了拍车窗,冲着坐在里面的马依风大声喊道:“老大,梁子刚才来电话……” 还没等鱼头把话说完,按下车窗,马依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会儿的!” 鱼头嘟囔了句“老婆奴!”后只得走回看守所老郭的那辆车上。 秦良玉对马依风催促道:“依风,警队里肯定是有什么着急事找你,你赶紧回去吧,大冷天的你让你爸和鲁监狱长等在外面多不合适?” 看了眼车外,马依风叹了口气,“那好吧,等你安顿好了我再来看你。听说这里刚建了夫妻房,咱俩没登记结婚不知道能不能让进,到时候我侧面打听下。” 从车上下来后,秦良玉双脚刚落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喘着的喊叫声:“老马蹄子!” 秦良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见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朝气的女孩向他们这边疾跑过来,从她的奔跑速度和步距上可以分辨出这是一个练家子。 马华龙和马依风的眉头同时一皱,马华龙皱眉那是因为这女孩管他的儿子叫老马蹄子,那他算什么?马依风皱眉那是因为这女孩不顾场合,将她给自己起的绰号公然喊出来。 “柳金蕊,你今天不是休班的吗?怎么过来了?”鲁海英出声喊住了跑来的女子,秦良玉这才知道马依风微信中的“花似毒”的本名。 “鲁监狱长,我是休班啊,我听说老马蹄子要过来送犯人,所以就好奇跑来看看是什么人需要他这个大队长亲自来送!” 当这女孩的视线落到马依风与秦良玉对握的手上时,秦良玉发现她眼中闪过一丝嫉恨的神色,她暗暗地叹了口气,知道这又是一个麻烦女孩。 看这女孩的样貌似乎比秦良玉还要小些,虽然天气很冷,但她却仅穿着一身运动装,红扑扑的脸上丝毫没有冷的感觉,那种健康由内而外地散发着。 转到秦良玉的对面,这女孩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挽住马依风的胳膊,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秦良玉问道:“你是谁?犯人?” “犯人”两个字让秦良玉情绪瞬间变得有些低落,马依风察觉到后,猛力甩开柳金蕊的手,音量虽不高,但语气却带着强硬和不满,“什么犯人?这是我老婆!” 柳金蕊嘟着嘴,皱着一张小脸,满是不屑地反驳道:“你什么时候有老婆的?我怎么不知道?就她?这洋妞?原来你喜欢老外啊?” 一旁的马华龙重重地咳嗽了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后,他声音严厉地道:“依风,让你媳妇先进去吧,既然是有老婆的人,就离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远点!” 听马华龙骂自己是不三不四的女人,柳金蕊横了眼马华龙,刚准备发作,却发现马华龙与马依风长相酷似,她赶忙换上一脸天真讨好的笑容,向马华龙深深地鞠了一躬道:“马爷爷好!我是老马蹄子,哦,不不,是马队长的干侄女!” 马华龙轻哼了声,他的阅历和阅人的眼光岂是一个20刚出头的小女孩能糊弄的,连秦良玉都看出来了,马华龙岂能看不出柳金蕊对马依风的心思? “柳金蕊!不要脱下警服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鲁海英口气开始变得愈发严厉起来,“既然不当值就马上回去,不要在这里碍事!” 见鲁海英要发火了,柳金蕊赶忙诺诺地答应着,冲马华龙摆摆手,又看向马依风,眼中再次闪过那种复杂的爱恋神情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停在门外的车。 在那辆车里坐着的是一个穿戴考究,有些谢顶的五十多岁的男人。 跟随秦良玉一起来到监狱的王伟在看到此人时,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得起来…… 第二章 礼遇 【向前来订阅的读者朋友们鞠个躬!祝大家节日快乐!】 秦良玉从看守所里带来的东西早在邓洁她们被送进去前,已经被一并带走,所以秦良玉此刻只需随着鲁海英进去便可。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进去签个字。” 鲁海英对秦良玉说完后,便直接走到拱门旁的那间传达室里。 站在门口,秦良玉开始打量起那扇拱门内的电闸门。这扇巨大的电闸门的正规叫法叫a、b门,是防止犯人脱逃的。 从外面进来的人或车需要先通过a门,经过检查没有问题,a门关闭,b门打开。同理,从监狱里出去的人或车,需要先将b门打开,经过扫描检查没有问题后,再关闭b门开启a门放行。 无论是什么身份的狱警,进出门前必须得先到旁边的那间传达室里按下指纹,验明正身后,里面的一扇电子门才会自动开启放行。 鲁海英刚进去没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肤色蜡黄的中年女狱警,她扫了眼秦良玉,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然后迅速移开视线,站在传达室门前的台阶上望向那扇电闸门。 这时,随着滴的一声响,在那扇巨大的电闸门的左侧弹开了一扇仅容一人可过的小门,从里面走出一个个子较高的女犯人。 待那犯人走出后,那扇小门又滴地一下自动关闭。那名等待在台阶上的女狱警随着犯人一起向旁边的车间走去。 她们刚离开,鲁海英从传达室门里探出个脑袋,指着刚才的那扇小门对秦良玉道:“你从那门进去,我在里面等着你!” 秦良玉依言走了过去,刚到近前,那扇小门滴地一下开启了。小门开的位置比较高,矮个子的人进出会非常费劲,幸亏秦良玉的身高不算矮,她抬高腿跨了过去。 进门后,迎面见到的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平直甬道,甬道的两旁分别画着一条非常醒目的白线,有些像外面马路上的斑马线。 甬道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根高于腰际的红色横杆横亘在路中央,在横杆的右首有一个用红白两色油漆涂抹的铁皮岗亭,岗亭的门前笔直地站立着两名年轻的女犯,她们的站姿非常规范,绷着脸皮,目不斜视,倒颇有几分军人的气势。 岗亭是设立在一大片的草坪旁,因为最近雪下得比较大,草坪上的草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草坪旁是一堵延伸圈绕过去的高墙,与外面院落里的高墙相仿,只不过这堵墙上只有电网和探照灯,没有巡逻的武警。 甬道的左首是一个非常干净也非常宽阔的大操场。说它是操场有点勉强,因为里面既没有跑道,也没有任何的健身器械,地面铺着一块块褐红色的地砖,甬道围着操场向左前方向延伸。 除了正南草坪旁是高墙,其他地方都是笔直高耸的楼房。如果从空中向下俯视的话,这里像极了一个四方体的盒子。 正北的灰白色楼房最高,占地面积也最大,整个楼的前脸是一个平直面,没有向外探出的阳台。每扇窗户外都有加固的防盗网,在那些防盗网的空隙处,晾晒着各色的女人内衣裤,像随风飘扬的彩旗,在宣告着居住在这里的人的性别。 北楼一楼的正门是一扇很大的玻璃推拉门,玻璃和门框都是深蓝色的,前面有一个向外探出的平台,在门的两旁悬挂着女子监狱字样的牌匾。 操场正东是一座四层楼高的灰白色建筑,一楼前的台阶很长,也很宽,从台阶上那扇开启着的双拉玻璃门,隐约能见到里面有一些身穿白大褂的人在忙碌着什么。 操场正西是一座五层楼高的浅黄色建筑,也是甬道左拐后的终点所在。 整个格局看下来,前朱雀,后玄武都很符合风水的基本要素,只是这左青龙和右白虎似乎是有些颠倒,懂得易经术数的秦良玉想起这里都是女人,白虎居高自然也就说得过去了。 心里暗自琢磨着,这监狱当初在建盖的时候,应该是请懂行的人来给看过的。只是自从走进这里,她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 吩咐跟随在她身侧的王伟和刚子去各处梭巡看一下,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而这时,鲁海英从传达室的台阶走了下来,伸手招呼秦良玉过去,带着她像散步般从操场中间穿了过去。 一边走着,鲁海英一边向秦良玉介绍着监狱里的情况。原来正东台阶上的那个门内是伙房,难怪秦良玉见到在那旁边有个非常大的窗口在往外冒着热气,上面还有一个四方的大烟囱。 正北是下面五个监区犯人的监室,顶楼是教室和操练室。 而正西的那栋楼的一、二层是医务室,三、四、五楼分别是生活科、文教科和入监队的监室。 因为走得慢,加之操场又大,所以这一路下来,鲁海英把监狱里的一些基本情况都给秦良玉大致介绍了番,尤其是犯人职位划分那一部分。 一路上迎面过往的一些女狱警都恭敬地与鲁海英打招呼,当看到与鲁海英并行着的秦良玉时,她们都是一脸的诧异,不明白得到监狱长如此礼遇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但都非常明智地没有向鲁海英询问秦良玉的身份。 快要走到西楼的台阶处时,鲁海英停住了脚步,见四下无人,对秦良玉问道:“刚才我给你讲的那些你都听明白了吧?” 秦良玉点点头道:“明白了。” 沉吟了下,鲁海英直视着秦良玉的双眼道:“那你考虑一下下一步想到哪个监区,因为每个新来的犯人只在入监队待一个月受训,然后就开始往下面监区分配了。” 秦良玉很想到监督岗,因为刚才鲁海英告诉她说整个监狱里只有监督岗的两名犯人在见到狱警时不用蹲下说话。可考虑到现在那个岗位已经有人在了,所以张了张口,她只是低嗯了声。 非常懂得察言观色的鲁海英见秦良玉有些为难的神情,微微笑了下道:“这事也不着急,你慢慢考虑着,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也不用有任何顾虑,有些岗位是可以随时变动的。” 刚准备走上通向西楼的台阶,鲁海英又停住了脚步,“哦,对了,你的行李里没有什么违禁物品吧?” 秦良玉愣了下,她不知道鲁海英口中的违禁物品都指的哪些东西。 “比如像刀子、火机等易燃易爆,容易对人体造成伤害的物品,这里不像看守所,像化妆品、洗漱用品或者说乳罩、卫生巾之类的东西都不在违禁物品的范围内。” 听鲁海英这样说,秦良玉放下心来,“没有。” 西楼门是一个敞开式的,没有门扉,门前的台阶也就五六级,里面是一个比较宽敞的大厅,正对台阶的是通向上面楼层的楼梯,而左首是一扇木质双拉门,从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是一个光线较暗的走廊。 因为已经知道这里是医务室,所以在看到一个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走廊里出进时,秦良玉知道那都是一些犯人身份的医生和护士。 带着秦良玉上楼的过程中,鲁海英告诉秦良玉说,每个监区里都有一名大组长,能做大组长的人都是一些狠角色,不然镇不住整个监区里的犯人。 入监队是在五楼,刚拐过四楼的楼梯,便隐约能听到上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鲁海英眉头皱了下,似乎对这声音很不满意。 每到一个楼层,在通向走廊处便有一扇关闭着的铝合金防盗门,五楼也是。 有一个正对门坐在马扎上打毛衣的老囚犯,在看到鲁海英时,赶忙站了起来,尖细着嗓音高喊了声“鲁监狱长”,然后急急忙忙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拴着红色布条的钥匙,将防盗门打开。 随着她这声叫喊,之前吵闹着的走廊瞬间安静了下来,秦良玉听到里面有人在低声说着:“快快快,赶紧把走廊给腾出个地儿,鲁监狱长来了,赶紧的!” 冷着张脸步入走廊,鲁海英的视线迅速在走廊里扫视了圈,随着她的视线,秦良玉发现走廊过道里堆满了被散落一地的行李,其中就有自己的。一脸委屈的邓洁和孙翊尔傻傻地站在那些行李前向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当看到秦良玉时,她们俩的脸色瞬间变得明快起来,想打招呼,可看了眼与秦良玉走在一起的监狱长后,又噤声后移了步,靠墙站到一旁。 路过那堆被扒拉得一团糟的行李时,鲁海英对旁边一名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犯说了句:“焦健,这些行李不用检查了,直接给收拾起来入库!” 那个叫焦健的女犯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监狱长会连这样的小事都管,赶忙应了声:“是!”然后扫了眼秦良玉后,乖巧地退到一旁。 走廊两旁零散地站着几名身穿囚服的女犯,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正在打的毛衣,这些人都一脸好奇和探究地看着秦良玉。 从她们身旁走过去以后,秦良玉听到那些人中有人在小声地议论:“怎么来了个外国人?” 另一个居然低声来了句:“种不纯,看着像是混血儿。” “嘘……小声点,你什么时候见鲁监狱长亲自送人进来过?估计又是一个后门厉害的茬!” 走廊很长,尽头是一个与楼层处的防盗门一样的另一扇门,听到声响的王恕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愠怒,似乎是刚跟谁争执过。 “鲁监狱长!”快步迎了上来,王恕恭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秦良玉,眼神是那种平静的审视。 “嗯!”鲁海英脚步不停,嘴唇紧抿成一道直线,带着秦良玉向那扇防盗门里走去。 原来这扇防盗门后是狱警的办公室,正对门是一间会客室,非常敞亮,窗户下摆了一个茶几和几把椅子,还有几盆蔫了吧唧的花。右首有一个通向楼下的楼梯,那是狱警专用楼梯,左首是一扇封闭式的防盗门,那扇门里才是真正的办公室。 进去后,秦良玉见里面还有四名女狱警,门旁蹲着一个女犯人,正在不停地抽噎。 扫了眼那名犯人,鲁海英对办公室里的人问了句:“怎么监督岗的人蹲下了?犯什么错了?” 跟在鲁海英身后一起进来的王恕对着那名女犯的后腰狠狠地踹了脚,“收受下面监区犯人的贿赂,让人给举报了!” 被踹得趴到地上的那名犯人重新从地上爬起后,摸了摸后腰,然后继续低着头蹲在那小声地哭。 一旁的另外一个年轻的女狱警怒骂了句:“闭嘴!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入监队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办公室往里还有一扇门,上面标着“监区长办公室”的字样。 王恕紧走两步给鲁海英将门打开,临进门前,鲁海英再次扫了眼那名蹲在地上的犯人,对室内的几名女狱警道:“既然这样,那就撤了!” 说完,她像是无意识般将视线在秦良玉身上扫过,接着来了句:“新来的犯人有很多优秀的,重新选一个!” 一屋子精明的女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向站在鲁海英身旁的秦良玉…… 第三章 安置 “你的手笔?”进入办公室后,鲁海英直接走到一旁的沙发里坐下,对正在关门的王恕问。 扫了眼秦良玉,王恕尴尬地笑了下,道:“如果她干净,我什么也做不了!” 鲁海英看着王恕,二人相视而笑,“你的胆可不小,不要忘了她家走的是谁的关系!” 说完王恕,鲁海英转过头向秦良玉伸了下手,“良玉,过来坐。” 秦良玉走过去,与鲁海英稍微拉开点距离坐到一旁。 “咦,她不是叫……”王恕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鲁海英。 “具体我也不清楚,刚才在外面的时候马司令这样称呼她,我也就随着叫了,不过人前咱们可不能这样叫。” 王恕点点头,给鲁海英和秦良玉各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鲁监狱长,把人给我吧,要不我白忙活!”瞥了眼秦良玉,王恕对鲁海英商量道。 将喝过一口的茶水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鲁海英笑着道:“你都把事给折腾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不行?” 抿唇轻笑了下,王恕口气满是调侃地道:“我就不信你之前没这样打算过,我这也算是帮了你的忙!” 伸出一根手指虚点了下王恕,“你呀……”鲁海英摇了摇头,接着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道:“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给那些自认关系硬的人一个警醒,省的一个个把监狱给当成自家产业了。” 转过头,鲁海英看向秦良玉,换上一脸和蔼笑容道:“在这里比不得在家里,我们不可能时时看顾在你身旁,凡事自己小心着些,毕竟这里是监狱,什么样的人都有。” 秦良玉安静地倾听着,低声应着。 “马队长和王恕的老公是好朋友,你以后就留在入监队,不用到下面监区里去了,这样我也能放心。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王恕说,实在解决不了的事,就让王恕来找我,我平时基本都待在外面的办公室,不过每天也会进来个一两趟。”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王恕走过去将门打开一道缝,防止外面的人看到与鲁海英坐在沙发里的秦良玉。 “王监区长,快要打饭了,还让姜丽蓉去上岗吗?” 是刚才在外面叱责姜丽蓉的那个女狱警。 甩头看了眼鲁海英,见鲁海英摇了摇头,王恕对外面的那名狱警道:“先让焦健替岗,等我选出监督岗的人选后再让焦健回来。” 关上门后,鲁海英对王恕道:“其实,我原本是打算让良玉顶替焦健的,毕竟监督岗虽好,却要成天在外面风吹日晒的。” 王恕摇头表示不赞成鲁海英的说法,“说是这样说,可焦健在外面见了狱警照样得蹲着说话。再是,她成天被圈在监区里,跟在看守所时差不多,监督岗好歹自由,可以满监狱走走,不一样的!” 鲁海英站起身,对王恕道:“那好,人就交给你了!快到午饭时间了,赶紧给良玉安排下监室,先让她安顿下来再说。” 随着鲁海英和王恕一起走出办公室,秦良玉发现之前监督岗的姜丽蓉已经不在了。 鲁海英是从狱警专用楼梯下去的,目送她离开后,王恕站在门口对着走廊喊了声:“焦健!” “到!”音落,焦健从走廊旁边的一间监室里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王恕身前。 “崔红娜把囚服领回来了没有?”从办公室出来后,王恕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严肃的表情。 “还没有,她不知道该领几套,再是今天不是下面看守所来送人的日子吗?下午还会有人来,她想到时候一起去生活科领。”焦健赶忙回答道。 王恕皱着眉看了下腕表,“趁现在还来得及,让她赶紧去领,先领六套回来。再是,一会儿打饭的时候,你替下监督岗的姜丽蓉。” 说完,王恕看了眼走廊里刚准备去洗手间方便的孙翊尔一眼,“带着孙翊尔一起。” 焦健愣了下,没去看孙翊尔,却扫了眼站在王恕身旁的秦良玉,对王恕恭敬地道:“是!” “你随焦健去收拾下自己的东西吧。”对秦良玉说完,王恕便直接返回办公室里去了。 秦良玉终于领教了鲁海英对各个监区大组长的评价,确实没有两把刷子爬不上大组长的职位。 焦健便是入监队的大组长,本市人,一个被判无期徒刑的经济犯,因表现突出,今年刚改判有期15年。 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她,知道秦良玉身份的尊贵,因为她在入监队服刑两年多了,以前从未见过鲁监狱长亲自将犯人给送进来过,通过王恕让她带着与秦良玉一起来的孙翊尔去上岗,她便已经大致猜出了王恕的心思。 所以,在分配监室的时候,她把秦良玉给分配在她的监室隔壁,这样一来,没人会质疑她见风使舵巴结秦良玉。 她反倒把孙翊尔给安排在她的监室里,借口就是王恕让孙翊尔随着她一起去值岗,在一个监室里方便些。 其实她这样做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想通过孙翊尔了解下秦良玉的情况,毕竟她们是一个看守所里送过来的,如果孙翊尔与秦良玉关系非常好的话,她对孙翊尔好一些,比直接去巴结秦良玉要见效快。 因为入监队有规定,同一家看守所送来的犯人不允许住在一个监室里,这是为了杜绝拉帮结伙,所以,邓洁和丛花玲分别被安排在两间空监室里,只等下午各个看守所送来人后再行分配。 入监队的监室有大间和小间之分,小间都在走廊的东面一溜,每间住着六个人,而西面那一溜监室都是大间,每间能住下20多个人。 相对来讲,小间的条件要好过大间,因为空间小,里面的暖气足,室温比大间至少要高出3度。因为是东向,采光也非常好,还安静。 所有入监队里的留守犯人都是住的小间,只有新来的犯人才会被分配在大间。但不管是大间还是小间,床铺都是上下铺,是那种铁床,上下铺之间有一个与床焊接在一起的窄小铁梯子。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铺位,不像看守所里那样的大通铺。床上铺的是军用垫子,垫子、床单、枕套、被套是监狱里统一发的,除了床单是白色的,其他都是天蓝色,跟犯人的囚服颜色搭配一致,肩膀、衣兜、外裤缝是蓝白格,其他部分都是天蓝色。 枕芯和被子都是自带的,因为这里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所以大到行走步伐、站立姿势,小到将被子叠成豆腐块,都是按照军队管理方式来的。 秦良玉所在的监室属她年龄最小,所以被安排在了上铺。 单人床不好的地方就是窄,幸亏秦良玉身材苗条,不然在上面还真调不开身。就在她跪在床上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听到床下有人喊她,“秦明月是吧?” 闻声,秦良玉向下看去,见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犯,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还拿着一个像是账本样的夹子。 见秦良玉床上堆满了东西,她将手里的物品放到秦良玉的下铺,“这是你的快餐杯、勺子、脸盆、暖水瓶、马扎、囚服、床单、枕套和被套,你一会儿收拾完下来试下囚服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我再给你换。” 估计这套话在她嘴里说过太多遍了,感觉像是在说绕口令,“快餐杯、勺子、脸盆、暖水瓶、马扎都得花自己的钱买,你的帐看守所那边已经给转过来了,你看下,签个字。” 说完,她将手里的夹子递给秦良玉。 秦良玉看了下,在秦明月一栏里显示的余额居然是两万多,她不明白自己账上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钱。 账单上记的都是流水账,再不懂帐的人也能一眼便看明白。 在秦良玉签字的时候,这个女犯对她道:“我叫崔红娜,是入监队的生活委员,就住在你北面隔壁的监室里,你需要订购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生活方面的需要就过去找我吧。” 对她道声谢后,秦良玉从床铺上下来,清点了下那些东西,发现囚服、床单、被套和枕套都是两套。 试了下那两套囚服,发现都是上衣窄,裤腰肥,不过勉强也能穿,从自己的那堆行李里找了根细绳将裤腰给扎了下,倒是不用担心会掉裤子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非常刺耳的哨声,哨声过后,秦良玉听到那个看门的老犯人尖细的嗓音从走廊传来,“打饭啦!” 打饭的时候,每个监室里最少要去两个人,如果监室里人多的话,那就需要去三个或者四个人,秦良玉从进来这间监室,一个同监室的人也没见到。 就在她有些懵神的当口,那个喊打饭的老太太走了进来,从门口的架子上拿下一个不锈钢盆和一个挺大的桶。 “左手拿盆,右手拿桶,监室里其他人都在值岗,你自己去吧,记得馒头不要被蒸汽打湿的!” 接过盆和桶,见门口正陆续有人在出去排队,秦良玉赶忙跟了过去。 邓洁也在,她挤到秦良玉的身后,小声道:“明月,你的囚服合适吗?” 秦良玉甩眼看了看邓洁,发现她的上衣居然少了两颗纽扣,里面的毛衣都露了出来,那衣服穿在她身上跟穿个马甲似的。裤子也是非常短,整个脚踝都露在外面,偏她还穿了双大红袜子。这一身囚服在她身上,整体给人一种衣服严重缩水的感觉。 “我的也不怎么合适,不过比你要好一些。”见邓洁穿成这样,秦良玉忍不住抿唇轻笑了下。 听秦良玉这样一说,邓洁揪着衣襟使劲往下拽了拽,嘟囔着抱怨:“这人眼珠子有毛病,她都不看看我有多高吗?居然送了套婴儿装给我穿!” 秦良玉拿眼瞪了下邓洁,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吃过中午饭咱俩去找下生活委员,让她给换换吧。” 因为跟谁都不熟,所以秦良玉和邓洁站到队尾,随着众人一起向伙房走去。 路上秦良玉终于知道那些像斑马线样的白线是叫警戒线,犯人平时行走时,是不允许走出线外的,如果一旦发现,即为违反监规,是要被扣分的。 来到伙房台阶下,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人,都一脸焦急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三个人。 当邓洁看到站在伙房台阶上的孙翊尔时,她一脸纳闷地嘀咕了句:“孙翊尔什么时候跑那去了?” 秦良玉抬头看了下,见除了孙翊尔和焦健外,还有个年龄在20左右岁的高个子女孩,她的左胳膊上戴着一个红色的袖标,上面绣着三个非常醒目的黄色大字“监督岗”,手心内扣拿着一个大夹子。 底下的人有很多在窃窃私语:“姜丽蓉呢?怎么入监队的大组长来了?那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应该是新来的吧?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啊!” 就在这时,秦良玉听到电闸门处传来一阵门开时发出的摩擦声,紧接着人群开始一阵骚动。 “咦,快看,二监区大组长大东居然进来打饭了!” 就在她们骚动不安的同一时间,秦良玉发现站在台阶上的那个监督岗的年轻女孩,眼神不时地往大东所在的方向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惊喜和娇羞的神色。 秦良玉有些纳闷,便顺着这些的人的视线向门口看去,发现叫大东的人,居然就是今天上午在门口见到的那个领队的、像极了男人的犯人…… 第四章 初遇大东 这里需要说明一点的是,一、二、四、五监区里的犯人因为白天都是在外面大院的车间里劳动,所以除了早饭是在监室里吃,午饭和晚饭基本都是在外面的车间里吃。到了饭点,便由监区里专门负责打饭的犯人推着两辆板车进来拉饭和水。 监区里的大组长,白天几乎都是待在车间里指挥监督各自监区里的犯人们劳动,像打饭这样的事她们没时间管,也懒得管。再说了,这到伙房里拉饭是个脏活,哪下不小心了就会溅上一身的油污。 进门后的甬道是直通伙房的侧门,伙房里的厨师到点了就已经把各个监区里的饭盛好等着她们来拉。 推板车的两个犯人一个是瘦高个,一个是矮胖墩,而大东空着双手,仅是随着她们俩一起走进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大东目不斜视地带着那两名女犯直接走向伙房的侧门,绕过门旁的一片煤堆后便不见了他们三人的身影,众人这才将视线收回。 随着饭点的临近,一、四、五监区负责拉饭的人也陆续进来了,只不过都是两个人一组,并没有大组长的带领。进来后,也是像二监区一样直接推着板车走向伙房的侧门。 在大门口的传达室旁,站着四名各个监区的女狱警,是进来接送她们的。也就是说,任何犯人以任何理由出入那扇电闸门,都需要有狱警的带领才能通过。 站在伙房台阶下等待打饭的分别是三监区、文教科、生活科和入监队的人,除了生活科和文教科的犯人,其他监区的犯人给人的感觉基本都差不多。 生活科里的犯人都是身穿白大褂,一种白大褂是此刻在伙房里忙活做饭的厨师,另一种白大褂是医务室里的医生和护士,白大褂里面是囚服。 生活科下设两个科室,一个是伙房,一个是医务室,她们与别的犯人的不同不仅是那身衣服,脱了白大褂穿着囚服的不同就是身上的味道,厨师是洗都洗不干净的油烟味,而医务室的犯人身上是洗都洗不掉的药水味。 文教科下设教育科和文艺科,教育科是负责给文盲的犯人扫盲,以及给犯人传授专业知识的,让她们将来在重新踏上社会后能有一技之长。 除了给犯人上课外,她们平时还要写写稿子往监狱内部的报刊杂志上发表,监狱里的板报也归她们管,没事的时候就织毛衣。 她们与别的犯人的不同之处是安静,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文静,这也与这些人曾经的修养和文化程度有一定的关系。据说在这些人中,学位最高的是博士,学历最低的也是大学本科。 而文艺科的主要劳教任务是跳舞唱歌,逢年过节的时候组织个联欢晚会什么的,据说还经常出去到别的监狱里巡演。所以能留在这个监区里的犯人不仅要求长相和身材过关,还要能唱会跳,性格也要开朗。 平时这些人跟一群山麻雀似的,走到哪叽喳到哪,监规中的“不许大声喧哗”这一条,在她们眼中形同虚设。 这不,在看到大东时,就数着这些女犯们能喳喳,从她们那热情洋溢到有些夸张的面部表情里,秦良玉发现大东在监狱犯人中似乎非常受欢迎,她有些搞不懂女子监狱里怎么会有男犯人? “刚才那个男的怎么回事?当初史莉莉不是说过,女子监狱里没男人的吗?那这人怎么就跑进来了?” 扫了眼满眼冒着小星星的文艺科的那些女犯,邓洁嘴角抽了下,小声对秦良玉道:“你瞅瞅那些骚娘们的眼神,跟一群叫春猫一样!如果这人真是男的,我看他在这里指不定就是一受罪的命!” 拽了把邓洁,秦良玉小声嘱咐道:“这里可不是看守所,你以后说话可得仔细着点!” 邓洁有些无所谓地耸耸肩,但却很听话地不再说什么,站在台阶下与众人一起挨着冻等候打饭。 这时,文艺科的一个女犯大概耐不住冷,也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想法,扯开嗓子对着台阶上的那个监督岗的女孩喊:“秦想,怎么回事?赶紧问问伙房,是想活活冻死我们吗?” 这女犯的声音像黄鹂般动听,只可惜她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咋地。 被她这一喊,秦良玉才知道原来那个年轻的监督岗女孩居然跟自己是一个姓。突然间想起了秦明月,伤感的同时,不由地对秦想生出了一分好感。 秦想刚准备转身进入伙房,里面一个身穿白大褂,膀大腰圆的女犯走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秦想道:“可以了,刚才炉子出现了点问题。” 秦想转过头,冲台阶下的众人喊道:“文教科,打饭了!” 教育科和文艺科来打饭的统共也就八个人,虽然也是左手拿盆,右手拿桶,但那桶被文艺科的人拎在手里,像是拎着一块手绢一样,使劲地摆来摆去,提手和桶被她们给甩得吱呀吱呀响。 打完饭出来后,文艺科的人磨磨蹭蹭地不时回头向伙房里张望,像见到偶像的追星族般,一脸的痴迷和陶醉。 在她们离开后,是医务室的人进去打饭,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是入监队的,没想到居然是三监区的,医务室和文教科前来打饭的人很少,基本五六分钟就能出来,可三监区的人非常多。 当听到秦想喊到三监区时,包括焦健在内的入监队所有人都一脸不满地瞪着她。 因为知道自己下一步就要登上监督岗的位置,整个打饭的过程中,秦良玉都在细心地观察着。 仅这一会儿的工夫,她便已经了解到了警戒线的用处;还有每个监区打饭时是要依次进入;再有就是每个犯人在离开本监区后,必须佩戴胸牌。 说到胸牌,这是监规里的硬性规定,是为了防止有些人擅自串区到别的监区里去。毕竟5000多人,即便是本监区的监区长或者狱警,恐怕都未必能记得住每一个犯人的姓名和样貌。更何况每个月的10号和20号,下面各个市县的看守所还要陆续往这里送新判下的犯人来。 等了大概快一刻钟了,三监区的人才陆续从伙房里提着饭出来,在她们都离开后,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名入监队的留守老犯人,不等秦想张口,便满脸怒容地直接向台阶上走去。 进入伙房后,在外面冻了大半天的人,都哆嗦着手脚,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向打饭的窗口。 伙房里面积很大也很干净,大厅里有一圈玻璃窗口,有些像银行的取款窗口,上下是开放的,中间隔着一层玻璃。 玻璃窗口上居然还标着有特殊饮食习惯的少数民族的名号,在这所监狱里关押着一些少数民族的犯人,尤其是回族,因为她们不吃猪肉,所以她们的伙食是单独做的。 在玻璃窗口下的台面上摆放着一筐筐冒着热气的白馒头,看着非常能勾引人的食欲。 秦良玉依样画葫芦,学着前面留守犯人那样将盆放到台面上,向里面负责发饭的厨师报出监室里人员数目,那名厨师便依人头往她的盆里放馒头。每个人的定量是两个馒头,饭量大的可以提前打招呼多要,这里不像看守所,犯人可以管饱。 接了馒头后,来到玻璃窗口旁的一个小门边,负责发菜的厨师再根据人头往桶里盛菜。 今天中午的饭是馒头和白菜炒肉,菜的色泽非常好,里面的肉肥瘦适中,肉量也挺足,里面还有少量的胡萝卜和香菜,闻着那味道就非常好。 因为邓洁监室现在就她一个人,所以她只拿着一个快餐杯,里面装着菜,上面放着俩馒头。见秦良玉又是桶又是盆的,她便直接将秦良玉手里的菜桶接了过去。 因为来时是在队尾,她们俩自然也是最后一个打完饭的,端起馒头盆转身准备往外走时,秦良玉一个不小心与身后的人撞了个满怀,盆里的馒头被颠出来两个。 眼看着那两个馒头就要落地时,与她相撞的那个人迅速伸手,轻巧地接住,一手握着一个馒头,看向秦良玉。 在与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秦良玉呼吸一滞,那种熟悉感,让她禁不住呆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向他索要馒头。 “你的馒头!”他的声线与他的人一样带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磁性的男中音,轮廓分明的刚硬面部线条,尤其是那个随着说话和吞咽动作而不停地上下移动的、突出的喉结,无一不在显示着此人的性别与秦良玉以及整个监狱里的女犯的不同。 待秦良玉回神,他已经将馒头放进了她的盆里,冲秦良玉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然后接着来了句:“再不走,你就成单溜了,会被扣分的,快走吧,我们还会见面的!” 神思恍惚的秦良玉没有留意到秦想看向自己时的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神,更没有留意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大东眼中的平静被激动所取代,握在身侧的两只手因用力过猛而发出骨节摩擦的嘎嘣声响。 目视着秦良玉走下伙房的台阶,一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了,大东这才向伙房的侧门走去,那两个随他一起进来拉饭的同伴还在那等着他。 走出伙房侧门,大东仰空深吸了口气,将眼中的泪水给强挤了回去,喃喃自语道:“贞素啊,我终于等到你了!” 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后,轻吸了下鼻子,大东换上严肃的表情,对身边跟随他一起进来的那两名女犯吩咐道:“安排人替我调查下这个混血儿的真名和所犯的事,还有她的刑期,只要是跟她有关的一切,能调查到多少就尽量调查,一周内给我答复。” 那个矮胖的女犯闻言,谨慎地道:“大东哥,你在这儿等了这老半天,原来就是为了等那个小混血儿啊!” 说完,她与旁边的高个对视了眼后,对大东建议道:“像她那种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年轻女孩,身边缺什么也不会缺男人,指不定人家外面已经有对象了呢!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不要把时间和感情浪费在这种女孩身上!” 大东眼一眯,眼睛里迸出一股凌厉的光看向矮胖,“这个女孩我要定了,她本来就是我的人!再啰嗦小心我让焦红羽把你丢到三监区!” 矮胖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赶忙低下头语气恭敬地道:“知道了,大东哥,一会儿回去后我就去安排!” 正在这时,大东像是无意识般向半空的方向瞅了眼,嘴角扯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加快步速向大门处走去。 王伟刚从后院飘出来就遇到了这一幕,他吓了一跳,不明白大东刚才那一眼到底是巧合,还是说他能看得到自己?但让他更为吃惊的是,他压根就听不到大东的任何想法…… 第五章 新入监 出来接送大东他们的狱警是二监区的监区长,也就是秦良玉今天在门口等鲁海英时见到的那名带领犯人出去的女狱警。 大东他们是最早进来拉饭的,比他们晚来的一、四、五监区的人早就已经出去了,等得有些心焦的二监区监区长在传达室窗口见大东他们过来后,一脸不满地从里面走出。 “怎么进来拉个饭要这么久?” 二监区的监区长叫焦红羽,35岁的她因为家庭和工作的双重压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要老上五六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步入不惑的行列。 偷瞄了眼,见大东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矮胖结巴着回答道:“饭早就打好了,可是水桶的盖子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不开了,等我们好不容易拧开以后,别的监区已经把热水给打完了,在那等了会儿锅炉房的水烧开后才灌上,所以就晚了。” 焦红羽从鼻腔里喷出一个哼,转身进入传达室去按手印。在步上台阶前,她的视线向甬道另一头马上就要进入西楼门的秦良玉方向扫了眼,眼睛眯了下,这才进入传达室。 秦良玉并不知道自己在刚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因为大东而莫名其妙地得罪了至少两个人。此刻她一边跟邓洁小声聊着天,一边小心地看着脚底的警戒线,随着队伍一起返回监区。 在邓洁的帮助下,秦良玉将饭菜都提到了自己的监室,发现监室里除了那名值内岗的老太太外,又多了三名女犯,其中两个她认得,就是外面铁皮岗亭里的那两名女犯,而另一个也是一个与值内岗的老太太年龄相仿的女人。 “来来来,把饭菜分了!分完以后你们都去大厅那边吃,别把监室给弄脏了!” 秦良玉打饭前因为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刷快餐杯,跟她们说了声,便端着自己的快餐杯向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位于走廊西尽头,与监区里就餐的大厅斜对,地砖是乳白色的,两旁对应着有两排大理石砌的水槽,一溜水龙头都是老式带旋转把手的那种。 在水龙头上方的墙壁上,各镶着一面长条的照脸镜子,因为是相对的,所以不管使用哪边的水龙头,都能够看到身后来往的人。 洗手间往里有一扇门,进去后是厕所,是那种蹲坑的,一共有二十个坑,每排十个,两两相对。每个坑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但门却是半开门,无论如何伏低身体,外面的人都能看到里面是否有人。 无论是洗手间还是厕所都非常干净,几乎闻不到有任何的异味,就连门上的玻璃都被擦得非常明亮。 从来到监狱到现在,秦良玉见到的所有场地,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干净整洁,尤其是她的监室,可谓是一尘不染,不管是窗台还是门框,几乎看不到一丝灰尘。 因为监区里有规定,白天所有监室门都必须开启,所以,在刷完快餐杯经过邓洁的监室时,秦良玉见她正站在监室的窗前,出神地望着外面,而她的饭菜却原封未动地放在床铺上。 “邓洁!”将自己的快餐杯与邓洁的放到一起,秦良玉向窗前走去。 邓洁没有回头,只发出一个浓重的鼻音嗯了声。 来到邓洁的身旁,秦良玉这才发现,原来西向监室可以从窗户看到高墙外的马路和楼房。见邓洁有些湿润的眼眶,秦良玉无声地与她站在一起向外面看去。 如果不去想自己所处之地,从外面马路上偶尔行驶过的车辆,以及被雪覆盖着像是披了层白锦缎般的整齐树木,那种静逸祥和的美真的很能让人浮躁的心安静下来。 良久,邓洁情绪稳定下来后,扭头看了眼秦良玉的快餐杯,“你还没吃饭吧?” “你不是也没吃?”秦良玉扯了下嘴角笑笑,“都已经到这里来了,不要想那么多!想得越多心就越是无法平静,日子也就更难捱。” 挽住邓洁的胳膊将她带到床边,“什么都不要去想,先吃饭!我回我的监室看看还有没有剩饭,一会儿拿过来陪你一起吃!” 回到监室后,秦良玉发现里面又多了一个人,似乎是刚进来,正端着她自己的快餐杯在盛饭。甩眼见到秦良玉,她眼神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道:“你就是新来的秦明月吧?长得真好看!” 秦良玉一愣,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那女犯将勺子放到桶里后,用手指指了下秦良玉床头的位置。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秦良玉发现不知何时,在自己床头的横杆上挂着一个塑料硬膜做的床头卡,上面标着秦明月的姓名和年龄。 在那个女犯出去后,监室里只剩下秦良玉一个人,她挨个床头看了眼,将监室里其他五个人的名字和年龄暗自记了下来。 端着饭回到邓洁的监室,发现丛花玲居然也在。见到秦良玉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离开,却被邓洁给拦下了。 “明月,咱俩把饭匀点给丛花玲吧,她那监室里也是只有她自己,中午打饭的时候没人喊她,她也就没跟着去伙房领饭。”邓洁跟秦良玉商量道。 想起刚才那菜桶里还有些剩菜,秦良玉放下自己的快餐杯,让丛花玲把她的快餐杯拿过来后,便再次回到自己的监室,却发现值内岗的老太太提着桶准备往外走。 秦良玉赶忙拦下她问道:“这桶里的剩菜能给我吗?” 老太太有些意外地看着秦良玉,小声道:“真没看出来,你这么瘦的小丫头居然饭量这么大!可这菜都凉透了,我是想趁没人注意去厕所里倒掉的,既然你要,那都给你吧。” 人在有时候不经间的一个善举,会很容易便积累下善因而得到善果。秦良玉没想到自己对丛花玲的一饭之恩,居然换来她之后一系列的回报。 孙翊尔因为随着监督岗在一起,所以秦良玉和邓洁她们几乎都见不到她的身影,即便见着了,也是急匆匆地在走廊里打个招呼便过去了。 看她脸上明显挂着委屈的神色,秦良玉知道定然是秦想她们给她气受了。 秦良玉有些不明白王恕这样安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按说监督岗就两个人,姜丽蓉下来后,顶替她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结果自己没上去,却把焦健和孙翊尔给安排上去了,她有些琢磨不出来王恕的动机。 午饭过去后没多一会儿,各个县市地看守所送来的犯人便陆续到了。本来挺干净宽敞的走廊被一堆穿戴各异,提着大包小卷的人挤满。 焦健、秦想、孙翊尔,还有各个留守入监队的监室长都在走廊里忙活,核实来人的姓名,检查她们的身上和行李里是否携带有违禁物品,然后将她们给安排到各个监室里。 本来想着饭后去找生活委员崔红娜换囚服的,可见她也在忙着给这些新来的犯人领东西、发东西,秦良玉和邓洁只得站在各自的监室里向走廊里张望着。 因为路程远近不同,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批犯人被送过来,有时候碰巧是两个看守所同时到达,呼啦啦一下子一群女犯被带上了五楼。 这些新入监的犯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脏,她们的身上和所带的行李都散发着一股股难闻的气味,有些人的身上甚至还带着一股混合着臭脚味的烟味,要多呛人有多呛人。 见焦健她们都皱着脸,不停地抽嗒着鼻子,就知道她们被熏得不轻。 不过从她们搜查和安排新人入住的速度,便知道这几个留守的犯人都已经干出手了。 因为留守犯人和新入监犯人的仓库是分开的,两个仓库的钥匙都由焦健一人掌管,所以谁想去仓库取东西,必须要经得焦健的同意。 仓库里只有四张床,就跟监室里的床一样,所有人的东西都是堆放在床上。 当那些新入监的犯人将各自的东西往仓库里丢的时候,秦良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也在里面。 可等她赶到仓库门前时,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和邓洁她们的东西早就被新来的给压到了最底下。 在狱警会议室正冲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钟,当所有人都穿上了囚服,领了自己该领的东西以后,秦良玉看了眼时钟,发现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 “新来的犯人速度到走廊里集合!点名了!”趁别的看守所还没送人来的间隙,焦健将之前的那些新入监的喊到走廊。 想到自己也是今天刚来的,秦良玉便走出监室,招呼着邓洁和丛花玲,随着那些新入监的犯人一起站到了走廊里。 看着一走廊黑压压的脑袋,秦良玉大致估计了下,这批新来的最少也有4、50号人。 焦健将这些人给分成了五个组,每组十人,由她和秦想分别带领着去一楼的医务室查体。 监狱是属于群居生活模式的,所以对于服刑人员,监狱每年都要定期做一次查体。新入监的女犯那就更不用说了,来了就得先把体给查了,防止有女犯身上带有传染病。 当然了,在这里查体,项目肯定没有外面医院里那么全,顶多就是做一个血常规、尿检之类的。 另外,女人一般容易患妇科病,所以在正式入监时,都要做一个常规的妇科检查。 焦健先行带着十个新入监女犯下去了,大概十多分钟后,秦想带着另外一批女犯下楼。就这样往返没多会儿便轮到了秦良玉和邓洁她们。 邓洁和丛花玲被分在一个小组,而秦良玉与孙翊尔分在一起,由秦想带着向楼下走去。 到了一楼,因为前面那一波的人还有没有检查完,秦良玉她们便站在医务室的门口排队等着。 等待的过程中,孙翊尔小声地对秦良玉讲着自己这一天下来的经历,无非就是秦想给她脸色看,对她呵斥嘲讽等。 “明月,虽然她们没人跟我说,但我知道能留在入监队这样的地方,肯定是家里有非常厉害的关系和背景。可我们家一则没有什么后门可走,二则即便走关系的话也不可能这么快。” 看了眼秦良玉,孙翊尔迟疑地小声道:“明月,我不知道让我去监督岗学习到底是为了让我留在监督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但我知道,这跟你,跟马依风肯定是有关系的,就是不知道邓洁能不能也跟我这样沾你的光留下来。” 被孙翊尔这一说,秦良玉总算是明白过来王恕的打算了,向站在队伍前面的秦想看了眼,秦良玉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歉意。 正在这时,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因为站在队尾,秦良玉和孙翊尔差点被前面突然后退的人踩到脚。 孙翊尔扒拉开挡在前面的人,翘着脚从人群中向前看去,有些吃惊地回身对秦良玉道:“明月,是那个叫大东的,他好像受伤了。” 秦良玉闻言一惊,心底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赶忙也翘起脚向前看,而此刻大东已经在他们监区人的护送下,走入医务室的大门…… 第六章 查体 在大东的身影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后,站在队伍前面的秦想左顾右盼了会儿,双手不停地对握揉搓再松开,眼睛不时地往医务室的那扇门瞄着。 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秦想回头向秦良玉的方向看过来,冲孙翊尔招了招手,“孙翊尔,你过来下!” 秦良玉握了握孙翊尔微凉的手,“去看看吧,大概找你有什么事。” 孙翊尔嘟着嘴,一脸不愿意地挤过人群走了过去。 见秦想对着孙翊尔耳语几句后便离开队伍直接走进医务室,而且双手还捂着肚子,秦良玉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琢磨着她大概是生病了才将孙翊尔给喊过去帮忙带队伍。 秦想离开后没一会儿,终于轮到秦良玉她们这一队人进去查体了。 进入医务室走廊,迎面便是一股子消毒药水味,秦良玉对这种来苏水的味道始终有些排斥,上一次去医院救韩凤英时,她就发现自己闻不来这种气味。 轻捂了下鼻子,秦良玉靠墙站到走廊的一侧,开始打量起这里。 这里一进门是一间标有药房字样的房间,门是关着的,窗户底下有一个圆形的小口,里面有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忙碌着,看不清她们的长相,但从这两人手上白嫩的肌肤可以想见她们从未从事过体力劳动,窗口外站着几个手拿单子的犯人在等着领药。 顺着药房往下依次是门诊、内科、外科、妇科、急救室和消毒间。 走廊另一侧,是病房,三小一大共四间。从那间大病房的封闭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满满地坐了一群在打点滴的犯人。 里面的床位只有六张,几乎所有人都是坐在长条椅子上打点滴,旁边立着一个吊瓶杆。因为门是开着的,可以听到里面那些病人的咳嗽和因病痛而发出的低微呻.吟声。 随着队伍慢慢向前移动,秦良玉发现从妇科里查完体出来的犯人,几乎都在整理自己的衣服,有些年龄小些的,还带着一脸的惊恐和羞涩神情。 “秦明月!” 排在秦良玉前面的那名犯人从妇科出来后,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嗓音,秦良玉知道轮到自己了。被之前那些人的神情感染,临进门前她居然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因为妇科和外科毗邻,在准备进入妇科检查时,秦良玉眼角余光发现秦想居然站在外科里,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大东。大东的左手臂被白纱布包裹着,从他手指缝里的血迹可以看出他手臂伤得不轻。 大概是听到了妇科里传来的点名声,大东回头向门口看过来,当看到秦良玉时,他先是一愣,接着眼里漾满温柔笑意冲秦良玉微微地点了下头。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秦良玉的大脑,对查体刚升起的那点紧张感也因此而消失殆尽。 “秦明月!”妇科里再次传来点名声,这一次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满。秦良玉赶忙将视线从大东的身上移开,一脸尴尬地走进妇科。 进门后,秦良玉发现里面还有一道挂着帘子的门,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妇科检查床,旁边有一盏无影灯。 室内有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大夫,其中一个在秦良玉进来后横了她一眼,脸上挂着不耐烦,大概就是刚才喊秦良玉的那个人了。 摘下手上戴的手套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另一名年龄稍大些的白大褂看了眼秦良玉,眼神中闪过与所有人看到秦良玉时一样的惊艳神情。 “脱了裤子躺到床上!”她的口气听上去生硬而又冰冷,与外面医院里的医生几乎一个德行,估计犯事前应该是哪家医院里的大夫。 秦明月生前做过这种检查,从她的记忆里,秦良玉知道接下来这名大夫要对自己做什么。虽说前世生过孩子,可猛丁让她在两个陌生人面前脱裤子,潜意识里,她这个古代人还是难以接受。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那张床,就在她磨蹭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男中音,是大东。 估计整个监狱里没人不认识大东,那名白大褂在听到大东喊她时,一脸疑惑地走了出去。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秦良玉耳力超群,她依稀听到大东在对那名白大褂小声说:“不用给秦明月做检查了,她没有传染病,相信我,有事我担着!” 白大褂似乎是想拒绝,秦良玉听到大东森冷的一声嗯的拖音后,白大褂声音明显变得有些颤抖地道:“那好吧!” 停顿了下,大东将声音压得更低,对白大褂吩咐道:“你就问问她进来前有没有跟男人发生过关系就行了,别的不用检查也不用问了!” 白大褂进来后,从她微微泛白的脸色可以分辨刚才似乎被大东吓得不轻,秦良玉有些搞不懂大东有什么本事居然会让身为医生的人也害怕。 暗自开启了下异能,从白大褂的脑中,秦良玉终于找到了答案。 大东本名雷东,是犯故意杀人罪进来的,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犯的事,什么时候被送到监狱,在监狱里服刑多久了,甚至于他的刑期到底是多少,白大褂居然一概不知,只知道他是去年年初由男监转入女监服刑的。 原来,二监区里的犯人全部都是重刑犯,而且所犯的几乎都是暴力案件,像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死、投毒、纵火、强奸、绑架致死,甚至还有贩毒、非法持枪、抢劫等等。 这些犯人中有很多身手厉害、心思歹毒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分散在别的监区的时候,很容易便结成一党,暗地里欺负一些因其他案情进来的犯人,而且她们狡诈成性,事后又拒不承认。 在发生了几起比较严重的故意伤害事件后,引起了监狱方的高度重视,而大东恰巧赶在那个时候从男监转到这里。 转过来后,鲁海英听说大东的身手相当了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她发现大东虽说性格有些怪异,但为人还算正直。 鲁海英召集监狱里的所有狱警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经最后商量决定,将所有的重刑犯集中到一个监区,由大东担任大组长压制住这些喜欢闹事的人。 大东果然不负众望,在他的带领和管制下,曾经那些愤世嫉俗、心理扭曲到连狱警都敢加害的犯人慢慢地消停了下来,唯大东命是从,不仅纪律严明了,劳动任务也是整个监狱所有监区里达标最高的一个监区。 至于大东因为什么原因从男监转到女监,整个监狱里只有有限的几个狱警知道,这其中就包括鲁海英和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 而白大褂之所以能知道这些,还是鲁海英在一次上班中突遇身体不适,在医务室二楼预警专用病房打点滴时,不知道在跟谁通电话,被前来给她换点滴的白大褂在门外偷听到的。 说到二监区的强势,必然会联想到三监区的弱势。其实三监区里有一小部分的犯人,并非进来前就是个残疾或者病秧子,而是从二监区里转过去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人一夜之间变得如同半死人一样的原因,但只要细查之下便知道这部分人绝对是罪有应得,所以,没人因此而去追究过大东的任何责任。 这就是大东只要张口说出:“把某某某送到三监区去!”的话后,几乎能吓瘫了那个人。 白大褂摊开桌面上的那个病例夹子,秦良玉发现从进来后,她的手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可见大东真的把这个可怜的大夫给吓得不轻。 “秦明月是吧?”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的白大褂,连看秦良玉的勇气都没了。 旁边的那名年龄稍小点的大夫大概已经估计到了刚才在门外发生了什么,走到白大褂的身旁,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同时狠瞪了秦良玉一眼,似乎这一切都是秦良玉的错。 秦良玉无奈地低声应着:“是我。” 见那白大褂在病例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好一会儿,她放下笔,对秦良玉问了句:“你在外面有跟男人发生过关系吗?” 虽然知道这是大东让她问的,但秦良玉还是有些不明白地反问道:“这跟查体有什么关系吗?” 旁边的那名大夫有些气恼地接话道:“当然有关系!处和非处需要做的检查自然不一样!” 她的回答,让秦良玉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低声道:“有过。” 紧了紧身上的白大褂,那名大夫站起身,对秦良玉道:“你出去吧,以后妇科方面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秦良玉感激而又歉疚地看了她一眼,道了声谢后便从妇科内退出。 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妇科里再次传出点名声:“孙翊尔!” “来了!”已经等在门口的孙翊尔见秦良玉出来后,紧张地拉住秦良玉的手小声问:“明月,都做的啥检查啊?我有些害怕!” 反握住孙翊尔的手,秦良玉低声嘱咐道:“你进去后只要记得告诉她们你在外面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发生过关系就行了!” 虽然不明白秦良玉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孙翊尔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即将要进行的妇科检查上,她轻轻地点点头,“明月,你在这里等着我,千万别离开!” 站到正对妇科门对面的走廊,秦良玉倚到后面的墙壁上。刚才这一番折腾,虽说什么检查也没做,却让秦良玉有种精神紧张后的疲累感。 突然想起大东来,往外科里望了眼,发现里面只有两个白大褂,没见有病号。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突然感到一丝失落。 正在这时,秦想走了过来,恰巧见到秦良玉看向外科时的那种失落的神情。她避开其他人站到秦良玉的右侧紧盯着她的双眼看,眼神中满是愤怒和嫉妒。 秦良玉不明白秦想这是怎么了,想起刚才她进入医务室前捂着肚子的情景,她关心地问:“你的肚子好了吗?” 谁知,秦想居然冷笑了声,“少跟我在这儿装好人!” “秦明月,你给我记着,我不管你家里的关系有多硬,再硬的后台,你家里人也不可能进来陪着你、保护你,你的后台也一样!如果不想自己死得太难看,就不要觊觎大东,离大东远点!” “哼!别以为自己长得跟天仙一样是个男人都会看上你,我告诉你说,大东还偏就不喜欢你这样的,他只喜欢纯种的中国女人!” 本来因为秦想跟自己一个姓而对她生出的那丝好感,因秦想咬牙切齿的这一段威胁恐吓的话而烟消云散。 秦良玉摇摇头,嘴角勾出一丝无奈的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觊觎大东与我家人能否保护得了我有关系吗?我连大东是谁都不清楚,如何觊觎?” 身旁传来拍手声,秦良玉和秦想不约而同地看去。 秦良玉震惊地发现,左手腕被医生用纱布吊在脖颈上的大东,不知何时竟然距离她们俩只有三步之遥…… 第七章 虚情假意 “东哥,你、你怎么?你不是回去了吗?” 大东的突然出现让秦想有些意外,刚才还伶牙俐齿地警告恐吓秦良玉的她,此刻说话竟然变得结巴起来。 冷哼了声,大东直接无视秦想的问题,向秦良玉的方向迈了一步,站到她的身侧,语气柔和地对秦良玉低声道:“我叫雷东,她们都管我叫大东,这会儿你该知道大东是谁了吧?” 大东身上有一种邪魅的东西,他的眼睛在笑的时候是弯弯的,而他在看人时总是喜欢眯缝着眼睛,像是在看你又好像不是,让人无法捕捉到他视线的焦点在什么地方。 他总是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似乎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干。他有一副极好的皮囊,他的长相如果放在外面的娱乐圈,绝对能扫翻一群人。 他与马依风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是合适的人,不是非说不可的话,基本就处于沉默状态。不同之处就是,他没有马依风身上的那种作为领导者的霸气。 大东的靠近,让秦良玉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的样貌是陌生的,但他看向自己时的那种怜爱到有些宠溺的眼神,以及他身上的气息和感觉实在熟悉到让她无法移开视线和脚步。 虽然不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但她非常肯定地知道,此人的前世定然是自己非常在意的一个人。 就在秦良玉不知该如何回应大东刚才的这个话题时,已经查完体的孙翊尔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从妇科里走出。 当看到与秦良玉站在一起的大东时,孙翊尔吓了一跳,赶忙将正在整理裤腰的手放下,因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一个陌生男人,而使她的面颊瞬间染上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纳闷地扫了眼站在大东身后,正一脸怨毒神色盯着秦良玉看的秦想,孙翊尔快步走过去,扯了下秦良玉的衣袖,语速极快地小声催促道:“明月,我检查完了,咱们回去吧!” “干嘛总盯着我的脸看?呵呵……回去吧,以后如果再有人为难你,你可以告诉我。”大东的话虽不多,但他浑身上下总是有种能把所有事情都引领得温柔起来的本领。 因为被那种熟悉的感觉困扰着,秦良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离开前,她看了眼秦想因嫉恨而演变成委屈的表情,不由得想起了韩凤英曾经迷恋马依风的那段经历。 “虽然我是第一天来这里,但我知道,在这种地方,人要保留着自己的自尊和自爱活出希望!在做任何事,任何选择时,要首先认清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叫监狱!” 这段话秦良玉是说给秦想听的,说完,她将视线从秦想的身上移向大东,“有些东西既然不想给予,那就不要给人希望,没有希望比失望更容易让人接受!” 今天中午打饭的时候,秦良玉便已经察觉到秦想对大东的心思,反观大东似乎并没将秦想放在心上,虽然有些奇怪,也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特殊环境中的特殊爱情,但秦良玉依然不希望大东在感情上伤害到秦想。 毕竟下一步秦想会被王恕以什么理由和借口从监督岗上撤职下来,都是一个未知数,她不想眼见秦想受到职位和感情的双重打击。 自魂穿至这个时空后,先是秦明月,接着是李强,甚至包括姜长林、桃子、黄勇富、褚德重、章天颜、宁子和李剑等人,几乎都是因秦良玉的到来而丢失了性命。 虽说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但如果秦良玉不来,马依风或许不会对李强等人痛下杀手,更不会在一夜之间从秦良玉这里掌握那么多李强犯罪的证据。 所以,有时候秦良玉搞不懂阴司判官将自己带来这个时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似乎有很多事情都看似巧合,而实际上都是在按照某条既定的轨迹在运行,而操纵和设定这条轨迹的人便是阴司判官。 在李强被行刑后的这段日子里,秦良玉自责反思了很久,所以她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人因自己的到来而受到生命或者感情的伤害。 默默转身随着孙翊尔一起向门诊走去,在那里还有一个血常规的检查需要做。 秦良玉没有看到大东那双幽深的眼神随着自己背影的离开而变得凝重,她只依稀听到身后传来秦想的啜泣声。 所有新入监的犯人,一整个下午基本都是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和查体中度过的,在时针指向五点半时,走廊里再次响起哨声。 值内岗的老太太在床上睡觉,内岗是两班倒,此刻在值岗的是旁边监室里的另外两名年龄较大的女犯人。 白天在外面铁皮岗亭里值岗的那两个女人听到哨声,拦下准备去拿菜桶的秦良玉道:“秦明月,我们俩因为在外面值岗,监狱里给发的棉大衣,这么会儿外面挺冷的,你穿得这么少,就不用去挨那份冻了!” 秦良玉白天随着鲁监狱长一起进来时的场景,在外岗值岗的这俩人可是比谁都看得要清楚,再不懂得人情世故,也知道秦良玉这个新来的,比所有留守在入监队里的犯人的地位都要高。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王恕具体要怎么安排秦良玉,但凭着秦良玉厉害的背景和后台,她们知道能巴结也不要得罪了眼前这个女孩。 听她们这样说,秦良玉感激地冲她们俩笑笑,站到一旁给这俩人让开门口的位置。 甩眼见邓洁带着她们监室两名新来的女犯在走廊里排队,身上的囚服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换了,虽然还是不怎么合身,但起码比中午的那套要好多了。 正在这时,负责生活的崔红娜走了进来,挡住了秦良玉看向邓洁的视线,“秦明月,我听说你的囚服不合身,等着明天吃过早饭以后,我带你一起去生活科换身合适的。” 知道这一定是邓洁对崔红娜说的,秦良玉依然对崔红娜感激地道了声谢。 突然发现除了秦想外,所有的留守犯人都对自己有些热情过头。虽然也知道这里面有些人是虚情,有些人是假意,但秦良玉知道这并不是个好现象,因为多数的矛盾和误解都是从热情冷却中演变出来的。 可眼下对于别人的热情,她又没法去拒绝,只能在目前这种看似一团祥和的局面中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这些人不要像当初的林妮那样,因嫉恨秦明月的长相而连番地针对和陷害自己。 因为邓洁的监室里已经住满了人,秦良玉只得随着本监室里的人坐在大厅里吃饭。 吃过晚饭后,焦健站在走廊里喊话:“所有新入监的监室长听好了,六点半带着各自的马扎到大厅开会!” 在走廊里喊完话后,焦健直接来到秦良玉的监室,“秦明月,一会儿组织新入监的监室长开会,你也去听听吧,我已经告诉孙翊尔了,让她也去听一下。毕竟你们俩都是新来的,事关监规和纪律方面的一些事情都还不清楚,去听一下对你们以后在监狱里生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见秦良玉答应了,焦健环视了眼四周的床铺,见值内岗和外岗的人都在床上睡觉,便低声说了句:“那好,我先回去了,你们这监室平时要么没人,要么就是一堆睡觉的人,我就不在这里吵她们了。” 说完,便走出秦良玉的监室。 秦良玉的下铺就是值外岗的两个女犯之一,吃过晚饭后她们俩便躺下睡了。看她翻来覆去似乎睡得并不踏实,秦良玉也没法爬到自己的铺位上去,因为那床只要一上人,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可傻站在监室里也没什么事,秦良玉干脆拿着自己的马扎来到大厅里等着开会的时间。 大厅是在走廊南头,紧挨着狱警办公室旁的一个大房间。因为这里都是女人的缘故,大厅的布置虽说简单,但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女人味。 正前方是一个像是讲台的地方,比地面高出一些。旁边摆放着一台挺大的电视机和两个黑色的大音箱。 讲台后面的墙壁上是一个黑板,上面画着一些色彩单调但很具美感的花花草草的图案,还有一些有关服刑的励志文字,很有些像学校里的板报。 正东是一排窗户,窗框的四周挂满了有些褪色的拉花,每扇窗户外都加固着防盗网,俯身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操场以及对面的伙房。 大厅里的灯很亮,是那种双连管的日光灯。室内摆放着一排排的桌子,平时吃饭的时候这些桌子就充当饭桌,开会的时候,就充当课桌,而没事在这里打毛衣的时候,这些桌子的用处就变成了杂物桌。 大厅里零散地坐着几个留守的犯人,正在低头研究着手里毛衣的打法,见秦良玉进来,她们都冲着她友好地一笑。 因为跟这些人也不熟,秦良玉走到前数第三排靠边的空位置,将自己的马扎摆放到那个桌子后,便直接走到最后面的那扇窗户前,趴在窗台上向楼下的操场看去。 冬天天黑得早,这刚到六点,外面高墙上的探照灯便亮起来了,将整个操场照得如同白昼般。 操场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偶尔有几个狱警从操场中间快步穿插过去。 虽然各个监区里的饭都已经发下去了,但伙房里的灯还亮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厨师在里面忙碌着,在给外面监区加夜班的犯人做加班饭。 正北的监室楼,只有一楼三监区的灯是亮着的,其他楼层的灯都灭着,估计那些监区里的人都还在外面劳动没有回来。 正在秦良玉四处打量这所监狱的时候,王伟、刚子和褚德重飘了过来,三个鬼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秦良玉这才想起来,自打把这三个鬼给指使出去梭巡监狱到现在快一天的时间了,“你们到哪去了,怎么才回来?查出原因来了吗?” 三个鬼对视了眼,刚子对王伟道:“你来说吧!” 王伟嗯了声,看向秦良玉道:“秦将军,我们今天去查过了,你看那堵墙。” 说完,王伟指向紧挨着正南草坪的那堵高墙,“这墙一直往东是圈起来的,也就是说,整个监狱里的所有楼房都被这堵墙给圈在里面。” “东、北、西这三栋楼与后面的高墙之间有一个间隔,那后面有点像是老辈子屋后的滴雨檐下的走水沟,里面乱七八糟的全是下面监区的犯人从窗口往外丢的垃圾。” 秦良玉不明白王伟说这些是要对自己讲明什么事,便耐心地听王伟往下讲…… 第八章 跟踪 今天上午在进入监狱内门后,秦良玉以为这里给她带来的异样感觉,是风水有问题或者说有鬼魂存在才造成的,其实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原来,王伟和刚子得到秦良玉让他们前去监狱各处搜查的指令后,两个鬼合计了下,便决定分头行动。 王伟负责搜查监狱每栋楼里的各个楼层,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而刚子则是负责搜查监狱的外部,其中便包括操场以及楼体与高墙间的那个像走水沟般的通道。 王伟在搜查正北那栋楼的时候,在顶楼居然感应到了阴魂的气息,大概因为当时是白天的缘故,那个阴魂躲藏得非常隐蔽。 就在王伟准备发动自己身上所有的魂力将它给逼出来的时候,刚子带着褚德重急火火地跑来找王伟,说他在搜查楼后的通道时,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 闻言,王伟便暂时放弃搜寻那只鬼魂的打算,随着刚子一起来到楼后。 在距离伙房煤堆拐弯后大约十米的通道处,建盖着一堵低于高墙的矮墙。 高墙高约五米,而这堵矮墙高约两米,墙上面立着一些非常尖锐的玻璃碎片,有些像农村老房子墙头为了防盗,将玻璃碎片与水泥粘合在一起的那种设计。 光滑的水泥墙体上用红色油漆写着七个非常醒目的大字:禁入!内有高压电!字的下面画着一个像是闪电似的高压电标识。 刚子指着这处矮墙对王伟道:“这堵墙的后面是一圈高压电网,我过不去,就喊来褚德重,结果他也不行,要不你来试试看?” 王伟没有急于去穿过那处被矮墙围困的通道,他知道一道小小的电网根本无法阻挡住鬼魂的脚步,正面过不去的话,还可以飘到空中俯冲过去。既然刚子和褚德重都无法穿过,那他肯定也不行。 站在这堵矮墙附近,他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遇见过相似的排拒鬼魂的力量,猛然想起了李强的大酒店。 “褚德重,你感应下,这里与当初咱们俩去李强大酒店时遇到的结界是不是有些相像?”王伟对褚德重问道。 被王伟这一提,褚德重也想起来了,“对呀,刚才我也感觉熟悉,就是一时之间没想得起来。再说那会儿我才死不久,魂力和作为鬼魂的记忆力比现在要差许多。” 王伟稍微靠近了下,发现那股力量随着他的接近愈发强劲。他飘起身子,想试着从高处往下俯冲,结果不飘还好,这一飘,那结界里的力量猛然加剧,直接将他反击回原地。 但就在他被击回的那一霎那,他清楚地看到,在那个矮墙里,有一圈电网,与墙体间距大概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被电网圈住的一小段距离空间内,至少有十只鬼被困在里面。 稳定住身形后,王伟回身对刚子问道:“另一边你试过没有?” “试过了,那一头跟这边都同样被电网阻隔住,也一样都过不去!妈的,这什么鬼东西?我生前虽然没有进过监狱,但认识不少蹲过监狱的人,从来没听说过,在高墙电网下还要再加上一段电网的。” “这墙那么高,一般的犯人根本就越不过去,更别说墙上还有电网在,这墙底下根本就没必要再设个电网。难道说那段墙塌了?可为什么咱们过不去?我试过高墙上的那个电网,根本就困不住我!” 显然刚子并没有发现这段结界内的情况,王伟有些纳闷,怎么看怎么感觉这里面有古怪,像这种看似画蛇添足的做法,肯定不仅仅是为了防止犯人脱逃。 难道就是为了困住里面的那些鬼魂?可作为鬼魂的自己为什么被排拒在外? “走!我们到高墙的另一边看看,看那边是干什么的!”王伟对刚子和褚德重道。 “不用去了!”刚子道:“我已经看过了,那边是男监,挺大,里面关押的都是男犯!” 像是为了印证刚子的说法似的,在刚子话音刚落,高墙的另一边传来一阵阵男人低沉有力的口号声,像是在走队列。 “你和褚德重俩到男监去转一圈,看看那边有没有这样的结界!”王伟对刚子和褚德重吩咐道。 “那你呢?你可千万小心,不要再尝试从这里穿过去,我总感觉这里不像是针对生人设计的。”褚德重有些不放心地对王伟嘱咐道。 王伟点点头,“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我就在这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你们俩快去快回,一会儿我们在这里汇合,一起去向秦将军汇报情况。” 待刚子和褚德重离开后,王伟便围着这四周转悠起来。 可无论怎么看,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被电网圈住的普通场地所在。因为这里有些背光,那七个红字给人的感觉像是用人的鲜血写上去的,透着一股股阴森恐怖感。 见过又过不去,看又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王伟干脆也不去研究了,飘到半空准备到附近其他地方去转转。 刚从后院转出来,就看到一个男人向他所在的位置扫了眼。 他知道这个人,今天上午随秦良玉在门口等着被送进来时,他见过这个男人,对这人印象深刻的唯一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看着像是个男人。 因为刚才脑子里始终在琢磨着那堵矮墙里的情况,所以王伟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他不敢确定刚才那个男人的那一眼是不是看自己。或许是赶巧往他这里扫了眼吧,王伟在心里琢磨着。 为了谨慎起见,王伟想听听这个男人的想法,一则是想知道他那一眼是不是真的只是个巧合;二则,他好奇心起,想知道这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长得像男人的女人。 谁知这一听他却震惊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听到这人的任何想法,怀孕这个字眼首先在他脑海里闪了过去,因为他还记得当初怀孕的付贵儿和林妮。 可当他听到与这人走在一起的另外两名女犯的想法后,他便彻底否掉了这人是因为怀孕而导致自己听不到他想法的观点。 这一意外发现让王伟有些着急担忧起来,正在他准备尾随这个男人,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时,刚子和褚德重回来了。刚子告诉王伟说,男监那边没有发现任何结界。 王伟将刚才自己遇见那个听不到任何想法的男人的事讲给刚子和褚德重听,他们俩也有些紧张起来。 这人既然要矮胖去查秦良玉,必然是有什么企图,难道说他看好了秦良玉?这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秦良玉现在这幅容貌,是个正常男人都能垂涎爱慕。 可问题是,为什么王伟会听不到他的想法?人就是这样,越是搞不明白的事,便越是好奇,鬼魂也不例外。 于是,三个鬼一合计,干脆今天啥也不干了,先把这男人的身份和他为什么要人去查秦良玉的事给搞明白了再说。 尾随着那男人来到二监区的车间,见他直接走到一台机器旁的椅子里坐下。随他一起推饭出来的那个矮胖和高瘦开始招呼监区里的人准备打饭。 吃饭的过程中,他始终都是一个人,谁也不搭理,似乎他们监区的人都很怕他,他不吱声招呼谁过去的话,几乎没人敢上前打扰他。 从他们监区人的脑子里,王伟得知这人叫雷东,平时所有人都喜欢称呼他大东,跟他关系稍微好点的才会管他叫东哥。 他今年28岁,是因为故意杀人罪进来的,没人知道他最初被判的刑期和现在刑期余期是多少。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那个矮胖走过去跟他讲了句:“东哥,已经在医务室外了。” 伸了个懒腰,大东站起身招呼一个体格魁梧,看着比他还要像男人的女犯陪着他一起去厕所方便。 这里又得啰嗦一句监狱里的规定,那就是任何犯人在离开本监区监室后,一律不允许单溜,即便上厕所也要有联号,也就是说必须要两个人以上才允许行动。 王伟本想尾随去厕所看看的,他好奇大东的性别,想趁这机会看下他到底是男还是女。 可突然不知道从哪来了两只女鬼,围着王伟他们三鬼打转,问东问西的不停地闹。 当王伟觉察出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听从厕所的方向传来一声玻璃破碎声,紧接着,刚才那个陪大东去厕所的女犯大喊着招呼外面的人:“快来人,大东哥受伤了!” 王伟三鬼闻言,赶忙飘到厕所,只见大东的左手臂在不停地往下滴血,胳膊上的皮肉翻卷着。厕所窗户的玻璃有一页像是被人给击碎般,仅剩几片碎片在窗框上耷拉着。 “快快快!都让开,赶紧过来两个人,把雷东送去医务室!” 不消一会儿,厕所门口便围满了人,其中一名年龄稍大些的女狱警也顾不上去问大东受伤的原因,直接吆喝开。 然后对身旁的另外一名狱警快速吩咐道:“你快点去给焦监区长打电话,问问她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往监狱内门进的时候,因为那门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地通过,刚才还一脸痛苦表情的大东.突然变成一脸冰冷的怒容,“你们三个打算跟到什么时候?你们不烦,我可很烦!再跟,小心我废了你们仨!” 这下,不用再跟踪验证,三鬼便已经非常肯定地知道,大东能看得到他们。这可让他们仨吃惊不小,没想到生人里除了秦良玉,居然真的还有人可以看到鬼魂。 本来想放弃跟踪,可刚子偏就不信邪,“怕什么?!他一生人,难不成还能吃了我们?” 大东听到刚子的话后,冷哼了声,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语气变得非常森冷和狂妄,“你可以试试!现在!” 准备冲上前的刚子被王伟拉住,他对大东问道:“你为什么要查我们秦将军?” 当听到王伟的话后,大东脊背一僵,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很意外和震惊的话般,迅速转头看向王伟,“你说的秦将军,就是今天才被送来的那个混血儿?!” 他的语气听着像是一句问句,其实是一句为了得到进一步验证的肯定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王伟听他在讲到“秦将军”三个字时,感觉他的语气不再冰冷,变得有些激动和颤抖着的温柔。 而且他发现大东居然也像秦良玉一样是在用意念与自己交流,“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查秦将军?先回答了我的问题,然后我会告诉你秦将军是谁!” 大东嘴角轻扯了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伟,然后转头向医务室的方向走去,“既然你们是贞素的鬼兵,那我就放过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不然小心我把你们丢到矮墙那边的电网里!” 脚步稍稍停顿了下,他最后来了句:“告诉贞素,生生死死,我是等了她395年的故人!你们仨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这是要去给你们秦将军解围的!” 听到这里,秦良玉陷入了一阵被浓浓悲伤覆盖住的沉思中。 看来自己的感觉没错,大东就是自己前世的某一个亲人或者故人,不然他不会那样称呼自己。 可这里有太多让秦良玉不解的地方,首先这个人到底是男还是女? 再是,他说他等了自己395年,那他到底是王伟所说的28岁,还是395岁? 还有一个让秦良玉很纠结的问题是,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自己总会有一种像是男女间感情萌动的那种异样感觉…… 第九章 纷争 算计了下时间感觉不对,秦良玉问道:“我是下午三点多开始查体的,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王伟搔了搔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医务室那里都是些女的,我们没好意思进去。” 褚德重拍了下王伟的肩膀,笑着插话道:“唉……其实不光医务室,这监狱哪哪不都是女人!对方看不到我们不会觉得尴尬,可我们三个却处处可见尴尬的人和事!” “主要是我们不想再继续跟踪大东了,他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似乎不像是在吓唬我们,既然他能看得到我们,那就表明他是有些真本事的人。” “我们担心别等着没查到什么线索,再把他给惹恼了,真把我们仨给丢到那堵墙后面困住出不来,那谁来给秦将军你通风报信呀?” 秦良玉点点头,感觉三鬼中还是褚德重考虑事情比较稳重谨慎些,“那这期间你们都去了哪里?” “我们去了二监区监室所在的楼层,结果还真让我们给查到些线索来!”一直飘在一旁的刚子,这时来了劲头,凑上前,两只鬼眼冒着收获后的得意之光。 原来,就在大东进入医务室包扎伤口的时候,王伟他们三鬼便直接去了二监区的监室。 由于三监区多数都是老弱病残的犯人,所以,正北的监室楼层的一楼是三监区,二楼是一监区,三楼是二监区,再往上依次是四监区、五监区、文艺科的演练室和教育科的教室。 已经与大东正面接触过的三鬼,便循着大东的气息找到了三楼,大东的监室位于三楼走廊尽东头的一间房间。 这间房间在其他楼层里都是属于杂物间,没人居住,只有二监区被收拾出来作为监室给大东独自使用。整个监狱里,除了大东,再没有别的犯人享有独居的待遇。 无论看守所或者监狱是不允许羁押人员单独一个房间的,由此可见大东的身份或者性别有着非常特殊的原因,才会让女子监狱破了规矩。 这间房间的面积跟入监队的小监室差不多大小,监室门是锁着的,里面只摆放一张上下铺的那种铁床,大东睡在下铺,上铺放着他的一些衣物和换季被褥之类的东西。 在他的床铺下有一个带锁的铁盒子,不大。在那个盒子里,王伟他们发现了一样在女子监狱其他犯人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剃须刀,是那种安全刮脸刀。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愿用这种有些过时,又很费时间的剃须刀了,但监狱规定犯人监室里不允许安装配备电源插座,这也就不难理解大东为什么不用电动剃须刀了。 上铺有一个归纳箱,里面放着大东的囚服和换洗衣服,当看到放在箱子里的内裤时,生前性别都为男性的三鬼,已经基本能够确定大东的性别了。 大东虽说是一个人单住,但他监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非常整齐,卫生也收拾得很干净。 无论是他的衣裤还是鞋帽,一应物品中没有一样是与女性有关的。别说是王伟他们了,任何人进入这间房间,感受到的只有雄性的气息…… “明月,看什么呢?马上就要开会了!” 因为专注与王伟他们说话,始终趴在窗台前的秦良玉竟然忘记了时间,直到邓洁走过来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她这才发现那些前来开会的新入监新任监室长已经全都到齐了。 “你也是监室长?”没有回答邓洁的问题,转过身后,秦良玉好奇地反问。 邓洁有些不好意思地憨憨笑了下,搓了下鼻子道:“嗯,估计是我比她们早来了半天,就让我当了我们那监室的头儿!” 再次扫了眼已经坐在桌后马扎上等待开会的其他监室长,发现这些人中并没有丛花玲,秦良玉难得地低声笑着打趣道:“丛花玲和我也比她们早来半天,我们俩可没当上监室长!” 说着话,秦良玉与邓洁一起走到她之前摆放马扎的那个位置,结果发现那里被人给占了,而秦良玉的马扎不知道被谁给丢在了一旁的过道里。 因为所有人的马扎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样子,毕竟是花钱买的,所以很多人都在自己的马扎上做了一个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的记号,防止被别人给错拿或者偷去了。 秦良玉没有给自己的马扎做记号,倒不是她的心眼没别的人多,而是她压根就没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认为马扎反正每个人都要买,都要有,如果突然哪个人多出来一个马扎,那岂不就是在不打自招自己是个贼? 结果当她弯腰将自己的马扎捡起来时,发现这马扎不像是自己原来的那个。 看了眼坐在自己之前放马扎位置上的那个人,秦良玉便随口问了句:“你是不是拿错马扎了?” 因为还没有开始开会,大厅里的人都在聊天,嗡嗡声不绝于耳。坐在秦良玉之前位置上的那个人是个与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她正在低头与旁边的另外一个女孩聊天。 “怎么了明月?”邓洁发现了不对劲,靠近秦良玉问道。 “没什么。”再次扫了眼那个装作没听到自己说话的女孩一眼,秦良玉懒得跟她们计较,便拽着邓洁向后面的空位置走去。 “都静一静,开会了!” 这时,焦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冲着大厅里还在聊天的众人喊了一嗓子,室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秦想与孙翊尔跟在她身后,两个人怀里抱着一堆的东西,将东西放到讲台前的桌上后,她们俩拿着各自的马扎来到门旁。 临坐下前,秦想扫了眼室内众人,当看到尚未坐下的秦良玉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恶毒的恨意,是那种恨不得一个人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的恨。 发觉到秦想的视线,秦良玉放好马扎后看向她,与她的视线相对时,她心中有的只是一种无奈、无恨和无所谓。 她可不认为监狱里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虽说对大东有些奇怪的感觉,但秦良玉知道那都是属于自己前世的。自己在这一世的准丈夫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一心一意等着她出去的马依风。 秦良玉发现这个马扎放到地上后,那两条支腿有些高低不平,她弯腰整理了下这才坐下。 谁知,刚坐到马扎上,那个马扎居然整个散架了,幸亏秦良玉反应速度快,在马扎散开的同一时间,她迅速将双肘向后撑到身后的桌面上,大腿肌肉绷紧,将身体稳定住不至于随着马扎一起摔到地上。 因为大厅已经安静下来,听到身后的声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向秦良玉的方向。在这些人的注视下,秦良玉慢慢地站起身,将视线锁定在刚才占着自己位置的那个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失望,当发现秦良玉在盯着她看时,她赶忙扭回头,不再看秦良玉,但她眼神中那丝慌乱却清楚地落进了秦良玉的眼中。 在人多的场合,秦良玉一般不愿意开启异能,因为直至现在,她依然有些控制不好这个异能,一旦在人多的场合开启,耳边听到的是所有人的所有想法,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丢进了搅拌机里一样难受。 秦良玉从马扎无故散架,到她看向那个女孩,一旁的邓洁都看得一清二楚。 将秦良玉扶起后,她无意间发现在那马扎的中间位置立着一根有些锈迹斑斑的长钉子。邓洁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迅速将视线移向前面坐着的那个女孩,眼神中燃烧着两簇怒火。 邓洁也不管什么开会不开会的,甩开膀子,离开座位走到那名女犯的身旁。 那女孩见邓洁突然靠近微微愣了下,结果还没等她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邓洁突然揪住她的衣领像拎小鸡崽仔似的把她给揪了起来。 “你这恶毒的死b,还有胆继续坐这儿!跟我走!”邓洁的声音一旦放开,跟她那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一样的高,冲击着大厅里所有人的耳膜。 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随着邓洁这一声怒吼,迅速从秦良玉的身上转移到邓洁和那名被她拎在手里的女孩身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那女孩双手抓住邓洁的手,使劲想掰开她,却发现她们两个人的力量悬殊太大,她根本就掰不开邓洁那如同铁钳般的大手。 “干什么?灭了你这个歹毒的死b!”边说,邓洁边将那女孩从座位里拖了出来。 那女孩也不是个善茬,虽然在身高、体型和力量上与邓洁有很大的差距,但她在蹬了几下腿发现无法挣脱开邓洁的钳制后,居然张开嘴直接咬到邓洁抓着她衣领的手腕上,从她嘴角渗出的血迹,可见她是下了死口。 邓洁吃痛,嗷地喊了一嗓子,想松开手,却发现根本就无法摆脱掉那女孩的牙齿。她腾出另一只手揪住那女孩的头发猛力向后一扯,一簇头发随着她的力道,带着一片血淋淋的头皮被她生生给扯了下来。 那女孩口中发出了突破天际般的啊啊啊的凄惨哭嚎声,在她的嘴松开的那一刻,旁边的人惊恐地看到从她的嘴里掉出一小块带血的肉。 秦良玉起身后,也发现了那根钉子,所以在邓洁走向那个女孩时,她在犹疑着是否阻拦,可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工夫,这两个人居然都见了红。 邓洁毕竟是犯的故意杀人罪进来的,这样的人骨子里都是带着一股子狠戾劲的,她的手自由了以后,也不去管上面少了块肉,抬起腿冲着那女孩的小腹就是狠狠的一脚踢了过去。 邓洁带着怒火、拼着全身力气踢出的这一脚的力量可真不容小觑,随着一阵桌椅板凳倒地声,那女孩被邓洁这一脚给踹得弓着身子脚离地地倒飞了出去,把距离她最近的三名女犯给全部撞倒在地后,她也直接昏迷了过去。 眼见着再继续下去,一准得出人命,秦良玉赶忙奔到邓洁的身旁拉住已经打红了眼珠子,准备继续扑上去的她,“好了,邓洁,不要再继续了,给她点教训就够了!” 焦健、秦想和孙翊尔这时候也终于都反应了过来,一起走到邓洁身旁。 “干什么呢?怎么好好的开个会就打起来了?你们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 虽说是在斥责邓洁,但秦良玉却发现焦健的口气听上去非常平静,她不禁有些纳闷地看向焦健。而焦健对邓洁丢下那句话后,便带着秦想走向那个昏迷不省人事的女孩身旁查看去了。 大厅里的人,包括在监室里听到声响的留守老犯人,以及几个胆大的新犯人都围了过来。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里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就在大伙都在好奇地互相打听着刚才大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门口传来一声严厉的高喊声:“都闭上嘴!焦健在不在?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 喊话的是入监队值夜班的两名狱警,其中一个狱警的手里居然还提着一根电警棍…… 第十章 查未果 听到喊声,焦健也顾不上去管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了,从自觉让出一条通道的人群中疾步走了出去。 来到刚才喊话的那个狱警身边,焦健对她恭敬地称呼道:“陆队长!” 然后对拿着电警棍的那名狱警喊了声:“冯队长!” 监狱里,除了犯人们能分得清身份的正副监狱长和政委外,其他的狱警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看到身穿警服的狱警,所有犯人都一律称呼她们为“队长”。 这有些像在看守所里,除了樊医生,其他的所长也好,干警也罢,在犯人嘴里统称为所长。 被称作陆队长的是一个年龄在25、6岁的女狱警,个头不是特别高,但皮肤特别白,一身藏蓝色警服穿在她身上格外衬得那小脸白皙水嫩的。 而被称作冯队长的是个年龄看起来要比这个陆队长大些的女狱警,也是今天上午秦良玉随鲁海英进狱警办公室时,见到的那个呵斥前任监督岗姜丽蓉的女狱警。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办公室里都能听到大厅的吵闹声,是有人打起来了吗?”陆队长问。 焦健回身往人群里扫了眼,发现那名昏倒的女犯已经苏醒过来了,正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小声抽搭着掉眼泪。 “是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没搞得明白,刚准备给新入监的开会讲监规,有两个新来的就动起手来了。”焦健如实回答道。 闻言,提着警棍的冯队长随着焦健的视线看向一团糟的人群后,对焦健命令道:“把所有闹事的人都带来办公室,这里先由监督岗的人看守,在事情没查清前,谁都不准离开这里半步!” 说完,冯、陆两名狱警便转身走回办公室。 焦健重新走进人群中,冲坐在地上的那名女犯不耐烦地道:“行了,别哭了!赶紧起来随我一起去队长办公室!” 然后,焦健看向站在邓洁身旁的秦良玉和孙翊尔道:“邓洁、秦明月,你俩也一起去吧,孙翊尔你跟秦想在这里维持秩序,这里的人谁都不准离开,等我们回来后再说!” 四个人一起来到狱警办公室门前,焦健冲着门内高喊了声:“报告!”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后,秦良玉等人在焦健的带领下呈纵队依次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后,冯、陆两名狱警都沉着张脸坐在办公桌后。那名姓冯的狱警冲进来的四个人喝令道:“都给我蹲下!” 焦健毕竟是老犯人了,听到蹲下的命令后,第一个便屈膝蹲了下去,接着是那名被邓洁打了个半死的女孩,她此刻连站都站不稳,蹲下于她而言倒是个缓解身体疼痛的好办法。 邓洁看了眼已经蹲下身的二人,偷偷地拽了把被她护在身后,依旧站立着的秦良玉,便也随着她们二人蹲了下去。 随着邓洁的下蹲,矮于她12公分,比她要娇小许多的秦良玉便暴露在冯、陆两名狱警的视线内。 “你怎么也来了?” 发现秦良玉没有蹲下,刚准备发作的冯狱警接收到陆狱警的眼神暗示后,便没有出言指责秦良玉不下蹲的举动,反而有些好奇她在这起斗殴事件中所起的作用来。 早已认清自己不再是前世将军身份的秦良玉,平时没什么事时,她便将自己前世的锋芒隐藏得很好,像一个普通人般让人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同。 可一旦遇到危及自己性命或者人格尊严的情况,前世那股凌厉的气势便瞬间爆发,如同赤焰般在她周身熊熊燃烧,灼烤着身边每一个人的感官。 一个人周身气场的转变是一种只可意会的感觉,而非仅靠凌厉的眼神或者犀利的言辞来传达。秦良玉身上那种带有巨大压迫感的威仪,让冯、陆两名狱警突然感到有些不敢与她直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直到这一刻,她们才隐隐地感觉到,秦良玉恐怕并不单单是靠后台关系厉害而受到鲁海英和王恕的另眼相看,或许这个人本身有着异于他人之处。 见冯、陆二人没有要刁难让自己蹲下的意思,秦良玉身上的那股凌厉气势也随之慢慢收敛了起来。其实这都是一种潜意识不自觉的展现和隐藏,而非秦良玉去刻意触发前世的那种锋芒。 舒缓了好一会儿,冯狱警看向蹲在地上的焦健等三个人问道:“谁先说说刚才大厅里发生了什么事?” 焦健因为到现在还没叨叨明白刚才大厅里的事发经过,只记得先动手的人是邓洁,便转头对蹲在她后面的邓洁道:“你跟队长说吧!” 这一转头,她发现了邓洁身后的秦良玉是站着的,再回头看向冯陆二人,她眼中闪过了一丝自卑的了然。 别看邓洁跟人骂架的时候伶牙俐齿一堆接一堆不重样的脏话,但说正经事她可就不是那块料了。加上事发后,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去打的人,比焦健知道的也多不到哪去。 所以,支吾了半天她也没把个事给讲明白。 见那两名狱警对邓洁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有些不耐烦,秦良玉语气平静地打断邓洁的话接口道:“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来说事发经过吧!” 听秦良玉这样说,冯陆二人的眉头都皱了下,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们没想到这事竟然是因秦良玉而起,二人的眼中均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对视了眼,两个人同时微点了下头。 姓陆的狱警比姓冯的性格要绵软些,处事也圆滑些,不像冯狱警那么刚硬到给人一种菱角分明的感觉。如果不是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她平时跟犯人几乎是平起平坐,从不摆什么狱警的架子。 重重地打了个哈欠后,她白了邓洁一眼,然后冲秦良玉摆摆手道:“快说,别再让这个邓洁讲下去了,我都快让她给说睡过去了!赶紧说完,你们该去开会开会,这都几点了?” 在场的所有人均听出了陆狱警话中的意思,这摆明了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有焦健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有秦良玉在,凭她对冯狱警的了解,今晚这事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了。 秦良玉从自己摆放马扎的那个经过开始讲起,然后是自己马扎被人丢到过道并被换掉,接着讲到马扎散开后的那根钉子,最后才讲到邓洁“义薄云天”的壮举,但她却将邓洁先动手的那段给掠过去了。 本以为只是一起单纯的犯人间的打架斗殴事件,可随着秦良玉的讲述,冯陆二人感觉这事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二人都开始谨慎起来,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眼睛不时地在那个挨打的女犯和焦健身上依次扫过。 在秦良玉讲述事发经过时,那个女犯并未开口反驳或者打断她的说法,只一味地低着头,双手捂着肚子,一言不发地在那蹲着。 从她有些微打颤的身体来看,邓洁踹她的那一脚绝不轻快。 秦良玉暗自开启了下异能,发现偷换自己马扎的人果然就是这个蹲在地上的女犯,秦良玉为邓洁没有打错人而轻舒了口气。 刚准备继续听听到底是谁指使这女孩来加害自己的,却发现这女孩的思绪有些混乱,仔细听了下这才知道原来是她气息不稳造成的。 秦良玉一惊,想起邓洁的那一脚,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邓洁。 死缓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简称,虽说判了死缓的人基本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如果在服刑期间再犯事,尤其是构成判刑的事,那这死缓可就直接把缓给抹去,变成死了。 这也就是秦良玉替邓洁担忧的一个主要原因。再有就是,如果邓洁因为这事受到处分的话,那一个月后,别说能不能随着自己侥幸留在入监队了,就她那性质的案件,恐怕会被直接给丢到吃人不吐骨头的二监区。 她不敢想象邓洁这种大大咧咧、爱憎分明的性格能在二监区活几天? “冯队长、陆队长,能不能先让她们俩去医务室检查下,无论谁对谁错,毕竟现在她们两个人都伤得不轻。” 虽然知道作为囚犯身份的自己,没有资格给狱警提这样的建议,但秦良玉实在担心那女孩被邓洁那一脚给踢出个好歹,那邓洁的罪过可就大了。 看了眼邓洁还在冒血的手腕,以及那女孩头皮上的伤痕,见冯狱警点了头,陆狱警便对焦健道:“你跟秦明月带着她们俩到医务室去包扎下伤口吧,今天这事先这样,给新入监的讲明监规纪律才是正事,杜绝以后再有类似事件发生。” 在焦健等三人站起身准备离开前,冯狱警在她们身后突然来了句:“不要以为让你们离开这事就过去了,如果秦明月所言属实的话,那这起事件便是一起有阴谋策划、且多人参与、共同实施的人身伤害事件,明天我们会报告给王监区长,让她出面来查这件事!” 焦健脊背一僵,头也不回地低声应了声:“是!”然后带着秦良玉等人从狱警办公室里走出。 路过大厅时,焦健刚准备喊秦想出来告诉她自己要去医务室,哪知,冯狱警也跟着出来了,对秦良玉道:“秦明月,你先等一下,去大厅把你说的那个马扎拿过来。” 秦良玉心下明白,看来这冯狱警是真要把这事给查个水落石出才算完,不过这样也好,让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早点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也省得她在人后继续作怪害人了。 低应了声,秦良玉走进大厅,来到之前自己坐过的位置,却发现马扎不见了。询问了下最靠近这个位置的几名女犯,竟然没有一个人留意过马扎的去向。 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下来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那个报废的马扎,不得已秦良玉只得走到门口对冯狱警讲明了情况。 “欲盖弥彰!哼!看来参与这事的还不止三个两个人!行,你们先去医务室吧!”说完,她扫了眼焦健后,直接走进大厅。 秦良玉一行四人往监区大门走的时候,听身后传来冯狱警让孙翊尔和秦想将大厅所有犯人的名单记下来交给她。 往楼下走的过程中,因为楼道里的灯光很暗,秦良玉装作没走稳,偷偷地将右手按压到那女孩的腹部,然后对明显已经不再腹痛的女孩说了句:“不好意思,我有点夜盲。” 来到医务室,邓洁手腕的伤势比较严重,医生给她做了一系列消炎缝合的治疗,又拿了些吃的药。在走廊等待的过程中,秦良玉见到白天给她查体的白大褂从妇科里出来。 “咦,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白大褂扫了眼刚包扎好手腕,从外科里走出的邓洁,对秦良玉问道。 “我朋友受伤了,我陪她过来包扎下伤口。”白天的事,秦良玉始终感觉自己对白大褂有些歉疚,所以对她说话时的语气便格外地温和。 向外科里的女孩看了眼,正巧看到她头上那块裸露在外的狰狞的头皮,白大褂有些明了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科室。 在秦良玉她们离开医务室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大东从外面进来了,手腕上的纱布居然残破不堪,伤口在往外渗着血。 本应进入外科重新包扎换药的他,却像一个幽灵般直接走进了妇科…… 第十一章 男人的哀伤 医务室一南一北有两个门,北门就是秦良玉她们这些犯人走的门,南门离传达室非常近,与外岗的铁皮岗亭斜对,这是狱警的专用门。 进入南门的左首是一个直通五楼的狱警专用楼梯,因为生活科、教育科和入监队的狱警办公室都在这栋楼上,所以平时这南门只允许狱警进出。 犯人走这扇门只有三种情况被允许,一种是紧急病症进入治疗;一种是重症需要转到外面的医院接受治疗;还有一种是死亡被抬出去。 医务室的狱警办公室在楼梯稍往里的位置,办公室再往里就是医务室的走廊和各个门诊科室。 这次带大东进来的是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由于监狱里的操场非常大,大东顺着操场甬道的警戒线走到西楼门至少也得十分钟的时间,焦红羽目送他走远后,转身从南门进入医务室。 医务室里的狱警办公室门开着,里面坐着一名值夜班的年轻女狱警,正在低头认真地翻看着一本《新款毛衣花样编织》。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见是焦红羽,笑着招呼道:“焦监区长,怎么?又有犯人生病啦?” “是啊!”焦红羽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问:“又在研究毛衣呐?看好什么花样了?” 女狱警笑着道:“我听说入监队里有个犯人织的毛衣特别好,据说织得也快,一个周一件。” 将书往焦红羽的面前推了推,“这不快到春节了吗?我想着送我妈一件手编毛衣。你快帮我看看,选哪个花样好?” 焦红羽抿唇轻笑着,两个人开始研究起毛衣花样来。 就在焦红羽进入南门的同一时间,谁也没有留意到悠闲地走在警戒线内的大东,突然身形一晃,像一个鬼魅般转瞬便已经来到了医务室的北门。 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了眼,见幽暗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既没有焦红羽或者其他狱警的身影,也没有医生或者犯人的身影后,他这才轻推门走了进去。 因为监狱里的犯人都是女人,所以医务室有规定,妇科每晚必须要有一名医生留守值班。 白天给秦良玉查体的白大褂之前已经得到信,知道大东今晚要来。虽然来传话的人并未告诉她大东要来找她干什么,但她大致也能猜得出大东的来意。 毕竟秦良玉的样貌,以及她身上那种不同于其他犯人的气质别说是在监狱里,就算是在外面的社会上也是极难见到的。反正活了40多岁,在监狱里已经服刑五年多的白大褂从未见到过。所以,秦良玉能得到大东的青睐她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已经快夜里八点了,她等得有些无聊,便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操场出神。 正在这时,她看到大东从甬道的南头走来,刚准备转身回到椅子里坐下,突然她发现大东像是人间蒸发般从她的视线内消失。 就在她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看错了,正在四下梭巡大东的身影时,却感觉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 猛然回头,她惊怔地看着身后,双手捂住嘴巴,差点没惊叫出声。前后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大东居然像空降般站在她身后不到一步的距离。 “没事不要到处乱看,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你会死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大东磁性的嗓音此刻听在白大褂的耳中,像催命鬼的索魂令,那种发自骨髓深处的恐惧蔓延至她周身每一处毛孔。机械地点着头,慢慢地将双手从嘴上移开。 “东、东哥!” 尽管比大东年长了十多岁,但能让大东默许这个称呼的人毕竟不多,所以整个监狱里的犯人,能喊东哥的,基本就等于说是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套用秦想对秦良玉说的那句话,家里人关系再硬,后台再厉害,也不可能时时保护在自己的身边。而有了大东这个靠山,无论是不是在二监区服刑,整个监狱里便没人敢欺负她们。 大东回身坐到旁边的椅子里,“问了吗?” 白大褂双手垂在身侧,紧捂着腿两侧以控制自己四肢的颤抖幅度,“问、问了,她说……有过。” 白大褂不仅是个女医生,还是个过来人。下午在大东让她去问秦良玉是否与男人发生过关系时,她就已经猜到了大东的意思。当她对秦良玉问出这句话时,其实她跟大东一样,也希望秦良玉能够回答说没有过。 她知道男人在乎这个,尤其是在乎自己在意的女人,如果秦良玉当时说没有,那么她相信此刻的大东应该是无比开心和满意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为这个问题纠结了一下午,想过对大东撒谎,可又怕大东哪天真验证了,自己将会死得很惨。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大东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表情。所以她没有看到大东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中,划过一丝记忆的哀伤,那是一种让人颤栗的哀伤,也是一种让任何女人见了都会感到心疼他的哀伤。 偷偷看了眼大东受伤的左胳膊,见伤口上的缝合线已经崩开,里面不停地往外流着血,之前医生给他包扎的纱布破碎得不成样。 虽说不是外科大夫,但白大褂只一眼便分辨出,那伤口和纱布是人为造成的。 感受到大东那种沉默的伤感,白大褂有些替大东着急,虽说现在不是夏季,但伤口一旦感染的话也不是闹着玩的,身份再特殊,那也是名犯人,不可能像在外面一样随时就医。 可大东不张口,她也不敢轻易打扰他,突然想起今晚见到秦良玉与焦健带来的那两名受伤的女犯。 “东哥。”白大褂迟疑地开口,希望能够转移大东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总沉浸纠结在秦良玉非处的问题上。 “说!”大东左手臂上的血已经开始顺着手指滴落,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双眼紧盯着地面上那一滴一滴迅速渗透进地下的血迹。 “今晚秦明月和焦健带着两名入监队的新人来外科包扎伤口,其中一个大个子据说是秦明月的好朋友,而另一个是焦健在看护。”白大褂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情况汇报给大东。 “秦想没来?”大东始终没有抬头。 “没有,我听我们生活科来拿药的人说,她们在监室里好像听到楼上入监队的人在打架。” 终于抬起头,大东眼中的哀伤已经被担忧所取代,“她……没受伤吧?” 白大褂在心底轻叹了口气,看来大东这次是认真的,记得以前对秦想,他可没有这么上心。 “这倒没有,不过东哥,我奇怪的是,秦明月也是个新入监的犯人,这事按说的话不该她带人下来。” “嗯,知道了。”说完,大东站起身向旁边的外科走去…… 通过这次开会,秦良玉知道原来监狱里的规定非常多,而且一旦做得不好便会被扣上一顶违反监规的帽子,下场便是被扣分,严重的还会影响到将来所在监区的分。 监狱里夏令时是每天早上5点起床,冬令时是6点起床,起床后需要集合到操场上去跑操。 起床号响起后,所有犯人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来整理床铺,至于上厕所这样的事如果来不及便只能等跑操回来后再解决。 晚上就寝时间是9点半,下面监区根据劳动量不同可能会有所延迟。就寝前十分钟,各自在监室里排队站好等待狱警点名,点完名后必须立即就寝。 所有的新入监犯人,在入监队这一个月的训练期内,不仅要学会熟悉监规,还要进行队列训练和劳动。这是为了将来分到下面监区去以后,能够迅速融入监狱的快节奏生活打好基础。 “每个新入监的成员,我会发一本《海东省女子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监规必须在一个周以内背下来,背下来以后可直接到办公室找队长背诵。一周后如果还没背下来的,会得到相应的处罚!” “从明天开始,只要是好天气,所有新入监的人员上午到一楼操场去参加队列训练,下午到一楼大厅里参加劳动,劳动任务到时候我会具体给你们安排。” 见每一个新入监的监室长都在认真地听,焦健接着道:“明天我会安排几名老入监人员去教你们整理床铺以及叠被子,这个必须要认真地学,因为以后你们到了下面的监区,床铺整理这部分是直接与分数挂钩的。” “你们各个监室的监室长回去以后,在本监室里问一下有没有会理发的人,女监里所有犯人的头发必须是齐耳短发。” “好了,要讲的就这些,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回去传达给监室里的人,十五分钟以后,自北向南,按次序到洗手间洗漱,每个监室按人员数目,只有十到十五分钟的洗漱时间。” 扫了眼下面众人,焦健接着道:“如果有谁没听清或有不明白的地方,散会后可以来问我,离开前,来我这里按监室人头领监规手册。现在散会!” 通过焦健刚才所讲的这些规章制度,秦良玉发现这所监狱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外,其他倒无不妥,整个一军事化管理。 从焦健处领了《监规》后,秦良玉便直接回到自己的监室里。 大概之前马扎事件的吵闹声太大,值内岗的老太太被吵醒了,见秦良玉进来,她发出浓重的鼻音问道:“散会了?” 秦良玉低应了声,扫了眼其他人,发现她们都还在睡着,有的甚至发出了挺大的鼾声。 “你赶紧先去洗手间洗漱,跟那些新入监的把时间错开来。如果外面值内岗的人问起,就说是我叫你去的。” 说话的这个老太太叫元贝红,秦良玉今天中午看过她的床头牌,也知道她就是这个监室的监室长。 这老太太最大的特点就是冷面,很少能见到她的笑脸,再有一个特点就是声音尖细,只要她把嗓门扯开来,估计一楼都能听到声儿。 刚准备对元贝红道声谢,哪知她身子一骨碌背转过去不再搭理秦良玉。秦良玉摇摇头,抿唇轻笑了下,感觉这老太太挺有意思。 从床底下拿出自己的脸盆和洗漱用品往洗手间去,果然,刚走出监室,就被值内岗的两名老太太给拦下,当她们听说是元贝红让秦良玉先去洗漱的,这才一脸不情愿地退到一旁。 8点,各个监室开始逐次进入洗手间洗漱,随着这些人的进入,洗手间里跟炸了营似的传出各种声音。争水龙头的、脸盆掉到地上的、抢厕所蹲坑的、脚底沾水不小心滑倒的。 任凭焦健和秦想去骂了几次都不管用,一直快到9点准备点名就寝了,洗手间和走廊这才安静了下来。 晚上睡觉大灯是关闭的,仅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室内一下子变得朦朦胧胧的。 喊来王伟三鬼,安排他们留守一个在自己身边随时看着时间,秦良玉可不想明天一早憋着一肚子的宿便去楼下跑操,所以她决定比其他监室里的犯人早起一个小时,这就需要王伟他们来给自己当闹钟。 大概是换地方了,刚躺下时,秦良玉怎样都睡不着,这床稍微一动就吱嘎作响。怕吵着床下的人,她尽量保持着一个睡姿不动,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竟也睡过去了。 午夜十二点前后,下面各个监区开始陆续收工返回。二监区带队的依然是大东,在操场点完名以后,这些犯人们才蔫头耷脑地走入监区大门。 在进入监区大门前,大东那双深邃的眼神向五楼秦良玉所在的监室窗口扫了眼。就在这同一时间,床上的秦良玉猛然睁开眼,她梦到了一个人,一个前世曾让她刻骨铭心难忘的人…… 第十二章 林妮求助 早上五点,王伟准时将秦良玉叫醒。 因为王伟生前是名现役军人,对于内务整理他比监狱里任何一个犯人都要在行,所以在他的指导下,秦良玉没用多长时间便学会了“豆腐块”的叠法。 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后,秦良玉端着脸盆来到洗手间方便、洗漱。 收拾完自己,发现离六点起床时间还有一刻钟,秦良玉便将监规拿出来,趁早上头脑清醒,开始认真地背诵起来。 秦良玉没想到,秦明月大脑的记忆力与自己前世竟然相差无几,起床号吹响时,她已经将监规的全部内容流利地背诵了下来。 虽说就寝时间不同,但起床时间整个监狱里的各个监区都是统一的,北楼五个监区的起床号也在六点准时响起。 从窗口,秦良玉见五个楼层的监室灯像夜空繁星般密密麻麻地亮起来,因为窗户不允许挂窗帘,所以从那些窗口能隐约见到里面出出进进的人影。 看着走廊里跌跌撞撞匆忙进出洗手间的人,秦良玉万幸自己有王伟这些鬼魂在,不然的话,估计真要憋着一肚子尿到楼下跑操了。 “集合了!都速度点!” 六点十分,秦想站在走廊里吆喝。一米七的身高,配上她那张年轻冷峻的脸,看着比焦健那个大组长的气势都要足。 狼狈不堪的新入监犯人从监室、洗手间里奔出来,有的在扎辫子,有的在系扣子,有的裤子提了一半就从厕所里跑出来,还有的刚刷完牙没来得及洗脸,白色的牙膏沫还粘在嘴角两边…… 焦健与秦想并排站在一起,将所有犯人按身高排成了两个纵列。 邓洁自然是在最后一排,秦良玉的身高在女人里算中等,所以她被排在中间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而丛花玲和孙翊尔的身高都是刚够一米六,所以她俩被排在了队伍的前面。 刚走到三楼拐弯,便听到下面操场上传来一阵阵洪亮的喊口号声,以及跑步时发出的“嗒嗒嗒”的整齐的步伐声。 来到操场,包括秦良玉在内的所有新入监的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 整个监狱5000多名犯人,平均一个监区约合1000人,几乎全部都在操场上,各个监区都由监区大组长带领,围着操场跑操。 虽然因为前一天熬夜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疲倦,但她们的步伐却整齐划一,可见她们平时都受到了严苛的队列训练。 直到这一刻,秦良玉才明白为什么监狱的操场会那么大。 虽说时空不同,穿戴不同,但这种壮观的场面,让秦良玉不禁想起前世自己与丈夫马千乘训练的那批白杆兵部队。 外面还是一片晨曦微朦,从没有一丝乌云的天空可以分辨今天是一个晴天。但毕竟前段时间连着下了多日的大雪,化雪的时候真的冷到骨子里,尤其现在居住在有暖气的监室,所以,只要一出门就能冻得人浑身发抖,湿冷湿冷的空气似乎会从每一个裸露的毛孔钻进体内。 因为新入监的人还没有开始接受队列训练,所以当入监队的跑操队伍加入到操场里的大部队以后,感觉像是整齐的麦田里突然飞进去一群蝗虫,顷刻间将麦田里的麦子打散。 这些新入监的协调性特别差,秦想喊的“一、二、一”口令她们压根就不会跟拍,杂乱的脚步声直接将秦想的口令给吞噬掉。 当秦想喊出“一、二、三、四”的口号时,只有留守的老犯人跟着喊,新入监的人里,有几个后知后觉的,居然在别人都已经喊到三了,她们才从一开始喊,因为冷,那声音听上去还在发颤。 带领队伍的秦想被这些新入监的给气得干脆也不管了,由着她们在操场上瞎跑,保证不把人给跑丢了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跑操时间规定是二十分钟,六点半准时返回各自监区洗漱、整理内务,然后便开始准备打饭、打水。 在这二十分钟内,入监队散乱的队伍曾与二监区错开两次,带队的大东居然能准确地找准秦良玉所在的位置,微不可察对她笑了下。他的笑容非常和熙,一如此刻晴朗的天空。 跑完操将所有人都带回监区后,秦想直接带着还没有洗脸刷牙的孙翊尔去上岗了。 焦健没有随同一起去,因为新入监的很多犯人要求开仓库门,她得留下来看着别丢了东西。 因为没什么事可做,又不想碍着别人进出,秦良玉便趴到监室的窗台前看秦想和孙翊尔值岗。 除了监狱统一发放的囚服棉服,监狱规定不允许在囚服外穿自己的衣服,所以没有棉衣的新入监犯人,能不出门的情况下,便都缩在各自的监室里取暖。 早上的温度感觉比夜里都要低,看着站在伙房附近值岗,穿戴单薄的孙翊尔,秦良玉有些替她担心,怕她会被冻病了。 每个犯人允许购买一到两个暖水瓶,伙房侧门旁有一个锅炉房,除了入监队、生活科和教育科的犯人可以随时去打热水,下面监区的犯人是定点供应热水。 现在这个季节,对女人来说热水非常重要,不仅要用来喝,晚上洗屁股和洗脚都要用,所以只要账面的钱够,基本所有人都给自己订购了两把暖水瓶。 “秦明月,咱们监室里的人都去值岗了,你随我去打热水吧,不然一会儿锅炉房里的热水都让下面监区的人给打没了。” 元贝红走进监室,一边低头拿暖水瓶,一边招呼着趴在窗前的秦良玉。 随着元贝红来到走廊,发现别的监室出来好多人在排队,每个人的手里都最少提着四把暖瓶。邓洁因为手腕有伤,所以她没去。 顺着警戒线走到锅炉房至少要走接近十分钟的时间,秦良玉发现她监室里的那两名值外岗的此刻已经在岗亭里了。 岗亭的门是关着的,两个人在里面坐着,从门上的玻璃仅能看到俩黑乎乎的头顶。逢狱警经过时,她们俩会在里面站起身,直到狱警过去了才坐下。 秦良玉看过睡在自己下铺的那个女犯的床头卡,知道她叫滕柳。 监狱里所有的犯人,只有监督岗和外岗的人允许单溜。看到自己监区打水的队伍后,滕柳从岗亭里出来,手里拎着一把暖瓶,独自一人顺着警戒线向锅炉房走去。 来到锅炉房,一监区的打水队伍正在排队打水,已经剩下不到十个人了,在她们身后却站着大约4、50个手提暖瓶的二监区的人。 在监狱里享有特权惯了,元贝红带着入监队的一群人直接插队向队伍前走去。 因为新入监的人还没有理发,所以在一群齐耳短发的女犯中,马尾辫显得特别突兀。 看到这样的队伍出现,傻子也知道这是入监队的人来了,心里虽然很不服,但也都敢怒不敢言地给这些人让开路。 见秦良玉和元贝红手里提着那么多的暖瓶,滕柳从她们俩手里匀出了两个,说等她八点半下岗回去的时候给捎回去。 因为有自己监室的元贝红带队,所以这一次秦良玉没有在队尾,而是在队伍的最前面。打完水以后,要等新入监的一起返回,秦良玉便把暖瓶放到一旁的台子上。 这时,秦想和孙翊尔走了过来,秦想手里仍旧拿着那个大夹子,穿着一件与囚服图案颜色一样的大棉衣,手上还戴着一副露指头的那种毛线手套。 只穿着一身单囚服的孙翊尔站在身高高于她10公分的秦想身旁,感觉特别的瘦小和单薄。因耐不住寒冷,她的脸煞白煞白的,嘴唇都没了颜色。 过来后,秦想的视线在那些等待打水的人中梭巡了圈,然后直接走入队伍中。没一会儿,秦良玉听到她的声音从队伍中传来:“你的胸牌呢?” 趁这个机会,秦良玉走到孙翊尔身旁,抓过她冻得不停颤抖的双手。 “冻坏了吧?”心疼地对孙翊尔问了句,秦良玉暗自运气将她体内的寒气驱逐出去,增强了下她体内的热量。 大概是冷得狠了,孙翊尔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冲秦良玉点点头,她疑惑地道:“明月,真奇怪,在看守所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跟个热能发电机似的,你这一握我的手,我居然不觉得冷了,真好!” 两个人正握着手,突然从身后监区的队伍中冲出一个女犯,直接奔秦良玉和孙翊尔身边来。 “孙翊尔,求求你帮帮忙,不要让秦想扣我的分!” 这个声音,这个人,让秦良玉无奈地苦笑了下,心道:真是冤家路窄,5000多犯人的监狱,居然在自己才来第二天就遇到林妮! 没有了以前的圆润,没有了以前的骄狂,没有了以前的风骚,甚至连眼神都有些黯淡无光。如果不是她的声音没变,这个人无论从秦良玉和孙翊尔面前经过几次,恐怕她们俩都不见得会认出她来。 监狱最强悍的能力就在这里,他能默不作声的将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改变得彻彻底底,改变的过程中人们不会注意,只是会在某一天才能突然意识到原来一切都已经变化那么大。 “林妮?”孙翊尔看着眼前这个瘦得跟个皮包骨头似的林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26岁的林妮现在看起来跟36岁差不多。 追着林妮过来的秦想对着她大声怒叱道:“不签字就想跑?有本事你翻墙越狱呀!等我扣了你们监区的分,我看你能不能跑出你们监区长的手掌心?!” 也不去管秦想要挟自己的话语,林妮紧抓着孙翊尔的胳膊不放,苦苦地哀求道:“是我啊翊尔,我是林妮!求你看在咱们是一个看守所里过来的份上,让秦想不要扣我的分。我不是故意不戴胸牌,早上起床后才发现我的胸牌针坏了,当时着急出来打水,我就把胸牌放在衣服兜里,你看看,你看看!” 说着,林妮将手里的胸牌递给孙翊尔看。静静地站在一旁的秦良玉扫了眼林妮的胸牌,发现那上面标着二监区的字样。 她胸牌上的照片看着与之前在看守所里的时候没有多大差别,看来林妮变成现在这样,应该是被分到二监区去以后造成的。 孙翊尔有些为难地看向秦想,刚准备张口为林妮求情,哪知秦想居然冷笑着看了秦良玉一眼,然后拔高嗓门对林妮训斥道:“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把胸牌装兜里,要胸牌还有什么用?” “行了,你也不用在这里白耽误工夫了!如果你跟秦明月和孙翊尔不是一个看守所里的,或许我还真就放过你了,既然你们是一起的,孙翊尔现在在监督岗,就更得以身作则!哼哼!签字吧!今天你求谁都不管用!” 狞笑了声,秦想将手里的扣分夹子递向林妮。 “是吗?求谁都不管用?”人未到,声先至,大东带着一名女犯快速向这边走了过来…… 第十三章 大组长 “东哥!” “大组长!” 秦想和林妮几乎同时向走过来的大东喊了声,只不过秦想的声音带着一丝羞怯,而林妮的声音透着一股胆怯。 看到自己的大组长来了,二监区那些在等待打水的犯人一下子有了底气,不再害怕监督岗,迅速向前靠拢了过来,将秦想、孙翊尔、大东和林妮给围在了中间。 因为昨晚的那个梦境,秦良玉有些谨慎和疑惑地看着大东,眉头深锁,极力想从大东的身上找到那个曾让她无法忘怀的人的身影。脚步稍微向后退了下,将自己退离出这个是非圈外。 大东眉头一挑,扫了眼已经隐身到人群后的秦良玉一眼,眼帘微垂,稍稍低了下头,嘴角向上勾了下,再抬头时,他将视线投向秦想,眼中蓄满了嘲弄的威严。 伸出手,大东一把扯过秦想手里的扣分夹子转身递给林妮,“如果求情没用,就不要再求,签字!” 林妮颤抖着双手接过夹子,因为紧张,抽了几次都没能将夹缝里的笔抽出来。 “想做二监区的犯人,就不要这么孬,想做孬种就到三监区去!”与大东一起来的那个女犯冲林妮怒喝了声,把个林妮给吓得差点没把夹子丢到地上。 在监狱里,谁都知道,监区,入监队不好惹,犯人,大东不好惹。 其实秦想本没打算给林妮扣分的,那群队伍是二监区的她一早就知道,因为所有人的胸牌上都有各自监区的标识。 之所以盯上了林妮,不仅仅是发现了林妮没戴胸牌,而是因为林妮刚从监区里出来的时候,冲孙翊尔小声地打过招呼,只不过当时孙翊尔没有听到,而一旁的秦想却留意到了。 联想到孙翊尔与秦良玉是一个看守所过来的,而林妮能认识孙翊尔,那便表示她们这三个人极有可能都曾关押在一个看守所里过。 秦良玉才来监狱第一天便得到大东的格外关照,同为女人,她看出秦良玉在大东眼里的不同,这让她愈发嫉恨秦良玉。但碍于大东以及秦良玉后台的关系,她明面上不敢拿秦良玉怎样,所以便把对秦良玉的恨加诸到所有与她有关系的人身上。 偏巧入监队的打水队伍与二监区的赶在了一起,秦想可不想放弃打击秦良玉的好机会,待秦良玉打完水以后,她便带着孙翊尔向这边走过来。 可她却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那就是,自伙房往南,一直到锅炉房的这段距离,是与大东监室的窗口正对的。 在本监区内,大东可能对林妮并不好,或者压根就不认识林妮是哪个,但只要离开本监区,别的监区的犯人如果想欺负二监区的人,大东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这也是二监区所有的犯人都拥戴大东的一个主要原因。 签完字后,林妮颤抖着双手将夹子递给大东身旁的那个女犯,在她低下头的同时,眼尖的人都看到了她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大东伸手拉住林妮的胳膊,伏低身体在她耳边低语了句,林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大东发愣,好一会儿才回神,苍白的脸上泛上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擦了擦已经滑落到腮边的泪水,低头走回队伍中去。 秦良玉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因为二监区的人在指责秦想的声音太吵,她没有听到大东对林妮说了句什么话,让原本胆怯卑微的林妮变得放松,似乎还有些娇羞。 这一刻,她感觉大东像极了皇宫里的皇帝,被三宫六院的妃嫔们崇拜、爱恋、追随着。 扫了眼围住自己的众人,大东沉声命令道:“出来打水的人赶紧都去排队站好了,不要再让她们入监队抓到我们二监区的任何把柄!” “东哥,我、我不是故意针对你们监区的。”见大东要走,秦想赶忙走上前拦住他,一脸委屈的解释着。 大东笑着哼了两声,“秦想,我受不起你这一声哥!你刚才没做错什么,这是你的职责,是我们监区的人出门没带脑子!行了,分也扣了,你的气也出了,但是……” 大东稍微拉近了与秦想的距离,对她低声道:“你跟秦明月一个姓氏,年龄和身高又差不多,所以在她来监狱前,我误将你当成了她。既然我等到了我要等的人,请你以后离我、也离她远点!如果让我查出你对她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也让我不高兴的事,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直起腰,大东微笑着看着秦想,“监督岗已经没你什么事了,春节过后,你如果想来我们二监区,作为二监区的大组长,我会很欢迎你的!” 甩头再次往秦良玉的方向看了眼,发现她正拉着孙翊尔的手在小声地说着什么,忍住想要靠近她的冲动,大东丢下一脸骇然呆怔的秦想,带着他监区的那名女犯,一起向自己的监区走去。 打完水以后紧接着就是打饭,依旧是秦良玉和元贝红一起。秦良玉发现这老太太挺怪,与她一起值内岗的另外一名老太太要求出去打饭,居然被她给呛了回去,非要带着秦良玉出去。 打饭的队伍都已经在走廊里排好队等着了,她却着急地非要焦健把仓库打开拿东西,结果竟然是找了件监狱里的棉衣囚服。 从仓库出来后,她将棉服往秦良玉怀里一递,面无表情地命令道:“穿上!别冻感冒了再传染给监室里其他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始终没个笑脸,偶尔还会因为秦良玉动作慢了呵斥两嗓子,就她那些举动,秦良玉真有些怀疑她是在向自己示好。 监督岗的主要职责就是监督维持整个监狱里犯人的秩序,以及监督她们是否严格遵守监规纪律。 所以,早上跑完操以后,监督岗几乎都在外面溜达着值岗,一直值到各个监区出去到外面车间上工了,她们才能得以下岗休息。 早饭,各个监区都是在大组长的带领下前去伙房台阶下等着,还没到伙房,跟随在元贝红身后的秦良玉便见到伙房台阶下黑压压地站满了人,虽说人很多,但每个监区的队伍却非常整齐。 所有的监区大组长都站在台阶上的右首,而监督岗的秦想和孙翊尔站在伙房门口的左首。 因为给秦良玉到仓库找棉衣,入监队来得比较晚,刚走到台阶下,便听到孙翊尔在上面喊:“入监队上来打饭了!” 大东不让秦想再喊他哥,那就表示他已经与秦想划清了界限,这让秦想的情绪极度低落。加之大东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更加让她心下不安,神思恍惚的她便让孙翊尔在那喊话。 孙翊尔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人,心情有些紧张,加之害冷,声音听上去怯生生的像个小女生。 邓洁虽说右手有伤,但规定早饭必须要监室长亲自带人前去,所以她左手端着盆,紧跟在秦良玉和元贝红的身后。 经过孙翊尔身旁时,秦良玉和邓洁同时关心地问了句:“冻坏了吧?”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孙翊尔小声催促道:“哎呀,你们都动作麻利点,快点打完饭,我就可以早点回监区里暖和暖和啦!” 一旁的大东懒散地倚靠在伙房的门柱上,眼睛迅速地在秦良玉、孙翊尔和邓洁的身上扫过,在看到邓洁右袖口露出的一截白纱布时,他格外多看了邓洁两眼。 打饭的过程中,秦良玉小声地跟元贝红商量,想将身上的棉衣借孙翊尔先穿着,元贝红像个小孩子似的嘟着嘴,一脸不乐意地勉强答应了。 因为还要等新入监的打完饭一起回去,趁这时间,秦良玉快速将身上的棉衣脱下,站在伙房门旁小声招呼孙翊尔过去给她穿上。 “你把衣服给了她,你不冷吗?”站在门旁的大东冷丁问了句,说这句话时他没有看秦良玉,却是在看着秦良玉所在监室的窗口。 直到这时,秦良玉才注意到,大东穿得特别少,似乎在囚服里面只穿着一套圆领秋衣。 囚服是那种v字小翻领,所以他的整个脖颈都露在外面。此时室外的温度最少也是零下七八度左右,但从他的气色上,根本看不出有一点冷的感觉。 “你穿得也很少!”话出口,秦良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她发现在听到这句话后,大东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将视线从远处拉回,移到秦良玉的身上,紧盯着她的双眼,似乎想在她的眼中寻找些什么。 一、三、四、五监区的大组长似乎都很巴结大东,此刻的大东眉眼带笑,这是以往在大东脸上极难见到的表情。四个大组长都靠拢过来,当她们一脸好奇地看向秦良玉时,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口气。 “快进伙房里去,外面冷!”大东轻推了下秦良玉的胳膊,然后转头看向围过来的几个大组长。 “这美妞哪来的?她的眼睛居然是蓝色,我靠!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嫚,居然跑这种鬼地方里来了!” 说话的是四监区的大组长。 “你们几个记住了,谁也不要打这个女孩的主意,难为她就是难为我雷东!”大东的声音听上去比室外的温度还要低。 几个大组长见大东变脸,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走回各自原来的位置站好。四、五监区的大组长还有些意犹未尽地回身再次看了眼已经回到伙房里的秦良玉。 秦良玉发现下面监区的大组长个个都看着像男人,平胸、宽肩、窄腰、高个、寸发,而且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年轻。包括大东在内,几乎没一个人是超过30岁的样子。 往监区楼上走的时候,元贝红小声对秦良玉嘱咐道:“以后离下面监区的那些大组长远点,除了二监区的大组长我不大清楚底细,其他那几个都是同性恋,你最好小心着些,被她们几个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吃过早饭以后,秦良玉随元贝红一起开始收拾监室里的卫生,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所在的这个监室这么干净了。 原来元贝红这个监室长有着严重的洁癖,监室的地面她最少要拖三遍,拖把用完以后,居然还要用热水烫一下,然后单独晾晒到厕所的窗外。 拖把的木头把手上,她刻上了自己的名字,谁如果敢动了她的拖把,绝对会被她给骂上好几天不带歇歇的。 其他监室里的人也都在收拾卫生,拿着抹布擦窗台的时候,秦良玉发现下面操场里已经站满了各个监区的人,从高处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头像移动的黑色地毯,铺满了至少三分之二的操场。 列队点完名以后,自一监区开始,由两名狱警带领,唱着《出工歌》,顺着甬道向监狱内门方向走去。 “踏着晨曦,迎着朝阳,步伐整齐,歌声嘹亮,勤奋劳动,锻造人生,挥洒汗水,换来希望,告别过去,向着未来,自觉改造,扬帆起航,一、二、三、四!” 高亢嘹亮的歌声伴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果忽视掉她们身上的囚服,忽略掉歌中的歌词,这群女人真的让秦良玉无法与阶下囚联想到一起。 秦想和孙翊尔站在距离小岗不远的甬道两侧,一直到下面监区里的人全部都走出监狱内门后,她们俩才顺着警戒线向西楼门走去。 此刻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各个监区的监区长和狱警都陆续地来上班了。 去洗手间洗抹布的时候,秦良玉正合适见到王恕从狱警专用楼梯里上来,两个人相视笑了下。 在元贝红的监督下,秦良玉和另外一名老太太终于将监室的卫生收拾好,刚准备坐下休息,秦良玉听到王恕在狱警办公室门口喊焦健,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怒火。 突然想起昨晚的马扎事件,估计着王恕大概已经从陆、冯两名狱警那听说了…… 第十四章 通话 一整天,自焦健之后,先是新入监的犯人,接着是留守的老犯人,就连昨晚换岗在监室里睡觉的老犯人也被挨个叫进了办公室询问。 每一个从办公室里出来的犯人,都一脸的慌张神色,唯恐昨晚的马扎事件将自己给牵连进去。 本来打算去下面操场给新入监的犯人训练走队列,可因为王恕在逐个喊人进办公室调查,焦健便将队列训练计划给改成了整理内务和理发。 上午,六名留守监室长,被分成三组,到新入监的监室里教新来的犯人叠被子。 因为被子都是个人从看守所里带过来的,厚薄不一,很多人的被子不合格。账面钱够的,便找生活委员崔红娜订购棉花和被套,把走廊地面给擦拭干净,找会缝被子的人给帮忙重新做一床。 这样一来,走廊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想穿过走廊,几乎都得紧挨着墙壁挤过去。 秦良玉的监室里又剩下她一个人在,闲着没事,她便把孙翊尔和邓洁给招呼到自己的监室里,手把手地教给她们俩怎样才能把被子给叠成豆腐块。 三个人一边叠着被子,一边小声嘀咕着昨晚马扎的事。讨论来分析去,邓洁和孙翊尔都一致认为秦想的嫌疑最大。 之所以将目标锁定在秦想的身上,那是因为她们都看出来秦想对大东有意思,而大东对秦良玉有意思,这典型属于情敌间的暗算。 要说的话,秦想也确实具备加害秦良玉的动机和时间。作为入监队监督岗的秦想,最大的资本就是手中的权利,她极有可能会利用自己的权利去诱导、威胁新入监的人为她办事,以达到加害和报复秦良玉的目的。 回想当时的场景,不仅是秦良玉,连邓洁和孙翊尔都非常后怕。 如果当时秦良玉反应速度慢一点,或者没有前世武功底子在的话,一旦随着马扎的散开坐下去,那根钉子会直接插进女人隐私部位,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马扎事件发生后,秦良玉仅使用了一次异能,知道是那个挨了邓洁打的女孩干的,但主使者是谁她却并不知道。 自秦良玉来到监狱后,王伟三鬼不叫不出现。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就像褚德重说的那样,监狱里处处可见让他们三鬼尴尬的人和事。 日常生活方面,看守所和监狱有着很大的不同,因为看守所是男干警值班,所以女号里的人不管干什么一般都比较注意。 而监狱就不同了,因为这里都是女的,所以女犯们平时洗漱、换衣服这些事大多都毫无顾忌。 有很多女犯在厕所里洗完屁股以后,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光着屁股就跑到洗手间洗脸刷牙,在监室里换衣服也是说脱光就脱光。 虽然知道除了秦良玉和大东没人能看得到他们,可三鬼生前毕竟都是男人,这一幕幕“惊艳”的尴尬画面,直接把这仨给吓得不愿再露面。 昨晚如果王伟跟秦良玉说完话后能留下来的话,或许他就能听到谁是幕后主使者了。 下午,各个监室里的人,不管是老犯人还是新犯人,都挨个到洗手间里理发。 秦良玉的头发虽说不像别的人那么长,可只要是过耳垂都得剪。好在秦良玉的头发属于自来卷,即便剪短了,也不像别的人那样贴在脑门上,头发干了以后,反而蓬松蜷曲着像个洋娃娃。 看着那一缕缕长发随着剪刀的一开一合飘落在地,变成齐耳短发的众人都不禁一阵唏嘘感慨。 一直到半个多下午过去了,邓洁被叫进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直接来到秦良玉的监室,“明月,王监区长让你去!” 说完,邓洁又小声地道:“就是在调查昨晚马扎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她们问我的话里,我怎么感觉她们是在怀疑焦健。” 秦良玉愣了下,嘱咐邓洁如果一旦有人问起的话,不要乱说话,这才向办公室走去。 模仿之前那些人的样,在门口喊了声报告后,秦良玉被王恕直接带到了队长办公室。 关上门,王恕拉着秦良玉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坐到沙发里。 “良玉,昨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该询问的人我也都挨个询问过了,基本也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你放心,我不会轻饶了那几个人。” 说完,王恕露出一丝歉疚的神色接着道:“之所以先将孙翊尔给安排到监督岗上,而没有安排你上去,我就是不想让你刚来就成为她们算计的目标。跟这些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她们都是些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 “真没想到,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保护好你,居然这么快就被她们那些人算计了去,看来还是我小瞧了她们!” 秦良玉很想问问王恕到底是谁干的,可想了想还是没有张口。既然王恕都已经说了查清是谁干的,并且要严办那些人,自己就没必要再掺和进去了。 拿出手机,王恕对秦良玉道:“依风让你给他去个电话,我从上班一直忙到现在才得空,你赶紧给他打过去,再晚的话,估计他又得抱怨我。” 说完,调出马依风的电话号码,拨通后递给秦良玉。 秦良玉感激地看了王恕一眼,有些拘谨地接过手机,当听筒里传来马依风那熟悉的“喂”的声音后,她感觉自己仿佛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似的,竟然有些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见秦良玉这样,王恕非常有眼力劲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盆栽去摆弄自己的花草去了。 “依风,是我!”王恕离开后,秦良玉将手机听筒使劲贴到耳边,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马依风喊了声。 “电话接通后不说话,我就知道是你。”马依风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喜悦。 “你怎么知道是我?” 听到马依风的声音,秦良玉竟然有种与马依风分开很久的感觉,受他的情绪感染,秦良玉这一天来的压抑和不愉快瞬间消失,心情也随着好了起来。 马依风呵呵笑了两声道:“从你喘气的声音上分辨出来的!如果是王恕的话,跟我通电话她不会激动得连喘气都变得急促,所以我知道是你!” 秦良玉脸一红,“我哪里有激动,你不要瞎说!” 知道秦良玉经不起自己的逗弄,马依风正色问道:“老婆,你怎么样?还好吧?” “我很好,王监区长和鲁监狱长对我很照顾。我跟孙翊尔和邓洁在一起,虽然不在一个监室里,但却能经常见面。这里的环境和生活比看守所好太多了,饭也好吃,还有热水用,屋子里还有暖气,不像看守所里滴水成冰。”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着马依风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秦良玉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住话头,对马依风问道:“你呢?你还好吗?案子还那么多吗?” 这是马依风自认识秦良玉以来,第一次听她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心疼,感觉这样的秦良玉才像个正常女孩,而不是背负着一身的使命,仅长着一张年轻的面孔,却是个心态已老的明朝穿越者。 “我还那样,忙对我来说是个好事,可以让我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地想你。”虽然这都是真心话,但马依风高估了秦良玉的接受能力。 对方突然安静下来,马依风看了眼手机,以为秦良玉挂掉了,“喂,老婆,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了?” 秦良玉赶忙低声道:“我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奈地摇头苦笑了下,“明天我去看你,今晚我去王恕家拿通行证!” 秦良玉一愣,不明白马依风嘴里的通行证是什么东西,纳闷地问:“什么通行证?见面要这么麻烦吗?” 马依风眉头一挑,笑着道:“嗯,非常麻烦,所以明天你一定要对老公好一点!” 脸上的燥热被马依风勾起,刚准备提醒马依风自己是在王恕的办公室里,让他好好说话,却隐约听到马依风那边的座机在响。 “老婆,你叫王恕听电话,我有事找她!” 将电话递给王恕后,秦良玉突然感到有些失落,但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马依风了,她的心情又变得雀跃起来。 “啥事?看你把你家媳妇给逗的,那脸比猴屁股都要红,哈哈!”接过电话后,王恕劈头就是一顿调侃。 “晚上我去你家吃饭,多炒俩小菜,我自备酒水,好了,我得挂了,这边有急事,你告诉我老婆声,我就不跟她说了!” 说挂就挂,明明早已习惯马依风这样,但王恕还是对着手里已经挂掉的电话笑骂了句:“火燎屁股了这么急?!” 放下电话后,王恕坐到秦良玉的身边,“你还没来监狱前,依风就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让我想办法把你和孙翊尔还有邓洁给安排在一起。” “他这样做一来是因为你们三个在看守所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二来他是不想你再与其他的犯人交朋友。” “也是,别说是依风这种身份的人,就算是平头老百姓家的男人,也不希望自己老婆的朋友圈里有一堆蹲过监狱的人。” “孙翊尔我倒是可以让她与你一起留在入监队,毕竟她的刑期短,而且还是个经济案子,人也没什么毛病。只是这邓洁……” 摇了摇头,王恕有些为难地接着道:“你也知道入监队是整个监狱里的纪律标榜监区,监狱里所有的狱警和犯人,都紧盯着入监队的人看,如果一旦这里的犯人言行上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会被她们群起而攻之的。” “邓洁的性格过于耿直,人也非常鲁莽,而且她的刑期太长,还是个暴力案件,如果要把这样的人留下来的话,恐怕不是我一个人能说得算的。” 听王恕这样说,秦良玉心底划过一丝难过,张了张口想为邓洁求情,可王恕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了,自己再求的话,等于是在难为人。 见秦良玉这样,王恕不禁有些无奈,“唉……我再琢磨下吧,不行回头我跟鲁监狱长商量下再决定,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急!但你不要在邓洁面前提起这样的话题,防止她不小心泄露出去,我们就更没法安排了。” “好的王监区长,没想到我的到来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见事情还有转机,秦良玉感激地道。 拍了拍秦良玉的肩膀,王恕一改严肃的表情,笑着道:“以后没人的时候,随你老公喊我嫂子吧!” 拉着秦良玉的手一起站起身,王恕有些感慨地道:“能找到依风这样的老公,你也算是有福的女人了!好好珍惜吧!” 因为马依风的这通电话,夜里,秦良玉竟然失眠了,一直到下面监区收工了,她还没睡着。 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一堆人时,她突然想起今天上午打饭的时候,大东的视线好像是在看自己这个监室的窗户。 突然发现大东似乎掌握了太多跟自己有关的事情,而她连大东到底是谁,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关注都不清楚。 想到马依风第二天要来,秦良玉暗自琢磨着,与马依风见面后,一定得让他帮自己查一下大东的底细,先搞明白了他这一世的身份再说…… 第十五章 蹭饭 【老军区大院】 吕如夷活着的时候,马依风他们家就是住在这里。从出生到上大学,一直到吕如夷去世,这里留下了马依风太多过往的回忆,有美好的,也有痛苦的。 所以,在他的母亲吕如夷去世后,马依风买了现在的那套公寓,任凭马华龙怎么劝说,他就是不随着马华龙搬到后建的军区大院居住。 而这里,他每年只来两趟,自己生日的那天和母亲吕如夷忌日的那天。 但今年算上今晚这一趟,马依风已经来了不下十趟了。之前来是因为秦良玉被马华龙给安排在大院一套别墅里居住了段时间,而现在这趟来,他是来王恕家“蹭饭”。 “你们家变化挺大啊!” 到王恕家已经快晚上七点了,王恕两口子早就已经把饭菜备好等着他了。进门后,马依风心不在焉地扫了眼客厅,脱下外套洗过手以后便直接坐到餐桌前。 “你哪只眼睛见我们家有变化了?这么些年,我们家就把电视机给换了,其他的东西和装修都没变,你这都多长时间没来我们家啦,是不是都忘记了我们家原先啥样了?” 说话的是王恕的男人蒋立,一个看着不像军人,倒很像是文弱书生的男人。 蒋立夫妻俩与马依风同龄,只不过蒋立大马依风五个月,三个人是打小一起在大院里长大的。 高中以前他们都是在一个学校里念书,高中毕业后,蒋立在他父亲的安排下参了军,王恕与马依风同年考上了警校,马依风考的是公安部直属的大学,也叫公安部高级警官学院,而王恕却考进了海东省警察学院。 当初在听说蒋立和王恕走到一起时,马依风挺感意外的。一直以来,他始终认为太知根知底的人很难能结为夫妻,结果蒋立和王恕非但结了婚,两个人还恩爱地在一起生活到现在。 解下身上的围裙挂到厨房门旁,王恕笑着走到餐桌旁,给马依风和蒋立的杯子里倒上酒,“他呀,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媳妇,恐怕咱们家门冲哪开他都快要给忘了!” 与马依风碰了下杯,蒋立一脸不解地道:“真不知道依风你是怎么想的,英子为了你都能从北京赶来咱们海滨市,你倒好,把那么门当户对的一个媳妇给拱手让人,却看好了一个女犯人,我听说这女的原来还是那个贩毒头领李强的……” 王恕在桌子底下踢了下蒋立,她了解自己的男人,在真心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总是不顾及对方的感受,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得了。 无视他们夫妻二人在桌下的小动作,马依风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蒋立,我跟你说,感情这东西并不是非要门当户对才能配对,我对韩凤英始终都没有感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单了这么些年了,终于找到自己中意的女人,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将杯中酒一口灌下,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马依风有些无奈地道:“其实你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估计将来我结婚的时候,会有一大波人来质疑我的选择。你是我的好哥们,我也不怕告诉你,现在你们见到的秦明月不是原来的那个女孩,她是清白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坚持,我和我爸一早就把她给弄出来了。” “怎么会?居然有人愿意坐牢?这女孩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蒋立撇了撇嘴,有些不敢相信马依风说的话。 王恕在一旁打断蒋立的话,“我之前听依风说他的媳妇是个马上要到我们监狱服刑的犯人时,我也挺接受不了的,但是见过人以后,我就不那么想了。” 站起身,往马依风的碗里夹了些菜,回头对蒋立道:“蒋立你没见过那小姑娘,她不是个普通人,虽然话不多,性格看着也不是很开朗,但是她身上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东西,怎么说呢,是一种……” 想了想,王恕接着道:“嗯,是一种少见的高贵气质,非常安静,在她的身上还有一种正气,总之那是非常奇怪的一个小姑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真的就像依风说的那样,不是个会犯罪的人,倒像是个会打击犯罪行为的人!” “虽说我跟她接触也就一天多点的时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她特别懂事,也特别成熟稳重,好像她的年龄比我们都要大似的!真的!等将来有一天你见到她的人了,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蒋立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王恕一眼,“有你说的那么好吗?照你这么说的话,她比英子还要好?” 蒋立年轻的时候暗恋过韩凤英,这事在一起玩大的几个人都知道,只不过韩凤英的心思一直都没有在马依风外的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停留过。 王恕把一只剥好了鸡皮的鸡腿递给蒋立,“没有可比性!赶紧吃饭,这都几点了,你不饿,依风该饿了,吃完饭再讨论人家老婆的事。一会儿我还有事要跟依风讲呢,快,都先把肚子给填饱了再说!” 蒋立是个怕老婆的人,听王恕口气有些不耐烦,便绝口不再提秦良玉的事,跟马依风推杯换盏中,开始讨论最近在海滨市闹得人尽皆知的争抢李强生前的那家大酒店的事上。 “我听说为了争夺那家大酒店的经营权,有些商家居然连社会上的人都动用了,真的假的?”看着马依风,蒋立好奇地问道。 马依风笑了笑,点点头,“嗯,是有那么几个无良商家,别说是海滨市,就连外省市的人都开始走关系想办法抢夺这家大酒店。” 王恕插言道:“我听说李强在死前,他前妻和儿子不是去看守所跟他见过一面的吗?当时他没把遗产都给他儿子?” 马依风摇摇头,“当时他的案子都判完了,是法院的人陪他前妻去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不大清楚,只知道他留给他儿子的都是一些没被法院查没的存款。毕竟他生前经营的产业中,有很多也是属于正经行业,法院不可能一并全给查封了。” 蒋立无限感慨地道:“这人生前没少揽财,白道黑道几乎都有他的产业,他的财产具体有多少,估计除了他本人,没人清楚。” 马依风打趣道:“你一深居简出的部队官兵,怎么突然对社会上的事感兴趣起来?难不成你也想收购云山碧海大酒店?” 蒋立耸耸肩膀,自嘲地笑了下道:“唉……我的钱恐怕连那家大酒店的跳蚤都买不起!” 饭后,蒋立去厨房收拾碗筷,王恕把马依风拉到客厅坐下喝茶,将秦良玉被人暗算,邓洁挺身而出动手打了人的事讲给马依风听。 “依风,本来这事我没打算告诉你,一是怕你听了后会担心你媳妇,二是这事已经都调查清楚了,只不过主谋这事的几个人,家里走的都是监狱里挺重要的几个领导层的关系,所以我就上报给鲁监狱长了,明天估计她会去我们入监队亲自处理。” 见马依风脸色阴沉着,王恕有些后悔告诉他,“依风,你真的不用担心,你媳妇那人外表看着挺娇弱的,其实她的应变能力比普通人要快,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我之所以把这事告诉你,是因为你之前跟我说过,让我把与你媳妇关系非常好的邓洁和孙翊尔给留在一起,可眼下这邓洁犯了这么大一错误,还是她先动手打的人,如果我把她给留下的话,对入监队的其他狱警没法解释啊。” 马依风哼了声,反问道:“如果我老婆身边没有这样死忠的人陪护着,靠你们狱警来保护的话,估计就她那性格,在监狱里连一个月都过不了!” 被马依风这一顿抢白,王恕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马依风说得也确实在理,“这样吧,明天等着鲁监狱长去我那的时候,我背地里问问她的意思吧,你知道我们入监队从来不留暴力案件的犯人。” 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马依风看向王恕正色道:“邓洁的案子当初我有参与过,她是一个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心地不坏。” “我老婆刚来这里的时候,如果没有她和孙翊尔在一旁照顾,恐怕我老婆的日子会很难熬。她们俩对我老婆的好,我这做老公的,自然要替我老婆回报她们。” “如果你非要把她们三个给拆开的话,那我只能给我老丈人打电话,让他从北京滚回来跟老马一起想办法,把我老婆给劝出来!也省得我们两口子两地分居彼此难受!” 收拾完碗筷出来的蒋立正合适听到马依风最后的这一句话,他纳闷地问:“依风,我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跟那女孩扯了证似的,你们俩不会已经那个了吧?” 闻言,王恕赶忙横了蒋立一眼,“蒋立,你喝多了吧?这样的话哪能随便说?!谁都知道依风跟秦明月俩认识那会,秦明月已经在看守所里关押着了。这话如果让有心人听了去,对依风的影响多严重你知道吗?” 之前检察院调查马依风和秦明月的事,王恕听闻过,这事对一个刑警队大队长的负面影响非常不好,所以听蒋立那么说,王恕才会紧张。 谁知,马依风却嘴角一勾,笑着道:“你老公没说错,我跟我老婆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了,就差领证了。今天来你们家,我还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吃惊地大张着嘴,王恕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啥事?” 见王恕两口子吃惊的表情,马依风轻笑出声道:“我听说你们女子监狱刚设立了夫妻房,明天我不想在接见室跟我老婆见面,隔着一玻璃什么都做不了,旁边还有一堆人在那看着、听着,碍事!” 王恕的嘴越张越大,表情夸张地道:“依风,不是吧?你想在夫妻房跟你老婆见面?可你俩没结婚啊,这一旦怀孕了,我也离撤职不远啦!” 马依风微愣了下,眼珠子转了两圈后,猛然狠拍了下手,笑容逐渐放大,“如果她真能怀上我的孩子,那什么都好解决了,我就不信她舍得把孩子生在监狱里!嗯……这事如果真能成,最高兴的应该是老马和韩书良了!” 蒋立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听差了,“你说韩书良?英子她爸?” “是啊!”马依风嘿嘿笑了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蒋立一眼。 “不是,你老婆怀不怀孕该韩主席什么事?”蒋立整个就成一糊涂蛋了。 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马依风正色道:“十点了,为了我儿子将来有个好身体,我得赶紧回家睡觉保养下种子!” 站起身,马依风将兜里的烟掏出来往茶几上一丢,对蒋立道:“这烟我不抽了,赶明儿你去我家,我那还有半柜子的烟,都送你了!” 说完,马依风又对王恕嘱咐道:“明天动身前,我给你电话,把最好的夫妻房给我留着!这事如果成了,我带着老马和韩书良一起来你们家登门拜谢!” 丢下呆愣在原地的王恕夫妻俩,马依风笑着走到门旁抓过自己的外套疾步离开…… 第十六章 刁难 下面监区出工走了以后,焦健站在走廊里大声地喊道:“所有新入监成员注意了,五分钟后到走廊集合下去练队列,现在有去厕所方便的都赶紧的了!” 刚收拾完卫生的新犯,闻听焦健的喊话后,赶忙将手里的抹布、笤帚等东西收拾好,一窝蜂地涌进厕所里。 有的找焦健帮忙开仓库门,找合脚的鞋子,乱糟糟地一通忙活后,都过去十多分钟了,这些人才来到走廊排队站好,秦良玉和刚下岗回来吃完饭的孙翊尔也从监室里出来。 “站好队!都听我讲,队列训练是我们改造任务中一个必不可少的项目,每年秋季各个监区要进行队列比赛。如果你们在入监队的这一个月里练不好的话,将来分到下面监区去以后,不仅会影响到你们个人的改造得分,还会直接影响到监区的分数。所以,你们一定要严肃对待,认真地练,务必争取在这一个月里把队列练好。” 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焦健接着大声道:“今天上午要在下面操场练一个上午的队列,不管上下楼梯还是在外面操场里,不允许你们大声喧哗,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听着这些新入监的稀稀拉拉的应答,焦健翻了个白眼,再次推了下镜架,与站在她身旁的秦想一起带着这些人向楼下走去。 海滨市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再有一个星期就要立春了,随着立春节气的临近,这几日的气温在逐渐回升,操场楼前被铲成一堆堆的雪也在随着地表温度的升高而变矮融化。 训练场地是在紧挨着医务室窗外的空地,因为一大早没什么看病的人,医务室里的医生和护士听说新入监的下来训练,闲着没什么事的就趴到窗前看热闹。 秦良玉这一批新来的犯人一共有119人,来到操场后,焦健将这些人给分成了四个组。 教新入监走队列的,除了焦健和秦想外,另外两个人是入监队里的老犯人,其中一个居然是前监督岗姜丽蓉。 监狱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从内务整理到队列训练都在效仿军队,这样一来,秦良玉与那些新来的女犯一样都要从头学起。 新入监的犯人中,有一些在犯事前曾在学校里接受过军训,所以稍微熟悉一下便能走得有模有样的。 但大部分人都不会,尤其是年龄大的,进来前有的甚至是家庭主妇,连左右转都不会。混在队伍中还不怎么明显,单独走的时候,有的竟然走成了一顺撇,惹得窗前围观的医务室里的那群人笑声不断。 虽说这种走队列的训练以前从未接触过,但秦良玉前世毕竟是军人出身,加之有秦明月的记忆在,所以,除了正步走她多费了点时间,其他的已经全部都掌握并检查合格。 检查合格的人被允许提前休息,由于地面化雪比较潮湿,与秦良玉一起被检查合格的女犯便来到医务室门口的大厅,各自找楼梯或者台阶坐着聊天。 透过医务室门上的玻璃,远远地,秦良玉见到鲁海英从狱警专用楼梯向楼上走去,身后跟着两名身穿警服的人,其中一个居然是个男狱警。 大概因为自己从监督岗下来后,孙翊尔紧接着顶替了上去,所以在训练队列的时候,姜丽蓉对孙翊尔疾言厉色,呵斥不断,傻子都看得出她这是在公报私仇、刻意刁难。 入监队训练新入监队列的,历来都是由监督岗主要负责,孙翊尔作为监督岗的成员,自己如果走不好,以后拿什么去训练新人?鉴于这一点,包括焦健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法去阻止劝说姜丽蓉对孙翊尔的刁难。 一旁的邓洁因为身高的缘故,总是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同样的动作,别人能在队伍中糊弄过去,到她那就不行了。 累得呼哧乱喘的邓洁只要听到姜丽蓉训斥孙翊尔,便咬牙切齿地瞪着姜丽蓉,却也是无计可施。 秦良玉一忍再忍之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尤其在看到孙翊尔已经眼圈带泪时,她便准备前去阻止姜丽蓉再继续为难孙翊尔。 刚抬脚,却听到楼上传来元贝红那高分贝的喊声:“姜丽蓉,王监区长让你上来趟!” 正在训练新犯的焦健听到后,呆愣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姜丽蓉的背影,然后与秦想一起将姜丽蓉训练的那部分人给匀到其他三个队伍中去。 焦健刚才的那个神情让秦良玉有些纳闷,刚准备开启异能偷听,却听到楼上又传来元贝红的声音:“秦明月,接见!王监区长让你先往小岗那走,她一会儿就下去!” 听到元贝红的喊声,所有新入监的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秦良玉,也都在心里期待着自己的家人能早些来接见。 与焦健打了声招呼后,秦良玉也顾不得去听焦健的想法了,沿着警戒线往小岗的方向快步走去。 因为昨天与马依风通过电话,秦良玉知道来见自己的人除了马依风外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人。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一世的亲人中,敢顶着外界巨大的舆论压力,不介意自己犯人身份的亲人,也只有马依风一人了。 怀着一颗期待、紧张而又兴奋的心情顺着警戒线来到小岗,见王恕急匆匆地从医务室南门走出,脸色很难看,似乎刚跟谁生过气。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里面按下手印签个字!”对秦良玉说完这句话后,王恕直接走进传达室。 没一会儿,王恕招呼秦良玉过去。穿过小门来到外面,秦良玉发现王恕正站在传达室台阶下与一名女狱警在说话,她只得站在她们的旁边等候。 “柳队长,回头再聊吧,我这还一堆的事等着处理,忙死了快!”见秦良玉出来了,王恕对那名女狱警道。 回身,秦良玉与那女狱警对视了眼,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下。 这个被王恕称作柳队长的女狱警竟然就是秦良玉刚来那天见到的柳金蕊,也就是那个管马依风叫“老马蹄子”的女孩。 “是你!” 刚来那天秦良玉见到的柳金蕊穿着便装,给人的感觉是年轻有活力,还带着一丝顽皮。而此刻的柳金蕊穿着警服,给人的感觉是英气中带有一种雌性独有的硬朗。 不得不说,警服很能提升一个人的气场,尤其是像柳金蕊这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穿上警服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刚来那天,秦良玉穿着马依风给她买的便装外套,一直以来自信相貌出众的柳金蕊在秦良玉面前与丑小鸭无异,这让她回去后自卑伤心了一天一夜。 直到刚才在外面见到了马依风的车,她的心情才稍微好点,哪曾想,没见到马依风的人,竟然让她再次遇到秦良玉这个伤心根源。 与警服对应的是囚服,再出色的人只要穿上这样一身衣服,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颓丧和落魄。 也多亏了秦良玉拥有一双蓝瞳,与囚服的颜色几乎一致,加之她身上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气质,才不至于让她看起来跟其他犯人一样的晦暗。 围着秦良玉转了一圈,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身穿囚服的秦良玉,柳金蕊那种鄙视的眼神和举动让一旁的王恕有些不解和恼火,但碍于同事关系,她没法发作。 “怎么?柳队长,你们认识?”王恕明知故问地道。 “呵呵……我不认识这女犯人!”停下围着秦良玉转的脚步,柳金蕊用嘲弄的口吻道:“就是觉得这犯人的血统跟别人不大一样,所以就好奇多看两眼。” 说完,柳金蕊冲王恕摆了摆手道:“我先进去趟,温政委让我去管医务室拿份资料,我这光去看犯人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临进传达室前,柳金蕊用挑衅的眼神再次斜了秦良玉一眼,这才趾高气扬地离开。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带着秦良玉往前走,王恕好奇地问。 本来挺好的心情,被柳金蕊这一闹,秦良玉变得有些低沉,尤其是柳金蕊张口闭口地管她叫“犯人”,让秦良玉很是接受不了。 “我并不认识她,前天我刚来的时候,在这个大院里与她见过一面,她跟依风认识。”秦良玉低声对王恕道。 与秦良玉并行的王恕无奈地叹了口气,见四下无人,轻拍了下秦良玉的腰际,小声地对她劝解道:“男人太优秀了,必然会被女人盯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表示你有眼光,你比她们厉害,她们穿着警服也争不过穿着囚服的你,扒了她们身上的警服,她们连你拉的屎都不如!” 说完,王恕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警服,呵呵笑着道:“哎呦呦,我忘了我自己也穿着警服!” 被王恕这一逗,秦良玉忍不住笑开,没想到一直以来总是以一副严肃面孔示人的王恕,竟然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夫妻房位于大院灰色办公楼南,在一栋多层楼的一楼,只有两个房间。进出夫妻房,走的是旁边的侧门,门口有两名持枪武警在把守。 进去后,在走廊左首有一个像门诊一样的房间,里面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医疗检查设备,在一张办公桌的两旁面对面坐着两名身穿白大褂的狱警。 见到王恕后,她们俩站起身打了声招呼,本打算象征性地看两眼被王恕带来的犯人,结果惊异于秦良玉的样貌,两个人呆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其中一个有些尴尬地冲王恕笑了笑,语气真诚地道:“不好意思啊王监区长,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多看了两眼!” 王恕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我第一次见她也跟你一样!呵呵……那好,我先带人过去了!” 走廊里亮着几盏壁灯,因为没有窗户,所以光线很暗。 两间夫妻房是紧挨着的,每个房间的门是那种深褐色的防盗门,门上有个猫眼和一个门铃的按钮,门口还铺着一个红色的脚垫。 随着王恕来到靠里的那间房间门口,发觉到秦良玉有些紧张,王恕用力地握了下她的手,然后抬手按向门上的门铃…… 第十七章 接见 门开,当马依风的视线落到秦良玉的身上时,他高大的身躯一僵,面部肌肉抽搐了下,脸上的喜悦被伤感所取代,眼中满满的全是心疼。 经常带犯人与家属接见的王恕,对马依风这种神情已经见怪不怪。 她知道,作为第一次与犯人接见的亲属,即便亲人身上穿着衣衫褴褛也好过这样的一身囚服所带来的视觉冲击,那种心疼是融合着伤感与心碎,还有着无边的无助和无奈。 后退了步,王恕将门口的位置让给秦良玉和马依风,扫了眼走廊的另一头,她低声对秦良玉道:“进去吧,别总站在门口让路过的人见到。” 马依风伸出手,握住秦良玉的胳膊,将她拉向自己的位置,并将她环进怀里,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那么伤感地轻轻喊了声:“老婆!” 虽然来前知道会见到这身打扮的秦良玉,但真正面对了,马依风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如果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的真正身份,或许那种心疼和怜惜也就不会这样重。 抬头见王恕在冲自己使眼色,马依风将秦良玉带进室内,然后走到门口对王恕道:“谢谢你了嫂子!” 王恕撇了下嘴角,“少来这些含金量低的话!先把房费还我!” 说着,王恕从门缝往里扫了眼,神秘兮兮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向马依风展示了下,“你确定你不需要这个?” 待看清那是一盒避孕套后,马依风笑着搔了搔后脑勺,“留着你跟蒋立用吧,就不用在我身上破费了!” 轻哼了声,重新将东西放进兜里后,王恕的五官都快要挤到一起了,“行吧,你悠着些,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可不咋地!完事后给我电话!” 刚准备转身走,却被身后的马依风喊住,“欸,嫂子,这都快中午头了,你一会儿过来给我们俩送午饭,别把我们俩给忘这了,饿死人你的罪过就更大了!” 说完,马依风直接将门关上并反锁,把一脸吃惊表情的王恕给关到了门外。 “死种马!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你们俩的!房费我付,还要管你们两口子的饭?你这打算在这里住下啦?为了让你媳妇怀孕,你这是要往死里折腾她呀?!” 一边小声嘟囔着抱怨,王恕一边快步走出夫妻房的走廊。鲁海英还在入监队等着她,她得赶紧先回去把马扎事件给处理好了…… 夫妻房内宽敞明亮,室内特别的干净整洁。 进门处是一个玄关,门口有一个衣柜和鞋柜,鞋柜上摆放着两双崭新的拖鞋。旁边有扇门,里面是洗手间,洗手间里有热水器和座便器。 房间中央有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双人床,上面铺着绣有鸳鸯图案的粉红色床单,床上还摆放着一套崭新的粉色被褥。 在正对床的墙壁上方是一个壁挂式空调,此刻正开着。空调下面是一个电视柜,上面摆放着一台液晶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 秦良玉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夫妻房,自踏进这房间里来,她竟有种已经脱离监狱的感觉。 其实夫妻房在男监很多年以前就已经设立了。夫妻房只允许已婚男女入住,这是为了体现监狱对犯人的人性化管教,也是为了让犯人在配偶的鼓励和帮助下能洗心革面,好好改造。 男监里的夫妻房较多,有些像宾馆,女监是今年刚开始尝试性地设立。 因为女监比较特殊,女犯怀孕和男监里男犯的老婆怀孕是不一样的性质,无论是犯人还是监狱方,所要承担的后果自然也有本质上的不同。 如果来的人不是马依风,而是别的女犯的配偶的话,需要办理的手续会非常麻烦。 首先需要提交结婚证,以证明与犯人间的夫妻关系;还要提供健康证明,查体体检,防止带进传染病;进入房间前还要搜身,防止给犯人带进现金、毒品或者其他的违禁物品。女犯在行房前需要口服避孕药,男性配偶在行房时必须要使用避孕套等等。 这就是马依风对秦良玉所说的管王恕要的“通行证”,如果没有鲁海英的首肯,没有王恕的带领,想在夫妻房与秦良玉见面,马依风唯有与秦良玉办理结婚手续这一条途径。但目前显然时机还不成熟,再说了,秦良玉在监狱里,办理结婚手续会非常麻烦。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马依风在一起了,但面对马依风时,秦良玉依然有些生涩和紧张。 看着马依风熟练的手法和技巧,几次想张口问他在自己之前他到底有过几个女人,可想到自己的这具身体曾被秦明月使用过,所以秦良玉最终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良玉总感觉这一次马依风似乎是卯足了劲地索取。想迎合他,可在他这个现代人的面前,秦良玉除了羞涩,剩下的只有力不从心,只得由着他折腾。 在马依风这个强有力的海浪的引领下,秦良玉像一个冲浪者,随着海浪的推动一次次地体验着前所未有的巅峰和快感。 蜷缩在马依风的怀里,秦良玉感到四肢无力,两条腿像不属于自己的一般,连闭合都疼,“依风,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见马依风又起来了,秦良玉有些胆怯地躲了下,赶忙转移马依风的注意力,将大东的事讲给他听。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马依风倚靠到床头,把秦良玉往上拽了下,靠在自己胸前。 “你说的大东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怎么女监里会放个男人在里面,这不可能!鲁海英这个监狱长是不想干了吗?” 秦良玉有些气馁地道:“本来王伟他们是可以查清他的性别的,可他也跟我一样能见到鬼魂,似乎能力还在我之上,所以我就想着让你帮忙给查一下。” 马依风狐疑地看了眼秦良玉,“为什么要查他?就因为怀疑他是个男人?” 秦良玉知道马依风那霸道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如果自己不对他说实话的话,指不定又要把他给惹恼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有过之前李强的教训,秦良玉只得如实讲出对大东的奇怪感觉。 马依风紧抿双唇,看不出他的喜怒,但声音听上去有些冷,“他的本名叫什么你知道吗?” “雷东!”当秦良玉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马依风的胸肌跳了下。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空调扇叶摆动时发出的单调声响。 良久,得不到马依风的答复,秦良玉疑惑地将下颌抵在马依风的胸前,抬头看向他。 马依风眉头深锁,眼睛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回想着一段往事,随着牙龈的咬合,他腮边的肌肉在一下下地拧动。 发觉到秦良玉的视线,马依风将她的头重新按回自己的胸前,阻止她继续观察自己。 “雷东是我在八年前亲手抓捕的,当时他是公安部在网上通缉的重大杀人案的在逃犯。” “他……是一个有身体缺陷的双性人,医学上称为两性畸形。不过有的属于假两性,有的属于真两性,真两性在世界病例史上比较罕见,而雷东就是属于后者。” 见秦良玉似乎没有听得明白,马依风解释道:“通俗点讲,雷东既可以做父亲,又可以做母亲。” “如果你说的人就是他的话,那就不难理解了,因为记得当时给他体检的时候,他的dna检验染色体为45xx,作为性格和外表都偏男性的他,曾被男监拒收过。” 抚摸着秦良玉的面颊,马依风的声音开始变得愈发幽冷。 “老婆,以后离雷东远点,不要再妄图查他了,你只要记住他不是个好人就是了!” 托起秦良玉的身体,马依风看着她的眼睛道:“如果你将来出来后想嫁给我,那就安分地做好我马依风的女人,不要跟一些不相干的人有任何瓜葛!” 马依风的语气像是在叮嘱,又有些像是在命令。但他来前做出的让秦良玉怀孕离开监狱这个是非之地的决定却愈发坚定…… 一直到下午3点多,腿脚发软的秦良玉才被马依风放过。 回去的时候,因为马依风给她带来的东西太多,王恕和秦良玉一次拿不了,王恕只得让她先在门口等着,她回去喊人过来帮忙。 结果王恕刚走,二监区的焦红羽从车间里带着几名犯人走了过来。听到脚步声,秦良玉回头一看,走在最前面的人居然是大东。 与大东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秦良玉发现大东眼中有一种受伤的神情,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伤痛,是一种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伤痛。这种伤痛的眼神让秦良玉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卷入了他伤痛的深渊,心也跟着一紧,竟然有些落泪的冲动。 发觉到旁边人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秦良玉赶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低头不再去看大东,但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平静。 在等待焦红羽进去按手印签字的当口,跟随在大东身后的几名女犯在小声地议论,“真不愧是外国妞,这才来监狱没两天就急捞捞地跑夫妻房解决问题。” 另一个吃吃笑着道:“快看她脖子上的吻痕,哎呦,看来是刚爽完回来。” 大东回身横了那几个女人一眼,她们赶忙噤声。 站到秦良玉的身旁,大东声音听上去有些悲戚,“你……还好吗?” 不明白大东为什么这么问自己,秦良玉只得点点头,不敢再看大东的眼睛,只能用沉默回答他这个问题。 谁知,大东.突然又低声来了句:“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吃惊地看了眼大东,秦良玉的心狂跳不已,记忆中,曾有一个人用相似的口吻对自己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只不过不是在这一世。 小门就在这时候开启,焦健带着孙翊尔和秦想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看到与大东并排站在一起的秦良玉时,秦想先是一愣,接着定定地看向大东,眼中满是哀怨。 拿着东西准备往小门里进的时候,秦良玉明显感觉到有一道怨恨的视线在后面盯视着自己…… 第十八章 上任 马依风今天并没有因为与秦良玉见过面而开心,反倒有些心情沉重。 回到警队后,已经快下午四点了,鱼头和梁子在马依风的办公室里等着向他汇报情况,见马依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春风满面地回来,两个人都有些纳闷。 “怎么?和嫂子俩吵嘴了?”将手里的案卷递给马依风后,鱼头小心地问道。 在警队里,马依风与鱼头和梁子属于铁三角般的过命兄弟,三个人在一起不管公事还是私事,互相之间很少有刻意隐瞒对方的情况。 所以,秦良玉的案子判下来以后,在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在得到马依风默许的情况下,鱼头已经将马依风和秦良玉的关系告诉梁子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梁子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观察能力强是作为一名刑警必备的基本能力之一,所以在鱼头跟他说这件事以前,其实梁子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就差得到马依风的亲口承认罢了。 梁子不像鱼头曾被秦良玉救过,所以他打从心底里并不赞成马依风的选择。 但考虑单了这么多年的马依风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挺不容易的,而且他相信马依风对秦良玉绝不会是心血来潮做出的盲目选择,便没有像别人那样,在听说马依风看好的是一名女犯后,去劝说、嘲笑或者质疑马依风。 只是私心里他倒希望马依风和秦良玉能够产生点分歧后分手。 没有回答鱼头的问题,翻看了下手里的案卷,马依风看向鱼头和梁子问道:“怎么?还是没有找到?” 鱼头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每次在查到一点线索后,便莫名其妙地断掉了,好像有人在背后一直盯着咱们似的。” 说完,喜欢蹭马依风烟抽的鱼头,发现马依风的桌面上没有烟,便从自己的兜里把烟掏出来。 刚准备点上,却被马依风制止,“抽烟出去抽,以后不允许当着我的面抽烟!” 鱼头有些搞不清状况,“咋啦老大?你戒烟了?” 马依风没有抬头,闷声回了句:“准备要孩子,健康的孩子!戒得有点晚,算是亡羊补牢了!” “啊?!”鱼头和梁子同声大张着嘴看着马依风,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跟谁生?” 马依风将手里的案卷往桌面上一摔,瞪着站在面前这两个像傻冒一样的兄弟,“你们俩这不废话吗?除了跟我老婆生,我难不成去找个代孕的?” 梁子还是有些不明白地问:“可嫂子在监狱里,怎么生?你也得有那机会把种种上呀!” 懒得继续再解释,马依风拿出手机准备给老马打个电话,将自己准备让秦良玉怀孕,然后把她给办出来的想法提前跟老马通下气。 结果还没等把号码拨出去,自己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是“柳哥”,马依风直接按下免提键,将手机放到桌面上,“柳哥,出国回来了?” “是啊依风,你最近挺忙的是吧?有空过来坐坐吧?我从国外给你捎来些好东西!” 这是一个有点公鸭嗓的男人,一旁的鱼头和梁子有些纳闷马依风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行啊,说吧,上哪坐?你是哥哥,就由你来定时间和地点!”马依风非常爽快地答应着。 对方显然有些意外,停顿了下才呵呵笑着道:“成!我来定,那不如就今晚吧,你也有些日子没来我的酒店了,我这里新聘请了一名川菜的厨师,那手艺杠杠的,保准让你吃了一顿就老惦记着了!” 摩梭着下巴,琢磨着老马那反正也不着急,马依风便直接答应了下来,“那好,我下班回家换身衣服就过去!” 挂了电话后,见时间还早,快到春节了,马依风决定去趟源头看看那几个老刑警,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年货置办得怎么样了。 带着梁子和鱼头一起,三个人开着车向源头驶去…… 在焦健、秦想和孙翊尔的帮助下,秦良玉将马依风带给她的东西搬到了监室里。 回来的路上,王恕告诉她,让她收拾好东西以后去办公室,说是鲁监狱长要见她。 因为在看守所时就已经养成了习惯,自己的东西全部都由邓洁保管和打理,所以回来后,秦良玉便将所有的东西都丢给了邓洁,从马依风带给自己的衣服里挑了件高领毛衫换上,将脖子上的吻痕遮住,这才向办公室走去。 进去后,秦良玉发现鲁监狱长没有像上次那样坐在监区长的办公室里,而是在外面的大办公室。 入监队所有的狱警,以及之前秦良玉在医务室门口见到的,跟随鲁海英一起上来的那两个狱警也在,所有人都一脸严肃表情地坐在椅子里。 焦健、秦想和姜丽蓉居然比自己先一步进来了,三个人全部都蹲在地上。 那个男狱警年约五十,身材倒是保养得极好,没有中年男人的那种大肚腩,除了皮肤太白了些,倒也有些男人味。 当他在见到秦良玉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还有一种别的什么东西,秦良玉懒得去研究这些人,自从拥有了秦明月的皮囊,她由最初反感他人只关注自己的容貌,到现在的麻木不仁。反正容貌都是拿来给人看的,秦良玉只希望马依风不是看好自己这幅皮囊就好。 正对门坐着的鲁海英见到秦良玉进来后,本来紧绷的面部神经稍稍和缓了下,“秦明月,马扎事件已经调查清楚了,把你招呼来,是考虑作为受害人,你有权知道真相。” 说完,鲁海英扫了眼那两名跟随她一起过来的狱警,然后将视线投向蹲在地上的姜丽蓉,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这次事件的主谋者是姜丽蓉,同谋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当晚抢你位置并将马扎偷换下来的新入监犯人蓝紫云,还有一个也是一名新入监犯人,她们两个都是二进宫,还有一个是负责打扫监狱大院卫生的刘爱玲。” 见鲁海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秦良玉有些纳闷。首先,姜丽蓉为什么会针对自己?从来监狱,自己除了没有被安排到新入监住的大房间,其他一切都跟新犯同等待遇。如果说姜丽蓉针对并加害的人是孙翊尔的话,那还说得过去。 再是,鲁海英刚才分明说的是五个人,怎么只告诉自己四个人名,那另外一个是谁?秦想?还是焦健?如果不是这两个人其中一个的话,那她们俩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放心,这件事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对相关人进行相应的处罚,她们应该万幸没有给你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不然的话,她们此刻就不是在这里接受询问了!” 说完这句话后,鲁海英再次扫了眼那两名狱警。 “经过我们的研究决定,从今天开始,撤销秦想和姜丽蓉的监督岗职位,由王监区长会同入监队的所有队长们一起来重新选出合适的人员顶替上去。” 闻听自己被从监督岗上拿了下来,秦想一着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冲鲁海英委屈地问道:“鲁监狱长,为什么把我撤职了?我又没有收受犯人的贿赂!” “闭嘴!”王恕在一旁喝令道:“连政委和副监狱长都没有说话,你有什么资格质疑监狱长的决定?!” 冷哼了声,王恕接着道:“你以为我们狱警都是吃干饭的,由着你们这些犯人耍?你是没有收受下面监区犯人的贿赂,但你敢说姜丽蓉收到的那些东西没有分给你?” 闻言,秦想怒视着蹲在她身旁的姜丽蓉,恨声道:“你出卖我?!” 随鲁海英一起来的那名女狱警抓起桌子上的一沓信纸丢向秦想,“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如果早知道你是这个德行,当初我就不该在鲁监狱长的面前举荐你!” 秦想颤抖着双手捡起散落了一地的信纸,看了一半她就已经泣不成声。 “你还有脸哭?!你恶不恶心?你得有多想男人!哼!”这名女狱警的声音拔高后竟然有些破音,可见她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秦良玉实在有些好奇这里面到底都出现了什么情况,便暗自将王伟给喊了来。 鲁海英这时将视线在焦健的身上扫了眼,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知情不报视为同伙,一并做出相应的处罚!” 蹲在地上的焦健身子一颤,往上推了下眼镜,紧紧地咬着下唇没敢吭声。 王恕这时低声对鲁海英建议道:“鲁监狱长,负责打扫监狱卫生的刘爱玲也一并换了吧!” 鲁海英点点头,“嗯,必须得换!以后不要再任用那些自恃有后台撑腰的人在入监队了,这样的话你们入监队的狱警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不好管理,我看就让那个邓洁来顶替刘爱玲吧,越是单纯没心机的人越好管理!” 秦良玉闻言,微不可察地轻舒了口气,嘴角勾了下,看向王恕,王恕冲她迅速挑了下眉头,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偷笑了下。 “不过,在她正式上岗前,一定要把监规纪律让她通晓了,不然指不定又要犯浑替人打抱不平!”鲁海英偷瞄到王恕和秦良玉的互动,瞪了王恕一眼后,对她嘱咐道。 “好的,回头我会单独把这些特殊岗位上的犯人召集到一起,给她们开个会!”王恕赶忙敛紧面皮,恭敬地答应着。 看了下壁钟,鲁海英站起身道:“好了,快到犯人打饭的时间了。王监区长,明天一早记得把处罚办法和名单交给狱政科备案!” 说完,她转头对随她一起来的那两名狱警道:“温政委、周监狱长,我们回去吧!” 直到这时,秦良玉才知道,原来随鲁海英一起来的那名男狱警是监狱里的政委,而另一名女狱警居然是副监狱长。难怪秦想和姜丽蓉能登上监督岗的岗位,看来这两个人的后台确实够厉害。 经过焦健的身旁时,鲁海英脚步顿了下,转头对王恕道:“焦健暂时留在入监队观察三个月吧,但大组长的职位就不要让她担任了!” 不再看已经落泪的焦健,鲁海英大步向狱警专用楼梯走去。 马上就要到晚饭点的时候,王恕将秦良玉、孙翊尔、邓洁和元贝红给喊进了办公室。 “经过我跟咱们入监队的几名队长一起商量了下,决定自即日起,元贝红担任入监队的大组长职务。” 元贝红呆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王恕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回过神,“你的内岗就不用值了,找个合适的人顶上,这样你可以安下心来管理入监队的所有事宜。” 说完,王恕转头对邓洁道:“邓洁,你从现在开始担任清扫监狱卫生的职务,你的联号是石冬梅,一会儿让元贝红带你去认识一下,把监室也调到一起。” 邓洁由最初的发懵,到最后露出八颗牙齿的傻笑,因为蹲在地上,她仰头冲站在她身边的秦良玉连说了两声谢谢,然后转过头,冲王恕和几名入监队的狱警抱了抱拳,很有些江湖侠客的感觉,惹得一旁的陆狱警捂着嘴笑。 王恕也没去管邓洁在那犯傻一样地做些怪动作,对秦良玉和孙翊尔正色道:“你们俩以后担任监督岗的监督人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焦健问。” 晚饭上岗前,秦良玉和孙翊尔分别收到了生活委员崔红娜送来的囚服棉衣。 原定在一个月后才让秦良玉和孙翊尔正式上任监督岗,结果在姜丽蓉等人阴差阳错的撮合下,才来监狱第二天,秦良玉便登上了这个让监狱所有犯人向往和畏惧的岗位…… 第十九章 职责 往伙房走的路上,王伟跟了过来,把他从秦想和姜丽蓉处偷听来的,与监督岗有关的一切值岗注意事项详细地讲给秦良玉听。 原来监督岗的职责范围远不止秦良玉所了解到的那些,检查和监督各个监区的打饭和打水秩序、出工秩序,这些其实都是最基本的,各个监区的卫生也在她们的管辖范围内。 每天上午,监督岗需要到下面各个监区去溜一圈,如果发现哪个监区的卫生不合格,便直接开出扣分单,让监区内负责值内岗的女犯签字,然后在每个月的月底上报给入监队的狱警,再由狱警上报给狱政科统计,扣罚监区的分。 监区被扣分以后,当月这个监区内所有犯人的得分便会按照比例下降,连续被扣分三个月,总扣分超过30分的监区,取消该监区当月申报减刑假释的名额,该监区的所有狱警不享受优秀狱警评审和待遇。 说白了,给监督岗行使这项特殊的权力,是为了平衡和牵制所有监区狱警和犯人间的明暗争斗的矛盾,让她们所有人都有所忌惮的同时,不至于将矛头指向监狱的领导层。 但权力的下放和人为的放大,导致行使权力者经常会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味地享受犯人对她们的敬畏和追捧。 卫生是否合格这是一个非常难定义的事情,如果就是要存心刁难,怎么样都能挑出毛病来。 这也就是下面所有监区对监督岗的这两个人敢怒不敢言的一个主要原因。同时为了不让她们扣分,很多犯人便变着法地讨好巴结她们俩。 逢家里来人接见时,想尽一切办法搞到的现金,以及认为能拿得出手的衣食等物品,偷偷摸摸地给这两个人上供。 久而久之,她们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将当初上岗时,王恕对她们下达的监督岗职责权限和处罚抛之脑后。 下面监区的犯人给她们上供时的交易地点选在医务室门外大厅的楼梯拐弯下面,那里平时堆积着一堆没用的纸盒子类物品,不仅没人注意,而且把东西暂时存放在那也不会有人发现,关键一点是,那里还是个监控探头看不到的死角。 说到单溜,犯人出监区大门后,必须要两个人以上才能行动,而这两个人在行走的过程中,间距不得超过一米,过一米间距,则两个人都被视为单溜而被抓住扣分。 忘记戴胸牌是犯人常会犯的错误,尤其是在每个周的周一,因为周日是假期不用上工,在本监区里可以穿自己的便装,所以下面监区的犯人便选在那一天换洗囚服。换洗时,胸牌卡便被摘下来放到床头等地方。第二天一早赶上打水打饭这样比较急促出发的情况,很多人经常会忘记检查自己的胸牌就从监区里出来。 监区没有职务的犯人,一个月下来所得分最高在11分,而不戴胸牌出门,发现一次就要被扣掉一分,熬更带夜挣的那点分,不够监督岗一次次给扣掉的。 除去有重大立功表现的,犯人想减刑都得靠挣分这一条途径,当然了也有不靠分就能减刑假释的,这就属于有外界因素的情况,就像秦良玉这样的。 50分为一个表扬,70分为一个功,一个功可以减刑四个月,监狱狱政科每个月都要进行一次统计,然后每两个月上报一次减刑申请,够释放条件的,就可以提前出狱。 所以,对于关押在监狱里的犯人们来讲,分数真的比金钱都重要。这就是林妮在被扣分的时候,着急掉泪的原因。 从西楼大门走到伙房需要十分钟的时间,等秦良玉和孙翊尔登上伙房门前的台阶后,王伟也已经将监督岗的值岗注意事项讲完了。秦良玉吩咐他先留下待命,等一会下岗的时候再把偷听来的马扎事件讲给自己听。 前来排队等候打饭的依然是教育科、生活科、入监队和三监区的犯人。 秦良玉走进伙房,里面正在忙碌的厨师们在看到秦良玉棉衣袖子上的那个红色监督岗的袖标后,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向她询问秦想的去处。 其实这两天入监队在整改的事早已在监狱狱警和犯人中传扬开,恐怕只有秦良玉这些新来的犯人不知道。 早在秦良玉她们这批新犯还没来的时候,入监队协同狱政科的狱警,便已经开始在暗地里大范围搜集秦想和姜丽蓉违规的证据,平日里秦想和姜丽蓉所接触的监区和犯人基本都被入监队和狱政科的人秘密询问过了。 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秦想和姜丽蓉的好日子到头了,所以没人向这二人透露一丝风声,平时被她们压榨欺辱过的一些犯人在暗自庆幸的同时,都在好奇谁会接替她们俩的位置。 因为乱事太多,秦良玉这批新来的犯人的胸牌还没有给办理,除了知道她和孙翊尔是新任监督岗值岗人员外,入监队以外的人没人知道这俩新上任的监督岗叫什么名字。 伙房里主事的大组长叫由小美,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女汉子。 见到秦良玉后,由小美一下子便认出她来。 虽说监狱里的犯人都是齐耳短发、囚服、麻木脸,跟一群克隆出来的模型差不多。但秦良玉不同,她长着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加之她拥有一双蓝色的瞳眸,就连头发都跟别人不同,想忘记这个人、这张面孔很难。 对秦良玉印象深刻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大东曾在伙房大厅里与秦良玉有过非常“亲密”的接触。 监狱里以前是大东让人过目不忘,现在又多了个秦良玉。 “哎呀,这是不是说,以后我们伙房这些人可以天天有美女看啦?” 见秦良玉进来,由小美被油烟熏得油光锃亮的脸上挂着厨师独有的那种憨憨的笑,从伙房柜台后走出,将那只油乎乎的手在自己的白大褂上蹭了蹭,然后很随意地拨弄了下秦良玉的袖标,笑着跟秦良玉打招呼。 扫了眼秦良玉胸前,由小美问道:“你们这批新来的怎么还没办胸牌?我记得之前每一批新来的,当天就在大院里照相,第二天那胸牌卡就下来了,你们这批真晚,弄得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身高和体格都比自己大出一圈的由小美,秦良玉不禁对她生出一份好感,因为由小美无论性格还是形象都有些像邓洁,大大咧咧的。 “我叫秦明月,我的联号叫孙翊尔。”虽然没有像由小美那样挂着笑容在脸上,但秦良玉的语气却非常温和。 自我介绍完,秦良玉接着对由小美问道:“可以打饭了吗?” 由小美笑笑道:“可以了,可以了,让她们进来吧!” 从伙房出来后,秦良玉发现监狱内门开着,下面监区进来拉饭的板车在陆续地往里进,走在最前面的是二监区,大东居然又随着拉饭的人一起进来了。 一旁的孙翊尔也发现了,小声嘟囔了句:“真奇怪,别的监区进来拉饭的时候,都不用大组长带领,唯独二监区的大东隔三差五地跟进来。” 收回视线,秦良玉对孙翊尔道:“可以打饭了,喊她们上来吧。” “先让哪个监区上来?”孙翊尔小声问。 想了下,秦良玉对孙翊尔道:“入监队。” 秦良玉之所以这样安排,并非因为自己是入监队的人,而是因为监督岗才经历了被查被换任,已经有一些人开始用质疑和轻视的眼神来看她们了。所以,她决定废除以往秦想的那种看似谦逊,实则任性的做法,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入监队的地位在监狱各个监区中永远居于首位。 孙翊尔只微微愣了下,便对下面的队伍喊了声:“入监队上来打饭了。” 之前秦想和姜丽蓉在的时候,每次都是让文教科和生活科的先上来。已经养成习惯的那些人,在听到孙翊尔的喊声后,习惯性地准备往台阶上,却被入监队的元贝红给拦住了。 “耳朵不好使吗?听不见监督岗喊的是我们入监队的?” 文教科和生活科的人不甘而又气愤地退了下去,站在台阶下小声地嘀咕起来,一致认为秦想和姜丽蓉比现在的监督岗会为人。 文教科下属的文艺科的大组长这次跟着一起来了,本来以为反正是她们先打饭,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所以就没穿太多的衣服,可没想到居然给排到了入监队的后面。 本来挨一会也没什么,可当她看到大东随着拉饭的人进来并且已经走到伙房侧门后,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喂,我说监督岗新来的,以前都是我们教育科和文艺科的先上去打饭,凭什么让你们入监队的先上去?显着你厉害是怎么的?” 文艺科的大组长叫禾苗苗,被捕前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歌手,在监狱里已经服刑五年的她,虽说在文艺科算不上是最年轻的一个,但当年的明星气质和靓丽的容颜却并未被这五年的监狱生活给磨掉多少。 在女子监狱里,因为这是一个单一性别的群体,性取向会随着人性的张力无法释放而发生改变。尤其是服刑时间长的那些犯人们,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同性恋情况非常严重。 禾苗苗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在大东未被转来女监前,她没少跟各个监区里的人瞎搞,可在大东来到这里以后,她的感情便全部都寄托到这个对她并不正眼看的男人身上。 飘在秦良玉身旁的王伟笑着道:“又一个痴情的种子!” 秦良玉冷冷地扫了眼台阶下正在叫嚣的禾苗苗,没有搭理她。因为她知道,对于这样的女人,你越是接腔,她们便越是上腔,跟这样的人没理可讲,有理也讲不通,不如不理。 在自己监区里跋扈惯了的禾苗苗见秦良玉和孙翊尔无视自己的质问,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们俩聋了啊?” 说完,也不管监督岗允不允许,直接带着她们监区的人往台阶上走。 秦良玉刚准备横跨一步挡住这些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大东.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如果不想事后让扶你上位的人为难,让我来处理!” 收回脚步,秦良玉有些惊异地转头看向大东,发现每次大东出现时,自己一向敏锐的感知能力似乎都处于失效中…… 第二十章 柳中洋 “谁允许你们上来的?滚下去!” 挡住已经走到台阶上的禾苗苗等人,大东的音量不高,但那种像是骨子里就带有的威慑感让禾苗苗还准备继续往上迈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你……” 禾苗苗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大东,以前因大东对秦想的不同而产生过嫉恨心理的禾苗苗,曾不止一次地刁难过秦想。有几次大东在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秦想俩互掐,别说是参与,就连出言劝解都不曾有过。 监狱里谁都知道,大东最不喜欢参与女人间的争斗,可现在这是怎么了?当她的视线移向被大东整个护在身后的秦良玉身上时,因嫉妒,禾苗苗的胆量瞬间飙升至顶尖,而智商却瞬间变为负值。 “你又不是监督岗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一新来的混血杂种凭什么不让我们先打饭?!” 对跟随在她身后正在偷偷拉她衣摆的手视若无睹,禾苗苗双颊涨红,凭一口妒气壮胆,将不满发泄到大东身上。 迈下两级台阶,大东居高临下地看着禾苗苗,冷笑着哼了声,然后附在禾苗苗的耳边低语了句,谁也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见禾苗苗在听到他的那句话后,面现惧怕的神色。 而大东直起身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迅速伸手在禾苗苗的天灵部位虚抓了下,然后再次命令道:“下去!” 说来也怪,禾苗苗不再言语,乖乖地转身走下了台阶。 大东冷冷地看着禾苗苗下去后,转身向伙房里走去。 临进伙房门时,大东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但声音森冷的对欲尾随他的王伟喝令道:“乖乖地守着你的主子,再敢跟着我,小心你的下场跟她一样!” 待大东离开后,王伟告诉秦良玉说,禾苗苗之所以变得跟个木偶般听话,是因为大东将她的一魂三魄给抓走了。 接下来的打饭过程,秦良玉几乎心不在焉,因为不能擅离岗位,她眼睁睁地看着大东带着他监区的人离开却无法出声去喊住他。 因为大东威胁王伟不让他跟踪,所以禾苗苗的一魂三魄怎么处理的,王伟也不知道。不过根据大东离开的方向,估计禾苗苗的魂魄应该是被他给丢到那道矮墙里去了。 想起今天在夫妻房里,马依风说大东不是个好人,嘱咐秦良玉让她远离大东的话,当时秦良玉还以为马依风那是因为忌惮自己与大东的前世有些什么感情纠葛才那么说的。 可今晚的事,大东的做法让秦良玉感觉他确实不像是个好人,就为了一点口舌之争,大东居然会活生生地将一个人的魂魄拘走一部分,这与亲手杀了那个人无异。 秦良玉知道失去一魂三魄的下场便是如傀儡般任人摆布,而且一旦丢失的魂魄出现状况,那这个人便会由活人变为活死人。 虽说对禾苗苗并无好感,但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禾苗苗受自己的连累而有任何生命上的闪失,所以她决定找机会向大东索要禾苗苗的魂魄。 谁知,不想见大东的时候,大东有事没事就会像幽灵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这有事着急找他了,居然连着两天看不到大东的人…… 海滨市第一海水浴场位于海滨市的海岸街,海岸街一直往东有一家占地面积颇大的酒店,叫“东方海天大酒店”,这也是个挂星的酒店。 在整个海滨市的酒店行业里,如果说李强生前的云山碧海大酒店位居第一的话,那东方海天则屈居第二。名气也是响当当的,但它的名气主要是在菜品和人品上。 除了冬季,其他三个季节,海岸街是海滨市最繁华的街道,不光是旅游客,本地人也都喜欢来这里散步游玩。因为是在海边,冬季来这条街道的人多数都是来这附近的几家酒店请客吃饭的,而且行人很少,多是车辆经过。 此刻马依风的车便行使在这条街道上,因为路上来往的车不多,所以他的车速极快,直奔东方海天大酒店而去。 时钟划过七点,一个急转弯,马依风的车停靠到东方海天大酒店的停车场,抓起放在副驾座位上的手包和手机,打开车门,马依风动作娴熟而又利落地跳下车。 一阵拍手声从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马依风转身,笑看着向他跑过来的女孩道:“小蕊,大晚上的你不乖乖地在家待着,跑停车场里干嘛?你也不怕冷?” 被马依风称作小蕊的女孩不是别人,就是女子监狱狱政科的狱警柳金蕊。 “人家这不就是为了等你嘛,谁让你来这么晚了,我爸说你下班就过来的,害我在这里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马依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去看看几个老朋友,说了会儿话,就来晚了。” 嘟着嘴,柳金蕊非常熟络地环住马依风的胳膊,抬头有些撒娇地道:“老马蹄子,你得补偿我!看看我的脸都快冻僵了!” 说着,柳金蕊抓起马依风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面颊上。 发觉到掌心传来的丝丝凉意,马依风轻刮了下柳金蕊小巧的鼻子,抿唇笑着道:“看你跟个没人要的小流浪狗似的,今晚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傻乎乎地在停车场里等一晚上了?行,说吧,怎么补偿你?” 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柳金蕊停住脚步,拽着马依风的胳膊道:“这个周末我要你休班,陪我去采购年货,我们家亲戚一大堆,春节我要买好多礼物挨家去送,我爸不让我开车,不如……你来给我当司机吧!” 八年前的那场车祸,在柳金蕊父亲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为了他唯一一个女儿的安危,他坚决不允许柳金蕊开车,驾照还是柳金蕊背着他爸去学的。 而马依风为了让秦良玉怀孕,已经做好了每个周的周末前去监狱造人的计划,本想推脱掉柳金蕊的请求,可看着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小模样,马依风无奈地妥协。 “那好吧,给你当司机!但咱可说好了,只能给你一天的时间。到年了,别说你个小丫头片子需要去送礼,我也有一大堆的人家需要去转转送些年货过去,这春节真他妈累人!” 抬脚准备往酒店大门走,马依风突然感觉在停车场一角似乎有双眼睛在盯视着自己和柳金蕊。 这个点是酒店客人最多的时间,停车场里停放着不少的车,加之光线又很暗,真要躲藏个人非常容易。 梭巡了圈,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人的行迹,谨慎地收回视线,马依风在心底里暗哼了声,伸出手揽住柳金蕊的肩膀向酒店大厅走去。 东方海天大酒店从门童、服务生到大堂经理,所有人都认识自家大小姐柳金蕊,对马依风也不怎么陌生,所以门童也没有像对待客人那样说些什么欢迎光临之类的客气话,直接哈着腰给两个人将门打开。 随着柳金蕊乘电梯来到六楼的一间包房门口,两名服务生打扮的男女生轻轻地敲了下门,柳金蕊横了他们俩一眼,直接伸手将门打开。 这是一个布置得非常人性化的房间,室内光线明亮,但却并不刺目,非常柔和。如果忽略外面的走廊和服务生,感觉像是步入了一个民间小舍的饭厅。 从八仙桌后站起身的是一个看着能有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身面料考究的灰色中山装,秃顶,微微有一些驼背,戴着一副散光度很高的眼镜。 “哎呀,老弟,你可算是来了,快快快,进来坐!” 此人是东方海天大酒店的老板柳中洋,其实他的真实年龄也就45岁。前年因为得了一场甲状腺肿,病治好了以后,这人开始变得衰老起来,尤其是那头发和眼睛的变化极大。这病一旦眼睛鼓凸出来,是无法恢复的,就连非常注重形象的影视明星也无法避免。 热情地跟马依风打招呼的同时,他冲门口的服务生招了下手,示意他们进来服务。 已经习惯了柳中洋这样时时不离服务生的做法的马依风,坐到被服务生拉开的与柳中洋正对面的椅子里,呵呵笑着对柳中洋道:“柳哥!” “小蕊非要到下面的停车场里等着你,怎么叫都不上来,我都担心这死丫头别再冻感冒了!” 把刚才在停车场里对柳金蕊解释的那番话,再次讲给柳中洋听,马依风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柳金蕊,笑着道:“多少年了,她纯真的性格一直都没变,柳哥你看护得好啊!” 向马依风的方向挪了下椅子,柳金蕊神秘兮兮地冲马依风眨了眨眼道:“老马蹄子,我爸从国外给你买了个好东西!” 一旁的柳中洋闻言,板着面孔对柳金蕊呵斥道:“小蕊,都告诉你多少遍了,叫叔叔,你这孩子,怎么老是管你叔叔叫老马蹄子,我都不知道你这外号怎么给起的这么难听!” 嘿嘿笑了两声,柳金蕊扮了个顽皮脸道:“他的工作成天东跑西颠的,那不就是马不停蹄吗?正合适他又姓马,我就管他叫老马蹄子,多好听,还亲切!” 说完,转头看向马依风道:“是吧?老马蹄子!” 马依风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柳金蕊的发顶,“你高兴就好,随便叫什么都行,反正也就一称呼。” 吃饭的过程中,马依风几乎没大怎么说话,都是柳中洋在滔滔不绝地讲他在国外的所见所闻,因为与柳中洋隔着一张桌子,两个人也不碰杯,要喝酒了,就直接将酒杯在面前的桌面上点两下。 柳中洋送给马依风的是一个奥林巴斯微单,拿到手里就知道这东西不便宜,以前柳中洋也经常给马依风买一些小玩意,像车上用的音响,防盗器,甚至就连他们家的对讲门铃都是柳中洋送的。 马依风与柳中洋是八年前在一场车祸现场认识的,当时的柳金蕊才13岁,那是一场人为的车祸,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柳中洋的妻子命丧当场,柳中洋也差点丢了性命。 适逢马依风出去办事经过现场,将他们一家三口给送到了医院,从那以后,柳中洋非要与马依风结交,见柳中洋为人比较忠厚,加之柳中洋父女俩与马依风又都是相同的属相,推脱不掉之下,马依风也就同意了。 柳中洋是一个商人,他不像李强那样打着经商的名号做非法买卖,他靠的是正经经营。 柳中洋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我经营的酒店不仅要服务和菜品好,人品也必须要好,只有人品好,生意才会红火!” 自从车祸之后,大概因为失去了妻子,他一闷头地经营自己的酒店,倒是把东方海天大酒店给经营得非常红火,仅次于李强的云山碧海大酒店。 一晃眼八年过去了,看着偎在自己身边已经变成大姑娘的柳金蕊,马依风突然有些感慨岁月不待人,转眼自己也马上就要34岁了。 但想到自己明年极有可能就要做爸爸了,马依风的心情瞬间变得愉悦起来。与柳中洋推杯换盏中,不知不觉竟然有些喝多了。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看着马依风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柳金蕊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磨了柳中洋半天才被同意开车送马依风回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马依风被尿憋醒。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身旁躺着个人,揉了揉有些犯晕的脑袋,打开床头灯一看,他不禁呆愣在原地…… 第二十一章 情敌 就在马依风发愣的当口,他听到从客厅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叹息声。 确定身旁的柳金蕊处于深度迷睡中后,马依风迅速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穿衣服,回身扯过前一晚丢在床头的浴巾围住下身,赤着脚快步走到客厅。 “不要开灯!”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入马依风的耳中。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马依风见到在自己的客厅沙发里笔直地坐着一个男人的身影,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体,像是自己的枪。 “是你!”当看清那个人的脸时,马依风重重地哼了声。 “你好像并不吃惊是我!”那人的声音非常好听,如果说马依风是属于重低音,那这个男人的声线则属于轻音乐。 “在停车场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在跟踪我,但没想到会是你!” 径直走到距离这个男人三步的距离,马依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你干的?” “什么?”那男人似乎没有听懂马依风话里的意思,反问道:“你是说你床上的那个女孩?” 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下,黑暗中,他紧盯着马依风的双眼道:“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下作的人?” 马依风的声音低沉而又森冷地道:“难道不是吗?” 懒懒地站起身,那人像是在嘲笑马依风,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地道:“我有时候的确会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但我绝不会做下作的事。” 往卧室的方向瞟了眼,他接着道:“是她自己爬上你的床,你的衣服也是她给脱的,整个过程中,我只是一个看客。” 视线在马依风精壮的身体上扫了圈,他语带轻佻地道:“你明知道那酒水里有问题,还要喝?我看下作的人是你吧?” 察觉到那人的视线在自己的下身转了圈,马依风紧了紧身上的浴巾,厌恶地道:“你来找我就不怕我再把你给送进去?”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般看向马依风,满含挑衅地道:“试试?” “哼,你很会选时间,明知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赢你!”马依风冷嗤道。 “马千乘,你永远记住一点,八年前你抓住我,那是我让你抓!我不认为在你们这个时空里,除了鬼伙还有谁会是我的对手!” 说着话,他的身体靠向马依风,马依风猛然后退了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怎么?怕了?”他话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 马依风厌恶地看着他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不像你,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你的靠近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你!”马依风的这句话成功地激怒了这个人,他迅速靠近马依风,但却没有对马依风出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附身到这具破败的身体里!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一早就能在贞素的后世未死时找到她,并从李强的手里夺走她!如果不是因为你,鬼伙不至于活到现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秦良玉遍寻整个监狱未果的雷东。 “既然知道我没有前世的记忆,就不要跟我说这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至于你,我信守当年的承诺,并没有将你的假身份曝光给媒体,不然,你以为你会活到现在?你一早就被那些科学疯子当成小白鼠活活研究折磨至死!” 马依风冷哼了声,接着道:“不要以为自己本领通天!现代的高科技武器,拿下你或者鬼伙易如反掌!如果不是看在贞素的面子上,你以为你会顺利地走进我这间屋子?” 随着马依风的一个响指,雷东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外瞄准器的红点,整个人瞬间像一簇燃烧起来的红色火焰。 “知道狙击手意味着什么吗?战争时期一个枪法好的狙击手能牵制住一个小队的士兵,基本都是一枪毙命。” 又一个响指过后,那些红点刷地一下全部消失,“我在哪,我的狙击手就跟在哪,不要质疑我的能力,更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前世后世,我只做当下的马依风,不做你们眼中可以制约鬼伙的马千乘!” 两个男人近距离的怒目对视,最终以雷东的一声叹息而作罢。 “如果你依然拒绝恢复前世记忆,那等于是在变相地给鬼伙提供变强的时间和机会,到那时再想消灭他,恐怕不是我们三个人能够做到的事。” 雷东重新走回沙发里坐下,把玩着马依风的枪,“八年前我跟你讲的时候你不信,现在信了却依然不想恢复前世的记忆,你到底在怕什么?怕自己是马千乘?” “不要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了,我不会要前世的记忆的!”马依风正色道。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雷东将手里的枪随便一扔丢到沙发上,对马依风道:“你自己考虑吧,没有前世记忆,你就是一个普通的衙役!我该回监狱里去了!” 站起身,他再次扫了眼卧室的方向,对马依风道:“既然想演戏,那就演得像一些,都已经送到你的床上了,放那摆着看吗?何况上一世她为了你一生未嫁,这一世你就成全了她吧!” 随着一阵寒风而过,雷东开门走了出去…… “还没有找到?” 王恕召集所有入监队留守老犯人开会,临去大厅前,秦良玉将王伟等三鬼喊来。 “没有,真奇怪,他能去哪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我们都已经找了个遍,难道说……” 王伟有些不解,如果说大东像他们三个一样是个鬼魂的话,或许还说得过去。可这一大活人,居然会失踪了一整天零两晚上见不到人。 为了找寻大东,王伟壮着胆,带着刚子和褚德重去了趟大东的监室,却发现他监室的门是锁着的,穿门进去后,监室里压根就没有大东的影子,这人就好像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哪哪都找不到。 没办法,王伟又去了趟那堵矮墙,大东倒是没见到,当王伟顶着矮墙里的力量飘起时,却在那些被困在电网里的鬼魂中见到了禾苗苗的一魂三魄,正呆呆地畏缩在一个小角落里。 “难道什么?”秦良玉催促问。 王伟摇摇头,“难道说他越狱了?这有些说不过去呀!真有人越狱的话,监狱里不可能这么安静。而且我们去二监区的时候,发现无论狱警还是犯人,似乎都没人在意大东是否在监区里,按说一个监区大组长,消失这么久,该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才对,真奇怪了!” “你们三个继续找,有线索了立即来向我汇报!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去开会,待会回来再说吧!” 说完,秦良玉转身向大厅走去。 到了大厅里,秦良玉发现姜丽蓉、秦想、焦健居然也在,三个人分散在三个不同的位置坐着。 刚坐下,王恕就进来了,所有人赶忙立即起立,待王恕摆了摆手以后,她们才坐到各自的马扎里。 会议内容非常简短,主要有三点,第一个内容是宣布岗位人员变更。秦良玉和孙翊尔担任监督岗值岗人员;邓洁顶替被撤职的刘爱玲,与入监队的石冬梅一起担任打扫监狱卫生的环卫人员;元贝红暂代入监队大组长职务。 第二个内容就是强调监督岗等所有岗位需要注意和遵守的纪律。无非就是勒令她们所有人做好其他监区的标榜,不得步姜丽蓉、秦想和焦健的后尘,给入监队的脸上蒙尘。 第三个内容是宣布蓄意加害秦良玉的涉事人员的处罚结果。 姜丽蓉、刘爱玲以及另外两名新入监犯人被处以关三日禁闭的处罚。一个月后姜丽蓉、秦想、刘爱玲将随着这批新入监的犯人分到下面各个监区。 另外,焦健因知情不报,取消其入监队大组长的职务,暂留入监队观察三个月。三个月内如果发现她违反任意一条监规,则立即被分配到下面监区里去。 听到这个处罚结果,除了秦良玉和邓洁、孙翊尔三人外的其他人都倒抽了口冷气,从她们那毫不掩饰的惧怕表情中,秦良玉估计这处罚结果应该是非常严重了。 开完会后,王恕与入监队的另外三名狱警,带着两名值外岗的留守老犯人一起,将不停地颤抖哭泣的秦想等五人押送到一楼的禁闭室。 她们走后,元贝红在监室里纳闷地小声对秦良玉嘀咕道:“奇怪,以往看押关禁闭的犯人,都是带着监督岗的人去,怎么今天带着小岗的人去了?” 刚说完话,就听到狱警办公室里传来喊声:“入监队的大组长出来下!”秦良玉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元贝红赶忙小跑着过去,没一会儿,她急匆匆地回来对秦良玉道:“难怪没让监督岗的去禁闭室,狱政科的人来了,要办胸牌卡了,让你们这批新来的到下面操场里照相。赶紧的,你去喊下孙翊尔,随我一起带领她们下去。” 照相的地方是在北楼大门口,主要是为了取身后那个监狱的大牌子做背景图。 当看到狱政科负责来照相的人时,秦良玉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感觉这人的声音耳熟了,原来是狱政科的柳金蕊。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说的就是此刻的柳金蕊。 在给秦良玉登记姓名时,她趁旁边人离得较远,小声对秦良玉道:“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上了监督岗,哼,靠自己的身体赚好处,也就你这样的女人能干出来!” 秦良玉本不予搭理她,可身后却传来一声低沉的冷笑声,回头一看,居然是失踪了快两天的大东。 他冲秦良玉淡淡地笑了下,转头对柳金蕊冷声道:“你也不差!那个男人的床似乎很讨女人喜欢!都想方设法地往上爬!” 再傻的人也能听出大东话里的意思,更何况前一天晚上,柳金蕊才爬上马依风的床。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大东,当看到他眼中那种明显的嘲弄神情时,猛地站起身,胸脯因意外、震惊和气愤而剧烈起伏着。 就在秦良玉以为柳金蕊会对大东做出什么严厉的指责或者咒骂时,哪知,柳金蕊竟然红了眼眶,敛下眼睑,重新坐回椅子里。 “不用怕她,她也就是一个小姐身子丫鬟命,她不及你的千万分之一!”像是在安慰秦良玉,又像是在故意气柳金蕊,大东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带着身后的女犯向医务室走去。 气极而笑的柳金蕊看着秦良玉,嘴角都有些歪地恨声道:“你这个骚货,居然连个阴阳人都不放过,你得有多贱?!老马蹄子早晚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对于柳金蕊这些带有挑衅意味的话,秦良玉知道自己没法张口反驳,作为犯人身份,一旦她开口,即便有理也是没理。 秦良玉暗自琢磨着大东刚才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柳金蕊并将自己的异能打开…… 第二十二章 禁闭室 孙翊尔是在秦良玉之后照的相,之前照完相的那些新入监的,被元贝红给召集到对面的操场正在练队列。 来到秦良玉的身旁,发现她一脸纠结的表情呆怔在原地,孙翊尔小声地问道:“明月,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回过神,秦良玉低下头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情,“没什么,有些走神了!” “走吧,她们都在那边练队列,咱俩也过去吧!”孙翊尔建议道。 抬脚刚准备过去,之前随王恕去禁闭室的一个小岗的女犯从西门里走了过来,“元贝红、秦明月、孙翊尔!王监区长让你们三个到禁闭室去一趟。” 在西门大厅正对医务室的地方有一扇大玻璃双开门,因为那玻璃是茶色的,所以平时经过大厅的时候,秦良玉她们这些新来的都没有留意那扇门后是个什么场地所在。 跟随小岗犯人推门进去后,秦良玉才发现那里面是一个比外面还要大的厅,迎面是一间锁着门的办公室,旁边是一个通向楼上的楼梯,那是下面监区狱警的专用楼梯。 而禁闭室就在这个厅的左首,是矮于地面的一个地下囚禁室。 禁闭室的门是一扇仅能容纳单人进出的绿色铁门,此刻门是开着的,大概挺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了,里面飘出一股子发霉的气味。 门内是个四级台阶,下了台阶,里面是一条窄小阴暗的走廊,走廊里的灯非常昏暗,使整个禁闭室看起来格外地阴森恐怖。 走廊的右首有七扇关闭着的铁门,这个铁门的构造像极了看守所里的监室门。上面是一个与门一体不可开启的小窗口,下面是一个可以拉开的小门,作用与看守所一样,是给关押在里面的犯人递饭用的。 这七扇铁门内便是囚禁室了,每一间囚禁室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小和配置。囚禁室内没有窗户,呈长条形,面积顶多也就五、六个平方大,里面设备简陋。 正对门是一个木质的单人床,说是床,其实也就是高出地面约二十公分的水泥台子,上面铺了一层加固的木板。 床非常窄,仅能容下一人侧卧,床长不足一米六,也就是说,身高超过一米六的犯人,躺在上面只能够蜷缩着。 上面没有任何被褥,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床板上明显能够见到发霉的绿毛。 室内还有一个简易的盥洗盆,紧挨着盥洗盆的,是一个被尿垢污染成了黄色的蹲坑。 除此外,囚禁室里便只剩下屋顶一个开启着的灯泡,以及安装在门上方,正对着整间囚禁室的监控头了。 禁闭室内,自走廊到囚禁室均是水泥地面,因为潮湿,污浊的地面上像是浸着一层水。 里面的温度特别低,四周的墙壁上遍布着沾满灰尘的蛛网,大块大块脱落下来的墙皮,露出了里面斑驳的水泥墙面。 凡被关押到此的犯人,都要经过一番仔细的搜身检查,防止她们身上带有可自杀的物件。 “别墨迹,赶紧脱!” 走廊很窄,里面站满了人,王恕和另外三名狱警站在靠近门的方向,小岗的犯人贴着墙站在一旁,再往里是即将要被关押进禁闭室的秦想等五人。 姓冯的那名狱警也在,她手里拿着电警棍,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响,给阴冷的禁闭室愈发增加了一种紧张和压抑的感觉。 听见脚步声,王恕仅回头看了秦良玉她们一眼。 走到王恕身旁,秦良玉发现那个换自己马扎的蓝紫云身上仅穿着内衣裤,脚边堆着刚脱下来的囚服和秋衣秋裤等衣物。因为冷,她哆嗦着身体,紧紧地环抱着双肩,鼻涕眼泪挂了一脸。 “啊——”被警棍给电击到蹲下身的蓝紫云大声哭喊起来,移动着身子,不停地躲闪着。 禁闭室的走廊本就狭小封闭,愈发显得蓝紫云的惨叫声凄厉异常。 “脱不脱?!”冯狱警叱喝着,继续电击着蓝紫云的头、肩、胳膊等部位。 “我脱、我脱!呜呜呜……”被警棍给逼到畏缩进墙角的蓝紫云终于承受不住了,哭喊着妥协。 “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这个二进宫了!速度脱!”说着,冯狱警再次将警棍捅到刚颤颤巍巍站起身的蓝紫云的肩胛上。 蓝紫云凄惨地大叫一声,原地跳转了个身,身体竟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扭曲形状,将后背对着走廊里的众人。 颤抖的双手伸到后背的乳罩挂扣上,解开,将乳罩丢到脚旁,然后慢慢地将内裤也从身上褪下。 “把鞋子也脱了!双手抱头!转过身!”冯狱警继续命令道。 脱下鞋子,当双脚踩到冰湿的地面上时,蓝紫云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下。 双手抱头,将头低到无法再低的程度,蓝紫云慢吞吞地转过身。 “你们去检查下她的衣服,仔细点!”王恕这时对身旁的小岗犯人吩咐道。 “滚到一旁蹲着去!下一个!”冯狱警用警棍指着蓝紫云,冲她身后的秦想命令道。 元贝红和孙翊尔也随着那两名小岗的犯人一起检查蓝紫云的衣裤,随着这几个人蹲下身子,秦良玉终于看清,在走廊的另一头,姜丽蓉、刘爱玲和另外那名新入监的犯人早已经检查完,正赤.裸着身子蹲在地上不停地哆嗦着,还没有被检查的只有秦想一人了。 大概不想经历蓝紫云的遭遇,秦想倒也干脆,不用狱警呵斥催促,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了个干净。 虽说现场都是女的,但这毕竟不是在公共浴池里,这种方式的裸露,丢失的是自尊,拾取的是耻辱,这个道理恐怕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检查完所有人的衣服后,蹲在地上的五人已经开始牙齿打颤,在得到允许穿衣服的命令后,早先检查的人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是小岗的人过去将她们扶起来,帮她们把衣服穿上。 五个人穿戴整齐后,被分别关押进五间囚禁室内,每间囚禁室的门外都挂着一把锁。 临离开前,王恕让元贝红安排下禁闭室的岗,“监督岗就不用靠在这里了,人手出现短缺或者临时需要人的时候,再让监督岗的进来吧。” 秦良玉知道王恕这是担心自己在禁闭室里会冷,这里的温度的确够低,比外面至少要低上三度。 王恕她们离开后,元贝红因为要回去安排值岗的人员,便也紧跟着离开了,小岗的两名犯人便留下来暂时看守,而秦良玉和孙翊尔也到了该去下面监区查卫生的时间了。 回到监区拿了扣分夹子,秦良玉和孙翊尔都穿上棉衣,戴上监督岗的袖标,向下面监区所在的楼层走去。 一楼是三监区,在这里,秦良玉居然意外地遇见了邵琪清,听说秦良玉和孙翊尔上了监督岗,把个邵琪清给羡慕得跟什么似的。 “明月,翊尔,以后如果我忘记戴胸牌什么的,你们俩看见了就当没看到哈,可一定要对我网开一面啊!之前的那个秦想扣过我的分,是因为我和联号的距离拉远了,非要说我是单溜。这下好了,你们俩在,我啥都不怕了。” 邵琪清的气色比在看守所时要好很多,虽然还是那么瘦,但监狱无论是饮食还是住宿的环境,都比看守所要好。 最起码在监狱里,犯人可以随便吃,管饱,对于得了能吃饭的甲状腺肿的邵琪清而言,这里可以说比她家里的条件都要好。 询问之下才知道,与邵琪清一批来的毛芳被分在了一监区,史莉莉在四监区。 邵琪清带着秦良玉去了趟她现在的监室,里面的卫生收拾得非常干净。 想起邵琪清离开看守所那天带的那一点东西,秦良玉便跟邵琪清约好第二天给她捎些吃的和用的过来,让她在监区里等着。 离开三监区后,到了一监区,空旷的走廊里坐着两名值内岗的女犯,年龄都挺大的,两个人见是新上任的监督岗来巡查,赶忙站起身。 习惯性地扫了眼秦良玉和孙翊尔的胸前,发现没有胸牌后,其中一个便随口问了句:“你俩是新来的吧?” 孙翊尔嗯了声,那俩女犯盯着秦良玉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带着她们俩到各处去巡查。 监区里值内岗的犯人可以不用像别的犯人那样到车间里劳动,但监区的整体卫生却归她们管,如果因为卫生扣了监区的分的话,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监区的分数直接影响到监区内所有犯人的得分。 当看到有些地方的卫生并不十分合格时,孙翊尔心直口快地给指了出来,那俩女犯慌忙去收拾,有些紧张地看着秦良玉和孙翊尔。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在她们俩做好被秦良玉和孙翊尔这俩新官扣分处罚的准备时,没想到秦良玉居然丢下句:“下次出现相同的问题,我会一并开单的。” 说完,不再去看那两名处于呆愣和感激情绪中的女犯,带着孙翊尔直接向三楼二监区走去。 所有监区的楼层结构和设施基本都相同,到了三楼,因为监区里的人都已经去外面上工了,跟一监区一样,整个走廊里只有两名女犯坐在走廊中间位置的马扎上在值岗。 在这两名犯人的带领下挨个监室巡查时,秦良玉终于见到了王伟跟她说的大东的那间监室。 其他的监室门都是敞开的,唯独这间是关闭着,似乎里面有人,因为门上并未像王伟所说的那样挂着锁。 孙翊尔并不知道这房间就是大东的,当那名带领她们来的女犯还没来得及阻拦的情况下,孙翊尔直接将监室门推开。 监室里果然有人,大东坐在床上,当看到秦良玉时,他站起身冲秦良玉礼节性地笑了下,并冲站在秦良玉身后值岗的那名女犯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想起禾苗苗魂魄的事,秦良玉对身旁的孙翊尔道:“翊尔,你去外面等一下,我有点事跟二监区的大组长说。” 似乎已经知道秦良玉要跟自己说什么,待孙翊尔迟疑着离开监室后,大东对秦良玉道:“先不要说话,你过来看!” 疑惑地随着大东来到窗前,恰巧见到鲁海英带着那名姓温的政委从内门进来,看他们行走的方向似乎是准备去伙房。 正在这时,从伙房里走出两名犯人,其中一个在看到鲁海英和温政委后,居然开始快速地脱衣服,在大伙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她已经脱了个干净,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温政委的身旁,一把抱住温政委,嘴里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那个赤身的女孩,秦良玉怎么看怎么像是禾苗苗,疑惑地看向大东,没想到大东笑着道:“就是禾苗苗。” 再回头看向楼外,禾苗苗已经被闻讯赶到的几名狱警和伙房里的犯人给制住,那个温政委一脸愠怒,尽量躲闪着,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到禾苗苗赤.裸的身体上。 因为听不到她们都在说的什么,秦良玉只能从她们的神态和肢体语言上分辨事态的发展,她发现从禾苗苗赤身出现后,鲁海英似乎面色很难看,转身带着温政委又走回监狱的内门。 “有些事情不要只看表象,真正的坏人永远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一个,只是等一个契机来让他现身罢了。” 转过身,大东看着秦良玉近在咫尺的侧脸,眼神中闪过一丝浓浓的爱恋…… 第二十三章 变故 “你是为禾苗苗来找我的吧?” 向后退了一步,大东拉开与秦良玉的距离,尽管连做梦都想与秦良玉亲近,但此刻他不想给她造成压力,毕竟两个人现在是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孤男寡女。 收回视线,秦良玉还处在刚才禾苗苗带来的震惊中,她不明白禾苗苗为什么会突然不知羞耻地脱光衣服,扑到温政委的怀里。 “是你在操纵她,所以她才会不知廉耻地做出刚才的那番举动?”直视着大东的双眼,秦良玉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是我在操纵她!但她潜意识里便有的东西我操纵不了。”大东模棱两可的话,让秦良玉愈发糊涂。 用眼角的余光审视着大东,秦良玉原地转了个圈,低头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样管大东要回禾苗苗的魂魄。 “禾苗苗已经命不久矣,我拿她的魂魄用,是为了让她在临死前能够替一个冤魂做点好事。”看出秦良玉在疑惑,大东直接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告诉了她。 停住脚步,秦良玉迟疑地开口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大东愣了下神,他没想到秦良玉会突然转变话题,静静地看着她,大东温和地笑着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大概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吧?” 他加重了以前两个字的语气,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秦良玉看,希望能从秦良玉的神情中看到点什么,可他却失望地发现,秦良玉根本对他只有一种熟悉感,似乎记忆中早已没有他的存在。 一个名字从秦良玉的脑际闪过,加之之前的那个梦境,秦良玉暗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心在突突地狂跳着。 “雷东,你姓雷?东方……”秦良玉眉头微蹙,试探性地,更像是在自语地问道。 大东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倚靠在窗台的身体也随之绷紧,“是的,我一直都姓雷,就像你一直都姓秦一样,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大东的语气很轻,唯恐打断了秦良玉的思绪,让她好不容易才有的那点记忆因自己的声音而消失掉。 这个带有引导性的答复无疑是在告诉秦良玉,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眼前这个人的确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个人。 秦良玉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撼来形容了,如果猜测不错的话,眼前这个人曾经是秦良玉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她为能够再次见到他而感动和开心,但同时,她也因无法面对他而纠结。 这时,孙翊尔在门外小声地喊秦良玉,“明月,她们监区的狱警来了,快出来!” 再次看了眼大东,秦良玉拉开门准备往外走,却听到身后的大东语气急促,又有些像是恳求似的道:“如果你想起我是谁了,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 秦良玉身体一僵,紧咬下唇从大东的监室里走出,却看到从走廊的另一头疾步走来一名女狱警,细看之下发现这竟然是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 因为大东的监室是在走廊的尽东头,想离开只能向焦红羽来的方向走,见焦红羽明显是冲着大东的监室而来,避无可避之下,秦良玉和孙翊尔只得靠墙站在走廊,等焦红羽进去后再离开。 走到秦良玉的身边,焦红羽扫了眼她的胸前,见没戴胸牌,遂冷下脸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翊尔刚想张口回答,却被焦红羽打断,“我问的是她!” 门开,大东从室内走出,听到声音,焦红羽转头看了眼大东,没有说话,直接又看向秦良玉,等着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叫秦明月,新任监督岗,来咱们监区检查卫生。你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来问我就好!” 秦良玉吃惊地看着大东,这口气怎么听怎么感觉大东像是狱警,而焦红羽像是个犯人。 焦红羽也感觉到大东语气的不善,让她在秦良玉和孙翊尔面前拉不下脸。她皱紧眉头,怒目圆睁,鼻孔撑开,显然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怒火。 “我又没有问你,用你来多嘴?!她是你什么人?”焦红羽依然面向秦良玉,侧脸对身后的大东责问道。 “一个故人,怎么?还不满意?如果你感觉知道更多的事情对你是件好事的话,不妨进来我慢慢讲给你听!”倚靠到门旁,大东懒散地回答,语气却非常地生硬刻薄。 瞪了秦良玉好一会儿,焦红羽最终妥协,“下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跟我们监区的大组长独处一室,如果让外人见到,只会误解雷东德行有亏,这会导致我们二监区整个监区都被人看扁,因为他代表的是二监区的所有犯人!” 往走廊外走的时候,秦良玉察觉到身后有道怨毒的视线在盯着自己,终于知道之前感觉到的那股视线是谁了。 离开二监区,秦良玉和孙翊尔快速地检查完其他各个监区后,便准备返回自己的监区,可刚走到西门大厅,就见医务室的一些人在探头探脑地向对面门内的禁闭室方向看。 想起刚才的禾苗苗来,秦良玉带着孙翊尔推开那扇大厅的门走了进去,还没走到禁闭室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及警棍电在皮肉上的刺啦声。从声音上,秦良玉分辨出那是禾苗苗。 孙翊尔有些害怕地拉住秦良玉道:“明月,我们回去吧,王监区长都已经说了这里不用咱们值岗的。再说也快要到中午打饭的点了,走吧!” 看了眼禁闭室的门,秦良玉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回去吧!” 中午和晚上打饭的时候,大东没有再随着监区的人进来一起拉饭。听前去探听消息的王伟回来说,大东中午饭没有在车间吃,一直到下午四点多他才随着焦红羽去的车间,因为不敢靠近大东,所以只能猜测他在这之前应该一直都在监室里。 因为快到年了,这段时间下面监区没日没夜地在赶活,有的监区甚至把犯人给分成几个组,实行三班倒,车间里的机器彻夜不停地运转着。 秦想她们几个从禁闭室里出来后,大概已经正视了自己即将离开入监队的事实,几个人都安分了不少。 元贝红将秦想、姜丽蓉和刘爱玲给分到了新入监的监室里去了,也是为了让她们三个人能够早日看清自己的身份。 入监队的留守老犯人没事的时候就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她们三个人会被分配到哪个监区去。有的认为这三个人毕竟都是家里人给走了关系的,文教科估计是不可能要她们的,因为她们的长相除了秦想外,都太差,文化程度又低,更没个唱歌跳舞的特长。好的话,指不定会被分到生活科里去,到伙房里打打杂、倒倒垃圾什么的。 不过多数人都在为秦想和姜丽蓉捏一把汗,因为在监督岗的时候,这两个人得罪了太多的人,估计真被分到下面的监区里去了,肯定要挨那些曾经被她们俩欺压剥削过的人的欺负。 从禁闭室出来的第二天,虽不是监狱里规定的接见日,但秦想的家人却通过关系来监狱里与她见了一面,大包小卷地给她带来不少的东西,看来也是一个家底殷实的,不过也是,能走得通政委和副监狱长关系的家庭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回来的时候,她的眼圈红肿得非常厉害,估计没少当着她家人的面哭诉自己的委屈。 禾苗苗因当众裸露身体,被处以关禁闭七天的处罚,结果就剩下一天就可以出来的时候,她却在小便的时候晕倒在禁闭室里。 据当时值禁闭室岗的人回来说,从进禁闭室的第一天开始,禾苗苗的下身就一直在流血,她们都以为禾苗苗是赶上来例假了,也就没人在意。谁知在那之后的几天里,她流血的情况愈发严重,现在禾苗苗已经被送到医务室观察治疗了。 为了这事,秦良玉找了个借口,带着孙翊尔去了趟医务室,从白大褂处,她这才知道,原来禾苗苗早在三个月以前就开始出现下身流血不止的情况,因为医疗设备跟不上,白大褂只能根据自己从医多年的经验,推断禾苗苗可能患的是子.宫癌。 接下来的几天,莫名来了一些陌生的警察,有男有女,进来后,她们便直接去了医务室。 跑去打探消息的王伟回来告诉秦良玉说,这些人是检察院和监狱局的人,是来查一名叫“孟颜”女犯的死因,这个女犯生前是在文艺科服刑,似乎她的死与禾苗苗和温政委有关。 想起在大东监室里,大东曾对秦良玉说的那句话:真正的坏人永远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事实证明,秦良玉确实是冤枉了大东,尤其是在禾苗苗因病入膏肓而被保外就医释放回家,温政委被撤职查办了以后。 每个犯人在走出监狱大门时,心情都是激动和兴奋的,而禾苗苗被释放那天,独自一个人提着一个非常小的包,沿着警戒线向监狱大门走的时候,她心中有的只是对生命即将逝去的无助和悲哀。如果说以这种方式换取自由的话,那她宁肯自己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哪怕永远不能离开监狱她也愿意。 人只有在真正面对死亡时,才会懂得什么叫做无助,什么叫做无法抵抗,什么叫做恋恋不舍。至此,禾苗苗狼狈的一生写下了一个更加狼狈的句号。 都说树倒众人推,温政委下台后,曾经仰赖他庇佑的犯人,像姜丽蓉和焦健等人,开始岌岌自危起来,甚至包括文教科和生活科里的一部分犯人在内,都小心翼翼地,唯恐犯到哪个狱警的手里,或者被哪个有心推倒她们的人给恶意举报了。 因为刚接手监督岗,又要负责新入监的队列训练,还要带着这些人到一楼大厅干活,秦良玉最近这段时间忙得也没精力去考虑别的,就连马依风跟她约好了一周见一次面的爽约,她都懒得去费神思量。 下面监区的活陆续都赶得差不多了,四监区晚上已经不需要出去加班了,这样一来,早、中、晚打饭的时候,伙房下面排队的人就更多了,秦良玉和孙翊尔的值岗时间也因此相对延长。 自从与大东说了那番话后,接连几日秦良玉没有再见到大东的面。 她总感觉大东很早以前便知道自己和他前世的身份和关系,很想跟大东当面确认下他的前世身份,可一想到马依风,秦良玉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第二十四章 释放大会 海东省女子监狱每年在春节前要释放一批人犯,今年受温政委被查一事影响,监狱的释放大会比往年推迟了最少一个周的时间,释放人员的数目也不及往年的一半。 之前说过,入监队是出入监分监区的简称,初进监狱的新犯需要在这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改造,而出监的人也要到这里进行为期一周或者几天的教育。也就是说,入监队是所有进出监狱的犯人的周转地。 释放大会前两天,各个监区准备释放回家的犯人便已经集中到了入监队。这些人多数都是减刑假释的,也有极少一部分是刑期到日子的。 到入监队里来是要给她们集体进行一番走向社会前的思想教育、疏导和鼓励,同时也是为了将这些人集中到一起看管,防止她们在离监前在各自的监区里发生其他的情况而影响到出狱。 入监队里的留守犯人数量是整个监狱里最少的一个监区,但却占用了与其他监区同等面积的楼层,所以有很多的监室都是空的,为的就是遇到这样大批进出犯人时临时给她们居住的。 这些人来到入监队以后,像一批马上就要振翅飞翔的麻雀,整个走廊里都充斥着她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那种长期以来被各种监规纪律制约着的情绪得到了空前的释放,都精神亢奋到整宿不睡觉地聊天。 也有极个别的似乎心情并不好,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马路出神,就像当初刚来监狱时的邓洁一样,眼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惧怕。毕竟与外面的社会脱节太久了,她们无所适从到害怕和抵触去面对未来的人生路。 当然了,心情不好的可不止这一部分人,所有新来的犯人,都因这些人的到来而情绪极度低沉。 出监和入监是两种不同的生活开端,像贫富分化的两个极端,有着不同的心境和悲喜,但有一种是相同的,那就是对以后将要面临的生活的迷茫。 邓洁坐在自己监室的床上,右手抓着床头的铁栏杆,双眼紧盯着走廊的一个固定角落发呆。 见秦良玉走了进来,她表情木然地打了声招呼:“来了,明月!”收回视线整理好情绪后,拉着秦良玉的手,将她拽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这些天,在得知自己也被留在了入监队以后,邓洁的性格变得开朗多了,她每天的任务便是与她的联号石冬梅一起打扫监狱操场各处的卫生。每天天不亮就要下去,必须赶在各个监区出来打水打饭前把监狱大院里的卫生收拾利索了。 等着监区都出工走了以后,她们还得再到操场清扫一遍。因为5000人同时在操场里集合出发,就算每人掉一根头发那也是5000根,更何况有些犯人就喜欢趁着人多打掩护,随地乱丢垃圾。 清理完操场里的卫生以后,她们便开始负责出去倒垃圾,每个监区都有一辆手推车,专门往监狱外倒垃圾用的,每天出去送垃圾最多的监区便是伙房和入监队了,伙房垃圾多那自不必说,入监队的垃圾多,多数都是打扫操场时的垃圾。 倒垃圾的时间每天固定在上午九点和下午四点,由各个监区的狱警带领,将垃圾倒到监狱外门马路旁的公共垃圾箱里。 邓洁和她的联号石冬梅将垃圾倒完以后,一整天便没什么事了,困了可以睡觉,不想睡觉还可以挨个监室溜达着找人聊天。 所以,环卫工的活看似辛苦,其实在整个监狱里,她们是最自由的。胸牌没戴也没人跟她们计较,单溜也没人去管,不走警戒线那就更不会有人追究了。 秦良玉和孙翊尔每天上午去下面监区检查卫生时,经常会见到邓洁扛着一把大扫帚,漫无目的的、极度逍遥地阔步在操场里满哪溜达。 看着自由悠哉的邓洁,秦良玉和孙翊尔都替她高兴,但同时也都为她忧心,毕竟她们两个人的刑期很短,不可能在这里一直看护陪伴着邓洁。 所以,平日里秦良玉和孙翊尔有什么事都比较喜欢顺着邓洁,让她多开心一天是一天,同时也在留心观察着她的联号石冬梅是不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哪知这刚心情好了没几天,现在被这些出监的人一闹,触景生情下,邓洁的心情又开始变得低落起来。秦良玉看出邓洁的状态不好,这两天得空便到她的监室里陪着她聊天解闷。 因为前一天晚上已经得到入监队狱警的通知,知道今天要开释放大会。所以,天不亮,秦良玉刚洗漱完,就听到外面操场里传来试麦的声音。 从监室窗口望下去,见文教科的人在北楼门前忙活着布置会场。大概都已经干顺手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们已经将横幅给挂起来了,桌子也都已经摆好了,正在对着桌面上摆放的几个麦“喂喂喂”地试音效。 早上的早操被取消了,秦良玉和孙翊尔只需要在打饭和打水的时候上岗。下岗返回的途中,她们发现各个监区的狱警陆续开始来上班了,都脚步急促地往各自监区赶去。 释放大会定在上午九点,还不到八点,在所有监区监区长的簇拥下,鲁海英与一众领导们来到了入监队,前来问候那些即将要释放回家的人。 结果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她们发现居然少了个人,经查,是一名在监狱里服刑了十六年的犯人。 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鲁海英让入监队的狱警和犯人一起去找那名不见的犯人,结果在医务室的杂物间里找到了人。 这是一个当初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缓的犯人,已经近五十岁的她早在多年以前便已经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据说她家里非常穷,吃的穿的都没有监狱里好,所以她就想着躲起来,等其他人被释放走了以后再出来,继续留在监狱里服刑,一直到死。 鉴于这种情况,为了防止再犯罪,鲁海英与其他几名狱警经过一番紧急商议后,找到她的档案,发现她出事前居然是一个未婚的女人,父母早已离世,只有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姐姐在精神病院里,其他有限的几个远房亲属没一个愿意管她。 没办法,只得联系当地的居委会,经过一番耐心地解说,居委会的人才勉强同意等她回去后,给她安排食宿和将来就业等问题。 一番折腾下来,马上就要到九点了,鲁海英等人这才从狱警专用楼梯下去赶往会场。 而秦良玉带领着这批释放人员,元贝红和孙翊尔带领着新入监和留守老犯人们一起到下面操场集合。 各个监区的犯人都在各自大组长的带领下,按场地次序坐好了,入监队的人算是最后一波来到会场的,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向这些人看来。 多数人都是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这些即将离监的人,只有大东是在看带领队伍的秦良玉。每次在看秦良玉时,他的眼神以及面部表情都带着一种淡淡的温和。 主持会议的是狱政科的科长,一个与王恕年龄相仿的女狱警。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她看了下腕表,对身旁的鲁海英低语了句,然后歪着头清了下嗓子,表情严肃而又认真地拿起桌上的话筒。 “海东省女子监狱2013年度服刑人员改造表彰大会暨服刑人员减刑假释动员大会,现在开始!” 在各个监区大组长的带动下,5000多双巴掌同时拍响,清脆的“啪啪”声萦绕在监狱操场的上空,甚是震撼人心。 “现在有请鲁监狱长讲话!”刚落下的掌声再次响起。 鲁海英冲左右首的监狱领导,以及下面的犯人们绽开那招牌式的和蔼微笑并点点头后,将话筒移至近前,看着手里提前准备好的发言稿,开始发言。 “各位领导、全体监狱干警和服刑人员们,大家好!春节即将临近,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里,为了表彰先进,弘扬改造正气,促进全体服刑人员学有榜样、赶目标,我们海东省女子监狱2013年度服刑人员改造总结表彰大会在这里隆重召开……” 鲁海英的讲话内容主要也就围绕四个方面:一是,总结全年监狱监管改造工作成果;二是,监管改造中存在的问题;三是,对所有服刑人员提出的几点希望;四是,着重表扬一些工作突出的狱警,以及表现积极的服刑人员。 鲁海英的讲话时长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在她之后,依照职务高低,那些台上的领导们开始逐一发言。 待台上一众监狱领导人发言完了以后,便轮到改造积极分子代表发言,这名犯人代表是五监区的大组长。 “尊敬的人民政府,敬爱的各位领导、全体同犯们:在喜庆千禧迎新春佳节之际,我们迎来了节前的减刑、假释大会……”声音倒是清脆响亮。 整个发言的中心意思无非就是感谢监狱干警,在她们的帮助下自己才能取得成绩、才有幸站在这儿发言;二是入监之初的苦闷;三是在狱警的帮助下奋起;四是取得的成绩;最后又是感谢、表决心、鞠躬、掌声。 虽然有些地方说得比较振奋人心,但过于冗长的发言,总是让人无法记住那些言语中的闪光点,有些女犯甚至不畏严寒,打起了盹。 真正让所有人关注的时刻终于来了,宣布此次释放人员名单!这次被减刑假释的犯人一共是128名,除了入监队,其他所有监区里都或多或少地占有一定名额。 128名犯人中又选出一名代表发言,这名犯人没有带稿,是想到哪便说到哪,讲的都是自己改造过程中的一些真实感受,以及在服刑期间对家人的思念。 或许是因为她的发言直接挑起了台下众人心底那份相似的惆怅和悲伤,也或许是因为羡慕这些人即将离开监狱重获自由,台下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一个人哭,必然引得众人哭,有些情绪失控的人,甚至出现边哭边剧烈咳嗽的情况。 就连坐在秦良玉身旁的邓洁和孙翊尔,也都趴在秦良玉的左右肩膀上低低地呜咽起来,尤其邓洁哭得最凶。秦良玉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着,她知道邓洁此刻是联想到了她自己那漫长的刑期,悲伤总是难免的。 会议终于到了尾声,台上的领导开始给这128名犯人发放释放、假释裁定书。 散会后,这些释放人员便直接在操场里开始将各自身上的囚服脱下来还给监狱,生活科的两名负责发放囚服的犯人赶到,开始一边计数,一边回收囚服回去入库。 这时,从外面进来好多的狱警,她们手里拿着一些档案袋。 被点到名的释放人员,便提着自己的行李过去领档案袋,那里面装的是户口证明。待她们返回家乡后,需要拿着这些证明到当地派出所落户。 而此时的监狱内门外,由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警排成两个纵队在把守。那里已经挤满了一大群接到信后,前来接这些释放人员回家的亲属。 领了档案袋的人,便提着自己的行李,在狱警的带领下,与家人相见。见面后免不了要抱头痛哭一番,然后跟狱警道别后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 监狱高墙外那条通往家的方向的路在静静地等着她们,至于以后能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来,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从双脚迈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不可再回头向监狱的方向张望…… 第二十五章 春节 随着世界经济全球化的趋势,来自西方的“圣诞节”、“情人节”、“愚人节”等,在中国大行其道,在这种外来文化的冲击下,中国传统节日文化的概念在现代人心目中逐渐淡漠,甚至延续千年的春节,人们也仿佛日渐难寻那种曾经的感觉。 中国的传统节日,在人们的印象中最深刻的便只剩下一个字——“吃”,甚至就连清明节,也要给故人做上一顿丰盛的吃食送到坟头,更何况是端午、中秋、腊八和大小年了。 释放大会后,在所有犯人们的心情还没有从对自由的渴望中恢复过来,却又跌入“倍思亲”的忧伤里。尤其是在吃了小年的那顿饺子以后到春节前的这七天里,所有犯人的脸上再也见不到发自真心的笑容。 小年后,所有监区几乎都不大怎么上工了,即便临时有什么着急的活需要到外面的车间去,也仅出去几个或者几十个人,干完就直接回来了,晚上也没有加班的监区了。 小年的第二天,监狱里组织了一次亲情通话活动,所有监区的犯人只要能联系上家人的,都可以报名与家人通话,通话时间限制在十分钟,通话全程是被监听的。 也有不参加亲情通话的,基本都是一些服刑年限太久,与家人失去联系的人,还有的一些是因为个人原因,不想与家人通话的。 自从上次在夫妻房与马依风见过那一次面后,一直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多天的时间了,马依风不仅没有再来看秦良玉,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再打一个,虽然有些担心他,但秦良玉考虑到自己毕竟享有特权,所以就没有报名参加通话活动。 每年春节,监狱都要搞一次春节联欢会,要求每个监区都要拿出至少两个表演项目。所以这些天,从各个监区的窗口总能听到嘹亮的歌声和表演双口相声时发出的那种夸张的笑声。 因为监区不上工了,入监队的小岗也就随着闲了下来,所有的新老犯人在元贝红和焦健的带领下,忙活着收拾监区里的卫生。手巧的,从元贝红那领了剪刀和彩纸,坐在大厅里剪窗花和彩纸拉花。 所有的监室、大厅墙壁上方的四周、走廊里、狱警办公室的那扇防盗网门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拉花和小红灯笼,就连洗手间和厕所的窗户上也给贴上了窗花。 看着焕然一新的大厅、走廊和监室,还真有那么点过年的感觉。 整个监狱里,依然需要在岗位上忙碌的便是生活科的伙房和医务室,文教科的文艺科,再有就是监督岗了。 大概是因为快要过年了,冯狱警她们几个的心情也随着好了起来,在邓洁的强烈请求下,她们同意让邓洁随着秦良玉去监督岗体会下那种做“犯人首领”的感觉。 孙翊尔报名参加了春晚的节目,这些天一直都在紧张的排练中,因为据说春晚的节目要排出个名次来,前三名的奖励分和物品。所以,从文艺科到下面的各个监区,都在卯足了劲地排练。 秦良玉与邓洁去偷听过一次孙翊尔排练,没想到一向腼腆娇柔的孙翊尔居然拥有一副好嗓子,她参加的节目是唱歌,唱的是刘欢的那首《从头再来》。 这首在九十年代末期所有中国人都耳熟能详,并广为传唱的歌曲,本是刘欢为激励下岗工人所写,但如果细听那歌词,有很多地方倒是与监狱里的犯人的处境非常贴切。 “唉……这大过年的,翊尔选了这么首歌,唱得又这么动情,估计联欢会的那天得唱哭全场。”邓洁躲在排练室外,对秦良玉小声地嘀咕了句。 “即使她不唱这首歌,仅春节这个特殊的日子,能有几个人不落泪?倒不如用这首歌作为一剂催泪剂,让她们所有人都哭个痛快。走吧!” 拉了吧邓洁,秦良玉不想让孙翊尔看到她们俩在偷听而感到紧张。 往监区回的路上,那首歌词中的首句却一直在秦良玉的脑中徘徊。在秦明月的记忆中,对这首歌她并不陌生,只是听孙翊尔唱了以后,莫名地开始感慨了起来。 回到监区后,发现仓库门开着,新犯和老犯都在仓库里忙活着找东西。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监狱里有规定,从年三十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三的这四天里,允许犯人们不用穿囚服。年初一各个监区的犯人还允许到别的监区串区拜年,并允许在监控可视范围内单溜。 因为后天就是年三十了,虽说是在监狱里过年,但女人爱美之心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有所消减,谁都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串区,毕竟过了春节这四天后的一年里,她们只能穿囚服,所以那些人都在仓库里找过年穿的衣服。 秦良玉和邓洁、孙翊尔三个人因为已经公布留在入监队了,所以她们三个人的东西一早就已经被转移到了留守犯人的仓库里。 因为秦良玉的东西一直都是由邓洁负责保管,直到被邓洁拖进仓库找衣服,她才发现整个仓库里,就数着她们三个人的东西最多。很多的留守犯人因为介意秦良玉的后台关系,尽管自己的东西被挤到角落,但也都不敢将不满挂在面上。 刚找完衣服,秦良玉听到王恕在狱警办公室门口喊:“秦明月,接见!” 当看到眼神中带有一丝喜悦的秦良玉时,王恕嘴角下拉,微微地摇了下头,秦良玉不明白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只得遵照王恕说的先去小岗那等着了。 往外走的路上,王恕告诉秦良玉说,是马华龙来了,而马依风却并未来,秦良玉不禁有些失望。 随马华龙一起来的除了韩凤英和700a,居然还有从北京赶来的韩书良,他们是在鲁海英的办公室里等着秦良玉。 看到韩书良,秦良玉这才明白为什么从监狱内门出来后,会看到那么多的便衣在巡逻了。 鲁海英和王恕的老公都是当兵的,所以对于曾在老军区大院住过的韩书良,她们俩都认得,也都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当听到秦良玉管韩书良叫爸爸时,这俩人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的监狱里是真的养了一个少奶奶。 初见身穿囚服的秦良玉时,来的所有人都跟马依风当初一样,一脸的伤感和落寞,簇拥着秦良玉问东问西的,唯恐她在监狱里受了委屈。 韩书良和马华龙依然不死心地旁敲侧击地劝导着,希望秦良玉能够改变主意随他们回家。 这些人说是来看望秦良玉的,倒不如说是给秦良玉送年货来了。离开前,秦良玉头疼地发现,他们居然给自己带来了整整两车的年货。 “爸,我现在的东西已经多得没地方放了,你这些东西还是都带回去吧,我真的不能拿呀!”看着那些东西,秦良玉真的有些害愁,便好言好语地跟韩书良商量着。 没想到,韩书良的倔脾气上来了,“不行,这些东西都是一些必须品,我都亲自查看过了,里面没有任何的违禁品!这大过年的,你不能在家里过,难道连爸爸送你的东西你还要拒绝?” “可是,我真的没地方放的,要不我少拿点意思下吧!” 秦良玉可不想因为有韩书良和马华龙这层关系而在监狱里搞特殊,别的犯人与家人接见完,关系厉害些的,顶多也就拿四个大方便袋的东西进去。可韩书良和马华龙给自己带来的是两车的东西,别说是有没有地方放了,光往监区里搬都得最少十个人往返两趟才能搬完。 鲁海英见状将王恕拽到一旁,低声问道:“入监队有没有空下来不用的仓库?不行给良玉单独辟出一间吧!” 王恕想了想,点点头,鲁海英这才放心地走过去对秦良玉道:“良玉你就收下这些东西吧,毕竟是你爸的一番心意。” 监狱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王恕给陆狱警打了个电话,将情况跟她讲明后,没多长时间,陆狱警带着元贝红和一大批新入监的犯人,浩浩荡荡地赶来了。 临离开前,韩书良偷偷地告诉秦良玉说,她生日的那天马依风会来给她个惊喜,他们这些老人家就不过来给她庆生凑热闹了,给她带来的这些东西里便有他们这次来的四个人送给秦良玉的生日礼物,让她回去后再慢慢拆开看。 空着手回到监区后,秦良玉哭笑不得地看着邓洁和刚排练完回来的孙翊尔在忙活着收拾仓库和那一堆的年货。 单独给秦良玉用的仓库是在走廊的最北头,与监区的大门斜对着,里面有六张上下铺的床,之前应该是做监室用的,与秦良玉现在住的监室面积一样大。 之前仓库里的东西也都已经被邓洁给搬来了,看着一屋子的东西,秦良玉真有种在监狱里摆地摊的打算。 年三十的午饭特别丰盛,八个菜一个汤,鸡鸭鱼肉俱全,都是用特别大的盆装着。 大厅里的桌子被拼在了一起,所有入监队的人,不管是新犯还是老犯都围坐在一起,王恕和陆狱警也在,与她们一起吃的午饭。 因为还配了饮料,敬过王恕和陆狱警以后,关系比较不错的犯人,便以饮料带酒,互相碰杯聊着天。 平时话少的人,这会儿也没话找话地与身边的人聊天,想通过不停地说话来忘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以此让各自的心中不那么难受。 春节联欢会是在年三十的这一天举办,吃过午饭以后,各个监区的犯人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来到操场上集合看联欢会,看着这样一群不穿囚服的女人,除了眼花缭乱便没了别的感觉。 联欢会是由文艺科主持,主持人是继禾苗苗之后新上任的文艺科的大组长,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犯人。 听说这个人是因贩毒进来的,如果当初没有温政委在压着,大组长的职务一早就该这个犯人担当。对于这里面的一些纠葛与矛盾,秦良玉实在无心去听去分析。 联欢会持续了一个下午,期间各个监室的监室长带领各自监室里的人去伙房领了饺子馅和饺子皮,有受不了室外低温的,便提前回监室里帮忙包饺子。 晚饭依然是在大厅里一起吃的,虽然提前已经按照人头数包了足量的饺子,但最后还是剩下了很多没有吃完。 归结原因,不是中午吃得多还没消化完,而是看到饺子以后,那种思念家人的痛苦感觉才真正地爆发出来,几乎半数以上的人都是含着泪吃完了晚上的饭。 晚饭后是在大厅里一起看春晚,除了几个在监狱里已经过了好几个春节的老犯人坐在大厅里津津有味地看,其他的人,尤其是第一次在监狱里过年的犯人,几乎全部都待在自己的监室里,蒙着被子装睡觉。 春节是一个喜庆的节日,也是一个与家人团聚的节日,但在这里,高墙电网阻隔了这些为人女、为人 妻、为人母的女人们与家人的团聚。在这里,除了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外,看不到一丝的喜庆气氛和笑脸,充斥在耳边的只有那一声声低低压抑的啜泣声…… 第二十六章 礼物 王恕给秦良玉腾出来的那间仓库,几乎全是邓洁一个人在收拾,孙翊尔因为忙着排练和演出,只是在回来吃饭的时候给邓洁提一点建议。 秦良玉的东西实在多得可以开一间小型的自选商场了,邓洁用了接近三天的时间才给收拾出来。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做了归类,什么食品区、衣帽区、杂物区等。 因为仓库钥匙只有一把,习惯了做秦良玉私家保管的邓洁也不客气,直接就把钥匙用根红绳子拴起来挂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秦良玉压根就没打算出手帮忙收拾仓库,她想让邓洁一直都处于忙碌中,只有这样,邓洁才不会闲着没事想家想儿子。 邓洁因为成天满监狱里溜达着收拾卫生,也不知道她从哪捣鼓来一个小方桌,擦拭出来后,用一床干净的床单铺在上面,床单上再铺上一层透明的塑料布,一个温馨的小饭桌便诞生了。 邓洁给仓库起了个名字,叫“月尔洁私家仓库”,这是将秦明月、孙翊尔和邓洁三个人的名字的尾字给组合在一起。 孙翊尔听到邓洁起的这个名字后,吵着要邓洁把名字给改了,说这名字如果倒过来念的话,就是“洁尔阴”,只不过把阴字的耳朵旁给去掉了。 两个人为了间仓库名字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一个非要说这名字叫起来有亲切感,一个非要坚持说这名字像女人清洗下面的药水,在这样的房间里进食会严重影响食欲。 在别的人都躲在被窝里想家流泪的时候,邓洁和孙翊尔还在为仓库的名字争闹。 秦良玉坐在小饭桌前剥着马华龙带给她的干果,抿唇笑看着自己那两个好伙伴闹腾,暗自庆幸着能有这样一间仓库。因为关上仓库门,她们三个人就像一家人,不受任何监规纪律的束缚,不需要伪装,所有的喜怒哀愁尽数挂在脸上。 因为有六张床,邓洁把其中的两张下铺床给收拾干净以后,把韩凤英送给秦良玉的被褥给铺到床上,就连鱼头送给秦良玉的那个大抱枕也被她给捣鼓出来,放到床上当枕头。 三个人都商量好了,三十晚上的守岁她们三个人要在一起守,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个什么私密话还可以在一起互相说说,缓解下思念家人的那份愁苦。 生日礼物马华龙送给秦良玉的是一套正宗的瑞士军刀,因为听说秦良玉经常要在室外值岗,韩凤英送给秦良玉的是一双雪地靴,700a送给秦良玉的是一套针对监控头的干 扰器。 与秦良玉一起开启新年礼物的邓洁和孙翊尔,每打开一样,都一脸的震惊和羡慕。 当打开韩书良送给秦良玉的礼品盒子时,却换成是秦良玉震惊了。原来,盒子里装的居然是自己前世一直随身佩戴的玉吊坠,估计为了这份礼物,韩书良定然是费了很大的周折才寻到。 抚摸着这个跨越了四百多年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玉吊坠,秦良玉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孙翊尔非常体贴地替秦良玉将吊坠戴到脖子上,当玉石温润的触感贴近肌肤时,秦良玉不禁联想起前世送这个玉吊坠给自己的那个人。 鱼头居然也给秦良玉送了份生日礼物,居然是一个报警器,还带闹钟的功能。这个礼物倒是让邓洁和孙翊尔喜欢得不得了,因为她们俩不像秦良玉一样有鬼兵叫 床,早上经常会睡过时。 最后一份礼物是马依风的,盒子不大,外面用包装彩纸和彩带给包裹着。秦良玉好奇地打开那些靓丽的彩纸,当礼物呈现出来时,邓洁和孙翊尔短暂地呆愣后,不约而同地尖叫出声。 幸亏秦良玉及时捂住了她们俩的嘴,不然指不定能把在办公室里值岗的王恕和陆狱警给惊来。 其实,在看到这份礼物时,秦良玉也是蛮意外的,她轻推了把满眼冒着兴奋彩星的孙翊尔,“快!翊尔,去看看门闩好了没有!” 仓库门里面有一个老式的铁门闩,她们三个人进来的时候一般很少闩门,担心一旦谁有事来找她们仨的话,看到门闩着,会在背地里嘀咕她们。 孙翊尔慌忙站起身,打开门伸出个脑袋往走廊里看了眼,然后轻手关上门并将门闩插上。 “快快快!明月,开机看看能不能用!”坐回饭桌前,孙翊尔兴奋得连声音都有些变调。 开机后,微信、短信、未接电话提醒等各种消息提示随着电话的震动声传来。 邓洁和孙翊尔这会儿也不管秦良玉和马依风之间是否有什么情人间的私密话,都将下巴颏抵在秦良玉的左右肩膀,紧盯着手机看。 点开微信的语音信箱,马依风那熟悉而又动听的男中音随之响起。 “老婆,抱歉,最近事情太多,没有去见你,你还好吗?没生气吧?初二你生日那天,老公会去向你当面负荆请罪的!” “老婆,王恕知道我送了部手机给你,她说只要你仔细点,不要让别的人发现就行,所以我就把电话的所有功能都给你重新设置了遍,按照你的作息时间给设定了定时开关机。电话没电的时候,你可以用那个太阳能充电器给电话充电,那是野战部队专用的,我从老马那磨了一个过来。” “想你了老婆!今天是腊八,本来想去看你的,唉……算了,等见面的时候再说吧!你在里面一定要好好的,注意保护好自己!别没事善心大发去管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 “老婆,你一会儿看一下通讯录,我把所有的联系电话都放在了里面,看看想跟谁联系就敞开儿地打,话费老马负责掏,不打白不打,哈哈……”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二十了。秦良玉按马依风所说的,打开了通讯录。邓洁和孙翊尔紧捂着自己的嘴,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看着通讯录上那熟悉的电话和联系人。 通讯录里,马依风居然把孙翊尔和邓洁家人的电话都输入在里面,这表明,马依风送给秦良玉的这部手机,等于是给她们三个好伙伴共用的。 没开礼物盒子前,一直在强装开心的邓洁和孙翊尔两个人,在看到手机通讯录里自己家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一左一右抱住秦良玉的胳膊呜呜地哭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守夜的时候不能哭!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安慰完左边的孙翊尔,秦良玉又转过头安慰右边的邓洁,“好了,不哭了,过了十二点,你们俩给家里人去个电话拜个年,让家里所有人都高兴高兴!” 看着被自己的鼻涕眼泪弄脏的衣服,邓洁不好意思地用手一边擦拭着,一边带着浓浓的鼻音对秦良玉感慨道:“明月,我邓洁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好事,才会让我在这辈子遇到你这个贵人。自从认识你以来,我感觉自己这个做了快四十年的孤儿的人,仿佛一下子多了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好妹妹,呜呜……” 说完,邓洁又开始哭起来。 孙翊尔止住眼泪,用异常诚恳的眼神看着秦良玉道:“明月,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我知道你不是秦明月,你比她坚强、善良、聪明。自从你在看守所里死而复生后,我就知道你已经不是她了,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化那么大!所以在我听说马依风爱上你的事以后,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你值得拥有像马依风这样优秀的男人!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像爱自己的家人一样地爱!” 秦良玉没有出言否定孙翊尔的这番话,她紧紧地握住孙翊尔的手,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心思剔透的女孩面前是无法伪装的。她感激孙翊尔的善解人意,也为自己能拥有像孙翊尔和邓洁这样的好朋友而开心。 十一点的时候,值班的几个狱警开始在监狱操场里放烟火,整个监狱里所有的犯人,只要还清醒着的,都趴在各自监室的窗口看着外面绚烂升空的烟花。 当第一声鞭炮响起来的时候,正在聊天的三人戛然而止,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秦良玉感觉自己的心随着鞭炮声一下子沉了下去,看着窗外那一簇簇在空中炸开来的七色烟火,仿似她的心般瞬间碎成了一片片,然后沉入暗黑的夜空中。 监狱里的犯人无论平时看着有多坚强,在这一刻心中那根脆弱的弦会瞬间崩断,脑中浮现的是与家人一起过年的各种幸福片段。 秦良玉牙龈紧咬,不再看向窗外,一颗颗地剥着手里的干果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心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别的犯人想家想亲人,只是一个时间和距离的问题,而秦良玉不知道自己距离前世的家有多远,要多久才能到达? 鞭炮声持续了十余分钟后停歇,但这个点正是守岁放鞭炮迎接除夕的时间段,高墙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声声锤击着高墙内一颗颗脆弱不堪的心灵。 十二点刚过,趁高墙外的鞭炮声还在持续着,秦良玉将电话递给邓洁,“这么会儿有鞭炮声做掩护,咱们赶紧打电话,邓洁,你年龄最大,你先来!” 邓洁接过电话,孙翊尔则站起身将耳朵贴在门上,谨慎地听着走廊外是否有人路过。 因为是除夕,秦良玉让王伟和褚德重、刚子三鬼回家陪他们的家人去了,不然的话,也不用孙翊尔这么费劲地望风了。 意料之内的,电话接通后,邓洁仅强撑了不到三秒钟便声泪俱下,因为担心外面有路过的人会听到,她尽量压低声音与她的男人王勇和儿子说话。 临挂电话前,她告诉他们这电话是自己的好朋友的,可以随时给自己来电话,并把她在监狱里的作息时间告诉了王勇。 轮到孙翊尔通话时,换邓洁在门口望风,孙翊尔倒没有像邓洁哭得那么凶,大概跟她前些日子刚与家人接见过有关系。 轮到秦良玉了,她本想给韩书良先去个电话,然后再给马华龙、马依风等人挨个去电话拜年的。结果电话打到韩书良那,得知马华龙和马依风等人居然都在,几个人正凑在韩书良家里打麻将。似乎家里还不止这些人,对面人声合着鞭炮声特别吵,秦良玉因为不敢大声说话,干脆没说几句也就挂了。 与家人通过电话以后,邓洁和孙翊尔的心情明显比之前好太多了,尤其是知道以后可以随时与家人通话后,这俩人别提有多亢奋了,连秦良玉都有些害困了,她们俩居然还在不停地侃着海滨市往年春节的各种习俗和趣闻。 凌晨一点前后,外面的鞭炮声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秦良玉实在困得受不住,便独自爬到床铺上准备睡觉。 “咦,停暖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冷?”孙翊尔对温度极为敏感。 已经睡过去的秦良玉迷迷瞪瞪地睁开一只眼,发现在仓库的门上,一个年轻但却异常苍白的女人的脑袋伸了进来。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秦良玉睡意全无,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春兰?!” “小姐……”女鬼因为秦良玉认出她而感动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正见到了故人,还是一个曾经极为熟悉的故人,让秦良玉吃惊感慨的同时,不禁有些着急自己的故人为何是一只鬼。 “小姐,我的事回头再跟你讲,雷将军遇到危险了,你得赶紧出去帮帮他!” 被秦良玉称作春兰的女鬼着急地道:“你现在抓紧时间先把你那三个鬼兵招来,我的魂力太低,干扰生人的思维时间很短,需要他们三个来帮忙。” “雷将军?你说的雷将军是谁?”一种不好的预感让秦良玉的声音听上去透着少有的慌乱…… 第二十七章 相认 每年阴气最重的日子并非是在农历七月的鬼节,而是在正月的除夕。这一天虽不是鬼门大开之日,但却是旧年与新年的交替,相当于是生死的转换。 人类发起的战争是为了对资源的掠夺,动物发起的战争是为了对食物链的掠夺,而鬼魂发起的战争是为了提升自身魂力进行的掠夺。无论是哪一种战争,均是一种展现暴力的征服过程。 很多人一直以来误以为鬼魂的出现,是对生人进行报复或者寻找替死鬼。其实不然,很多人在死而为鬼以后,并不打算再世为人。人的寿命有限,难能活过百岁,期间还要历经生老病死,以及各种失去的痛苦。 而鬼魂可以做很多人类无法做到的事,魂力提升后的鬼魂可以在白天无惧阳光的照射自由行动,更高级别的鬼魂甚至可以像人类一样触碰阳间的的实物,甚至可以任意附身到人或动物的身上而魂力不受影响,就像刚子这样的,但刚子是魂体自带的,别的鬼魂则需要经过长久的掠夺和修炼而得来。 提升自身魂力的途径有很多,像王伟他们这样被阴界首领直接赋予的算是一种,但必须要有一个媒介,像秦良玉这样的生人或者阴界有关系才行,不然的话,非但得不到魂力加持,一个搞不好还会被阴间的勾魂鬼役拿住。 还有一种提升的办法是找一个阴气极重之地隐藏好,在不被阴界使者发现的情况下进行百年甚至千年的修炼。这种鬼魂算是有德的鬼魂了,即便修成正果,也不会做出为祸阳间的事,他们这样不畏艰难地修炼,为的只不过不想自己的下一世由阴曹地府来主宰。 而最有效也最直接的提升魂力方法便是掠夺,就是将能力不及自己的鬼魂身上的魂力吸食过来,这有些弱肉强食的感觉。 这种方法千百年来吸引了很多的鬼魂去冒险尝试,因为每多吸食一个阴魂的魂力,不仅能提升自身的魂力,还能将对方的所有灵魂记忆吸食过来。 有的鬼魂可能魂力差,但智力却非常高,久而久之,那些靠吸食他鬼身上魂力的鬼魂会变得智商非常高,也很难对付,就连阴界使者有时都拿它们没有办法。 有的人可能会问,既然有这么多鬼魂在人间游荡,那要阴曹地府有何用?其实阴间和阳间都是一样的,都有一个中央集权部门与分属各地的管辖部门。 人间每秒钟都有人在死亡,也便有新的鬼魂在诞生,并非每一个鬼魂都能够被及时发现并被阴间造册登记。就像人间,并非每一个新生婴儿都能及时上报户口、每一个死亡之人都能及时注销户口是一样的道理。 而且所有的鬼魂都是由人演变而生,人有的贪嗔痴念,鬼也有,人会行贿受贿,鬼也会,更何况鬼魂的诞生速度一点都不比新生儿降生的速度慢,阴间掌管的不仅是人和动物的死权,还有生权,常有应接不暇遗漏的情况,这种情况在阳间法律被定义为渎职,在阴间被定义为惰职。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生人遇到鬼魂根本无需害怕,只要身上有一丝生气或者说是阳气,鬼魂都懒得去碰触或者搭理你。除非知道自己是阴气极重之人,或者与哪个鬼魂生前有着仇深似海的渊源。 鬼魂针对的是它们的同类,或者是极个别的全阴人,因为吸食全阴人的魂魄,可以让他们的魂力得到空前的提升,但他们也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那就是让一个未到寿终的人死亡,会引起阴府官兵的大力追剿。 王伟三鬼听召赶来后,先是用魂力干扰孙翊尔和邓洁上床睡觉,接着干扰走廊里值内岗的犯人将监区门打开。 为防有人发现自己不在监区,离开前,秦良玉将褚德重留下,拿着700a送给自己的那个监控干 扰器,带着王伟和刚子,随春兰一起蹑手蹑脚地离开监区。 “小姐,你为什么不用瞬移?却要用一个现代的干 扰器?” 从监区出来后,春兰发现秦良玉前行的速度虽说比常人要快,但也仅是一个习武之人的最高速而已,她有些不解地问秦良玉。 “如何瞬移?”秦良玉有些不明白春兰的意思。前世她修炼过轻功,这一世即便秦明月的身体能够承接,恐怕也难做到不被现代化的监控所发现。 “我只是看雷将军这样做过。小姐,你跟雷将军一样都是本魂附身在后世之身,像你们这样的人可以用意念驱动自己的魂魄,然后再用魂魄驱动阳体,便能做到很多生人乃至鬼魂都无法做到的事。” 一旁的王伟看着春兰,感觉她身上的魂力有些熟悉,想起刚来监狱时,秦良玉让自己去各处巡查,在六楼文艺科,那个未被自己找到的阴魂似乎就是眼前的这个春兰。 “你不用看我啦,那天你去文艺科的时候感应到的就是我。我白天不能见光,所以就躲在六楼的厕所里。”春兰发现了王伟的视线,头也不回地对他道。 王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你居然会是秦将军前世的丫鬟,真是有缘!” 在他们两鬼说话的当口,已经走到一楼大厅的秦良玉试了下用自己的本魂带动秦明月的阳体,果然如春兰所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然变轻了,试着移动了下身形,速度居然与王伟他们不相上下。 “他人在哪?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秦良玉为自己能够拥有如此快的移动速度而感到惊奇,连番试了三四次,确定自己能够自如掌握好速度之后,对身旁的春兰问道。 “在伙房后面的矮墙,被一群突然出现在那,想偷矮墙内的魂魄的恶鬼困住了。”春兰有些担心地看向矮墙处。 顺着春兰的视线,秦良玉凝神看向伙房后方,发现在那附近的半空中似是被一团比黑夜还要暗沉几许的黑暗所笼罩,一股股褐黑色的烟雾在不停地上下翻滚着,带动周边的探照灯刺啦刺啦地明灭不定地闪动着。 从那边吹过来一阵阵刺骨的阴风,给人一种时间倒流至深冬的错觉,间杂着还能听到一阵阵绝非人类能发出的、似有若无的凄厉惨叫声。 “你们三个记住了,到了那边以后,一定不要站在我的身前!”仅这一眼,秦良玉便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嘱咐完三鬼,她直接提速,向矮墙的方向极速瞬移而去…… 此时的雷东如同一个鬼魅般悬浮在矮墙上方,双眼绿芒闪动,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正在瞬移腾挪与一群噬魂厉鬼缠斗。 矮墙下十余只魂魄并不完整的阴魂蜷缩在一起,因头顶上方一阵紧似一阵的打斗吓得瑟瑟发抖。在距离他们脚边不远的地方,几个失去战斗力,透明到像一团白烟般的厉鬼在地上翻滚哀嚎。 感应到身后一股阴气袭来,雷东双掌奋力击出一股至阳的劲气,将身前的六只厉鬼逼退后,迅速伏低身体,抓住脚边一个想偷袭自己的厉鬼的脖子,用力一拧,那鬼连哀嚎声都未及发出,便在雷东的手中化作一团烟雾消散。 但就在这同一时间,后背传来的剧痛让雷东眉头紧皱,上下牙齿紧咬,“嘶”了一声后,他迅速腾空、180度拧身、踢腿,双手抱拳如同握有武器般下劈、横斩。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偷袭他的四只厉鬼如同炸开的面粉般同时魂散。 这一招是雷东的独创,叫“震天撼地”。可惜手里没有武器,使这样一个神鬼难挡的招式的威力大打折扣。 眼角的余光发现秦良玉不知何时站在了矮墙的下方,一脸震惊表情呆呆地看着自己,身后跟着三鬼。 “贞素,发什么呆?赶紧帮忙!” 知道秦良玉是因为什么原因发呆,但现在这种情况容不得有一丝分神,雷东冲秦良玉大喝一声后纵身跃入矮墙内,将试图拖走矮墙里的魂魄的三只厉鬼给击退。 这时,他听到这群厉鬼里的头领喊了声:“秦良玉来了!雷日升已经负伤,全体速度拿下雷日升后撤离!” 声落,只见这批为数达数百的厉鬼立即分成了三个小队,翻滚着至寒的阴气和一股股刺鼻的腐尸味,呈包围状直奔向雷东而去。 到达现场后,王伟和刚子发现这矮墙的结界不见了,之前那股让他们俩无法靠近的力量也已不在。 二鬼对视了眼,同时跃上矮墙。而刚子此时已经将分身术施展开,百名分身与那群厉鬼缠斗在一起,王伟也施展开浑身解数,与那名厉鬼首领打了起来。 被雷东的一声呵斥回过神的秦良玉,赶忙释放出手中的“笞魂鞭”,人鞭合一的时间久了,这鞭子似乎能感应到秦良玉的所有意念。在避开王伟、刚子以及刚子的分身的情况下,发出震耳的“嗡嗡”声,向那些不知死活的厉鬼卷去。 笞魂鞭不愧是地府的镇府之宝,至阴至阳相较下,笞魂鞭的威力大盛,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吞噬着每一个厉鬼。每吞噬掉一只厉鬼,鞭身便暴涨一分。 被笞魂鞭抽中的厉鬼如水滴落入火堆,随着一阵惨厉的哀嚎声,瞬间变为一团青烟,带着一股难闻的腐尸味随风散尽。 而此时的刚子也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分身术居然与笞魂鞭相辅相成,在笞魂鞭现身后,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魂力似乎递增了一个阶,本身与分身的配合也较之以前得心应手了。 当发现笞魂鞭对自己的本身和分身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刚子奋起直追,与王伟一起将那些欲待逃离的厉鬼尽数歼灭。 “秦将军,大东负伤了,你快进来!”矮墙内传来王伟焦急的叫喊声。 闻言,墙外的秦良玉大惊失色,凭意念迅速腾空而起,只眨眼的工夫便已经悬浮于墙头。 这一看,秦良玉不禁倒抽了口冷气,只见大东无力地软趴在地,浑身散发着乌黑之气。 来到大东的身前,秦良玉蹲下身审视了番他身上的伤势,发现大东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呈现一块块的乌紫色,显然是受了严重的阴伤所致。 秦良玉从未见过这种伤势,看着气若游丝的大东,她不禁急得落泪,“阿震……” 缓缓地睁开双眼,见是秦良玉在喊自己,大东嘴角扯出一丝艰难的笑意。 喘息了几次后,他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我就知道你已经认出了我……别哭!” 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秦良玉哽咽地道:“你刚才使用的那招震天撼地,我岂能认不出是你?!阿震,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欲抬手替秦良玉擦拭腮边的泪水,怎奈浑身剧痛无力,大东徒劳地放弃,“先把我扶回监室。” 收起笞魂鞭,秦良玉将大东从地上轻轻地扶起,因为拉扯到伤处,大东闷哼了声,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出了矮墙后,秦良玉语速极快地吩咐墙外的三鬼,让他们去二监区干扰值岗的犯人打开监区门。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良玉扶着已经处于昏迷中的大东极速向二监区奔去…… 第一章 情动 【明神宗万历十六年】 四川忠州 忠州城西,鸣玉溪畔旁,美丽富饶的秦家坝。 在青松翠柳,绿叶茵茵环绕下,有一幢静谧古朴的庄园,悬挂于门屏上的匾额,是两个刚劲有力的镀金大字:秦府。 门前矗立着两只外形强悍威猛的石狮子,使这座府邸典雅中又不失庄 严。 一个年方14岁,相貌柔美中带有一股英气的小女孩,此刻正坐在石狮子的石座上。 小女孩明眸善睐,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她那如花似玉的小脸,此刻正皱做一团,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瞪着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门前干净的巷道,翘首以盼等待着那个让她思念的人的身影出现。 此女便是这秦府中唯一的一位大小姐——秦良玉。 在她的身后,恭谨地站着两名与她同为男装扮相的小女孩,那是与她一同长大的两个丫鬟,分别是春兰和秋菊。 “小姐,外面风大,何不到客厅候着,雷副将每次前来,必定亲访秦老爷!” 春兰见秦良玉额前的发丝被风吹乱,担心她会因为长时间吹风感染风寒,那作为丫鬟的自己定然少不了被秦夫人责骂。 “是啊,小姐,您从辰时便已经在此等候,这都已经巳时了,若他不来,您岂不白等。”秋菊也有些担忧地附和道。 “怎地如此聒噪,你二人若不愿陪我,但可回房去!”秦良玉头也不回,双眼继续在巷道里来往穿梭的车马人流中搜寻着。 正在这时,随着一阵马蹄声响,一匹高大矫健的红鬃烈马出现在秦良玉的视线中。马上端坐着一名身穿金漆山文甲、腰佩宝刀,威风凛凛的英俊男子。 见到此人,秦良玉顿时绽放开一个绚烂的笑容,从石狮子的石座上一跃而下,直向那名男子狂奔而去。 “阿震!”一边奔跑一边挥舞双手大声疾呼着。 马上的男子宽额、浓眉、高鼻、丰唇,麦色的脸庞上那一双微眯的双目,在见到奔跑过来的秦良玉时漾满笑意。 此人乃北宋将领雷孝先的后裔雷日升,字震,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生人。 其人善骑射,明韬略,在平定哱拜叛乱中,作为先锋官的雷日升,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被当时与之同龄的明神宗朱翊钧看重,将其破格擢升为神机营右副将,为从二品武官。年方25岁的他,可谓前途无量。 看着向自己奔来的那个娇俏的人儿,雷日升眼中宠溺的笑容更甚。 待到近前,他单手握缰、双脚蹬紧马镫,上身侧倾,单臂将秦良玉从马下捞起,稳稳地放到自己的身前。 “丫头,又重了!”抽出一只手轻刮了下秦良玉挺翘的琼鼻,顺带捏了下她那鲜嫩得似要滴出水来的粉颊。 秦良玉咯咯笑着躲闪着,双手摆弄着雷日升胸前的护胸镜,仰首看向近在咫尺、高大的雷日升,亮眸中充满崇拜。 “阿震,你此去经年,我岂能不长高长胖?!”说完,伸出白皙玉手,摩挲着雷日升下颌新冒出的胡须。 待到秦府门前,雷日升脚踩马镫,一个潇洒的侧转,利落地从马上跃下,双手一抄,将秦良玉抱到怀里,把缰绳递给早已恭候在门前的小厮。 “放我下来!若让娘亲见到,又要唠叨男女授受不亲,责罚我去抄写女训!” 秦良玉蹬着双脚,想挣脱雷日升的怀抱。 “叫叔父,我便放你下来!”雷日升无视秦良玉的挣扎,将她往怀里扎紧,迈开稳健的步伐,跨过秦府高大的门槛,向府内走去。 “不要,你仅年长贞素11岁,岂不便宜了你!” “既如此,那便叫夫君如何?”看着秦良玉已经绯红的脸颊,雷日升有些心神荡漾。 这样的对白已经多次出现在二人的嬉闹中,秦良玉之所以不管雷日升叫叔父,是因为雷日升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只不过在故意托大占她的便宜。再者,在秦良玉的眼中,雷日升压根就没有个叔父样。 在她的概念中,叔父应该是一个长着一撮山羊胡子,满头银发的中老年男人。而雷日升英俊的颜面怎么看都与自己的那两位哥哥年纪相仿。 “贞素!不可胡闹!雷副将车马劳顿,你竟仍如孩提时般让他抱!” 秦良玉的父亲秦葵听家丁来报说雷日升已然进府,便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前来大门相迎。岂知甫到门前,便见到这笑闹争吵中的二人。 训斥完自己的女儿,秦葵便紧走两步准备上前行礼。 谁知刚弯下腰,便被雷日升单臂托起,“伯父,您这岂不折杀了日升!此间并无外人,此等虚礼还是免了吧!” 秦葵轻捋了下颌下的胡须,赞赏地笑道:“听闻日升你战功卓著,被皇上擢升为副将领,真乃可喜可贺啊!” 说完,转头吩咐一旁的管家去备酒宴,要替雷日升接风洗尘顺带庆祝其升职之喜。 秦良玉的两个哥哥秦邦屏、秦邦翰和弟弟秦民屏此刻跟在他们父亲的身后,都用仰慕的眼神看着雷日升。 老大秦邦屏趁秦葵不注意,偷偷地拽了下雷日升的衣襟。 “阿震哥,你与我父亲续完旧,可否到后花园的练武场给我们指点下武功,顺便给我们讲讲你在战场上是如何杀敌的?” 见怀里已然乖巧不动的秦良玉也满眼小星星希翼地望着自己,雷日升蹲下身,将秦良玉放到地上,一手一个拉着秦良玉和秦邦屏。 “你们先到后院候着,我少顷便去!”说完,忍不住又捏了下秦良玉细滑粉嫩的脸颊。 兄妹四个得到雷日升的应允,都雀跃地跟秦葵招呼了声,向着后院争先恐后地奔去,去抢占有利的座位。 “贞素,阿震哥这么优秀,却一直未有婚娶,我见他似乎非常喜爱妹妹你呀!” 秦邦屏做为兄妹四人中的老大,去年便已至弱冠,对男女感情之事已然通晓。 “他对哥哥、弟弟们也很喜爱呀!”秦良玉手里拿着一个木马把玩,这是雷日升前年来府上的时候,亲手为她雕刻的。 “你明知为兄意有所指,你还用话敷衍于我!”秦邦屏凑近秦良玉的身边,附在她的耳边悄声问道:“妹妹,待你及笄后,若阿震哥向你求亲,你可愿意?” 秦良玉抬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认真地想了想道:“他不会向我提亲的!” “为何这般肯定?”秦邦屏以为妹妹会说愿意,像雷日升这样优秀的男子,是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渴求的夫婿人选。 “因为日前我偷听爹爹和娘亲说了,将来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低下头,秦良玉有些郁郁,接着道:“阿震哥只是拿我当孩童,待我及笄后可婚配时,他或已有妻室,怎会等我?!” “若他真能等呢?”秦邦屏不依不饶地问。 “兄长这是怎的了?为何非要追问此事?贞素及笄需待明年,爹娘未着急,你这又是急得哪般?”秦良玉学着雷日升刚才掐自己那样,使劲掐了下凑在自己眼前的秦邦屏的脸颊。 “若我说,这是阿震哥让我问的,你可信?”秦邦屏揉了揉被秦良玉捏疼的脸,继续追问道。 秦良玉逐渐瞪大的眼中,有一丝惊喜和质疑,然后嘟起嘴,将头一转,冷哼一声道:“我才不信!若问,他自会亲问于我,何须你这媒官多事?” 看着秦良玉已染上红晕的侧脸,秦邦屏得意地轻笑了下,“看来你是愿意的了?你的脸都红了!” “我哪里有脸红,你莫再胡搅蛮缠,小心我揍你!”说着,秦良玉从座位上窜下来,举手做打人状。 秦邦屏也从座位上下来,一边后退,一边激将着秦良玉道:“来呀,幺妹儿,看为兄可会怕了你?!” 哈哈笑着,向练武场跑去,身后跟着比他矮半个头的秦良玉…… 雷日升与秦葵此刻正坐在客厅品茗,他们的话题已经从边疆连年的战乱、朝廷官员过繁的党争中走出。 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雷日升英挺的身姿和俊朗的容颜,秦葵暗自欣赏着。 “日升,你今年已然二十有五了吧?”秦葵将话题一转道。 “伯父好记性,正是!”雷日升从秦葵看向自己的神情中,隐隐猜测出他的心思,心下暗自激动。 “嗯,此次你连晋三级,想来应该有不少名门大户前去贵府提亲吧?”秦葵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时紧盯着雷日升,不放过他面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回伯父,日前家父来信,确有几家前去提亲的。”雷日升想起自己的身世就有些烦闷,政治联姻是历朝历代所有为官者惯用的伎俩,他非常不喜。 “那……可有中意的人家?”秦葵心下一惊,看来自己家是没有希望的了。但转念一想,像雷日升这般年纪,若非其常年戍守边关,按理早该成亲。 “家父与家母倒是相中了两户人家的女儿,只是日升尚未同意,他们亦在敷衍推脱着。”雷日升如实相告道。 “哦,不知日升可是有中意人选了,何以这般年纪尚不婚娶?”秦葵开始打太极。 “是有,只是此女心意如何,日升不知,不敢轻言冒失。且此女尚未及笄,所以日升便也不急于一时!”那个跳脱的小脸出现在脑际,雷日升不曾察觉自己的失态,呵呵傻笑了一下。 “不知是哪家女儿这般有幸让日升相中,观你神态,似乎甚是痴情于此女!”秦葵有些急切,自家女儿已年方十四,明年便可及笄,不知这雷日升口中的女子会否是自家的女儿。 “这……”雷日升有些难以启齿,他想说出秦良玉的名字,但是,连自己都感到有些唐突,别再把未来的岳父给吓着。 所以,他把将要脱口而出的名字给强咽了下去,只是一味地傻笑,并暗自琢磨着,等明年秦良玉及笄时,他一定要做那第一个上门提亲的人! 第二章 告白 【忠州城北郊外】 翠岭青田、碧波荡漾的甘井湖边,秦良玉一身湖蓝色紧身裋褐,在晨曦的映照下,清丽脱俗的她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 此刻,在岸边的青草地上,她正手持一杆红缨枪,步法轻灵稳健。拦、拿、扎、劈、崩、缠、扫等动作一气呵成,娇小的身姿将枪法舞动得势若游龙,变化多端。 她严肃而又坚毅的颜面上,目光如炬,秀眉微颦,柔媚与英气融合于一身的和谐,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诠释。 明朝时期的女子为了迎合男人的喜爱,追求那所谓的三寸金莲,硬是在未成年时,将脚骨生生掰断,折向脚掌,用白布一层层地紧紧缠裹住,阻止其生长。有的女子甚至缠到无法下地走路,需要别人抱出抱进的地步。 而秦良玉自幼习武,又因她是家中独女,她的父母并没有按照那个年代的陋习给其裹脚。所以在习武的过程中,她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因裹足而受累。 她天资聪颖,刻苦好学,加之雷日升对其耐心的教导,她的武功可谓是突飞猛进,已远超过她的两个哥哥。 站在一旁的雷日升也是一身蓝色劲装,看向秦良玉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赞赏。常年征战沙场的他,即便卸下盔甲,身着便装,依然掩饰不住其倾城豪气。 他那挺拔的身姿在晨阳与湖光的映衬下,若湖水般宁静,似高山般沉稳,如烈日般霸气。 收枪、拢步、吐纳,练完枪法的秦良玉将枪扛到肩上,又变回那个调皮可爱的小丫头,向着雷日升的立足方向奔去。 “阿震,此番如何?是否较之前几次要好许多?”来到雷日升的身前,秦良玉急切地问道。 雷日升回来的这段时间,每天都带着秦良玉来此练枪。在他严苛的指导下,秦良玉在气息、力道、步伐和枪法的掌握上,已经堪称完美,唯一的缺憾便是没有临阵的经验。 雷日升之所以教她练武,并非为了让她有朝一日上阵杀敌,他可不认为男人弱到需要女人来保护!他只是为了让秦良玉一则练武强身,二则在这个战乱动荡的年代能有个自保的能力。 为秦良玉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雷日升带她来到一棵茂盛的大树下。 “枪的技法练到完善,非一夕之功,它的技巧性远超过其它任何长兵器,练成后威力极大,是可与短兵器中的剑并列的兵器之王。” 替秦良玉揉捏着已经红肿的手掌,雷日升向她讲解着用枪之道。 “其最主要的攻击手段是刺,亦可如棍般横扫对手。枪的技法最忌硬碰硬!技击战术以快为主,注重虚实兼备,刚柔相济。扎枪要平直有力,力达枪尖,做到枪扎一条线;握枪要稳,换把要活,身体伴同枪与步的变化要灵活协调!” “其他的招式你在运用上都已经熟稔,只有那招震天撼地还不够火候。不过不急,当初我研习自创这招时,也甚是费了一番周折。这招在应对强敌,尤其是群敌围攻时,不仅有超强的杀伤力,在气势上也足以让敌方胆寒畏惧。” 见秦良玉气息与状态已然恢复,雷日升拉着她盘膝对坐到草地上,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雕白杆矛,递给秦良玉。 “这是何物,如此精巧别致?”秦良玉接过,放在手中翻看着。 这个木雕乍看有些像红缨枪,但与红缨枪又有很大的区别。 它的枪杆是由当地盛产的白蜡树为原材料,枪头与红缨枪貌似,但在枪头的下端有一个月牙形的铁钩子,而枪柄的最下端,有一个铁环。 “这是我在军中闲来无事,依据忠州一带险要地势而琢磨出的一种武器。” 雷日升指着那个月牙形的钩子道:“若遇及地势险峻的山崖峭壁,可将此钩扎入山腹,利于攀爬。” 接着指向那个铁环,道:“而其身后的人,可将钩子挂到前面人的这个铁环中,这样便做到了首尾相接。在突袭敌军时应是会派上极大用场。” 说完,雷日升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只可惜,因连年征战,朝廷国库空虚,即便我将此兵器呈于皇上,恐遭漠视,亦无资金去打造推广。故而,我便将其雕成一个玩物送与你吧!” 把玩着这个模具枪型,秦良玉好奇地问:“阿震,你可有为此枪命名?” 雷日升好笑地看了秦良玉一眼,不假思索地道:“这枪杆用料为白蜡树,他日若能打造为成品武器,配合迅捷的枪法,其轻巧度与坚硬度非铁质可比。便称其为白杆长矛吧!” 秦良玉取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将这“白杆长矛”包裹好,揣进怀中。 因刚练完枪,秦良玉的小脸白里透红,从树叶缝隙中透出的斑驳阳光,洒在她精致的面庞上,愈加显得娇艳动人。 雷日升看着面前这个已渐趋长成的女孩,竟出现短暂的晃神,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向她娇美的面颊。 秦良玉以为雷日升又要捏自己的脸,刚想躲闪,却听到雷日升有些暗哑的嗓音唤道:“贞素!” 她瞪着灵动的双眼,有些意外地看向雷日升,见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情愫。 一直以来,雷日升除了喊自己“丫头”,便是“幺妹”,这还是第一次这样深情地称呼自己的字。 雷日升那双因常年握马缰和兵器,全是老茧的双手,在秦良玉柔嫩的肌肤上滑动。 秦良玉感到有些痒,同时有一种不明的渴望,希望面前的这个男子能够再对自己多说一些动听的情话,或者……亲吻下自己。 想到这里,秦良玉不禁一阵燥热,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羞涩,小脸瞬间红透,像天边的彩霞般愈发艳丽。 拇指滑向秦良玉娇艳欲滴的红唇,雷日升强压下想品尝其美好的冲动。收回手,尴尬地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湖面。 “明日卯时,我即启程回营……”雷日升感觉自己的喉头有些干涩。 “哦?”秦良玉有些失神,她尚未从雷日升刚才的爱抚中回神。 “贞素,你……明年你便及笄,你,可有中意的夫婿人选?” 边关战事告急,雷日升此去不知何日能够再回来,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十年,均无定数。按秦良玉的年龄,到那时或许已嫁为人妇,他有些心慌、焦急和担忧。 自秦良玉八岁时起,雷日升便开始日日盼着她长大,推掉了不计其数的女子的示好以及她们家人的提亲,只为等眼前这个即将长大的小女孩。 从雷日升的眼眸中,秦良玉竟捕捉到一种失落和伤感,她不明白雷日升怎么了,难道说,真的像哥哥秦邦屏所说,他看好的女子是自己? 想到雷日升居然让自己的哥哥秦邦屏来探自己的口风,而他却不亲自来问,秦良玉突然玩心大起,两只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想着怎么恶搞下雷日升。 “有,却……是有一个,只那男孩尚幼,待他长大些我便嫁给他!” 秦良玉极力控制自己想笑喷的冲动,面部线条不自然地抽动着,怕被雷日升发觉到,说完这句话后,她装作害羞样将头垂低。 听完秦良玉的回答后,雷日升感到心一阵抽痛,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在他琢磨着如何能够劝说秦良玉放弃那个所谓尚未成年的小男孩时,突然从秦良玉的侧面发现她在强忍笑的表情。 有些明白这丫头在捉弄自己,雷日升也不点破,静静地坐在原地,等着秦良玉自己控制不住的时候露陷。 果然,秦良玉没能憋住,身体一个前扑,直接摔进雷日升的怀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雷日升有些气结,搂着笑窝成一团的秦良玉,由着她在那疯笑,也不吱声。 “你信了?比我小的男孩……哈哈!比我小!你比我大多少,那男孩就比我小多少,他年方……三岁,哈哈,等他能娶我,我已人老珠黄啦!到那时,没人肯娶我的!” “我肯!”雷日升突然有些高兴,因为秦良玉说的11岁,那是不是代表她看好的男人便是自己呢? 止住笑,秦良玉在雷日升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躺下,翘起双腿,道:“我不嫁你!” 雷日升一惊,赶忙问:“为何?” 秦良玉又开始笑,指着雷日升道:“哪有侄女嫁给叔父的?哈哈!” “你……”雷日升被秦良玉气到无话可说。 “哼!再让你没事就逗我叫你叔父!看不气死你!”秦良玉看着雷日升被自己气到扭曲的俊颜,在心里得意地哼哼着。 看来,这个小丫头虽然个子长得比同龄人高出许多,这情商可并没有随着身高在长,还是算了吧,再等等吧! 雷日升无奈地在心里苦笑,抱起秦良玉向拴马的树边走去。 谁知,刚走没两步,搂着雷日升脖颈的秦良玉,将嘴凑到雷日升的耳边,低声羞怯地道:“阿震,我愿意!” 向前走的步子一滞,雷日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秦良玉从怀里放下来,抓着她的双肩,紧盯着秦良玉四处躲闪着的目光,迟疑地问:“你,你方才说的话,可否再说一次?” 秦良玉有些娇羞,又有些气恼。这鼓足勇气说的话,他居然会没听清?还要让自己再说一次,刚才的勇气早就被风吹没影了。 “刚才我说我愿意嫁给你,可你偏又没听清,还要我再说,我不要!”说完,抬起脚,准备向她的枣红马方向逃去。 谁知却被雷日升强行拉住,紧紧地拥进怀里,在懵懂与甜蜜中,秦良玉失去了她的初吻…… 第三章 噩耗 题记:悲剧的开始往往是毫无征兆的,命运伸出手来,把种子埋下,幽秘地笑着,等待开花结果的那一天。命运伸出手来,我们都无能为力。有些人要用一生去忘记,有些爱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埋心底! 【明神宗万历十七年】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也是秦良玉的蜕变年,正因这不平凡,将秦良玉那深埋心底的最强大的力量勾出,并最终将其造就成为让世代中国人都为之叹服的巾帼英雄…… 四川播州世袭土司杨应龙发动叛乱,朝庭派兵,钦点李化龙挂帅,对杨应龙部进行围囤。历经三个月的激战,双方伤亡惨重。此次平倭的副将雷日升被杨应龙设计陷害,坠崖身亡。 农历三月份,南方的雨水特别多,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蒙蒙的细雨,如同给整个忠州城披上了一层蝉翼般的轻纱。空气中弥漫着的,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泥土味道,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哀伤! 今天是农历的三月初三,上巳节,也叫女儿节,这本是秦良玉行笄礼的日子。 半个多月前,全家人都已经将笄礼需要准备的物品备齐,谁知,就在三天前,竟意外地得到雷日升身亡的噩耗。 秦良玉当时正随着她的母亲一起去取笄礼当日裁制的汉服,在得到这个消息时,秦良玉只说了一句话:“这世上无人能杀得了他!” 当她骑着雷日升送给她的那匹心爱的桃花马,赶到雷府时,她听到的是雷父、雷母的痛哭声、家仆的呜咽声,见到的是满目的苍白以及那个正在准备摆上灵堂的灵位。 回去后,秦良玉便将自己反锁在闺房内,三天没有吃喝、睡觉、洗漱,也没有说话、哭泣,没人知道秦良玉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有秦良玉自己清楚,雷日升的死,给她带来的刻骨的疼痛已经吞噬掉了她眼中的泪! 三日后,当她打开闺房门走出来的时候,众人不禁惊诧于她的那份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和深沉,同时在她的身上竟隐隐带着一股杀伐之气。 自那以后,每天清晨天不亮,秦良玉便备上足够一天分量的食物,带着那杆红缨枪,骑着她的那匹桃花马向忠州城北甘井湖而去。 第一日,她什么也没做,静静地看着湖面发呆,一直到夕阳落山,她才骑马返回。 第二日,她坐到那棵大树下,抚摸着“白杆长矛”,然后在树下挖了个坑,很深,这就是她一天所做的事。 第三日,她将雷日升给自己雕刻的木马和那柄“白杆长矛”放到一个盒子里,在那棵见证了他们爱情的大树下,将盒子埋入前一天挖好的坑内。 第四日,她开始练枪,她似乎能够感受到雷日升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如以往那般在监看着自己的一招一式。 她甚至能听到雷日升那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枪法的技击战术以快为主,注重虚实兼备,刚柔相济,快上加快,高不挡,低不架,傍不去,中不怕,去如风,来如箭,指人头,扎人面,上下高低俱要见,有人破了中平枪,十份面皮九份伤。” 第五十二日,雷日升生前教给她的所有的枪法,她已经应运自如,包括那始终都没有掌握好的“震天撼地”,她最终做到了人枪合一。 来到那棵大树下,抚摸着自己掌心磨出的茧子,秦良玉不禁想起雷日升的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想起他对自己的宠溺和爱,还有那个让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初吻。 将自己压抑了近两个月的秦良玉,最终未能忍住,痛哭出声! 站起身,秦良玉对着甘井湖放开喉咙大喊:“雷日升!你这个骗子!你说过你会回来娶我的!” 再也没有人应答,惟有被惊飞的鸦雀扑棱翅膀的“啪啪”声回应着她哭泣的质问。 她不想让自己总沉湎于这种悲痛中,自此后,她再未踏足甘井湖! 接下来的日子,秦良玉凭借她超群的秉赋,在其父的教导下,研习阵法,洞晓了古今数大兵法。可谓是文翰得风流,兵剑谙神韵,显露出一般女子所难企及的军事才能。 秦葵怃然叹息道:“可惜孩儿你是女流,否则,日后定能封侯夺冠。” 秦良玉慷慨朗言:“倘使女儿得掌兵柄,应不输平阳公主和冼夫人。”(明史原文:“使儿掌兵柄,夫人城,娘子军不足道也。”) 恐怕包括雷日升在内,谁都没有想到,初恋的意外消亡,竟然给秦良玉树立了一颗掌军挂帅的雄心。 而那个致雷日升身亡的叛贼杨应龙,最终还是死在秦良玉的枪下,当然,这都是后话。 【明神宗万历二十年】 15岁那年的笄礼,因雷日升的死讯而无心进行的秦良玉,到现在已年满18岁了。 这些年来,她们家因退婚、拒婚得罪了太多的乡绅,但因秦良玉绝世风姿,仍有不死心的爱慕者托媒婆上门提亲。 不堪其扰的秦良玉,不得已决定选择比武招亲。毕竟在她们那个年代,年满18尚未许配人家的女子,不仅颜面上不好看,要嫁得一个好人家也难了。 这个消息一经放出,周边县乡的适龄男子均跃跃欲试,其中便包括位于忠州西南方的石柱县的马千乘。 说起马千乘,其乃名门之后,是汉代武门将军马援的后裔,因为军功被册封为四川石砫的宣抚使,管辖当地归顺大明的少数民族。 这宣抚使,也叫土司,是一个武官,用现在的职务套,相当于军分区司令员,也就是马华龙那样的职位。 马千乘生于隆庆四年(1570年),字肖容,比秦良玉大4岁,同样也是一个武功超绝的武门后生。此人生得高大威猛,傲世才情堪比诸葛司马,倾城豪气犹胜吕布赵云。 当日,马千乘因家中琐事缠身,去得比较晚,就在秦良玉想放弃此次招亲比试时,她发现了匆匆赶来的马千乘。 马千乘丰神俊朗的外表,气度俨然的举止,让秦良玉眼前一亮。当马千乘明亮的眼神投向秦良玉的时候,秦良玉彻彻底底地沉醉在那深深的目光中,无法自拔。 她故意败给马千乘,他们的婚事便也就此敲定了。 婚后,秦良玉帮助丈夫训练了一支部队,这就是名留青史的“白杆兵”,正应了她幼年时期的豪言壮语,“使儿掌兵柄,夫人城、娘子军不足道也”。 之所以给他们的部队起这个名字,只有秦良玉心里清楚,她依然忘不了雷日升。 明朝那个时候,实行的是兵屯制度。 明多次对蒙古用兵,深入漠北绞除蒙古残余势力!为了应对北方蒙古人对中原的威胁,需要在边疆长期驻扎大军,但朝廷难以维持长期庞大的开支,所以便逐步实行并推广兵屯制度。 所谓兵屯制度,就是不打仗的时候自己种粮养活自己,不用朝廷花钱,甚至还能有富余的上交朝廷。打仗的时候,发了大刀长矛就是兵,而且限制人口自由流动,世代继承。 兵屯制度虽然减轻了朝廷负担,但限制了人民自由和积极性,虽然以较少的代价便能维持庞大的军队,但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 往往兵在精不在多,大明兵力虽然很可观,但战斗力很弱。因为长期兵屯,鱼龙混杂,民即是兵,兵即是民,这种做法顶多是民兵,和正规军比起来差的远了! 针对大明的这种情况,秦良玉亲自和丈夫马千乘一起训练这批白杆兵,他们的初衷是为了保一方安宁,所以她手下的兵力仅几千人。 她将雷日升生前未能达成的心愿在自己的白杆兵部队里先行推广,也就是那柄“白杆长矛”,这些白杆兵人手一支,而白杆兵的名字也是由这白杆长矛得来。 在秦良玉夫妇二人的不懈努力下,这支白杆兵部队的战斗力越来越高,协调作战能力也越来越强。成为后来名动一方、被朝廷倚重的强力兵团…… 就在石柱县秦良玉与马千乘府邸不远处,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院,这个院里住着一位年约70岁的老人,街坊邻居都管他叫“焦大爷”,他因医术高明闻名乡里。 焦大爷具体是哪里人士没人知晓,只知道在几十年以前,他就是住在这里,而且一直未曾娶妻。 二十年前的一天,天还没亮,焦大爷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吵醒,不知是谁将一个襁褓中的女婴遗弃在他家的门口,女婴的怀中有一张标有生辰八字的纸,除此再无其他可辨识其身份的物件。 自此后,焦大爷的家里便多了一张嘴。焦大爷给女孩起了个名字叫“焦柔”。 年方20的焦柔得到焦大爷的亲传,在医术上也算是小有所成。 随着年岁的增长,焦大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以前都是焦大爷带着她一起去山上采药,现在变成焦柔独自一人去采药。 一般好的草药都是生长在悬崖峭壁等一些险峻的地方,所以平日里在采药的过程中,焦柔没少受伤。 之所以都20岁了还没有定亲,就是因为她在一次采药的过程中出现意外,整个左脸的脸皮被崖边尖锐的石头掀开了,虽经焦大爷敷药调理,仍是留下了明显而又可怖的疤痕。 三年前的一个清晨,焦柔本不想去采药,因为那天天气非常不好,但因一个病人急需的药材家里所剩不多了,她便背上背篓沿着泥泞的山路艰难地向山上爬去。 也就是在这一天,她遇见了她的真命天子,一个从崖顶摔下的、命大的男人,当焦柔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了。 幸而他遇见的是焦柔,估计如果遇见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夫的话,他这命也就搭那崖底了。 因头部受创,这名男子失忆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因为是在最东向的山底救的他,所以焦柔便给他随便起了个名字叫“大东”…… 第四章 成婚 题记:生命里有许多定数,在未曾预料的时候就已摆好了局;爱情有许多未定数,在不经意间便成了擦肩,却成了一生都擦不掉的想念!爱情没有早与晚的区别,只有对与错的区别…… 战乱时期,谁家里多了个人或者少了个人,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所以焦大爷家里凭空出现了一名年轻男子,并没有引起乡邻多大的猜忌和注意。更何况焦大爷从事的是治病救人的行当,大伙都以为这大东又是焦大爷好心收留的一个无家可归的重病号。 经过焦大爷精心的医治,以及焦柔无微不至的照顾,半年后,大东终于康复了。 初愈时的大东像一个初生婴儿般,除了能够正常言语交流,其他所有的记忆都从他的脑子里消失殆尽。 由于焦柔是大东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康复后的大东,就像一个孤苦的孩子遇到了亲娘般,无论焦柔去哪都要跟着她,甚至就连睡觉也要拽着焦柔的一只胳膊才能睡沉。 这种行为,在现代心理学上称为印刻效应,这是一种带有强烈的心理和生理依赖性的反应。 从未与任何年轻男子有过肢体接触的焦柔,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爱上了事事依赖自己的大东。关键大东的样貌是整个县里,除了宣抚使马千乘外最俊秀的一个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像焦柔这样一个从未与任何年轻男子交往过的少女了。 大东的出现给这个平静的家庭带来了不少的负面影响,但也有正面的作用,那就是,虽然他失去了记忆,但这并不代表他失去了劳动能力。 焦大爷年纪大了,行动也变得越来越迟缓,焦柔再能干,可毕竟也是一个体质较弱的女子。所以家里的所有体力活便都落到了大东的肩上。像劈柴、担水、耕地、采药等。 说起这地,如果没有大东的话,估计也就那样荒废了。有了大东,焦大爷便充分利用了大东的体力资源,将多年未耕种的土地分配给大东去种,这样还可以减少家中的开销,省得米粮都要花钱去集上买。 最让焦大爷欣慰的是,有了大东在,每次焦柔去山上采药,大东必然亲自陪同。这样焦大爷在家中不必像以往那样为焦柔的安危担忧。 为了便利采药,也是针对焦柔这种不会武功的女子考虑,大东亲手做了两柄非常实用的矛,特别利于在悬崖峭壁上攀爬。 三年了,自大东到来后,焦柔外出采药从未受过一丝伤,因为有大东这个全劳力帮忙搬运,所以每次从山上带回来的药材都是以往的数倍之多。 石砫地处偏远,民风骠悍,时有叛乱兴起,山贼盗匪亦随着乱世有增无减,周边城镇的老百姓深受其害。 初见大东时,从大东身上所穿的盔甲,焦大爷便知道他是一名军人,当然也知道军人是有武艺傍身的,但焦大爷没想到,大东的武艺竟然高超到如斯地步! 那还是大东伤愈后的第二个月,村里来了一群土匪,人数不下二十余个,挨家挨户地强抢民粮和牲畜。因为他们都随身带有武器,所以村民们敢怒不敢言,任由他们打砸抢,但求不伤人性命即可。 结果该着这群土匪倒霉,他们在抢到焦大爷家时,因为推门的时候过于用力,将一扇门板给生生推倒,恰巧砸到蹲在院里抢收药草的焦柔身上,将焦柔直接给砸倒在地。 正在焦大爷屋里帮忙安置草药的大东,见焦柔被这群人伤到,怒吼一声从屋内冲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时,这十余个彪形大汉已经被大东赤手空拳打倒在地。 听到求救声响的另十余土匪赶来,也均被大东三拳两脚制伏,最后在村民的协助下,大伙将这二十余土匪绑缚押送至石柱宣抚使处。 这是马千乘与大东第一次见面,对于大东这种拥有高超武艺且胆识过人者,马千乘甚是赏识,几番相邀其加入自己的军队,甚至以高饷、高军衔相许,均被大东婉言拒绝。 眼看着焦柔越来越离不开大东,焦大爷毕竟是一个过来人,便趁大东熟睡的一个夜里,将焦柔叫到自己的屋内。 “孩子,不是爷爷不通情达理,街坊邻居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你跟大东睡在一起了,将来你嫁人会更难!” 重重地叹了口气,焦大爷接着道:“这大东刚被你救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穿的可是大明军队的盔甲,从他的着装上,可以分辨出,此人在军中的官职不低。” “他现在是失忆,人这记忆便像那丢了的狗儿猫儿般,不定什么时候说找回来就找回来了。” “依照他的样貌分析,他应是比你的年龄要大上四五岁,当是有妻室之人。若有朝一日他恢复了记忆,定然是要回去寻他的娇妻幼子的。” “我若现在便同意你与他成亲,一旦他日他记忆恢复离开你,那你将如何自处啊?” 焦柔被昏黄的烛光晕染的左脸颊,那道明显的疤痕似一条多足的蜈蚣般盘踞在脸上。这让焦大爷又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心道:你这如果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即便大东恢复了记忆,冲着样貌也会将你纳妾带走,可这,唉…… 焦大爷这番话中的道理,其实在爱上大东的初始,焦柔便已经明白,焦大爷的担忧也是她的担忧,她既希望大东能够恢复记忆,又害怕他恢复记忆后会离开自己。 每次看着大东澄澈的眼神,她都自私地期盼着大东能够永远这样失忆下去。 见焦柔低头不语,焦大爷有些心疼,虽然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那种亲如父女、祖孙的感情早已深深地融入骨血。 “孩子,三年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爷爷找你来,就是想问一问你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爷爷便找人挑个合适的日子,将你二人的婚事办了吧!” 焦大爷有些担忧,一则这大东一旦恢复记忆后离开,恐怕打击最大最痛苦的人便是焦柔了。如果在此之前有了既定婚姻的牵制,或许将来大东恢复记忆后,会冲着婚姻与救命之恩而纳了焦柔为妾。 二则,眼瞅着焦柔过了今年便已经24岁了,总不能让这孩子跟自己一样,一生孤寡吧?更何况,这二人吃住行均在一起,即便明知焦柔尚保有处子之身,但她的清誉却早已毁在了大东的手里。 虽然街坊邻居嘴上没有说什么,但他们看向焦柔的眼神,总是或多或少带有一丝轻蔑。 未婚同居,在那个年代没被浸猪笼已属万幸。这让焦大爷既忧心,又着急。 这万一哪天这两个年轻人逾越了那层底线,导致焦柔未婚有孕的话,那任凭焦大爷在乡里的人缘再好,也保不住焦柔了。 所以,在这些问题都尚未出现以前,焦大爷决定还是先探探焦柔的意思,不行的话,冒着将来被大东遗弃的风险,也要早早替这二人将婚事定下的好。 一听爷爷打算为自己与大东操办婚事,焦柔心里既紧张又开心,只低低地应了句:“但凭爷爷做主!” 意思已经很明显,她愿意冒这风险嫁给大东。 第二日,焦大爷便将大东招呼进自己的屋子,预料之内的,大东愿意娶焦柔为妻,焦大爷将所有的厉害关系都向他讲明,他也坚决同意娶焦柔,并答应入赘。 焦大爷心情复杂地找了当地的一个卜算给这两个孩子挑选了个吉日,并让大东随了自己的姓,叫焦东,很是隆重地请来乡里乡亲为这两个孩子见证了婚礼。 婚礼当天,得到信的宣抚使马千乘居然也送来了贺礼。 婚后,大东和焦柔依旧与焦大爷住在一个院里,见这小两口倒也蛮恩爱的样子,尤其是婚后的次月,焦柔如愿以偿地怀上了身孕,焦大爷那颗始终悬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下了。 腊月初六,是石柱宣抚使马千乘迎娶秦良玉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去送贺礼,焦大爷也不例外。 因为焦柔有孕在身,焦大爷便准备了一份厚礼让大东一个人给送去。 一直对大东不死心的马千乘,虽在大婚之日,仍不忘拉拢大东,硬是将大东留下吃喜酒。 当日来参加婚宴的人特别多,连朝廷都派人送来贺礼。大东因为穿戴寒酸,被众人挤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当秦良玉那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大厅时,大东疑惑地看着那个一身红色嫁妆的新娘。从她走路的姿态,以及跟随在她身旁的陪嫁丫鬟,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她们,但想到头痛欲裂也没有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新娘。 而此时准备拜堂成亲的秦良玉,竟也感到一丝异样。她头上蒙的是一个红色的纱质盖头,循着感觉向大东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不小心纱巾飘落,她慌忙与她的陪嫁丫鬟秋菊一起拾起重新盖上。 那晚大东喝醉了,在回去的路上不慎摔进了一个深沟里,直到第二日清晨,被村里出来放羊的小童发现,昏迷中的大东才得以脱困。 宿醉加之受凉,大东病倒了,持续了一个昼夜的高烧。待到病愈清醒后,焦大爷和焦柔发现大东似乎变了…… 第五章 错过 大东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是:“与马千乘拜堂成亲的女子是谁?” 焦大爷和焦柔都疑惑地看着大东,焦柔迟疑地回道:“听闻是邻县忠州秦府的大小姐。” 秦府的大小姐!合上眼,大东将身子背转过去,不再看坐在自己榻前的焦大爷和焦柔。 这一刻,他的心沉到谷底,大脑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画面最后定格在秦良玉那张娇俏的笑脸上。 忠州,秦府,只有一个大小姐,那便是自己苦等了10年的心爱女子秦良玉。 没想到在10年后,自己竟亲自去参加她的婚礼,而新郎却是另外一个优秀的男人,而非自己。他的心剧痛,痛到他连呼吸都感到如同在灼烧他的咽喉。 焦大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揪了下焦柔的衣襟,冲她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出房间并随手将门带上。 “孩子,他怕是已经恢复记忆了!唉……” 焦大爷从大东陌生的神态里明显发觉到他的不同,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一天,他轻叹了口气。 焦柔心中的不安在听到焦大爷的叹息声后加剧,双手不自觉地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感觉到肚子里的小生命使劲地蹬了下腿,她凄苦地道:孩子,连你也替为娘担忧了么?! 第二天,天未亮,被噩梦惊醒的焦柔发现大东不在身旁,他曾睡过的位置早已冰凉。 披上外衣,焦柔挺着即将临盆的笨重腰身,屋前屋后几番寻找均未发现大东的踪迹,那种不安和惶恐再次袭上她的心头。 而此时的大东则站在甘井湖畔,萧瑟的寒风将他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拿着一个银质盒子,里面是他送给秦良玉的木马和白杆长矛。 他在那棵树下,见到了一个小小的墓碑,上刻“亡夫——雷日升之墓”,没有署名,但他知道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那便是秦良玉。 原来自己在她的心里竟然有着如此重要的位置,他不知是该欣慰还是伤感。 看着熟悉的环境,那方包着白杆长矛的丝帕,似乎尚留有秦良玉的体香,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对着灰朦的湖面,他声嘶力竭地狂喊:“贞素!贞素……” 喊到嗓音嘶哑,他无力地瘫软在湖边已经枯萎的草地上,喃喃自语:“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等我三年?为什么?为什么?我说过我会回来娶你的,我现在回来了,可你却嫁人了!” 仰望天空,他恨骂:“老天!你难道昏懵了吗?为什么让我雷日升如此不堪?为什么啊?!” 堂堂七尺男儿,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匍匐在草地上痛哭出声…… 今日的雷府上下欢腾雀跃,他们的大少爷回来了! 被悲痛和压抑笼罩了三年之久的雷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府内众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雷老爷勒令全府上下人等,不得将雷日升回来的消息外放,若有人问起,便一致对外宣称是从远亲过继过来一个侄子。 书房内,雷日升将自己这三年来的遭遇简单扼要地讲给自己的父母听。当他们听说自己唯一的儿子竟然三年来就住在离他们不远的石柱县时,都唏嘘不已。 征得父母的同意后,雷日升决定将怀有身孕的焦柔和焦大爷接来府内居住。 七日后,在焦大爷的家门口,当雷日升从雷府的马车上下来时,见到的,竟然是焦大爷从村里请来的两个产婆,正忙进忙出地为焦柔接生。 而此时的焦柔已经处于难产的衰竭状态,焦大爷似乎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见到一身华服的雷日升,他只呆滞地说了句:“怕是不行了!” 原来,雷日升离开的这七日,焦柔日日忧心,每天清晨便站在自家的门前等雷日升归来。结果因焦思过度,竟致难产。 在雷日升到来前,产婆已经将焦柔的情况告知了焦大爷,血崩! 半个时辰后,随着房间内传来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产婆一身是血地走了出来,“是个男婴,大人快不行了,她似是有话要说,你们进去吧!” 看了焦大爷一眼,雷日升急忙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扑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在他曾睡过的那张简陋的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般的焦柔正满眼期盼地看着门的方向。 当她看清走进来的是自己日思夜盼的夫君时,她那双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明亮,从被褥下颤抖地向雷日升伸出一只枯槁的手,用满含爱恋和希翼的眼神看着雷日升。 “大东,我知道你已恢复记忆了,自我决定嫁给你的那日开始,我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谢谢你能够赶在我生产时前来看望我!”焦柔断断续续,费力地讲出这番话。 握着焦柔渐趋冰凉的手,雷日升内心百感交集。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相貌平凡,但心地善良,对自己一直都不离不弃的女子,估计也就没有今日的雷日升。 替焦柔拨开那缕始终刻意遮挡着左颊疤痕的头发,雷日升温柔地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坚强起来,我们一起抚育儿子成人!”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听到雷日升的这番话,焦柔脸上泛起一丝回光前不自然的红晕,幸福的笑挂到了她的嘴边,而她的气息明显开始变得微弱。 她多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与眼前这个虽然变得非常陌生,但却依然让她深爱着的男人一起抚育孩子成人,享受天伦之乐。 看着床榻上这个痴情于自己的可怜女子,雷日升俯到她的耳边,低声道:“雷日升!” “雷日升……雷日升!”她虚弱地重复着雷日升的名字,将这三个字深深地铭刻进自己的灵魂里。原来自己的夫君竟然就是那个平倭的副将!她满足地合上了眼…… 直到死,她都没有勇气问雷日升一句:你是否爱过我? 焦柔去世后的第七日夜间,焦大爷因心脏骤停也猝然离世。 最后看了眼在这里幸福无忧地生活了三年多的小院,仿佛依然能够听到焦大爷教给自己和焦柔如何辨识药材和分辨病情的声音,雷日升心情沉重地将院门锁上…… 命运有时候真的让人无限感慨:如果能够提前知道,那将会如何? 如果雷日升能够提前知道,就在他离开焦大爷家一个时辰后,马千乘带着满腹疑惑的秦良玉寻来时,他便不会那么早离开焦大爷的家,这一次的错过,竟然是一生的错过。 秦良玉婚后从马千乘处听说了雷日升的事,据马千乘对“大东”样貌的描述,她开始起疑,毕竟当初雷日升的尸首没有人见过,雷府为雷日升设的是一个衣冠冢。 当他们夫妇二人赶到时,见到大门已经落锁,从街坊邻居处得知,就在十多天以前,焦大爷和他的孙女相继身亡,而他们家的女婿“大东”带着焦柔难产生下的男婴离开了,去向不明。 如果秦良玉能够将大门打开的话,她会见到在院子里有一柄与白杆长矛相似的爬山采药的工具,或许她便会明白这“大东”与雷日升的关系,这样的话她便会赶去雷府问询,一切答案便会揭晓。 但是命运没有这样安排,错过了便是一生……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八月】 明史载:“千乘为部民所讼,瘐死云阳狱,良玉代领其职。” 马千乘染上了暑疫,又因接待不恭,得罪了明朝派来监军的太监邱乘云,被邱乘云诬陷投入狱中。在狱中,得不到治疗调养,马千乘病重而死。 马千乘死后,朝廷觉得他并无大罪,所以仍保留了他家石砫宣抚使的世袭职位。而这时马家的继承人马祥麟年纪尚幼,朝延鉴于秦良玉作战有功,文武兼长,所以授命她袭任其丈夫石砫宣抚使之职。 雷日升得到这一消息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他直接赶到秦良玉的宣抚使府上。但他没想到,24年后的“秦良玉”在见到雷日升时,竟对自己带着明显的疏离。 当时的雷日升大概万万没有想到,此秦良玉已非彼秦良玉,而是拥有秦良玉所有记忆的马千乘。 与痛失爱妻的打击相比,雷日升与秦良玉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没有让马千乘对雷日升抱有过多的敌意,毕竟自己曾经也非常赏识雷日升。 所以,他便将雷日升留在了身边,因为他知道,如果此时死的人真的是自己的话,估计秦良玉在见到“复活”的雷日升后,也会像自己一样将他留下。 都说英雄易老,美人迟暮,然而,还有一种美叫岁月静好。岁月带走了他们的容颜,却带不走深藏在他们心底的美好记忆。 此时的雷日升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虽然两鬓斑白,但他的武功却随着岁月的积累愈发无人能敌。秦良玉的武功多来自于他的亲授,所以训练白杆兵的任务雷日升便自觉地担下。 之后的大小战役,尽管功劳都是“秦良玉”的,但马千乘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雷日升的协助。 最让马千乘别扭的是,雷日升因为不知道此时的秦良玉是马千乘,所以在有意无意间,总是对他流露出那种爱恋的眼神和关切的举止。 在一次大战得胜的庆功宴后,酒醉的二人,竟然有了肌肤之亲。 第二日清晨,马千乘见自己赤 裸的身体以及睡在自己身旁的雷日升后,那种心情非尴尬和愤怒可以形容,马千乘当时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杀了雷日升。 也就是在那日,迫于无奈,马千乘将自己与秦良玉魂魄对调的事如实地告诉了雷日升。 而当时的雷日升似信非信,毕竟这样的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但他通过联想自己与“秦良玉”此次相见后的种种,也开始有些怀疑现在的秦良玉已经非其本人。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女真酋长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立“大金”,开始连连发动对明朝的进攻。 明廷在全国范围内征精兵援辽。“秦良玉”闻调,立派其兄秦邦屏与其弟秦民屏率数千精兵先行,他自统三千精兵,直抵榆关布防(今山海关),控扼满州兵入关咽喉。 由于众寡悬殊,秦良玉的兄长秦邦屏力战死于阵中,弟弟秦民屏浴血突围而出,两千多白杆兵战死。 为救“秦良玉”以及她的兄弟二人,雷日升不幸被困敌军阵中,万箭穿心而亡。 为了自己的爱人,雷日升终未脱离战死沙场的命运。 直至雷日升身亡,马千乘才发现这些年来,自己竟然在潜移默化中对雷日升产生了一种依赖,他悔恨自己没有在雷日升活着的时候,对他好一些。 马千乘因雷日升的死守孝三年,三年内清食斋戒以慰雷日升的在天之灵…… 第六章 投生 【地府轮回通道】 人在出生前的几个月是在黑暗中度过,而死后再次归于黑暗,黑暗是人类的始发点,也是终结点。黑暗代表一种力量,代表一种信仰,也代表一种态度。 黑暗只有两种,平静的黑暗和愤怒的黑暗。 平静的黑暗会给人带来平和,它能够包容一切,但愤怒的黑暗,会让人产生恐惧感,并将人灵魂中的善与恶、正与邪彻底暴露出来。 雷日升带着一身的杀伐之气坠入无边的黑暗中,他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但他能感应到在这浓稠似固体般的黑暗里,有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 刚才敌军射在自己身上的箭矢,那种穿透皮肉甚至骨头、内脏的剧痛感在陷入这黑暗中后居然莫名消失了。他抚摸了下自己身上,盔甲尚在,虽然看不清,但掌心的触感告诉他,盔甲似乎并未损坏,再次上下前后摸索了番,竟然没有找到任何被箭矢穿透破坏过的痕迹。 努力让自己的视力适应所处的黑暗,摸索着前行了几步,脚下的路没有任何障碍,非常平坦,走了大概约百米距离,他的手没有碰触到任何的物体,感觉这里像是一个极大的空旷之地,四周除了黑,再无他物。 “难道说,我已经死了,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颓然放弃了继续探索,雷日升停在了原地。 “有人在吗?来只鬼也好,告诉我此为何地?” 所谓艺高人胆大,生前的雷日升武功高强,放眼武林无人可敌。他从生至死从未品尝过害怕的滋味。所以,在这样一种能让人无措恐慌的黑暗里,他毫无惧意,放开嗓音冲无边无际的黑暗大喊了一声。 声音穿透黑暗,像沉入泥潭的泥沙被黑暗吞噬,没有人回应,更没有回音,四周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再无任何声响。 总感觉这黑暗里缺少了点什么,原地盘膝坐下,雷日升让自己随着这黑暗安静下来。沉下心以后,他终于知道这黑暗里缺少的是什么了,是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将中指搭到左腕,他愣了下,然后迅速又移向颈动脉,没有脉搏;不死心地将手移到鼻翼下,没有呼吸;抚上脸颊,没有温度。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周身上下没有任何肉体该有的感觉。 “呵呵……”联想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生,雷日升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放大至有些癫狂,直至阴司判官带着几名勾魂鬼役出现,他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秦良玉环视着四周,感觉自己被冻结在黑暗里,像包裹在母体子 宫尚未出生的婴儿般,除了黑,她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不明白,刚才自己明明在二监区大东的监室里,正在给大东治愈阴伤,身边还有王伟、刚子和春兰,但转瞬间自己竟然莫名坠入这无边的黑暗中。 虽然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但凭着敏锐的直觉,在这黑暗中,她感应到了一丝怨气和愤怒,还有阵阵的杀伐之气。 试着释放自己手中的笞魂鞭,可她却震惊地发现,笞魂鞭像是休眠了一样不听她的指挥。 因为视力所及范围内都是无边的黑暗,所以她其他的感知器官比如听觉、嗅觉、体表对温度的感觉等都异常灵敏。 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阴冷感袭来,她隐约听到在自己身后有两个人的对话声传来。 声音听上去很缥缈,有些像幻听,若非是在这视力受阻的暗黑空间,这声音几乎会被人忽略掉,从声音传来的距离上分辨,离秦良玉所处的方位非常远。 秦良玉屏声敛息,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准备把我送哪?”这个声音虽然听着不怎么真切,但秦良玉却总觉得有些耳熟。 “判官大人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你只需要选择自己要做个女人还是男人吧,这已经是对你最大的通融了!”答话者的声音听着格外刺耳,而且雌雄难辨。 “他并未告诉我要送我去哪,只是说送我去该去的地方。” 刚才还非常遥远的距离,仅三两句话的工夫,对话声已经近在咫尺,这让秦良玉不禁有些吃惊。但更让她吃惊的是,那个让她熟悉的声音像极了雷日升的。 “那还啰嗦什么,走吧!” 由于始终看不清周遭的状况,秦良玉试着小声喊了句:“阿震!” 因为自始至终只是听到对话声,而没有听到脚步声,所以在秦良玉出声后,她明显感觉到已经离开自己身边的二人停顿了下。 “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耽搁了时辰可不是你我能担当得起的!”后面的那人催促道。 “我……每一个鬼魂在投生前,都是走一条单独的通道?别的鬼魂进不来?”雷日升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当然,每一个鬼魂所要投生的地点、朝代、家庭和身份、性别均不相同,为防止前后世寻仇的事件发生而影响了生死的正常循环,所以通道里只允许有一个投生的鬼魂经过!” 回答完雷日升的问题后,这声音突然变得非常严厉地道:“秦良玉,不要不识好歹,判官大人让你来这里,可不是让你来搅局的!好自为之!” 显然他后面的这句话只有秦良玉一人能听到,说完后,他接着又来了句:“跟上来吧!” 秦良玉按下心中的惊骇,循着对话声传来的方位跟了上去。 “到了!”就在秦良玉想试着再向他们靠近一些时,那个鬼役的声音传来。 随着他的声落,在雷日升的周身缓缓地绽放出一道光晕,这个光晕起初很淡,以能够让人视力从黑暗中适应过来的速度在逐渐变强,然后形成一个像通道一样的出口,这个出口很长,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还没决定好你下一世的性别?” 随着强光的出现,秦良玉隐约能够看清前面对话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被黑重大袍包裹着的,不用分辨便可知是阴间的鬼役。 当视线落到另一个的身上时,秦良玉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般难受。 另一个就是雷日升,只不过此时的雷日升,样貌与穿着跟秦良玉记忆中的雷日升有着很大的出入。 这是一个年老的雷日升。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曾经的那份英朗,但他周身上下的杀伐之气和那种滔天的怨气,合着鬼魂身上独有的阴寒之气,像一股股巨浪般直冲向秦良玉的面门,让她不由得后退了两大步。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秦良玉的存在,雷日升向秦良玉所在的方位看了眼,眼神却毫无焦距,只有一种犹疑。 那名鬼役发现了雷日升的反常后,从后面猛推了他一把道:“时辰到了!去吧!” “阿震!”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秦良玉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只是想与雷日升生死道别,在鬼役将雷日升推入光道中的那一刻,她瞬移到雷日升刚才所在的位置。 “贞素……”在被光晕包裹住的那一瞬间,雷日升看到了秦良玉的魂魄隐藏在一个陌生的躯体里,他想挣脱开那些光晕的束缚,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摆脱不掉,身体在随着那些光晕的传输极速向深处坠入。 “贞素……贞素!”雷日升近乎绝望地狂吼着。 在最后的那一刻,虽然没能抓住秦良玉的手,但雷日升却将秦明月的容颜和穿着深刻进自己的脑海和灵魂记忆里…… 【阳间 清顺治十五年】 一个破败的山村,一个破落的院子,一个新出生的婴儿,被一个穿戴褴褛的男人用一团破毡包裹着,在夜色的掩映下,向山后的狼区走去。 将熟睡中的婴儿轻轻地放到一片枯叶中,那男人毅然决然地丢下他,头也不回地返身快速离开。 循着生人的气息和婴儿的啼哭声,从远处走来两只饥饿的野狼,狼眼发出的绿芒像四道暗夜幽灵般闪动着凶恶和嗜血的光芒。其中一头体格较大的狼的一侧耳朵仅剩下一半,那是在草原搏斗和撕咬中留下的痕迹。 狼的警惕性非常高,缓缓向婴儿靠近的过程中,两只耳朵支楞着,不时地四下梭巡,在经过一番探查性的嗅闻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这才做出向前猛扑的捕食动作。 眼看着婴儿即将成为这两只饿狼嘴里的肥肉,倏忽之间,一团极细的银色光束猛然崩现,带着一股任何生物都无法抵挡的巨大罡气和压力落到婴儿的正前方,不偏不倚阻隔住了那两只饿狼的扑食。 随着这团光束的降临,一股至寒之气冻结了四周的空气,深秋的树木本在经历逐日降低的气温的考验,此刻因这骤降温度的到来,似乎也因难耐这低温而簌簌发抖。 唯独在那婴儿的四周漾满一团祥和的光晕,似是被一种结界围困起来,周遭的一切都无法侵扰其分毫。 狼的反应速度以及对危险的感知力较之其他肉食捕猎动物都要灵敏,在撞向这个未知的危险光束前一秒,它们猛然拱起后背,伏低头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卸掉前冲的力度向一侧滚去。 那团光束落地后显现出一个透明的人形,看不清面部五官,只隐约能看出身、首及四肢。 两只狼呜咽了两声后,四肢有些发抖,夹紧尾巴倒退着开始准备逃离。 哪知那团由光晕显现的人形伸出两只灰白色的透明双手,虚空一抓,随着一声凄厉而又刺耳的狼啸,那两只狼瞬间倒地不起,狼腿仅蹬了两下便不再有任何动作。 在那光晕人的手里,正抓着两只狼的魂魄,他缓慢地转身,将两只狼的魂魄交握在掌心揉搓,没一会儿,那两只狼的魂魄变成两颗如同弹丸般大小的透明晶体。 狼是所有动物中征服力最强的一种,当一匹狼知道自己的目标去向时,这个世界就会为它让路! 而刚才被光晕人取走魂魄的半耳狼,恰巧是这个狼区的首领。 将狼魂注入地上婴儿的天灵,随着一阵像是打嗝声音的出现,婴儿的眼睛猛然睁开,眼中散发出两道明亮的绿芒。 随着婴儿苏醒,光晕人再次变身为一道极细的银色光束,瞬间隐入婴儿体内,将已经夭折的婴儿魂魄挤出体外…… 【三教寺陵园】 清康熙二十七年农历五月二十一日 距石柱县县城7公里,地处三河乡的回龙山上,有一座名为三教寺的寺庙。在距离寺庙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陵园,在一个标有“马母秦氏贞素之墓”的墓碑前立着一个背负短剑的年轻男子,在他的身旁恭谨地站着一个白发的老者。 “贞素,你的肉身已经离开人世五十年了,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你的后世?你到底在哪?” 这男子轻轻地抚摸着墓碑,像是在抚摸情人的发丝般温柔,眼神中流露出几多不舍与哀痛。 “干爹,我们走吧,不然又得跟那些前来祭奠的马家后人遇上了。”说话的是那名始终站在他身旁的老者。 轻轻地叹了口气,年轻人低嗯了声,回身准备接过老者手里沉重的包裹,却遭到老者的反对,“干爹,你去牵马,这包裹我还能够拿得动。” 看了看老者满头的银发,年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与他坚持,向拴马的树前走去。 站在三生石前,秦良玉心情复杂,默默地看着这正在对话的一老一少两个人,她为雷日升对自己感情的执着而纠结和感动…… 第一章 闹鬼 海滨市外来务工的人口数量几乎与本地人口持平。临近年关,返乡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外地在这里经商的小贩,也早早地将店铺贴上对联和大福字,放挂鞭,锁上门,带着妻儿老小回老家过春节去了,大街上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最近这段时间,忙着采购年货的人们在闲暇之余谈论最多的,莫过于那已经被法院查封的“云山碧海大酒店”了。 自大酒店的法人李强及相关的犯罪分子被正法了以后,大酒店一直处于停业状态,这里一度成了附近居民家的小孩子们的游乐场所。尤其是停泊在酒店港口的那几十艘游艇,几乎成了孩子们玩捉迷藏时的必备道具。 可就在前几日,一些怪异的事情在这里频频发生,而且是一桩比一桩诡异。 停泊在酒店港口的游艇,为了防止被盗,船上的发动机被刑警大队派去的专业人员全部拆卸下来,并将所有的游艇用铁链拴在了一起。 白天经常来这里玩捉迷藏的孩子们,对游艇的数量了如指掌。结果就在一周前,游艇莫名其妙地少了两艘。 刑警大队接到报警,赶过来一看,那铁链子根本就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从监控里也调不出被盗时的记录,排查附近的居民,都说没有见到或听到过任何的动静。 到渔政、渔监站去查海上雷达监测记录,同样什么也没查到。从打捞局调来一艘浅水打捞船,在附近海域捞了一天,也一无所获。 就在众人打算放弃追查的时候,那丢失的两艘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自己跑回来了,跟丢失前一样,继续与其他船拴在了一起。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诡异。附近居民打电话给110指挥中心,说是半夜的时候,从那个游艇所在的位置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像是游艇发动机的声音,几十艘游艇同时发出的轰鸣声,吵得附近的居民根本没法睡觉。 当巡警接到报案赶到的时候,远远地竟见到所有带灯的游艇上的灯全亮着。 出警的巡警中有一个知情的民警,他知道这些游艇里的发动机都是被卸下的,没有发动机,这灯怎么会亮?这轰鸣声又是打哪来的? 车上的巡警连司机总共才三个人,听知情的民警一介绍,这大半夜的,吓得三个人赶忙停下车,象征性地在附近溜达了一圈便离开了。 这诡异的事一旦发生,那绝对不会一两桩便了。 有个喜欢打麻将的年轻人,晚上打完麻将回家,路过大酒店的时候,发现酒店的大门在自动地开关,就像是有人在进出。 可他分明记得很清楚,这酒店是被查封了的,白天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他曾见过门上是挂着锁贴着封条的。他怀疑是快到年了,有些外地的小偷趁回家过年以前进酒店偷东西,所以他便悄悄地报了警。 谁知,当他带着赶来的民警到了酒店大门口的时候,他惊得目瞪口呆,那门上的锁依然好好地锁着,那封条也完好无损地贴着。 那天是农历十七,晚上的能见度很高,他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百口莫辩。 结果这年轻的热心市民被出警的警察们当成是报假案的无聊人士,对他进行了好一顿的批评警告,差点没将他行政拘留了。 如果说这些事算是子虚乌有,或者说是巧合的话,那接下来的这件事,可真的引起了警方的重视。 一帮子家住附近的小孩因为放寒假了,便聚集在一起来到酒店门口玩耍。来的孩子一共是七个,都是小学三四年级的小男孩。一直玩到中午头,几个孩子便约好了吃过午饭后继续来玩。 往回走的路上,他们发现一个叫小波的同伴不见了。因为是大白天,所以也没当回事,以为这小波大概是饿了,提前回家吃饭去了。 谁知,小波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回家,家里的大人挨家挨户地找,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这下子可急坏了大人,赶忙到当地派出所报了警,与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四处寻找失踪的孩子。 这家的大人和亲戚们打着手电,冒着严寒满大街地找,小波的爸妈听说自己的孩子白天是在大酒店附近玩,便循着酒店门前的马路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搜寻着,担心孩子是在玩的时候不慎落水了,所以连游艇附近的海面也仔细地搜索了一番。 小波的舅舅走到大酒店的门口时,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从大酒店的玻璃大门,见到酒店大厅的一角有个人影一闪,他赶忙拿着手电往里照,可黑咕隆咚的什么也没发现,他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找了大半夜,一大帮子家长,仍是没有找到这失踪的孩子,把个小波的妈妈急得死去活来,哭天抢地的。 就在大家以为这小波十有八 九是出了意外的时候,却听说小波的爸爸居然找到了那孩子。 原来,孩子的妈妈找了大半个晚上,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被人劝回家。回到家以后,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的孩子被困在大酒店里。 醒来后,她赶忙给还在外面寻找孩子的男人打电话,让他带人去酒店里看看。 结果那男人正在愁着进不去酒店门的时候,旁边一个眼尖的亲属发现在酒店大厅的拐角有一只脚露在那。 110指挥中心的接警人员一听这又是大酒店的警,他们都有些抵触了。因为牵扯要打开酒店的大门,便赶忙请示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马依风。 马依风最近没少听说酒店的怪异事,便亲自带着梁子和鱼头赶来。 当大门打开后,那丢失孩子的家长当前奔了进去。就在通向地下室门口的墙拐角,他的孩子昏倒在地,幸亏那只露在外面的脚让人们及时地发现了他,不然这孩子不饿死在里面,也会活生生地冻死在里面。 马依风调来大批的警员对这家大酒店进行搜查,结果发现除了刚把封条揭下并已经打开的大门,所有能进入这大酒店的出入口都是封闭的。 当初抓捕李强的时候,所有能通向大酒店的入口,早已被警方该封锁的封锁,该堵死的堵死,除了正门,根本就没有可通向外界的出入口。 这下子整个海滨市可炸开了锅,各种议论和猜测漫天飞。人们发挥着各自的想象力,把整个事件给渲染得更加离奇怪异。甚至有的人在背地里揣测,说是李强的冤魂回来复仇来了。 只要家里有小孩的家长,便命令自己家的孩子,不准许他们再到酒店的附近玩耍。因为他们隐隐地感觉到这家酒店有点邪门,担心自己家的孩子别再也玩着玩着最后不见了人。 李强的案子尘埃落定后,这大酒店过了春节可就要进入法院拍卖阶段了。可这眼瞅着就要到年了,冷不丁出现这么一系列诡异事件,估计年后的拍卖会也不可能顺当了。 腊月二十六,还有四天就要过年的时候,市里领导带着几名记者前来,马依风最讨厌面对媒体的询问,更讨厌上电视或者报纸,不得已,张民强带着鱼头和梁子前去答疑。 其实市里领导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着给海滨市老百姓做做样子,将那些谣言扼杀住,让他们在电视里见到一个落魄而又安静的大酒店而已,同时也是为了年后的拍卖会能够正常运转。 马依风吩咐鱼头在春节期间安排几名警员在大酒店附近值岗,大酒店闹鬼的事他并非不重视,而是没有亲身经历,他始终认为这些事都是有人在背地里捣鬼,而非真的有鬼。 从安排警员到那里值岗以后,大酒店倒也安静了下来,可仅安静了四天,就在所有人都开始以为之前那些事是人为的时,一起更加诡异的事,轰动了整个海滨市。 年三十晚上,马依风被马华龙给强拖着去韩书良家凑热闹,作为女婿的700a也在,四个大老爷们组了个麻将局在客厅里,真金白银地练起来。 接了秦良玉的电话后没一会儿,马依风的电话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见是鱼头的,因为刚过12点,马依风以为鱼头给自己打电话拜年来了。 “过年好!”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麻将,马依风一边心不在焉地接起电话。 “老大,出事了,快来李强的大酒店!”对面的声音非常吵,鞭炮声合着警笛声。 因为不想大过年的扰了韩书良和马华龙的兴致,马依风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具体要去干什么,将手里的牌转给韩凤英后,他就直接驱车向大酒店赶去。 现场已经被封锁,鱼头、梁子带着一大批警员已经开始勘察现场了,因为已经放年假了,很多警员因为出警仓促,身上穿着便装。 “怎么回事?”回身看了眼已经被急救车拉走的四名昏迷中的警员,马依风对身旁的鱼头问道。 “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值岗的四名警员在我们赶到时已经昏迷了,是附近的居民报的警。”鱼头回道。 梁子这时带着一名打扮新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对马依风汇报说:“老大,报警的热心居民已经被我们请过来了,就是这位。” 听完年轻人的讲述后,马依风、鱼头和梁子都不禁一阵发怵,看来,大酒店是真的有鬼,而非是人为的闹鬼。 原来,这位报警的年轻人是一名在本市就读的高中生,他家就住在大酒店马路南对面的居民区,从他们家的厨房可以直接看到大酒店。 以往大酒店在正常经营时,他夏天没事的时候便拿着一个带有拍摄功能的望远镜,趁晚上没人留意,在那偷窥大酒店里的女客。尤其是那些国外来的女客,她们思想比较开放,窗帘也不拉,洗完澡以后也不穿衣服,就那样来回地在房间里晃悠。 他将这些偷窥并拍摄下来的照片和视频传到自己的微信里显摆给好友看,这样一来,偷窥大酒店几乎成了他的业余爱好。 大酒店被查封了以后,他便把望远镜给收了起来。谁知,大酒店又开始传出闹鬼的说法,这让他又来了劲头,他发现偷窥鬼比偷窥光着身子的女人更让他感到刺激。 但经过一次次的偷窥后,他发现,这些闹鬼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从那以后,几乎每晚他都要背着家里人,偷偷地溜到厨房的后阳台进行监视性的拍摄。 在小波失踪的那日,他本来想着报警的,因为当时只有他知道小波在哪,而且小波家跟他家又同在一个小区里居住。可他担心父母知道自己偷窥大酒店的事后,会制止他,便强忍住没有声张。幸亏最后小波被人发现并救下来,不然真出点什么事,他指不定能自责很久。 有过小波的事以后,他变得谨慎起来,在那四名警员被困大酒店后,他毫不犹豫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第二章 相处 大酒店的事情在朝着更加冰冷和诡异的方向,依着难以控制的速度发展了过去,这是包括马依风在内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就在马依风他们忙着调查了解酒店闹鬼一事的同一时间里,监狱里的秦良玉和大东也在为厉鬼突袭后的善后事宜忙碌着。 “贞素,贞素……”摇晃着秦良玉的双肩,大东着急地喊着毫无知觉的秦良玉。 王伟、刚子和春兰也一脸焦急神色地围在一旁,给大东疗伤的过程中,他们便已经发现了秦良玉的异样,只不过当时情况比较危急,他们不敢轻易打扰到秦良玉,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哪知,大东没用多久就恢复了,可秦良玉却失去了意识。 将秦良玉平放到自己的床铺上,大东蹲在她旁边,抓着她的手,“贞素,醒醒,贞素……” 感觉到秦良玉手指动了下,大东赶忙止住话头,看向秦良玉,发现她的眼皮动了动,似有要醒来的迹象,“贞素,贞素!” 在看三生石的秦良玉,听到一阵急促的喊声,她茫然地环视了眼四周,没人,就连刚才的那名鬼役也不知何时离去了。 再回头看向三生石,发现里面的画面变成了一个非常丑陋的男人的脸,“你的夫君本应是雷日升,可月老偏喝醉了酒,将你的红绳搭错了位置,绑定到了马千乘的身上。” “回去吧,回去找你的真命天子去吧,他为了你附身在一具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婴孩体内,只因他无法确定遇到的是你还是马千乘,所以他选择了一具两性的阳体,哈哈……” 周围的一切快速地黯淡了下来,三生石变回了之前那块冰冷而又斑驳的石头,秦良玉再次被浓重的黑暗所包围。 一阵剧烈的头疼传来,随着大东的呼喊,秦良玉猛地睁开了双眼。 茫然地环视了眼四周,当她的视线落到大东那张带着兴奋和担忧的脸上时,她呆了呆,那些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瞬间变得鲜明起来。 大脑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画面很乱,集合了前世与雷日升在一起的那些过往,更多的是刚才在三生石里看到的那些画面,它们如同奔腾的野马一样在秦良玉的脑海中乱窜。 画面最后定格在雷日升亲吻自己的那个场景。 自从得知雷日升的死讯后,秦良玉第一次没有回避脑海中的那张旖旎缱绻的画面。 看着眼前这个与雷日升有着天壤之别的陌生的脸,秦良玉没有流泪,鼻子也没有酸,只是感觉心紧得难受。 “震为东,日升亦在东,你始终姓雷,我早该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应联想到你就是他!” 秦良玉的语气很平和,并且说话的过程中,她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大东的掌心抽出,缓缓地坐起身,神情淡然地看着大东。 “你身上的伤势如何?可有哪里感到不舒服?”看到大东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秦良玉知道自己的平静带给大东的是一种感情的伤害。 毕竟为了自己,他付出了太多,而正因为这份沉重到无法偿还的情义,秦良玉只能选择淡然处之。 雷日升的这份感情债,秦良玉知道自己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等机遇,但这种希望非常渺茫,在等待的过程中,只能规避不去想欠了雷日升多少情债;第二,延续前世的那份感情,与雷日升重新开始,并最终嫁给他。 就目前而言,秦良玉只能选择第一条路,因为她无法割舍马依风,关键是自己已经是马依风的人了,在保守思想的作用下,她无法做到像现代女人那样移情别恋,抛弃前夫跟情人厮混。 “我……还好,你呢?刚才你昏迷了很长时间,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活了两世的人,而且在这一世已经活了三百多年的大东,他的想法没人能猜得透,他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秦良玉知道自己猛然得到的信息太多,秦明月的脑细胞大概有些不够用了,所以才会出现头晕疲累感。 “我没事,就是刚开始有些头晕,这会儿好多了!”说完,秦良玉抬头对一旁的王伟道:“你们出去下,我想单独跟雷东说会儿话。” 王伟瘪了下嘴,刚准备离开,却被大东喊住。 “你们去矮墙那看看,之前被我困在那里的十三个半魂是否还在,那里的结界被人为地破坏了,我担心它们此刻该是离开了!” 因为大东受伤,秦良玉直到此刻才想起来矮墙里的那几个半魂。待王伟他们离开后,她对大东问道:“如果它们都离开的话,会出现什么后果?” “再严重的后果也好过被那些厉鬼偷走分食。”简短地回答完秦良玉的疑问,大东拖过旁边的马扎坐下,静静地看着秦良玉,等待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从床上下来,秦良玉穿上鞋子,因为监室里除了床铺和马扎,再没有别的可以坐的地方,她只得重新坐回床沿。 “我刚才在为你疗伤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牵引着,去了地府的轮回通道。”秦良玉整理了下思绪,端坐床头对大东开始讲述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经历。 “原来我那时看到的果然是现在的你,寻找了你三百多年,起初屡寻未果后,我怀疑是阴司判官给我设的一个圈套,为了给我一个念想,让我在这一世为他所用,为他效命。” 听完秦良玉的叙述后,大东有些感慨,苦笑着道:“早知要历经这么长时间才能相聚,当初我就该选择投生到这个时空。” 对于这个问题,秦良玉却是深有感触,她反驳道:“如果让你带着前世的记忆,直接来到这个时空,怕是你会像我初来时一般无措和彷徨。” 大东没有接腔,但他心里清楚,若非投生的早,恐怕很多事他会错过,很多人也同样会错过。 从明朝覆灭,清朝崛起,清朝灭亡,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一直到后期的中日抗战,直至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 在这期间,雷东走遍了大江南北,中国地图上有标注的、没有标注的地方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因为样貌始终未变,所以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居住超过十年的时间。 都说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用在雷东的身上那就是用无穷无尽的时间赚到不计其数的金钱。 他根据时代需求的不同,不停地调整变换着他的经营模式和产品,中国乃至周边国家都遍布着他的产业链。谁也不知道这个随时会影响通货膨胀的商业帝国的首领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而赚钱只是他打发时间的一个消遣,他附身在一具被父母遗弃的残缺的阳体内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赚钱来的。他此次来阳间,说是轮回,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在寻找秦良玉后世的同时,他还在寻找另外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马千乘的后世,而另一个便是鬼伙。 “秦将军!”王伟飘在窗外,因为没有秦良玉的命令,他不敢轻易进来打扰他们的谈话。 在王伟的身边,多了一个阴魂,这是一个全魂,秦良玉定睛一看,居然是前不久刚释放回家的禾苗苗。 大东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扫了眼窗外便收回了视线,对秦良玉道:“其他的鬼魂都已经离开了,但愿它们能够顺利地返回本体。” 秦良玉有些纳闷地问:“禾苗苗离开监狱才几天的时间,怎么这么快就……” 大东冷哼了声,“她回去后,家里所有人都不待见她,也没人肯出钱为她治病。再者,她的病已经药石罔效,所以她在回去后的第三日便服药自杀了。死后,因为她有一部分的魂魄在这里,所以其他的魂魄便也寻了来,与之前的魂魄融合为一个完整的个体。” 说完,大东转头对春兰道:“春兰,禾苗苗归你了,她生前加害于你,随你处罚去吧!” 转回头,大东对秦良玉接着道:“你的丫鬟春兰的后世就是那个死于禾苗苗和温政委手里的孟颜。我之所以收了禾苗苗的部分魂魄,就是为了给春兰一个交代,毕竟春兰前世尽心尽力地服侍过你,对你也非常忠心。况且这一世在她死后,认出了我,一直跟随在我身侧,为我做了很多事。” 其实不用大东说,秦良玉也已经猜到了这里面的一些恩怨纠葛,也终于知道那个温政委是个披着警服的色 狼。在鲁海英未上任前,太多的年轻女犯都被他蹂 躏糟蹋过,因为身份地位悬殊,加之环境特殊,没人也没有机会揭发他的恶行。 王伟这时用意念对秦良玉小声道:“秦将军,刚才在那堵矮墙里的时候,我发现这禾苗苗有异于他鬼之处,她的耳力非常好,而且她能听得懂昆虫的语言。” 秦良玉点点头,发现大东也听到了王伟的话,二人对视了眼,将心中的想法互传给了对方。 其实说来说去,这禾苗苗也算得上是一名受害者,秦良玉转头对窗外的春兰道:“春兰,对人最大的惩罚莫过于夺去她的性命,禾苗苗死都已经死了,你就放她一马,以后就让她听命于你吧!” 春兰在前世便已经养成了对秦良玉的所有话言听计从的习惯,听秦良玉这样说,她也不反问或者质疑,“好的,小姐!” 看着外面灰朦熹微的天空,秦良玉知道距离吹起床号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尽管有很多疑问想从大东这里知道答案,但再不回去,怕是来不及了。 “回去吧,以后如果有事想单独找我,你可以让王伟它们找春兰给我带话,我在监室里等着你。” 发现秦良玉的视线后,大东虽不舍秦良玉离开,但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强加挽留她。再说,秦良玉这才来监狱不到一个月,他们之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相处。 待王伟和刚子将外面清理好以后,秦良玉站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大东在身后对她喊了声:“贞素……” 停下脚步,秦良玉转头看向大东。 “贞素,新年快乐!” 室内的顶灯依然亮着,因为还不到起床点,所以亮的是夜灯,使室内的光线显得非常柔和,映衬着大东的笑容愈发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晃了下神,秦良玉呆愣地看了眼此世的雷日升,虽然在外表上没有前世的外形健硕,但那沉淀了几百年的豁达睿智的气质,是任何一个凡人都无法比拟的,配上他那英俊的脸庞和修长匀称的身材,反倒使这一世的他有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新年快乐!阿……雷东!”尴尬地收回视线,秦良玉将已经脱口而出的阿震给强行改为雷日升此世的名字。 大东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勾起唇角,语气轻柔地道:“路上仔细点,别被人发现了!” 返回监区途中,秦良玉才发现,跟大东在一起时,自己竟然可以像前世一般非常放松,而且心里所有的想法也愿意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但对马依风自己似乎并未有过这样的坦诚和放松。 想了想,或许是因为雷东有前世的记忆,而马依风没有,在面对他们时,雷东更能给自己带来故人的感觉的缘故吧。 整个相处过程虽然不长,但大东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要求过什么,也没有任何暗示要与自己重新来过的话题,这让她心里突然产生一种空落感,似乎潜意识里,她希望他能够对自己说出一些类似这样的话。 这一刻,她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雷日升和大东,却不知马依风此时已经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第三章 策划 按海滨市的习俗,大年初一天不亮,亲朋好友便穿上过年新衣开始挨家挨户登门拜年。 年前因外地人的离开而有些清冷和寂寥的大街,在这一天显得摩肩擦踵特别热闹,行人、车辆往返穿梭,感觉整个海滨市的当地人全从家门涌出般,“过年好”的问候声不绝于耳。 在这繁华热闹、走亲串友的时刻,总有那么一些人因工作需要而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牺牲了与家人团聚的时间,这其中就包括市立医院的医生以及马依风他们。 经过抢救,四名在大酒店值岗的警员都已经苏醒过来了,马依风听说后,亲自带着鱼头和梁子前去医院看望。 从医生处了解得知,四名警员都是因为中了一种叫乙醚的麻醉药物而导致的短时间昏迷。 据四名警员回忆说,自上午八点半前去大酒店接岗后,一整天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过。直到晚上十二点前后,马路对面发生了一起争斗,他们中的二人前去制止时,发现是一个年轻的聋哑女孩不听家长的管教,与一名同为聋哑人的社会青年私奔被家长抓住而引发的争执。 当看到有全副武装的警察介入时,三人非常乖觉地停下拉扯的动作。女孩的父亲对那两名前去调解的警员千恩万谢后带着女孩离开了。 之后一直到昏迷,再也没有任何人靠近过大酒店。在失去意识前,他们中的一个人曾看过腕表,时间显示是夜里12点半。 听他们讲完事发当晚的经过后,马依风轻扬了下眉尾,沉声问道:“还能记得清那三名发生争执的人的长相吗?” 其中一名警员微微皱了下眉头想了想,有些不大确定地答道:“我只对那女孩的父亲有些印象,那是一个个子不高,年龄大概在60岁以内的老人,有些驼背,五官极不对称,特别丑陋。至于那女孩和准备与她私奔的聋哑青年印象不是特别深。” 马依风看向另外一名前去劝架的警员,见他正在眉头微蹙费劲回忆着,便静静地等着,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考。 好一会儿那名警员才抬头,发现马依风正看着他,愣了下神,赶忙挺直腰杆,正色道:“马队长,那三个人当时发生争执的地点是在一处路灯不是很亮的角落,那名聋哑青年离开时,恰巧远处有一辆车经过,车灯当时晃过他的侧脸,我能隐约记得他的长相。” 马依风偏过头,对身旁的鱼头点了下头,鱼头站起身走出病房,去外面给已经放年假在家休班的刑事技术科负责刑事肖像绘画的警员打电话。 揉了揉依然有些发晕的太阳穴,这名警员接着道:“那个女孩头发特别长,披散着,发生争执的过程中,头发散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所以我只记得她大概的轮廓,再是她非常高瘦。”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们三个人的脸色都特别苍白。当时以为是天冷冻的,或者是因为路灯照射得不真实的缘故,也就没怎么在意。再是,那女孩穿着非常邋遢,而且还很单薄。” 说完后,他又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其他的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当时我们准备拨打分管派出所的电话,想着让派出所的民警过来给处理的。可那女孩的父亲硬说是家务事,当时到处都是放鞭炮的声音,我们见也没什么问题,考虑着大过年的,便没再多追究就放他们三个人离开了。” 马依风点点头,用赞许的眼神再次看了眼这名警员后,将视线移向另外两名未去制止打斗的警员,问道:“当时他们二人过去的时候,你们俩在干什么?” 那两人中的一个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们俩当时坐在车里,因为我们四个人是分了两个组值岗,每两个小时换岗一次,不值岗的就在车里休息,所以我们俩并未出去。” 另外一名警员始终没有吱声,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马依风见状恼火地命令道:“有什么发现或者疑惑直接说!” 马依风的音量不高,但口气非常严厉,那名刑警缩了缩脖子,没敢看马依风的眼睛,低声道:“马队长,当时在我失去意识前,我模糊地记得好像看见有个人从大酒店里出来,速度非常快。我不敢说,是因为大酒店一直在传言闹鬼,而那人的速度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我怕是我昏迷前的错觉,所以就一直没有说。” 马依风一愣,眼睛中闪过一丝精芒,迅速对这名警员问道:“那人的特征你能记住多少?” 那名警员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一点都记不清,因为他的速度实在快到像是一种错觉,而且当时我的意识已经处于混沌状态。”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正在这时,马依风的手机响了起来,因为设置在震动上,他看了眼来电,然后站起身直接走出病房。 接完电话,见鱼头从走廊的另一头带着技术科的人急匆匆地赶来,待到近前,那名技术科的警员恭敬地对马依风道了声新年好。 马依风回贺完,对鱼头吩咐道:“你们俩进去,抓紧时间把画像整理出来,我出去办点事,一个小时后再回来。” 因为是年初一,有太多给马依风打电话拜年的下属,不得已,马依风只得将电话设置在免打扰上,驱车极速向市里几个不同的地方赶去。 办完事到了医院大厅等电梯的时候,马依风拿出手机看了眼,见未接来电中有鱼头的电话,知道画像应该已经整理出来了。 刚出电梯,发现鱼头着急地站在电梯门口等着自己,从鱼头的神情中,马依风感觉到事情的严峻,赶忙将鱼头拉到一旁没人的地儿。 “画像呢?都出来了吗?”马依风直接问道。 “老大!”鱼头甩头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后,小声道:“画像在梁子那,我着急在这里等你,是因为画像中的那名老人与之前胡玉清提供的鬼伙的画像有些相似。而那名女孩,我不敢确定,但我凭直觉,怎么就感觉那是失踪的小太妹应桐桐呢?” 闻言,马依风眼神中射出一道凌厉的视线,咬咬牙,沉声道:“走,去看一下!” 当拿着那三张画像在手里进行了一番比对后,马依风的眉头越皱越紧,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就像鱼头所说的那样,画像中的老人的确像极了鬼伙,而那个长发的女孩也确实有些像应桐桐。 这值岗的四名警员都没有见过鬼伙和应桐桐,所以他才会断定这画像中的一老一少所谓的父女应该就是鬼伙和应桐桐无疑了。而那名聋哑年轻人,因为只有一张侧脸的画像,很难能分辨出他的具体身份和长相。 收起画像,马依风带着鱼头和梁子向源头赶去。 给源头里的几名没有返乡的老刑警拜了个年,马依风便直接进入办公室,并将门反锁。 “鱼头,将大酒店正在值岗的人撤回来,不用在那里看守了,让他们回家继续休年假。”马依风对鱼头吩咐道。 鱼头和梁子都愣了下,没有提出质疑,通过电话,将马依风的指令下达给正在大酒店值岗的另外四名警员。 “你们俩一会儿赶紧回去给家里亲戚拜年,晚上十点在我家小区楼下集合,带足装备,我们仨夜探大酒店。” 鱼头听马依风这样一说,有些不赞同地道:“老大,你不是说明天是嫂子的生日,你要去监狱里给她庆生吗?今晚去大酒店指不定能遇到什么事,真发现点什么线索的话,难说能耗到几点。” 梁子点点头,也感觉不妥,对马依风劝道:“老大,我看不行咱们明晚去吧,今晚去的话感觉有些仓促了。再说昨晚才出现了状况,真要有人想做点什么事的话,肯定也不会选在今晚吧?” 马依风摇摇头,从包里取出那名报警的高中生提供的偷窥拍下的录像放到电脑里,“你们俩过来看!” 画面不是很清楚,但却能够看清,昨晚在那四名警员昏迷后,有一个人影速度极快地分四次将这四名警员扛进了大酒店里。 经过减速播放后发现,这个人影是顺着大酒店的墙根往返穿行,这就说明,在大酒店的某处,有马依风他们没有发现的出入口。 而这个人影,从他微驼的背以及移动速度上,已经可以断定那就是鬼伙。 “他为什么连番攻击我们警方的人?自从上一次在孤岛袭击了宋承基等四人后,他便销声匿迹了,怎么现在又出现了,他要干嘛?”鱼头有些恼火,“妈的,有种冲老子来,看我不拆了这鬼东西的骨头!” “谁说他销声匿迹了?”马依风看向鱼头道:“你嫂子上次开完庭返回途中的车祸就是他干的!他始终在监视着我们警方的一举一动,寻找应桐桐的线索之所以一断再断,现在看来就是他在搞鬼,而且应桐桐现在极有可能就在他的手里。” 梁子始终在盯着视频看,突然,他对马依风道:“老大,回放,快!” 指着一个慢放画面并定格后,梁子对马依风道:“老大,你看,这鬼伙的视线是不是在向摄像头的方向看?” 马依风和鱼头仔细地分辨了下,同时点头道:“确实,这么说来,他一早就已经知道那名高中生在偷窥并偷拍他的一举一动了!” 鱼头有些不明白地道:“这样说来的话,疑点就更多了,既然这鬼伙的移动速度这么快,那他想偷袭咱们的人完全没必要上演一出父亲训女儿私奔的戏码,应桐桐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后,会突然与鬼伙同时出现在大酒店的附近?” 梁子接话道:“是不是就是因为咱们的人无意间发现了鬼伙的什么事情,才导致他动了杀咱们人的念头?” 马依风摇摇头,“不是,如果真那样的话,凭他的本事,当场就可以杀了咱们的人,而且他知道还有一个摄像头在偷拍他,这说明他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而达成这个目的的前提是,他并不怕咱们警方人的介入。” 鱼头还是坚持先前的观点道:“不行,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的话,这鬼伙咱们三个人根本就对付不了,要么做好充足的准备明晚去,要么多调集一些警力一起前去!” 收起视频,马依风定定地看着鱼头和梁子,也不管他们俩是否听得懂,语气坚定地道:“从酒店闹鬼,到小波失踪,再到昨晚的私奔争执,继而迷晕咱们的手下,他费尽心机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还任由小高中生在暗地里偷拍下来,目的就是引我出来,他要针对的人是我,如果我总不露面的话,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他的伤害。所以我才会决定在今晚去会会他!” 想起秦良玉,马依风苦笑道:“至于我老婆的生日,刚才我之所以从医院里出去,就是去办这事,已经都安排好了,即便明天我真去不成的话,她也一样会开心度过的,相信她会体谅我的!” 站起身,拍了拍鱼头和梁子的肩膀,马依风接着道:“就这样决定了,今晚如果你们不去,我会自己一个人去的!好了,我该去张局家拜年了,你们想去的话,就一起!” 说完,马依风当前开门离开,鱼头和梁子无奈地对视了眼,将办公室门关好,紧跟马依风身后一起离开了源头。 入夜,马依风、鱼头和梁子三人身穿夜行衣,从当初李强开启的那扇后山的石门,悄悄地潜入大酒店…… 第四章 夜探 一间暖气很足的房间内,应桐桐浑身赤 裸,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为了遮掩身体的重要部位,她不得不长时间地屈膝蜷缩在一张满是污垢的榻榻米的角落,双眼惊恐地瞪视着对面那四个人。 在她的对面背手伫立着四名彪壮的大汉,应桐桐那具有诱惑力的年轻的身体,在他们四个人的眼中似乎形同虚设,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麻木,像四具僵尸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被带回这间房间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了,因为房间的窗户都是用遮光布做的窗帘遮挡着,她无法分辨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只能通过自己有些混沌困意的脑袋来勉强计算时间。 失去自由已经好几个月了,起初她是被关押在一间地下暗室里,除了那个像幽灵般偶尔出现来审问她的人,她没有跟任何活人交谈过。 一想起那个幽灵般的人,那种冰冷的恐惧,分分钟都可能会把人给逼疯掉。那个人将她囚禁后,并没有对她做出任何的人身伤害,但她的精神却已经被他折磨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怪人似乎懂得一些幻术,起初她看到了她的母亲应舞来到她面前,后来她又陆续看到了她曾经的一些小姐妹,最后,她竟然见到了那个让她第一次见面便怦然心动的男人——马依风。 她睡过无数个男人,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哪个男人。对马依风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爱还是别的什么感情,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非常卑微,正是这种卑微让她对他愈发难以忘怀。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跟这个男人上床的场景,也曾无数次尝试过不让自己去想他,可她始终无法做到。 马依风那张棱角分明俊朗的五官、凛冽深邃的黑眸、沉稳的气质、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那种当权者的威严,还有他那浑厚低沉的嗓音,在酒吧里端着酒杯时那种靡丽诱惑的笑容,尤其是他那修长劲健的身材,无一处不带着致命的诱惑力,越是想忘记,越是像被烙进了心坎的印记般,总也挥之不去。 一直以来,她非常小心仔细地将马依风隐藏在自己心中一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没事的时候便拿出来慢慢品味,排解孤独。她不明白这幽灵般的怪人怎么会知道了自己对马依风的感情,难道他会传说中的读心术?她愈发害怕起来,害怕他会伤害到马依风。 一个月前,怪人扛着一具女尸来到她的面前,当着她的面将那具尸体肢 解,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将尸体上的肉一片片地切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惊恐地瞪着双眼看着他吃死人肉,那种恐惧感像一种病毒般蔓延至应桐桐肌肤的每一条纹路里。 吃完后,他解开包裹着那具尸体头上的黑布,对她说:“再不交出那盘录像带,我会让你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我活活地吃掉!” 他的声音非常难听,比他的样貌还要让人感到恐惧。将剩下的那些尸块丢在应桐桐的房间后,他桀桀怪笑着离开。 血缘关系是这世界上最强而有力的牵绊,它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幸福枷锁,套牢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看着那具被肢 解得凌乱不堪的尸体,一直以来,应桐桐以为自己对应舞没有任何母女该有的感情,可当她发现被那怪人吃掉的是自己的母亲应舞后,她抱着头尖叫了好一会,然后扯着嗓子痛哭失声,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扯开般剧痛。 连着两天她没有进食任何食物,守着她母亲那具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她哭晕了数次,直到一个年轻人将她母亲的那些尸块收拾走以后,她才慢慢恢复了些理智。 如果不是因为她心里还存有一丝活着逃出去的强烈意念,如果不是因为她幻想着有朝一日会成为马依风的女人,她大概早就疯掉了。 19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应舞出台的时候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嫖客生的孩子,直到半年前,她的亲生父亲出现,她才知道原来她应该姓黄,她的父亲叫黄勇富。 她不明白这个怪人嘴里所说的录像带到底是什么东西,黄勇富来见她们母女俩的时候,确实是带来了一个盒子,非常谨慎地交给了她的母亲,她没有见到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更不知道那盒子被她母亲藏到了什么地方。 现在她的母亲应舞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就在昨晚,莫名其妙的,那个帮忙收拾她母亲尸体的年轻人偷偷摸摸地溜进关押她的房间。那人是个哑巴,他进来后冲应桐桐好一顿比划,应桐桐才明白他是来救自己出去的。 没费多大劲,他们俩便逃了出去,应桐桐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居然是被关押在一处离海边很近的破房子里。匆匆地瞥了眼,那房子从外观看像是一般渔民建盖的用于看海的临时棚屋,但里面的构造却非常奇特。 那个年轻人的身上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与那个怪人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逃出后,他带着应桐桐直接向李强生前的那家大酒店的方向跑。起初应桐桐以为那大酒店被查封了,里面没人,或许这年轻人是想到那里先躲起来,便随着他一路狂奔。 到了酒店附近,应桐桐发现有警察在,她心里暗自高兴着,刚准备张口呼救,那怪人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魔法,应桐桐居然无法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像个聋哑人般被这个怪人再次带回并囚禁了起来。 大概为了防止她再逃跑,回来后,那怪人命人将应桐桐的所有衣物强行扒下,并派了四名像僵尸一样的男人看守她。 见那四个看守她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性侵她的意图,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将头抵在因长时间蜷缩而有些麻木的膝盖上。 无用的眼泪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嘲笑无能人的无能。此时的应桐桐除了无能,还有一种陷入绝望中的无助…… 李强大酒店地下暗道的结构和走向,在查封伊始,马依风已经让技术科的警员们协同市里对建筑架构最在行的专业人士一起画出了一张平面图,他曾按照这张图纸走过一次,也曾暗暗佩服过李强的反侦察能力和缜密的思维。 因为是初一,月面朝西,虽说是晴天,但夜晚的能见度非常低,除了陀云山上的灯塔旋转带来的短暂照明,四周一片暗沉。 随着石门打开,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黝黑什么都看不到,旋身闪入,待石门关闭后,鱼头和梁子将手里的强光手电打开,随着马依风一起尽量放轻脚步声,逐次开启那些暗门,向暗道中走去。 因为知道建成暗道后的那些人被李强全部杀害,所以在融入这些暗道中后,鱼头和梁子心下难免有些发怵,尽量规避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调齐所有感官,密切观察留意着周遭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进入暗道后,马依风始终感觉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三个人,本想直接从那间杀害褚德重的拷问室进入酒店大厅,但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带着鱼头和梁子向鬼伙曾经居住过的那间石室走去。 当那间石室门打开时,他们三个人都同时愣了下,石室内的灯居然是亮着的,里面没人,一应物品的摆放还是当初查封这里时的样子,从桌面和床铺上的浮沉可以断定,这间石室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但马依风他们记得很清楚,大酒店的电能设备已经被切断,可这石室里的照明设备是从哪供的电?而且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所有的灯关闭了的。 三个人对视了眼,眼神中都明显写有疑惑,马依风打了个手势,命鱼头在门口把守,他则带着梁子进入石室。 仔细地搜寻了圈,意外的,马依风在床头发现了一张纸,上面标着一些人的姓名,第一个人名像是一个绰号,叫“鹂颖儿”,第二个人名叫黄芪刚,与其他人名不同的是,这两个名字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叉。 名单上一共标注了十个人名,最后三个居然写着:马千乘、雷日升、秦良玉。 毫无疑问,这定然是鬼伙留下的,而名单上的名字显然并非是这一世的人的名字,虽然知道查无所查,但马依风还是非常谨慎地将纸条折好放进衣兜里。 见再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带着梁子从石室里出来,冲门外的鱼头摆了下头,手指了下头顶,示意鱼头和梁子做好进入酒店大厅的准备。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穿行,他们三人终于来到那间像刑具间般的拷问室,随着石门开启,一股阴冷之气从里面蹿出,像猛然踏入一间冷冻室般,让人浑身不舒服,连毛发都要结冰般寒冷。 鱼头和梁子拔出腰间的枪,背抵门两侧,右手持枪,左手持手电,谨慎地用手电光在室内照了圈,确定安全后,对马依风点了点头,三人轻手轻脚地先后步入室内。 马依风当前开启了通向酒店的最后那一道石门,门刚开启一道缝隙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带着几不可查的呼啸声旋入室内。 三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因为这风似乎挟着一股冰冷的寒汽,对,是寒汽,不是寒气,因为寒气没有潮湿的感觉,而这寒汽却带着一丝湿乎乎的冰冷感。 出了这扇门爬上石阶后,便只剩下最后一道通向酒店的石门需要开启了。马依风用眼神示意鱼头和梁子小心些,他也拔出腰间的枪,开启强光手电,当前一步走入门后的石阶。 一路畅通无阻,从进入地下暗道到出来,虽说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比预期设想要顺利得多。 石阶门后是酒店的仓库,出了仓库左拐直走,穿过厨房、储备间,然后再右拐通过一道安全通道的木门便到了酒店大厅。 此刻酒店里异常安静,除了马依风他们三人轻微的脚步声和行走过程中身上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外,再没有任何别的声响。 打开那道安全通道木门前,马依风回身对鱼头和梁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将耳朵贴到门边听了下,确定没有任何声响后,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刚进入大厅,马依风听到身后的鱼头和梁子同时“咦”了声,他皱了皱眉,回身看了眼停住脚步的鱼头二人,发现他们俩用不可置信地眼神四处观望着整个大厅,手里的手电也关闭了。 顺着他们俩的视线,马依风奇怪地看了眼大厅的方向,除了从落地玻璃窗透进来的几许远处马路微弱的路灯光线外,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安静而又暗黑。 他不明白鱼头和梁子到底在看什么,刚准备转身问,就听身后的鱼头用少有的惊慌语气说了句:“我靠,见鬼了吗?李强怎么在这儿?!” 马依风眼睛危险地眯起,他知道,自己与鱼头和梁子应该是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和画面…… 第五章 拜年 相对比高墙外,监狱里大年初一的拜年风可刮得挺大,尽管有些笑颜是强装的,但毕竟都能在这些女人的脸上看到或多或少,或真或假的笑脸,同时也能听到新年好的问候声。 早饭吃的是饺子,每个人的限量是二十个,倒不是监狱小气,而是这包饺子太耗时间,监狱那么多的人,虽说不用伙房里的厨师亲自包,但仅是调馅、和面就够伙房里的人早起忙活的了。 吃过早饭以后,各个监区的大门便打开了,所有的犯人可以自由活动,串区拜年。 说是自由串区,不管到哪个监区,都要在该监区的内岗处登记留下姓名和服刑所在的监区,并标明要探视人的姓名,经确认无误后方能被内岗放行进入。 平时监狱里的人是不允许私相授受礼物,初一却可以,所以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多多少少地提着些礼物前去别的监区拜年访友。 有了自己的仓库后,秦良玉和邓洁、孙翊尔三个人便不再去大厅吃饭,因为秦良玉和孙翊尔每次打饭的时间都是在值岗,所以,她们三个人的饭,都是邓洁负责盛好放在仓库里等着人齐了再一起吃。 吃完早饭后,三个人懒得跟别人去拥挤着凑热闹,加之别的监区她们三个也没有什么要紧关系的人,所以秦良玉她们便决定给正在办公室里值班的两名狱警拜个年后,便不再出门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在走廊里遇到穿着一身砖红色羽绒服,准备出去转悠的元贝红,互道新年好以后,秦良玉她们便算是彻底完成拜年任务了。 回到仓库,孙翊尔想趁着走廊里喧闹声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刚闩上门把电话拿出来,就听到走廊里有人在打听她们三个人的住处,仔细一听,是三监区的邵琪清来了。 赶忙将手机藏起来,邓洁开门把邵琪清给喊了进来。 见秦良玉她们拥有自己的仓库,把个邵琪清给羡慕得不得了。 在看守所的时候,她们三个人虽说比较照顾邵琪清,但跟邵琪清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所以,寒暄了没多久,邵琪清便起身告辞,说是要去一监区看望毛芳。 之前秦良玉给邵琪清东西都是趁着下去检查监区卫生时,偷偷摸摸地给。趁着初一监狱允许互赠礼物,秦良玉便给邵琪清收拾了很多衣服鞋帽,还有吃的用的。 收拾好以后才发现邵琪清根本就拿不了,没办法,只得让邓洁帮忙给送过去。反正初一允许犯人单溜,再说了,就算不是初一,邓洁平时也经常独自一人满监狱里溜达。 谁知,邵琪清刚走没多久,林妮居然带着史莉莉来了,赶巧在走廊里遇到丛花玲,在丛花玲的指引下三个人一起进入秦良玉的仓库。 林妮和史莉莉两个人的手里各提着一个袋子,说是送给秦良玉她们三人的新年礼物。 尽管心里清楚她们俩肯“屈尊”登门,那是冲着巴结秦良玉和孙翊尔监督岗的位置而来。 老话说得好,抬手不打笑脸人,不管以前怎么样,也不管她们两个人是不是诚心来的,毕竟曾经在一个看守所里待过,而且这大过年的,总不至于冷着脸把人给轰出去吧。 因为心里有芥蒂,加之史莉莉始终对秦良玉有些惧意,所以她们俩也没待多久就告辞离开了。离开前,出于礼节,也是不想欠她们的,秦良玉让孙翊尔给她们每个人回赠了一些食品。 被这些人一折腾,孙翊尔也不敢再打电话了,担心再有人来会被发现。 邓洁回来后一脸的愤懑,因为在送邵琪清的路上,她遇到了林妮和史莉莉。 对那两个人,邓洁始终还是敌意满满的,差点没把她们送来的东西从窗户丢到楼下,被孙翊尔给拦下后,一个劲地在那细数林妮当初在看守所时的种种恶行,让秦良玉和孙翊尔以后提防着些,不要被林妮暂时性的服软给迷惑了。 很意外的,医务室的白大褂居然与生活科的大组长由小美也来了,见了秦良玉她们的仓库后,一个劲地砸吧嘴,嘻嘻哈哈地笑着羡慕着。 监狱里的值班狱警平时的三餐都是伙房里负责单独做,由小美从那些食材中扣下了一些黄瓜、西红柿、萝卜和大葱,洗得干干净净地装在一个黑色不透明的袋子里给秦良玉送了来。 马华龙他们给秦良玉带进来的食品虽多,但多数都是一些易存放的补品和干品,还有零食和真空包装的肉食或者即食海鲜之类的。所以对由小美送来的东西,秦良玉她们三人喜欢得不得了。 各行有各行的做手脚的办法和便利,白大褂给秦良玉她们三人送的是一些创可贴、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和止泻、治便秘的日常药物。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秦良玉说,大过年的本不该给她们送这样的东西,可这人不管在哪,生病是难免的,监狱比不得外面,一旦半夜里闹个肚子什么的,不是特别严重的情况下,只能挨到天亮才能从监区里出来到医务室检查取药。 经常没事在窗户那看光景的她,知道秦良玉每次接见带回的东西都特别多,她家里离监狱比较远,家里人每个月来一次给带的东西不是特别多,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所以就给秦良玉她们送了些药物过来。 邓洁嘴上在打趣白大褂大过年的咒自己得病,但从她脸上的笑容不难看出,她非常满意这白大褂的为人处事方式和坦诚的言谈态度。 通过聊天,秦良玉得知白大褂的本名叫凤青云,她和由小美是一个地方的看守所送过来的,两个人的家都离监狱比较远,而且家庭条件也不是特别好。 她们俩之所以能留在生活科,跟其他犯人不一样,她们靠的不是家里人的关系,靠的是她们自己的真本事——由小美犯事前从事的是餐饮行业,白大褂是一名妇产科医师。 走的时候,秦良玉让邓洁给她们俩收拾了满满两大袋子的东西,有吃的,也有护肤的。两个人推脱了好久见推脱不下,这才一脸尴尬和感激地带着东西离开。 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无论何时都必须跟其他的人进行往来沟通,即便身在监狱这种特殊场所也需要融入人群。通过与白大褂和由小美的短暂相处,秦良玉发现监狱里的女人并非个个都是心狠毒辣、道德败坏之人,与合适的人进行适当的交往,反而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舒爽。 接下来陆续前来给她们拜年的,居然有一监区值内岗的那两名女犯,她们是来入监队看望曾经跟她们在一个看守所待过的留守在这里的老犯人,顺道来秦良玉这里拜年。 她们始终惦记着秦良玉没有给她们扣分的好,还给秦良玉她们送来了一些她们家乡的土特产,聊了会儿天以后,带着秦良玉送给她们的回礼,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最让秦良玉感到意外的是,四监区的大组长居然也来了,而且似乎是为了秦良玉专程赶来拜年的,因为在内岗的签名登记上,她标明的看望对象写的是“秦明月”。 四监区的大组长叫陶然媚,一个形象与名字严重不符的女子,如果是在高墙外见到这个人,任谁也不会将她归类为雌性。 大概是因为有邓洁这个女汉子在,陶然媚仅在仓库门口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她从出现到消失的整个过程中,看秦良玉的眼神都怪怪的,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一种带有挑逗和暗示的眼神。 她前脚离开,孙翊尔后脚就将仓库门给闩上了,再也不想将嘴角朝上扯,去面对那些虚与委蛇的人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打饭的时间,因为需要上岗,整个监狱里,除了秦良玉和孙翊尔还穿着囚服,其他的犯人都穿着自己的衣服。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监狱里的女人们的爱美之心并未因高墙电网的阻隔而淡化,看着那些面带笑容、刻意打扮过的女人们,来来往往神色怡然,整个画风满满的都给人一种节日喜庆气氛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当同样穿着一身囚服的大东带着他们监区的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喜庆的感觉被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们彻底破坏殆尽。 大东的气色非常不好,秦良玉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琢磨着等机会合适的时候再给他将阴伤彻底治愈了。 让秦良玉感到意外的是,林妮居然带着一脸小女儿的柔媚姿态,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大东身后,而大东似乎对她格外照顾,有些想靠近大东的人不小心挤到林妮,被大东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 开始打饭了,依旧是入监队先进入伙房,这是自秦良玉上岗后的不变次序,有了禾苗苗的先例,所有人都不敢再有任何怨言,再说了,入监队在监狱里的地位本身就居于所有监区的首位。 下面监区的次序,秦良玉是按照她们监室所在的楼层来的,一楼是三监区,那第一个上来打饭的自然就是三监区,接着才是一、二、四、五监区。 到二监区的时候,大东带领队伍步上台阶,经过秦良玉身边时,他冲秦良玉清浅而又温柔地笑笑,“新年好!” 从他深邃的黑色眼眸到那个熟悉的笑容,让秦良玉有短暂的失神,或许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或许对这个笑容太过熟悉,眼前这个人的脸竟然与雷日升重叠到了一起。 当发觉到林妮投过来的那双暗含探究和带有一抹仇视的眼神后,秦良玉赶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大东回贺道:“新年好!” 回贺完以后,秦良玉突然想起,凌晨在离开大东监室时,明明已经说过了新年好。斜睨了大东一眼后,秦良玉为他的那句新年好,也为自己的失态而暗恼。 岂不知,她的这一个眼神,在旁人看来像极了带有撒娇般的嗔怒,只因秦明月的皮囊太过妖娆明艳的缘故。 当发现大东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戏谑笑意时,她的脸颊竟然不自觉地有些发烫,收回视线,不敢再与大东的眼神对视,紧盯地面的某个点,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恢复到最初的麻木状态。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过了初一就跑了年!细想想,春节无非就是年三十的团圆饭、除夕的鞭炮、初一的饺子和拜年这四样让人有年的感觉,过了初一以后,这年的感觉便淡化了。 晚饭后,很多人都在大厅里看电视,秦良玉陪着孙翊尔和邓洁,偷偷地在仓库里给她们各自家里的人打电话。因为担心被人听到,邓洁和孙翊尔的通话时长都没有超过十分钟就挂了。 本想给马依风打个电话,可一想到第二天他就要来监狱给自己过生日了,现在打电话似乎有些矫情,秦良玉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自晚饭后,鞭炮声时断时续地从高墙外稀稀拉拉地传入,秦良玉本就浅眠,一直快到十一点了她也没能睡着。 莫名地一阵心慌的感觉袭来,像有无数暗黑尖锐的刺在猛扎自己的心脏般难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想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马依风负伤而起,强压下那种心慌带来的不适,秦良玉缓缓地坐起身,刚准备将王伟喊来,却发现春兰像一颗流星般极速从窗外冲了进来。 “小姐,你快去看看雷将军,他的阴伤复发了,此刻已经昏迷不省人事!” 闻言,秦良玉大吃一惊,脑中闪过白天大东那张气色不佳的脸,急忙喊来王伟三鬼,协助她一起向二监区奔去…… 第六章 阴胎 世间万物都是神奇的,累计到一起更加神奇的便是那些薄如云烟也浓如水墨的心思感情,情之一字便是点亮了这个水墨世界的点睛之笔。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秦良玉相信她依然会选择先救雷日升。因为前世无论是她还是她的丈夫马千乘,对雷日升的感情亏欠是几世都偿还不清的一笔情债。 生命中出现的人,一定会教会你些什么以后再离开。雷日升作为秦良玉初涉爱河的第一个男人,他用他浑身的爱教会了秦良玉如何去爱,如何去接纳爱。 在遇到大东以前的那段漫长的时间里,秦良玉将自己与雷日升的那段感情过往尘封到了记忆深处,轻易不愿也不敢去触碰。 其实她非常清楚,雷日升在她心里拥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位置,她依然深爱着他。 已为人妇的秦良玉,在面对雷日升的后世雷东时,她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雷东那张陌生的面孔上,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雷东和雷日升的关系,将雷东假想成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昨晚在给大东治疗阴伤的过程中,她莫名地进入雷日升的轮回通道,清醒后见大东状态良好,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彻底治愈好大东的阴伤。 喊来王伟三鬼后,在包括春兰在内的四鬼制造的幻象的帮助下,秦良玉顺利地进入大东的监室。 当看到躺在床铺上脸色苍白如纸,已经处于重度昏迷状态的大东时,秦良玉心底那始终规避不去触碰的感情区域猛烈地颤抖了下。这一刻,那个在三生石里的丑陋男人对她说的话,竟然莫名地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你的夫君本应是雷日升……回去找你的真命天子去吧!” 颤抖着双手将大东扶起,秦良玉发现他的身体像一具尸体般冰冷而僵硬,如果不是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她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秦良玉焦灼地对飘在身旁的春兰问道。 “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平时雷将军一般都是晚上十点准时上床睡觉,谁知刚过十一点,他就感觉不舒服,先是浑身害冷,接着就开始意识模糊,我见他情况不对劲就赶紧跑去找你来看看。”春兰双手扭握在一起,看得出她此刻既担心又紧张。 大东身上穿着一身睡衣,为了看清他身上的伤势,秦良玉不得以将他上身的衣服脱下。 平日里因为总是穿着囚服,没想到脱下衣服后,给人一种瘦瘦高高感觉的大东身材居然非常有料,胸肌和腹肌线条分明,肌肉状态紧实而又满格。 前世作为武将身份的秦良玉经常独立领兵,在统兵征战的过程中,难免会见到打赤膊的士兵。所以,对于男人的身体,她多少已经免疫,不会像现代女人那样在看到具有诱惑力的男人的身体时,会带着有色眼睛去鉴赏、去遐想并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欲望。 虽然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现在又是半夜时分,房间里除了大东和她,再没有第二个人,如果此时被人撞见,恐怕事后秦良玉和大东浑身张嘴也解释不清。 但现在大东的情况非常不妙,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秦良玉也顾不得去考虑其他的一些问题。 非常仔细地前后检查了番大东的上身,除了一些旧伤疤痕,秦良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东的皮肤与马依风有些相似,属于典型的大麦色,只不过他的肤质比马依风要好很多,是属于那种有钱人保养出来的好,不像马依风,从不注重自己的皮肤保养,糙老爷们一个。 将枕头垫到大东的身后,尽量展平他的下半身,刚准备褪下他的睡裤,秦良玉无意间发现大东的小腹微微有些凸起,这块凸起感觉像赘肉,与他紧致流畅的身材极不对称。 这块凸起部分的皮肤颜色与别处有着很大的不同,泛着淡淡的乌黑色,若非秦良玉的视力强于常人,在黯淡的夜灯下,恐怕很难能发现这异常之处。 因为凸起处太靠近大东的隐私部位,秦良玉深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去想眼前人的身份。 将手掌轻轻地按压到那处凸起,随着掌心与凸起处皮肤的接触,一阵冰冷的触感让秦良玉有种按压到冰冻物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到那处凸起在她手掌甫一接触时似乎动了下。 收回手掌,秦良玉疑惑地看着那个凸起 点,她惊异地发现,那个凸起部位的皮肤颜色竟然在逐渐加深,而且还大有向周边滋生延展的趋势。 一种不安的感觉开始在秦良玉的心头蔓延,她暗自运气于右掌,待那团赤焰升腾起以后,刚准备将手掌按压上去,却被急匆匆从窗户穿进来的刚子给制止住。 “秦将军,等等!” 皱了下眉头,秦良玉没有回头,只快速地问了句:“什么事?” 刚子语速极快地答道:“这是阴胎,它的成长速度非常快,放出你掌心的笞魂鞭,鞭笞这个阴胎!” 收起掌心的赤焰,秦良玉疑惑地回头看向刚子,“你怎么会知道这是个阴胎?” 刚子不耐烦地咂巴了下嘴,“你就是问题多,来不及了,赶紧照我说的做,只需要抽一下就能解决问题!” 虽然很想问清心中的不解,但看着大东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她知道不能再等了,也知道刚子不可能用谎话骗自己,便依言放出右手的笞魂鞭。 笞魂鞭因为之前吞噬了太多的厉鬼,从秦良玉的掌心蹿出的同一时间,竟然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带着一股凌厉的煞气,鞭身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通体赤红耀眼。 就在笞魂鞭释放出的同一时间,大东肚子上的那个凸起部位像是感应到了危险,开始猛烈地颤动起来,随着它的颤动,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大东竟然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绿芒乍现,冷厉地瞪视着秦良玉。 见大东 突然睁开眼,秦良玉有些迟疑了,她担心笞魂鞭会伤害到大东的本体。 “快抽!不然来不及了!”刚子在一旁催促有些闪神的秦良玉。 闻言,秦良玉不再去看大东,挥动右手朝着那个凸起猛挥过去。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笞魂鞭马上就要抽中那个凸起时,大东居然一个瞬移闪身躲了过去,赤足站在地上,用一双满含敌视和戒备的眼神狠狠地瞪视着秦良玉。 大概是感应到了那个“大餐”,不用秦良玉发力,笞魂鞭像一团移动的烈焰,紧随大东的身体移动缠绕过去。 大东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的怪叫,像有一口痰卡在咽喉处,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 已经能够自如运用瞬移的秦良玉,双眼紧盯着大东的身影,与笞魂鞭一起发力,在室内展开了追与躲的角逐。 由于门口有王伟和褚德重把守,窗外有春兰把守,大东没法离开室内。 见秦良玉的笞魂鞭始终没有抽中大东,刚子有些着急,也顾不得笞魂鞭会不会误伤到自己,将分身放出后,直接把大东给围困在了墙角。 东奔西突下,大东伸出双手卡住刚子其中的两个分身,用力一拧,被他抓在手里的刚子瞬间变成一团烟雾消散,圈外的刚子身子一个激灵,面部五官扭曲了下,恨骂了句娘,然后催动魂力,分身再次圈绕过去,堵住欲冲出包围圈的大东。 同一时间,秦良玉手中的笞魂鞭狠狠地缠住大东的腰腹,只见从大东肚脐处冒出一团青黑色烟雾,笞魂鞭以闪电般的速度滑脱开大东的身体,像一条灵巧的蟒蛇,追击那团聚拢后呈一个婴儿形状的烟雾。 随着一阵如猫哭般的尖叫声传来,那团烟雾挣扎着想摆脱笞魂鞭的束缚。到嘴的肥肉笞魂鞭岂能松口,鞭身愈收愈紧,那团烟雾凄厉的叫喊声越来越弱,最终慢慢地开始变淡,被笞魂鞭吞噬入腹。 在吞噬掉这个怪异的阴胎后,笞魂鞭的鞭长以及鞭身暴涨了一圈,颜色也愈发艳丽。秦良玉惊异地发现,这个阴胎给笞魂鞭带来的“养分”似乎较之以前的那些厉鬼要高出许多。 阴胎离体后,大东再次失去意识,软趴趴地将欲倒地时,刚子瞬移到他身前,竟然像生人般扶住大东的身体,并将他扶到床铺上躺下。 见状,秦良玉不禁一阵惊奇,收起笞魂鞭快步来到床前检视大东的身体,发现他小腹部的凸起已经消失,但颜色却依然有些青黑。 “秦将军,你现在可以用之前的那种治愈方法为他祛除阴气了。”刚子见秦良玉有些束手无策,在一旁指点道。 压下心中的疑惑,秦良玉依言运气于右掌,按压到大东的小腹,随着掌心的移动,大东腹部的那些青黑色在逐渐变淡,待整个腹部的颜色和温度恢复如初后,秦良玉这才收气收手。 大东虽然还没有清醒过来,但从他均匀的呼吸以及不再苍白的面色,秦良玉知道他已经彻底恢复了,只等他自行醒来。 转过头,秦良玉对飘在她身后的刚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子知道秦良玉问的是什么,“刚才阴司判官来过,他把我单独叫到外面,告诉我大东是被阴胎附体,因为他体质特殊,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能用刚才的那个法子去收复阴胎,然后才能用你以前的治疗方法为他祛除治愈阴伤。” 秦良玉不明白阴司判官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来见自己,却将刚子给喊去,“阴司判官此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们如何收复阴胎?” 这时王伟、褚德重和春兰也飘了进来,刚子傲娇地抿抿唇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阴司判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过来,也许是路过吧。他给我增加了一部分魂力,而且他老人家又赏赐给我一个超级好用的能力。” 见刚子故意停住话头,王伟有些着急地催促问道:“哎呀,别卖关子,快说,阴司判官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刚子有些沾沾自喜地道:“我以后可以像生人那样随意碰触阳间的人和物。” 还没等王伟他们羡慕的神情流露出来,刚子接着又来了句:“而且,我不仅可以附身到生人身上,还可以附身到鬼魂的身上,控制它们的言行,我的分身也可以。” “我靠!”王伟直接一个瞬移拉开与刚子的距离,“我们以后还是离你远点吧!” 褚德重羡慕地道:“阴司判官是不是有些太偏心了,怎么也不赐给我和王伟俩一些特殊技能?” 刚子得意地一笑,“你们魂体承担不了,我的魂体资质比你们高!” 王伟和褚德重同时嘁了声,不再搭理刚子。担心被刚子恶搞,俩鬼都拉开了与刚子的距离。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秦良玉赶忙转回身,发现大东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正虚弱地看着坐在他身边的秦良玉…… 第七章 永生 一个人经历的越多,就会变得越来越成熟、稳重、安静。 两世四百多年的人生,让雷日升学会了包容和放下,唯独放不下的,是甘井湖边那个清丽脱俗的身影,唯独忘不了的,是那个刻有亡夫——雷日升之墓的小小的墓碑。 经过时间的沉淀,他对秦良玉的感情浓到化不开,反而多了一份牵挂和守望。 前世错过的遗憾,成为雷东这一世不变的执念,情到最后,他领悟到的一个真谛是:只有真正拥有,才能长相厮守。虽然缘浅,但他坚信他与秦良玉的情真且深。 因为能看得到宿体中的魂魄,所以在面对秦良玉时,雷东并不像秦良玉那般有陌生的感觉。 将王伟他们支出去以后,大东穿上睡衣,半坐起身,倚靠到床头,拉住准备离开床边坐到马扎上的秦良玉。 看着眼前这个拥有着明艳容颜的新的秦良玉,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发觉到大东灼热的视线,秦良玉犹豫了下,本想起身告辞,可担心他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好,便主动开口打破室内有些尴尬的沉默。 虽然拥有不死之身,但大东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的自愈能力特别差,哪怕是一处极小的伤痕,也要经过很长时间的保养才能愈合。 秦良玉刚来监狱时,为了能够让她避开查体带来的难堪和窘迫,大东不得已将自己的胳膊划伤,前往医务室给凤青云施压。事过近一个月了,那处伤痕依然没有彻底愈合。 “好多了。”视线始终没有从秦良玉的脸上移开,如此近距离,如此专注地看着这个新的面孔,大东暗自感叹着秦明月皮囊的优质。 “贞素……”雷东充满磁性的嗓音犹如香醇的美酒般让人沉醉,虽然声线与前世的雷日升有着很大的差别,但那种温柔的感觉却是毫无二致。 如果说不同,这一世的雷东眉眼间隐藏着一股让人不易察觉的沧桑,那是历经风浪磨砺而成的风雅,前世的雷日升身上并没有这种感觉。 相对比大东,秦良玉却显得有些不自然,她始终低垂着头,不敢与大东的视线相对,她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会再次堕入雷日升炙烈的感情漩涡中。 不管容颜如何改变,前世和今生的雷日升身上总是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那是一种感觉,一种独属雷日升的感觉。他的感情细腻、执着,不像马依风那般霸道狂放。 这两个男人的性格有着天壤之别,但却都是秦良玉非常熟悉和在意的人。她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是发自真心地爱着自己,正因如此,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和取舍。 “你爱他吗?”面对记忆中自己深爱过的女人,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大东只鼓足勇气,问出这个在四百年前就想对秦良玉问的问题。 如果时光可以逆转,回到爱情最初开始的地方,雷东绝对不会给任何男人走入秦良玉心中的机会。 大东的这个问题让秦良玉呼吸一滞,心跟着砰砰乱跳,她不知道大东问的是马依风还是马千乘。 雷日升、马千乘、马依风、雷东,这四张面孔在她的脑海里交替盘旋着,最终她发现自己的感情还是倾向于有了夫妻之实的马依风。 如果这个问题换做另外一个人来问的话,她会脱口而出“爱”。但现在却是雷日升的后世雷东在问,潜意识里,她不想让他的感情受伤,所以,无法回答或不想回答的问题,秦良玉只能选择沉默。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静等了好一会儿,见秦良玉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大东视线上调,停留在秦良玉的侧脸,精锐而沉着的长眸在晕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了然于心的、淡淡的欣慰之光。 不可否认,他迫切地希望秦良玉能够说“不爱”,但他心里清楚,已经与马依风进过夫妻房有了夫妻之实的秦良玉,不可能对马依风一点感情都没有,何况马依风还是她前世丈夫的后世。 不回答,那就表示自己还有希望,表明秦良玉心里还有他,他们曾经的那段感情还在她的记忆深处影响着她。 “我会等你的,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他终有离开你的一天,你……跟我一样,是不死身。” 与秦良玉重逢到现在,如果说让雷东感到欣慰的,大概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发现秦良玉先是一愣,接着用震惊和质疑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个消息太过意外,秦良玉缓缓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大东,“这不可能!秦明月的阳体与常人无异!我没有感觉到这具身体有什么不同!” 大东轻皱了下眉头,有些奇怪地反问道:“阴司判官没有告诉过你?” 见秦良玉茫然地摇了摇头,大东呵呵苦笑了下,接着道:“我们两个人不是通过正常的轮回进入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我的年龄被阴司判官定格在28岁。而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将永远停留在你进入这具身体时的年龄。” 这个消息给秦良玉带来的震撼太大了,她知道大东不可能骗自己。她的神经差点没因这个消息而全面崩盘,她无法想象不老不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尽管历朝历代的皇帝煞费苦心寻找长生不老的方法和秘笈,但真的拥有了,拥有的不仅仅是一具不老不死的身体,拥有的是永远过不完的时间。 可能千百年来那种生老病死的规律早就已经深刻在人们的骨髓血液中,一旦出现不同,就会立即被视为异类。秦良玉无法接受自己变为那个异类之一,更无法接受身边的亲人和朋友正常死亡,而自己却永生。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这个在她看来糟糕透顶的消息时,她脑中想的最多的,不是雷东的那句“我会等你的……”,而是马依风的那句“不管你判多少年,我都会等你!” 而此时的马依风正在经历着一场驰魂宕魄的人鬼之战。 不得不说,马依风做事确实很多时候并未考虑好自身的安全,或者说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别人首先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而他考虑的则是怎么样不死就成了。 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厅,往来穿梭的入住客流,挂着职业笑容彬彬有礼地招呼着客人的服务生和大堂经理,视野所及之处一片繁荣。 大厅里还有带着独裁者血性的李强,恭敬但又不卑不亢跟随在李强身后的桃子,以及分散在大厅各处,对生命毫无敬畏感的杀手们…… 周围一切又快速地黯淡下来,酒店大厅又变回之前那种阴森、凌乱的画面,手电光扫过的地方全都是一副残破的景象,周围安静异常,无声的诉说着这里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除了鱼头和梁子有些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声,周围有些诡异的安静仿佛掉根针在地上都能让人震耳欲聋。 前一种画面是鱼头和梁子看到的,后一种画面是马依风所看到的,只不过马依风正在这两种画面中交替转换着。 无论内心多么抱持科学信仰的人,对鬼神都会或多或少地有那么些许的顾忌,对鬼神的恐惧感好像是骨子里生出来的,去除不掉,甚至跟胆量大小没有任何的关系。 因为知道自己此刻所看到的人都是已死之人,所以鱼头和梁子在震惊的同时,都不由自主地开始产生一种恐惧感。但身为警察,他们尚保有一丝理智,警惕地戒备着,握枪的手更加用力。 秦良玉车祸后曾告诉过马依风鬼伙给她制造的幻象,所以此刻马依风心里非常清楚,制造这种幻象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隐藏在暗处的鬼伙。他危险地眯起双眼,使劲地甩了下头,将前一种幻象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甩了出去。 没有时间去分析为什么鬼伙的幻象对自己不起作用,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如何找到鬼伙的藏身之地。 “鱼头、梁子,你们俩不要被眼睛所看到的景象所迷惑,那是鬼伙制造的幻象!”低声嘱咐完鱼头和梁子,马依风轻移脚步,用自己做诱饵向酒店大厅的中央走去。 马依风最大的失误,就是忘记提防已经被鬼伙幻象控制住的鱼头和梁子。 起初一直跟随在马依风身后的梁子,突然感觉一阵至寒的气息将自己包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失去意识。 发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沉重而又缓慢,不像是鱼头和梁子会发出来的,马依风迅速转身,当他的手电光照到梁子的脸上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梁子双眼散发出两道惨绿的光芒紧盯着马依风,那张脸苍白如纸,因为黑白的反差,感觉他的那张脸像是漂浮在暗黑大厅中的一个白色骷髅,在慢慢地向马依风所站立的位置移动。 更恐怖的是,当马依风和梁子四目相交时,梁子那毫无生机的脸上竟然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的笑容,那种怪异的笑容让人看着胆寒,马依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与梁子的距离。 本就阴森恐怖的气氛因梁子的变异而徒然绷紧,好像一条被拉扯得快断未断的细弦,随时会因稍大一些的举动而全面溃堤。 梁子的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有一只癞蛤蟆被他吞进嘴里,卡在喉咙处。在这寂静的大厅里,听到这阴森森的声音,简直就是一场对人承受能力的考验。 面对这样的梁子,马依风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懂得驱鬼驱邪,但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梁子能伤害到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向梁子开枪。 当人身处在一个相对危险的环境中时,身体通常会产生一些下意识的反应。所谓下意识就是人还没有想到,但是大脑已经控制人的身体那样去做。 通常这种状况都只会出现在危及到性命的时刻下,身体为了自保发出的强烈信号,才会在瞬间脱离人的思维控制,自行的命令四肢去运动。 但这个动作只是为了自保,通常都没任何的攻击性。 就在马依风与梁子对峙的同一时间,他目光嗖地一下扫向梁子的身后,当他发现鱼头手中的枪正指向自己时,马依风腰间一个用力,身体一拧向右侧猛然扑倒。 可人的速度再快,终究快不过子弹。 随着从不同方向发出的冰冷的枪声,子弹穿透皮肉时的刺啦声,触碰到马依风的身体后,梁子嘴里发出的如同地狱里的魔鬼般的凄惨嚎叫声,马依风、鱼头和梁子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倒地不起…… 第八章 打探 如果说秦良玉在监狱里享有特权,拥有了属于她自己的仓库而被人羡慕和嫉妒的话,对比大东,她的那点特权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本应摆放六张床的监室,因为只有大东一个人居住,所以除了他睡觉的那张上下铺的床留在室内,其他的床都被搬出去了。 这样一来,监室内的可使用面积非常大,里面的陈设虽说不多,但懂行的人只要打眼一看便知,那些看着普普通通的桌椅板凳、床单被套等都价格不菲,甚至就连大东身上穿的睡衣和脚底穿的拖鞋都是一些价格昂贵的东西。 有秦明月的记忆在,秦良玉一眼便发现了大东监室里所有物品都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使用得起的,就连他床铺对面的茶几上摆放的那套茶具都是限量品。那套茶具李强有一套,是用特殊香木制作的太阳能茶具,其中一个杯子的价格就够普通老百姓过一辈子的,购买这套茶具李强花费了1000万。 由此可见,大东在漫长的永生岁月里生活过得非常好,起码物质生活是非常好。 因为知道雷日升的品行,秦良玉相信大东的钱绝不会像李强那样通过非法手段取得,让她好奇的并不是大东这些钱从哪来的,她好奇的是,大东因为什么案子,怎么进的监狱,还有他的刑期还剩下多少。 因为阴伤刚被治愈好,加之对秦良玉说的话太多,大东的嘴唇有些干裂,连嗓子眼都像被浓烟呛过般难受。 见大东往茶几上的茶壶望了眼,然后掀开被子想起身,秦良玉会意,虚按了下他的胳膊,“你别动,我来!” 说完,她来到茶几前,发现茶壶里的水还是温的,端着倒好水的茶杯准备走到床前,突然一阵心悸和头晕感传来,秦良玉身子晃了晃,手一抖,那个价格昂贵的杯子从她的手中滑脱摔到了地上。 发觉到秦良玉的异样,大东像一阵旋风般赤足瞬移到秦良玉的身前,因为他的速度太快,秦良玉还来不及出言制止,身体便腾空,整个人被大东抱在了怀里。 轻挣了下,秦良玉有些尴尬地低声道:“我没事,放我下来。” 秦良玉柔软的身体让大东有一瞬间的晃神,感觉怀里的人还是前世那个缠着自己叫阿震的女孩。当对上秦良玉那张陌生的面孔,尤其是她那双明显带有排拒的眼神时,大东的心一沉,脑中闪过了马千乘或者说是马依风的脸。 这一刻,他感觉脑海中的神经断了一根又一根,随时可能会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人前那个自律、冷漠、孤独的大东,在秦良玉面前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冷峻的脸上融合了一种明显而又浓重的痛苦神情。 等了四百年的女人,等来了人,却将曾经爱他的心给了别的男人。如果非要把一个人的痛苦分等级的话,有些心理上的痛,要比全身粉碎性骨折更让人痛不欲生。 心痛,是真的可以疼死人。 轻轻地将秦良玉放到自己的床铺上,深吸口气,大东借着穿鞋子的动作来掩饰那份失去的痛楚。再抬头,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到最初也是常有的那种淡然温和的神情,但心还在针扎般难受。 门外的王伟和刚子他们听到室内的声响,不约而同地穿过墙壁飘了进来,“秦将军,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突然心口有些不舒服。”坐直身,秦良玉看向王伟道:“还记得之前我在看守所的时候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吗?” 王伟一愣,当他发现秦良玉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暗示后,他低头故作沉吟了下,然后对秦良玉点点头,“记得,是我第一次见到阴司判官的时候。秦将军,你好好休息吧,大概是最近太累的缘故。” 说完,王伟拉了把身旁的刚子,“走吧,我们不要打扰秦将军和雷将军叙旧,你跟我到院子里演示下阴司判官刚赐给你的新技能。” 刚子也不傻,虽然不清楚秦良玉对王伟到底暗示的是什么,但对秦良玉的忠诚让他毫不迟疑地配合王伟演戏,嘻嘻哈哈笑着与王伟穿过窗户,飘到院子里。 褚德重和春兰见秦良玉和雷东没什么事,便再次回到走廊里把守。 虽然因为心慌的感觉而有些分神,但大东刚才的那个受伤的神情并没有逃过秦良玉的眼睛,刚准备对他说点什么,谁知,褚德重却去而复返从门外飘了进来。 “秦将军,林妮刚才在门外偷听。”褚德重对秦良玉道。 秦良玉摇头苦笑了下,“怎么不管我走到哪总能遇到她?” 褚德重耸耸肩,有些不置可否,“她就住在隔壁,大概听到这边有声响才会趴在门上偷听,刚才你对王伟说的话,估计她都听到了,从声音上她应该已经分辨出是你在这里。” “随她去吧,别管她了。”秦良玉现在的心思可不在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能力的林妮身上,偷瞄了眼窗外,没有看到王伟和刚子的身影。 在大东的床头有一个闹钟,秦良玉看了眼,发现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你好像有心事?” 坐在床边马扎上的大东,将秦良玉的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虽然与自己待在一起,但秦良玉脑子里想的却是马依风。 对比秦良玉,虽然他们二人都是来自明朝,但细算下来,秦良玉只有40年的人生阅历,而大东却有400多年。 在这400多年漫长的人生旅程中,他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失去和得到的也非常多,沉淀和积累下来的人生阅历比任何活在世上的人都要丰富。 正因如此,他不需要有像秦良玉那样的观想异能也能轻易捕捉到一个人的内心所想,被他关注上的人,想在他面前撒谎,基本都能被他轻易识穿。 从不喜欢打听他人隐私也从不与人废话的秦良玉,为了不让大东起疑,同时也确实对他的案情和刑期有些好奇,便开始东拉西扯地与大东聊起天。 “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没有回答大东的问题,沉默片刻后,秦良玉看向大东,发现他的气色已经恢复如初。 “已经无碍!”暗自运气,大东知道自己体内的阴伤已经被秦良玉给祛除干净了。 轻咬下唇,秦良玉再次看了眼窗外,算计了下时间,估计再有十多分钟王伟应该会给自己带来消息。 “能跟我讲一下你的案情吗?我很好奇你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问完,秦良玉想起马依风曾在夫妻房告诉过自己,大东是因为杀人案进来的,而且是马依风亲手将他拘捕的。 “故意杀人。”说完,大东嘴角轻勾了下,似乎对这个罪名非常不屑。 原来,重生后的大东,并没有因为身体上的转换而丢失掉前世那种正义感。三百多年来,死于他手中的贪官和恶人非常多,可以说,他是走到哪杀到哪,只要被他遇上,几乎很难能有活命的机会。 而他的杀人手法特别地简单利落,全部都是采用拧断被杀者的脖子,使其瞬间毙命。 被他杀死的人,如果通过法律途径来审判的话,下场也难逃一死。而死在大东的手里,免除了死前那种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和痛苦。所以说这些人也算是幸运的了,只三秒钟的时间便由活人变为死人。 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大东曾来过海滨市,在这里仅居住了三年多就离开了。离开这里是因为他手下的一名暗探告诉他,在新疆发现有一名女子与他描述寻找的人有些相像。 最后一次杀人是在八年前,他准备杀的是一起车祸中的男人。为了追踪这个男人,他再次回到了海滨市,可偏巧就在那一天,大东遇到了马千乘的后世马依风。 惊喜之下,大东任由马依风将自己拘捕起来,因为有特殊的体质和技能,大东身边的鬼兵并不比秦良玉的少,所以别说是监狱了,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场所能够困得住他。 见到马依风后,大东联想到或许能够在这里见到秦良玉,因为前世他们毕竟是夫妻,抱着这种心理,他便留了下来,他不允许手下的人给他走关系,任凭法院给他判了个死缓。 讲到这里,大东停顿了下,他没有对秦良玉讲他为什么会来到女监服刑,对于这个问题,大东始终还是有些介意,而且当初选择来女监,也是因为他找到了秦良玉的后世秦明月,只不过秦良玉那时候还并未魂穿过来。 想到秦明月跟随在李强身边早晚都要出事,再联系自己在轮回通道中见到的秦良玉。所以,大东便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脉和资源,将自己给转押到了女监服刑,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秦良玉的到来。 听到这里,秦良玉心中虽然还有诸般疑惑想问,可看了眼时间,王伟自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对于鬼魂来讲,这个时间似乎有些长,秦良玉心中的不安随着那个闹钟时针的转动在不停地放大。 “今天是你的生日,没想到你后世的生日跟你居然是同一天。”强压下询问秦良玉到底在不安些什么,大东声音变得有些清冷,“想好要怎么过,在哪过吗?” 秦良玉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没想过,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我是一具永生不死身,生日于你、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可言?永远过24岁的生日,我可接受不了!” 正在这时,久去不回的王伟终于露面了。不过王伟没有进来,进来的是刚子,从窗户那探个头,对秦良玉问道:“秦将军,差不多说会儿话就得了,你这是为疗伤来的,怎么变成聊天了?回去吧,我还想去看看我儿子呢!刚得了新能力,我想去摸摸我儿子的脸。” 还没等秦良玉开口,大东了然地一笑,先秦良玉一步站起身,“确实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岗,回去睡一觉吧!以后有时间再来。” 看着缓缓起身的秦良玉,大东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不管遇到什么问题,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做不到的,或许我能帮到。” 拉住秦良玉的手,大东继续道:“贞素,我……希望你能够像前世那样对我,有什么话不要闷在心里,毕竟我们俩的情况非常特殊,也非常相似。” 大东的手匀称而又修长,骨节分明又没有过大的骨关节,掌心顺滑,不像前世般有很多的老茧。这种感觉让秦良玉愈发感到有些陌生。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秦良玉点点头,只低低地嗯了声,便向门口走去。 待秦良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大东低头翻转着自己刚才与秦良玉握过的手掌,看了好一会儿,苦笑了下,明白了秦良玉刚才的那个神情是因为什么。 “什么情况?”待秦良玉和她的鬼兵都离开后,大东依然站在原地,低声像是对空荡的空气问出了这句话。 窗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起初我们也没有找到,后来在秦将军的鬼兵回来后,我跟旗炫不死心,就去了趟李强的那家大酒店,结果发现他们在那里。” 另一个声音紧随着响起,“他和他的部下伤得很严重,他伤在头部,而他的部下……” “我只关心他的伤势!”大东冷冷地打断了窗外汇报的声音。 “是!”那个声音明显有些胆怯地应了声,“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往医院,我们发现他的魂魄有离体的迹象,似乎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在听到这番话后,笔直站立在房间里的大东脊背一僵,脸上划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第九章 失踪 从大东的监室出来后,那种心慌的感觉依然在,这导致秦良玉几次提气都提不上来,因而影响到了她瞬移的速度,幸而为了以防万一,700a送给她的那个监控干 扰器她带在身上。 可这干 扰器能干扰到监控探头的眼睛,却无法干扰到人的眼睛。就在王伟他们用魂力干扰二监区值内岗的两名女犯将监区门打开时,匆匆离开的秦良玉他们都没有留意到,在他们身后有一双惊讶和愤怒的眼睛在瞪视着她离开。 因为是初二,尽管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多了,但依然有一部分犯人还没有睡下,有的在大厅里看电视,有的躺在床铺上与监室里的人小声聊天,还有的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想家,居然大晚上的在洗手间里洗衣服。 为防被人撞见,见仓库的门没锁,秦良玉便直接走了过去。推了下门才发现门从里面被闩着了,这下到了刚子大显身手的时刻了,因为他可以触碰阳间的实物,所以直接从门穿了过去将门闩拉开。 进去后发现原来邓洁和孙翊尔都没有回自己的监室里睡觉,两个人挤在一张床铺上,或许是床铺太窄的缘故,从她们俩的呼吸声可以分辨,两个人睡得都不是很踏实。 春兰由于不放心大东的身体,将秦良玉送回入监队后,便告辞离开了。 离开前,她征询秦良玉的意思,想等大东身体彻底康复后,她便像前世那样到秦良玉的身边来伺候她。本来想拒绝春兰过来,无意间发现王伟正用急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秦良玉心下了然,便答应了春兰的请求。 待春兰离开后,秦良玉坐到饭桌前的马扎上,听王伟和刚子向自己汇报情况。 自秦良玉来到这个时空后,包括春兰在内的四鬼中,王伟跟随她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她的心思。 虽然看出来大东对秦良玉的感情,但王伟知道秦良玉的心始终还是倾向于马依风,所以在接收到秦良玉的眼神暗示后,他便带着刚子去外面寻找马依风,结果却遍寻未果。 “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也没找到?你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鬼魂寻人,都是循着生人独有的气息去寻,就像警犬一样,因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像一种身份标识般。 王伟说他出去后,怎么样都感应不到马依风的气息,秦良玉的心不由得一阵颤栗。因为鬼魂寻不到要找的生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生人距离鬼魂搜寻的范围非常远;第二,这个生人已经死亡。 “秦将军,很奇怪的,我们连鱼头和梁子的气息也寻不到,他们三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有没有可能他们不在海滨市?”王伟分析着问道。 秦良玉摇摇头,“怎么可能?昨天可是大年初一,即便有案子要办也不会急到这个份吧?再说,初一刚过12点的时候,我曾跟他通过电话,他当时在我爸爸家打麻将。” 按压了下有些紊乱的心跳,秦良玉接着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他曾允诺过要来给我庆生,如果真有着急事处理,他不可能连个电话都不给我,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而且,我心慌的感觉与上一次他中枪时一模一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出事了!” 一旁的褚德重双手交叉对握在胸前,低头思索了番,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对王伟和刚子语速极快地问道:“你们俩有没有去李强的大酒店看看?” 刚子耸了下肩,抢在王伟之前回道:“去那干嘛?大过年的,马队长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那去寻晦气?” 褚德重摆了摆手,“不是,初一我在我们家从重播的地方新闻里看到市长的讲话,好像是在澄清李强大酒店的一些什么传言,当时我没有看得明白就被我老婆给换台了。换台后,她说了句:那里死了那么多人,连俺家老褚都是死在那,不闹鬼才怪!” “你的意思是,大酒店闹鬼,马队长人在那?”王伟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 秦良玉没有说话,但从她焦急的眼神中,王伟他们也知道秦良玉准备说什么。 “秦将军,你在这等着,我们仨这就看看去!”说完,王伟带着刚子和褚德重从窗户直接穿了出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为了缓解心中的不安,秦良玉来到窗户前,对着空旷的操场出神,无意间她发现有两个身形高大的鬼魂,像两股黑暗的烟雾般从二监区紧靠东的方向离开。 因为是侧向,从她所站立的角度仅能看清靠西的窗口。往东,看到的只是一个个亮着夜灯紧挨着的朦胧的窗口。 集中所有的注意力,秦良玉将整个监狱操场视力所及的范围巡视了圈,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感觉那两个鬼魂是从大东的窗口离开的。 自从与雷日升的后世雷东相遇后,秦良玉发现他似乎变化非常大,已经不是自己曾经认识和了解的那个阿震了。虽然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和次数不多,但每次秦良玉发现他似乎都在刻意对自己隐瞒着些什么。 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每个人在决定做某件事的时候总是会有他自己的目的,目的这种东西往往是最后而且在事情的发展中不停地变化。所以,想要弄清楚每个人每件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说起来都感觉非常荒诞。 因为前世与雷日升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所以,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秦良玉总是怀疑不起来,总是像前世对雷日升般,抱持一种愚信的态度。 但见到那两个鬼魂后,秦良玉将刚才在大东处与他相处和交谈的每一个细节回想了遍,隐约感觉到大东身上的那份神秘似乎与自己、与马依风有着密切的联系。 一个模糊的答案在脑中一闪而过,就在秦良玉想抓住时,却被从外面赶进来的王伟他们打断。 这一次,王伟他们没用上十分钟就回来了,三个鬼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见他们这样,秦良玉那颗悬着的心愈发提了起来。 “秦将军……”王伟有些欲言又止。 重新坐回到马扎上,秦良玉轻咬贝齿,努力稳定好自己的心神,“说吧,不管你们见到什么,全都如实道来。” 搓了搓鼻子,王伟看了眼身旁的褚德重和刚子,那二鬼都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对秦良玉实话实说。 “我们刚才去李强的那家大酒店,发现那里已经被军方的人封锁,没见到有警方的人在。我们三个进去后,在酒店大厅的地面发现有很多血迹,还有几颗弹头,700a正带着一群部队上的人在勘察现场。” 秦良玉心一沉,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袭来,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那……你们可有看到依风他们?”虽然明知答案是否定的,秦良玉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问道。 “没有,我们连地下暗道也找过了,没有发现马队长的身影。因为大厅里有血迹,所以离开那里以后,我们就直接去了趟市立医院,那里也没有马队长他们的踪迹,就连部队医院我们也去了,就是找不到人。” “那马司令呢?你们可有看到他,或者我爸,或者韩凤英?”秦良玉追问道。 王伟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道:“除了700a,其他人都好像凭空消失掉了,就连鱼头和梁子的家人都没了踪影。” “因为找不到马队长,也找不到鱼头和梁子,我们便想着去他们三个人的家里看看,结果除了……除了马队长家里有个人在,其他人的家里都空无一人。大过年的,他们的家里都黑着灯,这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秦良玉眼睛眯了下,“你说依风家里有个人在?是谁?” 王伟搔了搔后脑勺,用眼角余光看向褚德重,褚德重轻轻地摇了下头,示意他不要说。 刚子见状,有些烦躁地瞪了眼王伟和褚德重,“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消息有用,什么情况可疑,你们还在那犹豫个鸟?” 说完,刚子转头对秦良玉道:“马队长家里有个女人,是监狱里的一个狱警,我们见过,你也见过,叫什么我忘记了。那女人躺在马队长的床上,一看就是个臭不要脸的骚娘们,看那样,好像在等马队长回家。” 听刚子说完,王伟和褚德重都一脸担忧地看着秦良玉,担心她受不了马依风“情变”的打击。 “我知道了,你们三个再去找找看吧,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秦良玉知道刚子口中所说的狱警是谁。她抿了下唇,不再看王伟他们,眼睛盯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出神。 “秦将军……”喊了声秦良玉,见她皱着眉头冲自己摆了下手,王伟瘪了下嘴,狠狠地瞪了眼刚子后,穿过窗户与褚德重他们继续去寻找马依风的下落。 王伟他们走后,秦良玉拿出马依风送给她的手机,调出马依风的号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提示对方电话关机。 虽说在预料之内,但看着那个在闪动的号码,秦良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马依风经常会不接电话,但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的电话全天候24小时处于开机状态,像现在这样关机是绝少会出现的情况。 鱼头和梁子的电话也是关机,就连那个源头的电话也没人接听。秦良玉自我安慰着,或许是自己打电话的时间不对,因为现在是凌晨三点,这个时间段很多人都还处在睡梦中。 接下来的电话,马华龙、韩书良、韩凤英都是关机状态,秦良玉只得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自己的儿子老a身上。 电话通了,秦良玉按捺住有些激动和紧张的心情,听着话筒里嘟嘟的连贯拨号声,幻象着能够从老a处听到马依风一切安好的消息。 可电话响到头了也没人接听,心也随着那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而紧缩成一团。 停了片刻,秦良玉不死心地再次拨号,可这一次提示对方正在通话,担心是正在互相拨号,秦良玉将电话挂上,可等了快十分钟了也不见对方拨过来,再拨打,依然通话。 过去快半个小时了,就在秦良玉试着再拨打的时候,700a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秦良玉慌忙划开接听键。 还是非常别扭的一声妈,老a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和疲惫,这与秦良玉印象中那个如同一台上满发条的机器般不知疲累的强悍男人有着很大的差异。 “你还好吗邓锋?”老a身边很吵,因为已经从王伟那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所以秦良玉并不感到意外,也就没有问他为什么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 “我还好,现在我在外面有点事?您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前世,老a就是一个听话而又乖巧孝顺的孩子,所以有了前世的记忆后,面对看上去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秦良玉,虽然有些别扭,但毕竟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妈,所以对秦良玉他依然非常地重视,也非常地尊敬。 因为惦记着马依风,加之秦良玉不是一个喜欢废话拉家常的人,所以她直接切入主题问道:“依风现在在哪?为什么他的电话关机?而且在我能联系上的人中,除了你,其他人都像失踪了一样无法联系?” 大概没有想到秦良玉会这么直接地发问,老a明显有些意外地顿了下,刚准备开口回答,却听到秦良玉又补上一句:“瑞征,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的娘亲,就对我说实话!” 这一声“瑞征”,可难住了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的后世——邓锋,片刻的迟疑后,他缓缓地开口对秦良玉讲出了他的父亲马依风的去处…… 第十章 失忆 放下电话,秦良玉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连自己的儿子都在撒谎,可见马依风的现状真的堪忧。 不想在电话里点出700a话中的漏洞而使他难堪,因为秦良玉清楚,能对自己撒那样的慌,就表示是有人在背地里给老a出主意或者说是在给他施压,不然的话,就秦良玉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第一遍给老a打电话,他没有接,然后就处于半个多小时的通话中,显然老a是在向谁汇报秦良玉给他打电话的事,然后请示该如何答复自己。 而能给老a施压并让他听话地对自己的母亲撒谎的人,不外乎三个人,那就是他的上司马华龙、他的老丈人韩书良以及他的妻子韩凤英。 想起方才老a在电话里对自己说,马依风、鱼头、梁子和马华龙一起送突然病重的韩书良回北京,这话搁谁也不会信。 如果去北京送韩书良的人中没有鱼头和梁子,或许秦良玉勉强也就信了。再者,鱼头和梁子去就去了,难道他们的家人也一并去了? 这慌话太没有水准,可见是他们在仓促和忙乱中随意编了个借口来搪塞自己。秦良玉苦笑着,突然有些想落泪,为自己无能的现状,也为马依风未知的安危。 再次来到窗前,就着高墙探照灯的亮光,她的视线移向大东所在的监室位置。突然有种冲动,想去问问大东马依风到底在哪,因为她始终认为没有大东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有关自己和马依风的。 可现在距离天亮吹哨仅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人的大脑在这个时间段已经从深眠状态走出,如果一个不慎被人撞见,后果难以预料,毕竟这里是监狱。 想到事事维护自己的鲁海英和王恕,秦良玉强压下那种冲动,静静地站在窗前,将自己穿越来这个时空后的一点一滴理顺一遍,想从这之间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使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诡异到不可思议。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背影,就是自己梦见杀害马依风和马千乘的那个背影,而这个背影又与另外一个背影重叠到了一起,是前段时间在操场照相时从柳金蕊脑中看到的一个背影。 因为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失踪了两天后突然现身的大东身上,所以在看到柳金蕊设计马依风的那个画面后,她只以为柳金蕊是因为爱上马依风而串通他人协助她爬上马依风的床。 那晚马依风因为喝下了柳金蕊掺了药物的酒,迷糊间被柳金蕊和三个男人给抬回了家,三个男人中的一个始终跟随在这些人的身后,也就是那个人的背影让秦良玉感到有些熟悉。 进了马依风家,他们将马依风放到床上,那个背影人将一个女士手提包放到正对床的桌上后,与柳金蕊似乎发生了一些言语上的争执。 秦良玉只记得柳金蕊一边给马依风脱衣服,一边对那个背影人轻蔑地问了句:你为什么不敢碰他的身体?你似乎很怕他?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让你怕的人! 背影人好像并不赞成柳金蕊的做法,在离开前似乎说了句后果自负之类的话。 自始至终,秦良玉都没能看清背影人的脸,只记住了他的背影。 之所以没有因为马依风和柳金蕊同床共枕而生气和忧心,那是因为马依风压根就没有动柳金蕊的身子,她看出马依风对那个女人没有感觉,连男人最基本的生理反应都没有过。 柳金蕊对马依风的感情倒是真的,而马依风却像是在利用柳金蕊的感情调查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 只是让秦良玉很难理解,也感到非常不舒服的是,为什么马依风任由那个柳金蕊进出他的家门,上他的床?难道他就不怕长此以往,真的假戏真做辜负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感情问题的时候,秦良玉在试着回想这两个背影是否是同一个人,再有就是柳金蕊与这个背影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另外,马依风是否知道有这个背影人的存在? 又是一阵心悸的感觉传来,一次比一次严重,感觉心脏似乎要跳脱出胸腔般窒息着难受,秦良玉不知道这是不是在预示着马依风的状况越来越严峻。 待那种心悸的感觉稍微缓和些后,她将王伟他们喊来。 期待地看着从窗户穿进来的三鬼,从他们有些颓丧的表情中,秦良玉知道他们没有找到马依风的下落。梗在咽喉的那种酸涩感让她好一会儿都无法开口说话。 “秦将军,你没事吧?怎么气色这么差?先去休息下吧!”褚德重见秦良玉这样,替她难过的同时,不免有些为她的身体担忧。 深吸了口气,压下那种欲流泪的冲动,秦良玉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吩咐道:“速去依风家,看一下柳金蕊是否还在,把所有与她有交集的人的名字和长相偷听来!” 王伟应了声后,因为担心秦良玉,便将褚德重和刚子留下,独自前去马依风的家。 谁知,一直到起床哨吹响了,也没见王伟回来,秦良玉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刚子,你去看看王伟怎么回事还不回来?我要去上岗了,褚德重你随刚子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刚子应了声,便与褚德重一起离开,而这时邓洁和孙翊尔也已经起床了,见秦良玉佝偻着身子站在窗前,都有些意外。 “明月,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你该不会是一夜没睡吧?”邓洁因自己睡得太沉而有些自责,着急忙慌地从床上下来,将秦良玉搀扶到床铺前坐下,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秦良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也是刚醒,就是感觉心脏有些难受,所以才到窗前透透气。” 调息试了下,感觉自己的身体实在有些不济,便对邓洁问道:“现在是监狱里放假期间,你的卫生应该不需要特别打扫吧?” 邓洁摇了下头,“不用,我和石冬梅俩想起来了就下去溜达圈,有垃圾就扫扫,不是特别脏我们俩也懒得下去。现在放假,所有监区的人都在大院里活动,哪里能收拾得及,管它呢!怎么了明月?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 秦良玉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她反复地换气,让自己不至于因气短而晕倒,“我有些不舒服,你替我去上岗吧,一会儿你跟元贝红打声招呼,我就不去了!” 孙翊尔着急地看着秦良玉,“明月,要不今早的岗我也不去了,我陪你去趟医务室,让凤青云给你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秦良玉摇了摇头,轻推了把邓洁和孙翊尔,“我在这里躺会儿就好,你们俩赶紧去收拾下,别去晚了被人抓着把柄不好说话。另外,帮我留意下今天是哪个队长值班。” 见拗不过秦良玉,邓洁和孙翊尔只得作罢,替秦良玉将鞋子脱下,给她盖好被子后,两个人这才急匆匆地简单洗漱番,拿着夹子上岗去了。 邓洁和孙翊尔前脚刚走,刚子和褚德重后脚就来了,两个鬼扶着魂力大失、有些痴呆的王伟从窗户急急地穿了进来。 见王伟竟然魂力损失成这样,秦良玉吃惊的同时不禁一阵心疼,赶忙从床铺上坐起身,“发生了什么事?” 将王伟放到秦良玉身旁坐下,刚子蹲在他们俩旁边对秦良玉道:“我和褚德重去的时候,王伟就已经这样了,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把他扶回来了。” 秦良玉试着将右手按压到王伟的天灵部位,发现他三魂中的地魂和七魄中的精魄、灵慧魄似乎受到了外力的撞击般涣散,赶忙运气为他聚魂。 这是秦良玉第一次为鬼魂疗伤,没想到给鬼魂治疗比为生人治疗损伤元气重。就在秦良玉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王伟才恢复了魂力和意识。 而此刻的秦良玉已是汗流浃背,就连发丝都粘连到了脸颊上,身体不停地打着颤,手也抖得厉害。 此前刚为大东治疗阴伤,还没来得及休息,又为王伟聚魂,加之那种心悸的感觉让她心力交瘁,这会儿她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晕厥过去。 因为始终没有找到马依风的下落,她强撑着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倒下。 刚子将鱼头送给秦良玉的那个粉色靠枕移到她的后背,扶着秦良玉倚靠上去,拉过被子将她包裹起来。 感激地看了眼刚子,秦良玉为他得到的新能力感到高兴,也为他对自己的细心和体贴感到安慰。 “秦将军,你没事吧?”清醒后的王伟见秦良玉面白如纸,呈现出少有的虚脱和不振,他满脸担忧地依偎到秦良玉的身旁,想拉她的手,可惜他没有刚子的那份能力,只得作罢。 对王伟,秦良玉始终有着不同于他人的一种关爱和宽容,虚弱地笑笑,她反问王伟:“你呢?魂力恢复了没有?” 王伟试了下,对秦良玉道:“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你是因为我才这样的?”王伟有些纳闷地问道。 一旁的刚子闻言,蹭地一下站起身,狠狠地拍了下王伟的头,“你他妈是不是傻了?秦将军如果不是为了救你,能成这熊样吗?” 皱着脸,摸了摸被刚子打疼的地方,王伟满脸委屈地挨个看了看秦良玉、刚子和褚德重,讷讷地问:“我怎么了?” 刚子还欲再打,被秦良玉摆手制止,她看向王伟问道:“王伟,之前我让你去依风家,你可还记得?” 王伟眨巴眨巴眼,点点头,“记得啊,你让我去看看柳金蕊还在不在马队长家,让我去听听她认识和交往的人的姓名和长相。” 褚德重发现了王伟的异样,替虚弱的秦良玉问道:“那你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秦将军安排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 王伟起初皱着眉,最后干脆闭上眼,显然在非常费力地思索,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用手使劲捶了下脑门,一脸无辜地看向秦良玉。 “秦将军,我忘记了,我只记得我从你这里出去后,就直接往马队长家赶,然后就是在这里了,这之间好像我做过些什么事,但是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怎么回事啊?” 猛然失去一部分记忆让王伟极度难受和别劲,可无论他怎么想,那部分记忆像是凭空消失般怎么都想不起来。 但那记忆毕竟曾在他的大脑中留存过,就像拔出的萝卜,萝卜没了,坑还在,只记得那坑里有过萝卜,但萝卜长什么样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第十一章 庆生 “秦将军,我去马队长家看看,我就不信了,她一狱警,居然有这本事对付得了王伟?!” 一旁的刚子明白过来王伟是因为失忆才变成那样,一脸愤懑地对秦良玉请缨要求前去会会柳金蕊。 叹了口气,秦良玉苦笑道:“别去了,不是柳金蕊干的,她没那个本事。你不像王伟有观想异能,听不到柳金蕊的想法,也看不到她脑中的记忆,去了也是白跑,而且这个点,估计她已经离开依风家了。” 见秦良玉想下床,刚子赶忙过去扶住她。来到窗前,秦良玉看着外面的操场,见孙翊尔和邓洁正在指挥各个监区的人打饭。 “去下面看看,大东有没有带他们监区的人出来?”秦良玉对一旁的褚德重吩咐道。 应了声,褚德重像一颗黑色的流星般从窗户穿了出去,不到一分钟便回来了,对秦良玉摇了摇头,“不在院子里,也不在监室。” 随秦良玉一起站在窗前的刚子和王伟对视了眼,王伟对秦良玉问道:“秦将军,你是怀疑……” 无力地转身,秦良玉重新走回床前坐下,“你们三个记住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单独去他的监室,除非……我在那。” 刚子语气轻蔑地嘁了声,刚准备反驳,却收到褚德重的眼神制止。 褚德重来到秦良玉的身前,劝慰道:“秦将军,你不用总担心马队长,既然军方的人能把整个大酒店给封锁起来,那就说明马队长现在应该被军队的人给保护起来了。你不要忘了,韩主席和马司令的身份,如果马队长真有什么事的话,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马队长、鱼头和梁子三人中应该有人受伤了,赶着春节,这事或许不宜声张,他们将人给转到我们不知道的医院去治疗了。放心吧,有韩主席和马司令在,别说是海滨市,就是海东省甚至咱们国家,还有什么人或事是他们摆不平的?” 刚子也附和道:“就是!还用得着你在这里瞎担心、瞎猜疑?!即便真有事,你以为你的能力在马华龙和韩书良之上?行了!快不稀带自寻烦恼了,大过年的,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儿,不明摆着是在诅咒自己男人出事吗?指不定人家在外面找噶胡快乐着呢!” 王伟和褚德重哭笑不得地瞪了眼刚子,然后担忧地看向秦良玉。 秦良玉嘴角扯了下,虽然刚子的话有些糙,但人在极端无助的情况下,也只能将事情往好的方面去设想以求自我安慰。更何况现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马依风的下落,自相惊扰只会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或许那个幕后策划者正希望自己这样。 想到这儿,秦良玉叹了口气,将王伟他们打发出去继续寻找马依风的下落后,她躺回床上。一夜未曾合眼的她,却始终都毫无睡意。 本来邓洁和孙翊尔告诉秦良玉今天值班的队长里没有王恕,谁知快到午饭时间王恕竟然来了,吩咐焦健和元贝红替监督岗,招呼秦良玉、邓洁和孙翊尔一起去小岗那等着,说是他们的家人接见来了。 三个人都颇感意外,不明白怎么三家都赶在一个时间段过来。不过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邓洁和孙翊尔两个人还是非常开心的,快速地换上一身自认为得体的衣服,扶着依然有些虚弱的秦良玉向小岗走去。 秦良玉怀着一颗既期待又有些忐忑的心情随王恕一起来到位于接见室旁不远的亲情餐厅。进去后,当她发现一脸兴奋神情等着她们三个人里并没有马依风时,她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王恕似乎并未因马依风没来而感到意外,好奇之下秦良玉开启了下异能,这才知道,原来昨天上午马依风去王恕家拜年时,告诉她今天是秦良玉的生日。 为了给秦良玉一个惊喜,也是为了人多热闹,同时也是因为爱屋及乌,他邀请了邓洁和孙翊尔的家人一起过来,这样邓洁和孙翊尔既可以与她们各自的家人见面,又可以一起给秦良玉庆祝生日。 离开前,马依风犹豫再三,跟王恕讲,如果一旦他明天不能过去的话,就让王恕替他招呼前去为秦良玉庆生的人,务必让秦良玉过一个开心快乐的生日。 离开王恕家后,马依风又开车分别赶往邓洁和孙翊尔家,当那两家的家人得到马依风的邀请后,都受宠若惊地答应一定过来,并各自给秦良玉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这就是马依风昨天离开医院一个小时去办的事,他本来是想着给秦良玉个惊喜,让她的生日过得热热闹闹的。或许在决定去大酒店暗查前,他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才会这样安排。 王恕透过餐厅的玻璃窗向监狱大门的方向望了好几次,期间还给马依风打了几遍电话,最后一脸失望地看向秦良玉,神情中带着一丝丝歉意,似乎马依风没来全是她的过错般。 孙翊尔和邓洁同样也有些意外,心不在焉地与家里人寒暄了几句后,也都一脸莫名地看着秦良玉,两个人都非常明智地没有开口问为什么马依风没来。 在连番打了五六次电话均打不通后,王恕无奈地对已经坐到餐桌前的众人宣布道:“你们都是被马队长邀请过来参加他女朋友的生日聚餐的,但很不巧,马队长今天有些紧急事情需要处理不能过来了,订金马队长已经付过了,你们点了菜就吃吧。这是个挺难得的聚餐机会,不要因为这里是监狱就拘着自己,放松些也开心些!” 说完,王恕看向坐在首席的秦良玉,“生日快乐!” 这种三方同在的聚餐,如果没有马依风的牵线安排,相信得一直等到刑期最长的邓洁出狱后才能实现。 虽然马依风没来,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像马依风那种身份地位的人,能这样煞费心思地为秦良玉做这些事,表明他对秦良玉的爱是发自真心的。 秦良玉不想辜负了马依风的心意,而且这种难得的聚餐机会,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心情而扰了邓洁和孙翊尔与家人团聚的兴致。 所以,她努力忍压下对马依风的牵挂和担忧,还有那份浓浓的失落,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随和,毕竟今天她是主角,她的喜怒直接影响在座的所有人。 冲王恕绽开一个自认满意的开心笑容,虽然明知她不会参与进来,但秦良玉依然非常诚恳地邀请道:“谢谢王监区长,一起坐下来吃吧!” 人前王恕总是摆出一副狱警特有的职业笑容和严谨的言行姿态,“不了,你们吃吧,我在这里的话,你们大伙都会拘谨。一会儿你的生日蛋糕就要送过来了,是马队长为你定做的,我还得去监狱大门那接前来送蛋糕的人,所以我就不在这里了。” 说完,王恕冲孙翊尔和邓洁的家人点了下头,回身走到餐厅吧台前,与站在那里的两名狱警招呼了声便离开了。 王恕离开后,邓洁和孙翊尔的家人果然像王恕所说的那样随意了不少。说是来了两家人,其实也就四个人,邓洁的男人王勇带着他们的儿子,以及孙翊尔的爸妈。 邓洁十岁的儿子不像别的小孩那样顽皮,躲在邓洁的怀里偷偷地打量着秦良玉,小声地问邓洁:“妈妈,那个漂亮的姐姐是外国人吗?我发现她的眼睛是蓝色的。” 一旁的孙翊尔闻言,笑着摸了摸邓洁儿子的头,学着他神秘的样子小声说:“你应该叫她阿姨,她是我跟你妈妈的好姐妹,她不是外国人,她跟咱们一样都是中国人。” 邓洁的丈夫王勇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只会笑,平日里除了经营自己的小摩托车维修店,便是照看他们的儿子。从不出门应酬的他,对于这样的场合显得非常拘束。 因为是第一次与秦良玉见面,秦良玉让人惊艳的样貌给这两家人带来了不少的视觉冲击。尤其是孙翊尔的父母,一个劲地夸秦良玉漂亮,接着又开始感慨秦良玉找了好男人,转而开始夸马依风的好,到最后居然开始为孙翊尔的将来担忧,数落她没能像秦良玉那样找一个感情专一而又体贴的男朋友。 他们拉家常般的问话,秦良玉就算回答也只是几个简单的语气词。 孙翊尔的父母倒也识趣,不停地安慰秦良玉说马依风的工作一定是特别忙,所以没能赶来给她过生日。 正说着话,王恕带着两名服务生打扮的年轻人从外面进来。那两名服务生一个手里推着一辆大推车,一个手里抱着一个大花篮。 大概是第一次到女子监狱里来,两名服务生明显有些紧张和好奇,但从他们得体的言谈和举止中不难看出,这是两名受过较高西餐厅服务礼仪训练的人。 来到秦良玉他们的餐桌前,那名推着餐车的服务生将推车上的一个明晃晃的不锈钢餐盖打开,众人见到在那餐盖下竟然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大蛋糕。 众人赶忙将桌上的饭菜向两旁腾出个地儿,与那名服务生一起将蛋糕摆放到餐桌的正中央。 那服务生脸上凝结出一个诚挚的笑容,非常有礼貌地对秦良玉微弯了下腰,彬彬有礼地道:“秦小姐,生日快乐!这是马先生为您定制的生日蛋糕,请您慢慢享用!” 另一名服务生将手里的花篮放到一旁的茶几上,也与那名服务生一样对秦良玉道了声生日祝福。 一旁的王恕看着马依风为秦良玉安排的这一切,脸上流露出一丝羡慕,然后对在座的所有人道:“一会儿你们吃完饭,跟那边的狱警打声招呼,让她们喊我过来!” 说完,王恕带着那两名服务生离开了。 当看到蛋糕上那六个宋体繁体字后,因马依风的失踪而隐忍到现在的秦良玉,再也无法将溢满眼眶的泪水给收回去,任由它们肆意地滑落。 那六个字很简单,“老婆,生日快乐!”但字体明显是模仿秦良玉的笔迹来的。 在秦良玉初来这个时空时,她曾给马依风写了份李强的犯罪经过,马依风就是按照那上面的字体让制作蛋糕的西餐厅的厨师给模仿出来的。 在座的所有人都因马依风为秦良玉煞费苦心所做的这一切而唏嘘感叹着,都以为秦良玉是感动地流泪,岂不知,秦良玉是在为马依风的现状担忧而流泪。 如果继续找不到马依风的下落,秦良玉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 第十二章 托梦 天气似乎总是印趁着人的心情,自春节前连着晴暖了好几天的天气,初二开始因一股强冷气流的影响而开始变得如同深冬般寒冷。 午饭后,仅在天空挂了一个上午的太阳,还没来得及将自身的温度释放出来,就被大范围变厚压低的云层遮挡住,呼啸着的春风在向人们充分诠释着贺知章《咏柳》中的那股剪刀威力。 一出亲情餐厅的大门,秦良玉她们就被外面刮起的风吹得浑身忍不住打了下颤,天上开始零星地飘起了雪花,花片被风吹散,像一个个小小的颗粒般打着旋在空中翻飞。 天气有时候会影响到人的心情,而心情又能左右影响着人的健康和精神状况。 从亲情餐厅回来后,邓洁和孙翊尔将她们家里人带来的东西随手丢在仓库,就死拉硬拽着秦良玉去了趟医务室。 见秦良玉精神萎靡的样,凤青云很是意外和紧张,赶忙将内科的一名大夫喊来一起给秦良玉做了番检查。 结果那名大夫告诉凤青云说,秦良玉只是有些感染风寒,外加休息得不好,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给秦良玉开了些药,讲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后,邓洁和孙翊尔这才放心地将秦良玉给带回监区。 晚上打饭的岗邓洁担心外面突然变冷的天气会加重秦良玉的病情,坚持让她在仓库的床上休息,她与孙翊尔俩去了。 从邓洁和孙翊尔的口中,秦良玉侧面打听得知大东依旧没有露面。而王伟三鬼还在外面继续寻找马依风和鱼头他们的下落,每隔两个小时,他们三鬼便会回来一个看望秦良玉并将找寻过程中遇到的情况报告给秦良玉知道。 晚饭在邓洁强大的劝说攻势加威胁利诱下,秦良玉勉强吃了点青菜和一小块下午带回来的蛋糕。 由于秦良玉在她的监室睡的是上铺,加之监室里有两个人晚上睡觉呼噜声特别响,为了让秦良玉能够休息好,就寝前,邓洁和孙翊尔知会了声元贝红后,将秦良玉的被褥和枕头给搬到了仓库的那张下铺床上,这样秦良玉可以不必受呼噜声的搅扰,也不必爬上爬下地睡觉。 伺候秦良玉洗漱完,确定秦良玉从里面将仓库门反闩好以后,邓洁和孙翊尔这才各回各的监室睡觉。 或许是前一夜一点觉都没有睡的缘故,秦良玉头刚挨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刚开始睡得还算踏实,大概从未这么早睡过觉,夜里十点前后,秦良玉就开始做梦。 各种各样的梦让她感觉自己忽而在现代,忽而在明朝。那些在她梦中出现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没有脸,也或许是秦良玉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她却总感觉这些无面人很熟悉。 就在秦良玉从现代到明朝不停地往返穿梭着的时候,她发现梦中的那些人开始逐渐变淡,最后竟然变成一团团的白色烟雾。 秦良玉疑惑地看向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置身在一个被浓重烟雾笼罩着的空旷的场地。四周极其安静,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太过安静的场所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在那种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秦良玉听到在浓雾中有个声音响起,那个声音时断时续,似乎眼前的这些烟雾带有阻隔声音的效果,让秦良玉总也听不真切那声音来自哪个方向,但她却清楚地分辨出那声音是马依风在喊自己。 虽说是在梦中,但秦良玉的头脑却格外清醒,她清楚地知道马依风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不敢轻易地释放出手中的笞魂鞭,她害怕喊她的是马依风的魂魄,如果一旦释放出笞魂鞭,她担心会误伤到马依风。 随着浓雾逐渐变重,秦良玉感觉马依风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缥缈,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浓雾吞噬掉。 因为着急,她牙下一个用力,嘴唇被她硬生生咬开了一个口子,嘴里快速地弥漫上一层血腥味,一滴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到地上。 就在这时,那些浓雾快速散去,而随着浓雾变淡,周遭的一切也变得清晰起来。秦良玉震惊地发现,原来她这么会儿一直是站在李强大酒店的大厅里。 李强的大酒店秦良玉之前曾去过,加之有秦明月的记忆在,所以对这家大酒店的结构设施和周围所有的细节环境她并不陌生。 浓雾还在散退的过程中,秦良玉便急切地四处寻找,终于在大厅靠东的一个角落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从他高大的身材她一眼便认出那是马依风。 毫不迟疑地向马依风的方向奔去,可刚跑了没两步,她却听到马依风焦急的阻止声:“老婆,别过来!” 马依风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太黑,使那只向秦良玉摆动着阻止她靠前的手显得出奇的苍白,让人不由地联想起停尸房中被冰冻起来的尸体。 “依风。”秦良玉听话地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迟疑地看着马依风那张依旧模糊不清的脸,“你这两天去哪了,为什么我一直都找不到你?” 马依风后退了步,秦良玉发现他的脚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与印象中那个脚步沉稳的马依风有着很大的反差,看着极度虚浮。 “依风,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秦良玉焦急地问道。 沉默好一会儿后,马依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让人心碎的伤感和不舍,“老婆,我要离开段时间……会很久,我舍不得你,想在离开前过来看你一眼。” 秦良玉在听到马依风的这番话后,心一紧,感觉眼睛涩涩地难受,“很久?要多久?依风,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既然舍不得就不要走!” 说完,秦良玉不管不顾地向马依风奔跑过去,她想阻拦他离开,她想靠近他看清他的脸。 谁知,秦良玉快,马依风比她还要快,迅速拉开与秦良玉的距离,他似乎在担心和害怕秦良玉会见到什么。 一边后退,马依风一边急切地嘱咐道:“老婆,对不起,我真的要离开了,你自己多保重,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眼睛有时候会骗人……” 随着一阵彻骨的寒汽袭来,马依风的身影从秦良玉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周围的浓雾再次聚拢过来,视线所及范围内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秦良玉像一头迷失在浓雾中的困兽,疯狂地嘶喊着马依风的名字,挥动双臂想将那些阻碍她视线的浓雾拨散。 “依风……依风!” 突然,秦良玉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握在掌心,她慌忙反握住那只手,但手下的触感告诉她,那不是马依风的手,因为那只手的掌心没有马依风那样的老茧,也没有马依风的手掌宽厚。 猛地睁开眼,还被梦境困扰着的秦良玉发现被自己紧握住的人竟然是雷日升。 “阿震?”松开雷日升的手,秦良玉茫然地环视了眼四周,发现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梦,而此刻她依然躺在仓库的床上,屋子里亮着夜灯,灯光朦胧晦暗。 “贞素,你做梦了?!”雷东的话音将秦良玉拉回现实,定定地看着蹲在床边的大东,秦良玉将视线转移到仓库的门上,发现门闩跟自己睡前一样闩着。 “你怎么进来的?”清醒后,秦良玉拉了拉被角,盖住因梦中动作幅度过大而有些掀起的睡衣下裸露出的肌肤。 没有回答秦良玉的问话,大东伸出手,将秦良玉腮边的泪水轻轻地拭去,抚摸了下秦良玉娇美的面颊,突然他眼神一暗,继而将手移向她的额头。 随着掌心传来的热度,大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和心疼,“你在发烧!” 躲开大东的手,秦良玉暗自试了下,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根本就提不起来,像被风吹得四散开的浮尘般抓捏不住。 她知道自己病了,能给别人治疗伤患病痛,也能将死人复活的她,在面对自己的病痛时却无能为力。如果是外伤,她或可治愈,但现在连真气都运行不畅,谈何疗病? 但现在让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担心的是马依风,她想不通刚才那个梦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浑身一个激灵,之前那种始终被她隐压在心底的不安彻底释放出来。 马依风是来跟自己道别的!这种现象她在前世时听闻过很多次,人在将死前都会托梦给自己的亲人或者生前最在意的人,与那个人见最后一面,以了却生前所愿。 经历过生死离别痛楚的人,最害怕面对的是失去,人永远无法适应失去。当你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后,其他的事情或许会麻木、会适应、会习惯,唯独失去,不仅无法适应,反倒更加地知道珍惜。 一想到自己将失去马依风,秦良玉开始低声啜涕起来,那低沉的、压抑着的哭声让人听得心碎。 她无法接受自己会失去马依风,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多依赖他。联想到马依风是在梦里跟自己道别,她的心开始抽搐起来,连她的五官都开始抽搐,接着是全身…… “贞素,贞素!”活了两世四百多年的大东,或许只有秦良玉能让处变不惊的他感到紧张和慌乱。见秦良玉这样,他赶忙坐到秦良玉的身边,将她因抽搐而蜷缩在一起的滚烫的身子抱在怀里。 发现秦良玉已经开始有些意识模糊,大东声音冷冽地冲窗外极速命令道:“立即去医务室!” 说完,他随手抓过秦良玉睡前搭在上铺的一件羽绒服。大东的双手少有地颤抖着,因慌乱几次都未能将衣服给秦良玉穿上,最后干脆将衣服丢到一边,拉过被子将秦良玉包裹起来,打横抱起她,在一大批鬼兵的护送下,匆匆离开入监队,向楼下的医务室赶去…… 第十三章 病重 监督岗秦明月患传染病被隔离了!这个消息在监狱里上到狱警,下到各个监区的犯人,不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至于她患的是什么样的传染病,没人知道。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是在监狱假期的最后一天。没有劳动任务,没有太多监规纪律的约束,人在闲散的情况下,最喜欢的就是扎堆在一起闲聊,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而且还是一个少有爆炸性新闻发生的女子监狱这样的地方。 因为秦良玉拥有一个混血儿的样貌,很多情况下会被人误认为是欧洲人,所以在听说她得了传染病这个消息后,艾滋成了首个怀疑病因,因为艾滋病在欧洲国家的患病率比亚洲国家要高出许多。 加之秦良玉刚来监狱没两天与马依风在夫妻房接见被人撞见,经过这些女人的一番渲染和润色,居然把这件事给炮制成秦良玉在监狱里对外卖淫挣外快。 这人一旦闲下来就是止不住的八卦,秦良玉患艾滋病本就是空穴来风,却被这群闲得无聊的女人们传来传去,将整个故事饱满成一部电影般在监狱内流传。 无论高墙内外,舆论一旦形成一股风,任凭权利滔天的人也无法轻易便能遏制住。 大东这段时间为了压住这股飓风般的舆论,由最初的暗示性警告,到后来的暗地派人去体罚,直至最终大开杀戒。可依然没能将这五千多人的嘴成功封锁住。 要说起这事的始作俑者,其实是鲁海英和王恕,还有一个是医务室的监区长吴梦。 那晚秦良玉被大东仓促送到医务室后,凤青云和内科的大夫给她测了下体温,发现秦良玉居然高烧达到40度,两个大夫都吓得不轻,倒不是因为秦良玉高烧的度数,而是因为带她前来问诊的人是大东。 尽管不敢去揣摩大东是怎么知道秦良玉得病的,更不敢去问大东大半夜的怎么会从二监区跑到入监队去的,但作为大东心腹的两名大夫都清楚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不管是秦良玉还是大东都没法解释得清,也都会受到无法估量的处罚。 为了事后不引起狱警和入监队犯人的怀疑,大东命他手下的鬼兵将孙翊尔给闹醒,控制了孙翊尔的思维将她带来医务室。 第二天,王恕听说秦良玉病倒的事后,亲自赶到医务室去探望她,当时秦良玉还处在高烧未退的昏迷中。 一楼犯人区病房除了一间窄小的传染病隔离房外,再没有单独的病房。 由于始终联系不上马依风,而秦良玉这病也没严重到要转院到外面的医院去治疗,所以,为了给秦良玉提供一个清净舒适的养病场所,王恕不得已给还在放年假的鲁海英打了个电话。 鲁海英二话没说,直接将电话打给了医务室的监区长吴梦,让她将秦良玉给转到二楼狱警专用的病房里休养和治疗。 本是为了不让其他的犯人起疑或者攀比才放出话说秦良玉得了传染病,谁知,鲁海英和王恕她们的一番好意居然将秦良玉推进了舆论的旋涡点,成为监狱5000多名犯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躺在病房里的秦良玉并不知道外面对她的病情传得沸沸扬扬,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她的体温始终处于反复中,什么治疗方法和药物都用上了也不见好转。 由于二楼病房区是属于狱警专用的,虽说春节期间没有哪个狱警因病来过这里,但这里的规定却并不因为有没有患病狱警而改变。 这段时间,被允许踏足这个楼层的犯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内科负责给秦良玉治疗并定时更换点滴的大夫,一个是被允许前来陪护的邓洁。 所谓患难见真情,邓洁对秦良玉的好那绝对算得上是掏心掏肺的,在照顾秦良玉的这段时间她非常细心也非常尽心。 因为始终打着点滴,秦良玉有几次因为高烧反复而导致小便失禁,邓洁也不嫌脏地为她清理,每晚睡觉前,还要端来热水给秦良玉擦身子。 偶尔清醒时,出现在秦良玉脸上最多的表情,除了麻木便是忧伤,虽然猜不透秦良玉具体在想些什么,但邓洁大抵也能猜到与马依风有关。 担心秦良玉会伤感,邓洁尽量规避不在她面前提起马依风的名字,更不敢将外面离谱的“艾滋病”传言讲给她听,变着法儿地讲一些能让秦良玉心情好些的话题逗她开心。 悲痛能抽走人所有的力气,秦良玉这一病,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高烧反复的时候,喝口水都要吐出来,以往那双如深海般澄澈的蓝瞳也失了光彩。 她不相信自己是一个不老不死身的人,她沉湎于这种病痛中。头脑清醒时,后悔多过于悲伤,她后悔当初没有听马依风的话放弃自囚。 明朝的亲人再多再重要又怎样,最终都免不了一死,早死也好,晚死也罢,终究活不过百年。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不一意孤行坚持要到监狱来服刑,或许有她的陪伴马依风也不至于英年早亡。一想到马依风两世都是早逝的命,秦良玉心中那种痛苦和悔恨便如同万蚁钻心般难受。 她迫切希望自己这一次可以就这样病死了,或许死后可以与马依风团聚,与前世的那些亲人们团聚,也或许能够再回到明朝去。 她的病始终不见起色,其实多少与她的心情和想死的心态有关。 虽然这一个周以来,秦良玉多数情况下都是处于头脑混沌的状态,但每晚在邓洁睡下后,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个人进入她的病房,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离开。 她多么希望那个人是马依风的魂魄,每次当察觉到那个人进来后,她都不敢睁开眼去看那人到底是谁,她怕自己会失望,更怕真的是马依风的话会惊走了他,因为她还记得马依风来自己梦里道别的时候,似乎不希望自己靠近看清他。 直到第八天夜里,当秦良玉体温再次突破40度的时候,她恍惚间睁开了眼,在病房夜灯的照射下,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始终陪伴着自己的人,不是马依风的魂魄,而是大东。 她不明白大东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带进来两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其中一个医生是个老外,因为秦良玉迷迷糊糊地好像听那个男医生在用英语跟大东交流。 秦明月生前英语水平一般,她的日尔曼语倒是非常好,因为她的奶奶是荷兰人。所以,大东和那名男医生的对话,秦良玉只听得懂几个简单的对白。 另外一名年纪比较大的医生也是个男的,似乎是个中医,因为在征得大东的同意后,他开始给秦良玉把脉,西医可没有喜欢用切脉来诊病的医生。 两个医生都用他们各自拿手的法子给秦良玉检查了番,期间秦良玉好像还听到那两名医生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好像那名国外的医生很是瞧不起那个老中医。 就在秦良玉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大东命令那两名医生先出去。 当室内只剩下被大东鬼兵控制得处于深眠中的邓洁、秦良玉和大东三个人时,大东伏在秦良玉的耳边低声道:“贞素,你早晚都是我雷日升的女人,虽然现在时机不对,但为了能让你尽快好起来,得罪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完,大东亲吻了下秦良玉滚烫的面颊,然后直起身,双手放到秦良玉的腰间,轻抚了下秦良玉平坦的小腹,然后颤抖着双手将秦良玉的睡裤褪下,接着是内裤…… 正月初六,是监狱里所有狱警正式上班的日子,也是各个监区开工的日子,日复一日无休止的劳动、挣分、盼减刑的日子也正式开始了。 往年刚开工的时候,监狱里考虑才放完年假,想给犯人们一个过度和适应期,一般真正像年前那样劳动怎么着也得元宵节以后。 可今年却很奇怪,刚上工,大批量的劳动任务便下达到每个犯人的手里,上工当天,所有犯人居然开始倒班加通宵。 抱怨的同时,有些服刑期长的老犯人就开始琢磨这事,脑子稍微灵活些的,便直接联想到秦良玉身上。因为在那个艾滋谣言传出的当日,监狱狱政科和入监队的狱警便开始查带头造谣的人。 年假还没休完,就已经有六个人被入监队的狱警陆续从监区里给直接带走,关押到了禁闭室。 入监队就是有这个特权,不管你是不是入监队里的服刑人员,只要犯到入监队狱警的手里,她们可以直接将人带走关押起来。 不过说起来也难怪那些预警恼火,这谣言里说秦良玉在监狱里卖淫,这不明摆着在诋毁女子监狱管理松散,狱警失职吗? 经过狱警的打压,尤其是大东暗地里的暴力施压,谣言声已经有了偃旗息鼓的态势,顶多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出于好奇心的驱使忍不住多两句嘴。 自从那天晚上大东带来两名医生给秦良玉检查治疗后,第二天秦良玉就开始有了明显的好转。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离开医务室,是因为秦良玉来例假了,血流量特别大,而且还伴有小腹发凉和疼痛感。 医务室的监区长吴梦带着妇科的凤青云来给她检查了番,怀疑是她之前高烧引起的经血量增多,便好言好语地劝她在医务室再住上一段时间观察观察。 随吴梦离开时,秦良玉发现凤青云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还有着一丝深深的歉意。因为病得时间太长,她体力尚未恢复,所以也就没有使用异能去听凤青云为何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 由小美听说秦良玉病情好转的消息后,特意背着狱警和厨房里的那些犯人给秦良玉熬了一砂锅的鸡汤,趁医务室狱警傍晚换班的空档,让凤青云偷偷摸摸地带她给秦良玉送了过来。 其实秦良玉这里什么吃的也不缺,缺的只是胃口。她这一病,倒是把邓洁给养胖了,因为秦良玉吃不下的东西邓洁舍不得倒掉,全部都进了她的嘴里。 “都赖你!看我胖的,连裤子都快提不上去了!”这样的话经常能从秦良玉所在的病房里传出。 从秦良玉能够进食后的这段时间,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大东亲自给她带进来的。秦良玉知道大东能够出入任何场所,但邓洁却不知道,还以为是狱警特批的,所以也就没有像以前那样排拒他。 大东送来的那些东西,别说是秦良玉,就连邓洁都看出那些饭菜都是出自名厨之手,而且像燕窝鲍翅这样的东西几乎每天都要送来一份。秦良玉倒没吃多少,可把个邓洁给补得头都大了一圈。 一次晚饭时间,大东又带来还冒着热气的饭菜。邓洁现在见到大东是又爱又恨,爱他送来的那些好吃的饭菜,恨的也是那些好吃的饭菜。 “看你病这一下,弄得跟坐月子似的,赶紧好了我们出院。不能再住下去了,再住下去,咱们监区那铁门得抻宽了我才能进得去!” 接过大东手里的饭菜,邓洁对秦良玉嘟囔着抱怨。 邓洁无意一句戏言让秦良玉猛然感觉哪里不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问题出在哪,当她的视线落到大东有些躲闪的眼神时,一个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中闪现…… 第十四章 出院 元宵节的前一天秦良玉终于出院了,听说这个消息的孙翊尔下了早饭岗以后,连监区都没顾得回就等在医务室的门口焦急地张望着。 从孙翊尔那听说这个消息后的邵琪清也偷偷地赶来了,顶着一张满是伤痕的脸在医务室门口等着看望秦良玉。 秦良玉住院的这段时间,邵琪清在自己的监区里挨打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听说了那些谣言后很是气愤,人微言轻的她不可能像大东那样大张旗鼓地去打压谣言,她只是在自己监室里说了句:一个个都跟着瞎传传什么呀?!我太了解秦明月了,她是个好女孩,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龌蹉的人! 这话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她们监区的大组长耳朵里,带着俩膀大腰圆的女犯人把邵琪清给好一顿教训。 事后,跟邵琪清关系比较不错的一个同监室女犯偷偷地告诉她说,林妮这段时间与她们监区的大组长关系走得特别近,连同样都是海滨市看守所里出来的林妮都认为秦明月不“检点”,她邵琪清还唱什么反调,这不是明摆着找打吗? 邵琪清虽然不懂同性恋到底是怎么个恋法,但却也知道她们监区那个看着跟个大老爷们似的大组长喜欢女人。 她没想到林妮那把放荡之火居然从看守所一路燃烧到了监狱,跟个女人也能搅和到一起。 所以她来医务室一则是看望秦良玉,二则是想来提醒秦良玉以后要提防着些林妮。 丛花玲也来了,就连伙房的由小美听说后,丢下伙房里的一堆活,也不怕违反监规被人逮着,连个联号也不找,独自一个人戴着个大围裙也赶了过来。像个孕妇一样,双手捧着胀鼓鼓的肚子,傻子也能看出她那围裙下有文章。 在那围裙下她藏了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一些大蒜和姜,还有两袋红糖,这些都是她从狱警的伙食里克扣下来的。 秦良玉还在病房里等着邓洁收拾东西的时候,大东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递给邓洁后来到秦良玉的病床前。 “确定自己好了?不行再住两天观察下。” 秦良玉抓过放在一旁的外套,将双脚伸出床外准备穿鞋下床,“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见秦良玉表情淡漠地坚持要出院,大东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弯下腰,拿起床底的鞋子给秦良玉穿上,整个动作看着非常自然,秦良玉也没有拒绝,任由他给自己穿完鞋子再穿外套。 穿外套的时候,大东的身体与秦良玉靠拢得非常近,像一个体贴的丈夫伺候自己的妻子般,动作轻柔而缓慢。 “今晚方便的话来我的仓库一趟。”趁大东给自己穿衣服的空档,秦良玉低声对他道。 闻言,大东手下的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好。” 继续手里的动作,给秦良玉将扣子扣上,“这几天就不要上岗了,免得再反复。” 看不了这种温存画面的邓洁,放下手里已经收拾好的包裹走过来,把已经穿好外套的秦良玉拉到自己的身边,“她的身体不好利索了,肯定不可能让她去上岗的,这一旦再病倒了,又得劳烦你老人家来回跑着送饭,她倒没见胖,却把我给补得肥头大耳的。” 说完,邓洁看向秦良玉接着道:“弄得好像我是个病号似的,雷大组长这样体贴入微的照顾,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跟他啥关系呢,这要让俺家老王知道,一准就不要我这媳妇了。” 装作没看见秦良玉和大东听出自己话里弦外音后的尴尬表情,邓洁抓起一旁打包好的包裹,对大东挤出一个阳光笑:“这些日子多谢雷大组长了,你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我们走啦!” 说完,也不管秦良玉能不能跟得上她那长腿迈出的大步伐,拖着秦良玉的胳膊跟躲瘟疫似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大声嘟囔着:“妈了个巴拉的,这医院再也不要来了,成天对着那些仪器和线管瞅着我都肉疼!” 她们离开后,大东没动,愣愣地站在病房里,看着秦良玉曾睡过的病床发呆。 这时,窗外穿进来一行民国时期打扮的鬼兵,大东视线依旧放在病床上,冷冷地开口问道:“找到了没有?” 这些鬼兵共十二个,其中一个像头目般的中年鬼声音中带着敬畏和羞愧,低声道:“没有找到,我们去了趟北京,那里也没有,但却见到了秦葵和马斗斛。” 说完,他微抬了下头,只胆怯地看了眼大东后又赶紧敛下眼睑,迟疑地开口道:“有没有可能是阴……”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东制止,“嘘……” 侧耳听了下,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大东有些狐疑地皱了下眉头,冲那些鬼兵摆了下手,示意它们离开,“继续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魂!” “是!”鬼兵头领低应了声,带着他的部下瞬间从原地消失。 随着脚步声接近,凤青云走了进来,见大东一个人站在秦良玉的病房里,她有些意外地回头向走廊方向张望了眼,然后靠近大东身旁低声道:“她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别被人看见了!” 大东嗯了声,没有再说话,见他这样,凤青云脸上划过一丝不忍,“你这样对她,我看她似乎并不领情,再是……” 凤青云有些担忧地接着道:“她早晚会知道的,如果她来问我的话,我该怎么回答?” 大东脸一沉,丢下一句“你这妇科大夫白当了,这样的问题居然也要来问我?!”后就像一股旋风般离开。 秦良玉和邓洁刚走到医务室一楼的走廊,从门上玻璃见到她们俩的孙翊尔等人便推开门迎上了上来。 孙翊尔一把抱住秦良玉,“明月,你可吓死我了,你的病好了吗?怎么瘦成这样啊?” 说着,她瘪了下嘴,使劲眨巴了下眼睛,将眼中的泪水强挤了回去,接着道:“你住在二楼,除了邓洁谁也不让进,我都担心得要命也没法过去看你。” 捏了捏孙翊尔娇俏的脸颊,秦良玉呵呵笑着,一旁的邓洁打趣道:“对呀,就是不让你这泪猫进去,人家是怕你的眼泪会把医务室的病房给淹了!” 瞪了邓洁一眼,孙翊尔挽住秦良玉的胳膊,小心地扶着她向外走。 由小美因为双手捧着藏在衣服下的袋子,腾不出手,便在一旁打着哈哈地跟秦良玉调侃道:“你这快要变成病美人了,我们伙房里那些人都在说没有美女看,做饭都没了劲头。” 孙翊尔有些不乐意地反驳道:“哎呀,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是个丑八怪了?” 她这一抱怨倒把所有人都给逗乐了,来到门边,邵琪清因为瘦小,将自己的身子使劲偏到一旁,替秦良玉她们把门推开。 秦良玉这才发现了邵琪清脸上的伤,狐疑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邓洁也发现了,凑过去仔细分辨了下,吃惊地问道:“这明显是被人给打的!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给丫的打回来!” 见秦良玉身边一堆的人,加之邵琪清对丛花玲的大嘴巴子还是有些顾忌,便没有吱声。 出了医务室的大门,因为不能去入监队,由小美见没别的外人在,便将藏在衣服下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孙翊尔,“这里面的姜我都给洗干净切成片了,你们回去后,给明月用开水冲着喝了。别怕大蒜的气味重,吃饭的时候剥两颗给她下饭,杀菌的!还有红糖,我听说明月来月经了,给她喝点。” 由小美对向她感激道谢的秦良玉摆了摆手,然后歪着头对孙翊尔笑着道:“监督岗的小美女,你看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来的时候忘记带联号了,你权当我是空气哈!” 说完,一溜烟地独自向伙房跑了回去。 将手里的包裹递给拘谨地陪站在一旁的丛花玲,让她先带回监区,秦良玉这才问起邵琪清受伤的经过。当听说与林妮有关后,秦良玉和邓洁、孙翊尔都一脸的愤懑。 嘱咐邵琪清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着些,看着邓洁送邵琪清返回三监区后,秦良玉这才在孙翊尔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监区。 元贝红听说秦良玉回来了,早早地就把她的床铺给收拾妥当了,还给她放了两个装满热水的热水袋在床铺上。 对元贝红道了声谢,秦良玉让孙翊尔将仓库门打开,把元贝红送她的热水袋拿到仓库的床铺上,跟元贝红打了声招呼,告诉她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就不在监室里睡觉了。 刚说完,她发现远远地倚靠在窗户前值小岗的滕柳脸色变了变,似乎自己不在监室里睡觉让她松了口气。直到这时,秦良玉才注意到,除了孙翊尔、丛花玲和元贝红,其他人都好像很怕自己似的远远地躲着。 懒得去听她们到底都怎么了,秦良玉随着孙翊尔和丛花玲一起来到自己的仓库。 进入仓库后,秦良玉直接来到床铺上坐下,这场病来得突然,她感觉秦明月的身体因这场病似乎更加糟糕了。 见丛花玲迟迟没有离开,秦良玉疑惑地看向她,孙翊尔对秦良玉小声道:“过了元宵节,丛花玲她们就要被分到下面监区去了。” 尽管对丛花玲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但好歹是一个看守所过来的,秦良玉让孙翊尔收拾些东西送给丛花玲。 丛花玲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辞道:“明月,我不要你的东西,我们家住在本市,一个月可以来一次监狱见我,我的东西够用的。” 说着,丛花玲看了看秦良玉的脸色,双手使劲地绞在一起,半天才抬头问道:“明月,我知道你家里的关系厉害才留在了入监队,我想……” 孙翊尔一听,眼睛瞬间瞪大了道:“诶……别介,不是谁都能留在入监队的,我和邓洁指不定后天就跟你们一起被分下去了呢!明月跟咱们一样可都是犯人,把谁分哪去她可说了不算!” 秦良玉知道孙翊尔这是在替自己打圆场唱黑脸,丛花玲尴尬地笑了下道:“不是,翊尔,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俩是监督岗的,不管我分到哪个监区,以后如果哪天我真违反了监规,你们一定要网开一面。你们也知道我这案子和刑期,就得靠着挣分减刑了……” 见丛花玲说着说着眼圈红了,秦良玉站起身,从孙翊尔手里接过送给丛花玲的东西,拍了拍丛花玲的手背安慰道:“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一个看守所里过来的,不照顾别人也不会不照顾你。不要想太多,你的刑期比起邓洁来可要乐观多了。” 说着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丛花玲,“拿着吧,我这里东西太多,权当替我分担了!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跟翊尔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就找机会告诉我们俩。” 含着泪点了点头,丛花玲哽着嗓音道:“明月,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送走丛花玲后,秦良玉感觉自己下身黏糊糊的,拿了块卫生巾让孙翊尔陪着自己一起去了趟厕所。 刚蹲下,一大股血合着血块流在了厕所的蹲便坑里,看着那些血块,秦良玉的心不禁一沉,一股怒火涌上她的心头…… 第十五章 约会 晚上狱警点完名回到办公室以后,秦良玉便独自一人来到仓库,值内岗的两名犯人因为得到过元贝红的交代,只是坐在走廊的马扎上好奇地看着秦良玉。 进入仓库后,秦良玉发现里面没有热水,刚准备开门出去到自己的监室里提一把暖水瓶过来,却听到那两名值内岗的犯人在小声嘀咕,“她的胆量可够大,换做是我的话,我可不敢一个人睡一屋。” 另一个压低声音道:“这样也好,谁知道她那病到底好了没有,别把我们这些人都给传染了。” “嘘……”先前说话的那个赶忙制止道:“我看你是离关禁闭不远了!” 秦良玉疑惑地走出仓库,那两名内岗犯人见她出来赶忙噤声,低头假装整理她们手里的毛衣活。 因为不知道大东到底什么时间能过来,提着暖瓶回来后,秦良玉只是把仓库门虚掩着,将白天由小美给自己的那些姜片和红糖放一些到杯子里,冲进开水端到饭桌前坐下。 刚子这时候从外面飘了进来,见秦良玉只是穿着一件宽松的毛衣和保暖裤,便拿起床头的羽绒服给她披到后背。 “虽说室内有暖气,你也不该穿得这么少。” 扫了眼秦良玉杯子里的水,刚子接着道:“少服用姜片这样的东西,对你的身体不好,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阿胶来!” 秦良玉刚想阻止,眼前却没了刚子的身影。 没用上五分钟,秦良玉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敲打声,起身来到窗前,见刚子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箱子上面放着两个装满东西的大袋子。 将窗户打开,刚子先是将塑料袋里的东西一点点地从窗户防盗网那递给秦良玉,接着拆开箱子的封口,将里面铁盒装的东阿阿胶一盒一盒地递了进来。 “妈的,我忘了阳间的东西不能随着我穿进穿出。” 看着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阿胶、冬虫夏草、大枣、桂圆、干海参等东西,秦良玉纳闷地问:“你从哪拿来这么多的阿胶的?” 刚子返身将窗户关上,听秦良玉这样问,他翻了个白眼道:“净问废话,药店呗!难不成我还能去养驴厂现给驴子扒皮啊?” 扒拉着桌子上的东西,刚子一样样地细数给秦良玉听。 “这些阿胶是我转了市里好几家大型的药店,选的最贵的,这一小盒就得一千多块。还有那些虫子草也是在药店拿的,海参是在海参店拿的,至于剩下的那些东西,我是在超市里拿的。” “你给钱了吗?” 虽然知道刚子不可能给钱,就算给钱,那些店里的人估计也能被飘在半空的钱给吓傻,但秦良玉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因为刚子带来的这些东西保守估计最少也要价值十万块钱。 刚子围着秦良玉转了圈,皱着眉头问:“你这脑袋是不是前段时间发烧给烧焦了?我用花钱买东西?老子肯光顾他们的店那是他们的荣幸!” 听刚子这样说,秦良玉差点没被他气得郁结,“阴司判官给你这个新能力可不是让你在阳间当小偷的!那些人做买卖也不容易,回头你赶紧想个办法把偷来的这些东西的钱给他们挨家送过去!” 刚子嘁了声,懒得就这个问题跟秦良玉再纠缠下去,一屁股坐到床边,“行了,你也别总在那设身处地地替别人着想了,弄得跟个观世音菩萨转世似的,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那破身子到底是怎么了?!” 还准备继续教训刚子的秦良玉,听他这样一说,表情一滞,愣愣地看着他,发现他眼神中的了然,秦良玉苦笑了下,默默地走回餐桌前的马扎上坐下,捧着依然有些烫手的水杯转动着。 “你也知道了?”不是反问句,秦良玉的语气是带有一种肯定的陈述句。 “岂止是我,王伟和褚德重都知道了。最先知道的是王伟,今天上午你出院的时候,我去过医务室,当时你刚走,我差点被大东发现,幸亏那个白大褂赶巧到二楼,我才借机隐藏了起来。” 刚子将今天上午在医务室里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讲给秦良玉听,包括大东命令他手下的那些鬼兵去找人的事。 “我当时发现不对劲,在大东离开后,就把王伟给喊了来,让王伟听听那个白大褂的想法。结果发现那白大褂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这事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你的身上,而且似乎是大东干的!” 听完刚子的话后,秦良玉惨白的脸上更加没了血色。慢慢地点了点头,轻柔地抚去杯子上的水雾,像是在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而她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却有泪水在打转,几乎要漫溢而出。 “秦葵和马斗斛是谁?”见秦良玉这样,刚子有些心疼,为了转移秦良玉的注意力,他将大东手下的鬼兵曾提到过的两个名字问了出来。 “嗯?”秦良玉神思有些恍惚,拭去眼角的泪水,她幽幽地道:“秦葵是我前世的父亲,也是今世的韩书良;马斗斛是依风前世的父亲,也是今世的马华龙。” 听秦良玉这样一说,刚子恍然道:“那有没有可能马队长现在是在北京?不然的话,怎么韩书良和马华龙都在那儿?” “我和王伟听说后,今天下午带着褚德重一起也去了趟北京,确实发现韩书良和马华龙都在那里。但还是没有感应到马队长和鱼头他们的气息。王伟说今晚再去一趟,让我先过来看看你。” 刚子的话音刚落,王伟急急地从窗户那穿进来,扫了眼桌子上的那些补品,对秦良玉道:“秦将军,我刚才发现有一队鬼兵在大东的窗口,他们应该马上就要来你这里了!” 秦良玉轻嗯了声,“你们俩回避下吧,别让他见到你们来过。” 刚子有些着急地问:“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万一他对你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咋办?” 秦良玉摇了摇头,“目前他不会,你们放心吧,我有办法应对,快离开!” 感应到一丝阴凉的气息在极速靠近,秦良玉赶忙催促道。 就在刚子和王伟刚从室内消失的同一时间,仓库的门打开了,大东如入无人之地般走了进来。 从门缝处,秦良玉见到那两名值内岗的犯人趴在马扎上沉睡过去了,而在她们俩的旁边飘着不下二十余个鬼魂。从秦明月的记忆里,秦良玉发现这些鬼魂身上的穿戴像是民国时期的装束。 “来了!”秦良玉看向大东,不得不承认,大东是一个风姿隽逸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贵族气息,或许因为前世他曾是一名上阵杀敌的先锋,后期又是独自领兵作战的将军,所以,在这种贵族气息中融合着一种逆我者亡的凌厉气势。 秦良玉发现每次在面对大东时,前世那个宠溺自己的英俊而又简单的男人,与现在这个温柔但却莫测高深的男人便冲突叠加,像一道背景墙般在她的视听范围内盘旋。 见秦良玉已经把自己打量完,大东视线迅速扫过那堆阿胶,缓步走到秦良玉的身侧,拉起她的胳膊,声音如笑容一般温柔:“仓库门密封不好,有些透风,别正冲门坐在这里,腰会受凉。” 说着,将秦良玉带到床边坐下,并将她的鞋子脱下,拉过一旁的被子将秦良玉包裹起来。 来到餐桌前,大东看了眼桌子上的水杯,试了了杯体的温度后端给秦良玉。 拉过秦良玉之前坐过的马扎,大东侧身面对秦良玉坐到床边。 “感觉身体怎么样了?今天有没有再测下体温?”苍白的开场白里没有询问秦良玉为什么约他晚上前来。 似笑非笑地盯着大东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里只有对自己的关爱和担忧,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秦良玉嘴角微抿,“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估计再休养几天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抬起手臂,大东试了下秦良玉额头的温度,再移向自己的试了下,满意地点点头,“缺什么东西或者想离开监狱去外面透透气,你可以随时告诉我,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是吗?”秦良玉笑了笑,嘴唇有些颤抖,她很想问他,既然这样,那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马依风的下落? 虽然对马依风活着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秦良玉希望能够有人替她找到马依风的尸首,让他入土为安,让自己以后离开监狱时能够有一个缅怀他的去处。 察觉到秦良玉情绪的变化,大东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一个非常难以做出的决定般,对秦良玉开口道:“我知道该知道的事你都知道了,有些事不要只看表面,更不要轻信他人的误传,只有自己眼睛看到的,心灵和直觉感应到的才能当真,有些事或许还有补救的可能!” 定定地看着大东,秦良玉想起马依风在梦里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老婆……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眼睛有时候会骗人……” 一滴眼泪划过秦良玉毫无血色苍白的面颊,“我知道,我知道……”她看向窗外喃喃自语着,像是在对大东说,又像是在对黑暗中不知停留在何处的马依风的魂魄说。 秦良玉的泪水刺痛了大东的眼睛,他抬身坐到床边,将秦良玉揽进怀里,“贞素,别这样,你身子刚好些,不要哭。” 用拇指抹去秦良玉脸上的泪水,将她更紧地环进怀里,“他早晚终究都要死去,与他生离死别的伤痛你早晚都要经历。贞素,看开些,现在还不到下他已死定论的时候,你何苦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秦良玉没有回应大东的话,他的怀抱虽温暖但却让她陌生而又别扭,或许渴望被他拥抱呵护的女人非常多,但那些女人中绝对没有自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她习惯和渴望的是马依风那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宽厚的怀抱,而大东身上却没有,这与大东不吸烟有关系,但也与秦良玉的习惯有更直接的关系。 对秦良玉的温顺大东有些意外,精明如大东,脑子只转了下便明白了秦良玉的企图,他的嘴角漫上一股涩涩的苦笑…… 第十六章 分配 凌晨四点多了,看着倚靠在自己怀里睡着的秦良玉,大东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扶着她的腰际,将秦良玉的身体放平到床上,他的动作像是在呵护一朵易凋零的花朵般轻柔。 看着熟睡中的秦良玉,大东卸下笑容,目光微敛,他的眸子中多了一抹阴影,那是经历了多年孤独和思念而混合成的一种痛楚。 “贞素,每次看到你,我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幸福,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改变才能将你的心拉回来。我多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看着我,对我说你在乎我。” 沉重地叹了口气,发现秦良玉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下,大东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扭了扭被秦良玉压了一夜有些酸胀的脖颈和手臂。 “贞素,不要在爱你的男人面前撒谎,谎言一旦开始,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即便你不这样做,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马依风,并非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 弯下腰,在秦良玉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看着她那张已经不再苍白如纸的脸,大东的嘴角轻勾了下,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地道:“永生的人,自愈能力都很强,除了我!”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怕打扰到室内的人而将声音压至最低,“主子!” 直起腰,爱抚了下秦良玉的面颊,大东走到门口,闪身走了出去,“回去再说……” 当一切归于沉寂后,秦良玉缓缓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盯着仓库门看了很久,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认识你、爱上你的那年我尚未及笄,你如何能要求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会为了你而放弃自己的丈夫?” “如果要怨,那只能怨恨时间捉弄人,命运捉弄人!你也变了,虽然同样都是来自明朝,但我们的年龄差已经由原来的11岁变成了现在的三百多岁,你的沧桑里没有我,有的只是你记忆里的那段过往和逝去的感情。” “就算来到这个时空没有遇到依风,我也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你的感情太沉重了,你总是沉湎在过去的那段时光里,回忆让你变得更老,更加难以捉摸,跟你在一起我的压力太重……” “是啊,人活在世上最怕的就是心态老了,他尽管拥有28岁的身体和样貌,但他的心态却是一个四百多岁的老人了!”褚德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希望看到的是曾经的你,而不是现在的你,在你的身上他在寻找一种感情和时间的慰籍。为了得到你的人和心,他那些不择手段的做法实在让人害怕,他的能力太强,在这世上恐怕没人能制服的了他。” 回头看了眼,见王伟、刚子和褚德重都在,秦良玉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对他们三鬼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消息?” 王伟向前移动了下身形,拉近与秦良玉的距离,“没有找到马队长,但我们回来后却发现了鱼头和梁子的气息,他们两家人竟然各归各位,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还未等秦良玉脸上的笑容浮现完整,王伟接下来的一句话将秦良玉的笑容和希望彻底击碎,“只是很奇怪的,鱼头、梁子和他们的家人似乎缺少了一部分记忆,就像我那天一样的情况。” “那我爸和马司令呢?”秦良玉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急切地问道。 看着秦良玉满含希翼的眼神,王伟有些不忍,“都一样,他们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偏就是与马队长失踪有关的,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在寻找马队长的下落,包括……700a!”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秦良玉的脑子有点发木,抛开所有的杂念,她把整件事和自己得到的所有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个逐渐清晰的答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今天是元宵节,监狱里逢国家法定节假日都会给犯人们放假,说是放假,也无非就是改善下伙食,不用上工罢了,不可能像高墙外的上班族那样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 早饭吃的是元宵,每个人定量是十个,还有两个白煮蛋和一些小咸菜,愿意要馒头的也可以领馒头吃。 伙房每天会公开列出一张第二天三餐的菜单,听打饭回来的人说,中午是米饭,菜是排骨和鸡肉。 经过春节的伙食改善,新入监的犯人已经不像刚来监狱时那样能吃了,或许都清楚明天就要被分到下面监区去,所有新犯的脸上都很少能看到笑容,而脸色最难看的当属姜丽蓉和秦想了。 洗漱完回到仓库,秦良玉发现在餐桌上放着一个多层保温饭盒。 打开饭盒,发现里面是黄米粥,粥里放着元宵,余下的四个盒子里分别放着三个单煎蛋、燕窝、乌鸡炖汤和一个清炒的小菜。 饭菜都冒着热气,显然刚送过来没多久,看着这些大补的饭菜,不用问也知道是谁送来的。 算计着时间邓洁和孙翊尔也该回来了,秦良玉将这些饭菜摆放到饭桌上。盯着这些明显是用来补女人身体的饭菜,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但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饿死了!饿死了!”洗完手就冲进仓库的邓洁,在看到那些饭菜后一愣,赶紧将仓库门关上。 “明月,这该不会又是那个大东送来的吧?”见秦良玉点头,邓洁使劲捶了下桌面,震得桌子上的乌鸡汤溅出来两滴。 “我跟你说啊明月,这大东怎么神神叨叨的,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一大老爷们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用得着他这样献殷勤吗?他再这样下去的话,一旦被人撞见了,会坏了你的名声的你知道吗?” 见秦良玉不吱声,邓洁有些不乐意了,“你最好告诉他你已经有自己的男人了,让他死了这条心,别再整这些没用的了!” 说完,邓洁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初我身边如果能够有个人这样提点着些,我也不会犯傻伤害王勇的感情了,害自己沦落到这般地步……” 邓洁的情绪比晴雨表变化都要快,秦良玉赶忙握住她的手劝慰道:“行了,今天过节,别想些伤感的事情了。” 孙翊尔这时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三个摞在一起的快餐杯,皱着小脸数落邓洁,“傻大个,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回自己监室里把饭端过来。” 当她的视线落到桌面上的那些丰富的饭菜时,眼珠子瞬间瞪圆,快步走到饭桌前,放下手里的快餐杯,挨个摸了摸那些饭盒,发现都是热的,她震惊地看着秦良玉。 “哪来的?天哪,这可都是大补的饭菜呀!貌似还是刚出锅的!” “今天过节,王母娘娘吃不了,可怜咱们仨,从天上丢下来的!”邓洁将快餐杯的盖子打开,推到孙翊尔的跟前,“赶紧先吃饭,明月身子还没好利索,别让她吃凉饭!” 秦良玉依旧吃得很少,邓洁也没像以往那样劝她多吃,一顿饭下来,气氛变得异常沉闷,再好的饭菜,如果没有好心情也味同嚼蜡。 饭后,秦良玉拿了块卫生巾到厕所,发现血流量明显减少,似乎有要停的迹象,肚子也没有前些日子那种难受的感觉了。 元宵节的晚上,因为监狱里不能像高墙外那样弄什么灯会,只是允许各个监室里的大灯随意,想亮到几点都行,也算是与灯沾边地过了个节。 第二天上午,王恕来上班以后没多久,就拿着一张名单站在狱警办公室门口开始点名。 被点到名的人都赶忙答“到”,在走廊里站着等待王恕的指令。这些人都是新入监的犯人,大伙都知道这是要往下面监区分人了。 “刚才被点到名的立即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到一楼大厅集合,一监区的队长已经在下面等着了,速度!” 接着是被分到二监区、三监区、四监区和五监区的名单,本来还安静有序的走廊霎时间被匆忙进出仓库拿自己行李的人给挤满,找不到东西,被挤着或者踩着脚的叫嚷谩骂声虽不高,却也不绝于耳。 因为秦良玉的身体不好,元贝红没有喊她,将孙翊尔、邓洁和其他的几名留守不上岗的老犯人给喊去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忙好帮,无非就是盯着新入监的犯人别趁乱偷其他犯人的东西,再是按照王恕给元贝红的名单核实好人头后,带领她们到一楼大厅交接给等在那里的下面监区来接人的狱警。 姜丽蓉被分在了四监区,很奇怪的,秦想没有被点名,就在大伙以为秦想不会被分下去的时候,生活科的监区长从狱警专用楼梯走了上来,到办公室跟王恕她们打了声招呼后,与王恕一起来到走廊,将秦想给喊了去。 大伙这才知道,原来秦想是被分在了生活科,看着哭哭啼啼随着新入监犯人一起走出入监队监区大门的姜丽蓉,众人都不禁有些可怜她。 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焦健居然随着这批犯人也分下去了,原本王恕公布处罚结果的时候,大伙记得焦健是留用观察的。这段时间,焦健谨小慎微地做着她的份内事,也没见她违反什么监规纪律,这怎么说分走就分走了呢?而且还是人人都感到畏惧不愿去的二监区。 在仓库里听到王恕点二监区名单中有焦健时,秦良玉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自语道:“看来王恕都已经知道了!” 丛花玲也被分在二监区,听到这个结果,她吃惊不小,虽然对监狱还不是很了解,但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多少也听说过二监区是重刑犯的分配地。 送丛花玲她们下去的是孙翊尔,回来后她告诉秦良玉说,所有监区来接新入监犯人的都是一些普通狱警,只有二监区是监区长亲自前来。 孙翊尔平时对一些事情比较喜欢留心观察,据她讲,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在看到焦健时,从她们两个人的眼神里,孙翊尔发现她们似乎关系很好。 上午老一批犯人刚被分走没多久,下面各个看守所里便陆续开始往监狱里送来一批批的已决犯。因为过渡了个春节,这批犯人没有节前秦良玉她们那批的人多,但却也够入监队里的留守老犯人忙活的。 关键在这些新来的犯人中,有一个年龄看着大约在20左右岁的女犯是被人用担架抬来的。 听到声响的秦良玉从仓库门里往外看了眼,恰巧与这个担架女的目光对上。 秦良玉一愣,感觉这女孩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仔细看了几眼,她震惊地发现,这女孩居然是一个缺少了一部分魂魄的失魂人…… 第十七章 失魂人 所有新犯的行李都堆放在走廊里,元贝红和孙翊尔、邓洁等一批老犯开始忙着检查这些新犯带来的行李中是否有违禁物品。 监狱不像看守所,看守所对于违禁物品检查得非常严格,像乳罩、带有松紧带的裤子、腰带、带钢板的鞋子这样的东西都是不允许穿戴的。 有一些要求更加严格正规的看守所,甚至连眼镜都不允许佩戴,任凭你近视得连路都看不清,那也得摸索着前行。 因为在看守所里的犯人多数都是未决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使很多人容易产生轻生的念头,将这个念头付诸实施的人也特别多。所以,看守所都比较谨慎,只要有可能会成为自杀工具的东西,是绝对不允许被带进去的。 而监狱则比较松泛,因为该判的都判了,不管判决结果是否理想,毕竟都已经成了定局。到了这里只有安心改造,等待改判、减刑、假释或者刑满释放了。 监狱里不允许携带的违禁物品,除了刀具、劳动工具、火机等这样的物品外,再就是现金。现金是一切黑暗交易的代码,是暴力事件的诱因。 女人之间的是非多、口舌多,不定什么时候就起了冲突。有些人在家里人来接见的时候,偷偷地将现金带进来,贿赂那些所谓的牢头狱霸以寻求人身保障,这就容易引起更多的暴力事件发生。 所以,监规明文规定:不允许拉帮结伙欺压他人;不允许私藏现金。 除了极个别的二进宫犯人比较难管些外,刚被送进来的新犯,一般都比较老实,因为对监狱她们始终还是存有一种惧怕心理。 看着这些新来的犯人一个个紧张忙碌的身影,秦良玉为她们感到惋惜。女人的青春有限,女子监狱说得好听些是服刑改造的场所,其实往难听了说,那就是一个埋葬女人青春的坟墓。 爱情能让一个聪明的女人智商成为负数,这话不知道是哪个神人说的,但这话用来形容监狱里的女人真是太贴切了。 女子监狱里的女人,不管是涉黑的暴力案件还是高智商的经济类案件,约合80%以上的案件多少都与男女感情有关。 有的女人是受不了家庭暴力,最终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男人杀害;有的是婚姻出轨在外面有了情人,头脑发热的情况下串通情人将死活不肯离婚的丈夫杀害;还有的是为了丈夫和家庭,贪污挪用导致自己身陷囹圄;再有一部分尚未结婚的,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挺身涉险触犯法律,这部分人中有些是可悲的小三角色。 犯事的女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狠,尤其是对自己特别狠。自残事件的起因多是因为她们的男人不去接见,或者有的干脆在外面另觅新欢,导致被囚禁的女人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而引起的。 新入监的犯人被送来监狱后的第二天,秦良玉身体终于康复了。成天闷在监区仓库里无所事事的她,在经过几番证明自己无恙后,才得到元贝红、邓洁和孙翊尔的同意重新回到监督岗。 检查完下面监区的卫生回来后,因为始终惦记着那个担架女孩的情况,秦良玉没有参与训练新入监的操练队列,趁新入监犯人都不在监区,她直接来到担架女孩的监室。 女孩有些呆傻的感觉,低着头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打盹,因为行动不便,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混合着尿骚和头发的酸臭味。 从旁边的床铺底下拖出一个马扎放到女孩的床边,秦良玉这才仔细地端详起她。 女孩有一张无瑕的脸,虽然有些浮肿,但却依然能看出她五官的精致。没有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但却属于不讨喜也不讨厌的类型。 趁女孩还在打盹,秦良玉开启异能了解了下她的案情。 女孩名叫丁爱玲,长山市人,今年19岁,因为抢劫、杀人罪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 她的同案犯共四名,主犯名叫李军,案发前是长山市一家保安公司金融守押中心的押钞员,也是丁爱玲的男朋友。因网贷赌球欠下巨额债务,经过近三个月的周密部署后,实施了此次抢劫押钞车的杀人并抢劫钱财的重大恶性案件。 在这起案件中,丁爱玲所起的作用只是帮助同案犯逃脱。她当时开着车尾随在押钞车后,四名同案犯得手后,她开车带他们逃离现场。 四个同案犯在她的车上将抢来的钱款迅速分赃后,各自从不同的无监控地点下车,搭乘不同的出租车往不同的方向逃走,具体逃往什么地方丁爱玲并不清楚。 她的男朋友李军是最后一个下的车,临下车前骗她说,她并未参与抢劫,即便被警方逮住也顶多就是一行政拘留。并跟她约好在云南汇合,让她继续开着车与警方的人周旋,给他们四个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结果行驶到一个高架桥上,她的车意外爆胎冲出了高架桥。她奇迹般生还,但在这次车祸中,她的尾椎骨摔断,虽经及时医治,但她的下肢却永远瘫痪了。 因为她是一名单亲家庭的孩子,父母离异后各自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案件判下来以后,像她这种情况必须经得父母同意接手方能办理保外就医。 当她的父母见到她这个样子后,都拒绝为她签字保她出来,没有合法的取保人,她的监外执行也就泡汤了。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丁爱玲因自小没有得到好的家庭教育和温暖,遇到李军这个比她大十五岁的离异男人后,稍微得到了一点爱便死心塌地地相信并追随,她的这个案件真的发人深省。 案件并没有什么吸引秦良玉的地方,但女孩在判决当日乘坐警车返回看守所途中的一幕却让秦良玉警觉起来。 当时的路况和能见度非常好,快要接近看守所的时候,警车突然发生故障,因为丁爱玲没有自主行动能力,车上只留下一名女干警看守,其他人都下车去查看故障原因。 而就在这时,得到无期徒刑宣判结果而情绪低落的丁爱玲突然昏迷,她之后的所有记忆也就从那时起出现断格,人也开始变得痴呆。 看守所的人都以为她是受到刑期的打击导致的精神抑郁,她的反常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在丁爱玲之前的记忆里,秦良玉获取了她生辰的信息,她居然是阴年阴月阴日生人,只有生时为阳,这个信息让秦良玉不自觉地联想到了鬼伙,但她的失魂却又让秦良玉联想到了大东。 发现丁爱玲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秦良玉故意咳嗽了两声也未能将她从瞌睡中惊醒,不得已,秦良玉轻推了下她的肩膀,“喂,醒醒!” 丁爱玲被秦良玉晃醒,睁着一双大眼看向秦良玉,迷茫地眨了眨,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眼睛有些混浊,眼角还带着一坨白色的眼屎。 “丁爱玲!”秦良玉直接喊出这女孩的名字。 “到!”丁爱玲身上穿着一套不怎么合体的囚服,囚服皱得厉害,翻卷出的衣领上有一圈油腻的黑色。 无奈地摇了摇头,秦良玉知道这是丁爱玲未失魂前拥有完整记忆的时候,在看守所时被要求点名必须答到的规矩在她脑中留下的刻痕。 对上丁爱玲那双呆滞的目光,秦良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具有亲和感,“我们都是犯人身份,只有听到狱警喊你的时候你再答到。” 不知道丁爱玲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见她情绪稳定,加之担心走廊外有路过的人会听到她们俩的谈话,秦良玉放低自己的声音,使之听起来轻柔悦耳,对丁爱玲问道:“还能记得宣判那日,在返回看守所的路上你遇到了什么人吗?” “遇到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人……”丁爱玲头轻微晃动着,反复地重复着秦良玉的问话,声音越来越低似要重新睡着。 见她像慢动作般摇晃着脑袋的痴傻样,秦良玉干脆放弃了从她这里寻求答案的想法。 因为获取了丁爱玲的记忆,秦良玉有些怜悯眼前这个女孩。年仅19岁就失去了行动能力,永伴床榻,她的男朋友李军已经被执行了死刑,她的家人因为她的瘫痪和痴傻而彻底地抛弃了她。 秦良玉想象不出丁爱玲以后的人生将会以何种凄惨的方式艰难地维持下去,如果说失去自由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但于丁爱玲而言,拥有自由或许将会是她人生更大痛苦的开始。 毕竟在监狱里,她可以不必为一日三餐发愁,而且监狱也好,看守所也罢,都给她安排了专人伺候她的日常生活起居。 他日刑满释放后,没有家人的关爱和照顾,她无人可以依靠,生存将成为她人生唯一的主题,而福利院将是她最终的归宿。 再次看了眼丁爱玲那张麻木不仁的脸,秦良玉轻叹了口气,掀起丁爱玲的衣服,尽量忽视那股子异味,仔细查看了番,发现她尾椎处的皮肤颜色发暗,上面布满了当初手术时留下的像蜈蚣般狰狞的疤痕。 因为丁爱玲定期要到医务室检查,为了不惹人怀疑,秦良玉不想一次性为其治愈,暗自运气,先将她摔烂的尾骨正形。 刚收回手,秦良玉察觉到丁爱玲突然停住重复“遇到了什么人”的低喃,身体轻颤了下。 秦良玉以为是自己刚才弄疼了她,可当她直起身,视线与丁爱玲对上时,她发现丁爱玲的嘴角在剧烈地抖动,一扫刚才的痴傻模样,眼神中呈现出一丝惊恐,秦良玉赶忙重新开启异能。 一张丑陋到诡异的脸,带着让人恐惧的冰冷感在丁爱玲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张脸秦良玉在雷日升轮回通道中的三生石里见过,就是那个对她说雷日升是她的真命天子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秦良玉总感觉自己不仅仅是在三生石里见过,似乎还在什么人的记忆里闪现过,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到想抓又抓不住…… 第十八章 撑死 【这一更,是为了答谢我亲爱的读者j332963806和飘胜风而加的更!感谢你们千里迢迢跨网来到大数字!】 离开丁爱玲的监室,秦良玉发现自己的仓库门没锁,进去后见打扫操场卫生的邓洁已经回来了,正趴在窗台那看楼下操练队列的新入监犯人,还不时地发出哈哈大笑声。 回身将仓库门关上,秦良玉走到邓洁身旁,“什么事这么好笑?王监区长这会儿可在办公室里,你小点声!” 邓洁缩了缩脖子,哦了声,转身拉过秦良玉的胳膊,“笑死我了,明月你快过来看!” 将窗口位置让出来,邓洁指着下面一个新犯对秦良玉道:“你看第三排中间位置的那个女的,她的正步走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扭秧歌呢!” 顺着邓洁所说的位置看去,秦良玉也不禁被那个新入监犯人给逗乐。 正步走前踢左腿的同时,右胳膊就需要用力地摆至胸前,左胳膊后摆至腰后,且不说这女犯的腿踢得合不合规,摆动胳膊的时候,她的手腕和胳膊肘偏要上下抖一下,还要挺一下胸脯,脖子还一扭一扭的,看着确实像是在扭秧歌。 不知道哪个新入监的大概惹孙翊尔生气了,她此刻正冲着墙壁的位置发火。由于秦良玉她们是在五楼,窗外又有防盗网遮挡,视线所及范围看不到垂直向下的墙壁处所站的人。 一旁的元贝红也在对另外一名新来的女犯发火,那女犯低着头,似乎很怕元贝红的样子。 秦良玉摇了摇头,对邓洁道:“看来这批新来的比咱们那批要差很多。” 邓洁闻言脖子一梗,大拇指一挑道:“那是,咱姐妹儿那会那小步伐走的,那丫的比她们这批最好的都强不止一个档次!” 秦良玉耸了下肩膀,装做打了个寒颤,丢下一句“牛魔王一准就是你兄弟!”回身朝床边走去,不再听邓洁吹牛皮。 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天,听到楼梯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邓洁开门望了眼,对秦良玉道:“怎么她们这么早就收队了?” “快到打饭时间了,也不早了!”估摸了下时间,秦良玉对邓洁道。 孙翊尔这时候气鼓鼓地推门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餐桌旁的马扎里,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狠狠地灌下一大口茶水后道:“气死了,明天训练队列我是不去了!” 邓洁拖了个马扎凑到孙翊尔的身旁坐下,“咋啦?讲讲!你是监督岗的,你不去训练队列难道让我们打扫卫生的去?” “好你个傻大个,这可是你说的!”白了邓洁一眼,孙翊尔一脸嫌恶地道:“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认认真真地训练,结果一个新来的突然从队伍中跑出去,脱下裤子直接蹲在医务室墙根那就开始拉屎!” “什么?”邓洁眼珠子一瞪,“拉出来了没有?收拾了没有?” 秦良玉这时也凑了过来,操场卫生属于邓洁和她的联号石冬梅管理,她吃惊并发火很正常。 刚被邓洁揶揄,见她那副急怒样,孙翊尔有些得意,“拉了一堆!收拾?谁收拾?拉完她连她自己的屁股都不收拾,提上裤子就在那傻笑。你是打扫卫生的,你不去收拾难道还让我们监督岗的去收拾?” 邓洁脸一皱,直接站起身,指着孙翊尔的脑门子就放嗓子叫嚷开,“妈的,监狱5000多人,不用多,每个人在操场就拉一泡屎,这操场就得变成大粪坑!” “你搞明白喽,我他妈是打扫卫生的,不是掏大粪的!说,那拉屎的女的叫什么?我今儿非要让这死娘们知道在公共场所随地拉屎的后果!” 从孙翊尔的面部表情,秦良玉知道那泡屎应该已经被收拾了,赶忙拉住邓洁将她按回马扎里。 “你这大嗓门早晚得害我们的仓库被王监区长给收回去!哪个监室里的人都比咱们这里多,可声音就数咱们这里的大!” 听秦良玉这一说,邓洁扫了眼仓库门,嘟嘟囔囔地道:“东西给了人再反悔收回去,那叫返猴儿,小孩儿才会动不动返猴儿,她一监区长不至于的吧?” 见邓洁不再叫嚷了,孙翊尔又开始发牢骚,“这批新来的里面真有几个让人讨厌的!” 知道孙翊尔刚回来心情不痛快,秦良玉便装出一副好奇样,让她将肚子里的苦水倒出来好受些,“说说!” 孙翊尔嗯了声,“还有一个新来的就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训练队列所有人都是轻装上阵,她倒好,裤兜、衣兜里全部都塞着馒头,鼓鼓囊囊地甩胳膊踢腿都碍事,这能走好队列才怪!” “我们稍微不留意,她就掐口馒头塞嘴里。这囚服得亏就四个兜,如果当初这囚服设计得跟记者多兜马甲那样,估计所有的兜里都能被她塞进馒头去!” “中间只要一休息,她就赶紧拿出馒头在那干嚼,因为没有水喝,噎得狗嘎叫唤着打嗝,可即便噎成那样了她还是不停地吃!” 随地拉屎,不停地吃东西,这些事听着似乎像是一个笑话,但秦良玉却觉得哪里不对,“你刚才说的这两个人是新犯还是二进宫的?” “新犯!”孙翊尔非常肯定地接着道:“还有一个也是个新犯,她倒不像那两个那么讨厌,但却笨得出奇,嘴角还总是挂着一坨口水,我都不愿意跟她面对面说话,看着恶心!” 沉吟了会儿,秦良玉问道:“元贝红有没有说过下午安排这些新入监的干什么?” 孙翊尔点点头道:“说了,禁闭室现在没人在,下午她要带着这些新来的去大厅干活。” 秦良玉看向孙翊尔道:“下午我也去,到时候你把这三个人指给我看。” 孙翊尔以为秦良玉只是好奇,便答应了。 邓洁这时拽着孙翊尔让她带着一起去找那个随地拉屎的新犯,非要给那人点颜色看看,偏巧外面吹起打饭哨,她这才不得不作罢。 中午监督各个监区打饭回来,刚走到二楼楼梯拐弯处,秦良玉就听到从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下楼脚步声。 待到近前,见元贝红行色匆匆地带领四名女犯往楼下走,那四名女犯正抬着一个脸色蜡黄的昏迷的年轻女犯。 “出什么事了?”秦良玉问。 孙翊尔这时认出了那个昏迷的女犯,对元贝红道:“欸,这不就是那个饿死鬼吗?” 秦良玉和元贝红同时瞪了眼孙翊尔,监规明文规定是不允许给他人起外号叫绰号的,她这监督岗的居然当着新犯的面带这样的头。 孙翊尔领会过来后,扫了眼那四个新来的,低下头躲到秦良玉的身后。 “你们俩回来的正是时候,快,随我一起去趟医务室,这个新来的突然犯病了,挺严重!”元贝红气喘吁吁地拉了把秦良玉和孙翊尔的胳膊。 往医务室去的路上,秦良玉刻意多看了几眼那个昏迷的女犯,她再次震惊地发现,这女犯居然也是一个失魂人。从她的面相上,秦良玉发现这已经是一个半死人了,恐怕这趟医务室去了也是白跑。 医务室的监区长吴梦也在,只一眼她便看出这女犯的情况不容乐观,大致了解了下病情后,便立即命人将这女犯抬进了急诊室。 可进去没一会儿,她又返身出来了,小跑着进入狱警办公室打了通电话。 王恕大概接了吴梦的电话通知,从狱警专用楼梯急火火地下来。前后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外面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人被外面医院来的救护车拉走后,王恕冷着脸对身后的元贝红道:“一会儿到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她返身进入医务室的狱警办公室了解情况去了。 “怎么回事?”秦良玉和元贝红一行人从犯人楼梯往上走的时候,孙翊尔好奇地对元贝红打听这新来的病情。 元贝红皱着眉头,她正在为一会儿去办公室没法向王恕交代而犯愁,“谁知道啊,新入监的刚从下面看守所来监狱,头些日子都会特别能吃,毕竟监狱里的伙食好,还管饱。” “每天晚上统计第二天的馒头数量的时候,她们监室里的馒头数总是要比别的监室多出很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怎么在意,一直到今天中午出事了才知道,每顿饭光那个女的一个人就要订10个馒头,也就是说,她一人一天的馒头量就是30个。” 孙翊尔一听,张大嘴吃惊地道:“啊!大胃王呀!” 元贝红叹了口气接着道:“就这样她还吃不饱,别人有吃不了的饭菜她就厚着脸皮管人要了去,即使是人家吃剩的半个馒头、一点菜汤她也不嫌弃,服了!” 说完,元贝红瞥了眼身后那四个新来的,附在秦良玉和孙翊尔的耳边小声道:“这事麻烦大了,因为监狱里明文规定不允许浪费粮食,咱们监区有很多老人见这新来的能吃,就把她们自己没吃完的饭菜偷偷地给了她,我……昨晚也给了她一些剩菜。” 孙翊尔脸一皱,“她这人有毛病吧?监狱饭再怎么好吃,那也不能往死里吃吧?” 闻听孙翊尔的话后,那四个新来的有个个子比较高的女犯插话道:“我跟她是一个看守所送过来的,她以前不这样,在我们看守所那会儿,她饭量可小了。” 秦良玉扫了眼说话的女犯后,放慢脚步与那女犯并行,“你的意思是她来监狱后才变成这样的?” 那女犯摇摇头道:“也不是,她变成现在这样是从她案子判下来以后。” 说着话已经到了监区大门,秦良玉再次看了眼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女犯后,带着孙翊尔进入仓库。 因为入监队是整个监狱里最早打饭的监区,所以,每次等秦良玉和孙翊尔下岗回来,监区里除了邓洁,其他人连吃完饭的快餐杯都刷好了。 看了眼快餐杯里的饭菜,中午主食是馒头,菜是白菜炖肉,菜里有粉条,这都是易消化的饭菜。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后,元贝红就在走廊里喊话招呼新入监的列队下去干活。 秦良玉和孙翊尔一起随着新入监的来到大厅,虽然关着门,但大厅里因为没有暖气,温度还是非常低,很多女犯穿的少,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哆嗦。 下午的活是插球,是从三监区匀过来的的活,是将一些加工过的硬邦邦的铁丝,粘上白乳胶插进不同大小的泡沫球里,插好后的球要求饱满圆滑。 这活看着简单,找不到窍门根本就干不好,返工率也非常高。一旦返工的话干起来就更麻烦,需要将之前插好的铁丝一根根小心地拔出来,因为沾着胶,往外拔的时候如果用力过猛,会把泡沫球的球体损坏,再想插铁丝可比原先要费劲多了。 每个人的定量是十个球,干不完就要扣晚饭的量,这对于新入监的人来说可是件大事。 干不到一个小时,一些之前没干过体力活的女犯,娇嫩的拇指和食指便被坚硬的铁丝磨起了水泡。 元贝红、秦良玉和孙翊尔三个人的任务便是验工。 趁新入监的在元贝红那领材料的间隙,孙翊尔将拉大便和流口水的两名女犯指给秦良玉看,直到这时,秦良玉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这两名女犯居然也是失魂人。 正在秦良玉仔细搜索着看其他的女犯中是否也有人存在这样的情况时,她听到对面医务室门口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声,中午被救护车拉走的那名女犯因抢救无效身亡了…… 第十九章 调查 《寿世保元》中记载:“食过量则结积,饮过多则成疾癖。故大渴不大饮,大饥不大食,恐气血失常,卒然不救也”。 那名被饭撑死的新入监女犯是因暴饮暴食而导致的急性胃扩张,被同监室里的人发现时已经处于休克状态。 转院后经开腔检查发现,她的胃壁出现多个直径达到10mm的破口,胃中的食物漫溢至整个腹腔,胰、胆、肠管等都被挤压变形,出现缺血性坏死。 带着孙翊尔从医务室打听完消息返回后,秦良玉不动声色地观察另外两名失魂人,发现她们之间有三个共同点,那就是跟瘫痪的丁爱玲一样,她们的八字都是三阴一阳的格局,起主宰作用的日干,也就是出生日的那一个干支全部都是阴。 还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她们都是在宣判返回的当日,警车发生故障在路上停留过一段时间,而她们在返回看守所监室后便开始出现了失常的现象。 但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包括死去的暴食者在内,都不是一家看守所送过来的。 最后一个如果算是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她们都很年轻,年龄均在20岁左右。 装作检查质量,秦良玉来到那名与死去的暴食者同一家看守所的女犯跟前,“你说那个能吃的女孩跟你是一家看守所里过来的?” 被问话的女犯抬头看了眼,见是秦良玉,赶忙讨好地笑了下,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道:“是啊,她的身世和案情要说的话够可怜的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抢救过来。” 秦良玉没有告诉她那女孩已死,接着问道:“你能跟我具体讲一下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由一个不能吃的人变得特别能吃的吗?” 大概太久没有跟人聊过天,这女犯打开话闸子后,就有些收不住嘴,与那个撑死的女犯有关无关的话题都讲了出来。 秦良玉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从她的讲述中,终于搞明白了那个已死女犯的案情及后期反常的过程。 原来,那个死去的女犯名叫张晓晨,22岁,是被人贩子拐卖到海东省的。还不到14周岁便被她的丈夫强奸,几次逃跑未成,被买家也是她后来的婆家囚禁了起来,成为她男人的泄欲工具。 直到五年前她怀孕并生下一个女孩后,她的婆家才将她放出来。 由于她生的是女孩,而她婆家想要个儿子,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她男人便更加疯狂地与她同房。结果天不遂人愿,第二和第三胎她生的全部都是女孩。 因超生被罚款以后,她的生活如同坠入地狱般,她不仅成了那个男人的泄欲工具,还成了他宣泄情绪的道具。如果那男人在外面遇到点什么事气不顺了,回来后就拿她和年幼的女儿撒气。 受不了家暴的她,在一日夜里趁她男人醉酒熟睡后,将白天偷偷藏在枕头下的杀猪刀拿出,狠狠地捅进了那男人的小腹、胸口和心脏…… 被婆家人一顿暴打后,在邻居的帮助下,她来到当地派出所投案自首。 刚进看守所的时候,她很坦然,非常安静,也非常守规矩。 看守所里的饭菜虽然都是定量的,但因为她饭量小,经常将她自己吃剩下的饭菜接济给同监室里吃不饱的女犯。她的人缘也因此非常好,因为戴着脚镣,监室里的女犯们都争相帮助她。 一审她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宣判回来后,监室里的人发现她变了,虽然她以前的话也不多,但最起码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沉默呆傻,大伙都以为她是受不了15年刑期的打击才变成那样。 但她的变化中,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她的食量。以前那个经常接济他人的女孩居然会为了填饱肚子,趁别人熟睡之际,偷吃他人的食物。因为这个,大伙开始疏远并像防贼一样防着她,为此她曾挨了不少的打。 到了监狱后,由于可以管饱,她的食量大得让人吃惊。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很多人都怀疑她的肚子里除了胃再没有别的内脏器官了。 就在大伙还在为她的食量感叹的时候,入狱刚第二天,她的胃因承受不了过多食物的填塞而爆裂了,她将自己活生生地变成了一个饱死鬼。 不用打听这个饱死鬼宣判回来那日遇到了什么,秦良玉也知道定然与另外三个人是相同的情况。 站起身,秦良玉以检查质量为名,开始逐一检查大厅里每一个女犯的情况。 一圈检查下来,除了那个随地大小便和嘴角流着口水的两名女犯外,其他人的魂魄都正常,这让秦良玉稍稍感到安心些。 谁知,刚舒了口气,王伟他们三鬼急匆匆地从外面钻了进来,“秦将军,大事不好了!” 每次遇到棘手的事,秦良玉最受不了的就是王伟这句开场白,“说事!”她命令道。 “哦!”发现秦良玉不高兴,王伟赶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语速,“今天中午我们本来是想来向你汇报情况的,可刚到大门口,就见一辆救护车拉着一个魂魄即将离体的半魂人,我们就一路尾随她去了医院。” “那女犯刚进手术室就死了,我们就守在一旁,连眼都不敢眨,结果还是没有阻拦住她魂魄的消失。” 秦良玉一听有些纳闷地问:“还是没有阻拦住?什么意思?你们为什么要阻拦她的魂魄?” 褚德重接话道:“秦将军,最近这些天医院里的半魂病人特别多,隔三差五就死上一个两个的。每一个半魂人在死亡后,魂魄就像凭空消失般不见了。” “按说人死后,魂魄是会在阳体旁逗留一段时间的,直到勾魂鬼役赶来将他们带走。王伟和刚子说有可能是勾魂鬼役给拘走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勾魂鬼役每次出现从来也不隐藏他们自身的魂力,别说是我们这样的鬼魂,就是生人都多少会有点感觉。” 秦良玉越听越感觉不对,“怎么会这样?难道说这是因为他们都是失魂人?体内的魂魄在死后去与另外那部分魂魄合魂了?” “我们也不懂。”王伟开始接着褚德重的话往下讲,“为了不耽搁时间,我们便决定先来跟秦将军你汇报这事,谁知刚出医院就遇到了大东的鬼兵,那些穿着国 民 党 军装的鬼兵见我们仨就打,也不说明原因。” “幸亏阴司判官给了刚子一些新技能,虽然三对十看着我们这边势弱,结果真打起来才发现,大东的那些鬼兵都是一群菜鸟,中看不中用!被我们仨给打跑了,临走还威胁我们说以后让我们仨最好小心点别掉单,否则逐一击破消灭掉我们!妈的!” 从来不会爆粗口的王伟居然也开始学着刚子骂人,可见这次与大东鬼兵干戈相向确实是让他生气了。 虽然不用开口讲话便可以与王伟他们交流,但碍于自己的面部表情会引起他人注意,秦良玉假称回监区拿件外套,便独自一人带领王伟他们返回。 在三楼楼梯拐弯处是一个监控死角,秦良玉便站在那里对王伟问道:“你刚才说最近这两天医院里的失魂人特别多?” 王伟点点头道:“是啊,可奇怪了,不光是医院,就连精神病院里也突然增员了,好多半魂人被当成了精神病给送到了精神病院关押起来了。” 倚靠到楼梯扶手上,秦良玉秀眉微蹙,沉吟了会儿,对王伟接着问道:“你们三个好好回忆一下,然后跟我讲讲这些失魂人身上是否有什么共同点。” 三鬼琢磨了会儿,生前作为律师身份的褚德重毕竟脑子和组织记忆能力比王伟和刚子要强,他最先一个将自己的发现讲给秦良玉听,王伟和刚子在褚德重讲完后只是做了些补充。 从他们三鬼的讲述中,秦良玉发现监狱外的失魂人与新来的四名失魂女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轻。 监狱外的失魂人还有一个共同点是,只要失魂,抵抗能力和自体修复能力便大大降低。比如说同样都是感冒,普通人吃一粒药或者打一针屁股针就可以起效。而失魂人则会因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引发高烧,接着是肺炎、病毒性心肌炎,最终因心力衰竭而死亡。 “大东的鬼兵为什么也会到医院去?还去了那么多?再是,他们应该知道我们三个的身份,为什么一照面就开打?”王伟皱着眉头,万分不解地问道。 秦良玉也在考虑这件事,按说王伟他们是自己的鬼兵,大东及他的手下都清楚才对,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这么做,摆明了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是一种明显的挑衅行为。 “你们三个以后不管到哪里,切记不要单独行动。寻找依风下落的事先放一放,先查清这些失魂人的另一部分魂魄被谁给拘走了,今晚子时我在仓库等你们汇报情况。” 担心离开太久会引起元贝红等人的怀疑,秦良玉匆匆吩咐完王伟他们后,便回到监区替孙翊尔拿了一件囚服棉衣。 晚上打饭的时候,大东居然随着他们监区拉饭的人进来了,趁人不注意,偷偷嘱咐秦良玉让她晚上在仓库里等着他。 因为听不到大东的想法,而他那温和的笑容下又总是给人一种神秘莫测感,这让秦良玉每次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便会产生一种强大的压力感。 十点半,大东来了,带来一些补品和衣物,仅从那些东西的外包装便可知价格不菲。 秦良玉没有推却,大东最不缺的就是钱和时间,如果她拒收他的东西,等于是在变相地贬低和排斥他,那样对接下来的谈话没有一点好处。 更何况秦良玉想从大东那里知道的事情可不指一件两件,一个在阳间活了三百多年的人,了解和掌握了太多档案和电脑都查不到,或者即便查到也失实的事情。这是一本活字典,如果掌握好交往的尺度和关系,秦良玉相信大东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友或亲人。 依旧地温润如玉,财富并没有完全磨平大东前世征战沙场时磨砺出的棱角,只有当他的视线落到秦良玉的身上时,这些棱角才会变得柔和。 “让你那三个兵停止追查监狱外失魂人的事吧,我担心他们在外面继续查下去的话,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 无论事态有多紧急,大东始终保持一副天不塌,人不灭的平静表情。问完秦良玉的身体状况后,他这才挑明今晚前来见秦良玉的真正目的。 让秦良玉奇怪的是,大东的言语中竟然透露着浓浓的责任。 “你在担心什么?仅仅是我的安危?”盯着大东的双眼,秦良玉语气很轻地问。 太久了,有多久大东自己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敢这样与自己对视的人,生人中只有秦良玉和马依风,再有就是前世的几个人,但那些人早已作古。 “但就这一个原因还不够吗?”轻轻地叹了口气,大东嘴角往两旁扯了下,“贞素,不管遇到什么事,不管你选择与谁在一起,我希望你永远记住,我雷日升或者雷东,永远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永远!” 秦良玉低下头,不再去看大东那双火热的眸子,“永远”这两个字让她想起了甘井湖畔的那个阿震。 见秦良玉陷入了沉思,大东站起身,“我就知道我劝不了你,既然这样,那你让王伟他们行事小心些。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走到门口处,大东没有转身,声音清冷地对秦良玉道:“我的兵没有那么弱,更不会对你的人或兵动手!” 说完,大东打开门走了出去,室内再次陷入安静中,仿佛他从未来过…… 第二十章 局势 大东刚走没一会儿,王伟三鬼从窗户外穿了进来。感应到大东残留在室内的气息,三鬼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不满。 “秦将军……” 见王伟摆出一副准备说教的表情,秦良玉挥挥手打断他,“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失魂人的数量还在增加吗?” 王伟叹口气,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是的,几乎所有医院里的病房都住满了人,连走廊都摆上了病床应急用。” “傍晚的时候,市里一些领导还亲自到医院去看望慰问了下医护和病患。因为每个人的病情不同,他们正在犯愁没法对外界讲明这到底是传染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病情。” 褚德重接话道:“由于病的都是一些年轻人,现在各大院校已经不再授课了,他们担心这是传染病,犯病的人起初在学校是痴傻状态,接着有的开始身体患病,有的开始精神失常见人就攻击,不得已,这些学校都关门停课了。” “我们往这来的路上,见几个重要的路段发生了几起非常严重的车祸,我们仨查了下,肇事后没有死亡的司机多数都是失魂人。” 见秦良玉双手紧握成拳在室内不停地转圈,褚德重有些着急地接着道:“秦将军,赶紧想个法子吧,我们仨可都有家人的啊,这一直忙着在外面调查连家都没顾得回,我们担心……唉……” 秦良玉停住脚步,转身直视着三鬼问道:“这些失魂人中,患病的那些都是得的什么病?” 褚德重想了想道:“有的是普通感冒引起的高烧不退;有的是以前得过的病复发,尤其是癌症治愈后的那部分病患,几乎没有一个在复发后挺过六个小时的;还有的是因为意外受伤,仅仅是一点小小的外伤,但伤口逐渐恶化,到最后有的得了败血症,有的被查出得了白血病。嗯……还有的……” 王伟接上褚德重的话头,对秦良玉汇报道:“有的仅仅是因为眼睛里进了异物而导致失明,接着病毒攻进大脑,变成了脑死亡;还有更奇怪的,吃了好多年的补品都没事,居然在今晚睡觉前突然拉肚子,拉到脱水,还没到医院就已经休克了;离开医院前,我们见到一个更离奇的,因为失眠吃了安眠药,就吃了两粒,结果一睡不醒。” 秦良玉眉头越蹙越紧,眼中不时地有绿芒闪现,王伟他们知道秦良玉这是发怒的前兆,只不过她在极力隐压。 “那部分疯掉的人都是什么表现症状?”秦良玉听完医院里病患的具体情况后,接着问道。 刚子哼了声,骂了声娘,“那些疯掉的最可怕,他们见人就打,打不过就咬,被他们咬中后,那伤口便会感染,好像那些人的嘴里都带着病毒似的,不去医院打针吃药的话,会感染得越来越厉害,比带着狂犬病毒的疯狗都可怕!狂犬病好歹还有个潜伏期,这他妈一旦被这些疯子咬上一口,立马就犯病。” “现在整个海滨市的情况是越来越失控,主要一个原因是那些患病的失魂人都没有痛觉,好像跟约好了似的,全部都在这两天发病。这他妈猛丁一下子把个海滨市快给变成人间地狱了,前后也就不过三天的时间,那些医生、护士,还有火葬场的火化工个个都顶着俩大熊猫眼连轴转地忙活。” 褚德重这时耷拉着脑袋,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我听那些市里的领导讲,不仅咱们海滨市,周边的城市也已经发现了这样的情况,听说已经上报给省里了。另外,明天开始,除了军用飞机,民用的海、陆、空运全部停航,禁止任何人出入海滨市。” 将王伟、褚德重和刚子刚才所汇报的情况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秦良玉猛然看向刚子,“你说医生、护士和火化工都在连轴转地忙?” 刚子点点头,被秦良玉问得有些发懵,“对呀,病了那么多人,医生护士肯定最忙;死了那么多人,火化工当然比谁都忙!咋啦?” 褚德重这时明白了秦良玉的意思,沉吟了会儿,猛拍了下大腿,对秦良玉道:“秦将军,你猜的没错,一些特定职业的人似乎都没事。” 秦良玉简短地问道:“哪些?” 褚德重开口道:“警察、军人、医生、护士、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警察中包括消防和交警等警种,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应该也包括公检法司狱。而医生和护士,应该不仅是医院里的,或许也包括精神病院和疗养院的,诊所的大夫应该也包括在内。” “虽然不敢十分确定,加之我们仨也没有刻意去留意过,不过联系起来想想的话,从这场混乱开始后,真没见过这些行业中的人出现过状况。” 王伟用不确定的口气对褚德重问道:“那我们来这里的路上见到的那个被三辆车同时挤在中间死去的交警算不算?” 刚子嘴一撇道:“你傻啊,你没见那交警的魂魄全部都从他体内出来了,这就说明两点,第一,他不是一个失魂人,那是一场因失魂人而引发的意外车祸;第二,这三天你什么时候见过刚死的失魂人有魂魄出来过?” 王伟点点头,“哦,被你这一说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秦良玉又开始原地踱步,三鬼跟在秦良玉身后在仓库里来回地转圈,等待秦良玉下达新的指令。 转过身,秦良玉对王伟他们问道:“这些犯病的人中,年龄最小的和年龄最大的分别都是多少岁?” 王伟想了想道:“我们没怎么留意,只知道都是一些年轻人,最小的我们见过一个16岁的,最大的嘛,好像是26岁左右吧。” 秦良玉将藏在仓库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刚子,“你们三个立即去趟医院、精神病院和火葬场,拍下几份失魂人的病历和死亡证明来。” 三鬼明白秦良玉让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赶忙答应了声一起离开。 他们刚走没一会儿,春兰从窗外进来了,“小姐,雷将军让我过来服侍你。” 背对着春兰,秦良玉眼睛微微眯了下,然后转身看向春兰道:“春兰,我已经不是前世的秦良玉了,你不要再以前世丫鬟的身份自居,况且你经过轮回已经算是一个现代人了。” 春兰眨了眨眼,没明白秦良玉的意思,“小姐,你是不想让春兰待在你身边伺候吗?” 秦良玉无奈地笑了下,“我当然希望身边能够多有几个前世的亲友在,如果你想来那便来吧,但不要再以丫鬟的身份出现在我身边,就当是朋友吧。” 春兰拘谨地飘在原地,虽然有过孟颜的身份,但这个身份的现代人仅活了22年便死去了,相比前世56岁的寿命,她的意识和习惯依然被前世丫鬟身份所左右。 “小姐,你是不是在生奴婢的气,我知道前阵子你病了,可那会儿雷将军让我去了趟侯爷和……你的墓地,因为出了点意外耽搁了些时日,昨晚奴婢才回来。” 秦良玉闻言一惊,“你说雷日升让你去我和千乘的墓地?去做什么?” 春兰有些委屈,又似有些不方便说,唯唯诺诺地不知该怎么对秦良玉讲。 见她这样,秦良玉干脆也不问了,直接开启异能听她的所有想法。 结果,秦良玉震惊地发现,春兰的记忆居然跟王伟一样缺失了一个片段,在到达秦良玉和马千乘的墓地后,一直到返回大东的监室,这中间部分的记忆就像被删减掉的剧情般消失不见了。 春兰被秦良玉盯得有些不安,讷讷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我现如今阴阳两隔,你无法像前世般伺候我更衣洗漱,所以……如果有事需要你来,我自会用意念招呼你的,你退下吧!”秦良玉的口气充满了无奈。 “是,小姐!”春兰应了声便迅速闪身离开。 从春兰的记忆里,秦良玉虽然没有读取到她此行重庆到底遇到了什么人或事才导致的失忆,但秦良玉却知道了在自己未来监狱前,大东的一些作为。 对于大东的行事方法,秦良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残忍、果决! 快凌晨一点时,王伟他们回来了,刚子手里拎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架单反相机。 秦良玉极为反感刚子这种随意窃取阳间物品的行为,可当刚子将笔记本打开并调出里面所有的病患资料后,秦良玉的注意力便全部都转移到那些从医院各处拷贝来的病患名单里了。 这些名单中无论生死者,都记录着他们的出生日期,虽然没有具体到出生的时间,无法准确地推算出具体的四柱阴阳,但仅从现有的资料推算,这些人的八字都是呈现阴多于阳的情况。 尤其是那些死亡者,有半数以上生年、月、日均为阴。 合上电脑,虽然这一切均在预料之内,但真正确认了,秦良玉心中的那份沉重感愈发加重。 刚子打开相机,将他拍摄到的一些病患的照片展示给秦良玉看,从这些照片中,秦良玉清楚地发现,那些病患印堂发黑,眼睛空洞无神,里面已经全然没有了生机和活力,这明显就是将死之相。 从现如今的局势来分析,只有尽快找到那些失魂人丢失的魂魄,减少人口死亡率,让海滨市动荡不安的局势早日稳定下来。 这一切说起来容易,如果真的是鬼伙所为,可现在没人知道鬼伙的藏身之地,也就无从找寻那些失魂人的魂魄。 从这些事件发生的时间和人员数量上来分析,秦良玉突然有种感觉,鬼伙并非完全是在需要生人的魂魄做什么,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刻意炫耀他自己的能力和猖狂。 他在炫耀给谁看?雷东?还是秦良玉?只有能与自己武力值相抗衡的人,才值得炫耀,就像老鹰不会在老鼠的面前炫耀它的翅膀,而是直接将老鼠吃掉是一样的道理。 鬼伙利用所有可利用的生人为其服务,甚至可以驱使一些鬼魂作恶,这种驱群狼而吞虎的计谋直指向的人似乎并非是秦良玉,也并非是雷日升。 受今晚春兰丢失记忆的启发,秦良玉突然有种隐隐的感觉,鬼伙想针对的人似乎是自己的丈夫马千乘。 可马千乘的后世马依风生死不明,下落不明,难道说,鬼伙也是在寻找马依风?用这种草菅人命的方法引诱马依风自动现身?还是说他另有别的什么目的? 就在秦良玉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她感应到一股阴寒的气息在靠近,大东居然带领一大批鬼兵再次登门。 自从在这个时空与大东相遇,他一直都给秦良玉一种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形象和感觉。 可当秦良玉与大东的视线对上时,她发现他的眼中居然呈现一丝少有的慌乱。 直接走到秦良玉的身旁,大东语速极快地道:“贞素,快!随我去趟医院!” 秦良玉一惊,还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人已经被大东一个瞬移从仓库里带出,直奔向监狱大门而去…… 第二十一章 异象 【感谢j332963806的赏赐!美梦,请收下鬼伙的膝盖!如果今日不加更,我将良心不安!】 古人常将自然现象与人事相比附,故而有:天生异象,必有妖孽之说。 之前讲过,海滨市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尽管全球变暖导致冬不甚冷,夏甚热,但冬季降雪,春、夏、秋三季降雨却是依旧不变。 元宵节刚下过一场大雪,虽然时过一周,但气温因化雪反而变得比春节前后的那几日要低很多。 因为快要到农历的正月底,下弦月在子时前还像一把弯弓般被众星拱挂在天际,可刚过子时,天空竟然不知何时被红云覆盖,本来就不怎么亮的下弦月被那些赤红的云团遮挡住,天际间仿佛被置入到一个黑红混杂的诡异空间。 子时三刻,外面突然开始刮起了大风,特别突兀,天空中的红云在咆哮而起的狂风作用下,如同浪潮般翻滚着越积越厚,似乎要将天地融合为一体般不停地下压。 有点常识的人都会问,风大云飞,为什么刮这么大的风,云层不见消散反而愈发沉厚?那是因为——这风不是从天上来的! 现代化城市处处都是耸立的高楼和各式璀璨的路灯、霓虹灯,就连路两旁的树上都缠挂着色彩艳丽的led灯。人类的眼睛长期受这些人造照明设备的蒙蔽,加之有气象台每日跟进报道天气预报,所以,夜晚已经很少有人会去关注天空的变化,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发现天上那些诡异的红云。 直到闪电之后自远而近的隆隆雷声冲击到了人们的耳膜,所有人这才惊异地发现,变天了! 正月的雷,六月的雪,这都是极为罕见的、不正常的自然现象。闪电伴随着雷声还在持续地炸响,惊动了气象台,惊动了市防雷中心,惊动了市政府的各级官员,也惊醒了那些失魂人…… 【市立医院】 伴随病房床位的告急,接下来是手术室告急、医疗设备告急、人手告急、氧气瓶告急、血库告急,直至药物告急! 内科、外科、骨科、皮肤科、神经科、药剂科、儿科、妇科等等科室都人满为患,所幸这些前来就诊的病患无论病情轻重,竟然没有一人发出痛苦的呻 吟喊叫声。但越是这样,越让医生和护士感到诡谲莫名,压力倍增。 最近这三天来,整个海滨市的病患就跟约定好了似的,突然间由健康人变成垂危的病人,而且多是年龄在20左右岁的年轻人。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手术台上转移到太平间,从医多年的老医生、老护士都不禁唏嘘感叹。有点责任心的,暗自将责任归咎到自己医术不精上,在自责和愧疚中,更加尽心卖力地救治下一波病人。 可任凭他们倾尽所学,依旧无法挽回那些年轻的生命。由于不眠不休地手术、听诊、救治,有半数以上的医生和护士开始出现体力不支。 就连市立医院的正、副院长也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满脸憔悴地在医院各处查看,遇到人手不够用的情况,他们会上去搭把手接替下。 市立医院妇产科主任朱英武,被人们尊称为妇科一把刀,45岁的他,做过太多病因复杂、医治难度较大的妇科手术。但今晚的这台手术却让他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质疑,也给他的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挫败感。 这台手术按说是一台非常普通的子 宫肌瘤切除手术,患者被送来时,已经出现经血量过大而导致的贫血性心脏病,排尿、排便困难的临床表现,其面色苍白如纸,且已经出现气短的情况。 子 宫肌瘤分好多种,有良性也有恶性的,经过对这个患者进行b超检查,发现在她的子 宫内壁有一颗直径约为7cm的子 宫颈肌瘤,这种肌瘤的发生率虽说较低,但这种手术对于朱英武来讲并没有多大的难度,难就难在需要将这个患者的子 宫全部切除。 据患者家属讲,这个年轻的女孩是一个在校的学生,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当他们得知要摘除这孩子的子 宫时,都哭求着朱英武能够给这女孩留一个当母亲的机会。 一番开导耽搁下,最终患者家属无奈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并在手术书上签了字。 谁曾想,当一切准备妥当后,就在朱英武准备为手术台上的患者进行手术时,他却震惊地发现,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女孩的下腹部居然像一个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般高高隆起。由于隆起的速度过快,她腹部的皮肤被撑得像是要爆裂开般,皮肤下细小的血管清晰可见。 为了谨慎起见,朱英武让他的助理紧急向血库申请增加了两个单位的血。 在低温麻醉下,按说病人需手术部位的身体是不会有任何疼痛感的,谁知,当朱英武的手术刀切开女孩的腹部时,大概是刀尖触碰到了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的肌瘤上时,他清晰地听到女孩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别碰我,好痛!” 朱英武疑惑地停顿了下,也就在他停顿这不到两秒的时间,女孩子 宫内的那个肌瘤大概遇到了空气,竟然瞬间暴涨,在朱英武和一众医生助理、护士、麻醉师等人的注视下,那个肌瘤爆裂了。 与之同时爆开的还有女孩的整个腹腔,血液合着碎裂的内脏喷溅得到处都是。 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他们想起来去查看那个女孩的状况时,发现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 这场变故使本就疲累工作了一天一夜的朱英武愈发颓废,他无力去应对患者家属的控诉。看着源源不断还在来院就诊的病患,他竟然有些恍惚,他不明白这些天接诊的那些患者到底都怎么了? 从那些患者的面部表情上,他看不到任何的痛苦,只看到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回想这三天来的病患,一种不安的情绪在他的心中蔓延。 外面电闪雷鸣,风挟着沙砾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响。 朱英武纳闷地看向窗外,这是六楼,海洋气候虽然时有刮风天,但风再大,从来也没有出现过挟卷着沙砾打到六楼的情况啊,奇怪!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这场像瘟疫般的灾难能够早日结束。 就在这时,他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吆喝着让路的声音,一个护士冲进了他的办公室,“主任,来了一个临盆的产妇,情况危急,您去看一下吧!” 护士的脸上除了慌乱和恐惧,再没有别的表情了。按说一个临盆的产妇不会让一个在医院里工作了三年多的护士产生这样的表情变化,看来情况确实不妙。 医生的天职让还没有从失败手术的打击和颓废中走出的朱英武迅速站起身,随那名护士走出办公室。 行动病床上的产妇又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从女孩光洁紧绷的面部皮肤不难分辨,这是一个不到20岁的少女,她那即将分娩的高耸的腹部像是在向人们宣告她行为的不检点。 护士之所以不敢看这个女孩,那是因为女孩自脖颈往下,只要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呈现了一种奇怪的青黑色,只有脸上的皮肤还算是正常的颜色,但却是那种因失血过多而造成的苍白。 女孩身上穿着一套卡通图案的粉色睡衣,由于腹部隆起,睡衣自下而上有五颗纽扣不见了,青黑色的肚皮裸露在外。 这让人不禁有些纳闷,似乎女孩只有这一件睡衣,按说都快分娩了,早就该穿上一件宽大的孕妇装,可她身上的衣服显然不是为孕妇而准备的。 这些倒没什么太奇怪的,奇怪的是,女孩腹部的皮肤正在往外渗血水,一颗颗细密的血珠冒出后,互相汇聚,然后顺着凸起的腹部向两旁流淌,衣服已经被血水打湿。 她外翻的肚脐中间有一颗赤红的胎记,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那胎记像极了一滩血,本身她的肚皮就在往外冒血水,在那胎记的衬映下,给人一种她肚脐在向外淌血的错觉。 最可怕的并非是这些,女孩的睡裤是那种松紧带的,大概是太窄了,已经退离到了肚脐以下,这样一来,她的睡裤便显得非常松垮。 女孩双腿大张着,朱英武隐约发现似乎有个东西在她的裤子里面动了下,幅度不大,裤裆已经黏湿,显然羊水已经破了。 产前检查已经来不及了,朱英武让推着行动病床的人立即将女孩送到产房,一边快步走,他一边问旁边的人:“她的家人呢?没人陪她来吗?” “有,一个男人,年龄挺大的,没看清长相,把她送过来以后就离开了。”女护士两只眼紧盯着前方的路面,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到女孩的身上。 最近来就诊的病患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自诩胆大的女护士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尤其是现在躺在行动病床上的这个女孩。 当b超显示结果出来后,朱英武直接懵了——异位妊娠!足月! 异位妊娠,俗称宫外孕,女人或者有点医学常识的男人都知道,宫外孕是不可能进行正常的妊娠的,因为孕囊压根就不在女人的子 宫里。 宫外孕初期一经检查确诊就必须要终止妊娠,否则待孕卵发育到一定阶段后,就会引起输卵管妊娠破裂而发生内出血,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可眼前这个女孩分明已经足月待产,而且从b超的显像朱英武发现婴儿胎动异常,似乎少了很多正常胎儿该有的东西。 “立即手术!” 无论情况多么地不合乎医理,但人命关天,而且还是两条人命,朱英武对一旁的助理和护士吩咐道。 因为刚下了一台手术,麻醉师等人都在待命中,没一会儿人员便全部到齐了。 褪下女孩的睡裤准备为她做术前准备的护士这时啊地一声大喊,一屁股跌坐在地,双腿拼命地蹬地向后移动着身体,她的两只眼睛惊恐地盯视着女孩裸露在外的双腿处。 正在穿手术服的朱英武等人闻声急忙跑过来,结果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女孩的身体里慢慢爬出一个浑身乌黑色的婴儿。 就在这同一时间,医院最近这三天送来就诊的失魂人,全部都从各自的病房里走出,有的还在手术的,竟然从手术台上下来,任谁都拦不住,他们都在缓缓地向一个方向移动——位于六楼的妇科产房。 产房里的婴儿彻底离开母体后,天空一道闪电劈下,堪堪被这刚出生的婴儿原地一滚给躲了过去。直到这时,朱英武才想起来看b超显像图的时候他感觉这婴儿少了些什么,是胎盘和脐带。 朱英武不知道的是,这婴儿在母体中根本不需要像其他婴儿那样依靠胎盘和子 宫存活,他靠的是吸食母体的鲜血和精气成长并降生。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孕育他的那个可怜女孩已经死亡。 在产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浑身被黑色大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这人像个幽灵一样,不动,不说话。看不清他的表情和样貌,只能从他后背那处凸起的部位分辨出,这是一个驼背的男人。 一场罕见的冬季雷雨天气降临在海滨市。 凌晨一点了,两拨人马从不同的方向极速向市立医院赶来,其中一拨是雷东和秦良玉他们。 而另一拨,如果仔细分辨的话,可隐约发现带头的那个身材伟岸的男人,是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第二十二章 异婴 从医者,多数都崇尚科学,对于一些科学无解的现象,他们一般都喜欢用因疲劳或脑中枢神经衰弱而出现的虚假幻像来解释。 从不相信有灵异存在的朱英武就是这样的一个医生,在今晚之前,他也曾遇到过一些怪异的事情,他也曾像别的医生那样用幻觉来解释这些现象。 但今晚之后,他一直坚信的无神鬼论彻底被眼前的场景颠覆改变。 天空中的闪电像一条刺眼的银色怒龙,划破夜空,从翻滚着的红云内疾掣而出,直指市立医院六楼的产房而来。随着玻璃碎裂发出的巨大声响,那道闪电宛如一梭光弹直击向地上的婴儿。 婴儿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了那道带着冲天怒意的闪电,拱着身体,像一只受惊的小狗般面向窗户的位置,嘴里发出嘶嘶声响。 从他不停扭摆着的光屁股可以看出,他是在蓄势待发,等待下一波闪电的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雷电造成的,整个市立医院的照明设备在闪电击入产房的那一瞬间全部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中,就连应急供电系统也瘫痪了。 躲过了三击雷的婴儿口中发出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声,这声音听着有些稚嫩,但却充满了战胜雷电后的喜悦和邪恶气息。 他不像一般新生儿那样哭着来到这个世界,随着他那持续不断的叫声的改变,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召唤。 在室内陷入黑暗前,朱英武清楚地看到婴儿的眼眶中没有眼球,但他却分明感觉到婴儿在看着自己,只那一眼几乎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当他的视线与婴儿的“眼睛”对上时,那婴儿没牙的嘴慢慢向两边裂开,与两个凹陷的眼眶在那张满是皱褶的,泛着乌青色的脸庞上形成诡异的三个黑洞。 这一刻,朱英武真希望自己能够像那些吓晕过去的女护士一样失去知觉,这样就不用去面对眼前这个恐怖的场景和那个正在向他脚底慢慢爬过来的婴儿。 外面的天气可谓是雷雨交加,雨水中夹杂着大颗的冰雹随着雷电从天空中降落。 因为窗户上的玻璃被闪电击碎,加之楼层过高,室外的风挟着沙砾、暴雨和冰雹一猛劲地从破碎的窗户灌入,这风带着透骨的冰寒气息,使朱英武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想后退,可他却震惊地发现自己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头脑清醒,但肢体却像不属于自己的一般僵立在原地。 随着婴儿的逼近,那种寒冷的感觉愈发加重,仿佛骨头都要被冻碎了一样。他甚至能闻到婴儿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非常难闻的、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奇怪气味。 除却刚才那三道闪电,之后再也没有闪电击入室内,但似乎那些闪电心存不甘,每一道都在医院的上空徘徊。 惊恐地瞪视着匍匐在地越来越近的婴儿,朱英武真希望这会儿能再来道闪电,将这该死的怪物击死,或者干脆把自己给击死,也好过在这里手脚不听使唤的好。 眼角余光发现,在自己身旁没有被吓晕的另外两名男医生似乎情况也跟自己一样,口不能言,肢不能动,眼中流露出无法言喻的恐惧。 就在朱英武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在产房里时,门开了。 因为没有照明,他只隐约看到一个黑影走入室内,听不到这个人的脚步声,因为室内外都漆黑一片,他只能凭直觉判断进来的这个人是个男人。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那个婴儿停止了爬行的动作,扭转头看向门的方向,身子畏缩了下,似乎对进来的这个人很是惧怕,双手不停地抓着身下的地砖,指甲和地砖摩擦发出的声响,让朱英武忍不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暗之中,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响了起来,“嘿嘿……” 笑声越来越多,随着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临近,朱英武在窗外闪电带来的短暂光照下,见到一群身穿病号服的病人陆续走了进来,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嘿嘿嘿的笑声就是在那个黑衣人的带领下,从那些病患的口中一起发出的。 看不清这些人的面部表情,但从他们的肢体动作上,朱英武发现这些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股诡谲的气息。 黑衣人走到距离婴儿三步的位置停下,缓缓蹲下身,直视着婴儿。因为那人戴着大兜帽,朱英武看不清他的长相和面部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凸起的背部。 “躲过了三击雷,是不是饿了?赶紧进食随我离开!” 这黑衣人的声音听上去比婴儿指甲滑动地砖发出的声响都要刺耳,说完后,他站起身,无视朱英武和同样一脸惊恐表情的另外两名男医生,向身后跟随他一起进来的那群像梦游般的病患挥了下手。 距离最近的一个病患是一个年轻男孩,他与其他病患一样,身穿病号服,赤足站在黑衣人身后。随着黑衣人的手势,他像得到指令的兵将般径直走到婴儿的身前,木然地站在原地,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一动不动。 婴儿似乎有些迟疑地看了眼黑衣人,大概是饿得狠了,见黑衣人再没有任何举动,他扭回头看向那个年轻人,然后迅速移动身躯向年轻人爬去。 就在他的双手抓住年轻人脚踝的那一瞬间,年轻人的身体猛烈地抽搐起来,在朱英武和另外两名男医生的注视下,那年轻人被病号服包裹住的身体在慢慢萎缩。 随着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朱英武惊恐地发现,那年轻人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干瘪,两只眼眶中的眼球随着干瘪的皮肤极速下陷,身上的病号服被风吹得似要脱离他迅速干瘪的身体般发出猎猎声响。 年轻人倒地后,由于身体干枯萎缩,自腰以下部位断裂成两截,没有一丝血迹流出,像一颗腐朽的干木棍般散落出一些零碎的内脏。 一切来得太快,也太意外,死亡就发生在一刹那间,让人胆寒,令人心颤。 男孩死后,那黑衣人解下腰间的一个大葫芦,向空中挥舞了下,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一道淡淡的光束进入葫芦内。 婴儿黑洞洞的口中伸出一条暗紫色的舌头,舔舐了下嘴角,看向黑衣人,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随着黑衣人再次摆手,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到刚才那个年轻人的位置…… 大东今晚带领的鬼兵并不多,只有九个。 如果说王伟他们的厉害之处在于阴司判官赋予了他们新的技能和魂力,使他们有能力与一些厉鬼相抗衡的话,那大东鬼兵的厉害则在于他们自身便拥有的阴煞之气。 从这九个鬼兵身上的穿戴可以分辨出他们是来自于九个不同的朝代,距离现在最近的也是清朝,之前秦良玉见过的那些民国时期的鬼兵并不在这九个当中。 这九个鬼兵虽然不像人类般行走,但从他们举手投足的那种姿态以及他们手中所持的兵器上,秦良玉断定这些鬼兵生前属于军队中人。因为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腾腾凶煞之气不是普通鬼所具备的,他们的兵器因为沾染过血迹,隐隐地泛着一层森冷的光。 这九个鬼兵对大东非常恭顺,他们与大东之间的交流方式几乎很少用言语,有时候是一个手势,有时候仅仅是一个眼神,可见他们跟随大东的年限应很久了,不然不会这样默契。 虽然之前有过猜测,但直到今晚秦良玉才真正见识了大东鬼兵的厉害。 虽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但下面有些监区还在带夜干活,所以内门旁的传达室里还有四名狱警在值班。 控制这些狱警的思维,王伟他们也能够做到,但如果想控制外面大院高墙上巡逻的武警,而且还必须是同时控制住那些武警的思维,王伟他们就有些费劲了。 大东的鬼兵从内门出来后,没用大东命令,直接飘向高墙上的武警身边,秦良玉大致扫了眼,高墙上的巡逻武警不下二十个,分散在不同的位置。 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大东对秦良玉道:“可以了,让王伟去大门的位置,将那里值班的两名警卫和一名武警的思维控制住,我们就可以离开监狱了。” 见秦良玉点头,王伟三鬼直接飘向大门,发现正如大东所言,这里除了一个站岗的持枪武警,在门卫室里只坐着两名中年男狱警。 随着大东一起瞬移到大门口,大东嘴角扯出一个赞许的笑,大概是因为王伟他们控制门卫将电动门打开的缘故。 路上秦良玉只来得及问大东具体要带自己去哪,大东简短地回答了她四个字——市立医院。 从监狱出来的时候,秦良玉就发现天有异象,天空电光闪闪,惊雷震荡,大地上狂风呼啸,天幕特别的昏,但却有大片奇形怪状的红云在翻滚着。 红云只有在夕阳折射下的晚霞才会出现,而现在刚过子时,即便是要下雨也不至于有如此大范围的红云蔽空。 就秦良玉所知,这种异象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出现,第一种是要发生大范围的灾难,如地震、海啸、火山爆发之类的;第二种是有妖孽现世。 从这段时间不断出现的失魂人以及王伟他们调查来的情况分析,显然这种异象预示的是第二种情况。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会造成大范围的人员伤亡。 方圆几百公里的地方都能听见长时间的尖利的猫叫声和犬吠声传来,但这种凄厉的叫声在降雨后便消失了,一切声响似乎一下子都被窒息了,又像是被这死一般的雨幕裹藏了起来。 一路上,秦良玉和大东遇到了好几拨神思恍惚的人从家门里走出,这些人都很年轻,他们的行走方向都惊人地一致——市立医院。 凝神细看了下,秦良玉发现这些人都是一些魂魄不全的失魂人。 每遇到这样的人,大东便在那些人的后脑轻拍了下,被拍中的人便如同木偶般驻足不前,茫然地盯视着医院的方向。 终于到达医院了,雨水挟着冰雹从天空中降落。因为有大东的鬼兵和王伟他们在,那些雨水和冰雹被阻隔在外,秦良玉和大东身上没有被雨水打湿分毫。 站在医院的正对面,秦良玉发现整栋医院大楼都被一团浓重的黑雾所笼罩,楼内一盏灯都没有开,一片昏暗,里面隐约透出一种灾难与死亡的气息。 “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 大东咬牙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转头对秦良玉道:“贞素,随时准备好你的鞭子,无论生人还是亡灵,只要发现有伤害你的意思,就用鞭子狠抽他们!” 秦良玉紧皱眉头,疑惑地看着医院黑洞洞的大门,对大东问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东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医院的那栋楼体,听秦良玉问,他犹豫了下,扫了眼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收回视线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鬼伙!小心他会给你制造幻象。进去后,无论你见到谁,哪怕是马依风或者马千乘,没有我的指令,你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只有这样,鬼伙的幻术才不会对你起作用,切记!” 说完,大东冲他的那九个鬼兵打了个手势,拉住秦良玉的左手,一起向楼内走去。 全身戒备中的王伟紧紧地跟随保护在秦良玉身后,嘱咐刚子进入楼内后马上将他的分身放出,正说着话,王伟突然感应到一股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气息自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传来。 他疑惑地往那个角落看了眼,魂形一顿,犹疑着是否喊住秦良玉,告诉她自己所发现的情况…… 第二十三章 会合 王伟和大东视线扫过的位置,就是鱼头他们的藏身之地。 而此刻在医院的周遭有大批的刑警和特警分散隐蔽着,带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伟他们苦寻不到的马依风。 “老大,刚才进去的两个人,其中那个穿囚服的女的我怎么看着像是嫂子。” 放下手里的夜视望远镜,鱼头对站在他身前的马依风小声道。 马依风没有回答鱼头的问话,他早已在秦良玉和大东刚露面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 透过望远镜,马依风迅速扫视了圈医院外围,对身后的鱼头和梁子吩咐道:“你们继续在这里盯守,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擅自行动。” 说完,马依风猫着身子刚准备向医院大门去,胳膊却被身后的鱼头给拉住,“老大,你干嘛?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进去吧?现在医院里面啥情况咱们都还不清楚,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马依风皱了皱眉,脸上划过一丝厌烦的神色,在夜幕的掩护下,谁也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变化。 “别啰嗦,军令如山,不得违抗!” 甩开鱼头的手,马依风顺着墙根向医院的正门走去。 “梁子,你有没有发觉老大这次回来后跟以前不一样了?” 担心地看着马依风走远后,鱼头小声地对身旁的梁子嘀咕了句。 梁子手持望远镜,小心地观察着医院各个角落,听鱼头的问话,他只低嗯了声,没有过多的去回应,但心里却已经开始打起了鼓。 自从上次与马依风和鱼头一起去李强的大酒店夜探,回来后,梁子发现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道伤疤,这处伤疤是在大腿靠近要害的部位,明显是枪伤造成的,可具体是怎么造成的,与马依风和鱼头在大酒店里经历了些什么事,他一概都不记得了。 春节假期结束后,他在警队里与鱼头说起这事,发现鱼头居然也跟自己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鱼头的伤是在右手腕,明显的也是枪伤,如果说他们两个人的伤是在大酒店里造成的话,这么重的伤不可能好得这样快,仅仅留下了一处疤痕。 但如果说不是在大酒店里造成的,可记忆中从来不记得自己身上有过这样一处伤疤。 两个人同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却得到了一个疤痕,这让从警多年的他们都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最终也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二人都很默契地选择思想避让,一味的去琢磨不可能有的结果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干脆不去想它,留下精力去寻找失去联系的马依风。 海滨市接二连三地出现一些怪异的病症,医院和精神病院都陆续告急,这本来不该执法部门什么事,更没有刑警队的什么事,可逐渐地大伙发现这场如同瘟疫般的病情开始有了蔓延难以遏制的趋势。 一些本来好好的人突然开始精神失常,失常后他们的暴力值猛增,轻则破坏公共设施,重则伤人性命。这导致整个海滨市的社会治安混乱起来,一些没病的也在这群精神病患的掩护下开始做一些非法的勾当。 这样一来,不仅医院,就连公安干警和消防大队都开始忙碌了起来,110、119、120的电话几乎就没有停歇过,就连海上巡逻警都忙碌了起来,一时间,各种警笛声响彻海滨市的大街小巷。 在马依风失踪的这段时间,警队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张局在负责,从张局那,鱼头和梁子根本就打听不到任何有关马依风去向的有用信息。 两个人去了趟源头,发现郭老居然不见了,源头里的老刑警们都在四处寻找郭老的下落,当他们听说马依风也跟失踪了一样联系不上时,一群人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灼不安起来。 谁知,就在大伙陷入群龙无首、焦头烂额之际,昨天中午,失踪半个多月的马依风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整个警队里的警员们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靠山和主心骨,一个个欢呼雀跃着。可与马依风关系最近的鱼头和梁子却发现他似乎变了,至于哪里变了,这哥俩也说不明白,只是一种直觉。 除了额头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多了一处伤疤外,人还是那个人,但鱼头和梁子总感觉马依风比以前更冷了,连看人的眼神都变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距离感在他们之间悄然拉开。 马依风回来后,便召集警队里的所有警员,部署第二晚前去医院设伏的行动计划。 鱼头和梁子,甚至包括张局问他为什么要发动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时,马依风只简短地回了句:“线人的密报,明晚那里有暴 乱,需要我们全部的警力前去镇压!” 整个警队里的刑警和特警,甚至就连700a都带着一个连的作战部队秘密跟随前来了。 鱼头和梁子心里都清楚,700a他们之所以赶来,那也无非就是为了保护马依风的人身安危,警队的任务他们是不会去干预的。 所以,当马依风提出要单独行动的时候,鱼头只是出于一种兄弟感情,本能地阻拦了下他。 果然,马依风离开没一会儿,梁子在夜视望远镜里发现了700a等人的身影,正悄悄地跟随在马依风身后向医院正门走去…… 市立医院始建于1890年,其前身是美国长老会创办的教会医院。经过一百多年的变迁,现已发展成为海滨市最大的综合性三级甲等医院。 医院占地面积9.3万平方米,建筑面积34万平方米。 这样大型的一家医院,即便是白天进来的话,也很容易在医院里迷路,更何况是在没有灯光照明情况下的夜晚了。 之前来这家医院救韩凤英的时候,秦良玉是在马华龙和马依风父子俩的带领下前来的,当时去的是住院手术部的icu病房区,而现在大东带着秦良玉走的是医院的门诊大厅。 他们二人都没有带任何的照明设备,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 进入大厅后,里面除了黑暗和死寂,没有任何声响和生命气息,仿佛一切都被黑暗裹挟静止不动了。 大东紧紧地拉着秦良玉的左手,而秦良玉此时已经将右手的笞魂鞭释放出来了,笞魂鞭大概感应到了阴魂的气息,鞭身不停地抖动着,显得异常亢奋。 “跟随你的鞭子指引走!”大东伏低身体,在秦良玉耳边小声道。 大厅正中是一个给前来就诊的病患提供咨询的中心台,两旁分别是开放式的上下楼的电梯和步行梯,电梯此刻是瘫痪的。 二楼是医生坐诊的门诊部和划价取药的地方,在电梯梯身后是一个非常大的候诊大厅,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的靠椅。 靠椅里坐着不少的人,秦良玉能感应到这些人都是一些活着的人,但他们似乎是受到了阴魂的干扰,此刻都处于深度的昏睡状态。 每上一层楼,笞魂鞭的鞭身便愈发地躁动不安。刚到五楼,秦良玉感觉笞魂鞭似乎要脱离自己的掌控,整个鞭身都紧绷了起来,秦良玉几乎是被它拖着前行。 “贞素,小心了!”准备往六楼的楼梯迈的时候,大东使劲握了下秦良玉的手,冲六楼的位置摆了下头,示意秦良玉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而此时不用大东提醒,秦良玉也已经感应到了一股股阴魂的气息,这里的温度也较之楼下要低很多,耳边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 终于到达六楼,眼前的场景让秦良玉和大东同时呆愣了片刻。 只见整个六楼的楼道和病房门口都挤满了人,他们的身体都朝向一个方向,似乎都很急切地想到达某个地方。也正因这样,想从他们中间挤过去根本就不现实。 走到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年轻人身旁,秦良玉细看了下,发现这是一个失魂人,不用逐一去验证,秦良玉基本也能断定整个楼层里的人应该都是一些失魂人聚集在这里。 对比正常人,这些人相当于是半死人,除非能够找到他们的另外一部分魂魄使其归位,否则的话,这些人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但尽管这样,目前他们还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秦良玉不可能去伤害眼前这些年龄均在20左右岁的人。 就在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才能从这些人的身边挤过去的时候,大东对跟随他一起来的鬼兵挥了下手。秦良玉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大东的那个手势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杀”的手势。 随着大东的手势,那九个鬼兵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从这群挤在走廊里的失魂人中穿过去,像一股旋风般,将中间位置的一溜人给生生击退到了楼梯下。 看着那些失魂人像一个个木偶般滚落下去,竟然没有一个发出呼痛的叫喊声,只有一阵阵骨骼断裂声以及身体与楼梯相触时发出的碰撞声。 就在大东拉着秦良玉的手准备从鬼兵清理出的过道走过去的时候,变异发生了。 起初毫无感官知觉的失魂人突然转头,他们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秦良玉和大东的身上,从他们的眼中,秦良玉看到的只有一种情绪——仇恨! 别小瞧了这些失魂人,虽然他们的杀伤力比不了大东和秦良玉,更比不了大东和秦良玉带来的鬼兵,但那是相对他们单个的作战能力而言。 现在站在秦良玉他们面前的失魂人数不下千人,不用他们有多余的动作,如果全体都压上来的话,估计也够秦良玉和大东扒拉一会儿的了。 更何况这些人没有痛觉神经,没有思维,不计生死,整个就是一群傀儡,被躲藏在暗处的人操控着。而且这里的场地受限,根本无法伸展开拳脚。 秦良玉的善心在此刻成了她一个致命的弱点,因为顾忌这些人未死,她不忍心对他们痛下杀手,这样一来,大东也变得受制于人,又要顾及秦良玉的安危,又要对付那些不断涌上前来的失魂人的粗暴简单的攻击。 而他现在担心的不仅是时间是否来得及,他担心的还有他带来的那九个鬼兵。从清理失魂人进入前方的病房后,他就失去了与他们的感应,这让他愈发有些担心自己能否应对得了现如今的鬼伙。 “贞素,不要管这些人的生死了,杀过去,不然来不及了,你一时的善心大发,会让更多的人死亡!” 见秦良玉只是一味地攻击那些失魂人的腿部,使他们丧失行动和攻击能力,大东对着秦良玉身后一个准备偷袭的失魂人踢去,将那人直接给踹晕了过去,同时也阻隔了他身后一群失魂人的前行速度。 “王伟、刚子、褚德重,开杀!”大东对王伟三鬼命令道。 刚子的分身在进入医院大门的时候就已经释放出来了,但没有秦良玉的指令,他与王伟他们也仅是降低这些失魂人的攻击能力,并未对他们下杀手。 闻言,秦良玉怒叱大东道:“不可!这些人的另外一部分魂魄定然是在鬼伙的手中,之所以他们死后魂魄立时消失,就是去与那部分魂魄合魂了。” 这两天,秦良玉结合王伟他们的汇报,将事情的始末连贯起来分析后,她隐约找到了这场灾难的缘由,断定谋划这场灾难的人是鬼伙而非大东。也正因如此,在大东提出让她来医院时,她才会毫不犹豫地跟来。 “鬼伙拿走这些人的魂魄就是想让他们死,你这样做等于是在变相地帮助鬼伙,与他的恶行有何不同?” 大东刚予反驳,却发现身边的失魂人都停止了攻击,像被人给定身了一般保持着攻击的动作停滞在原地。 而他和秦良玉的身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察觉到秦良玉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剧烈地颤抖了下,大东的心一沉,用毫不意外的眼神看向那个人…… 第二十四章 联手 起初是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接着是全身,担心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秦良玉将蓄满眼眶的泪水使劲地眨出,使自己的视线不受泪水的阻挡。 当确定眼前的人真的就是马依风时,她双唇和声音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声音很低,唯恐马依风会像梦里那样被自己惊走,“依风,依风,真的是你!你没死?!” 哽着嗓音,秦良玉瘦削的脸庞挂满泪水,嘴角却在上翘,笑容逐渐放大。这种喜极而泣的笑容中融合着辛酸、心痛、想念和兴奋,因而这笑容在旁人眼里感觉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的一种傻傻的笑。 马依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淡淡地扫了眼秦良玉和大东互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回应秦良玉,视线从秦良玉的脸上移向大东,“你……很好!” 他的嗓音依旧低沉而磁性,但声音却冷冽得如同冻结的冰,让人全身一凉,而且语气中还带着明显的嘲弄。 狐疑地看着马依风,秦良玉猛然想起来自己的左手还被大东紧紧地握着,想抽出来,却被大东更紧地握住,并将她的身体向他的身前带了下。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想不到,呵呵,真是意外!既然来了,那就行动起来吧,现在还不到你们夫妻团聚叙旧的时候!” 大东的话像是在对马依风和秦良玉两个人说的,按说既然知道秦良玉和马依风的关系,他应该放手才对,可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秦良玉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的身前,几乎像是在拥着她的身体。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稚嫩但却尖锐刺耳的笑声,听到这声音,马依风和大东同时一愣,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不好!生了!” 说完,马依风当先一步从那些被定身的失魂人中穿过去,只眨眼功夫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马依风用的是瞬移,与秦良玉和大东是一样的速度,而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个手持白杆长矛的鬼兵。 呆呆地看着马依风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秦良玉这才意识到马依风的异常,讷讷地自问:“他是谁?为什么我感觉他这么熟悉?” 疑惑地看了眼大东,想起在进入医院大门前大东对自己说的话,“……进去后,无论你见到谁,哪怕是马依风或者马千乘……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 难道又是鬼伙给自己制造的幻象?秦良玉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清楚地记得马依风在梦里跟自己说过不要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有时候眼睛也是会欺骗它的主人。 感觉到秦良玉手心的力量不再向外拉拽,大东着急地看了眼走廊的另一头,语速极快地对秦良玉道:“贞素,抱歉,回去后我再跟你解释。现在集中你所有的注意力,与我,与马……依风一起去对付鬼伙!” 就在这时,刚停歇下去的那阵刺耳的笑声改成了哭声,像婴儿,但嗷呜嗷呜的叫声又有些像狼叫。 “准备好了吗贞素?”尽管着急,但大东却有些不放心秦良玉,担心以她现在的状态如果一起过去的话会出现意外。 扫了眼周遭像行尸走肉般的失魂人,发现他们在听到那阵婴儿的叫声后,似乎有些要动起来的迹象。秦良玉知道现在不是纠结感情问题的时候,更何况马依风自己一个人在里面。 深吸口气,她握紧手里早已躁动不安挣扎着想摆脱她束缚的笞魂鞭,对大东点点头道:“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松开秦良玉的手,大东改环住她的腰身,一个吐纳间便从那些失魂人中穿插过去。 王伟和刚子、褚德重三鬼紧随他们二人身后一起来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门前。 停下脚步,大东依旧握紧秦良玉的左手,这时,跟随大东一起来的一个鬼兵不知从什么地方游移了过来。 “主子,鬼伙带来的兵将已经被我们清理完毕,我等已全部就位!” 那鬼兵身上的凶煞之气大盛,显示出一副作战的饱满状态,让跟随在秦良玉身后的王伟三鬼很是敬仰和羡慕。 大东只简单地回了句:“好样的!待命!” 鬼兵应了声后悄声隐退。 大东的鬼兵刚退下,秦良玉和大东便听到室内传出两个人的对话声。 “想不到你为了复仇居然放弃了轮回转世,嘿嘿……有骨气!” 这个声音秦良玉感觉非常熟悉,猛然想起是在三生石里见到的那个面相丑陋的男人,当然她也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那便是给自己制造过车祸和幻象的鬼伙。 “少废话!这一世即使拼个魂飞魄散也要将你这阴人拿下!”马依风清冷浑厚的嗓音从室内传出。 夫妻间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是有着一种相通的感应,此刻秦良玉能感受到来自马依风身上的滔天怒火,甚至连他的心跳都能感应到,伴随着这种感觉而来的,还有一种怨念和屈死的沧桑。 “哈哈……”鬼伙的笑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难道你不知道你体内有三个人的魂魄吗?哈哈,好,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了你!” 虽然是在笑,但秦良玉却敏锐地察觉到,鬼伙这笑声明显的底气不足,似乎对马依风颇为忌惮,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那份势弱而故意用笑声来掩盖。 未做过多的停留,秦良玉紧随大东一起进入室内。 穿过隔间走到产房手术室的门前,透过门缝,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产床,上面躺着一具残破不堪的女性尸体,一个全身赤 裸乌青的婴儿正趴在尸体上啃食,吱嘎、吱嘎的咀嚼声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而此时的马依风已经与鬼伙缠斗到了一起,让秦良玉吃惊的是,鬼伙手里竟然拿着一根与笞魂鞭形状极为相像的鞭子,只不过秦良玉的鞭身通体赤红,而他的鞭子却通体乌黑。 随着他挥舞的动作所带来的鞭风,与笞魂鞭的炙阳恰好相反,那是一种透骨的阴寒。 大东低声对秦良玉道:“鬼伙手里拿的是摄魂鞭,千万小心不要让他的鞭子抽中,他的鞭子与你的笞魂鞭恰好相反,他针对的是生人的魂魄,于阴魂无害。” 大东审视了下室内的情况,对秦良玉接着道:“你随我进去后,先去把那个怪胎给解决掉,然后再帮助马依风对付鬼伙。” 说完,大东从别在后腰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匕首,这匕首没有一丝刀具该有的光泽,有些像某种矿石雕刻出来的,通体泛着淡淡的紫光。 从门缝里,秦良玉发现尽管马依风赤手空拳,但他身手极为利落,动作也非常灵活,腾挪闪躲应对有余,反观鬼伙虽然手中持有摄魂鞭,却畏首畏尾。 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瞥,秦良玉却发现马依风的招式非常眼熟,尽管那些招式中混合着现代的擒拿和格斗,但整体的路数却与自己的武功招式极为相似。 大概感应到了笞魂鞭的戾气,啃食自己母体的异婴猛然抬头,用他那空洞没有眼球的“眼睛”向秦良玉和大东所站立的门口位置看来。 “走!”大东发现了异婴的视线后,推开门,紧拽着秦良玉的手一起闪身瞬移进室内,直扑向异婴的方向而去。 刚才在室外视线受阻,直到进入室内后,秦良玉和大东才看到站在产床旁的朱英武等三个男医生,以及倒在地上昏迷不省人事的几名医生和护士。 异婴的双眼紧盯着秦良玉手里的笞魂鞭,幼小的身躯不停地打着颤,尖利的哭声从他含着母体血肉的口腔中发出,身体向后缓慢地移动着,伺机逃跑。 随着他发出的哭声,室外那些失魂人全部动了起来,一窝蜂地涌进产房,双手向前伸出,没头没脑地向马依风、大东和秦良玉的方向攻击过来。 与马依风打斗中的鬼伙在看到秦良玉和大东出现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而与此同时,秦良玉感到头脑一阵混沌,眼前的场景在明朝牢狱与现代医院不停地切换着。 “贼人!居然用幻象迷惑我夫人,找死!”马依风身体腾空而起,双手握拳下压,直击向鬼伙的天灵穴。 发现大东的举动后,鬼伙不顾自身险象,挥动手中的摄魂鞭抽向被他幻象迷惑住的秦良玉。 大东和马依风同时大喊了声:“贞素,小心!” 话落,马依风腾空的身体硬生生地扭转方向,斜刺里直扑向摄魂鞭,想用自己的肉身阻挡住摄魂鞭。而正在擒拿异婴的大东也不管不顾,一个瞬移护在秦良玉的身前。 王伟、褚德重、刚子以及刚子的分身见摄魂鞭抽向秦良玉,出于护主的本能,全部扭转身不再去阻挡那些失魂人,一起迎向了摄魂鞭。 刚子因为能触摸阳间的实物,当他眼角的余光发现马依风的身体马上就要与摄魂鞭相触的那一瞬间,他奋力向前一扑,抓住了鞭身,使摄魂鞭稍稍改变了下方向,堪堪与马依风的肉身错开。 虽然他的力量无法与摄魂鞭的力量相抗衡,但却使鞭子前进的速度停顿了下。 可接下来,刚子的魂体随着鞭子的力量猛地被震飞向窗户,直接被甩出窗外。 摄魂鞭所及之处,阴风阵阵,被其扫中的失魂人立时倒地死亡,他们体内的半魂还未及出窍便消散殆尽,身体也瞬间萎缩直至变成一滩血水。 眼看着鬼伙的摄魂鞭马上就要抽中秦良玉和大东的那一刻,秦良玉手中的笞魂鞭发出“嗡……”的一声沉闷声响,整个鞭身燃烧起来,像一条愤怒的火龙,鞭身翻滚旋转着,直奔摄魂鞭而去。 王伟和褚德重大惊失色,迅疾闪身躲避笞魂鞭。他们清楚,摄魂鞭能摄取生人的魂魄,而笞魂鞭却能在眨眼之间使他们这样的阴魂魂飞魄散。 这一切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就在笞魂鞭与摄魂鞭相触的那一刻,随着一股冷热气流带来的巨大的冲力,室内所有人和阴魂都被这股冲力震飞起来。 马依风、大东、鬼伙和秦良玉四人的身体像空中抛物般,四散倒退,纷纷撞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墙壁上。 鬼伙和秦良玉在撞到墙壁的那一刻,二人同时吐出了一口血剑,鬼伙手中的摄魂鞭也在同一时间脱出了他的掌控。但秦良玉的笞魂鞭是扎根在她掌心纹路,依然被她紧握在手中。 这个变故来得太快,而此时的秦良玉早已从鬼伙的幻象中走出。 这个变故将秦良玉前世征战沙场时的那股杀伐之气勾出,用手背狠狠地将嘴角的血迹抹去,冷冷地看了眼鬼伙,秦良玉嘴角露出一丝蔑视的笑。 将体内所有的真气灌注到右手掌心,笞魂鞭随着秦良玉给予的力量,鞭身上的赤焰愈发炽热,室内众人甚至能听到摄魂鞭被缠捆时发出的如同飞禽般的尖利哀鸣声。 由于两条鞭子像两条巨蟒般在室内疯狂缠斗,除了不知死活的失魂人还在向前移动身形外,马依风、大东和鬼伙,以及王伟他们都不敢轻易挪动脚步。 被甩出窗外的刚子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干脆飘在窗外紧张地盯着秦良玉在室中央斗鞭。 当看到一个个失魂人被摄魂鞭波及瞬间毙命后,秦良玉冲马依风的位置大喊道:“控制住那些失魂人,不要让他们无端枉死!” 这一张嘴,她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内力消耗严重,加之刚才身体撞向墙壁时受到的身体创伤,她感觉自己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 闻言,马依风看向那些失魂人,眼中爆发出一道绿芒,随着他视线扫过的位置,那些失魂人纷纷向身后的病房门方向退去。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秦良玉和鞭子上时,一身黑衣的鬼伙借助黑暗的掩护,缓慢地挪动脚步,向呆愣中的朱英武他们身前移动过去…… 第二十五章 逃脱 正在与马依风通力逼退室内的失魂人的大东,眼角余光发现鬼伙在移动,而那个之前在吞噬其母体的异婴也趁乱没了踪迹。 顾不得室内还有几名活着的医生,更顾不上还有十数个未退出产房的失魂人,大东用意念对他那九个正在待命的鬼兵下达指令:“布阵!” 随着大东声落,室内瞬间被一团浓重的黑气覆盖,阵阵寒风掠过,室温在急骤下降。 腾腾的阴煞之气分别从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八个方位奔涌而来,整个产房的四周像无形中建立起一堵杀气四溢的铜墙铁壁般,除了噬骨的阴寒,室内众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和温度,产房里的温度堪比停尸房里的冷藏柜。 这时,大东的一个鬼兵像是从天而降般飘立到室中央位置,魂体像一个被抽动中的陀螺极速转动着,随着他的转动,另八个方位的阴煞之气暴增,八股带着杀气的光束聚合到中间这个阴兵手中所持的长剑上。 “九宫阴煞阵!”嘴角挂着血迹的鬼伙因为没有了摄魂鞭傍身,绝望地看了眼室中间那个还在旋转的鬼兵,声音中透着胆寒。 大东冷哼了声,“九宫阴煞阵在,无论生人还是鬼魂都无法突破进出,今日你就算插翅亦难逃!” 鬼伙两只凸出眼眶的眼珠迅速扫了室内一圈,当他的视线扫到那两名畏缩在窗台下,已经有些神志模糊的男医生时,他的脸上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一个瞬移,鬼伙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朱英武身旁,伸出一只如鸡爪般枯瘦如柴的手按在朱英武的天灵部位,对一旁正在为笞魂鞭灌输真气的秦良玉威胁道:“放我走!不然我将你的军医的魂魄尽数吞噬!” 不得不承认,鬼伙在拿捏人心理方面非常有一套,他清楚地知道,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只有秦良玉心中存有善念。 如果他用这种方法去要挟马依风或者大东的话,根本就行不通。尤其是大东,他虽然不会主动去杀人,但在危及他及他所在意的人的生命安危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会去顾忌旁人的性命。 但就这个九宫阴煞阵,只要释放出,生人除非像他们四个人这样拥有超强能力自保,否则只有被活活困死在阵中,不被阴煞之气冻结死亡,也会被阴气蚀体,最终难逃一死。 他之所以拿这个男医生作为人质要挟秦良玉,那是因为他拥有识别生人前世今生的能力。在刚进入这间产房还没有与马依风他们交手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了这个朱英武前世的身份。 听到鬼伙的话后,秦良玉、马依风和大东同时看向朱英武,三个人眼中的神色不同,大东一副了然的神色,接着便归于平静。马依风纠结了下,然后看向秦良玉,似乎在等秦良玉拿主意。 而秦良玉非常肯定地知道自己此刻没有受鬼伙幻象的滋扰,但她却震惊地发现,那个被鬼伙制住的男医生居然是她前世军队中的军医。这个人效忠自己和马千乘多年,直到死都没有娶妻生子,一生都献给了军队。 在他的手中救治过太多从战场上负伤下来的白杆兵,也挽救了太多兵将的生命,就连秦良玉和马千乘也曾被他亲手医治过。 对于这个人,他们夫妻二人有的是一种如亲情般的感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感情上的亏欠。没想到,就连他也轮回转世到了这一世。 此刻的朱英武因受不了九宫阴煞阵的寒气,神智已经出现混乱,就连他的魂魄都开始出现了游离的态势。如果鬼伙手下稍微一用力,那他的魂魄会轻而易举地被鬼伙从天灵部位抓出,到那时,即便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没有做过多的思考和犹疑,秦良玉直接对大东道:“放他走!” 在鬼伙使用这个阴招的时候,大东便已经知道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他了解秦良玉,对她的兵将,她像对待自己的手足般爱护,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劝她改变主意。 冷冷地看了眼鬼伙,大东有些不甘,一旦放虎归山,则后患无穷,他日老虎下山,其势必勇,像今天这样灭掉他的机会恐怕以后很难能够再遇到。 与身边的马依风对视了眼,二人通过眼神交流后,难得地心意相通。马依风微不可察地挪动了下身形,与大东的位置互换。 察觉到马依风和大东的意图,鬼伙有些沉不住气了,冷哼了声后,对一旁的秦良玉道:“我数三个数,如果再不撤出一个空隙让我离开,这个大夫将永远失去再世为人的机会!” 说完,鬼伙如刀割般的嗓音传进室内所有人的耳朵,“三!” 不受人掌控的摄魂鞭像一只脱困的猛虎般难以制服,秦良玉不得不将所有的真气灌输给笞魂鞭。由于室内被九宫阴煞阵的阴寒之气笼罩,她无法像大东和马依风那样用真气护体,所以,此刻她面颊苍白如纸,身体明明冷得发抖,但却有豆大的汗珠自腮边滑下。 听到鬼伙要挟的言语,秦良玉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用央求的眼神看向大东,“阿震!放了他!” 秦良玉这一声阿震让大东的心一阵紧缩,自相认到现在,这是秦良玉第二次用前世的称呼喊他,心疼地看了眼秦良玉后将视线移向鬼伙。 “算你今日走运!” 无视大东的咬牙切齿,鬼伙继续着他的倒数,“二!”声音中隐隐透露出一丝得意。 “离火!”大东用意念对他的鬼兵下达指令。 鬼伙一愣,恶狠狠地看了大东一眼,“算你狠!”音落,纵身从窗户跃出。 离为南,南为火,窗户的位置就是正南,大东喊的离火就是据守在正南的那名鬼兵。所以,除了正南的窗口,其他的位置依然无法逾越。 这也难怪鬼伙如此恨他,妇科产房居于六楼,普通人从六楼跳下去无异于是在自杀。 就在鬼伙跳出窗户的同一时间,马依风对着肩咪喊了句:“全力射击六楼跳下去的黑衣人!” 说完,马依风一个纵身,跟随鬼伙一起跳了下去。 秦良玉大惊,刚想喊,却发现在马依风跃出窗外的时候,一个与他们那个年代有些相似的虎爪样的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紧紧地抓在了不锈钢窗框上。 之前被摄魂鞭甩出窗外的刚子,因为被阻隔在九宫阴煞阵外进不去室内,所以他一直徘徊在窗口。当见到鬼伙出来后,他猛然扑上去,抓住鬼伙腰间的葫芦使劲一拽给抢到了手里。 而鬼伙受刚子的这一拖一拽,下降的速度得到了缓解,当他发现自己腰间的葫芦被刚子抢了去,愤怒地冲刚子大喊:“于谦,操 你祖宗的,我与你势不两立……” 刚子闻言,冲鬼伙下落的方向啐了口,“棒槌你个菊 花!操去吧,操前先摸摸你的裤裆里有没有武器!小心你的菊 花被我的祖宗们给轮了!” 骂完,刚子赶忙趁南窗的缺口还没有闭合前,抱着葫芦向室内冲了过去。 当他见到马依风也跳出窗口时,刚准备去阻拦,却听到马依风怒斥道:“闪开!” 刚子纳闷地看了眼紧随鬼伙身后在极速向楼下坠落的马依风,自言道:“妈的,这人是马依风吗?我怎么不记得他以前能见到我?” 进入室内后,刚子看了眼窗台上的那个虎爪,暗自佩服道:“唉……刑警的配备就是精良,奶奶的,用这么好的锚钩发射器!” 晃了晃手里的葫芦,刚准备往秦良玉的方向去,却听到大东对他道:“刚子,保护好那个葫芦,里面装着所有失魂人的魂魄!千万不要开启那个盖子!” 说完,大东对紧张地注视着秦良玉的王伟和褚德重道:“赶紧去找那个异婴,不要让他跑了!你主子快要支撑不住了,如果再找不到他,我只能撤了这阴煞阵。” 王伟三鬼闻言,赶忙行动起来…… 随着一阵惨厉刺耳的叫喊声,被马依风一掌击中后背的鬼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摔落到了一楼的地面,一口血剑从他的口中喷出,还没等他爬起身,来自不同方向的枪声猛然响起。 鬼伙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随着一阵劲风带过,他的身体瞬间移离原地…… 黑烟散尽,马依风知道无法再追踪鬼伙了,他低咒了声,解下腰间的锁扣,对跑到身前的鱼头和梁子吩咐道:“马上随我去楼内解救700a,他们几个人被一群病人给围困在里面了!” 说完,马依风一边快速向大门里走,一边对身旁的人继续吩咐道:“里面的病人精神有些失常,你们进去后只需要负责找到700a并将他们几个人带出来即可,其他的事情不要去管。” 此刻的700a的确就像马依风所说的,被一群失魂人围困住,因为人数众多,加之都是一些身穿病号服手无寸铁的病人,他们没法,也不忍对这些人动粗,无奈下退离到一间空病房。 本来与700a一起进来的一共是十六个人,由于与外面的病人推搡而失散了,现在随老a一起进入病房里的只剩下七个人。 最后一个进入病房的大兵将门反锁后,几个人将手里的强光手电打开。 这间病房是一个套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一个不大的小客厅,房间的墙壁上贴着各种婴儿的画像,病床旁还有一个可移动的婴儿床,里面放着一些婴儿的小被褥和枕头。 外面那些失控的病人还在不停地敲打着病房门,敲门的声音十分剧烈,用力而且急促,听上去就像在砸门一样,一副要冲进来的架势。 “现在怎么办?”虽然整个局势看起来有些失控,但这些随老a进来的大兵却神色镇定,并没有因眼前的混乱而显示出任何的慌乱情绪。 刚准备回答这个大兵的问话,老a眼角余光发现婴儿床里的被子动了下,他迅速转身将手中的手电光束照向那张婴儿床。 就在这时,所有人骇然发现,一个通体乌青的婴儿从婴儿床里的被褥中爬出,咧开没有牙齿的黑洞洞的嘴,冲他们七个人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二十六章 中枪 刚上到六楼,大概听到了脚步声,那群失魂人机械地转过头,离开老a他们所在的病房门,蜂拥着朝马依风和鱼头他们走过去。 虽然他们的动作迟钝而缓慢,但行动一致起来,挺宽敞的走廊瞬间又被这些人一下子给堵得水泄不通。 鱼头见状大吃一惊,“我的妈呀,这些人都怎么了?” 鱼头的话音刚落,突然,马依风他们听到从走廊中间位置的病房里传来一阵枪声,非常密集,从声音分辨应该不止一个人在开枪,枪声仅响了不到一分钟便停止了。 “不好!”马依风双眼泛出绿芒,像一道伽玛暴扫向面前的失魂人,随着他视线所经之处,那些失魂人再次被定身在了原地。 “五人一组分散开,逐个房间搜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700a!” 停顿了下,马依风眯起双眼快速扫视了圈走廊里静止不动的失魂人,对身旁的警员接着吩咐道:“如果见到一个浑身发黑的婴儿,立即击杀!” 说完,与马依风一起进来的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刑警自动分成了四个小组,挤开那些失魂人后快步进入走廊。 四个小组两两分散,逐次搜查走廊两侧的房间,多数的房间门都是敞开的,遇到锁着的门,他们便直接一枪破开门锁冲进去搜索。不过这样的房间里,要么空无一人,要么就是三三两两地躲藏着几个受惊过度的护士或者医生。 马依风带着鱼头、梁子和另外两名警员,循着刚才枪声传来的方位疾步走了过去。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一间门上玻璃明显是被抢击碎的病房门出现在马依风他们的视线中,从门前聚集的失魂人数分析,刚才的枪声无疑就是来自于这个房间。 推了下门,发现门是锁着的,马依风也顾不得鱼头他们如何看自己,直接伸手用力一推,随着一阵门轴发出的断裂声响,那扇门居然脱离了门框,被马依风硬生生地掀开。 室内有粗重的喘息声传来,不止一个人,是那种带有痛苦的喘息,墙壁上有子弹留下的痕迹。 五个人放轻脚步,除了马依风,其他四个人将身体贴在玄关的墙壁上,左手的手电搁置在右手的枪柄上,警惕地向室内走去。 进入内室,眼前的一幕让马依风等人惊怔在原地。 700a像一个血人般仰躺在地面,口鼻中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除了上身有防弹衣护体,大腿和胳膊上都被子弹击中,最重的伤是在他的喉结部位,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大股的鲜血。 在他的身旁还有三名大兵也中了枪,但中枪部位却不是要害,另外四个大兵似乎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刺激,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着,从他们端枪的姿势一眼便能分辨出老a是他们击杀的。 但他们的神情却是悲痛中透着不可置信的茫然,似乎击杀老a并非是他们的本意。 “瑞征!”马依风疯了般扑到700a的身前,双手颤抖着扶起老a的上身,试图用手摁住他血流不止的颈部伤口,可700a却永远也听不到任何人对他的呼唤,他的魂魄已经离体。 觉察到700a的魂魄,马依风向空中看了眼,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为父定然不会让你枉死!” 马依风的话像是在对空气说,鱼头愣愣地呆在原地看着有些痴狂的马依风,他在想马依风口中的瑞征,似乎这个名字自己在哪里听过。 可眼下不是去琢磨名字的时候,鱼头与梁子和跟随前来的另外两名刑警对视了眼,四个人迅速移步到呆愣中的四名大兵的身后,猛地发力踢向他们的后腿腘窝部位,那四个人居然毫不反抗,“噗通”一声直接跪下,手中的枪也应声落地。 将他们四个人的枪踢开后,鱼头又迅速将另外三名负伤大兵手里的枪下下来,查看了下他们三人的伤势,发现并不严重,这才走到马依风和老a的身旁。 “老大,用不用把老a就近送到砣云山医院,这里即便能找到医生,恐怕也不能抢救了。”看了眼老a的伤势,尽管知道已经回天乏力了,但鱼头还是低声询问了下马依风的意思。 定定地看着700a刚游离出阳体的魂魄,马依风沉痛地低下头,不忍与700a交流,也担心茫然无措的老a会发现自己在看着他,因为刚离体的魂魄都很难能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 “梁子,你带他们去门口守着,防止外面走廊里那些精神失常的病人冲进来!” 马依风非常清楚,给那些失魂人定身只是暂时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后,他感觉自己整个鼻腔里都满溢着老a的血腥气,摘胆剜心般的滋味让他几乎无法正常思维。 “鱼头你在这里看护着700a的……身体,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或者动他。我出去下,一会儿就回来!”吩咐完梁子后,马依风对身旁的鱼头嘱咐道。 将老a的尸身小心地移交给鱼头,马依风站起身,再次看了眼老a漂浮在半空的魂魄,这才快步走出这间病房,向秦良玉和大东他们所在的产房手术室走去。 看着700a毫无生气的尸身,不用问,鱼头也知道马依风干什么去了。如果想让700a复活,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那就是当初将自己从死门关里拉回来的秦良玉。 顺着六楼的走廊拐了几个弯,马依风重新走回产房门口,发现徘徊在这里的失魂人寥寥无几,不似先前那般拥挤不堪,显然产房里已经没有操纵他们思维的人了。 推开产房的房门,马依风恰巧与扶着秦良玉从里面走出来的大东遇上。 “依风!”秦良玉此刻异常虚弱,但声音中却透露出满满的担忧和重逢后的喜悦。 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总感觉现在的马依风与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除了样貌和穿戴,整个人几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他身上的这种变化,却让秦良玉产生另外一种不同的熟悉感。 愣愣地看着马依风快步走过来,当发现他前胸全部都是新鲜的血迹时,秦良玉心一紧,抛开所有的疑惑和杂念,挣脱开大东的搀扶,踉跄着奔向马依风。 “依风,你受伤了吗?” 还未触碰到马依风带着血迹的衣襟,手腕却被马依风一把抓住,“跟我走!” 秦良玉本就脚步虚浮,被马依风这一拉一拽,身体直接向前栽进马依风的怀里。 大东见状,瞬移到秦良玉的身侧,从马依风的手中强行将秦良玉拽回自己的身边,将她身体的所有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胸前。 “马……你找死!”大东声音不高,但却难掩他心头的怒火。 还想挣脱开大东的秦良玉,却被大东紧紧地揽进怀里,“我们回去,不要在这里跟这条复活的疯狗纠缠不清!” 纳闷地抬头看了眼大东,秦良玉摇了摇头,“放开我!”挣扎着想走向马依风,却因力量悬殊而不得不继续被大东禁锢在怀里。 “依风,你是不是受伤……”秦良玉的话还未问完,却被马依风冷冷地打断,“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了,救了我儿子后再走!” 不等秦良玉做出反应,大东直接对马依风拒绝道:“贞素现在身体极度虚弱,恐怕她帮不了你!对不住了,这里是医院,别的没有,医生护士和医疗器械足够医病!” 说完,大东单臂用力,将还想挣开他怀抱的秦良玉给半拉半抱着拖出产房。 马依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秦良玉有些发懵,但极速的心跳却在清楚地提醒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结合刚才马依风的那句话,直觉一向很准的秦良玉猛然想到了700a。 趁大东没留意,秦良玉冲跟在自己身旁的王伟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王伟一脸慌张地飘回,“秦将军,700a死了,魂魄已经离体了。” 秦良玉瞳孔猛然一缩,身体如筛糠般颤抖起来,“带我去!马上!” 秦良玉的声音有些变调,这个噩耗无疑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精神打击,无论这一世的邓锋是否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但他的前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马祥麟无疑。 大东轻抚着秦良玉的后背,脚底步伐猛然加速,随王伟一起瞬移到了老a所在的那间病房。 来到病房门口,梁子诧异地看了眼被大东拥在怀里的秦良玉,视线移向跟随在他们身后的马依风,见马依风点了点头,梁子和另外两名刑警将门口的位置让开。 进入室内,当秦良玉看到一身是血地躺在鱼头怀里的老a的尸体,以及飘在半空的魂魄时,她感到自己的心跳仿似都要停止。 “瑞征!”秦良玉极力隐忍不让自己哭出来,但声音却颤抖得非常厉害。 老a的魂魄看向秦良玉和马依风,然后看向自己的阳体,虽然马依风仅离开几分钟的时间,但老a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爸、妈!”老a对马依风和秦良玉的称呼不像生前那般生涩,此刻的他看到的是隐藏在马依风和秦良玉体内的魂魄的真身,眼中反倒流露出与亲人相见的那种激动和兴奋。 “瑞征,别怕,好孩子,为娘来救你复活!”压下那种悲痛的情绪,秦良玉想靠近700a的魂魄,又担心刚死不久的他承受不住自己身上的罡气和阳气。 “孩子,你躲远点,待娘亲将你阳体治愈后,你再回魂!” 老a看着秦良玉苍白的面颊,以及非常醒目地挂在嘴角的血迹时,有些迟疑地道:“妈,你的身体怕是不行,不然,先将我的尸身找个地方存放起来,等你身体恢复些再让我回魂吧?” 老a的冷静和体贴让秦良玉愈发心痛不已,死死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但泪水却无声地自眼角滑落。 “不,再不回魂怕来不及了,娘亲没事,你放心在一旁守着,让你回魂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快,因为娘亲的笞魂鞭暂时释放不出来了!” 见秦良玉执拗地坚持要救自己,老a只得乖乖地听话,看了眼秦良玉身后一脸纠结的马依风,随着王伟一起飘到玄关旁的卫生间里等候。 “鱼头,将医院外所有的警员都召集进来,你到门口带领他们一起把守,在我们救治邓锋的这段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务必保证这间房间不能有任何人闯进来!” 马依风对鱼头吩咐完便走到他的身边盘膝坐下,将700a的尸身从鱼头的怀里接过来扶正。 马依风和秦良玉他们准备做什么,恐怕鱼头比谁都清楚,他知道这之间的厉害关系,不仅不能被人打扰,更不能被外面的人见到。 答应了声,鱼头通过肩咪将马依风的命令下达给外面埋伏着的所有的警员,然后与梁子一起将病房里随同700a一起进来的另外六名大兵给转移到旁边的一间空病房里。 中间隔着700a的尸身,秦良玉与马依风面对面席地而坐。 看了眼自己左手掌心那道暗黑色的细纹,再看眼右手掌心那道暗红色的细纹,秦良玉真不知道自己此行到底是得到的多于失去的,还是失去的多于收获。如果能够成功将老a救活,那无疑便是收获多于失去了。 秦良玉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般不畅,就在她忐忑着自己是否有余力将老a复活的时候,大东盘膝坐到她的身侧,双手合握住秦良玉的左手。 一股强劲但却温润的暖流顺着与大东交握的手掌流入秦良玉的体内,刚才胸口的那种窒闷感随之慢慢消除。 摒弃一切杂念,秦良玉赶忙借助大东的内力,将所有的真气灌输到自己的右掌,随着掌心升腾起一股赤焰,她迅速将右手按压到老a中枪的脖颈部位…… 第二十七章 聚魂 所谓血浓于水,血缘关系历来是这世界上最强而有力的牵绊,它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幸福枷锁,套牢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因为有这层关系在,他们会默默地去承载很多事,即便舍弃自身性命也在所不惜。这是一种本能,是一种关联,是一种牵挂,也是一种无法舍弃的概念。 这一世,700a与马依风和秦良玉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上一世他却是这夫妻二人感情的牵绊和纽带。他承继了这夫妻二人的英武和聪明才智,明崇祯敕封其为骠骑大将军,一生为国,终因襄阳城破而殉国。 抛开血缘关系,仅就700a前世为国为民的那些英勇作为,但凡有能力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任其两世都享年不永。 秦良玉的身体状况,除了她自己,在场的人中恐怕只有大东最清楚她的身体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且不说之前的那场大病,仅就今晚为了收复摄魂鞭,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接着又为她前世的军医朱英武,以及产房里那些无辜受累的男女医生护士们祛除阴毒。 虽然摄魂鞭现在已经与笞魂鞭同时为她所有,能给她带来无尽的内力,但这需要一个过程,就像血液流失后,人体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再生才能恢复是一样的道理。 假以时日,秦良玉将这两条独属地府所有的鞭子能运用自如的话,恐怕就连地府的大吏都要畏惧其三分。因为这两条鞭子已经融入了秦良玉的体内,除非她死去地府才能收得回。 经过秦良玉特殊体质的调和,她已经将摄魂鞭的阴气与笞魂鞭的阳气通化,达到了阴阳顺和的境界,其威力自然比单独使用笞魂鞭要强盛无数倍。 也正因此,大东现在不仅在为秦良玉的身体担忧,他还在为秦良玉的以后担忧,因为得到这两条鞭子无异于与鬼伙、与地府将仇恨值拉到了极致。想来地府绝对不会希望阳间有一个像秦良玉这样的生人存在,使他们处处受到掣肘,这等于是在挑战地府的权威。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鬼伙制造这场浩劫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鬼伙并非是为了做一个统治者,更不会是为了利益,因为他的很多行动与纯粹的利益是相悖的,他的智慧和草菅人命的作为不是在为利益算计。 鬼伙绞尽脑汁离间马依风、秦良玉和大东的一系列做法,似乎更像是在为得到某种东西。但无论他是为了得到什么,今晚受创最大的一方无疑是鬼伙,失去了摄魂鞭,又身负重伤,恐怕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瑞征,回魂!” 因为一心为秦良玉灌输内力,大东进入了冥想中,秦良玉喊700a回魂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虽说仅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但这个过程却让秦良玉虚脱,她几乎是吊着那口气坚持到了最后,喊完老a后,她直接晕倒。 大东赶忙伸手将秦良玉倒下的身体扶住,探了下她的脉搏发现她只是因为过度劳累而出现的短暂晕厥,这才放下心来,抱起秦良玉,将她放到病房内的那张大床上。 一旁的马依风因为始终扶着老a的身体,在秦良玉晕倒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了下,想起身过去,可碍于老a的身体尚未回魂,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东将秦良玉抱走。 他们三个人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和举止,都落进了飘在一旁的王伟、刚子和褚德重的眼里,三鬼对视了眼,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魂后,700a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一股热流顺着之前中枪的咽喉部位向全身汇聚而去,这种感觉让他通体顺畅。 接下来,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无比混乱,似乎有无数的碎片正在疯狂的碰撞一样。他的记忆也随着这种感觉开始慢慢地拼凑整理,最终像一幅完整的画轴般清晰展现在他的脑海。 恢复记忆后,老a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爸!”离开马依风的怀抱,老a有些拘谨地对他喊了声。 尽管老a隐藏得很好,但一旁的王伟却偷听到了他所有的想法,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马依风。 “雷叔叔,我妈怎么样了?”来到病床边,老a坐到秦良玉的身旁,心疼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脸担忧地低声对大东问道。 眼角余光发现马依风正慢慢地站起身,身体晃了下,然后闭了闭眼,似乎很累的样子。大东有些纳闷地皱紧眉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秦良玉,他沉吟了下,终于明白了马依风为什么会这样。 “瑞征,你妈妈没什么大碍,只是体力透支过度导致晕厥,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先去扶一下你爸!” 本想亲自过去,可大东知道马依风那倔脾气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更不会容许自己的靠近,他只得让刚回魂体力尚未恢复好的老a过去。 就在这时,医院里所有没有损坏的照明设备亮了,大概那些负责维修电路设备的人员已经将供电系统修理好了。 猛然亮起来的顶灯刺激到秦良玉,她幽幽地醒转过来,老a扶着马依风站到病床的另一侧。 “你感觉怎么样了?”见秦良玉醒了,大东抓起她的手腕,再次探了下她的脉搏,发现她的身体居然恢复得特别快。 “我没事了。”抽回手,秦良玉坐起身,看向马依风和老a,“瑞征,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刚才魂魄离体,老a已经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如果秦良玉不是自己前世的母亲,大概此刻他已经去阴曹地府了,能够再世为人,等于他两世都是秦良玉的儿子。 发现秦良玉看自己的眼神与前世时一样,淡然之中,带着慈祥。这让老a愈发感到亲切,忍不住握住了秦良玉的手。 “妈,我挺好的。”经过这一次,老a对秦良玉喊出妈的称呼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谨和别扭了,因为他知道在这个看似没有自己年龄大的女人身体里,是自己母亲的魂魄。 欣慰地冲老a笑了笑,秦良玉将视线移向一旁的马依风,当看到他那不加掩饰的冰冷目光时,秦良玉的笑容瞬间凝结在了脸上。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鱼头一脸着急地走了进来,见老a好端端地坐在秦良玉的床边,鱼头心下了然,咧开嘴冲老a打了声招呼:“复活快乐!” 说完,鱼头转头对马依风道: “老大,那些病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灯光的刺激,又开始满哪乱逛,不过,很奇怪的是,他们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见人就攻击了。” 大东闻言,对一旁的刚子道:“把葫芦给你主子!” 接过刚子递过来的葫芦,触手冰凉,如果仅靠手感的话,会误以为这葫芦是用寒冰制作的,其实这就是一个道教中人使用的那种大葫芦。 秦良玉抬头看向马依风,“这葫芦里装的是所有失魂人的魂魄,你让鱼头带着你的部下把那些病人给集中到一个空旷安静的场地,趁现在天未亮,我们一起去给他们聚魂吧。” 视线在秦良玉和大东身上快速地扫了圈,马依风嘴唇紧抿,只嗯了声,便转身向外走去。 老a见状,赶忙站起身对秦良玉道:“妈,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看看随我一起来的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然后去帮我爸一起把医院里的病人给集中起来。” 秦良玉点点头,“也好,小心些!” 看着马依风带着老a和鱼头一起走出去,秦良玉转过头对身旁的大东问道:“刚才在给瑞征疗伤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他的那部分记忆?” 大东坐到秦良玉的脚边,无所谓地笑了笑,“嗯,或许有些事并非像我们所理解的那样,我只希望你不要太纠结这些事。” “现下我们应该关心的是那个异婴到底去哪了?是不是与鬼伙会合去了?鬼伙煞费苦心用一个全阴生辰的女子诞下这个怪胎,定然对他有着非常大的用处。” “再是,你可能有所不知,今天是那个女孩的生辰,也就是说,那个异婴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是一个地道的全阴人。” “而且,那异婴并非属于正常受精所孕育出的生命,他从孕育到出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过程。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怪胎一旦被鬼伙得到会怎样。” “但就他刚出生没多长时间就能控制失魂人,而且就连意志力坚定的特种兵的思维都能轻易控制住,他日长成后,将会给人类带来多大的灾难真的无法想象。” 秦良玉有些歉疚地看了眼大东,知道让鬼伙和异婴跑掉都是因她而起。 无奈地苦笑了下,秦良玉对大东道:“这都怪我,不然今晚他们定然不会这样容易跑掉的。” 大东轻拍了下秦良玉的手背,安慰道:“跑都已经跑了,别自责了,要怪就怪鬼伙太过阴险,拿你的军医做要挟。” 想起马依风,秦良玉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发现那鬼伙似乎很怕依风?” 大东嘴角一偏,冷哼了声,没有应声,一旁的王伟有些迟疑地飘到秦良玉的身侧,“秦将军,你没看出来马队长他……” 秦良玉摆了摆手,阻止王伟再继续说下去,“你们都能看出来,我岂能不知?我太了解他了,或许是我让他失望了,他的冷漠,只是用来掩饰他内心的失落。” 说完,室内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秦良玉双眼看向窗外,喃喃自语地道:“不管怎样,他还是他,我……希望他能够回来。” 大东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秦良玉的侧脸,张了张口,终究没有问出秦良玉所说的“他”指的是哪个他。 凌晨四点,为了掩人耳目,秦良玉和大东找了件医生穿的白大褂套在囚服外面,在王伟他们的陪同下,一起来到医院住院部的顶楼。 市立医院所有未死的失魂人此刻已经全部被集中在顶楼的平台。没有鬼伙和异婴的控制,这些失魂人再次变为之前那种麻木和呆傻的神情。 扫视了圈这些失魂人,秦良玉发现这里面绝大部分人因为身体有疾而出现生命垂危的现象,他们的面上不同程度地附着着一层黑气,这是将死的预兆。 她知道一分钟也不能再拖了,这些人的生命太过脆弱,随时都会像流星一般陨落。 而且这里的失魂人数量仅仅是整个海滨市失魂人的一小部分,其他医院、精神病院,甚至大街上、各自的家里还有更多的人魂魄处于半魂状态。如果不抓紧时间为他们聚魂,恐怕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人因各种原因死去。 此刻楼下聚集了大量的消防人员,还有马依风临时调集来的特警和各个辖区派出所的民警,甚至就连马华龙也派了一个营的部队前来支援,防止失魂人群攻马依风和秦良玉他们,也为了防止在聚魂的过程中,有失魂人不慎从楼上坠落。 见一切准备妥当,秦良玉看了眼天空,确定好方位后,走到东北生门位置,将手里的葫芦递给大东,两个人对视了眼点点头。 默念现鞭咒,秦良玉左右手同时释放出摄魂鞭和笞魂鞭,随着这两条鞭子现形,大东将葫芦盖开启。 一阵如同猫哭般的凄厉喊叫声从葫芦里传出,接着从葫芦里探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这个人形出来后,胆怯地看了眼秦良玉手中的鞭子。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筑起精神,查落真魂,速速回魂!” 狠狠地甩了三个鞭花,清脆的鞭响伴随着秦良玉沉静的嗓音,回荡在这黎明前暗夜的长空下,让闻者有种说不出的苍凉韵感…… 第二十八章 膜拜 随着秦良玉音落,葫芦里的魂魄似乎像得到了某种指令和胆量,纷纷从葫芦口冒出,胆怯地看了眼秦良玉和她手里的鞭子,当看到秦良玉温和的笑容后,这才陆续飘走去寻找各自的阳体。 一阵骚动过后,那些之前无声无息茫然站在天台的失魂人开始陆续有了反应,眼中恢复了正常人该有的神采,除了身体过于虚弱的人发出疼痛的呻 吟声外,其他能忍住身体疾患的人开始打量起四周。 当看到全副武装包围着他们的警察后,这些人的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悄声地互相打听起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穿着病号服被一群警察给看起来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由于秦良玉是站在一处阴暗的角落,距离她最近的几个失魂人最先发现了她。仅呆愣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几个人相互对视了眼,通过眼神交流他们像是确认了某件事,然后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朝着秦良玉所站立的位置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似乎感觉这样还不够,他们竟然屈膝跪了下去。 其他距离稍远些的人大概发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一起转头向秦良玉的方向看过来,在口口相传下,无论距离远近,近千个身穿病号服的年轻男女居然动作一致,全体向着秦良玉跪拜下去。 如果这是在明朝,秦良玉或许会安然接受他们的跪拜礼,但这是在现代,给一个陌生人下跪这样的事已经与尊严划上了等号,任何一个现代人是绝对不会甘愿屈膝在他人脚下。 黑压压的人头抵在地面,接下来的两分钟,四周异常安静,除了千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之前那些因病痛呻 吟的声音也被隐忍了下去。 约莫过去了两分钟的时间,这些人才抬起头看向秦良玉,他们的眼神和面部表情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膜拜、激动和无以言表的感动。 “感谢秦将军救命之恩!感谢秦将军救命之恩……” 千人的声音回荡在黎明前漆黑的医院顶楼,响彻在半空,天空中的乌云早已散去,星月仿似也因他们对巾帼英雄的虔诚膜拜而熠熠生辉。 拙劣的形容词根本无法形容此刻这种庄 严肃穆的场景,这种震撼人心的场面直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除了马依风、秦良玉、大东和700a外,其他人,无论是刑警也好,特种兵也罢,都瞪大眼,张大嘴呆愣在当场。 大东往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少有地闪过了浓重的自豪,他低声对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众人的秦良玉道:“不必惊讶,他们的半魂在离开前都见过你体内的魂魄,所以这些人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让他们起来吧!” 秦良玉恍然,赶忙对跪了一地的众人朗声道:“地面寒凉,大家病体未愈,都起身吧!” 随着一阵衣物摩擦声响,这些人都慢慢地站起身,有几个病情比较严重的,在旁边人的搀扶下气喘着直起身,所有人都面向秦良玉规规矩矩地站立在原地。 大东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秦良玉,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刚子道:“去给你家主子端来一把椅子吧,估计她一时半会忙不完。” 确如大东所言,秦良玉本来打算给这些人聚魂后,便与大东一起返回监狱的。毕竟这里是医院,聚魂后的人身体抵抗和自愈能力也会随之提高,再怎么严重的病情也不至于像失魂那般会夺去他们的命。 结果被他们这一跪,秦良玉心软的毛病又犯了,坐到刚子给她搬来的椅子上,开始逐一为这些人疗伤。 大东见也没自己什么事了,看了眼东方已经开始有些微泛白的天空,担心时间来不及,便将他的鬼兵召集来,命他们回监狱制造一个秦良玉患病不能上岗的幻象。 一边给这些人疗伤,秦良玉一边吩咐王伟、褚德重和刚子去查看下其他地方的失魂人的情况。 来回瞬移查看后,王伟三鬼将海滨市其他医院、精神病院等地的失魂人情况向秦良玉进行了详细地汇报。 其他医院今晚并未遇到像市立医院这样遭受雷击和停电的情况,只不过在这边医院出现异象的同一时间,其他医院里的失魂人开始攻击医生和护士,然后集体出逃向市立医院的方向赶来。 在鬼伙战败而逃,异婴也失去踪迹后,那些失魂人便像一群幽魂般在街上游荡。 而这个时候,马依风的指令已经下达给了各个辖区的派出所,让他们协助各家医院将那些失魂人给遣送回去。 当秦良玉将他们的魂魄从葫芦里释放出以后,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失魂人恢复神智后,病情严重的便就地在医院里治疗,病情不是很严重的,在得到医院首肯的情况下,陆续离开医院开始四处寻找各自失散的家人和朋友。 那些阳体已死亡的半魂,因为找不到宿体,而且他们的另一半魂魄也消失不见了,最终又返回到秦良玉这里。 看着这些魂魄的数量竟然达到数百计,秦良玉感到一阵难过,让大东将他们再次回收进葫芦,只能择日为他们超度安魂了。 每一个经过秦良玉治疗的人都瞬间恢复,马依风命人分批次将这些人护送到医院进行象征性的检查和治疗,这样可以杜绝医院因没有面子而去大肆地调查,如果那样的话极容易会将仍在服刑中的秦良玉给曝光了。 在秦良玉给那些人医治的过程中,王伟谨慎地飘在一旁,逐个探听这些人的想法。他惊喜地发现,所有这些人对秦良玉都非常忠心和仰慕,每一个人都在心中暗暗提防着会有人将秦良玉的事给泄露出去。 一直到天光大亮了,秦良玉总算将最后一个病人医治好,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虽然感到有些疲累,但秦良玉却感到无比地欣慰。 自魂穿到这个时空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拥有摄魂鞭后,她发现她自己身体的恢复能力似乎较前要高出许多,为近千人医治这是以前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可现在,她除了感觉有些困乏,身体内的真气流动非常充沛和顺畅。 当然,这也跟她此刻的心情有关。就像中医所说的内伤七情,愉悦的心情能够颐养真气、祛病增寿是一个道理。 揉了揉眉心,秦良玉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躺到床上睡一觉。这一夜,她的身体在消耗和恢复中不停地转换,感觉像是在死亡和重生间徘徊般,身体倒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就是感觉精神有些受不住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心疼地看着秦良玉,大东轻声道。 看了眼正在指挥鱼头、梁子和老a他们转移病人的马依风一眼,秦良玉忍住想去跟他搭腔的冲动,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吧!” 跟随在秦良玉身后的王伟回头看了眼,恰巧见到马依风无视身旁向他请示汇报的警员,正一脸纠结地看着秦良玉的背影出神,王伟耸耸肩,也学着秦良玉的样轻声叹了口气…… 秦良玉的体温尚留在椅面上,马依风慢慢地坐下,闭上眼,感受着秦良玉的体温和残留在这周围空气中独属秦良玉的气息。 想起刚才那个略显娇小的身影,马依风的心一阵抽痛,这种心痛的感觉随着他的记忆在心中逐渐放大,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双手握拳,狠命地捶打着头部,马依风试图将秦良玉不停变幻的面孔和身影从自己的脑子里驱逐出去。 鱼头这时忙完走了过来,见马依风这样,他赶忙抓住他的双手制止他这种像是自残的行为,因为从马依风的力度上,鱼头感觉再不制止他的话,估计他能将他的那颗脑袋给锤爆。 “老大!你干嘛?这是你的脑袋,不是沙袋!” 虽然马依风将头甩到一旁,但鱼头却清楚地看到马依风泛着红血丝的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 认识马依风并跟随他已经四年了,这是鱼头第一次见马依风流泪,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蹲到马依风的身前,鱼头不再去看他的眼睛,他了解马依风,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从来不愿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呈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老大,你这又何苦?虽然我不知道跟嫂子在一起的男人是谁,但冲着他那一身的囚服也知道是一个犯人,你干嘛不去拆散了他们?” 马依风脸上的肌肉在抽动,鱼头知道他不想说话,可鱼头见不得自己的兄弟被一个犯人插足把媳妇给撬走了。 “再说了,我感觉嫂子好像也并不怎么看好那个男人,要不……” 马依风无力地转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行了,不要说了,你并不清楚这之间的关系。” “那些病人都安顿好了没有?”为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马依风对鱼头问道。 鱼头知道马依风这是在转移话题,瘪了下嘴,“半数以上的人都已经办理出院手续离开了,刚才我听外面的一个医生说,一会儿可能市里的领导要过来,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把另外一半的病人给劝留下来,估计那些领导们视察完了,剩下的人也就可以回家了。” 想了想,鱼头看了眼马依风身上的警服,接着道:“老大,我们也回去吧,不然等那些领导来了,一准又得缠着我们问东问西的。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好几个窟窿,回去换换衣服,睡一觉吧!” 眯起双眼出神地向女子监狱所在的方位看去,马依风嘴唇动了动,然后收回视线,与鱼头一起向楼下走去。 就在同一时间,三名手持白杆长矛,身穿明朝盔甲的鬼兵,与马依风反方向而行,极速向女子监狱飘去…… 第二十九章 财富 离开医院后,因为是早上七点半,这个时间段正是各个监区出工的时间,就算大东的鬼兵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控制住五千多名犯人的思维。 所以,为了防止暴露行踪,在大东的反复劝说下,秦良玉不得已随他一起去了他的住所暂作休息,等天黑时再回去。 大东的住所位于郊区一个建成不到三年的别墅区,里面的建筑属于欧派风格。正南是一个非常大的人工引渠观景湖,别墅区外围是三到六联的联排,中间是独体以及健身休闲娱乐场所,正北是高层。 大东的府邸位于别墅区的西北位,是一栋独立的纯地上两层建筑,打眼一看与旁边那些错落有致的独体别墅没什么不同,但占地面积却是整个别墅区里最大的一个。 一直到看见大东的住所了,他们才停止瞬移,所以,包括门口的保安在内,这一路上没人发现他们进来。 一路走,大东向秦良玉介绍着这个别墅区当初的规划和设计理念,秦良玉这才知道,这个别墅区占地面积为6800亩,从开发到建筑设计,全部都是大东的企业在运作。 大东在八年前就被马依风给送进监狱了,由此可见,表面看起来他是一个失去自由的犯人,而实际上,监狱的高墙电网根本就困不住他。八年来,监狱外处处留有他的足迹。 快要接近大东的住所时,秦良玉发现从旁边的一栋别墅里走出两个年龄均在30左右岁的男人,这两个人穿着休闲,像是出来锻炼身体或者散步的。 他们步伐沉稳,身材看起来都十分的强壮,却也是相当的低调,有人经过他们身旁时,他们都会悄无声息地让开老远。 当这二人不经意地扫过秦良玉和大东时,秦良玉留意到他们嘴角和眼角闪过一丝惊喜,而后他们停下脚步,四下警惕地看了眼,然后将手指摁在耳朵上,像是在用无线隐型耳机跟什么人通话。 没一会儿,从大东住所附近的别墅里陆续走出一些男女,男人居多,女人很少,从这些人犀利的眼神和快捷稳健的步伐便可知他们都是些训练有素的人。 出来后,这些人有的在扭腰,有的在仰空打哈欠,有的男女勾肩搭背地边走边聊天。 这些人的动作举止各不相同,但眼神却都有意无意地向大东这边看过来。与之前那两个人一样,在看清大东后,他们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兴奋和敬畏。 之后,他们像是散步般散绕开,分站在距离大东住所不远的地方聊天,但眼睛却如鹰般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动静。如果不去刻意留意的话,没人会发现他们这种站立的距离形态呈一种包围状,只以为是散步时的巧合。 观察完他们以后,秦良玉低头抿唇轻笑,大东好奇地伏低身体凑到秦良玉耳边悄声问:“你在笑什么?” 敛起笑容,秦良玉道:“没有老人和孩子,这画面再自然,终究还是少了份和谐,多了份刻意。” 大东一愣,然后眼角带笑地道:“被你看出来了?” 秦良玉轻嗯了声,没有回答,再次看向那群男女,却恰巧迎上一双冷酷的黑眼睛,从那双眼睛里,秦良玉清楚地捕捉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情绪——嫉恨。 但这种嫉恨与监狱里的那些女犯的嫉恨不同,这是一种带有讶异和怀疑的嫉恨,显然是在怀疑秦良玉与大东在一起的动机。 突然,黑眼睛像是受到惊吓般收回视线,当大东握住秦良玉的手时,秦良玉抬头看向他,正巧见到大东警告的眼神从那个女孩处收回。 都说红颜祸水,秦良玉感觉这一世的大东简直就是一个蓝颜祸水,将来能成为他身边的女人的那个人,耐高温能力必须得高,不然迟早都会被那些暗恋大东的女人的妒火焚身。 穿过西北一个低矮的造型围墙门,直通向别墅大门的是一条仿古地砖铺就的宽直甬道,甬道两旁是修剪得非常平整美观的草坪,因为还不到草木发芽的季节,在草坪四周还种植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进来吧!”步上十级台阶,当大东牵着秦良玉的手走到门前时,那扇门应声而开,显然里面的人已经得到信等候在此了。 “主子!”门后规规矩矩地站立着两名打扮高贵的男女。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微垂着头,他们的身姿和气质与身上的穿戴非常相衬,只可惜这一声主子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在看到穿得不伦不类的大东和秦良玉时,这两个人的眼神同时晃了下,但面部表情却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恭顺。 李强的富有在整个海滨市无人不知,据秦良玉所知,李强的的身价已经接近千亿,所以他的生活格调自不必说。在秦明月的记忆里,秦良玉早已领教了李强的奢华生活。 一直都觉得大东的身价与李强不相上下,即便比李强高也不会高出太多,可进入大东的府邸后,秦良玉之前对大东财富值的预估,被眼前这个几可媲美皇宫的处所彻底推翻。 且不说里面古典的中式装修,但就墙壁上悬挂的那几幅名人真迹,随便拿出一副怕是也要价值连城。整个别墅里大到沙发桌椅,小到茶具酒杯,几乎都是绝版精品。 大东喜静,从那些只远观而不近前的保镖,以及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这男女两个仆佣便可以看出来。 大东因秦良玉的到来而显得有些微激动和亢奋,从他始终眉眼带笑的表情便可以分辨出来。那两名仆佣跟随大东的年限不短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大东这样开心过。 那个女人在大东和秦良玉坐到客厅沙发里的同一时间,端来一个精致的托盘走到秦良玉身前半步的距离站定,“大小姐!” 她的音量掌握得很到位,不高不低很中听,不会让人听不清,更不会让人感觉吵。她的这个称呼让秦良玉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也因此多看了这个女人两眼。 女人年龄能有三十开外,身材保养得很好,皮肤不是特别白,但却很健康红润。 托盘里摆放着四种饮品,茶、咖啡、果汁和白水,显然他们是因为不清楚秦良玉喜欢喝什么才这样安排。 由于早上没刷牙,秦良玉对这女人道了声谢后,便端过那杯白水。在端水的时候,秦良玉细心地发现,那女人的手骨节比正常女人的要粗大,这不像是干粗活造成的,倒更像是常年坚持不懈的体能锻炼下形成的。 那女人大概没想到秦良玉会对她说谢谢,微微愣了下神后将托盘递到大东的身前。 自进入别墅后,大东的双眼几乎没有离开过秦良玉,见她接的是白水,他也端过一杯白水。 待那女人退下后,旁边那个男人微微弯下腰,对大东问道:“主子,早饭马上就做好了,您想什么时候与女主子就餐?” 大东斜睨了那男人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赏,然后转头对秦良玉问道:“你饿不饿?”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白大褂,秦良玉无法忍受不洗脸刷牙就吃饭,“洗漱完再吃吧!” 那女人这时走了过来,站在秦良玉的身侧等待大东的指令。 “好吧,你的卧室在二楼,房间里有洗手间,还有换洗衣服,我就不上去了,让小雨带你去吧!”轻拍了下秦良玉的手背,大东语气温和地道:“洗漱完下来一起吃早饭,我等着你!” 大东的温柔让秦良玉有些拘束,眼神闪躲着尽量不让自己与大东对视,随那名叫小雨的女人一起向二楼走去。 小雨无论是表情、举止还是步速都中规中矩,引领秦良玉往二楼走的过程中,秦良玉不停地打量着大东的这栋别墅,她愈发因大东的经济实力而感叹,如果没有小雨的带领,相信初入大东别墅的人都会在里面迷路。 爬上楼梯来到二楼,穿过长长的走廊,在一间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木门前停下,拿下腰间的钥匙,小雨将房门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客厅,里面摆放着一圈沙发和一套茶几,茶几上有一个非常大的水晶花瓶,里面的鲜花明显是刚放进去的。 客厅的采光非常好,里面有一扇通向外阳台的门,此刻正敞开着。徐徐的晨风因门与门之间的对流而旋进室内,微微带着一丝初春独有的凉意。 进去后,小雨快步走过去将阳台门关闭,有些歉意地对秦良玉道:“这门每天早上我都要开上一个小时,让房间内的空气流通下,今天大小姐来得突然,我没来得及上来关。” 疑惑地看了眼小雨,感觉她话中的意思似乎并不完全是在向自己解释没关门的原因,秦良玉淡淡地道:“带我去洗手间吧!” 进入卧室后,秦良玉眼神先是晃了晃,仅两秒钟她眼睛里的水雾迅速地弥漫开,紧接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开始往外掉。 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和用品几乎是将秦良玉前世的闺房给穿越带过来的,就连窗框也复古化,如果要找哪里不同,便只有窗户上的玻璃和室温了。 发觉到秦良玉的情绪变化,小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神情,她岁数也不小了,一双眼睛虽然谈不上洞悉一切,却也能看出很多的秘密。轻轻地带上门,她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抚摸着房中的物品,秦良玉仿似又回到了明朝,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直到这一刻,秦良玉才清楚地发现,原来自己并非已经习惯了这个新的时空,而是在知道无法回到明朝,想要认命,但隐含不甘的内心却又隐忍在顺从之下的挣扎,处于一种绝望心态下的勉强接受。 房间里的很多摆设和用品,有些秦良玉要回忆一会儿才能想起那确是自己前世使用过的,只不过间隔了太久,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席地坐到卧室的中间,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忆在明朝和现代间往返穿梭着。 人真正静下心来时,有些平日里无解的问题会逐渐在脑中成型,找到最终的答案。 这个像极了秦良玉前世闺房的房间,让秦良玉一直处于不安的心安静了下来,她没有像普通女子般沉溺于多愁善感中,反而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结合前世的种种进行了一番比对。 在脸上的泪痕彻底干透了以后,终于,她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鬼伙的真正身份,也有些明白了鬼伙针对她、马依风和大东的真正目的。 站起身,抛开初进卧室时的感慨和激动的心情,在室内转了圈,找到了洗手间的门,并找到了换洗衣服后,她快速地将身上的衣裤褪下,跨进那个与前世一般无二的木桶里…… 第三十章 真假 走出医院大门,马依风给张局去了个电话,向他简短汇报了下行动过程,并让张局给各个辖区的派出所下达一个指令,命所有派出所出动警力全天候巡逻,以稳定好海滨市的社会治安。 因为自古以来就有一种说法: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而他们现在面临和需要防范的是大灾之后的大乱。 在灾难降临的时候,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活命,是如何去应对灾难,那时候的人性没有什么多高尚多低廉的区分,他们头脑里压根就不会去想灾难之后的日子怎么过,只一闷头地保命抗灾。 可一旦灾难过去了,人们便会迅速从对灾难的无奈和痛恨的情绪中走出,重新活回现实中,这个时候,他们开始考虑的是尽最大的努力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补偿和保障。 往往就是在这种利益的驱使下,很多人会变得无知而又偏执,会仗着人多做出许多以往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最常见的做法就是索赔、上访和聚众闹事。 这一次因灾死亡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几乎有90%以上是独生子女,这些人的父母有很多因年龄而无法再生育,因此,这些人的家庭因他们的死亡而支离破碎,陷入绝望和痛苦的深渊。 人在极度悲痛和绝望的情况下,便会寻找仇恨或者情绪的发泄点,而目前这个发泄点直接指向各家医院和精神病院。 所以,趁现在这些遇难家属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时,各级政府、执法和医疗部门必须得赶紧做好防范部署工作,防止接下来即将要上演的群情激愤。 将余下的工作安排给鱼头和梁子后,马依风直接驱车向源头赶去。 路上堵车堵得非常厉害,本来只需六七分钟的车程,结果半个小时过去了,马依风还没走到通往源头的那条大街。 在一个十字路口焦急地等待的过程中,马依风的手机响了,看了眼居然是源头打来的。 “依风,你赶紧过来趟,那个丫头醒了,情绪有些不稳定!” 给马依风打电话的是源头的郭老,失踪了一个周的郭老是与马依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的,而且还是马依风亲自开车将他送过去的。 当时随郭老一起到源头的还有一个被一床破毛毯包裹着的蓬头垢面的女孩。 “我被堵在北马路,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你先安抚下她的情绪,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看了眼前面一溜像长龙般的车队,马依风干着急也无计可施,他的车体大,加之又被夹在车队的中间,进退两难,即便此刻他鸣响警笛也无济于事。毕竟这是车,不是飞机,没法从那挤成堆的车队中飞过去。 放下电话后,马依风沉声骂了句:“该死的现代!” 并排停在马依风旁边的车恰巧就是一辆13年的胜达,车上的司机开着车窗在抽烟,听到马依风的话后,用错愕的眼神看了眼一脸怒容、身穿警服的马依风,以及他那辆轻易便给人带来压迫感的悍马,知道这样的人惹不起,赶忙丢了手里的烟头并摇起车窗。 马依风微侧头,对空荡的后座说了句:“去查看下前面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疏通好?” 随着一阵阴寒气息闪过,一个身穿铠甲的鬼兵从马依风的车里嗖地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没一会儿,那个鬼兵返回,对马依风汇报道:“发生了一起追尾导致的连撞,已经解决了,应该马上就可以通车了。” 赞赏地看了那个鬼兵一眼,马依风道:“学得挺快,好,退下吧!” 随着马依风音落,那个鬼兵再次隐入后车座。 到达源头时已经接近上午十点了,马依风随郭老一起来到后院靠西的一间屋子,屋门前有两名老刑警在把守,见马依风来了,他们冷酷的脸上闪过一丝温和,向两旁移动了下脚步,将门口位置让出来。 这种老四合院式的房子最大的缺点就是采光不好,室内外的光线反差很大。 屋子里一股子药水味,一个以前在公安从事法医职业的退休老警员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极力劝说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的女孩。 “小姑娘,你别怕,我跟你讲啊,这个房子是马队长的,马依风,马依风你知道吗?” 发现女孩在听到马依风的名字后眼中闪过一丝神采,老法医赶忙趁热打铁地道:“是马依风让我来给你做检查的,这会儿你该放心了吧?我们都不是坏人!来,你拿着这个体温表夹到你的腋窝里。”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老法医见是马依风进来了,无奈地收回体温表,站起身,“来了,马队长!” 床上的女孩闻言,将埋在双膝间的头抬起来,颤抖着双手扒拉开遮挡住视线的头发。当确定进来的人是马依风时,她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里竟然有泪水在打转。 “驴……哥!”她的声音中透着小心,似乎是怕吓着周围的人,又好像是怕吓着她自己。 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鬼伙捉去、现在被马依风和郭老给救出来的应桐桐。 此刻的应桐桐面容憔悴,在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曾经初遇马依风时的那种放荡不羁和无畏无惧,瞳仁中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怯懦。 这个世上估计只有马依风能够让她开口说话,能够让她信任并依赖了。 当听到应桐桐那一声驴哥后,马依风嘴角下拉,深吸口气后对那名老法医和郭老低声道:“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来劝劝她。”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应桐桐后,马依风坐到之前老法医坐过的凳子上,看向应桐桐。 “你饿不饿?”马依风的声音有些生硬,面对应桐桐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应桐桐瞪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马依风,接着又低下头,还原成最初的那个坐姿。 见应桐桐不搭理自己,马依风本就有限的耐心愈发有些沉不住气,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鬼伙管你要的那卷录像带你放在哪?” 应桐桐没有说话,只一味地低着头,身子在不停地打着颤,似乎对马依风有些惧意。 见问不出什么,马依风冷声道:“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让外面的人通知我,你……” 站起身,马依风抿了下唇,眉头狠狠地皱了下,接着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连多一眼都不愿再看应桐桐,转身走出这间房间。 门关上后,床上的应桐桐抬起头,蓬乱的头发再次遮挡住她的脸,透过发隙她看向门的方向,声音有些嘶哑地自语道:“你不是驴哥,你不是驴哥,你不是……” 离开源头后,马依风直接驱车往家赶,因为身上的警服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感觉。在医院的时候,因为从楼上跳下去抓捕鬼伙,衣服刮破了好几个洞,他得回去把这身衣服给换下来。 一路上他的眉头就没有打开过,几乎快要拧成一个疙瘩了,发际线上的那个伤疤因他紧皱的眉头而愈发显眼。 之前在他车上的那个鬼兵这时候从外面穿了进来,飘到后座对马依风道:“她已经看出来你不是马依风了。” “哦?!”眉尾轻挑了下,马依风冷笑道:“没看出来呀,除了雷日升和邱乘云,第一个看出我不是马依风的人居然是这个痴傻的女孩,有点意思!” 停好车,“马依风”大步走到自己家的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他的手停了下来,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开,仿佛有个人在极力地阻拦他进入这个家。 对飘在自己身后的鬼兵厉声呵斥道:“还不帮忙!” 那鬼兵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和不忍,但听令行事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发动身上的魂力对着“马依风”的后背就是一击。 随着他这一击,“马依风”的手又可以活动自如了。 或许是听到脚步声,也或许是听到了钥匙串的响声,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随着扑面而来的室内暖气,还有一阵刚沐浴后的玫瑰花香,出现在“马依风”面前的是身穿透明睡衣的柳金蕊…… 洗完澡出来后,秦良玉发现自己之前换下来的囚服等衣物都不在了,真空穿着睡衣的她只得再次打开衣柜。 衣柜里的衣服琳琅满目,四季俱全,从外衣到内衣全部齐备。 让秦良玉纳闷的是,秦明月这具身体的尺码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可衣柜里无论内外衣,似乎尺码都是按照秦明月的身体来的。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除了马依风,恐怕也就只有大东了。 大东的体贴和周到,藏在每一个细节里,这让秦良玉有些无所适从。 简单地翻了翻那些衣服,秦良玉找了身比较休闲的运动装穿上。 这时她感应到窗外有一阵阵的阴魂之气传来,来到窗前,才发现原来是王伟三鬼和大东的那个九个鬼兵在窗外的空地上。 刚子手里拿着一个空酒瓶在教大东的鬼兵练习怎么抓取阳间的实物,看来对刚子的这个能力,所有的鬼魂都非常渴望能够拥有。 王伟生前毕竟是一名现役军人,那九个鬼兵似乎对王伟格外偏爱,一个个头不高,但浑身杀气极重的鬼兵正在教王伟剑法。 看他们几个鬼魂相处得倒是格外融洽,尤其是刚子,在大东的鬼兵怎么样都无法抓住那个酒瓶时,他洋溢在脸上的骄傲让秦良玉都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别看大东那些鬼兵的嘴脸给人一种暴戾恣睢的感觉,可那些鬼兵对刚子的骄傲和嘲笑却视而不见,一副虚心求教、百折不挠的模样,在那费力而又耐心地练习着。 晚上匆忙离开,秦良玉没有仔细观察大东这九个鬼兵,此刻她才发现这九个鬼兵不仅身上的煞气重,他们居然也能像王伟三鬼一样不惧怕烈日,这倒让秦良玉有些颇感意外。 就在这时,秦良玉突然感到浑身一阵燥热,她环视了眼四周,没有发现或者感应到任何可疑事物,可这燥热感还在加重。 随着一阵敲门声传来,大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贞素,你收拾好了吗?” “好了,进来吧!”努力隐压下那种燥热感带来的不适,秦良玉倚靠在窗边看向门口。 门开,大东身上穿着一身居家休闲装,有些像睡衣,但却比睡衣要正规得多。 他应该也是刚洗完澡,身上残留着沐浴过后的薄荷清香。随着他的进入,那种淡淡的香气悄无声息地在室内荡漾开来。 来到秦良玉的身旁,大东先是看了眼窗外的鬼兵,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容,“他们倒是相处得很融洽。” 或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近距离,秦良玉发现大东的皮肤特别好,脸上的毛孔不像大多数男人那样显眼,紧致的面部皮肤配上他无可挑剔的五官,竟然让秦良玉看得有些出神。 想起那次给大东治疗阴伤时,大东那极富男人魅力的身体线条,秦良玉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那种燥热感再次奔涌袭来。 发觉到秦良玉灼热而又迷乱的视线,大东看向她,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动了下。做了几次深呼吸后,他咬咬牙,将秦良玉揽进怀里。 虽说隔着衣服,但大东的体温随着两个人身体的接触传递过来,秦良玉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将整个身体贴向他。 “贞素,我做梦都想要你,可……” 轻拍着秦良玉的后背,大东试着安抚她,“控制下自己,感觉下你的心是不是要这样做?” 大东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秦良玉的耳后,让她愈发不能自已。 当秦良玉将双臂改环上大东的脖颈并抬起头时,看着近在咫尺微张的红唇,大东终究难以把持,迅速低下头,沉沦在那让他迷醉的温情中…… 第三十一章 命魂 令王伟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刚才还跟他们三个在一起其乐融融地互相学习的九个鬼兵,在发现他们准备前去阻拦缠绵在一起的大东和秦良玉时,竟然立时翻脸,亮出他们的兵器,一身杀气地挡住王伟、刚子和褚德重。 这会儿可真看出来各为其主来了。 眼看着窗户那边大东已经将秦良玉打横抱起,傻子也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王伟三鬼急得抓耳挠腮也没有办法。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打不过大东这九个鬼兵,因为这九个鬼兵的前世是分别来自夏、商、周、秦、晋、隋、唐、明、清九个朝代的带兵将军。 而此时的秦良玉已经被大东抱到床上,当她的身体触碰到床的那一瞬间,混沌的大脑中突然传来一个高亢激愤的喊声:“老婆!醒过来!”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像是从脑海最深处发出的呼唤,而非是从外界任何一个地方发出的、靠听觉听到的那种声音。 秦良玉一个激灵,像是被人扇了一记耳光,从那种激情的渴望中猛然惊醒。 睁开依稀迷蒙的双眼,躲开大东再次附上来的亲吻,四处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可室内除了她和压在她身上的大东外,连个鬼魂都没有。 突然感到胸前一凉,秦良玉低头看过去,当对上大东魅惑的双眸和已经抚上她裸露在外的高耸的双胸时,秦良玉的头脑这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沉浸在索取秦良玉美好当中的大东并未发觉到她的异样,由于秦良玉来到现代后始终没有穿内衣的习惯,所以当大东的手从她的衣服下探入时,一路畅通无阻地直达他想攀登的那座高峰。 手下传来的柔软舒适感让他愈发疯狂地沉溺其中。直到秦良玉“不——”地一声大喊,紧接着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扇到大东的脸颊上时,大东这才从激情中退出,正在揉捏秦良玉胸前的那只手也停止了动作。 见懵怔的大东还压在自己的身上,秦良玉怒火贲张,身体猛然发力,将他狠狠地踹下床并迅速坐起身,拉下被大东掀起的衣服遮挡住胸前的春光。 怒视着已经缓缓站起身的大东,秦良玉像一头被惹恼的母豹子般,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怎么可以在我意识不清晰的情况下对我这样?!” 如果眼前换做是另外一个男人的话,估计秦良玉早就将左手的摄魂鞭给释放出来,将他的魂魄抽散,“你这是趁人之危!小人所为!” 准备走向秦良玉的大东听到秦良玉一声怒吼“不要过来!”后,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根尖刺猛扎般难受,痛,心痛,痛得他快要不能呼吸,这种感觉中还掺杂着一丝作为男人的屈辱。 “贞素,你听我解释!”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大东努力压下心中的那份委屈和耻辱,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 从床上下来,秦良玉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再抬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冷冷地看着大东,却发现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平静。 秦良玉忍压了半个多月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她不明白大东在做了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后,居然还能表现得如此平静安然? 秦良玉气极而笑,“呵呵……雷东,你不用解释了,从你带着两名男医生到监狱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的那一天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已经由前世那个温文尔雅的雷日升,变成现在这个拥有年轻人的外形,但却活了三百多年的老怪物!” “我知道你爱我,但我已经不再是甘井湖畔随着你练武,对你崇拜多过爱恋的秦良玉了。我前世是马千乘的妻子,今世是他的后世马依风的女人!我永远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如果你真的是曾经的那个雷日升的话,就不会舍得这样对我,他的心胸没有你这般狭隘。为了得到我,你不惜杀死依风的孩子,借鬼伙之手暗杀依风。所以……” 秦良玉的每一句话都在表达着对大东最恶劣的憎恨,它们像利刃在切割着大东的心。 三百多年了,为秦良玉苦守、苦等了三百多年的雷东,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在秦良玉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不堪,他身形连晃了几晃后才稳住。 忽视心中那份满满的无奈和痛楚,理了理思绪,大东恢复了以往那种无所谓的神情,眉头一挑,接下秦良玉的话头道:“所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恶贯满盈的雷东,永远也不可能是雷日升了!” “是的!我只认雷日升,不认雷东!” 说完这句话后,秦良玉直接向门口方向走去,就在她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时,却因大东接下来所说的话而停了下来。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吗?或者你不想知道现在的马依风是谁吗?” 见秦良玉停住脚步,大东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幽怨和凄凉,接着道:“现在还不到中午,你现在离开我这里哪也去不了,王伟他们根本无法助你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监狱。坐下来,我们说说话吧,我保证不会再对你有逾矩之举,贞素……” 最后这一声贞素是带有一丝无奈和伤感的恳求,无论是语气、语速还是音质,与前世的雷日升一般无二。 本打算就这样离开的秦良玉在听到大东的这一声贞素后,刚才的那股怒火在慢慢地熄灭,理智也在逐渐地归位,已经走到门前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见秦良玉僵直着脊背始终站在门口,不退不进,大东重重地叹了口气。 拖过化妆台前的一个圆凳坐下,大东对秦良玉道:“我不拦你,但你走出这扇门,恐怕很多答案你需要自己去寻找很久才能得到,到那时恐怕什么都晚了,毕竟我比你知道的要多,要详细。” 说这些话时,大东双手十指交叉,紧紧地对握着,因为用力过猛,指关节都隐隐地泛白,而他的双眼却紧盯着秦良玉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背影,他在赌。 终究对马依风的担心压过对大东刚才的无礼所产生的憎恨,秦良玉伸向门把手的那只手反复握拳再张开后,最终转过身,走到床边坐下。 “说吧,把你想告诉我的、你知道的最好一次性都讲出来,不要藏着掖着,有些事不会因为你的隐瞒而永远成为一个谜,终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别等到那时让我真正地恨你!” 虽然语气冰冷,言辞激烈,但大东却因为秦良玉最后的那句话而心中稍感好受了些,这表明现在秦良玉只是因为刚才的事气愤,而非真的在恨自己,那自己还不至于一点希望都没有。 经历过爱情的人才会知道爱情到底能让人如何的卑微,正如此刻的大东,他发现自己在秦良玉面前竟然变得如此卑微。 感情真的能让一个男人放下尊严和身份,去迎合所爱的人的喜好,甚至这种带着浓浓爱意的卑微让他在辛酸和苦等中找到幸福的感觉。 秦良玉坐下后,大东颤抖着眼神看了她一眼就赶紧移开了视线,低垂下头,像是不敢与秦良玉视线相对,又像是在极力地思考什么问题。 秦良玉注意到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捏成了一个拳头。通常一个人做出这种下意识的动作的时候,要么表示他此刻相当地紧张,要么就是相当的愤怒。但在大东的身上,更多是一种难言的孤寂。 调整好情绪和心态后,大东看向秦良玉,“我先解释下你流产的事吧。” 谁知,秦良玉却打断了他,“不,孩子已经没了,这个问题暂且压后,你先说一下你所掌握的有关依风的情况。” “嗯。”敛下眼睑,大东嘴唇微抿了下,再抬头,他的眼睛不再看向秦良玉,而是看向窗外,思绪也随之飘远。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马依风已经死了,今天凌晨你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人,是你的丈夫马千乘。” 室内很安静,大东的声音像一个魔咒般萦绕在耳边,尽管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但从大东的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秦良玉的心还是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扫了眼秦良玉,大东的心也随之紧绷,他没有想到秦良玉竟然没有因为马千乘的到来而表现出一丝的开心。 “今天在医院产房门口,你或许已经听到了马千乘和鬼伙的那段对话。鬼伙说得没错,马千乘的体内现在有三个人的魂魄。” 秦良玉闻言一惊,“此话怎讲?普通人体怎么能承纳三个人的魂魄?” 见大东将视线从窗外移向自己,定定地看着她的太阳穴,想起当初死后蛰伏在这具身体里的秦明月,秦良玉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你说的这三个魂魄都是谁?我能猜出来的只有依风和千乘两个人,那这第三个人的呢?”秦良玉有些紧张起来,因为答案呼之欲出,她有些不敢相信,更无法接受自己所猜测到的那个结果。 “那就是你的!”大东的表情有些悲苦。 秦良玉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惊瞪着双眼看着大东,“怎么可能?那我体内的魂魄是谁的?不可能,不可能……” 大东轻轻地叹了口气,用安抚的眼神心疼地看着秦良玉,“你别激动,也不要害怕,你体内的魂魄依然是你秦良玉,但是,你跟今晚医院里的那些病人有些相似,你也是一个失魂人!” 见秦良玉的双眼越瞪越大,大东有些担心地站起身,来到秦良玉的身前,双手放到她的双肩将她轻轻地按回床上坐下。 “贞素,你先听我讲完,其实你跟那些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秦良玉抬头看着大东,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回身将凳子移到距离秦良玉一米的距离坐下,大东这才就着刚才的话题开始讲起。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天魂、地魂和命魂;七魄是天冲魄、灵慧魄、气魄、力魄、中枢魄、精魄和英魄。三魂主阴,七魄主阳。 人在死后,三魂中的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所以人的天魂和地魂也称为身外化身,只有命魂在身,游离在死者墓地间,当人轮回后,这三魂会再次重聚。 而七魄掌管的是人体的不同部位,并同时掌管着人的智慧、力量、品行等,所以,七魄随着人的生与死的转换而自生和消亡。 秦良玉死后,她的命魂留在了她的阳体,被马千乘的魂魄附身后,沉压于体内。 如果说秦良玉当初是通过正常的轮回转世再生的话,那她的命魂会与另外两个魂汇合,可她却是直接被阴司判官带到了现代,附身在了她的后世秦明月的身上。 而秦明月死后,所有的魂魄均被勾魂鬼役带走,这就导致秦良玉成了一个没有命魂的失魂人。由于没有命魂,秦良玉就变成了一个不死人,也叫永生。 再来说马千乘,他死后,由于是通过正常的生死轮回进入到了下一世,所以马依风的体内,既有秦良玉的命魂在,又有马千乘的命魂。 现在马依风死了,由于有秦良玉的命魂在,所以,马千乘轻易地便取而代之,成为马依风身体的主宰者。 所以,现在的马千乘既有他自己的魂魄,又有马依风和秦良玉的。这就是鬼伙口中所说的有三个人的魂魄。 这也是鬼伙一直以来非常忌惮马依风的一个主要原因,因为现在的马千乘相当于是一个不死战神,他拥有强大的感知能力和杀伤力。 如果当初马依风能够听大东的劝,恢复前世的记忆的话,等于是变相地取得了马千乘的所有魂魄,包括秦良玉的那一个命魂。 让大东不解的是,马依风为什么不愿意要那部分记忆,似乎他非常排斥。在此之前,他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 第三十二章 选择 室内安静了下来,秦良玉和大东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终于找到了自己永生的原因和答案,对这种现状,秦良玉只有满满的无奈。所幸,这种特殊体质和生命体并非自己一个人,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当中,起码还有马依风和大东在陪着自己。 马依风?不!恐怕以后再看见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时,该称呼他为马千乘了。 马依风活着的时候,总是因秦良玉心里装着马千乘而别扭和计较,那时候秦良玉也总是用他跟马千乘是一个人的说法来宽慰他。 可现在马依风真的变成马千乘了,秦良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如何相处。她知道马依风接受不了自己心里装着马千乘,而马千乘定然也接受不了自己失身给了他的后世马依风。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秦良玉的性格都不是一个虚与委蛇的人,她想象不出马千乘站到她面前时,她该用怎样的笑容去掩饰那种万般无奈的心痛,因为那是马依风的身体。 感觉心在剧烈地抽痛,马依风的音容笑貌不停地在眼前晃动,她无法接受他已死的事实,更无法接受他的身体被马千乘给取而代之。 一想到马依风,她就想落泪,扬起头,秦良玉大口地喘着气,不让泪水流下来。因为她知道,于情于理,现在的自己不应该因马依风的死而悲伤,而应该因马千乘这个正式夫君的到来而开心。 可眼泪是真实的,心痛是真实的,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知道自己爱的是马依风。 如果用距离来衡量的话,前世在得知马千乘已死的噩耗时,她离崩溃只有一毫米的距离,而此刻在确定马依风已死的事实时,她离崩溃仅有零点一毫米的距离。 这零点一毫米是距离也是希望,她希望会有奇迹出现,就像自己让鱼头、让邓锋复活一样,能够有办法让马依风也复活。 她还记得阴司判官赋予她起死回生的能力时说过,她只有三次的使用权限,现在还剩下一次,她希望自己能够有办法用这仅剩的一次机会让马依风复活。 可马依风如果复活的话,那就代表马千乘必须离开,这是一个矛盾点,是一个极为难以取舍和选择的问题。 再三权衡之后,秦良玉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让马依风复活,让马千乘离开。 并非是她不顾与马千乘夫妻几十年的感情,她做出这个选择有两个原因:第一,马千乘前世毕竟活了七十多年,而马依风此世仅活了三十多年,于情于理,也该马依风留下,马千乘离开。 第二个原因,马依风毕竟是马千乘的后世,相当于是他生命的一个延续,也等于说他们两个人是一个人。 如果说还有第三个原因的话,那就是,秦良玉对马依风的爱要多于对马千乘的,对马千乘,她是亲情多于爱情,而对马依风,她除了爱,还有亏欠,太多种亏欠。 头开始痛,为缓解疼痛,秦良玉用双手的掌心使劲在太阳穴的位置按压着,突然她想起刚才被大东压在床上时,脑中闪过的那个声音。 此刻恢复了神智,她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努力回忆那个声音。 虽说马千乘接下马依风的阳体后,除了神情和气质上的不同,外貌和声音均同,但秦良玉却非常肯定地知道,那声音就是马依风的。 想到这儿,她不禁眼前一亮,放下手,看向大东,“告诉我,我刚才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变成那样?” 室内的安静猛然被秦良玉的问话打破,正在思考鬼伙有可能的一些去向的大东愣了下,看向秦良玉,半天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 有些为难,又有些不忍地看着秦良玉,大东完全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打算,“如果我是你,就会将这个问题忽略过去,你确定你想知道?” 狐疑地看着大东,秦良玉瞳孔逐渐收缩,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极其明显,但却因为太明显而让她有些不敢去触碰和面对。 闭了闭眼,她知道有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说吧,我能承受得了,毕竟连依风死亡的事实我都要承受,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我无法承受的?” 大东咬了咬后牙龈,“那好。” 直视着秦良玉,大东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发现现在的秦良玉的确已经不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女孩了,她身上的变化太大,反而现在的这个秦良玉更加吸引着他,让他无法忽视她的所有感受和想法。 “其实,我也不是非常确定,因为毕竟你的一个命魂是在马依风的体内,所以,他的情绪波动会影响到你。”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发现你的情绪有些反常,在对你做出逾矩的举止前,我不是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更不可能在违背你意愿的情况下轻易地侵犯你。” “我以为……”苦笑了下,大东接着道:“现在看来应该是马千乘在与别的女子行房,而你,是受了这个情绪的影响才会产生生理上的需求。” 紧张地盯着秦良玉看,发现她没有任何的表情动作,大东有些担心,“或许,不一定就是在与哪个女子行房,或许是他有这方面的需求也说不定。” 从最初预知马依风已死,到后来发现马依风未死,再到知道马依风的身体被马千乘占用,这一系列的从悲到喜,再由喜到悲的情绪转换,让秦良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是被鬼伙给施了幻术。 证实与自己的猜测一致后,秦良玉的大脑几乎已经停止了运转,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死死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正如她所说的,连马依风死亡这样的事实都已经承受了,还有什么是她无法承受的? 她在心里默默地宽慰自己,“冷静,冷静,还有希望!一定还有办法的。” 大东这时开口了,“你想他们两个人哪个生,哪个死?” 盯着大东漆黑如墨的双眼,秦良玉苦笑了下,她没有回避这个问题,非常肯定地答道:“马依风留下,马千乘离开!” 见大东的眼里写着“为什么”,秦良玉将自己刚才思考和权衡的那两个原因讲来了出来,同时又补充道:“如果现在是在明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千乘留下,让依风离开。” “但我们这是在现代,依风生长在这个时空,他属于这里,而千乘跟你我是一样的情况,我们并不属于这个时空。我因情况特殊而无法离开,但他不同,他等于是在强占和侵入。” “相信如果这个问题换做由他来选择的话,他应该也会选择让我离开,让我的后世留下。” 赞赏地看了秦良玉一眼后,大东像是带有调侃的玩味语气笑着道:“你不觉得你的这个选择等同于大义灭亲吗?毕竟马千乘才是你正式的夫君,而马依风,套用现代的话来讲,他只能算是你的一个男朋友。” 无视大东的调侃,秦良玉站起身,“带我去见一见他吧,早晚都得面对,回到监狱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大东依旧坐在凳子上没动,抬头看了眼秦良玉道:“即便回到监狱,你想什么时候出来我随时都可以带你走。不用急于一时,早饭你都没吃,现在已经中午了,我们一起吃过饭再去吧。” 因为着急处理这事,秦良玉尽管确实感到有些饥饿,但却没有食欲。考虑大东也随着自己挨饿到现在,便只得压下那份急切,随大东一起来到楼下的餐厅吃饭。 中午饭非常丰盛,可秦良玉却食不知味。当那个叫小雨的女人端上来一盘回锅肉的时候,秦良玉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马祥麟特别爱吃这道菜,也因此想起了老a。 由于记挂着700a的身体,饭后,秦良玉管大东借来手机,凭记忆给700a将号码拨了过去,结果老a却与马华龙在一起。 发觉到秦良玉并不想跟马华龙通话,所以两个人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下便匆匆地挂了电话,约好晚上秦良玉回监狱后再通话。 看了眼时间,才刚中午十一点多,大东建议秦良玉再等一下,因为这个点出去正合适赶上外面的人上下班的时间,不仅容易暴露行踪,而且路上堵车会非常严重。 带着秦良玉来到位于一楼的书房,小雨给他们两个人沏好茶水后就带上门离开了。 跟老a通过话以后,秦良玉难免想起自己在监狱里丢掉的那个孩子。考虑再三后,她决定放弃了解真相,毕竟知道了真相也无法挽回那个孩子的生命,而且她不想在有求于大东的情况下,将气氛搞得太尴尬。 谁知,秦良玉的表情变化并没有瞒过大东的眼睛,而且这件事,大东一直都想跟她解释,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贞素,对于导致你流产这件事,我认为我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不管你想不想听,你都有知道事实真相的权利。” 大东脸上现出凝重的神色,并非这件事有多严重或者多严肃,而是他的心很沉重。 秦良玉是他唯一爱过的女子,而她却爱上了别的男人,并且还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现在又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误解。这让他情何以堪? 秦良玉的确想知道真相,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在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情况下丢掉了孩子,还是以这种方式丢掉的,她自然有权利知道答案。既然是大东提出来的,所以,秦良玉便选择了沉默。 在听完大东的讲述后,秦良玉内心自责不已,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对大东的误解有多深,伤他有多重…… 第三十三章 真相 “这件事我首先得向你表示道歉,确实是我轻率了,我当时应该等你病好了以后再征求下你的意见,可是……” 叹了口气,大东将秦良玉流产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地对她讲了出来,但却将尿检的过程对她隐瞒了下来。 原来,当晚,大东因秦良玉久烧不退而无比心疼和着急,眼看着秦良玉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什么药都用了也不见好转。 本想将她带出监狱到外面治疗的,可秦良玉当时是在狱警的专用病房,除了医务室的监区长吴梦经常过去查看她的病情外,鲁海英和王恕没事也会经常亲自前去看望。 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人发现,大东倒没什么,就怕秦良玉事后没法向那些人解释清楚去向。 斟酌再三,大东便将他的私人医生给带进了监狱,谁曾想,那个老中医给秦良玉把完脉后,告诉大东说秦良玉怀孕了。 大东非常清楚秦良玉对马依风的感情,知道如果事后秦良玉发现自己怀孕的话,定然会非常珍惜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可是问题出现了,首先从医学上讲,怀孕前3个月是胎儿细胞分裂最快的阶段,而秦良玉断断续续近一周的高烧已经影响到胚胎的发育,加之又用了无数的退烧药物,这些药物都会导致流产或者胎儿畸形。 在查看了秦良玉那段时间的用药后,中、西两个医生一致建议终止妊娠。 为了慎重起见,当夜,那个西医为秦良玉做了一个抽血化验,结果显示呈阳性。 抛开这些医学上的问题,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秦良玉不能怀孕,即便没有刚才所讲的这些问题存在的话,她的孩子也很难能成活。 因为她的命魂在马依风的身体里,除非马依风承接了马千乘的魂魄,恢复前世的记忆和能力,他们两个人才能孕育出一个健康且魂魄齐全的孩子。否则,他们的孩子即便能够顺利产下,也活不久,而且还是一个魂魄不全的半魂人。 秦良玉的半魂与别的人不同,她少的是命魂,顾名思义,命魂主的是人的寿命和健康。 秦良玉魂穿现代,直接附身在她后世秦明月的阳体内,她的中枢魄罕见地强劲,所以,有没有命魂对她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但像她这种情况,无法孕育出魂魄齐全的孩子。她的孩子如果出生的话,无论三魂中少的是哪一个魂,结果必然与畸形儿无异。也就是说,要么这孩子早早地就夭折,要么就跟被鬼伙拘魂的那些半魂人一样,痴傻、癫狂或者弱智。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大东感觉让秦良玉知道自己是个失魂人似乎时机还不成熟,他不想秦良玉的思想包袱太重,因为之前他告诉秦良玉是一个永生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秦良玉情绪波动很大,更何况是失魂人。 所以,他决定能隐瞒多久算多久,他希望秦良玉能够放下前世的包袱,做一个快乐的现代女孩,毕竟相对比大东而言,秦良玉还那么年轻。 如果等秦良玉醒来告诉她怀孕的消息,凭大东对秦良玉的了解,她定然不会将这个孩子拿掉,因为她具备大东和马依风或者马千乘都不具备的能力,那就是治愈一切疾病,甚至包括晚期的癌症。 但秦良玉能医病,却并没有补魂的能力,毕竟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凡人。如果魂魄齐全,仅仅是因药物造成这个孩子很难成活的话,她的确是有这个能力保住孩子,但现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为了不让秦良玉清醒后知道曾怀过孕而难过,最终,大东狠下心,果断地替秦良玉和马依风做出了这个本该由他们来做的决定——拿掉秦良玉肚子里的孩子。 至于大东隐瞒下来的情节,那就是给秦良玉脱下睡裤的情节。 刚开始知道秦良玉怀孕,仅仅是中医把脉把出来的结果,西医的那个老外对中医很不屑,非要做一个全方位的检查,如果确诊秦良玉的确已经怀孕的话,再根据具体情况给她做流产手术。 这样一来就需要给秦良玉先做一个尿检,虽说病不避医,但大东和秦良玉怎么说也是个古代人,大东相信如果秦良玉清醒的话,定然接受不了让一个陌生的男医生触碰到她的私密处。 无奈之下,他只得自己亲自动手,用内力催逼秦良玉下尿,因为紧张,大东被溅了一手的尿,但他并未嫌弃。 尿检后,证实秦良玉的确是怀孕了,大东将医务室妇科的白大褂凤青云给喊了来,一起将秦良玉抬到一楼做了个b超检查,发现是宫内孕,且胎囊已进入子 宫。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大东让他的鬼兵控制陪床的邓洁,将医生给开的流产口服药给秦良玉按时按量服下。 流产当日,大东赶到病房,亲手将那个从秦良玉体内流出的像绒毛球般的孕囊带走,送给西医的老外鉴定。 确定已经流产后的当晚,他们又给秦良玉做了一个b超检查,这事才算是彻底地解决了。 虽说非常心疼那个死掉的孩子,但流产的整个过程由于秦良玉始终处于高烧神智不清的状态,所以这种心疼比亲眼目睹和经历整个过程要稍轻一些。 与大东重逢后,由于大东前后两世活了四百多年,在秦良玉的潜意识里,她一直认为大东变了,所以无论大东做什么,她总会不自觉地将发生的一切,向自己认为的那个位置偏移。 通过这件事,秦良玉终于明白,虽然彼此的样貌变了,身处的环境变了,但大东依然还是前世爱护自己的雷日升,哪怕天下人都来算计陷害她,大东绝对不会。他的大度和包容,让秦良玉愈发感到自责不已。 抢在秦良玉准备道歉前,大东站起身,“走吧,是时候去会会马千乘了,但愿他肯听你我的劝。” 深深地看了眼大东,秦良玉最终没有将道歉的话说出口。 大东换了身与秦良玉身上的运动装有些相似的休闲衣服,因为两个人都不惧寒冷,也就没有穿外套。 走出别墅,秦良玉发现大东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她以为大东出行会是豪车,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低调。 结果打开车门进去后,再怎么不懂车的人,也一眼便能看出这车被改装过,除了外壳和车标,其他地方全都与原车不一样,就连车玻璃都是防弹的。 上车后,除了大东对秦良玉说了句:“系好安全带。”两个人便再也没有说话。 因为马上就要与自己的夫君马千乘见面了,秦良玉心中说不出地不安和忐忑。 这一次与马千乘见面秦良玉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夫妻一场。 按说能够穿越三百年重逢到一起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可她此行的目的却是劝自己的丈夫离开,说的好听是离开,说的难听些就是让他再死一次,怎么能开心得起来?怎么能张得了这个口?怎么能狠下这个心? 可如果马千乘不离开,马依风将永远无法重见天日,这两个男人在秦良玉心中的地位都很重要,二选一,这是一个痛苦的选择。 秦良玉无法想象如果马千乘不同意离开的话,自己该怎么办,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如果自己开口力劝马千乘离开而他不同意的话,那她将永远失去马千乘和马依风。 因为如果马千乘知道她爱上了他的后世马依风,定然不会原谅她。她尊重他的生命权,也尊重他的决定,如果马千乘就是不肯离开的话,她知道自己无计可施。 眼角余光发现大东的表情非常严肃,秦良玉知道他也在为如何面对马千乘而矛盾着,毕竟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从前世到现在始终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状态。 半个小时的路程,秦良玉几乎是在煎熬和纠结中度过,直到马依风家所在的小区大门出现在秦良玉的视线中时,一股铺天盖地般的紧张从她的胸腔处蔓延而出。 没有去留意大东怎么做到让小区保安给他们俩放行的,秦良玉双手胶在一起,十个手指被她无意识地拧得发红,而她的双眼却始终盯着那栋越来越近的楼体。 那是马依风的家,她曾住过一天一夜的家,那里有她和他的美好记忆,但现在已经物是人非。 拔出车钥匙后,大东发现秦良玉居然还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盯着马依风的家出神,伸手将秦良玉的安全带锁扣打开,大东暗暗地叹了口气。 猛然回神,秦良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大东,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赶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大东道:“他或许不在……” 大东苦笑了下,打断秦良玉的话,“他在,我的兵刚去查看了。” 说完,大东神色由适才的失落变得凝重起来,“不止他一个人在,还有一个……女人,是你认识的人。” 秦良玉一愣,不明白大东说的女人是谁,“我认识的女人?” 一旁的王伟咳嗽了声,刚准备开口提醒秦良玉,而秦良玉却已经想起来那个所谓自己认识的女人是谁了,“你说的是那个纠缠依风的狱警,柳金蕊?她怎么还在这里?难道说……” 大东点点头,虽然担心秦良玉会接受不了,但人都已经来到马依风家的楼下了,对她继续隐瞒已经毫无意义,迟早都得面对了。 “这个女人的前世你也认识,是你的丫鬟秋菊,你该知道她对马千乘的感情。想来马千乘回魂后肯将她留下,大概也是因为看出了她前世的身份。” 听完大东的讲述,秦良玉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般,想对着大东展开一个放心的微笑,可脸部肌肉像慢动作般扯到一半僵硬住。 “走吧,我们上去吧,我们要找的是他,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女人。”边说,秦良玉边将车门打开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马千乘正在洗手间里洗澡,柳金蕊坐在卧室床旁的一把椅子上,正拿着一个吹风机在吹头发。她的身上什么都没穿,裸露的肌肤上处处可见欢爱后的痕迹。 室内充斥着一股非常难闻的怪异气味,是一种混合着欢爱和沐浴后的气味,地上零散地丢弃着一团团的卫生纸,宣示着刚才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事情。 “将军!”之前跟随在马千乘身边的一个鬼兵这时飘到洗手间门外,对里面喊了声。 水声戛然而止,“什么事?”马千乘将水龙头关闭,抹了把糊在眼睛上的泡沫。 鬼兵对马千乘汇报道:“他们来了,就在楼下的车里。” 闭上眼,马千乘眉头越皱越紧,“居然这么快就来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外面守着。” 刚说完话,外面传来敲门声,“来了!谁呀?” 放下手里的吹风机,柳金蕊随便抓过床边的一件睡衣,一边穿,一边向门口走去。 来到门前的猫眼向外看去,柳金蕊眼睛瞬间瞪圆,不敢置信地收回视线,甩头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里面的水声还在继续,她嘴角咧了咧,一丝冷笑挂到脸上。 拢了拢头发,然后将身上已经穿好的睡衣往下拉了拉,露出半边酥胸,她这才伸出手把门打开…… 第三十四章 谈崩 门开,三个人同时呆愣在当场。 虽然在车里大东就已经告诉过秦良玉柳金蕊在马依风的家里,可看到一身暴露装扮的柳金蕊出来开门时,秦良玉的大脑陡然间空白了几秒钟,愣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门是向外开的,此刻柳金蕊因为单手推门,身子向前伏低,自她敞开的衣领可以一眼看到她的脚底,由于她里面什么都没穿,女人身体的重要部位都一览无遗。 就算有秦明月的记忆在,但秦良玉怎么说也是一个思想保守的古代女人,穿越到这个新时空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而且这期间她几乎都是待在看守所和监狱里,并未深入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但无论时空如何转换,有着克己修身道德修养的秦良玉无法接受柳金蕊这种刻意的荷尔蒙释放,对眼前这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尽管已经知道她前世的身份,但秦良玉对她依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鄙视和厌恶。 大东的反应倒没有秦良玉那么激烈,柳金蕊的身体他这可不是第一次见到,上一次来找马依风的时候,他就已经亲眼目睹了柳金蕊将她自己脱得赤条条地钻进马依风的被窝里。 当看到柳金蕊自脖颈一直延伸到胸前的青紫捏痕和咬痕时,大东眼睛一眯,一种坐视暗愉的神色自他的眼睛中一闪而过。 柳金蕊开门前并未看到,更没有想到与秦良玉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大东,大东在整个女子监狱里,无论狱警还是犯人几乎没人不认识他,对于他的案情和一些传闻,柳金蕊早就有所耳闻。 她呆愣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作为狱政科的狱警,这两个人的档案她都看过,知道他们的刑期都没到,是什么人通过什么途径带他们离开的监狱,而且还同时出现在马依风的家门口? 如果现在是夜晚,或许她会联想到越狱,但现在是大白天,这两个人堂而皇之地出现,似乎毫无顾忌,这就让她有些暗自吃惊了。 不管怎么说,对着大东一个男人袒胸露背,作为狱警身份的柳金蕊还是懂得羞耻二字,愣完神了,她慌忙将睡衣往一起紧了紧,遮挡住裸露在外的白晃晃的半球。 “你们俩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不是应该待在监狱里的吗?”当一个人底气不足的情况下,如果还要强装出一幅严厉的表情和语气,那便给人一种大病初愈后虚脱的感觉了。 还未等秦良玉回答,大东语带嘲讽地对柳金蕊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该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的人不应该是你吧?而最应该在监狱里待着的那一个人却是你!” 说完,大东也不给柳金蕊反唇相讥的时间,接着问道:“马依风呢?让他出来,告诉他故人来了!” 发现柳金蕊想关门,大东冷哼了声,“不知死活!”抬起左脚别在了半敞开的门边,脚板猛地一用力,门大敞开。 抓着门把手的柳金蕊没想到大东居然会硬闯,因为没有防备,身体随着门的惯力向外扑倒,身上本就没有系紧的衣角挂到门把手上,随着她身体倒地,衣服整个掀开。 秦良玉也没想到大东会动粗,本来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拉住柳金蕊,可在柳金蕊倒地的那一刻,她利落地错开身,冷冷地看着赤条条趴在地上的柳金蕊。 当瞥见柳金蕊双臀和大腿内侧的吻痕时,秦良玉眼底闪过浓浓的怨毒,从未品尝过被男人背叛滋味的她,在这一刻,竟然想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啊——你们这两个越狱逃犯,居然还敢擅闯刑警队大队长的家!我看不知死活的人是你们这一对狗男女!” 柳金蕊发飙了,挣扎着站起身,抓起散落在一旁的睡衣遮挡住前身的要害部位,嗓音因气愤和恼羞而颤抖着岔了音。 可当她的视线扫到不知何时站在客厅,正一脸平静表情看着他们的马千乘时,她瞬间由愤怒变成委屈。 从大东和秦良玉的中间挤过去,扑进马千乘的怀里,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 “依风,他们是越狱的逃犯,你快叫人过来把他们给抓起来!” 抹了把眼泪,发现马千乘根本不回应自己,柳金蕊有些着急地喊了起来,“依风,你听见没有,你快……” 马千乘连看都没有看柳金蕊一眼,抓着她的胳膊往身后一带,截住她的叫喊声,命令道:“你还嫌丢的人不够吗?去卧室里待着!没让你出来,你若敢出来,小心我把你从窗户丢下去!” 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马千乘,发现他的双眼始终紧盯着站在门口的秦良玉看,柳金蕊嘴一瘪,哭着扭头跑回卧室。 可前脚刚踏进卧室,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听到身后马千乘的警告声传来:“在卧室里老实待着,不准给任何人打电话!” 随着柳金蕊负气地将卧室门砰地一声关闭,室内陷入安静中。 大东这时信步走了进来,四下打量着马依风的家,发现他的家被柳金蕊给收拾得特别干净,忍不住冷笑了声。 “有个丫鬟伺候着就是不一样!”说着,大东对依然站在门口的秦良玉道:“贞素,你也别傻站在那了,等他开口请你进来,估计你得变成化石。” 秦良玉收回与马千乘对视的双眼,抬脚走进了这个曾留下她和马依风美好记忆的家。 进入室内后,秦良玉径直走到餐厅,坐到餐桌旁的椅子里,指尖在桌子上那个熟悉的烟缸的边缘划过,虽然已经被柳金蕊给刷干净了,但她仿佛还能闻到马依风抽过的烟味。 秦良玉这些细小的动作都没有逃过马千乘和大东的眼睛,他们二人都因她的这个动作而咬了下牙。 “肖容。”转过头,秦良玉看向赤 裸着上身,肩上搭着一条浴巾,仅穿着一条睡裤和拖鞋的马千乘。 马依风的身材会让人联想到健康和力量这四个字,他不像那些健美运动员一般肌肉发达到让人联想起黑猩猩。但因为常年的体能训练,使他的臂肌、胸肌、斜方肌和腹肌凹凸有致。 虽说马千乘和马依风的长相几乎让人很难能分得清,但他们的气质迥然不同,身高和身材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别,这个世上,能将马千乘和马依风轻易区分开的人,恐怕只有秦良玉了。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体,秦良玉拼命地克制自己不去想马依风,尽量将自己的丈夫与马依风区分开。 “我去换身衣服。”察觉到秦良玉那双具有穿透力般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体上瞟过,马千乘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用眼角余光扫视了圈飘在客厅的一群鬼兵。 马依风的所有衣物都是放在次卧,进去后,他便将门关上。 大东和秦良玉带来的鬼兵自然不敢跟随他进入,因为他们都知道他能看见鬼魂,而且毕竟这里不是他们各自主子的地盘。 可马千乘进去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他出来,刚子是个随心随欲惯了的鬼,见没一个去探听情况的,便悄悄地瞬移到卧室的那堵墙壁处,将脑袋探了进去。 秦良玉本想阻止刚子,可等她发现时已经晚了,随着一股强劲的罡气传来,刚子整个魂体被震飞,直接穿过客厅飞到外面的楼道里。 王伟和褚德重见状,赶忙飘了出去,确定刚子魂体并未受到创伤,都暗自庆幸马千乘手下留情,这才将灰头土脸的刚子给扶了进来。 卧室门开,马千乘穿着一身很随意的休闲装出来,连看都不看围在客厅四周一脸戒备的鬼兵,直接走到沙发旁,拉开与大东的距离坐到另一头。 “说吧,找我什么事?”现代的对白,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再是马依风,秦良玉真难相信说话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马千乘。 大东呵呵一笑,打趣道:“怎么?听你这口气似乎并不希望见到我们?” 马千乘冷冷地看着秦良玉,没有回答大东问话的打算,似乎是在等秦良玉来回答。 大东讨了个没趣,耸耸肩,无所谓地站起身,走到秦良玉对面的餐厅椅子里坐下,这样既可以看清马千乘的面部表情,又可以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 秦良玉并没有回避马千乘的视线,有些情况下,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一定非要用语言来表达,眼神其实能传递很多语言无法传递的东西,而且眼睛不像嘴巴会撒谎,会隐瞒。 从马千乘的眼睛中,秦良玉看到的居然是一种陌生的审视,她不明白马千乘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想了想,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不管是看马依风也好,还是看马千乘也罢,都不会排斥他们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他们二人前后世的长相几乎是同一个人。 而自己的后世秦明月非但与自己长相不同,还是一个中荷混血,这种欧亚混血迹象从她深邃的五官当中轻易便可以看出。 或许秦明月的长相和身材在现代审美观中可以用美艳绝伦来形容,但在他们那个年代却让人无法接受,尤其是那双蓝瞳。 想来马千乘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皆因秦明月的长相。但也正因如此,秦良玉愈发感觉眼前的马千乘不如马依风对自己的感情深,毕竟样貌差异再大,灵魂依然是秦良玉。 “肖容,你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如果没有雷将军的帮助,恐怕一直到我出狱的那一天我才能有机会出来见你。” 马千乘敛下目光,双手交叉对握,两只手的拇指指甲在无意识地互相轻叩摩擦着,由于他表情冷漠,紧盯着他自己的手指在看,所以秦良玉拿捏不住他的心理变化。 没办法,秦良玉试着开启了下异能,想听听此刻马千乘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知,马千乘猛地抬起目光看向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 “不要尝试偷听我的任何想法,你听不到!”说完,他像是在下逐客令般对秦良玉接着道:“简短些说明你的来意,与来意无关的话就免了吧!” 秦良玉一愣,她没想到马千乘会发觉到自己准备使用异能,而且话说得还这么直接,这让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张口,总不至于对他说:你去死吧,让马依风活过来。 见气氛僵住,大东这时忍不住开口道:“马千乘,怎么说贞素也是你的妻子,你们两个人这算是死而复生后的重逢,而且又是分开了这么长时间,你就不能态度好一点?” 马千乘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冷笑着对大东和秦良玉道:“妻子?呵呵……我的妻子早在万历四十一年就死了。” “你们来无非就是想劝我离开,让马依风回来,不用想了,我不会同意的!”说完,马千乘站起身,明显是在下逐客令。 “你……”来前秦良玉想过无数种沟通方式和技巧,却万万没想到马千乘居然会不认自己。现在别说是劝他离开了,就连最起码的叙旧都难再继续。 马千乘的说话态度和语气,让秦良玉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说不清是伤心还是着急,看着他那张冰冷的面孔,感觉自己与他的距离仿佛正在悄然拉远。 见大东猛地站起身准备发作,秦良玉从桌面探过身子,拉了下大东的衣袖,“我们走吧,或许他刚来这里还不适应,等过些日子我们再来。” 说完,秦良玉站起身,刚准备往外走,没想到马千乘手一挥,咬牙切齿地低咒了声:“找死!” 随着他的声落,王伟直接被他甩出楼外。 明白马千乘为什么这么做,秦良玉咬咬牙,感觉眼中涩涩地难受,扭过头不再看他,起身直接向大门走去。 她想快点离开这里,再多待哪怕一分钟,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马千乘说出让他再死一次的请求,因为现在的马千乘让她愈发难以控制地想念马依风…… 第三十五章 感情 “他们都走了!”白杆兵从窗外飘进来,对始终保持着笔直坐立姿势的马千乘轻声道。 “嗯。”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的血迹,马千乘的视线看向餐厅桌面的那个烟缸。 呆愣了会儿,他站起身,走进洗手间,从盥洗盆上的镜子里,他看到一张七窍挂满血迹的脸,双眼的眼角因为挂着两行鲜血,显得分外恐怖,从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一丝怨毒的恨意。 无所谓地扯了下嘴角,他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拧开水龙头将所有的血迹清洗干净。 擦干脸上的水渍,将毛巾挂回镜架,迟疑了下,他重新看向镜子,里面的人依旧是那双充满恨意和不甘的眼神,“是你自己选择逃避,怨不得我!” 丢下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开洗手间,快步走进书房。从马依风的抽屉里翻出一堆银行卡,抽出其中的一张放进衣兜,拿着车钥匙走出家门。 在马依风家附近有一家商业银行,凭马依风的记忆,他在atm机提出一千块钱,然后在一家超市买了一条红塔山和一个打火机。 本想回家,可一想到家里的柳金蕊,他皱了下眉,又放弃了回家的打算,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驶,竟然不知不觉地将车开到了第一海水浴场。 从车上下来,他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大冷的天,里面居然坐着两个不畏寒冷的年轻男女,看他们耳鬓厮磨的样,显然是正处于热恋中的一对小情侣。 听到脚步声,女孩抬头,见一个冷酷的陌生男人正定定地看着他们,胆怯地收回视线,拽了下背对凉亭出口的男孩。 马千乘看人时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把刀,加之他穿着一身黑色便装,两个年轻男女不由自主将他归类为黑社会,慌张地站起身,从马千乘的身边小心地挤过去,一路小跑着离开。 马千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当他的手触摸到凉亭的一个柱子上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这个画面中的人是马依风和秦良玉。 马依风将秦良玉紧紧地包裹在怀里,站在夜色中看着大海,“老婆,我心疼你……舍不得你……” 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下,马千乘点上一根烟,凭着马依风留在这具身体里的需求,慢慢地吸了一口,发现这东西进入体内后感觉舒服了许多,心不像刚才那般难受,头脑也似乎不再那么混乱。 可接着另一个画面又跳转进他的大脑,那是马依风在王恕家,对王恕的男人蒋立说:“……为了我儿子将来有个好身体,我得赶紧回家睡觉保养下种子……这烟我不抽了,赶明儿你去我家,我那还有半柜子的烟,都送你了!” 狠狠地将抽了一半的烟丢到地上,站起身,疯狂地用脚踩踏揉捻那颗烟蒂,直至烟丝被他的鞋底给彻底揉踩得看不清本来面目了,他才作罢。 嗓子、眼睛和鼻子都开始发酸,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扬起头,盯着凉亭的顶部,他试图将泪水给强挤回去,可那泪水带着一丝冰凉的气息顺着腮边滑入脖颈。 他知道这些泪水有他的,也有马依风的,他知道他能忍住不让自己的泪水滑下,但这是两个人的眼泪,他没有能力控制。 手握成拳抵在下颌,他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那个熟悉的心痛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佝偻着身体坐到凉亭里的石凳上,想起凌晨在医院刚见到秦良玉时,他和他的反应居然是一样的,有开心,也有失落,有担忧,还有浓重的歉意。 刚才在家里,他不敢与秦良玉对视太久,他担心她会看穿自己,更担心她或者大东会发现其实马依风并没死,只不过被自己的魂魄压制在体内无法主宰这具身体。 或许是对秦良玉的爱太深,在她出现在马依风家门口时,马千乘几番费力压制才没有因马依风魂魄的爆发而失去主宰这具身体的能力,所以他当时只能用言语来刺激和伤害秦良玉,让她知难而退,尽快离开。 他发现自己此刻满脑子全是秦良玉的音容笑貌,但属于马依风和秦良玉的记忆居多。 环视了眼凉亭,他知道自己必须得赶紧离开这个留有马依风和秦良玉美好记忆的凉亭,再多待哪怕一分钟,恐怕都会面临魂魄游移或者情绪失控。 踉跄着脚步,他几乎是爬着上了车,坐到驾驶室,他重新点上一支烟,闭上眼,不敢再看周围的一切,他感觉心好累,仿佛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马依风和秦良玉的记忆。 就连这辆车里也不例外,所以他不敢睁眼,哪怕烟灰掉落到衣服上,他也依旧紧闭双眼。 后悔让秦良玉和大东进入家里,在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能压制住马依风的魂魄,可见了秦良玉后,他发现自己有些压制不住马依风了。 但一想到秦良玉居然有打算让自己离开,让马依风回归的想法,他的心就像是被生生剜去般疼痛。 联想到走到今天这一步,皆因邱乘云而起,如果不是他,自己和秦良玉怎么会阴阳相隔?秦良玉又怎么会移情到自己的后世马依风的身上? 再睁开眼,马千乘的眼中全都是熊熊的复仇烈焰,丢掉手里的烟蒂,将车发动开,猛踩油门向马依风家的方向疾驶而去。 再说柳金蕊,从进入卧室后她就趴在门板上偷听外面的动静。 马千乘前脚刚离开,她就悄悄地打开卧室门走了出来,挨个屋子转了圈,确定家里就她一个人了,这才走进洗手间。 无意间瞥见盥洗盆边沿有几滴被水晕染开的血迹,之前对马依风的抱怨因看到这些血迹而烟消云散,开始替马依风担忧起来。 大东的身手,在监狱时她曾经见识过,她担心刚才在客厅的时候大东是不是对马依风做了什么,不然怎么洗手间里会有血迹? 因为刚才在门口摔倒,身上到现在还脏乎乎的,趁马依风没回来,她想赶紧把自己给清理干净,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洗澡的时候,她在心里琢磨着刚才偷听到的那些称呼,“贞素”、“肖容”、“雷将军”、“马千乘”,这些到底是谁的名字? 还有马依风提过的一个年代“万历四十一年”,他说他的妻子在那一年就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据她所知,马依风并没有婚史,他哪来的老婆?还是死了的老婆,难道? 她停下了手里揉搓身体的动作,自言自语道:“难道他以前结过婚?凭他的能力给自己抹去婚史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越想越觉得蹊跷,越奇怪越找不到头绪,柳金蕊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短路。 匆匆洗完澡,她从洗手间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马依风的书房将电脑打开。 进入公安内部网需要密码,这可难住了她,输入了几组可能的密码,比如马依风的生日、门牌号、警徽号、警官证编码等,都显示错误。 耸了下肩,她暗自嘲笑自己,如果公安内部网的密码这么容易进去,就不叫内部网了,就成了360导航了。 最终,她放弃了去查马依风是否有过婚史的问题,在百度搜索上打上贞素两个字,当这两个字出现在眼前时,视觉效果比听觉效果带来的熟悉感让她皱紧了眉头,心突突地狂跳了起来。 柳金蕊的历史很差,对中国唯一载入正史的女将军秦良玉的名字,她还是从08年的奥运会知道的。 当时的奥运火炬接力图形中的“火凤凰”图案,就是取材于收藏在博物馆的国家一级文物——明代御赐秦良玉平金绣龙凤袍上的凤凰图样。 她模糊地记得那好像就是秦良玉的字,因为刚听到贞素这个字的时候,她还闹了个笑话,将《白蛇传》中的主人公白素贞与贞素给搞混了。 看着屏幕上刚输入的贞素两个字,她脑中迅速闪过几个人的名字:秦良玉?秦明月?贞素?马千乘?马依风?雷将军?雷东?肖容?万历四十一年? 食指在鼠标的左键上来回摩挲着,她瘫软地倚靠到椅背,最终没敢点开那个“搜一下”,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按说女人的好奇心都很重,可她就是没有勇气去验证这件事。 她害怕的不是知道这个贞素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更不是害怕这个贞素就是秦明月,她害怕的是马依风就是马千乘,因为那是秦良玉的男人。 不管马依风是不是真的爱自己,最起码他肯让自己出入他的家,肯让自己上他的床,对于柳金蕊来讲,这已经足够了。哪怕她在床上受尽他的如凌 辱般的折磨,她也愿意。 门响,柳金蕊赶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百度的页面刷新,点开电视剧的页面,装作在浏览最新的电视剧剧目。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她坐到电脑桌前,她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入飘在她身后的一个鬼魂的眼中。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准你进入我的书房!” 进家后,马千乘发现主卧的门开着,而柳金蕊却并不在里面,循着自己鬼兵的气息他找到了书房,发现她居然在使用他的电脑。 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一脸烦躁的马千乘,柳金蕊站起身,“我只是闲的无聊,想找个片看看。” “她在撒谎!”鬼兵面无表情地对马千乘汇报。 扫了眼屏幕,马千乘冷嗤道:“电视也可以看,再让我看到你在这里动我的东西,小心我把你从这个家里撵出去!” 嘟着嘴,柳金蕊从马千乘的身边蹭过去,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马千乘冷冷地来了句:“去穿上衣服,不要光着身子到处溜达,防止随时会有人来访,我不希望今天的丑事再发生!” 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顿,但柳金蕊的脸却已经扭曲到了一起,眼圈通红地低头走回卧室。 因为今天不上班,所以她不需要穿警服,找出一套出门穿的衣服迅速穿上,打算不跟马千乘打招呼就离开,可想了想,她委屈地放弃了自己的任性和倔强,像个受气媳妇般移动脚步来到书房门口。 “依风,我回家一趟,去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带过来。” 看着马千乘的侧脸,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她总是为他疯狂,她爱死了眼前这个男人,为了他,她甚至可以舍弃自己的大小姐和作为狱警身份的那份尊严,哪怕舍弃她的性命她也愿意。 知道她跟马依风关系的人,除了监狱里的秦良玉和大东,她的亲友里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她的父亲柳中洋,一个是她的闺蜜吴妍珠。 但她的闺蜜在听她讲述与马依风在一起的点滴事情后,窝囊她说她上辈子肯定是欠马依风的,所以这辈子才甘愿屈身在这样的男人身下受虐。 可当她拿出她偷拍的马依风的几组照片后,看着吴妍珠痴迷的色相,她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替我向你爸代问个好!” 柳金蕊向外走的脚步一顿,刚才还满是委屈的脸上瞬间浮上一丝喜悦,她总是这样容易满足,哪怕马千乘不经意地一句“吃饭了没有?”也能让她高兴半天。 转回身,发现马千乘并没有看自己,两只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都有些怀疑他这句话是否是对自己说的。 “我爸昨天下午给我来了个信息,说他晚上的飞机去西班牙,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见马千乘不再说话,柳金蕊瘪了下嘴,转身向门口走去。 待人离开后,马千乘对飘在他身旁的鬼兵使了个眼色,那个鬼兵立即会意,闪身从窗口飘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动机 回到大东的住处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因为昨晚一夜没睡,见秦良玉精神不振,回去后,大东便命小雨带秦良玉去楼上的卧室先休息下,等晚饭的时候再喊她起床吃饭,然后一起返回监狱。 其实秦良玉和大东心里都清楚,对于他们这样的永生人,别说一个晚上不睡觉,即便几日几夜不睡,也不会对身体产生多大的影响。 尤其是秦良玉,在得到鬼伙的摄魂鞭后,她感觉她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尤其是自身修复能力和抵抗力,较之以前有了质的飞跃。 所以说,秦良玉精神不振的主要原因,其实都是因为马千乘对她冷漠的态度引起的。 室内剩下秦良玉一个人后,她将王伟他们三鬼喊来,在确认三鬼的魂体没有受到马千乘罡气的伤害后,秦良玉便再三嘱咐他们以后离马千乘远点,尽量不要去招惹他。 毕竟现在的马千乘似乎已经不再顾念与秦良玉的夫妻感情,如果一旦伤害到王伟三鬼,秦良玉必将会百般为难,总不至于为了三鬼与马千乘一决高下,替他们讨回公道吧? 王伟这时好奇地对刚子问:“刚才在马队长家里,你去偷窥马千乘时,到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惹得他那么恼火?” 秦良玉也有些好奇,与王伟和褚德重一起看向刚子。 刚子耸耸肩,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还能看到什么?刚一露头,就被他发现把我给直接打飞了。妈的,这古代来的将军怎么个个都这么厉害?!” 被王伟踹了脚,刚子看向秦良玉,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啊秦将军!” 说完,刚子想起自己当时所看到的,有些迟疑地对秦良玉道:“不过……我好像看到他在哭。” 秦良玉一愣,不明白马千乘为什么会哭,哪知,刚子接着反口道:“欸,秦将军,你别想多了,指不定是我看错了。” 被一旁的褚德重瞪了眼,刚子嘴一瘪,不再吱声。 “秦将军,这马千乘似乎有什么秘密怕咱们知道。”褚德重看问题和分析事情的角度总是与常人不同。 见秦良玉用询问的眼神等着自己解释,褚德重便将自己的看法道出。 “从进马队长家我就在一旁留意观察他,因为我以前学过心理学,从他的一些肢体动作上,我发现的。” 《犯罪心理学》是律师必修的科目,所以褚德重所讲的心理学,其实是犯罪心理学,虽说这只是属于应用心理学,是心理学的一个分支,但在分析和辨别人的意志、思想、意图和反应上,有着很大的关连。 通过褚德重的讲述,秦良玉吃惊的不仅是他对马千乘的心理分析,她惊喜地发现,褚德重所掌握的这个心理学与自己的观想异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秦将军你进入马队长家以后,就直接走到餐厅的桌子那,摸了下马队长抽烟用的烟缸。也就是从你的那个动作开始,我发现马千乘的眼里有一种嫉妒和怨恨的神色,能流露出这种神情,就表明他对你的感情依然很深。” 褚德重侃侃而谈,“在你喊他肖容时,他不再与你对视,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微弯,双手交叉对握,手指无意识地相扣,通常一个人在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时,表明他内心非常不安和紧张,也可以说是激动和矛盾,这是一种行为控制。” “在大东对他说出那番指责的话语后,我见他的眉毛上扬了下,接着他的言行开始处于偏激状态,而他看你的眼神却闪烁不定,这表明他在面对你时有着很大的忧虑,用冷嘲热讽的言语伤害你,以便能够让你和大东尽快离开。” “哦,对了,还有,在他说出你不是他的妻子的那番话时,我见他的左肩轻微地耸了下,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的话,这种动作是属于撒谎的范畴。” 说到这儿,褚德重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秦将军,或许你看不到,但作为鬼魂的我,在马千乘与你谈话的整个过程中,我留意到他身上的血液流动速度有些异常,而且他的瞳孔收缩速度也比正常人快。” “出现这种反常,要么表示他非常生气,要么是非常害怕,但我总觉得远不止这些,似乎他在极力控制一些什么东西。”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通过褚德重的分析,一直处于被马千乘冰冷态度伤害到情绪低落的秦良玉,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忽略了很多非常明显的问题。 就拿柳金蕊身上的那些痕迹来说吧,虽然打眼一看感觉像是吻痕,其实细想起来,那些痕迹没有一处是唇齿留下的,明显是指甲和手掌抓捏出来的。从那些大面积的青紫程度来看,柳金蕊似乎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虽说柳金蕊在马依风没出事前就已经住进了他的家,但据秦良玉所知,马依风当时并没有动她,只是给她服用了一些睡眠药物,然后在床单上制造一些欢爱的痕迹,误导柳金蕊,让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 这就表明,今天秦良玉见到的柳金蕊身上的那些痕迹是马千乘留下的。 可马千乘为什么这样做?他应该知道柳金蕊前世的身份,前世他没有将柳金蕊纳妾收房,到这一世却性情大变,似乎是在弥补上一世对柳金蕊的亏欠。毕竟柳金蕊的上一世秋菊,因暗恋马千乘而一生为奴,终身未嫁。 可从马千乘对柳金蕊行房时的做法,几乎可以用凌 辱来形容,大概能受得了他这种折磨的人,也只有柳金蕊了。 秦良玉想不明白柳金蕊到底图的什么,难道说她没有疼痛感?还是说她对马千乘或者说是马依风的爱,已经深到可以忽视他们给她身体上带来的伤害的程度? 想不明白,她干脆不想,如果真如褚德重所分析的那样,马千乘对自己态度冷漠并非是不顾念夫妻情,而是有什么苦衷的话,那接下来就得考虑怎么样才能劝说他离开,这样一来,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正在这时,秦良玉察觉到一股阴气靠近,顺着王伟他们的视线看向窗外,发现大东的鬼兵从窗口飘过。 “大概是大东不放心我,又怕打扰到我休息,才让他的鬼兵来看看我是不是睡着了。”秦良玉对王伟他们说完,不禁又有些为难起来。 上一世与雷日升阴差阳错未能结为夫妇,这一世恐怕自己注定还是要负了他。秦良玉暗自叹了口气,如果说在感情上她有愧于马千乘和马依风,其实最让她感到愧疚的人却是大东。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守护在她身边的人始终是大东,而她却无法给予他同等的感情回应,这让秦良玉心中对大东的歉意更加深了几分。 人的一生,可以爱过许多个人,但那绝不会是在同一个阶段。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情感,就像年少时的秦良玉,她爱的的确是雷日升,但在嫁给马千乘以后,她便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的丈夫,现在来到这一世,她所有的爱都给了马依风。 爱是具有排他性的,也是自私的,秦良玉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人,她做不到同时爱上两个或者三个男人。 王伟这时开口打断了秦良玉的沉思,“秦将军,今天在市立医院为老a回魂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发现他死而复生后,那段丢失的记忆找回来了。” 抬起头,秦良玉看向王伟,眼神中写满无奈,“是啊,真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千乘干的。” 褚德重插言道:“哦,难怪700a醒来后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眼马千乘,看来他也知道是马千乘干的了。” 说完,褚德重有些不解地道:“这么说的话,那王伟、春兰、鱼头和梁子等人丢失的记忆应该也都是马千乘干的了?可是马千乘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良玉摇摇头,她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复活后的马千乘已经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男人了,她看不懂他,又不能对他使用异能,这让秦良玉无法理解他的种种奇怪的做法。 就在秦良玉和王伟他们在房间里分析马千乘的行事方法和动机时,大东却背着秦良玉离开他的别墅,驱车重新赶往马依风的家。 来到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的,大东嘴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也不敲门,直接拉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后,发现马千乘坐在餐厅秦良玉之前坐过的位置,烟缸里有七八根烟蒂,其中一根大概刚摁进去,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由于窗户都关着,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雾,不吸烟的大东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头快步走到客厅窗前将窗户全部拉开。 “你这是想在离开前把你后世的身体给折腾得短寿吗?” 大东没好气对马千乘说完这句话后,从他身边走过去,坐到距离他稍远些的沙发里,省得他万一再抽烟呛着自己。 果然,大东刚把屁股挨着沙发坐下,就听到啪的一声响,抬头,发现马千乘居然真的又点上了一根烟。 大东嘴角抽了抽,有些反感地看着马千乘,“说吧,让你的鬼兵给我带话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是要告诉我你想通了打算离开?” 马千乘没有正眼看大东,不答反问道:“你来,她知道?” “我没告诉她我要过来,她昨晚一夜没睡,又是给那些失魂人聚魂,又是给他们疗伤的,我让她在我那休息一下,吃过晚饭后再护送她回监狱。”大东双腿交叠,身体仰靠到沙发的靠背上。 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烟雾,马千乘将手里的烟灰往烟缸里磕了下,看向大东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打算离开,你觉得她会怎样?” 也不管马千乘是否能接受得了,大东耸耸肩,“你离不离开都无法再让她回心转意,你该看出你在她心中的地位没有你的后世重要。” 说完,联想到自己,大东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别说是你,就连我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对马依风的感情那么深,本来以为她离开你,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可现在看来我是痴心妄想了。” 见马千乘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大东劝慰道:“不管怎么说,她爱的是你的后世,与爱你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马依风是你的后世的话,估计她也不会看好他,对待感情的问题,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的老婆。” “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宽心,不用纠结她爱的是你还是你的后世的问题。你是马依风,马依风是你,你们本就是一个人。就好像一个人和他的影子,你不可能要求一个女人只爱你,不爱你的影子。” 马千乘不再说话,他眉头紧蹙,努力消化着大东的这段说辞。 见他这样,大东也住了口,他知道让初来现代的马千乘立即接受自己妻子爱上另一个男人很难。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去说服自己的心,旁人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 良久,马千乘抬眼看向大东,因为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我舍不得离开她,但也舍不得看她难过,我……选择离开,让马依风回来。” 说完,马千乘努力压下涌上眼眶的泪水,对大东接着道:“但是,如果想让我离开,你得帮我一个忙!” 眯起双眼看着马千乘,大东深吸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好,我答应你!” 起身走到马千乘对面的椅子里坐下,这两个爱上同一个女人的男人,开始密谋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第三十七章 惊魂 柳金蕊他们家在海滨市有三套住房,本来是有四套的,最早先的那套房子在她母亲九年前因车祸去世后,被她的父亲柳中洋给卖掉了。 柳金蕊知道她父亲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她住在那栋房子里睹物思人,让她能够早日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走出。 之后因为酒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柳中洋陆续在市里和郊区购置了三套住房,柳金蕊曾打趣说他父亲这是狡兔三窟。 三套房子有两套是公寓型的住宅楼,虽然装修好了,但却一直没有进去住,也没有像马依风那样租出去赚房租,他们家也不差那点钱。柳中洋说等将来柳金蕊结婚的时候便把那两套房产送给她当嫁妆。 另外一套是位于西郊的一栋三层独体别墅,他们父女俩就是住在这套别墅里。 因为是在郊区,所以距离柳中洋的东方海天大酒店和柳金蕊上班的女子监狱都比较远,但周围的环境非常好,空气也非常清新。 柳金蕊每天上下班都由她父亲酒店里的司机专车接送,不上班的时候如果她想出门,一般都是搭出租车,现在有滴滴打车,跟专车也没多大差别。 她现在就是坐的滴滴回家,他们家的小区虽然没有大东那个别墅区豪华,但占地面积和配套设施在海滨市也算是高档次的了。其实没人知道,就算柳金蕊家的别墅区,开发商也是大东。 柳金蕊家从来不雇保姆和小时工,也极少有外人来,家里的卫生都是柳中洋一个人动手收拾。 遇到他们父女二人都在家的情况,柳中洋就亲自下厨做饭,用他的话来说,外面的饭不卫生,能在家里吃就尽量不要吃外面的饭菜,哪怕是他们大酒店里的饭菜也不行。 有时候看柳中洋整理家务挺累的,柳金蕊就想帮把手,柳中洋却总是不让,说女孩子的手要从小就开始保养,干家务活会让手变得粗糙。对于柳中洋的这个说法,柳金蕊不置可否。 柳中洋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虽说长得不咋地,加之前些年又因为得了甲状腺肿使双眼变得鼓凸,愈发丑得不堪入目。 但多少有钱的阔老板不是用钱在包装自己丑陋的外壳,赢得大把年轻靓丽的女孩主动往他们怀里钻? 可柳中洋却跟那些人不一样,不到中年就失去配偶的他,从来也不在外面乱搞女人,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挣更多的钱,让自己的女儿过得更好,将来嫁给个好男人的问题上了。 有这样一个多金,又不像别的丧偶男人那样往家里给自己带回一群后妈的父亲,是多少人羡慕和向往的。 认识柳中洋的人都对他的人品赞不绝口,他几乎成了有钱人家的妻子拿来衡量自家男人婚姻忠诚度的标尺。 按说有这样一个父亲,柳金蕊该感到非常幸福和骄傲了,可她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自她母亲去世后,不知道是因为乍然失去妻子带来的巨大精神打击,还是因为失去一个亲人而更加在意自己的女儿的缘故,柳金蕊总感觉自那次车祸后,她的父亲变了。 可如果要让她具体形容出她父亲到底哪里变了,她又形容不出来,那只是一种感觉。毕竟失去母亲的那年,她才13岁,当时别说是她,就连她父亲都几乎精神崩溃。所以,他们父女俩都在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悄然地改变。 车祸发生后,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而她的父亲就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开始变化的,最初是变得越来越沉默,后来开始变得像一个挣钱机器般忙于事业,父女俩相处的时间和沟通的次数开始变得越来越少。 其实柳金蕊并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家,独体三层,就算他父亲在家,这偌大的房子也会让人感到格外的冷清和空旷。 她倒真希望她父亲能够带些女人回家,最起码能让这房子暖和热闹起来,也好过每次回去像踏进一口棺材里一样,让她总是产生一种冰冷孤寂感。 推开家门,扶墙站在宽大的玄关里换拖鞋,她的视线扫了圈空荡的客厅。还是跟原先一样,被她父亲收拾得干净整洁,但也因此更加给人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死寂。 虽然家里几乎没外人来,但一楼的卧室全部都是客卧,那些像摆设一样的房间被她父亲收拾得纤尘不染。因为没有人气,里面冰冷得如同太平间,所以柳金蕊从来也不开门进去。 她的卧室是在二楼,她父亲的卧室是在三楼,除非必要,她极少去三楼,因为她父亲有严重的洁癖,进他的卧室前,必须得先在楼梯口把鞋子换了,即便穿着家里的拖鞋也不行。 所以,她在这个别墅里的活动区域除了一楼前后院,便只剩下一楼的餐厅和整个二楼了。 二楼整个楼层都是她的,除了卧室和书房,还有一个健身房,非常大,能有100多平米,里面配有更衣室和洗澡间,柳中洋给她购置了各种健身器械供她使用。 再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她的会客室,一个是她的衣帽间,还有一个是她的小型歌房。柳金蕊有一副好嗓子,也喜欢唱歌,那个房间里的音响设备都是现下最先进的,除了心情大起大落的时候她才会进去吼两嗓子,平时极少进去。 来过她会客室做客的只有她的闺蜜吴妍珠,但吴妍珠只来了一次就坚决不来了,推说是他们家离市区太远。 其实柳金蕊知道吴妍珠是不喜欢他们家,太土豪,太干净,作为工薪阶层家庭出身的吴妍珠到他们家做客必然会因贫富差异太大而有心理落差。 再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太干净的家一般不招客,客人进入这样的家会担心弄脏主人家而束手束脚玩得不尽兴,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来了。 来到二楼,柳金蕊没有进她自己的卧室,而是直奔她的衣帽间,这个家她真心不想多待,想着收拾好衣服后就离开。 她的衣服非常多,越是穿制服的女孩,便装越是比别的女孩多,似乎这已经成为制服领域女孩的一个通病。 她的警服是单独挂在一个衣柜里的,便装按季节分挂在四个高大的衣柜里,在正冲门的位置有一个非常大的试衣镜。 打开冬季衣服的那个柜子,她胡乱扒拉着,每找出一套衣服,她便摆到身前往镜子里看一眼,却总是感觉不满意,因为她担心马依风会不喜欢。 为了马依风,她事无巨细什么都要考虑到,包括穿衣戴帽。因为她年龄比马依风整整小了一轮,所以她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太嫩,想让自己的穿戴看起来成熟稳重些,这样才能与马依风看起来更般配。 就在她认真寻找,逐件搭配那些衣服时,她听到头顶上方的三楼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个人在行走,但脚步声却非常轻且凌乱。 停下手里的动作,她侧耳倾听了下,刚才的那个声音又没了。 难道是父亲柳中洋没走?在家里?不会呀,刚才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她明明见到她父亲常穿的那双拖鞋在门口,而且她父亲给她发信息说是昨晚的飞机,难道说他没走成?误了航班或者有别的事耽搁了? 可这个时间段,即便她父亲没出远门,也应该是在酒店里忙活的。再说她父亲如果在家的话,她回家开关门她父亲应该能够听到,不可能不出来跟她打声招呼的,难道说,是小偷? 想到这儿,柳金蕊全身肌肉瞬间紧绷,注意力也高度集中起来。 虽说柳金蕊是狱警身份,但她享受不到像马依风那样随身配枪的特权。快速地巡视了眼衣帽间,她看到之前她健身过程中进来取衣服时随手丢在门口的一根飞力棒。 脱掉脚上的拖鞋,她双手攥紧飞力棒赤足沿着楼梯蹑手蹑脚地往三楼上。 上楼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金蕊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她连番驻足巡视了好几次也没发现有任何可疑事物。 三楼的结构和二楼几乎一样,只不过房间的用途不同,毕竟柳中洋不可能像柳金蕊一样弄个什么健身房或者歌房出来,但衣帽间却是在同一个位置,而刚才的那个声音就是来自于那里。 柳中洋有个习惯,只要他离开家,三楼所有的房间门便全部关闭,包括衣帽间。 没有去挨个门打开查看柳中洋是否在家,柳金蕊非常肯定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来自于三楼的衣帽间,所以来到三楼后,她直奔衣帽间而去。 来到衣帽间门口,侧耳倾听了下,里面很安静,难道刚才是幻听?她不死心地将耳朵贴到门板上。 可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有任何声响,就在她刚直起身,准备开门进去查看时,她感到一阵阴寒之气从她的后背传来,接着她听到一声成年男人发出的极其凄惨的哀嚎声。 这惨叫声像是从她的耳膜中炸裂出来的,声音中夹杂着无边的绝望和痛苦,只一瞬间便消失了。但身周的温度却还在持续降低,仿佛要将空气给冻结起来。 柳金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的恐惧几乎攀升到了极点,过度的紧张和恐惧使她的肌肉变得有些僵硬。缓缓地收回手,她放弃了去开启那扇门的打算。 直到这会儿,柳金蕊才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上来而没有打电话向外界求助。 虽说她是跆拳道黑带,但她这还是第一次单枪匹马一个人应敌,而且还是一个没等露面就让人产生恐惧心理的未知敌人。 踟蹰再三,她决定离开三楼,到下面给马依风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赶过来帮自己。 就在她刚抬起脚准备离开,她惊恐地发现,衣帽间的门正缓慢地一点点打开,一股子腐臭味从门缝隙飘出,虽然气味不是特别重,但闻着让人感到非常恶心。 当门开启到可容一人侧身进出的空档时停住了,因为没有开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啪嗒、啪嗒……”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很凌乱,正在一点一点向门口靠近。 柳金蕊僵立在原地,惊瞪着双眼看着那扇开了一半的门,等待着发出声音的那个未知生物从里面走出来…… 第三十八章 彩信 考虑到监狱正常就寝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所以大东和秦良玉便定在晚上九点出发往监狱里赶。 上车后秦良玉见到车后座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袋子,这才知道大东下午曾出去过。 返回监狱的路上,大东车速很慢,秦良玉知道他这是在有意拖延时间,是想等入监队里的人都睡熟了以后再进去。 要返回监狱了,秦良玉突然想起了监狱里的春兰,便试着问大东,前段时间为什么让春兰去她和马千乘的墓地,大东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 “让春兰去你和马千乘的墓地,是因为该找的地方我都已经找遍了,就是找不到马依风。当时我隐约有种感觉,马千乘回来了,而他如果回来的话,第一站定然会去那,因为当初我复活后的第一站就是去你的墓地……悼念你。” 深吸口气,大东接着道:“之所以我没有亲自去,也没有让我的鬼兵去,我是担心一旦马千乘真的在那,见到我或者我的鬼兵,极有可能会避而不见。而春兰的前世毕竟是你的丫鬟,相信冲着你的面子,他不会对春兰产生敌对情绪。” 说完这些话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良久,秦良玉才再次问:“为什么你会有千乘回来的感觉,而我却没有?” 大东嘴唇紧抿,透过车窗玻璃,他的双眼变得愈发深邃,紧盯着前方路面。 见他似乎不想回答,秦良玉也看向车外,不再就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 “你知不知道依风到底是怎么死的?”对这个问题,秦良玉始终耿耿于怀。虽然知道与鬼伙脱不了干系,但她更想知道整件事的事发过程。 谁知,大东竟然有些无奈地道:“我只知道他当时带着人去李强的大酒店,具体的过程我到现在也没搞清,因为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失去了那晚的记忆。” 看了眼秦良玉,大东将视线再次移回前方,“而且非常不可思议的是,就连马千乘也不知道当时的事发过程。也就是说,马依风的那部分记忆也被洗去了。” “难道是……”秦良玉刚说到这儿,大东打了下方向盘,将车停到路旁熄火,秦良玉这才发现前方监狱的大门已经隐约在望了。 “我们从这里下车走着过去吧。” 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前,大东转头看向秦良玉,低声道:“或许你我的猜测是一样的,这件事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二人眼神复杂地对视了会儿,心照不宣地叹了口气,一起从车上下来。 大东的九个鬼兵和王伟他们已经在车外候着了,在他们车后不远的地方停着两辆黑色的轿车,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大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自己这辆车的车钥匙丢给那人。 回到监狱已经是夜里十点了,除了值内岗的两名老犯人坐在走廊,其他人早已就寝。 仓库门虚掩着,进去后,秦良玉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在,而床上的被褥是铺开的,被子下面放着几个装衣服的袋子,猛丁看去,像是里面躺着一个人。 床头居然还放着一杯泡着几根冬虫夏草的热水,估计是就寝前邓洁或者孙翊尔放在那预备着夜里让秦良玉喝的,水还是热的。 联想到邓洁和孙翊尔的思维被大东的鬼兵给控制了一天一夜,让她们以为床里的衣服袋子就是患病的秦良玉,秦良玉心里不免感到有些愧疚。 大东将手里提着的大大小小的袋子放到窗边的桌子上,“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你能用得着的就用,用不着或者不喜欢的,就送给你的朋友吧。” 转过身,大东帮秦良玉一起收拾床铺,将床上的衣服袋子搬到上铺,重新铺好被褥。 一边忙活着,大东一边对秦良玉嘱咐道:“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告诉我,只要是钱能买到的东西我都会想办法给你送过来。” 大东的语气非常轻柔,说完,他站直身,定定地看着秦良玉,眼神中闪过一丝眷恋,但很快便又被一种淡然的微笑给掩盖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去我们监区看看,有事找我的话,就让王伟他们去喊我一声。” 秦良玉本来想对大东说些让他注意身体,早些休息之类的话,可话到嘴边,她终究没有说出来。 就像初来监狱时,她曾因大东有负秦想的感情,对大东说的那样:有些东西既然明知无法给予,就不能给对方希望,没有希望比失望更容易让人接受。 所以,秦良玉只轻抿了下嘴唇,淡淡地说了句:“嗯,知道了。” 大东嘴角轻勾,苦笑着摇了下头,再未多言语,带着他的鬼兵转身离开。 想起白天跟老a约好了晚上返回监狱后通话,秦良玉将仓库门闩上后,便命王伟他们到外面给自己放风,防止有人偷听。 开机后,刚准备拨号码,有三条未读信息却挤了进来,其中两条是老a发来的,都是询问她回没回去,回去后给他去个电话之类的。 而另外一条信息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发来的彩信,现在使用这种方式发信息已经很少见了,秦良玉有些好奇地点开一看,她整个人都呆愣在当场。 画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行房,从并不清晰的画面来看,像是偷拍的。 虽然照片中的女人只拍到半边脸,但秦良玉一眼便认出那是柳金蕊,伏在柳金蕊身上的男人虽然只是拍了个背部,但那身体没人比秦良玉更熟悉了。 这样的照片共发来了十张,秦良玉只看了第一张便看不下去了,颤抖着手指将那个画面关闭,秦良玉僵硬着身子坐到床沿,盯着已经处于待机状态的手机屏幕发呆。 会是谁?知道这部手机号码的人都是马依风认为可信得过的人,而且还是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秦良玉首先想到的是柳金蕊,因为她现在住在马依风家,她有太多机会可以偷看马依风手机里储存的联系人名单和号码。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让自己知难而退?可她都已经住进马依风家并上了他的床,她这样做似乎有些画蛇添足了,她得有多恨自己,才会做出这种龌蹉的自拍床照拿来刺激自己的愚蠢行为? 可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能跑到马依风家偷拍床戏现场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因为跟柳金蕊真刀实枪干上的是马千乘,马千乘身边有鬼兵护卫,怎么可能家里进去人不被发现,任由那人在床尾偷拍? 现在是一个网络信息时代,如果这照片一旦流传出去,不消十分钟,整个海滨市乃至全省,甚至全国便会家喻户晓。 关键照片中的人,一个是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一个是省女子监狱的狱警,两个人并未结婚,还被人在家里给偷拍,这可是一个点击量超高的爆炸性新闻。 不管现在的马依风是不是他本人,那具身体却是顶着刑警队大队长的身份,这个照片如果流传出去的话,将会严重损害到他大队长的声誉。 就在秦良玉发愣的当口,手机震动又响了下,居然还是那个号码,应该对方是设置了信息接收成功报告,知道秦良玉已经开机并收到彩信了。 点开一看,秦良玉简直气得七窍生烟,“看见自己男人在操别的女人是不是很享受?哈哈!如果还想看,我这里可有一堆这样的照片和视频!” 此刻秦良玉思绪烦乱,也没心情给老a去电话了,干脆把王伟他们给喊了进来。 “去找找大东,就说我有急事想找他商量,让他再过来一趟。” 三个鬼见秦良玉脸色不好看,都很自觉地没有问秦良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起离开仓库兵分三路去找大东。 约莫过去十多分钟了大东才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发生什么事了贞素?脸色怎么这么差?” 进来后,大东就发现秦良玉情绪不对,拖了个马扎坐到她旁边,拉过她的手,将中指搭到她的脉搏上。 秦良玉轻推开大东的手,将手机递给他,“先别管我,我没事,你先看看这个,我收到了一个陌生人发来的彩信。” 疑惑地接过手机,点开彩信后,大东的嘴角抽了下,接着脸上浮上一丝玩味的笑意,一张一张地将那十张艳照给全部看完。 “知道是谁干的吗?”见大东将手机直接关机,秦良玉问道。 大东冷笑了声,“柳金蕊。” 秦良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大东问道:“怎么会是她?我刚才也想过有可能是她干的,可我们今天去的时候,她穿成那样,等于是在变相地告诉我们她跟千乘的关系了,有必要再发来这样的照片刺激我?” 大东敛下刚才的玩味笑容,正色道:“马依风没出事前,我曾去过他家,那晚马依风喝多了,是柳金蕊和她父亲,还有酒店里的两个男人将他给抬回去的。也就是从那晚开始,柳金蕊住进了马依风的家。” “我去的时候赶巧看到了整个过程。柳金蕊的父亲似乎很支持她女儿那么做,大概就是看好了马依风这个女婿,宁肯冒着让自己女儿婚前破身的风险也要把她送到马依风的床上,将生米煮成熟饭后绑定马依风。” “她父亲临离开前,将一个女士手提包放在正对马依风床的位置。现在想来,那个包似乎很有问题,里面应该是安装了隐形摄像头,我是根据这些照片的角度,以及那晚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推断的。” 秦良玉一听,有些着急地问,“那当时依风不知道这事吗?” 大东摇了摇头,“恐怕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他的记忆会在出事后转接给马千乘,马千乘必然会警觉,既然他们能成功地拍到这些照片,那就表示马依风和马千乘并不知情。” 说到这儿,大东接着道:“照片和视频是柳金蕊或者她父亲偷拍的,但这信息却不一定是她发的。” “刚才我看了这人发信息的时间,是今晚的九点五十九分,而我们进入监狱的时间是夜里十点,这就表明这个人是卡着点给你发的信息,换句话说,他知道我们的所有行踪。” 说完,大东瞟了眼窗外,眼睛一眯接着道:“或许他就在离我们不远的某个地方监视着我们。” 对于大东的这些说法,秦良玉愈发难以接受,“可这人得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能逃得过你、我,以及我们鬼兵的视线?” 大东眉头紧蹙,眼睛紧盯着窗外黑暗处的某一个点,因为在费力思考这些问题,他的双眼几乎一眨不眨,只有眼珠在轻微地转动。 见他这样,秦良玉也低头开始思索整件事,极力找出这之间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忽略疏漏掉的。 这时,秦良玉猛然想起了一个人,而大东也几乎与她在同一时间想到了那个人,二人异口同声地道:“是焦红羽!” 大东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狂怒,而秦良玉的嗓音中却带着一丝犹豫,因为她并不敢确定就是焦红羽干的,在联想到焦红羽的同一时间,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轮廓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大东噌地一下站起身,刚准备往外走,却被秦良玉给拉住了…… 第三十九章 损兵 就在秦良玉和大东商量着如何才能将那些照片全部取回销毁,不至于外泄有损马依风的清誉的时候,马千乘却因他的鬼兵莫名失踪而驱车往柳金蕊家赶去。 大东离开马依风家是晚上七点前后,直到大东离开后,马千乘才猛然发现中午就已经回家收拾衣服的柳金蕊至今未回,而他派去跟踪柳金蕊的鬼兵也没有任何消息带回来。 试着用意念传唤,可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那鬼兵返回,有些不放心地将身边的另外一名鬼兵派去查看,可过去一个小时了,依然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如前一个鬼兵一样也断了联系。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马千乘的心中蔓延,如果不是为了马依风,他不会动柳金蕊一根手指头;如果不是因为马依风留在这具身体里的记忆让他知道那个女人还有些用处的话,仅凭她是秦良玉前世丫鬟的身份,马千乘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安危和死活。 可眼下不仅柳金蕊没影了,就连他的两个鬼兵也因她而失去了踪迹,没办法,马千乘拿出手机调出柳金蕊的号码拨打过去。 可电话提示对方已经关机,再试着拨了下柳金蕊家里的座机,可拨打了几次都是嘟嘟嘟的忙音,像是话筒没搁好。 至此,马千乘知道出事了,饭也顾不上吃,直接驱车往柳金蕊家赶去。 因为着急,加之柳金蕊家住在郊区,为了尽快赶到,马千乘鸣响警笛并打开警灯,一路疾驰,到达柳金蕊家时,仅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随马千乘一起赶来的,还有两名手持白杆长矛的鬼兵,没等马千乘下车,他们俩便先行飘了进去。 下车后,马千乘抬头扫了眼,发现柳金蕊家只隐约在三楼有一点灯光,其他的屋子都黑着,这一点点光亮给整个别墅增添了不少的恐怖氛围,像是暗夜中的一团鬼火,飘忽不定。 门是从里面锁着的,马千乘手下一个用力直接将门锁掰开。 进入室内,马千乘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腐臭味,这个腐臭味与其他的气味有着很大的不同,虽说很臭,很难闻,但如果仔细分辨的话,在那臭味当中隐约夹杂着一股只有鲜血才会散发出的腥甜味。 柳金蕊家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柳中洋曾举办了一个小规模的温锅入伙仪式,马依风受邀来吃过饭。循着马依风的记忆,马千乘轻易便找到楼梯的位置向三楼走去。 北方城市冬天都有集中供热,居民室温要求比较严格,低于16摄氏度便可以举报供热公司向其索赔。集中供热一般每年从十一月份开始到来年的四月份结束。所以,冬天北方城市虽说比南方冷,但家里却是温暖如春。 柳金蕊家是地暖,现在是阳历二月底,还不到停暖的时间,可她家里的温度却非常低,这种低温跟室外的低温不同,是一种阴冷,马千乘感觉非常奇怪,也因此而更加警惕。 随着与三楼距离的拉近,那股子臭味也越来越浓,室温也较之楼下要低很多。 亮着灯的是位于三楼中间位置的一个房间,记忆中,那似乎是柳中洋的卧室。 刚准备向那卧室瞬移过去,马千乘听到一阵惨厉的哀嚎声传来。 “不好!”他心一紧,因为他清楚地分辨出,那声音是他的鬼兵发出来的。 瞬移到卧室门前,他一脚将房间门踹开,眼前的一幕让马千乘惊怔在当场。 窗户是打开的,之前先他一步进来的两名鬼兵只剩下两柄白杆枪在地上,作为前世上过战场的兵将,死后为鬼,枪在魂在,丢枪即为魂散,这说明这两名鬼兵已经遭遇不测。 卧室里有一张特别大的双人床,床上有一床掀开的毯子,在那毯子旁边的床单上能清楚地看到一串较浅但却非常凌乱的印记,像是猫或狗留下的。 从那印记的行走方向来看,是向窗户的位置过去的。 柳金蕊此刻正站在窗前一脸惶恐地向楼下张望着,听到身后发出的巨大门响,她浑身一个哆嗦,慌忙转过头。见来人是马千乘,她声音中透着讶异和责备:“依风,你怎么来了?吓死我了!” 马千乘没有搭理她,迅速来到窗前向楼下望去,可外面除了草坪和栅栏,连条猫狗的影子都没有。 无视柳金蕊惊讶的阻拦和喊叫,马千乘一个纵身从窗户跃下,以极快的速度将整个院落搜索了一遍,就差没把老鼠洞给掏开,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柳金蕊这时候已经从楼上下来,小跑着来到马千乘的身边,“依风,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柳金蕊一边不放心地上下扒拉着马千乘的身体,担心他从那么高的位置跳下去会摔坏哪里。 推开柳金蕊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马千乘一把抓过她的胳膊,恨声问道:“你知道刚才从窗户逃出去的是什么?!” 柳金蕊懵然无知地道:“逃?什么逃出去?那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楼上掉下去了!” 马千乘几乎从齿缝里蹦出来的审问:“孩子?说!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胳膊处传来的疼痛感,让柳金蕊的脸几乎都皱到了一起,“是个婴儿!你快放开我的胳膊,好痛啊!” 马千乘此刻杀了柳金蕊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不会折损了四名忠心耿耿的鬼兵,那可是前世跟随他上过战场,出生入死过的兵将。 像拎小鸡一样将柳金蕊拎进室内,丢到客厅的沙发里。 或许是因为在自己家,也或许是因为胳膊处传来的疼痛让柳金蕊对马千乘的隐忍达到了极限。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怒视着马千乘道:“你发什么疯?如果不是你,那个婴儿也不会吓得从窗户掉下去!都是因为你的鲁莽,现在这孩子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 无视柳金蕊的态度,马千乘发现自己似乎因愤怒和着急而忽略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婴儿! “坐下!跟我讲讲这个婴儿的来历。”对柳金蕊命令完,马千乘直接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同时将他留在家里的另外五名鬼兵给召唤来。 见马千乘不再发火,摄于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势,柳金蕊使劲卡巴卡巴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这才稳定好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坐到沙发上,极不情愿地对马千乘讲述自己下午的一系列经历。 原来,当柳金蕊看到从三楼衣帽间爬出的东西后,她吃惊地发现那个让她产生莫名恐惧感的东西居然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婴儿。 这是一个浑身赤 裸的男婴,看着大概也就刚满月的样子,头发乌黑浓密,两只眼睛大而明亮,不像别的婴儿那般毫无焦距,正瞪着两颗乌溜溜的大眼珠打量着柳金蕊。 他脸上的皮肤特别水嫩,给人的感觉像掐一把就能见水的那种粉嫩。嘴里的牙齿只有两颗门牙,雪白雪白的,让人不禁联想起动画片里的大白兔。 由于柳金蕊刚才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尽管这婴儿看起来非常无害,也很可爱,但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口的婴儿她依然有些戒备。 谁知,这婴儿大概看出了柳金蕊此刻的感受,冲她咧开嘴,绽开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咯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只这一个笑容,就将柳金蕊的所有戒备和恐惧给打消了。 紧接着,这婴儿居然一屁股坐到地面,向柳金蕊伸出两只如莲藕般的胖胳膊,咿咿呀呀地叫着,像是要柳金蕊抱。 这可把柳金蕊给萌坏了,也不去思考这婴儿是怎么进入她的家,并出现在三楼她父亲的衣帽间的,母爱的爆棚,驱使她放下手里的飞力棒,将婴儿抱到怀里。 本想把这婴儿抱到二楼自己的卧室给他洗个澡,可这婴儿死活不下去,到了二楼就大哭大闹,到三楼就乖乖的。虽然觉得奇怪,可担心这孩子会哭坏,不得已,柳金蕊将婴儿抱到她父亲的卧室。 给婴儿洗澡的时候,这婴儿非常乖也非常配合她,不哭不闹,还一个劲地冲柳金蕊笑。 一直以来就幻想能够嫁给马依风,并为他生一个孩子的柳金蕊,此刻竟然将自己回家收拾衣服的事给抛到了脑后,陪着这婴儿玩了大半个下午。 马千乘来之前,柳金蕊刚从外面回来,她搭了辆车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的婴儿用品和一些奶粉之类的东西。 就在她给那孩子冲奶粉的时候,她再次听到一阵成年男人发出的哀嚎声,这次像是不止一个人发出的。 担心那孩子出现意外,她拿着刚冲好奶粉的奶瓶从卧室的隔间里跑出来,却震惊地发现卧室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而那个婴儿居然从窗户滚了下去。 尽管柳金蕊口中所描述的婴儿长相,与凌晨马千乘在市立医院所见到的异婴的外型有非常大的出入,但马千乘却断定这两个婴儿同属一个。原因很简单,他们都喜欢吞噬阴魂。 马千乘有些不解,仅一天的时间,这婴儿怎么会由一个通体乌青的怪胎变成了一个柳金蕊口中所描述的“漂亮宝宝”的样子的? 再有就是,这异婴为什么不攻击柳金蕊?而且他为什么会无端端地出现在柳金蕊的家中?市立医院距离柳金蕊家这么远,他是怎么过来的? “你跟这婴儿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就没有察觉他哪里不对劲?”马千乘对柳金蕊问道。 被马千乘这一问,柳金蕊慢慢地回想起这婴儿的不同来,“刚抱起他的时候,我发现他的体温非常低,感觉像是抱了一条刚从海里捕捞上来的鱼,当时我只以为这孩子没穿衣服冻的。” 想了想,柳金蕊接着道:“再有就是,他身上有一股子臭味,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他在地上爬,身上沾到了什么脏东西,可洗过澡以后,那股子臭味依然在。” “其他的我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了。”说完,柳金蕊迟疑地问道:“依风,你是觉得这婴儿有问题?” 马千乘冷哼了声,没有回答柳金蕊这个愚蠢透顶的问题, “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谁知,马千乘刚问完这句话,柳金蕊的手机像是在回答他这个问题般适时响了起来。 之前进家的时候,柳金蕊随手将背包丢在客厅沙发上,从包里将手机掏出,看了眼来电显示,她嘀咕了句,“我爸的电话。” 说完,她滑动接听键。马千乘的耳力非常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柳中洋的声音,告诉柳金蕊说,他已经抵达马德里了,接着就是嘱咐柳金蕊按时吃饭等一些家常话。 在听说“马依风”在他家时,他让柳金蕊跟“马依风”好好相处,不要耍大小姐脾气等等。 收线前,柳中洋似乎是有话要问柳金蕊,但又碍于马千乘在,大概怕耽误这两个年轻人谈恋爱,便与柳金蕊约好了明天再通话。 柳金蕊放下电话后,马千乘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柳金蕊家的座机,结果意料内的,座机叮铃铃的声响从沙发旁的茶几上响起,把坐在一旁的柳金蕊给吓了一跳。 马千乘暗哼了声,沉思了会儿,他对柳金蕊道:“既然你爸不在家,而现在又这么晚了,我就不回去了,今晚就在你家过夜吧。” 柳金蕊一听大喜,赶忙答应,刚准备蹭到马千乘的身边去,马千乘却先她一步站起身,径直向二楼她的卧室走去。 上楼的过程中,马千乘命令跟随在他身边的五名鬼兵,让他们即刻前去监狱,将今晚的事详细地讲述给大东听,让大东明晚出来见他…… 第四十章 转变 按了下放在床头的手机,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零九分。 呆呆地瞪视着那个时间一直到手机屏幕变黑,听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马千乘发出粗重但却均匀的呼吸声,柳金蕊揉了揉自己的右太阳穴,开始回想最近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越想越觉得这些事一桩比一桩蹊跷。 那次与她父亲一起灌醉马依风并爬上他的床后,尽管每晚都与马依风同床共枕,但柳金蕊非常清楚地知道马依风并没有碰过自己。 再糊涂的女人也会知道自己身体有没有发生变化,更何况一直为马依风保留着处子之身的柳金蕊。 她不敢在马依风面前挑破这件事,她担心一旦让马依风知道,会将她逐出家门。 她坚信总有一天马依风会看到她的好,不会继续因他们两个人年龄上的差距而有排斥心理,能够娶自己做他的老婆。 她不明白马依风对自己为什么连一点男人该有的生理反应都没有,但却任由她出入他的家,上他的床,她为此伤心苦恼过。为了配合马依风,也为了能够继续留在他身边,她便一直装糊涂。 但也正因如此,在敬重马依风的人品的同时,她更加恨秦良玉,因为她知道马依风心里装的是那个女人,那个无论气质还是容颜都会让所有女人产生自卑心理的女犯人。 半个月前,两天没露面的马依风突然在大半夜地回来了,回来之后,他什么话也没说,竟然蛮横地爬到柳金蕊的身上,在柳金蕊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迷糊状态下强要了她。 整整折腾了她一个小时,她的嘴都被自己给咬破了,指甲扎破掌心后折断,嗓子也被她喊得嘶哑了。都说女人第一次的感觉是痛并快乐着,但她除了那种撕裂般的痛,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快乐。 从柳金蕊身上下来后,马依风连句体贴的话都没说,穿好衣服连夜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夜夜如此,每次都是在夜里接近十二点进门,一个小时后离开,像一个急需发泄的幽灵般,完事后,多一分钟也不逗留。 自那晚到今夜已经十八天了,这还是马依风第一次办完事后没有离开,但柳金蕊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马依风的做法,让柳金蕊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了,感觉自己就是马依风的一个生理宣泄工具,心底的不安感几乎变成了生理上的痛感。 柳金蕊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因为马依风真正爱的女人在监狱里,不方便时时为他解决生理上的需求,才勉强跟自己在一起。不然的话,他怎么连最起码的安慰都不给自己,整个过程他都表现得极端粗暴和野蛮。 此刻,她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慢慢地挪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床 上下来。为了不吵到马依风休息,她放轻脚步摸黑走进洗手间并关上门。 打开洗手间的灯,走到镜子前,她抬起目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她那张依然风华正茂但却有些浮肿的脸,身上的皮肤处处可见新旧的青紫淤痕。 张开手抚摸着那些如针扎般疼痛的伤痕,联想到自己尴尬的处境,胸口传来一阵苦闷的痛楚,她的眼中不禁浮上一层泪水。 心若动,泪千行,对马依风的爱,让她欲罢不能,却换不来他同等的感情。 越想越难过,她双手交叠使劲捂住嘴,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蹲下去,口中发出低低的啜涕声,因为在极力隐忍不让自己哭出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两把尖刀的刀刃在互相拉扯。 哭了好一会儿,直到把眼睛都哭肿了,她才慢慢地停止抽泣,因哭得太厉害,偶尔发出一两声呃逆。 站起身,将浴缸放满水,试了下水温合适后,她背对浴缸扭着身子慢慢坐进去。 身体的那个脆弱部位在接触到水的一瞬间,像是被撒了盐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嘶的一声,她倒抽了口凉气,像触电般佝偻着身子重新站起来,脸因疼痛憋得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才试着再次蹲下身,这样连番试了几次,感觉那个部位不再酸痛后,这才缓缓地坐进水里。 大概是刚才哭累了,也可能是适宜的水温缓解了她身体上的疼痛,仰躺在浴缸里的柳金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梦见了马依风,一个温柔似水的马依风,他的掌心缓慢地划过她身体上的伤痕,而那些伤痕居然神速恢复,就连那个部位也在他的亲吻下不再有任何不适,体内的那股渴求被他勾出,她不禁发出一阵低喘。 就在她想迎合他的时候,突然发现马依风居然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狰狞地笑着,伸出一双青黑色的手,向她的那个部位抓去…… 猛地睁开眼,柳金蕊打了个哆嗦,洗手间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闭了,浴缸里的水居然冰凉透骨,这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接着她因恐惧而身体僵住,因为她感觉水里有个东西在动她的那个部位。 就在她浑身僵硬着想看看水下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随着一阵极其轻微的水声传来,柳金蕊明显感觉到水里的东西消失了。 而几乎就在这同一时间,洗手间的门从外面被人踹开,马千乘闯了进来。 一把将柳金蕊从水里提了起来,扫了眼浴缸后,他直接将柳金蕊丢到洗手间的地面上,快步来到敞开的窗前,可窗外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洗手间的窗户非常窄小,相当于是一个采光和通气用的窗口,他无法像之前在三楼时那样跳下去,知道等自己从楼梯下去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悻悻然地作罢。 打开洗手间的灯,马千乘瞥了眼已经站起身的柳金蕊,仅愣了两秒钟后,便直接转身走出洗手间回到卧室。 听着卧室传来打火机发出的啪的一声响,柳金蕊木然地走到镜子前,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除了胳膊刚才被马千乘拽过的位置有些疼外,其他的地方,包括那个部位的疼痛感都消失不见了,就连身上的那些青紫淤痕也都没有了。 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境,以及梦醒后身下传来的那种既让她感到羞涩,又无比舒服的感觉,她知道自己身上的伤都是那个让她感到恐惧的东西给治愈的。 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突然柳金蕊隐约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腐尸味在空气中回荡,婴儿!是那个从三楼滚落下去的婴儿,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就在柳金蕊调高水温打开莲蓬头想将自己身上的寒气祛除一下时,她听到卧室里传来马千乘低沉的命令声:“出来!” 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下,她呆愣地看着洗手间门的方向,突然一种非常强烈的排斥感自她的心底冒出,从爱上马依风的那一天开始,这是她第一次产生不愿意接近他的感觉。 站在莲蓬头下,她慢慢地搓洗着,一直到那种寒冷的感觉消失得差不多了,她才将水关闭。 擦干身上的水渍,她不想再光着身体出现在马千乘面前,而是用一条宽大的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做,之前不管马千乘如何凌 辱自己,她总喜欢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身体,但此刻,她竟然连手臂都不愿意让马千乘看到。 缓慢地从洗手间走出,卧室里烟雾弥漫,她搞不懂仅自己冲洗身子的这么会儿工夫,马千乘到底抽了多少支烟,居然把她的卧室弄得像恶俗的地下麻将馆一样,处处都是烟味。 将排气扇打开,她走到床旁的椅子里坐下,看向手里掐着烟的马千乘,“别抽那么多的烟,对身体不好!”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 马千乘有些意外地瞟了眼面无表情坐在椅子里的柳金蕊,惊异于她的神情居然变得这般冷静,似乎还有些冷漠。 “刚才在洗手间里的时候,你见到什么没有?是不是那个异婴又回来找你来了?”刚才在洗手间的时候,马千乘就已经发现了柳金蕊身上的伤痕消失了。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刚才在浴缸里睡着了,你进去的时候开门声太大才把我给惊醒了。” 柳金蕊尽量规避不让自己的视线对上马千乘那双深邃而又冷酷的黑眼睛,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住内心最大的冷静和坚定,不至于乱了方寸,迷失在对马依风的感情漩涡中。 她不敢对马千乘撒谎,知道一旦对他撒谎必然会被他识破,所以她只能隐瞒。 潜意识里,她不希望马千乘伤害到那个婴儿,尽管她隐隐地感觉到那婴儿的不寻常,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再对马千乘言听计从,像一个机器般任由他蹂 躏和摆布。 刚才在浴缸里,如果真的是那个婴儿在的话,她知道那孩子对自己并无恶意。他似乎很怕马千乘,但他既然能冒着被马千乘捉住的危险跑来给自己疗伤,那她就更不能出卖他。 关键她此刻脑子里已经清醒地意识到,马千乘之所以留宿在她家里,应该就是为了捉住那个孩子才没有像之前那样办完事就离开。 保护好那个孩子的念头从她的心底冒出,她也因此开始对马千乘提高警觉防备起来。 掐灭手里的烟,马千乘坐直身,看向柳金蕊,发现她眼中透出清醒而坚决的目光,惊异于她态度的转变竟这么大,只沉吟了下,他便明白柳金蕊变化的原因,冷哼了声,他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 “睡觉吧,明天我们都要上班,不要熬太晚!”说完,马千乘转过身,不再看柳金蕊,自顾躺到床 上。 柳金蕊向洗手间的方向扫了眼,有些担心那个婴儿,但碍于马千乘在,她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解开身上包裹的浴巾,将搭在椅背上的睡衣迅速穿上。 看了眼平躺在床上的马千乘,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后,这才挪动脚步慢慢地走到床的另一侧…… 第四十一章 全阳 早上五点,守护在秦良玉身边的王伟准点将她叫醒,除了值内岗的两名老犯人,其他的人都还在睡觉。 端着脸盆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那两名老犯人对秦良玉的态度倒是跟以前大不一样,对她点点头,小声打了个招呼:“身体好了吗?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秦良玉回以一笑,“好了,早点起来洗漱完要去上岗了。” 那俩老犯人脸上挂着吃惊的表情看着秦良玉,纳闷前一天还病得连厕所都没见去一趟的人,现在居然能去上岗了。 路过孙翊尔的监室时,秦良玉走进去将她叫醒。 当看到好端端地站在她床前的秦良玉,孙翊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扫视了圈监室里还在沉睡的其他人,又看了眼依然处于黑暗中的窗外。 “明月?怎么你这么早就起床了?你身体好了吗?”说完,孙翊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些不大情愿地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身。 秦良玉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手里的脸盆和走廊方向,示意她赶紧起床去洗漱。 来到洗手间,秦良玉将手里的脸盆放到水槽里,走进厕所方便。孙翊尔这时候也从外面跟了进来,蹲到秦良玉对面的蹲坑。 由于蹲坑的门是个半门,两个人蹲在里面互相能看到对方的脸,“明月,你怎么起这么早?这才刚五点你就起来了,头还疼吗?” 秦良玉一愣,头疼?没想到大东居然给她们造成一个自己头疼的假象,不过也是,这头疼的毛病比其他的病症容易唬住人,而且可以说好就好起来。 “嗯,好了,夜里就已经好了,现在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就是有点饿。”秦良玉顺着大东布下的假象编排道。 孙翊尔噗嗤一声笑开,“也就你!谁会在厕所蹲坑的时候说饿?” 两个人笑着离开厕所,一起到外面洗漱。 孙翊尔的速度与秦良玉不相上下,也是一个手脚麻利的主,没用十分钟两个人就都把自己给收拾利索了。 见时间还早,她们俩一起来到仓库。刚进去,却发现邓洁在里面,正一脸焦急地准备往外走。 当看见端着脸盆的秦良玉和孙翊尔一起进来时,邓洁用惊喜但却带着责备的口吻对秦良玉道:“哎呀明月,你可吓死俺了,大早上的我不放心你,心思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结果进来却找不到你的人!” 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秦良玉手里的脸盆放到床底下。 孙翊尔抢在秦良玉前面对邓洁窝囊道:“明月头不疼了,我们俩一会儿要去上岗,你赶紧去刷刷牙洗把脸,咱们一起下去。 说完,孙翊尔抬起右手在鼻子下扇了扇,“你快去刷牙吧,嘴巴味好大!” 邓洁将双手掌心包起来,放到嘴边哈了口气,闻了闻,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没闻见,你属狗的啊?” 说完,趁孙翊尔不注意,邓洁一把拉过她的肩膀就冲她的脸哈气。 孙翊尔双手捂着鼻子,躬下腰左右躲闪着,“啊!臭死了!臭死了!”两个人嘻哈地笑闹成一团。 正在擦脸的秦良玉笑看着这俩人在那闹,也不去制止,这画面让她感觉特别真实和温馨。 在经历了马千乘归来,失魂人爆发,与鬼伙对峙并夺取到摄魂鞭,异婴降世等事件后,再看着自己俩好姐妹的笑闹画面,让她有种重返人间的感觉。 由于邓洁必须得早早地到楼下去打扫操场里的卫生,所以,还不到监督岗上岗时间,秦良玉便与孙翊尔一起陪着邓洁和她的联号石冬梅来到外面。 因为不到起床点,下面监区各个监室里的大灯还没有亮起来,站在空旷的操场里,秦良玉居然感觉整个监狱特别地静谧祥和。 邓洁倒也不客气,从一楼楼道底下拖出两把快赶上人高的大扫帚,分别递给秦良玉和孙翊尔一人一把,吩咐她们俩从西楼的门口开始清扫,末了还来上句:体验下环卫工的辛苦! 秦良玉与孙翊尔笑着对视了眼,拿起扫帚沿着西楼台阶往北楼门口开始扫。 其实院子里也没那么脏,两个人都不怎么会用扫帚,左一下右一下地像是在地上画圈。 北楼墙根的雪堆已经全部都融化了,秦良玉和孙翊尔这才发现原来在那堆雪的下面居然是一排用白色瓷砖砌成的小花坛。 两个人拄着扫帚凑到花坛边开始研究里面到底栽的是什么花。由于被雪压了大半个冬天,里面的花只剩下被压得七零八落的光秃秃的枝干,看样子像是玫瑰,又有些像是月季,因为那枝干上带刺。 回身看了眼其他地方,秦良玉发现在西楼医务室窗外的墙根下也有一排这样的花坛,里面的花看轮廓跟这里的应该是同一品种。 俩人这下来了兴致,也不去扫地了,拖着扫把满操场溜达。结果在正南的草坪里看到有一小块像是被人单独开垦出来的地方,种着一些花花草草的东西,由于都只剩下枝丫了,也看不出是些什么花草。 “真希望快点到春天,这些花啊、草啊的都发芽开花了,不仅给这冰冷的监狱带来一丝生气,我们还可以采几朵拿回监室熏屋子用。” 拖着扫帚往回走的时候,孙翊尔无限感慨地对秦良玉道。 “监狱里的花会让人随便采回去?”对这个问题,秦良玉深表怀疑,五千人,都动手采,估计连叶子都不剩。 孙翊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你可真够实心眼的,我们不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地采?明月,你长这么大是不是压根就没偷过东西?” 秦良玉一愣,非常认真地想了想道:“偷过,敌军的粮仓。” 刚说完,秦良玉感觉有道视线在看着自己,抬头发现大东正站在他的窗前。见秦良玉看向他,大东冲秦良玉摆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时,所有监区的起床哨吹响了,监室里的大灯也依次亮了起来,秦良玉和孙翊尔赶忙将扫帚送回西楼楼道底下,站在一楼大厅等入监队的人下来一起跑操。 二监区是最早一个从监区里出来集合的,秦良玉直到今天才发现,大东的管理确实够严明。 他们监区的那些女犯在列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或者做一些小动作,而且速度也比其他的监区快,近一千人,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全体整齐就位,在大东的带领下,开始围着操场跑操。 秦良玉暗自琢磨着,如果大东这一世依然像前世一样做一名军人的话,估计他能训练出一批战斗力超强的军队来。 入监队是最后一波从监区里出来的,一直到她们列队开跑了,秦良玉惊讶地发现,那个担架女犯丁爱玲居然从楼梯上一步步艰难地走了下来,而搀扶着她的,居然是之前与她一样都曾是失魂人的那两名女犯。 当她们的目光与秦良玉对上的那一刻,她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向秦良玉深深地鞠了一躬。 从这三个女犯清明的目光中,秦良玉知道她们三人的魂魄都已经完整地归位。 与秦良玉并排跑在一起的孙翊尔也看到了这三个人,讶异地问:“她们仨在干嘛?我怎么看着像是在对谁鞠躬。” 秦良玉没有回答孙翊尔的话,小声反问道:“那个新来的能走路了?” 孙翊尔扫了眼西楼楼梯的丁爱玲一眼,呼哧喘着对秦良玉道:“嗯,昨天下午突然变好了,你当时在病着,我也没跟你讲,大伙都在议论说这小姑娘之前是装的。” 秦良玉嘴唇微抿,不再言语,只有她知道丁爱玲为什么能重新站起来。 看着已经来到操场,扶着墙根缓慢移动着不停打弯的双腿的丁爱玲,秦良玉琢磨着,等瞅着没人的时候,一定要让这女孩真正地站起来。 二十分钟的跑操时间很快就到了,在接下来的打水和打饭的过程中,大东都亲自带领他们监区的人出来。 在伙房门口等待打饭时,大东让王伟给秦良玉带话,说他上午在监室里等着她,有事要跟她讲。 检查卫生时,秦良玉如约来到大东的监室,像以前一样将极不情愿的孙翊尔留在了门外。 二监区那两名值内岗的老太太似乎也已经被大东给提前知会过了,一脸警惕地站在紧靠狱警专用楼梯的门旁听着动静。 与大东一起离开监狱,见识过他的豪宅和在外面的生活后,再进入大东的监室,秦良玉真有些搞不懂大东了,居然肯放弃外面自由奢华的生活,跑监狱里困着自己。 把床铺让给秦良玉坐下,大东倒了杯茶递给她,然后拖过一个马扎坐到秦良玉的对面。 见大东一脸严肃的神情,秦良玉有些担心地问道:“叫我来,是不是千乘有事?” 大东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道:“不全是。昨晚从你那回来后没多久,马千乘让他的鬼兵过来给我带话,让我今晚出去一趟。” 大东将马千乘的鬼兵讲述的有关异婴和柳金蕊的事详细地讲给秦良玉听。 当听说马千乘的鬼兵被异婴吞噬时,秦良玉胸腔里那股悲愤的感觉极速膨胀。虽说那些鬼兵是跟随马千乘一起来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前世都是自己和马千乘忠心耿耿的部下。 轻拍了下秦良玉的手,大东安慰道:“不要难过了,那个异婴非常狡猾,我担心马千乘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今晚我想出去帮帮他。” 秦良玉压下心中的悲愤,对大东道:“今晚我跟你一起去!” 大东摆了下手,道:“不用,叫你来并不是想让你一起出去,那个异婴我跟千乘俩能对付得了,我只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想让你帮我分析下。” 秦良玉沉思了下,对大东问道:“你是感觉那个异婴无缘无故地跑进柳金蕊家并亲近她有些奇怪是吧?” “是的。”大东站起身,从上铺拿下一个档案袋,抽出里面一份表格样的东西递给秦良玉,“这是柳金蕊的简历,你看一下,能不能找出原因来。” 那张贴着柳金蕊照片的表格上标注着柳金蕊的出生年月日,看到这个生辰,秦良玉不禁一阵吃惊,抬头对大东问道:“能不能查到她的具体出生时间。” 大东将手里的另外一份证明递给秦良玉,“这是她的出生证明,我让人去她当时出生的那家医院查过了,你看一下。” 看完柳金蕊完整的八字后,秦良玉的心情只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了——柳金蕊是一个全阳人。四柱中,天干地支无论如何细分,所有的干支都是阳,这是极少见的八字。 见秦良玉的手掌紧紧地扣在床上,大东心底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试探地问:“是不是找到原因了?” 秦良玉机械地点了点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秋菊的后世居然拥有这样一套八字。” 在得到柳金蕊的八字后,很多之前让秦良玉感到费解的事,在这一刻多半都找到了答案…… 第四十二章 附身 再次看向手里柳金蕊的八字,仅几分钟的时间,秦良玉脸上变换了无数个表情。 大东担心地看着秦良玉,想问她是不是又看出什么问题了,可又怕会打断了秦良玉的思路,只得按捺下那份焦急的心情,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秦良玉理出整件事情的头绪。 刚才在柳金蕊的八字中,秦良玉先是发现她的八字全阳,接着她又推了下她的大、小运以及四柱十神和流年运势,再结合记忆中柳金蕊的面相来详细地分析了下她的命局,结果她发现柳金蕊的父母早已亡故。 让她吃惊的还不止这些,从柳金蕊的四柱中,她发现她的命格是属于一气专旺,食伤为忌,流年甲木克日柱土,犯土怒,破格,再结合大运和她的面相,秦良玉断定,柳金蕊今年将谢世。 经历了两世,对生死的问题秦良玉比常人要看得淡,知道这世间的所有生灵都要经过生死轮回,也正因为有轮回的存在,生命也就永无休止。就如同一个圆圈,零既是开始,也是结束,死亡不代表终结,而是为下一世生命的开始做好准备。 所以,在知道了柳金蕊这一世的生命将会在今年走到尽头时,她没有替她感到惋惜和悲哀。此刻她担忧的反倒是柳金蕊能不能顺利进入生死轮回,因为轮回需要有魂魄在,如果还未进入轮回前便魂飞魄散的话,那这一世将是她生命永远的终结。 所谓急则有失,怒则无智,此前一味因柳金蕊介入自己与马依风之间的感情而有些恼怒的秦良玉,此刻静下心来,结合之前自己推断的一些事,她试着逆转思维角度,心中的想法果然大不一样了。 将柳金蕊的简历和出生证明递给大东,秦良玉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 接过简历后,大东仔细观察着秦良玉紧绷的面部表情,发现她从来都平静淡然的蓝瞳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亮,知道她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便小心地对她问道:“贞素,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 秦良玉发出了一个鼻音的嗯,扭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将刚才推测的那些事在脑中重新整理了下,这才看向大东。 “柳金蕊的父母在九年前的那场车祸中双亡了。” 大东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秦良玉张口居然讲出这样一句让他吃惊的话。 “怎么会?她母亲确实是死于那场车祸,但她的父亲没有死啊,这件事我派人去调查过,他当时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但却被医生给抢救过来了。” 秦良玉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摇了摇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依风当初为什么肯将柳金蕊留在他的身边了,或许他一早就已经在怀疑这件事了。” 见大东还想反驳,秦良玉伸出右手食指对大东轻轻地摇了摇,示意他耐心听自己解释这之间的缘由。 “其实,那次在操场照相时,我在柳金蕊的脑中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男人的脸,当时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你的身上的话,或许我就能联想到那张脸与鬼伙有几分相像,因为在那之前,我曾在你的轮回通道的三生石里见过他,他居然想离间我们三个人。” “我不知道鬼伙是怎么做到附身在柳金蕊父亲的身上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柳金蕊父亲的八字定然是一个全阴格局的人。” 秦良玉说到这儿停顿了下,她想让大东先消化掉这个听起来有些突兀的消息。 大东双眼微眯,努力地分析着秦良玉刚才所讲述的这件事,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其实鬼伙附身到柳中洋身上从一开始就极其明显,但往往太明显的事,反而不容易被人察觉。 突然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赶忙对秦良玉道:“你这么说的话,让我想起马依风曾无意识地对我说过的一件事,他说柳金蕊的父亲柳中洋每次与他见面,从来不握手,而且每次与他见面前都像是刚沐浴过。” 闻听大东此言,秦良玉哼了声,道:“那就是了,首先,他不敢跟依风握手,那是因为他怕依风发现他没有体温;第二,他不敢跟依风握手,是因为他受不了依风身上潜藏的千乘魂魄的罡气;第三,他沐浴过后才敢见依风,那是因为他为了掩盖他身上的腐尸气味。” “哦,听你这么一说,鬼伙确实是附身在了柳中洋的身上。”大东也跟着冷哼了声,可突然又有些不解地对秦良玉问道:“可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他应该躲避马依风才对呀,为什么还要跟马依风拜把子?” 秦良玉摇了摇头,“这也是让我颇为费解的事,或许他想在依风那里得到什么他自己没有能力得到的东西。”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可怎么想也想不通鬼伙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来讲讲柳金蕊。”因为是在大东的监室里,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允许她继续耗在这儿,秦良玉便暂时放弃去思索找不到答案的事,将话题转到柳金蕊的身上。 “她的八字明确显示她是一个全阳人。所谓生为阳,死为阴,生者之所以能够活着,不仅仅是依靠齐全的魂魄,还需要依靠阳气的支撑。而柳金蕊身上的阳气强于一般的男人,这也是造成她过早谢世的一个主要原因。” “柳中洋,哦,不,应该叫他鬼伙了,他之所以对柳金蕊呵护备至,就是为了吸取她身上的阳气以确保柳中洋阳体不腐。” 大东紧皱着眉头点点头,感觉被秦良玉这一分析,很多之前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那你分析过那个异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他连他母体的肉都能吃,还吞噬了那么多的生人魂魄,这就表示他急需要用生人来喂养,可为什么他不攻击柳金蕊,仅仅因为柳金蕊是他主子的女儿?” 一想到那个行踪诡秘的异婴,大东就有些发怵,倒不是害怕那个异婴,关键这东西太狡猾,而且还会变化外形迷惑生人,这让他既恼火又无计可施。 秦良玉脸上也显现出一丝无奈,“想来当初为了找到一个尚未破身的全阴生辰的女子来孕育这个异婴,鬼伙应该也是费了很大的周折,这期间他恐怕运用了很多玄学的东西在里面。” “每一个女子在怀孕初期,在她身旁会时时跟随着一个婴儿的魂魄,在婴儿降生的那一刻,那个婴儿魂魄便会归位附着到婴儿体内。” “异婴从孕育到出生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就表明他是一个没有魂魄的异物。虽然他看起来有着人类的基本外形,但我敢断定,这异婴并不在五行六道之中,这是一个有干天和的变数的存在。” 大东越听越感到事情的严峻,忍不住开口打断秦良玉问道:“那鬼伙制造这么个怪物出来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传宗接代吧?” 秦良玉被大东的话逗笑,但只嘴唇轻抿了下便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如果我没有分析错的话,鬼伙费尽心力培育出这个异婴,恐怕……是为了吃了他。” “啊?!”秦良玉的话让大东半天没有回过神,“吃了那个婴儿?为什么?” 秦良玉对大东耐心地讲解道:“你还记不记得在明朝的时候,我们那边曾出现过一个如同僵尸般的巫师,他靠着吞吃刚出生的婴儿维持生命迹象,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正常的人类。这似乎是巫蛊中的一种术数,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不是很清楚。” 大东恍然,“你是说鬼伙是为了让柳中洋的身体与他的魂魄能够真正地契合?这样的话,他就能变成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有魂魄的人类?” 秦良玉点点头道:“是的,而且他会与我们俩一样,变成一个永生人。” 说完,秦良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现在最为棘手的问题出来了,第一,鬼伙想达到这个目的,肯定一个异婴满足不了他,具体需要多少我们并不清楚。” “第二,异婴降生后,需要吞噬大量的生人魂魄,待他们真正成熟达到条件后,鬼伙才会将其吃掉。” “第三,在这个异婴之前,不知道鬼伙到底培育了多少异婴,但就目前来看,似乎这个异婴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有了自主和自保意识,通过他私自去找柳金蕊就可以分辨出。他之所以接近柳金蕊,想来也是受柳金蕊全阳人的特殊体质的吸引。” 鬼伙失去控制异婴的机会全因他们三个人的突然介入才造成的,而现在找到鬼伙的下落似乎才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想到这儿,秦良玉对大东问道:“千乘有没有提及鬼伙那日是被什么人救走的?” 大东嘴一瘪,无奈地道:“据马千乘讲,当时救走鬼伙的人出现得极为突然,不知道那人使用了什么幻术,居然在一团黑烟的笼罩下,与鬼伙同时消失。” “不过,当时跟随马千乘一起到达现场的有不少的狙击手,那些狙击手的枪法都非常准,在听到马千乘对他们下令击杀鬼伙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的枪,想来鬼伙即便全身而逃,身上也中了不少的枪子儿。” 秦良玉叹了口气道:“中枪的是柳中洋,鬼伙并不会受到任何实际性的伤害,没用的,如果那具阳体废掉无法使用了,他完全可以另外寻找一个符合他阴人魂魄的全阴生辰的人再次附身。如果真那样的话,恐怕我们再想找到他就更难了,现在只希望柳中洋的阳体还能使用。” 大东想起马千乘的鬼兵对自己讲的柳中洋的那个电话,赶忙对秦良玉道:“应该没离开,因为他给柳金蕊打过一个电话,虽然没见着他的本人,但从声音分辨,他还在柳中洋的体内。” 大东的话音刚落,随着一阵阴风带过,一个身穿明朝铠甲,手持白杆长矛的鬼兵一脸焦急神色地出现在大东的监室内。 看了眼秦良玉,那白杆兵单膝跪地,向秦良玉行了个标准的军人跪拜礼,这才站起身对秦良玉和大东道:“秦将军,雷将军,主子让我来给二位带话,柳金蕊失踪了。” 从这鬼兵语气中的紧迫感便可知事态的严重,秦良玉和大东同时站起身,暗道一声:“不好!” 大东转头对秦良玉道:“我出去与马千乘碰下头,你在监狱里哪也不要去,有什么消息,或者需要你出去协助的话,我会及时让我的鬼兵过来找你的。” 由于刚与秦良玉分析了当前的局势,所以,对于柳金蕊失踪将会带来怎样的局势变化,大东心里非常清楚。 说完,大东用意念将他那九个鬼兵召唤来,跟秦良玉匆匆地打了声招呼便随着那白杆兵离开了…… 第四十三章 巧遇 大东离开后,秦良玉紧跟着也从他的监室里走出,那两名值内岗的老太太这时走了过来,冲秦良玉点了下头,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将大东监室的门锁上。 往外走的时候,孙翊尔小声嘟囔了句:“真搞不懂这大东都给了他们监区里的人什么好处了,所有的人都对他言听计从,忠心耿耿的。” 秦良玉淡淡地道:“待人以诚,敬事而信。大东的处事原则从未变过。” 孙翊尔纳闷地看了眼秦良玉,“真奇怪,明月,我感觉你好像很了解他,你跟他在外面的时候就认识的吧?” 这时她们二人已经走到楼梯口,秦良玉刚准备回答,迎面却见到脸色煞白的丛花玲和一个双手捂着小腹的女犯从楼下走了上来。 丛花玲抬着左胳膊,左手的中指包扎着,指缝里依稀能看到一些血迹。 “丛花玲!”丛花玲的出现转移了孙翊尔的注意力,她吃惊地冲丛花玲喊了声,“你的手怎么了?” 待到近前,在丛花玲的身上,秦良玉再次闻到那股让她不舒服的消毒药水味。 丛花玲左手中指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纱布很白也很新,显然是刚受的伤,才从医务室过来。所谓十指连心,丛花玲的脸因疼痛一抽一抽的。 与丛花玲一起走上来的女犯见是监督岗的两个人,跟丛花玲打了声招呼后就急匆匆地走进她们二监区的大门。 “我的手被电动缝纫机给扎穿了,刚去医务室将针头取出来包扎了下。”丛花玲说完,呲了下牙,从齿缝里嘶嘶地吸了几口气,显然是疼得狠了。 孙翊尔见她这样,也跟着咧了下嘴,感觉那针像是扎在她手里似的,“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坏了吧?今天是不是就不用去车间干活了?” 丛花玲一副苦瓜脸,叹了口气道:“哪能不上工啊?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个联号刚才发觉来例假了,我陪着她一起回监区垫块卫生巾,我们监区长还在外面等着呐。” 秦良玉走上前,对丛花玲问道:“你这手是怎么扎的?” 丛花玲挑了下眉尾,摇了摇头,有些懊恼地道:“以前在外面的时候我连普通的缝纫机都没用过,更何况是监狱里的这种电动的,那针跑起来飞快,我左手得不停地推着衣服防止挤成堆被缝在一起了。” “结果一个不小心,那缝衣针从我的中指直接扎了进去。因为太疼,我本能地把手往回缩,谁知那针就断在我的手指头里。” 丛花玲看了眼自己的手,接着道:“估计这指甲也得废了,因为那针是从指甲穿过去的。” 说完,丛花玲再次叹了口气,接着道:“唉……也是我自己太着急了,心思着白天多干点,晚上能少熬点夜。这下可倒好,这个月的工分怕是也挣不到几个了。” 人无贵贱之分,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不得不承认,每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三六九等就已经被划分好了。 古代的时候这种分化非常明确,而现在是一个阶层固化的时代,这种区分虽然没有古时候那么明显,但也呈现出一种代际遗传性加强的趋势。 就拿眼前的丛花玲来讲,同样都是犯人,而且还是从同一家看守所一起被送来监狱的,秦良玉和孙翊尔就不需要为劳动得分忧心,因为入监队是整个监狱里得分最高,又不用劳动的监区。 但丛花玲他们却要被劳动得分、纪律、劳动任务等一系列问题困扰。不仅如此,她们在劳动的过程中,还时时面临着工伤的危险。 在监狱里受工伤,除非够上法律规定的保外就医杠杠,否则的话,既要承受身体上的伤痛,还要担心因工伤无法按时上工而没有劳动得分的问题。 孙翊尔一脸心疼地抚摸着丛花玲另一只粗糙得像男人似的手,“以后自己小心着些,在这里受伤不像在外面能得到及时的医治,还要忍着疼上工,唉……” 了解清楚了丛花玲的受伤经过,秦良玉趁丛花玲转头与孙翊尔说话的当口,暗自将内力灌输到自己的右掌,然后握住丛花玲那只受伤的手指。 被秦良玉一碰,丛花玲浑身打了个颤,小声地哎呦了声。可紧接着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秦良玉,直到秦良玉收回手了,她依然张大嘴巴看着她发呆。 “你没事吧?”孙翊尔用责备和疑惑的眼神瞅了眼秦良玉,然后想去看看丛花玲的手,却被回过神的丛花玲给躲了过去,“我……我没事,我没事,真的!” 说完,她再次看了眼秦良玉,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份讶异中还带有浓浓的感激。 “哦,对了,明月,翊尔,有件事我一直找不着机会告诉你们俩。” 丛花玲扫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小声对秦良玉和孙翊尔道:“林妮最近这两天突然被我们的监区长重用,而且她与入监队之前的那个大组长焦健走得很近。我听监区里的人背后议论说,焦健是我们监区长焦红羽家的亲戚。” “有一次我无意间偷听到林妮和焦健的谈话,我隐约听到她们提到明月你的名字,好像在说受贿、刀具什么的。当她们发现我以后,就不说了,所以我也没听得清她们具体说的是什么。” “林妮那人我们以前在看守所的时候就知道她的为人,不过她现在不像以前那样张狂了,变得非常能忍,也非常圆滑。不过,不管她怎么变,相信她的本质变不了,你俩最好防着些。” 每次听到林妮的名字,秦良玉就忍不住地反感。人都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就像丛花玲说的那样,再怎么变,林妮的本性是不会轻易就能改变得了的。 “嗯,知道了。”秦良玉对丛花玲感激地笑了下,“快进去吧,我和翊尔还有几个监区的卫生没检查完。你以后在监区里自己小心着些,毕竟这是二监区。” 丛花玲咬了下下唇,使劲地点了下头道:“我会注意的,你们快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俩的时间了!” 说完,丛花玲迟疑地看了眼秦良玉,低声又补充了句:“谢谢你明月!” 秦良玉温和地笑了下,不再继续逗留,跟她道了声别,便带着孙翊尔向楼上的四监区走去。 依然站在原地目送秦良玉和孙翊尔离开的丛花玲,右手紧紧地揉捏着左手中指的受伤部位,喃喃低语道:“在看守所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死而复生后的你不是原来的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丛花玲嘴唇颤抖了下,眼中蒙上一层泪雾,“不管你是谁,我会记住你的好!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重复着之前在离开入监队时对秦良玉说的那句话,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慢慢挪动脚步向自己的监区走去。 检查完四、五监区和教育科、文艺科的卫生后,秦良玉与孙翊尔顺着楼梯向下走。刚走到三楼拐弯处,却意外地见到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从犯人的楼梯走了上来。 因为监规有规定,犯人在见到狱警时必须靠边笔直站立,待狱警过去后方能继续前行。 所以在见到焦红羽后,尽管奇怪她不走狱警专用楼梯而走犯人楼梯,但秦良玉和孙翊尔只得紧靠在楼梯扶手的位置站立,静等焦红羽进入她们的监区大门后再离开。 焦红羽已经发现了从楼上下来的秦良玉和孙翊尔,她抬起目光冷冷地扫过孙翊尔后,将视线移向秦良玉。 秦良玉没有回避她带有审视自己的眼光,用平和的眼神看着她。 大概没想到作为犯人身份的秦良玉会用这种无惧的眼神与自己平视,焦红羽眉毛拧了下,眼中放出两道寒芒,嘴角下拉的同时,肩膀抖了下。 秦良玉知道她是在冷哼,她的眼神和一系列的肢体动作,明显是在表达对自己的轻视。秦良玉无所谓地看着她一步步靠近,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打量着脸色蜡黄的焦红羽。 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高过秦良玉和孙翊尔,焦红羽往上继续走了三级台阶后站定,“卫生检查完了?” 这种带有明显搭讪意味的问话,秦良玉和孙翊尔经常在检查监区卫生的时候,会与下面各个监区的狱警碰面时被问到。 但别的监区狱警,无论是监区长也好还是普通狱警也罢,都是用一种平易近人,甚至还略微带些讨好意味的口吻跟她们讲话。毕竟监督岗拥有扣罚分的权利,在整个监狱里,上到狱警,下到犯人无人不知。 可焦红羽的口气却是冰冷中带有一丝挑衅意味。 由于之前曾在二监区的走廊里被她训斥过,所以孙翊尔在听到她的问话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她却非常懂得审时度势,依然用她惯有的乖乖女形象低声回答道:“是的焦监区长,刚检查完。” 焦红羽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秦良玉问的,本以为秦良玉会回答,没想到居然是看着非常胆小的孙翊尔抢先回答了,她用轻蔑的眼神再次扫了眼孙翊尔。 友善的眼神会让人心生好感,这不善甚至带有敌意的眼神,有时候很容易会引发冲突。 秦良玉见焦红羽一再地用她那高高在上的藐视眼神看孙翊尔,心中开始有些恼火,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只得隐忍不发,只希望焦红羽问完话后能够快些离开。 哪知这焦红羽像看出秦良玉的心思般,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明知故问地对孙翊尔接着问道:“监督岗可以单溜的是吧?” 孙翊尔拿着扣分夹子的手紧扣着,从她微微有些泛白的指关节可以分辨出她此刻的情绪跟秦良玉一样有些恼怒了,但她却依旧用非常温顺的口气回答道:“是的,焦监区长。” 焦红羽难得冲孙翊尔笑了下,“那好吧,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向你的联号了解下。” 孙翊尔刚准备对焦红羽说马上就要到午饭时间,她们需要去上岗了,却被秦良玉拉了下胳膊给制止住。 “翊尔,你先回去吧,如果午饭的岗我没回去的话,你就让元贝红或者邓洁随你一起去上岗吧。” 见孙翊尔还想说什么,迎着她关切的目光,秦良玉轻轻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听话,赶紧回去。” 孙翊尔嘟着嘴,眼睛使劲地眨了眨,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向楼下走去。 “看你联号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怎么地你了,走吧!”见孙翊尔离开了,焦红羽对秦良玉道:“到我的办公室去,我只是有点事问问你,很快的!” 说完,焦红羽站在原地等着秦良玉先行。 看了眼焦红羽,秦良玉懒得跟她多言语,便再次返回到二监区的走廊,径直向走廊尽头的狱警办公室走去。 那两名值内岗的老犯人在看到去而复返的秦良玉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碍于她们的监区长在,两个人不敢有过多明显的表情,恭敬地喊了声:“焦监区长!”然后,将那扇通向狱警办公室的铁门打开。 进入办公室,焦红羽返身将门关上,走到一张办公桌后坐下。 等了半天也不见她问话,正在打量这间办公室的秦良玉纳闷地看向她,与她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秦良玉发现她的手轻微地抖了下,似乎有一些紧张和不安。 秦良玉不明白焦红羽前后态度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差,暗自开启异能想听听她到底找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探听不要紧,秦良玉直接将焦红羽前后世的所有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的秦良玉紧握双拳,想止住颤抖,可她的心却比双手抖得更凶。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救了大东一命,并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后因难产早逝的妻子焦柔…… 第四十四章 求助 白天,受日照阳气的影响,大东鬼兵的魂力没有夜晚强劲,即便他瞬移得再快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同时躲过监控、武警、狱警乃至犯人的眼睛。所以,他之前虽然经常离开监狱,但大多都是选在晚上。 可这一次的情况不同,柳金蕊的意外失踪,从某些意义上讲,很可能就预示着鬼伙的反扑。 与鬼伙像捉迷藏般斗了三百多年的大东,太了解鬼伙那些邪门歪道的功夫了,虽然鬼伙每次都是剑走偏锋,但却非常强悍,几乎次次都是在大东即将把他击溃时险险逃脱。 经过秦良玉抽丝剥茧的分析推断鬼伙附身在柳中洋的阳体后,八字全阳的柳金蕊便成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存在。所以大东深知这次事态的严峻,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和拖延。 大东着急出去见马千乘,不单单是因为马千乘求助自己配合他找寻柳金蕊的下落。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得知柳金蕊是一个全阳人后,他想知道马千乘为什么会担着被秦良玉误解和怨恨的风险与柳金蕊发生关系? 离开监室往楼下走的时候,透过玻璃大门,大东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太阳,他脚步微顿了下,犹豫再三后,见四下无人,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一部袖珍型手机。 白天,在自己鬼兵魂力不够的情况下想不被人发现便离开监狱,只有一个人能够帮助到他——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 大东配有手机焦红羽一早就知道,对于大东,她给予了他最大的特权,这已经不是他们俩第一次通过手机联系了。 别的犯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返回监狱,被狱警带进来办完事以后,都是站在小岗的警戒线内等候。赶上狱警忙的时候,她们要在小岗那等很长时间才能返回外面的车间。 大东则不同,他只要想返回,只需要给焦红羽打个电话,不消十分钟焦红羽一准到位。 在焦红羽的带领下,大东顺利地通过了监狱的内门来到车间。 车间门外停着一辆大货车,二监区的犯人正抱着一堆已经打包好的衣服在往车上装货,旁边站着两名二监区的狱警和两个厂家来接货的人,他们正在认真地对照手里的单子清点货物。 穿过车间一直往里是狱警的办公室,焦红羽以为大东跟以往一样,只是让她将他带到车间里来。谁知,进入车间后,跟随在大东身后的焦红羽发现大东居然径直向办公室走去。 由于今天厂家来拉货,与焦红羽一起值班的九名狱警此刻都在外面忙活着监看犯人干活和装卸货,办公室里此刻一个人都没有。关上门,焦红羽直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说吧,什么事?”扫了眼自顾坐到沙发里的大东,焦红羽拿起桌上的记分表,逐一查看这个月监区犯人的劳动情况。 马上就要到月底了,每个月到这个时候,是焦红羽最忙的时候,因为要将监区里所有犯人的劳动得分上报给狱政科备案。手里的这份表格,是各个小组的分管狱警统计的,需要她来亲自汇总后再上报。 “门口那辆车还有多长时间离开?”交叠双腿仰靠在沙发里的大东,除了身上的那身囚服,周身的气场让人无法将他与犯人归为一类。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壁钟,焦红羽估摸了下时间,对大东道:“已经来了快半个小时了,估计再有十分八分钟就差不多该离开了。” 说完,焦红羽顿了下,明白大东问这句话的意思后,她的眉头不禁蹙到了一起,语气有些不满地问道:“怎么?你又要出去?” 大东没有回答她,之前有过两次白天离开,都是坐的进监狱装卸货的货车走的。 见大东不说话,焦红羽知道自己猜对了,也清楚如果大东执意要做一件事,凭谁都无法阻拦他。尽管很好奇他经常离开监狱到底去外面做些什么,但知道即便问了大东也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多久回来?”既然无法阻拦他的脚步,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 每次纵容大东后,焦红羽都要后悔一阵子,但每次在大东提出任何要求时,她却次次都莫名其妙地依着他。 这世上有一种关系,就像站在平行轨迹上的两个人,明知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但却因为两条线挨得很近,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互相守望着。 作为狱警身份的焦红羽,在监狱外是人 妻和人母,在监狱内是管教犯人的狱警,无论哪一种身份,都不允许她对大东有任何男女该有的感觉或者说是感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大东刚从男监转到女监服刑,见到大东的第一眼时,她竟然有种自己在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个男人的感觉。 在别的狱警眼里,大东是一个双性人,是一个异类。但在焦红羽的眼里,大东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人,甚至比高墙外那些没穿囚服的男人还要有男人魅力。 从见到大东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心便莫名地为大东跳动,她所有的情绪几乎都在随着大东的喜怒变化着。 为此,她不止一次懊恼反省过自己,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陷入这份不该出现的感情误区里,可进入监狱后,尤其在看到大东后,她发现自己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她依然对他痴迷。 这份不该产生的感情来得太突然,也太沉重,时间越久,她感觉自己陷得越深,精神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人就容易累,她累的是心。 为了不让人发现心底的秘密,她极力隐忍着这份矛盾的感情,用一副刻意伪装出的冷漠的外表面对大东,面对一切人,像一个冰冷的面具人般活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 为了能见到大东,能多些时间与他相处,她放弃了太多的休假。为此,她的婚姻亮起了红灯,她的朋友也在逐渐减少。 但她却意外地得到了鲁海英的赏识,毕竟狱警不同于其他工作,她的这份冷漠和对工作的热忱,在鲁海英的眼里被看成是狱警该有的严谨。因此,在鲁海英上任后不久,焦红羽被提升为二监区的监区长。 与焦红羽短暂地对视了眼,大东语气平淡地回答道:“这一次恐怕很难说,要出去后才知道,到时候我会给你电话的。” 虽然不像秦良玉和王伟那样拥有观想异能,但活了三百多年的大东,仅凭对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变化,便可以轻易判断出这个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一次见到焦红羽,大东就已经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他曾派人查过焦红羽的底细,知道今年已经36岁的她有一个还算幸福的婚姻,还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 明知道焦红羽对自己的感情,大东却始终装糊涂不去回应她,那是因为他不想破坏她这一世的安稳生活,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他清楚自己心里惦念和在意的人到底是谁。 “你最好仔细着些别被人给发现了,到时候即便我想保你也没有那份能力。”轻叹了口气,焦红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向外走去。 因为昨晚彩信的事而对焦红羽产生怨恨心理的大东,在看到向门外走的焦红羽那张憔悴的面容后,心底的那份怨恨竟然瞬间消减。 没一会儿,随着咔咔响的皮鞋声,焦红羽从外面重新走了进来,因走得急促,她那张总是呈现病态黄的脸上竟然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为防止被外面的人听到,进来后,焦红羽便顺手将门掩上,“你确定你可以?” 有两种言语是大东不愿接腔的,一种是啰嗦,一种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没有回答焦红羽的问话,大东从沙发上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经过焦红羽身旁时,他沉声道:“你留在办公室里,不要出来!” 说完,便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一脸委屈和担忧的焦红羽独自站在办公室里。 往外走的时候,在经过一名女犯身旁时,大东听到那名女犯发出一声啊呀的呼痛声,发现那名女犯是被电缝纫机的针头扎穿了手指。 本来大东不想管这种经常会发生在犯人身上的工伤事故,可当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那名女犯的胸牌时,他却改变了主意并停住脚步。 自秦良玉来到监狱后,对监狱里所有与秦良玉有过交集的犯人,大东都做过详细的调查。所以在看到受伤女犯的胸牌上标着“丛花玲”的名字时,才会引起大东的关注。 “不要乱动!”对丛花玲说完这句话后,大东又返身走回狱警办公室。 见大东去而复返,焦红羽脸上还未及浮上的笑容,在听到大东那句“外面有个叫丛花玲的手被针扎穿了,你带她去里面的医务室处理下”的话后,焦红羽的笑容瞬间被失望所代替。 呆愣地答应着,看着大东再次离开的背影,焦红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送丛花玲去医务室处理伤口时,焦红羽这才知道这名被大东关注的女犯居然是海滨市看守所送过来的。 她终于明白大东为什么会在那么匆忙的情况下,去过问一名刚分来监区不久的女犯了,心里对秦良玉的怨恨也因此更甚。 虽然是白天,但控制两名狱警、两名验押货员、一名司机和几名女犯,对于大东带来的鬼兵而言还是可以轻松搞定的。 就在车后门马上就要关闭的一瞬间,大东在他鬼兵的掩护下,一个瞬移跳进装着货物的后车厢。 他的这个时间拿捏得非常准,就在他刚隐蔽好自己,车门关上了,而高墙上巡逻的武警,也恰好刚从能看到这边视角的高墙上走了过去。 进入车内,一切便都没有问题了,监狱外门的检查虽然严格,但因为有鬼兵在影响着值班人的思维,所以他们只检查了车底和驾驶室便放行了。 大东那辆改装过的帕萨特此刻正停靠在昨晚大东和秦良玉下车的地方,在鬼兵的干扰下,货车司机将车停下,大东下车后,他们才一脸茫然地重新发动车离开。 车上的司机是大东的部下,将车交给大东后,他便离开了。 换上车里为他准备的一身便装后,大东这才驱车往马千乘处赶去。 由于马千乘此刻是在位于郊区的柳金蕊家,在他那名白杆兵的引领下,大东到达那里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进入柳金蕊家的别墅,见马千乘正一脸焦急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自己,大东语带埋怨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能把一个大活人给搞丢了?” 马千乘无视大东的抱怨,环视了圈别墅,对大东道:“走,到你的车上说!” 大东一脸疑惑地跟随马千乘进入自己的车内,让所有的鬼兵在车外把守,这才看向一脸沉郁的马千乘,“怎么回事搞得这么神秘?” 坐在副驾的马千乘有些欲言又止,狠狠地叹了口气后,他双眼看向车窗外,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助和无奈,“如果今晚子时再找不到柳金蕊,恐怕我就必须得离开了。” 大东吃惊地看着马千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什么?你说明白了,你离不离开跟柳金蕊有什么关系?” 听完马千乘的讲述后,一向处变不惊的大东整个人都因震惊而窝进了驾驶座位里…… 第四十五章 焦红羽 “希望今天我们的谈话,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焦红羽的嗓音带着丝丝的颤抖,整个讲述的过程中,她都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她强忍着始终没有掉落。 两年了,对大东的这份感情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两年了,她害怕被人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舆论和世俗,她怕一旦被大东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在大东面前努力树立起的庄重自爱的形象会瓦解,或许还会遭受大东的唾弃。 不管是什么身份的女人,对自己的外在形象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重视,长相极为普通的焦红羽也不例外。 她深知除了狱警身份,自己其他方面的条件都无法与年轻俊逸的大东相比,已经36岁的她,早已风华不在,而且还是一个被婚姻和孩子束缚着的女人。 所以,她从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她以为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将来会随着她生命的终结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与她的肉身一起化为灰烬。 在这之前,她压根就没想过有一天会亲口将这秘密讲出,即便真要找人倾诉,也绝对不会是眼前的这个人。 可当她面对秦良玉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时,鬼使神差的,她由最初对秦良玉疾言厉色的控诉,到最后竟然将她当成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把那份隐压在心底两年的秘密向秦良玉如数道出。 这一刻,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也变得宁静安详。 换一种心情后,她发现她自己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尤其是对秦良玉,她感觉自己针对她所做的那些事似乎有些太过极端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在秦良玉的身上有一种与她的年龄非常不符的成熟和睿智,甚至还有一种无法遮掩的高贵典雅。 这让她愈发自卑地意识到,大东之所以会选择秦良玉,定然也跟自己一样发现了秦良玉身上这些让人无法忽略的异于常人之处。 焦红羽的这些所谓的秘密,在她开口讲述前,秦良玉便已经通过观想异能知道了。 讲出心中秘密后的焦红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但知道了焦红羽和大东前世今生的感情经历的秦良玉,心情却变得格外沉重。 她左手反复地握紧再张开,试图阻止摄魂鞭继续读取焦红羽的两世人生经历。 一直以为摄魂鞭就像笞魂鞭一样只有鞭打魂魄的法力,却没想到,这摄魂鞭不仅可以将生人的魂魄抽散,居然还能像读码器般读取生人的所有记忆,甚至就连深层记忆也能轻易地读取到。 焦红羽的前世焦柔是被老中医焦大爷收养的一个弃婴,谁也不知道她的生身父母是谁,可秦良玉却因为有摄魂鞭在,知道了焦柔的真正身世。 焦柔竟然是四川播州土司杨应龙和他的爱妾周氏所生的女儿,为了争宠,周氏居然效仿皇室的狸猫换太子手法,将刚出生的焦柔狠心遗弃,用一个农妇所生的儿子替代了焦柔的位置。 雷日升当年就是被杨应龙加害,以至于坠崖后险些身亡。可阴差阳错的,焦柔居然救下了雷日升,秦良玉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父债子偿。 知道焦柔的身世后,秦良玉心中百味杂陈,她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份震惊了。 尤其在知道了雷日升的种种坎坷经历和遭遇后,她的心越揪越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随着焦红羽的记忆又回到了与雷日升在一起的那段过去,泪水竟然不知何时漫上了她的眼眶。 沉浸在对大东感情中的焦红羽,发现秦良玉的异常,她诧异地看着秦良玉,在秦良玉的身上她居然感受到了一种沧桑的悲伤。 “你怎么了?”焦红羽试探性地问了句,却发现神游中的秦良玉居然压根没听到自己的问话,这让她愈发不解并警觉了起来。 旁边的刚子适时轻拍了下秦良玉的肩膀,王伟对已经回神的秦良玉道:“秦将军,焦红羽在问你话,她在问你怎么了?而且她在担心你会把今天的这段谈话给泄露出去。” 其实王伟他们也有些好奇秦良玉的反常,按说依秦良玉的性格,不是那种轻易便受人情绪左右的人。可他们发现在焦红羽讲述的过程中,秦良玉居然也跟着情绪低落起来。 闻言,秦良玉惆怅地笑了下,低下头装作咳嗽了声,以极快的速度平息好自己心中的那份感慨,再抬头,她的眼中一片清明。 “不好意思焦监区长,你刚才讲的这些感情经历触动到了我,我一时情绪失控让你见笑了。” 焦红羽那双黑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秦良玉的脸,反复看了几眼后,这才勉强相信她的话。 “这事,我既然讲出来了就不再是秘密了,我不可能限制你不外传,但我真心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东。” 秦良玉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平淡的表情,为了让焦红羽放心,她加重语气道:“一会儿走出这扇门,刚才我们之间的所有谈话,我会留在这间办公室里。” 焦红羽非常认真地观察着秦良玉的表情,留意到秦良玉嘴角和眼角透露出的只有真诚后,多疑的焦红羽最终选择了相信秦良玉。 看了眼时间,焦红羽对秦良玉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说完,焦红羽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然后抬头对秦良玉接着道:“跟你交好的丛花玲我会照顾好她的。” 秦良玉知道,焦红羽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防止她将她的秘密泄露出去而力图拿丛花玲来制约自己。 刚因焦红羽的经历对她产生了一丝怜悯和好感的秦良玉,听到焦红羽的这句暗藏要挟意味的话后,那份好感便直接土崩瓦解。 看着眼前这个城府极深的焦红羽,秦良玉真有些怀疑她的前世就是那个善良、单纯、内向、不苟言笑的焦柔。 离开焦红羽的办公室后,王伟在一旁恨声道:“这女人也不是个什么好鸟!” 秦良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扫了眼王伟问道:“你听到了多少?” 王伟脖子一拧,哼了声,拉过一旁的褚德重和刚子道:“你俩只能听到她讲出口的那些事,听不到她的想法,我可全都听到了!” 刚子嘴一咧,嘁了声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啥呢?你这不大废话吗?谁不知道你有个偷听的本事,你就一偷儿!” 王伟一听不乐意了,“欸,我说刚子,我是偷儿,我偷的是别人的想法,谁像你啊,偷阳间的东西。再说了,你骂我就骂我,可不要连咱们秦将军都给骂了,有这偷听本事的可不止我一个!” 刚子哼了声反驳道:“我偷东西还不都是为了秦将军,那些被我偷来的东西,吃的我吃不到,喝的我也喝不到,顶多就是偷个电脑玩两把游戏罢了!” 怕这俩争起来没完,褚德重赶忙制止道:“行了,现在不是吵这些没用的事情的时候!王伟,你说说你都听来了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王伟讨了个没趣,转头对褚德重道:“刚才我从那女人的脑子偷听到,她准备与她男人离婚。” 褚德重一愣,摇了摇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呵呵……感情这东西真的会让人昏了头脑,为了一个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释放出去的犯人而离婚,这世上的狱警大概也只有焦红羽能做到了。” 说完,褚德重有些不明白地凑近秦良玉问道:“秦将军,我搞不懂这焦红羽喊你进她办公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不成真的就是为了对你说出心里的秘密,倒倒苦水好受些?” 秦良玉叹了口气,嘴唇轻抿了下道:“当然不是,我跟她之前也不熟,她跟我讲这些所谓的秘密,无非就是为了让我以后不要跟大东走得太近。说白了,她把我当成了她的竞争对手,想通过狱警的身份给我施压,让我能够知难而退。” “她所讲的那些事,确实是压在她心底多年的秘密。对别人讲,她或许会担心被宣扬出去,但对我讲出来,却根本不存在这层担忧。因为她清楚,即便我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因为我跟她的身份摆在那,谁会相信一个犯人诋毁狱警的话?” 正在生王伟闷气的刚子骂了句娘,“这死娘们,她也不睁开那狗眼看看咱秦将军是谁,得亏秦将军看好的不是大东,不然的话,就她那黄脸婆的样哪是咱们秦将军的对手?居然还搞出一套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把戏!哼!” 瞥了眼刚子,秦良玉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如果我真要与她相争的话,不是对手的人其实是我,因为焦红羽的前世是大东名正言顺的妻子,她还为大东生了一个儿子。” 王伟有些吃惊地看着秦良玉,“秦将军,你连这个都能知道?为什么我看不出也听不到她前世的事?” 秦良玉伸出左手,看了眼那根呈现淡淡乌黑之色的细纹,“因为有这个摄魂鞭在,我想不听都不行。也就是说,如果我一旦开始对一个人开启异能,那这个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在我的面前就不再有秘密可言。” 王伟无比羡慕地看着秦良玉的左手,“这摄魂鞭可真是个宝贝啊!” 回到监区刚巧赶上饭点,与邓洁和孙翊尔吃饭的过程中,孙翊尔告诉秦良玉说,下午要带那些新入监的到楼下训练队列。 春节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每年春秋两个季节,监狱都要举办一次队列比赛,被评为冠亚军的两个监区将会得到大量的积分奖励。 这个奖励对于入监队来讲,没有什么吸引力,但作为监狱的标榜监区,如果名次太差的话也不好看。 所以,王恕便让元贝红取消新入监劳动的安排,让她带着那些人抓紧时间训练走队列,别等着一个月分到下面监区去以后,让下面监区的人抱怨。 饭后,元贝红便招呼秦良玉和孙翊尔跟她一起带着新入监的到楼下操场去,秦良玉推脱说要上大厕,让她们先下去。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秦良玉直接走进担架女丁爱玲的监室。 进去后,见丁爱玲正满头大汗地扶着铁床的栏杆在一点点地挪动脚步做肌腱锻炼。 抬头发现秦良玉进来后,丁爱玲有一瞬间的晃神。停下脚步,她双手紧紧地抓着铁栏杆,慌乱地吸了口气,声音很低,但却无比恭敬地喊了句:“秦将军!” 见丁爱玲双腿在剧烈地打颤,似乎还想有更多的动作,秦良玉无奈地苦笑了下,快步走到丁爱玲身边,扶住她无助颤抖着的胳膊,与她一起走到床铺前坐下。 “以后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都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拨动了下胸前戴着的胸牌,秦良玉对她接着道:“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一名犯人,以后就叫我秦明月吧。” 担心自己在监区里待得时间过长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秦良玉阻止丁爱玲再说些什么感激的话,暗自运气将右掌按压到她的受伤部位。 看着重新站起来的丁爱玲,秦良玉知道她已经彻底痊愈了,“走吧,一起下去吧,不用介意别人对你的质疑。” 一整个下午,秦良玉都是在训练新入监队列中度过。晚上下了岗回到监区后,因为担心大东和马千乘那边的情况,秦良玉便让王伟他们去看看大东有没有回来。 结果还没等王伟离开,春兰却从窗外穿了进来,“小姐,跟随雷将军出去的鬼兵让我过来给您捎话,让您晚上十点在仓库等着他们,他们要带您出去。” 听完春兰的话后,秦良玉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四十六章 生死 “你确定你能坚持等到她来?” 看着马千乘越来越苍白的脸,大东有些担忧地道:“不行就别等了,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会帮你带到的。贞素的性格脾气相信你比我了解,知道你的苦衷后,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仰躺在放平的副驾座上,马千乘费力地抬起左手冲大东摆了下,“今天跟你讲的那些事,你没必要急着让贞素知道,相信马依风归位后会有选择性地讲给她听的。” 将右手的手背搭到额头上,马千乘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短促,“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后再离开,或许这次离开后,我将永远都无法与她再见了。” 说到这儿,马千乘牙龈紧咬,闭上眼,努力平缓自己的心情和呼吸。 回忆过去,总是能够让人的心安静下来,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所以马千乘尽量选择一些在他看来是最美好,也最难忘的记忆去回忆。 沉浸到那些回忆中的他,感觉身体和灵魂都放松了不少,内心里满满地涌起了一股子糅合着酸涩的幸福感觉。 车内非常安静,安静到甚至连他们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都能一声声地数清楚。 这种安静让大东有些不安,他担心马千乘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死过一次的人,魂魄会变得非常脆弱,就像碎裂过的瓷器,尽管用胶粘在一起看起来完好,但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那份坚韧。 马依风的阳体非常特殊,里面有秦良玉的命魂、马千乘和马依风两个人的魂魄,所以大东不敢轻易给他的体内输入真气,他担心那样非但延续不了他的生命,一个不慎,或许会加速他的死亡。 马千乘和马依风属于前后世的关系,他们二人本属一人。从马依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个人的魂魄本该合二为一的,可因为马千乘死前的执念太重,导致他的魄独立出来。但因为宿体是马依风的,所以在这之前,他的魄始终是处于一种休眠状态。 死前有强大执念的人,那股执念会随着灵魂进入下一世,并不像人们通常所理解的那样,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什么记忆都消失了。 马千乘灵魂的苏醒导致马依风的魂魄休眠,如果他们二人的魂魄没有进行好交接转换,轻则这具阳体会像一个植物人般永远处于深眠一直到寿终,重则他们二人的魂魄会同时脱离阳体。 没有魂魄的阳体,不消一个时辰便会开始出现腐烂的迹象,一旦开始腐烂,灵魂即便归位,也不再是一个人类了,就会变成像鬼伙那种游离在阴阳两界间的行尸。 大东看了眼马千乘戴在左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夜里九点二十六分了,估算着不出意外的话,秦良玉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应该就会到了。 马千乘的右手依然搭在额头上,而他的左手放在胸前,看完时间后,大东吃惊地发现马千乘的胸腹部似乎没有任何的起伏。 大东赶忙将手指探向马千乘的鼻翼,发现他的鼻翼下一片冰凉,感觉不到一丝的气息。就在他准备将马千乘的身体扶起时,马千乘却缓缓地睁开了眼。 “我还没死!”什么叫气若游丝,大概就是形容此刻的马千乘了。 虽然不像秦良玉那样懂得从人的面相和气色上观察生命迹象,但通过马千乘那张苍白中隐隐透着一丝青黑之气的面部,大东也能轻易判断出他已经命悬一线了。 虽然眼前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自己的情敌,但毕竟他们两个人都是来自于明朝,也曾并肩战斗过,如果没有秦良玉这层关系在的话,大东坚信他与马千乘会成为患难之交、过命兄弟。 在这世上活了三百多年的大东,早已忘记了嗟老伤逝的感觉了。可眼看着曾与自己共患难过的马千乘即将离去,大东那颗对生死已经处于极度麻木状态的心,竟忍不住一阵难受。 说不清是可怜马千乘,还是心疼他,大东知道他对秦良玉的爱并不比自己的少,如果说这份感情有差别的话,那就差在自己没有娶到秦良玉,而马千乘却做到了。 人生无常,一切皆苦这句话套用在他们三个人身上,太贴切不过了。 假设当初没有被杨应龙加害,或许秦良玉就不会成为马千乘的妻子,那样的话,或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些让人感慨和遗憾的事,但这只是一个假设,毕竟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如果说他们三个人被命运捉弄,倒不如说命运在锤炼和考验他们三个人的耐受力,使他们三个人在常人无法承受的挫折中变得更强。 为了能够让马依风保持清醒的状态,并不习惯,也不喜欢与人聊天的大东,开始讲述秦良玉小时候的一些经历。 “还记得贞素刚出生的时候,一只猴子从窗户跑进了秦夫人产房中的事吗?”大东尽量将话题引向那些让人心情愉悦,又与秦良玉有关的话题上。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马千乘有些涣散的瞳孔开始慢慢聚焦,嘴角扯出一个无力放大的笑容。 “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件事在当时的石柱土家族自治县传得沸沸扬扬,大伙都在议论说秦府的千金将来会被封侯,谁知还真被他们说中了。呵呵……”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马千乘不得不收住笑容。 大东尽量让自己忽略马千乘的虚弱,接着道:“我听说,贞素在那场比武招亲中是故意败给你的?直到现在我都有些好奇,你们俩的武功到底谁更强一些?” 从马千乘那微微弯起的眼角和明显带有笑意的眼神中,大东知道他已经沉浸在那段美好的记忆中。 “贞素的武功在当时与我难分伯仲,之所以会有她故意败给我的传闻,是因为我们俩的比武时间很短。因为交手后,我们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真要比试出个高低的话,无论在时间还是体力上,都会消耗很多,所以她才会故意露出破绽让我打败她。” 听完马千乘的讲述后,大东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这种情绪很快被他给隐藏了起来,呵呵笑了声道:“或许在当时,贞素就已经认定你是她未来的夫婿人选了,不然的话,依她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服输的。” 大东的这句话马千乘没有立即接口,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如果没有我的后世马依风,你觉得贞素会不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大东没想到马千乘居然会直接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他被问住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一个人独处时也曾认真地分析衡量过,但始终拿不准结果会是怎样的。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人的感情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毕竟我已经算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以往的感情再深也深不过你们的夫妻情。” “即便没有马依风,也有你,她的心里除了你跟你的后世马依风,已经装不下别的男人。你拥有贞素前世的所有记忆,现在又有了马依风的所有记忆,对于这个问题,想来你比我清楚确切的答案。” 大东讲完这些话后,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思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为了能让马千乘在清醒的状态下坚持到秦良玉赶来,大东不得已将话题转到自己前世的那段婚姻经历上。 从坠崖被焦柔救回,一直到后来与焦柔结婚、生子,再到焦柔难产死亡。 “有些缘分和因果循环,真的挺让人无奈,但却又避无可避。” 见自己的话题成功地引起了马千乘的兴趣,大东接着讲道:“你知道吗?焦柔也投生到了这一世,而且就在监狱里,我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她。” 马千乘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放下一直搭在额头的右手,双肘支撑到车座上,将身体向上移动了下,以便能够扭头看清大东的面部表情。 “那她是个犯人还是一个狱警?居然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马千乘眉眼带笑,口气中居然带有一丝调侃。 见马千乘这样,大东没有生气,反倒有些着急地扫了眼车窗外。因为他发现马千乘的脸上除了笑容,居然还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这明显是回光返照的迹象,这让他心中不禁一阵悲凉。 为了不引起马千乘的怀疑,大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对马千乘回答道:“是我服刑的那个监区的监区长,叫焦红羽。” 马千乘这下可真来了兴致,“跟我讲讲她的事,她有没有前世残存的记忆?” 大东耸耸肩,扮出一副苦瓜相道:“她前世死的时候我就守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她一直到死都没有闭眼,死死地看着我,想来我这个人已经被她刻进了灵魂记忆里。所以到了这一世,在我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在我面前所表现出的一些言行,是受到了前世记忆的左右。” 接着,大东将他查到的有关焦红羽在这一世的身世情况简短而又快速地讲给马千乘听,然后他接着道:“现在的焦红羽不像她的前世焦柔,城府极深不说,为了我,她居然打算跟她的男人离婚。” 马千乘吃惊地张大嘴巴,“那你怎么打算的?” 大东无奈地道:“还能怎么打算?由着她折腾吧,实在不行,等我将来刑满释放后,就娶了她。毕竟上一世如果没有她,我就英年早亡了,所以我欠她的太多,一条命,一段情,一个幸福的婚姻。” 对马千乘说这句话,只有大东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不可能娶焦红羽,之所以这样说,那是为了让马千乘放松情绪,不再将自己当做他的情敌。或许这样,他的灵魂在沉睡前会得到更多的平静。 马千乘叹了口气道:“是啊,如果没有她,或许我在承接了贞素的阳体后,也不会活到寿终正寝,早在那场榆关大战中,与贞素的弟弟民屏死于敌阵中了。” 在知道了大东前世的正妻也在这一世后,马千乘心中竟然有了片刻的轻松。 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在自己死后,其实更确切地说,在他的灵魂休眠后,能陪在秦良玉身边的男人是自己的后世马依风。 就在他们俩坐在车里感慨的时候,在大东鬼兵的协助下,秦良玉成功地离开了监狱,正坐在被大东指派前去接应她的车里。 路上,秦良玉惊异地发现,在得到摄魂鞭后,她笞魂鞭的法力居然跟摄魂鞭相似,能让她偷听到所有鬼魂的想法,并能轻易分辨出这些鬼魂前世的身份,以及跟随大东后的所有经历…… 第四十七章 突变 通常两个朋友关系的男人,如果同时爱上一个女人,若想继续维持这份友谊的话,一般都不会将话题扯到这个女人身上。但大东和马千乘在车里谈论秦良玉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两个人的心情自然各不相同,马千乘有的是离别前的伤感和眷恋,大东有的是得不到的矛盾和遗憾。 “这次回来的第一站你去的是你跟贞素的墓地了吧?”想起丢失记忆的春兰,大东开口问道。 “是的。”马千乘看向大东,“你是不是经常去给她扫墓?” 大东苦笑了下,没有回答马千乘的这个问题,反问道:“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马德间将军?他一直不肯投胎转世,坚守在墓地为你们夫妻二人守陵。” 马千乘脸上现出悲哀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岂止他一人。” 大东也跟着叹了口气,接着问道:“民间一直流传说贞素死的时候,为她建墓的那些工匠被你的人下毒害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千乘冷哼了声,“你信?” 大东语气坚定地道:“自然是不信!你与贞素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如果传言说的是别的事,或许我会信,但这种传言我是不会信的。因为你跟贞素二人不是草菅人命的人。但这流言一直流传至今,怕是有太多的人误信是你为了不让人知道贞素的真墓在哪而将他们毒杀的。” 马千乘拧了下身子,面向大东,“你找到贞素的真墓了?” 大东挑了下眉毛点点头,马千乘呵呵一笑,“那你在贞素的墓地应该看到那些人了。”说完,他又改口道:“应该说是那些阴魂了,其实,那些人都是自杀身亡的。” 马千乘的记忆被拉回到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当时清兵入关,崇祯帝在煤山自缢。作为反清复明的标志性人物,我担心在我死后,清朝会对贞素的政治行为进行追究,我不得不为身后事考虑,所以才为贞素做了47处衣冠冢,就是担心他们会在我死后破坏贞素的阳体。” “我们土家族人讲究一个忠义,他们清楚一旦事后被查到是他们修建的墓地,各种拷问自不会免。为怕事后他们当中有人会经受不住拷打而出卖贞素的真墓所在,所以在一个叫大昭的提议下,凡有妻室并育有儿子的工匠留下来修建墓地,那些没有子孙延续香火的,便都被打发回去了。” “那日清早发丧完以后,这些修墓的工匠们在大昭的带领下集体服毒自杀。而后,他们的魂魄便一直守在贞素的陵墓旁。这就是为什么时至今日,贞素的真墓一直没人能够找到的一个主要原因。” 大东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没想到这些人的一番忠义之举,竟然给你们夫妻的名誉带来这么大的困扰,想来如果他们当时知道事后会是这种结果的话,也就不会选择在墓地自杀了。” 马千乘无奈地道:“其实你有所不知,他们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曾向三教寺的海明大师打听过。海明大师曾告诫他们说,在金刚乘里,自杀乃是最大的禁忌,其罪与杀 佛同,且死后将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设想,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知道自己将以何种方式死亡,且提前知道死后的遭遇,常人恐怕很难会下得了这样的决心,这也是让我感觉亏欠和不安的地方。” 见马千乘刚好起来的情绪又变得低落起来,怕影响到他的身体,大东赶忙劝慰道:“这些人死前并未受到任何人的胁迫和唆使,为忠义而慷慨赴义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死亡方式。” “你也不要太过于内疚。再者,他们都是有后人的,香火未断,而且他们在阳间逗留守护贞素的陵墓的同时,也可以守护他们的后人。” 马千乘嘴角微抿,点了点头,“怕是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感叹完,他接着道:“这次归来,在马依风的记忆里,我发现现代人似乎知道我们的人并不多,除了我们石柱人民和那些什么专家,其他人甚至很多连秦良玉是谁都不知道。” “反倒是中国二十四史上根本就没有记载的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还有杨家女将等等那些民间流传的文学人物却几乎家喻户晓,有些甚至还被拍成了电视剧和电影。” 大东闻言,也颇为感慨地道:“是啊,你跟贞素的事迹几乎鲜为人知,想来这与我们当初对抗清军有很大的关系。” 马千乘一愣,有些不明白地问:“保家卫国是作为一名军人的天职,如果这也有错的话,那何来现在的太平盛世?” 大东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这思想可真就落伍了,现在奉行的是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人的概念,而当初我们所对抗的清军是满族。” “后期你附身在贞素身上所做的那些事,导致你成为反清复明的标志性形象人物。所以,知道贞素事迹的人,传颂的只是她的胆智、治军、忠君爱国等,国家是不会去宣扬称颂你其他的作为和思想的。说起来,或许当时我们是真的错了。” 就在马千乘准备反驳大东的这番说词时,随着一道汽车大灯闪过,去接秦良玉的车缓缓地开了过来,停在了大东的车旁。 秦良玉从车上下来,首先落入她视线内的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别墅内的灯都灭着,在夜幕笼罩下,像一个张着巨口的怪兽在等待猎物进入。 秦良玉隐约感觉这栋别墅里传来一阵阵极其浅淡的寒气,这寒气不同于阴魂所散发出的,如果不刻意留意的话,会误以为是夜间的低温造成的。 她试着向前走了两步,这寒气居然随着她与别墅距离的拉近在一点点变淡,似乎散发寒气的主人已经发觉到了秦良玉的靠近,试图隐藏他自己的行迹。 秦良玉感到有些奇怪,就在她准备进入那栋别墅里查看时,大东和马千乘同时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走到秦良玉身旁,大东轻声道:“贞素,上车吧,千乘有话要对你讲,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就喊我。” 停住脚步,秦良玉回头看了眼马千乘,仅这一眼,她就彻底地呆愣在原地,因为从马千乘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的脸上,她看到了一股浓郁的死气。 疑惑地再次回头看了眼那栋别墅,秦良玉眼一眯,脑中闪过一个让她感到恐惧的答案,慌忙对大东低声道:“马上离开这里!” 说完,秦良玉迅速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与刚坐好的马千乘并排坐在车后座。 虽然不明白秦良玉为什么会这样,但大东知道秦良玉不是一个遇事慌乱的人,从她刚才的眼神和举止,大东知道她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对他们三个人不利的事情。 发动车的同时,他给送秦良玉来的那名部下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撤离。 上车后,秦良玉示意大东和马千乘都不要开口说话,三个人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从柳金蕊家的别墅小区往外走的时候,大东和马千乘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整个小区里的业主几乎没有一家是亮着灯的。 现在还不到夜里十一点,这如果是放在科技落后的明朝的话,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这是一个科技发达、网络盛行的现代,不到十一点就上床睡觉的,几乎多半是老人和孩子。 跟随在车外的王伟三鬼以及大东和马千乘带来的那些鬼兵,也察觉出了异常,紧紧地护随在大东的车旁。 这个小区共有南北两个出入口,每个大门旁都有保安把守。可非常奇怪的,到了大门口,他们发现就连保安室里的灯也是灭的,看不见里面有人,但门口的挡闸却是开启的。 离开小区后,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大东惊异地发现,那道挡闸居然缓慢地关闭了,感觉刚才就是为了给他们三个人放行才开启的。 秦良玉从后车窗也看到了这一幕,就在那道挡闸关闭的同一时间,整个小区里的路灯和树上用来美化用的led灯全部都灭了,整个小区陷入一片黑暗中,像一个死寂的墓地。 “现在几点了?”秦良玉始终看着车后方,对正在开车的大东问道。 “刚好十一点。”坐在秦良玉身旁的马千乘看了眼腕表,对秦良玉道:“这个表的时间分秒不差。” 秦良玉点点头,对大东道:“加快速度,时间快来不及了!” “别墅区里的人怎么办?”大东的语气有些着急和愤怒。 秦良玉五官几乎都要挤到一起了,怒火在她的蓝瞳中燃烧,“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现在已经进入子时,是阴气最盛的时间,如果我们现在回去,就会搭上千乘和依风的命。他们要针对的不是小区里的普通人,他们要的是千乘的魂魄,如果我们现在回去等于是自投罗网。因为……” 心疼地看了眼马千乘,秦良玉犹豫再三后,这才接着对大东解释道:“因为千乘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如果过了这个时间,千乘和依风的命魂在对调的时候,极有可能就会被隐藏在暗处的异婴给吞噬。他一直没有动手,那是因为他对千乘尚有顾忌,更何况还有你在一旁守着。” “你确定?”从未对秦良玉的推断能力产生过质疑的大东,因为不想眼见小区里的无辜百姓遇难,迟疑地问道。 “不确定!”秦良玉如实回答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断,你先加快车速,我再讲给你听!” 听秦良玉这样说,大东暗自咬了下牙,猛地踩下了油门踏板。随着一阵轰鸣声传来,改装后的桑塔纳居然发出了跑车才有的“轰隆”声,此刻它的马力已经飙升到最大。 随着桑塔纳传出的怒吼,它就像一只离弦之箭般疾驰在郊区车辆极少的马路上。而车体却稳当得如同大奔,遇到路面不平的地方,没有像普通车辆那样上下震颤,只轻微地左右晃动两下。 由于车速太快,车窗外极速倒退的景物和路灯变成了一个个晃影。 “如果我没有推断错的话,柳金蕊已经遇难了。而那个异婴此刻就在那个别墅里。” 无视大东和马千乘的吃惊表情,秦良玉接着道:“现在异婴对普通人的魂魄已经失去了兴致,他垂涎或者说急需的是一个上过战场,身上有浓重杀气的将军的魂魄,而符合这个条件的活着的人,目前只有你跟千乘。” 专注地开着车的大东扫了眼窗外跟随着他的那九个鬼兵,对秦良玉问道:“我那九个鬼兵呢?他们身上的杀伐之气可比我跟千乘的要强盛数倍。” “我刚才说的你可能没听得明白,我说的是活着的人的魂魄。”秦良玉加重活着两个字的语气。 马千乘这时候开始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他硬撑着不让自己昏迷,听秦良玉这样说,他低声问道:“那照你这样说的话,他对马依风的魂魄也不感兴趣了?” 发觉到马千乘气息不稳,秦良玉暗自运气到右掌,握住马千乘的手将真气度给他,尽力延续他生命的同时,也是为了减轻他魂魄游离带来的痛苦。 “如果依风归位了,你们二人的魂魄合魂,那符合他吞噬条件的人就是依风了,但到那时,恐怕他躲着依风都来不及!”秦良玉没有说明原因,她不想就着这个问题再继续下去。 本来得二十分钟的车程,大东生生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他与秦良玉一起将马千乘给扶进了他的别墅…… 第四十八章 离别 虽然非常虚弱,但当马千乘踏入二楼大东为秦良玉精心布置的卧室后,他的表情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用眼角余光看了眼搀扶着他左胳膊的大东。 大东的脸上浮上一丝尴尬,但很快的又被他隐藏了起来,与秦良玉一起将马千乘扶到卧室的床上。 从床上用品所散发出的新布料独有的气味,马千乘知道这间酷似秦良玉前世闺房的卧室,秦良玉并未真正在这里住过,最起码她并未在这张床上睡过觉。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潜意识当中,他依然希望在他离开以后,秦良玉能够与他的后世马依风在一起。 尽管知道大东也非常爱秦良玉,但他私心底始终认为,如果秦良玉选择大东而放弃马依风的话,那便代表秦良玉放弃的是自己这个丈夫。 真的要离开了,之前对马依风的那份嫉妒、羡慕、排斥,甚至带着一些因爱生恨的感觉的马千乘,终于肯将自己与马依风归为同一个人,认为马依风就是自己的一个分身,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与六耳猕猴的关系一样。 只不过他与马依风的关系不能像六耳猕猴那样分出一个真身,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来,他们两个人是宿在同一具阳体内,只不过命魂是独立的,有着独立的思维和情感。 这一次魂魄游离跟前世移魂到秦良玉阳体的感觉不同,那会儿是死亡后从自己的阳体内整个脱离出来,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而且是在阴司判官的协助下以睡眠状态进入秦良玉的阳体。 但这一次,本体魂魄交换,犹如心脏患病,需要经过开腔移植一个新的心脏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一样,那种疼痛的感觉远不是肉身的疼痛感所能比拟的,整个人像是被丢在油锅烈焰中煎炸、炙烤般难受。 将马千乘平放到床上躺下,看着他额头不断冒出的细密汗珠,大东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轻轻地拍了拍马千乘的肩头,有生以来大东第一次感觉自己词穷,只低声地对马千乘说了句:“兄弟,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马千乘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体内正在逐渐变弱的命魂休眠,冲大东点点头,此刻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视线移向坐在马千乘床边凳子上的秦良玉,大东轻声道:“需要我过来就让窗外的鬼兵喊我一声,我就在旁边的客厅里。” 秦良玉向大东的方向微偏了下头,低嗯了声,然后用眼角余光目送大东走出了卧室。 室内就剩下秦良玉和马千乘了,马千乘试着扭过头看看秦良玉,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都要耗尽他所有的体力。 秦良玉再次握住他的手,将内力灌输进他体内。虽然知道对于此刻的马千乘而言,什么办法也无法阻止他灵魂的剥离,目前这样做,也只能起到缓解他身体上的疼痛感罢了。 “贞素……”马千乘的声音低缓无力,听着像是在呵气,若不是秦良玉耳力超群,一般人恐怕很难能听得清他说的是什么。 看着马千乘那张苍白中隐隐泛着一层灰白的脸,秦良玉心紧的难受,悲伤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现在除了悲叹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奈地看着生命两个字一点点地从马千乘的身边离开。 想起上一次与自己的丈夫马千乘生死对换时的场景,秦良玉感觉那一切像是发生在昨天。但这次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是马千乘活,秦良玉死,而这一次却是马千乘死,秦良玉活。 阿拉伯作家kahlil gibran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生和死是勇敢的两种最高贵的表现。 但能够真正以一颗勇敢的心面对两次死亡的人又有几个?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离别苦带来的痛彻心扉的感觉。 “夫君!”秦良玉的这一声呼唤,使正在强忍悲痛和身体上的疼痛的马千乘,眼眶瞬间被泪水迷蒙。 前世在他附身到秦良玉身上后,几次午夜梦回时,他都是在这个熟悉的呼唤声中醒来,可枕边人却已不在。 而每次梦醒后,他总是坐到秦良玉的化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秦良玉”默默地发呆,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像野草般在他的心头滋长蔓延,就那样一坐就是一整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难控制自己不去想秦良玉,对着镜子里的“秦良玉”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掉过几次泪了,那是相思的眼泪,也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奈的眼泪。 相见时难别亦难,前世在马千乘阅完兵从马上坠下死亡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与秦良玉再见面的机会。 虽然匆匆地见了几次面便又要面临离别,但他已经非常知足了。因为他不仅见到了自己的妻子,还见到了自己儿子的后世。 马千乘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但对待爱情,他是一个忠贞不渝的男人。 前世如果他肯纳妾的话,或许他的子嗣也就不会那么凋零。马祥麟是他和秦良玉唯一的一个儿子,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对秦良玉的感情有多深。 如果不是对秦良玉的眷恋,回光返照后的人很难有像马千乘这样支撑这么长时间的。都说人越是将死越是怕死,虽说这一次与前世那两次的死亡不同,但灵魂沉睡,跟死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室内被一股难言的悲痛和压抑笼罩着,有太多话想要对秦良玉说,可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更何况,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放弃了跟秦良玉说话或者解释那些误会的打算,这一刻,他只想静静地看着秦良玉,感受有她在身边陪伴不再孤独的幸福感觉。 冲秦良玉摇了摇头,马千乘反握住秦良玉的手,阻止她再继续为自己灌输内力。体内马依风的魂魄正在苏醒当中,他知道自己离合魂不远了。 知道马千乘有太多话要对自己说,但他的时间和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说太多的话了。 为了不让马千乘带着遗憾离开,秦良玉离开凳子坐到马千乘的身边,将他的身体扶起,抱住他的整个上半身。 谁知,秦良玉的这个举动,居然使马千乘这个钢筋铁骨的硬汉垂下了头,将脑门紧贴在秦良玉的胸前,哭出了声音。那低沉而又压抑着的哭声让人听得心碎。 “夫君,我知道你有太多话准备对我讲,如果你同意的话,让我来听听吧。”秦良玉哽着嗓音,将下颌抵在马千乘的发顶,低声询问他的意思。 缓缓地睁开眼,马千乘抬头定定地看着秦良玉,泪眼中隐约带着一丝迟疑和不安,但两个人对视了没一会儿,马千乘居然用眼神答应了秦良玉的提议。 知道马千乘身上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因为他的同意,秦良玉的心跳变得有些慌乱。 为了能够让马千乘再多逗留些时间,秦良玉拥着马千乘手背的手暗自运气,这一次她试着两只掌心都灌注内力,按压到马千乘的脊椎部位。 毕竟读取的是马千乘所有的人生经历,秦良玉整整耗掉了近一刻钟的时间。 由于一边为马千乘灌注内力延续他有限的生命,一边还要启动异能去听,这会再看秦良玉,感觉她的气色竟然比马千乘还要差一些。 随着从马千乘脑中读取到的一个个记忆画面,秦良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她瞪大双眼,那些听来的信息让她无比震撼。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切成了三瓣,一半在马千乘这,一半在马依风那,再有另外一半则是在大东那一边。 随着怀中传来的一声包含着凄凉、充满了忧伤和眷恋的叹息声,秦良玉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读取到任何的信息,这才颤抖着眼神看向怀里的马千乘。 “贞素,善待自己,好好活着……”断断续续费力地讲出这句话后,在与秦良玉含泪的瞳眸对视下,马千乘眼中的神采一点点褪去,最终他的瞳仁涣散、放大。 秦良玉直到这时才大哭出声,“夫君……” 可任凭她哭声再凄婉,喊声再真切,马千乘永远都无法听到,也不会再回应她了,他的命魂已经彻底地深眠在马依风的阳体内。 “魂不归,路安然!夫君,来生我们还会再见的!” 悲恸地说完这句话后,秦良玉紧紧地将马千乘的身体抱在怀中,试图让死后的他感受到自己的温暖,以及对他的爱、愧疚、悔恨和那深深的温情。 听到声响的大东夺门而入,瞬移到秦良玉和马千乘的身边,脸色凝重地看着被秦良玉依旧抱在怀里的马千乘,他的眼中有着深深的不舍和心痛。 “贞素,别再伤心了,毕竟千乘的魂魄还在这具身体里,并非完全意义上的离开。”大东低声劝慰着,“将他放到床上去吧,想办法让马依风快些归位,防止他的阳体出现意外。” 在马千乘的额头轻轻地亲了下,秦良玉知道,这具身体再站起来时,将不再是她的夫君马千乘,而是另外一个自己同样无法割舍的男人马依风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划过,秦良玉的右手掌心始终按压在马依风的天灵部位,她在试图唤醒他的魂魄。 当时钟的指针刚跳到午夜十二点时,随着马依风身体一阵如同抽搐般的剧烈抖动,他的眼睛缓缓张开了…… 第四十九章 归来 在一个只有门没有窗户的偌大房间内,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张床,床上虽然只简单地铺着薄薄的褥子、枕头和被子,但却非常干净,颜色也很单一,纯白。 从摆放在墙角的一台正在运转的大冰柜可以知道,这房间里通着电,但却非常奇怪的,屋子里居然没有安装电灯。 靠近门的地方有一张木桌子,上面点着三根非常大的白蜡烛,因为室内不通风、不透气,那蜡烛的火苗直溜溜地燃烧着。 中国人历来认为红蜡烛代表新生,白蜡烛代表死亡,所以白蜡烛无形当中便成为了一种忌讳,一般多出现在灵堂或者祭祀的地方,住家谁也不会闲的没事去点根白蜡烛照明,更何况随着电力系统的发展,蜡烛年代早已成为历史。 由于房间太大,这三根蜡烛所散发出的光无法将室内所有的角落都照亮,离蜡烛较远的空间影影绰绰的,使这间房间看起来透着一股子阴森和诡异。 房间内无论桌、椅、床,还是地面都非常干净,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但就是这样干净的一个房间内,在蜡烛燃烧散发出的气味中竟然混合着一股子浓重的腐尸味。 在那张大床上,此刻正坐着一个仅围了一条浴巾的老年男人,由于脊椎变形,他的背部向后拱起,在那处拱起部位明显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掌印,掌印下的脊椎骨骼似乎已经被打烂,那处皮肉呈现一种凹凸不平非常怪异的感觉。 老人很瘦,除了后背那处拱起部位,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肤松松垮垮的,感觉在那层层叠叠耷拉在一起的皮肤下,里面除了骨头没有一点点肉。 在他的上半身,从前胸到后背,甚至就连他的脖子上,有不下二十余处的伤口,那伤口很新,一眼便能分辨出那是枪伤,但伤口四周却看不到一丝血迹,也没有包扎,就那样皮肉翻卷着暴露在外。从那些伤口的边缘部位,可以隐约见到被利器割伤的痕迹。 不知道那蜡烛是不是昼夜不停地燃烧着,室内的空气非常浑浊,但这人却像是不需要吸入氧气般,根本就不受这浑浊空气的影响。 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那双凸出眼眶的眼睛紧盯着门的方向。 他手里拿着一张肉色的薄薄的东西,有些像塑料制品。 大概是等得有些心急,他双手无意识的不停地来回拉扯着那东西,那东西的柔韧性非常好,被他两只手反复拉扯居然没有破裂。 随着蜡烛火苗的跳动,门开了,从黝黑的门外走进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的东西明显是个活物,因为那东西在袋子里不停地挣扎,偶尔还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叫喊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极了猫哭。 一进门,大概受不了室内的烟雾,那年轻人连连咳嗽了几声。关上门后,他按了下墙上的一个多功能开关。 还没等他将手从开关上收回来,怀里的袋子被那个以极快速度瞬移到他身边的驼背老人给一把夺了过去。 “关了!”老人一边打开那个包裹,一边对那年轻人命令道:“排气扇直通向室外,会暴露我们的行迹。” 年轻人“嗯”了声,声音听起来非常怪异。回身,他皱了下眉头,似乎对这屋子里的空气非常不满,也或许对老人的态度非常不满,但却听话地将那个开关关闭。 走到驼背老人的旁边,他看向那个被老人从袋子里抱出来的婴儿。这婴儿的皮肤非常白皙,但却是一种病态的白,没有一点光泽度,如果不是因为那婴儿在动,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一个布偶娃娃。 老人皱纹横叠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两只金鱼眼紧盯着婴儿,“你这死玩意儿,我费尽心力造了你,你居然敢擅自离开!” 那婴儿似乎很怕这老人,嘴里不停地发出咿咿呀呀像是求饶的声音。 抬头,那老人看了年轻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都处理好了?” 那年轻人是一个哑巴,但却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聋哑人,因为他的耳朵没毛病。 听到老人的问话后,他嘴里发出呀呀呀的单音,双手快速地比划着,冲老人打着哑语,告诉老人他都已经做好了。 还没等年轻人的手势做完,这老人冷笑了声,得意地道:“哼,跟我鬼伙斗?他们几个还嫩点!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这具身体不行,就凭他们几个哪里是我的对手?!” 说完,鬼伙恨恨地咬了咬牙,再次看向怀里的异婴,伸出手摸了摸异婴光滑没有一丝温度的脸颊,“能不能让这具身体与我的魂魄合体,就看你的了!” 那异婴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然后张开嘴,从他的嘴里伸出一条乌黑的短舌头,讨好似的舔了舔鬼伙的手指。 鬼伙呵呵笑了声,将异婴放到床上,任由他在床上乱爬。 当他的视线扫过刚才丢在床上的那个塑料制品时,他转回头对年轻人吩咐道:“我这张人皮面具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被刮坏不能用了,你去外面的时候再找找,看看有没有跟我这张脸比较相像的,把人带过来。” 想了想,他接着问道:“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年轻人一愣,明白过来鬼伙问的是在哪找到的异婴,双手摆动着对鬼伙打着哑语,意思是:我在你别墅的衣柜里找到的。师父你料事如神,这异婴确实是循着你的气味在找你,如果不是事先你让我穿着你的衣服出去的话,估计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这异婴带回来。 鬼伙满意地点点头,回身抚摸了下正抓着他那张人皮面具玩得起劲的异婴,“算你有良心!” 回头他对那年轻人接着问道:“尸体处理好了?”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怕鬼伙发现,他装作被烟呛到了,低头猛烈地咳嗽了好一阵,这才对一脸不满的鬼伙打手势道:已经处理好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鬼伙站起身,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一边发出桀桀怪笑声道:“哈哈,那是自然,那个蠢货是狱警,突然不见了人,监狱那边肯定会找人!马依风?哼哼!我目前对付不了你,但也不会让你好过了!” 刚得意地笑完,他听到身后那个年轻人发出呀呀呀的声音,回头看过去,发现那年轻人瞥了眼床上的异婴,然后用眼神暗示鬼伙他有事情要禀报。 虽然年轻人是个哑巴,但鬼伙是个多疑的人,他担心那异婴也能看得懂哑语。所以,他轻移脚步,转了个方位,以便让那年轻人背对床上的异婴向自己汇报。 随着年轻人手势所表达的意思,鬼伙吃惊地瞪大眼,看着年轻人,眼角余光却发现那异婴似乎是在偷听他们的谈话,因为他发现那异婴的眼中闪过一道只有成年人才有的机智的光芒…… 马依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随着意识的恢复,他感觉自己浑身疼痛,这种疼痛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 那不是单纯的皮肉疼痛,像是所有的内脏器官、大脑、四肢都在罢工的边缘,这痛让他感觉吸气都有些费劲。 不仅如此,他发现在自己的体内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在流动,这气息时冷时热,在他体内到处乱窜。 他试着以一种让自己感觉舒服些的方式控制调整这些气息,这个尝试让他惊讶地发现,这些气息被他控制住以后,所经之处,身体上的疼痛感居然在快速地消失。 知道秦良玉和大东就在自己的身旁,他闭着眼,佯装自己还处于昏迷中,他需要时间整理自己脑中的记忆。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脑中有太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新的记忆。这记忆带着一股温情,也带着一股浓重的杀伐血腥,这记忆仿佛是他脑中本来就有的,但他非常清楚自己以前从未经历过记忆中的那些事。 终于,随着记忆的融合,之前属于马千乘的所有的记忆像一条细流般缓缓地流进马依风的脑中。 或许是因为这些记忆太多,太沉重,就像一个学生背诵课本一样,强背下来的内容越多,脑负担便会越重,精神便会越疲惫。而此刻的马依风便是这样,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脑细胞消耗过重,竟然导致他迷迷糊糊地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他见到了一个高大美丽的女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断定那女子是一个男人,因为他隐约看到在那女子的体内有一个影子,而那个影子竟然与自己的长相一模一样……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是被一阵吵闹声给吵醒的,皱了皱眉,他慢慢地睁开眼。 “终于醒过来了!”大东心里有些难过,不单单是因为马千乘的离开,而是他心里清楚,马依风的归来将代表自己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拥有秦良玉的人和感情。 但从目前的大局考虑,马依风的回归,让他更有把握将鬼伙击败并擒拿住他的所有魂魄。 “依风……”从马千乘离开后,秦良玉便一直坐在床边,她此刻眼睛有些红肿,是因为彻夜未眠,也是因为她流了太多的泪。 当看到面容憔悴的秦良玉时,马依风的心一紧,脸上的肌肉也因为心疼她而狠狠地抽了下,抓过秦良玉的手的同时,他从床上坐起身。 可当他的视线扫过同样一脸憔悴的大东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别扭和厌恶的神色。 大东见状,耸了耸肩,皮笑肉不笑地来了句:“看来是你回来了,如果你换一种眼神看我的话,或许我会以为是我那好兄弟回来了。” 因为在马千乘临离开前,秦良玉便已经获取了他所有的记忆,所以,对于大东这番话里所隐含的意思,马依风懂,秦良玉也懂。 歉意地看了眼大东,秦良玉刚准备张口对他说些安慰的话,却被大东给截住了,“我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下,既然马依风回来了,你们俩就好好地叙叙旧,那些鬼兵知道我的去处,楼下的小雨也能联系上我。” 说完,大东扫了眼马依风和秦良玉握在一起的手,从那对握的力度上,大东知道马千乘的记忆并没有让马依风对秦良玉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落寞地转过身,大东直接向门口走去,这一刻,只有他能听得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第五十章 麻烦 大东离开没一会儿,窗外喧闹的说话声再次传来。 经过生死离别终于能够活着与秦良玉见面的马依风,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对秦良玉说,可奈何外面的吵闹声太大,他有些恼火地看向窗外。 窗外的吵闹声,秦良玉早就听到了,自打大东的鬼兵和王伟他们在一起后,这几个鬼魂经常会为了一点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争吵。 不过多数情况下都是王伟和刚子在吵,褚德重从中劝架当和事佬,大东的九个鬼兵一脸麻木不仁地任由王伟和刚子骂他们也不还嘴。 这一次的争吵起因是王伟急着要见秦良玉,但大东的鬼兵因为得到他们主子的吩咐,就算天塌下来也要保证秦良玉这间卧室不受任何人或者鬼魂的打扰。 所以,无论王伟和刚子从任何一个方位想冲进卧室,都被那九个鬼兵给挡在了屋子外面。 王伟和刚子一早就已经发现这九个鬼兵只是魂力和武功厉害,嘴巴却笨得像茶壶,而且这九个鬼兵除了必须要说的话,平常基本就跟九个哑巴一样。 打不过他们,王伟便跟刚子俩扯开嗓子开骂。尤其是刚子,那架势几乎快赶上骂街的老娘们了。也亏得是这九个鬼兵,骂不还口,打还手,但还手也仅仅就是格挡,不会真的动手。 刚子死前虽说是一个杀手,但他充其量也就是身手敏捷,反应速度快,与武功那可是压根就沾不上边。 要说的话,不管生前还是死后,他的身手连当兵的王伟都赶不上,就更别说是这来自九个不同朝代、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的鬼兵将军了。 “雷东家这是住在菜市场里吗?怎么这么吵?”马依风皱着眉头看向窗外。 由于王伟他们的位置是在窗户底下,所以他只能听见声儿,却看不到人。 秦良玉疑惑地看着马依风,“你能听见?” 马依风不解地反问道:“怎么?这么大的声音你听不见?” 说完,马依风再次扫了眼窗外,“我怎么感觉那正在骂人的声音那么耳熟?” 刚说完,就听窗外传来刚子的大嗓门,“格老子的,你刚哥我混迹江湖那么多年,就没见过像你们九个这么死脑筋的!” 第六次试图冲进秦良玉的卧室,被九个鬼兵挡回去后,刚子又开骂了。 一旁的褚德重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地上前拉住刚子,小声道:“他们九个随便哪一个,都够格当你的祖宗,你居然在这些人面前自称哥?算了,别闹了,等会秦将军会喊我们的。” 刚子使劲甩开褚德重,“你到底哪头的?替他们说话?!”说完,转头又对着那九个挡住他去路的鬼兵大骂起来。 “你们这是得了白内障了?还是智障了?看不见马队长已经醒了?你们主子说不让人进去,那是说在马队长醒过来以前,可现在人都已经醒了,你们干嘛还不让进?!” 听到“刚哥”两个字后,马依风眼一眯,浓密的眉毛拧成一团,低头沉思了会儿,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于明刚?”马依风不太确定地看向秦良玉,当看见到秦良玉无奈地点点头后,他苦笑道:“你之前跟我讲过他们跟随在你身边,我一时之间没往那方面去想。” 自马依风醒来后,秦良玉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她担心拥有马千乘的记忆后,马依风对她的感情会因为知道了她所有的过去而产生动摇。 因为马千乘的那些记忆里,有太多秦良玉不想让马依风知道的事,尤其是与大东的那段过去。可马千乘和马依风的魂魄合一后,记忆也随之并合,这是她无法改变的。 她知道,在马千乘、马依风和雷东这三个人当中,只有马依风的占有欲最强,也正因如此,她担心他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后,会嫌弃自己。 “依风,你现在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秦良玉试探性地问。 将秦良玉的手包握在掌心,马依风知道她在担心介意些什么。经历过生死的人,会对生死看得很淡,但也正因为经历过生死,马依风更加珍惜与秦良玉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自己的魂魄一直处于沉睡中的话,他将永远无缘与秦良玉再见。 他太在意眼前这个女子了,也太在意他们之间的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所以,他不会去在意秦良玉曾与哪些男人有过些什么样的过去。他只一心希望,与秦良玉能够白头偕老,再也不要分开。 有些事情一旦想开了,人也就变得豁达了,微微笑着看着秦良玉,马依风语气坚定地道:“老婆,我还是原来你认识的那个马依风!” 说完,马依风伸出手把秦良玉拉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不要想那么多,也不要难过,都过去了,我还会像以前那样爱你!” 马依风本来是想对秦良玉说:你会得到我们两个男人的爱!可他却临时改了口。他不想她一直惦记着马千乘,并不是他还介意,而是不想让秦良玉难过,毕竟那是她的正式夫君。 将额头抵靠在马依风的胸前,秦良玉眼中再次漫上泪水,右手紧紧地抓着马依风胸前的衣服,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的爱,他的真实存在,以及对马千乘的悼念。 本来有太多的话想对对方说,可在这一刻,他们不想受那些问题的困扰,他们只想感受彼此的存在,只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团聚,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在一起。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块石头砸在了窗玻璃上,因为窗户上的玻璃是防弹的,所以那石头仅在玻璃上留下一些灰尘。 闻声,被马依风拥在怀里的秦良玉迅速离开马依风的怀抱,两个人一起看向窗外。 被九个鬼兵阻挡住的王伟见秦良玉看过来,着急地冲她挥手大喊道:“秦将军,你快把这九个糊涂虫给赶走,我们有事跟你说,急事!” 王伟的样貌马依风并不陌生,给他翻案的时候,马依风曾见过王伟的证件照。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死去的王伟见面,一时之间,他被一种怪异的感觉困扰。 秦良玉站起身,对马依风道:“依风,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马依风见状,从床上下来,与秦良玉一起来到窗前。 将窗户打开,秦良玉对外面依然不依不饶阻拦着王伟他们的九个鬼兵道:“各位将军,请放他们三个进来吧!” 那九个鬼兵互相对视了眼,很是不情愿地侧过身,给王伟他们让出一条通道。 “傻逼!”刚子经过那九个鬼兵旁边时,恨声骂了句。 秦良玉闻言怒叱道:“刚子!你可知你面前这九位将军的身份?就连我都非常敬仰他们,你居然敢出言不逊?!立即给九位将军道歉!” 刚子哼了声,“操!凭什么让我道歉?!这九个傻逼就知道听大东的话,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这是在故意找麻烦!挑唆你跟大东的关系!” 刚说完,刚子突然感觉自脚底传来一阵剧痛,他震惊地看向秦良玉,发现秦良玉的嘴在动,他气愤地大喊:“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女人!你……啊……” 王伟和褚德重被刚子凄惨的叫喊声吓了一跳,当他们知道秦良玉这是在念动禁魂咒语时,赶忙飘到秦良玉身边替刚子求情。 “秦将军,别念了,刚子也是着急啊!我们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汇报!” 褚德重瞥了眼一旁的马依风,当他的视线与马依风对上时,马依风冲他点点头,“褚律师!” 褚德重有些意外地愣了下,明白怎么回事后,他赶忙恭敬地对马依风打了声招呼:“马队长!” 王伟发现马依风居然能看见鬼魂,也好奇地凑上前,把手伸向马依风的眼前挥了挥,哪知他的手腕却被马依风一把抓住。 “王伟!呵呵……”马依风笑着喊了声王伟的名字。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感,使王伟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魂体也迅速变得黯淡下来。 马依风见状,赶忙松开王伟的手,看了看一脸痛苦表情的王伟,又看了看自己的那只手,“你没事吧?” 王伟与扶着他的褚德重有些惧怕地看向马依风,王伟嘴唇哆嗦着道:“我没事,我没事,马队长威猛!您这以后可要高抬贵手,想握手就去握我们秦将军好了!” 被马依风这一抓,王伟和褚德重竟然忘记自己过来是为了刚子求情的,哪知,那九个鬼兵这时候却飘了过来,对秦良玉道:“秦将军,饶过那厮吧!” 见九个鬼兵为刚子求情,本来也没打算用禁魂足来教训刚子的秦良玉,赶忙收住声,对那九个鬼兵真诚地道:“我的手下不知各位将军的真实身份,言行冲撞之处,还请各位将军海涵!” 那九个鬼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夏、商、周朝的三名鬼兵脸上现出一丝激动。有多久没人这样敬重过他们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他们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生前是一名将军了。 九个鬼兵平时除了跟大东交流,其他的生人或者鬼魂,他们极少主动开口讲话。这会儿虽因秦良玉对他们的敬重而心下感动,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干脆什么话也不说,快速地退至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为秦良玉和马依风站岗,保护他们的安全。 刚子此刻软趴趴地倒在地上,被王伟和褚德重给扶进了卧室,他已经没有力气骂人或者为自己辩驳了。 王伟他们进来后,直接飘到秦良玉的身旁,王伟有些胆怯地扫了眼距离非常近的马依风,小声地对秦良玉道:“秦将军,那个小区里的住户都没事,只不过都集体发起了高烧。” 当确定小区居民只是高烧而没有生命危险后,秦良玉这才放下心来,对王伟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找到柳金蕊的尸首?” 王伟点点头,“找到了,因为前阵子失魂人造成的混乱还没过去,所以市里领导听说那边小区里的所有住户竟然一夜之间全部莫名发烧,以为又跟失魂人那次的情况相同,便火速命人把那个小区给封锁起来了。” 褚德重这时候有些担忧地对马依风道:“马队长,恐怕接下来,你的麻烦会挺大,因为现在整个小区被封锁,市里领导已经派医疗救治组进去查看病因并进行彻底的消毒,柳金蕊的尸体很快会被发现。” 马依风紧抿双唇,作为一名刑警,他知道自己摊上了什么麻烦事,转过头看向地上的刚子,“于明刚,过来!” 魂体已经恢复的刚子依旧趴在地上,他在等秦良玉知道他们找她的原因后向他道歉,可秦良玉没吱声,却听到马依风在喊自己。 生前就对马依风有着深深惧意的刚子,在心里暗暗抱怨了句,这才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到马依风的身旁,“什么事马大队长?” 问完马依风,他眼角狠狠地剜了下与马依风并排站在一起的秦良玉,眼中满是委屈和不服。 见他这样,马依风感到有些好笑,没想到当初那个冷面杀手死后居然变得这么孩子气。 秦良玉疑惑地对马依风问道:“依风,你招呼刚子不会是想让刚子去把柳金蕊的尸体给转移了吧?” 马依风摇摇头道:“刚子能附身在任何生、死物身上,我需要他帮忙暂时先附身到柳金蕊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活人。” 谁知,马依风的话刚说完,大东急急忙忙地开门走了进来,“来不及了,柳金蕊的尸体已经被防疫站的人发现并拉走了!” 马依风和秦良玉闻言,都不禁大吃一惊,知道这会儿真就应了褚德重的话,麻烦来了…… 第五十一章 混乱 马依风上上下下摸了遍衣兜,发现手机并不在身上后,他的脸一黑,眼角狠狠地抖了下,知道这次真的麻烦大了。 “怎么了依风?”察觉出马依风神情不对,秦良玉一脸担忧地问道:“是丢了什么东西了吗?” “不是!”对秦良玉说完,马依风转头看向刚子,语速极快地命令道:“立即去柳金蕊家,我的车停在她家门口,手机应该是放在副驾座的包里,去帮我取回来!” 刚子虽然平时挺不服管,但也知道这一次的情况非常紧急,“等着!”说完便直接从窗户穿了出去,向柳金蕊家的方向瞬移过去。 大东这会儿也知道情况不妙了,暗自责怪自己当时只一味去关心马千乘,而忽略了异婴会去而复返。 如果不是秦良玉及时赶到发觉到异样,估计现在别说是马依风,恐怕就连马千乘和自己都指不定被异婴给偷袭了。 当时离开的匆忙,包括秦良玉在内,谁也没有想起马依风的车还停在那,这下可好,马依风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马依风看了眼大东,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狠狠地呼出一口气,道:“你就放心让刚子自己去?” 被马依风这一提醒,大东猛然想起马千乘那四名被异婴吞噬掉的鬼兵,赶忙冲窗外那九个鬼兵吩咐道:“速速前去协助刚子,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别看刚子成天对这九个鬼兵吵来骂去的,但这九个鬼兵却并不恨刚子,反倒很欣赏刚子的真性情、直肠子。 刚才在看到刚子急匆匆地离开后,他们一脸着急和担忧地看着室内,就等着大东的这个命令了,所以在大东的那句安全的“全”音刚从口中发出,窗外便不见了那九个鬼兵的魂影。 马依风在室内转着圈,大脑快速转动着,他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市里领导下达封锁指令时,必然会通知市公安局派员前去协助。作为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不仅电话联系不上,车还停在案发现场,这无形当中就给人造成一种杀人逃匿的错觉。 不仅如此,还有三个至为关键的问题是:第一,柳金蕊之前与马依风来往时有不少的目击证人;第二,柳金蕊遇害的前一晚与马千乘发生过关系,尸检时必然会发现这一点;第三,柳金蕊所在的小区,从大门沿途设有多处监控。马千乘是前一天的中午开车进去的,之后,他的车便一直停在柳金蕊家门口。 如果说还有一个让马依风头疼的问题,那就是秦良玉和大东,因为他们二人都是监狱里的服刑人员。 当晚,大东和秦良玉都曾在摄像头下暴露过。而这两个人当初的案子,一个是故意杀人,一个是非法持有毒品。像这样两种案情的人,必然会被列入重要嫌疑人当中。 大东暂且放下不提,但就秦良玉来讲,查到她,必然会牵扯出马华龙、鲁海英和王恕。因为监狱方如果提供不出当晚有犯人越狱的有效证据的情况下,那这三个人便会成为协助秦良玉逃离监狱的首要嫌疑人。 怀疑到马华龙,那是因为在秦良玉入狱服刑的当日,马华龙曾亲自前去监狱送过她,而鲁海英和王恕的丈夫现在又都是现役军人,鲁海英是女子监狱的监狱长,而王恕又是直管秦良玉的入监队监区长。这样一来,整件事就会被人给串联起来。 那就是:检察院当初查马依风和秦良玉的情侣关系的事,并非空穴来风或捕风捉影,只不过碍于马华龙这个司令员的关系而不了了之。之后,马依风与柳金蕊私通,而柳金蕊是秦良玉服刑监狱的狱警,因为各种原因,被懂得侦查和反侦察的马依风杀人灭口。 接下来,被查的不仅仅是马依风了,当初秦良玉的案子是马依风主办的,恐怕就连秦良玉的案子都极有可能会被发回重审。而那盘牵扯秦明月贩毒的录像带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 越想越心焦,越想越恼火,马依风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鬼伙将他碎尸万段! “鬼伙啊,鬼伙,为了布下这步棋,从九年前的那场车祸时起,你就已经盯上我马依风了!”马依风在心里恨声骂道:“你他妈最好永远躲着别出来,让我马依风逮着,看我不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马依风知道这会儿最着急找自己的除了鱼头和梁子,再有一个就是张民强了。估计那部放在车里的手机即便拿回来,电量肯定也被鱼头他们反复给自己打电话给耗光了。 马依风能想到的,大东差不多也想到了,他也一脸着急地不停看向窗外,“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马依风抬手看了下腕表,距离刚子离开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按说作为一个鬼魂,事情办得顺利的话,往返瞬移时间应该用不了三分钟。 可眼下马上就到下午两点了,接下来还有太多事情需要能触碰阳间物品的刚子来协助,他有些替刚子的安危担忧起来。 在马依风思索的过程中,秦良玉也将整件事的利害关系给分析了一遍,她知道马依风现在所陷入的困境,很大程度上都是马千乘给造成的,对马千乘她不禁有些抱怨。 抬头看了眼都一脸着急神色的马依风和大东,秦良玉安慰道:“估计那里有太多人把守,现在是白天,那九名将军的魂力怕是无法控制在场的那些警员,想不被人发现依风的手机从半空里飞走,定然要费一番工夫。再等等看吧!” 说到手机,大东脸色由着急变为紧张道:“依风,作为杀人案的首要犯罪嫌疑人,你感觉你的手机现在还安全吗?” 一旁的褚德重道:“从时间上分析,现在还不到要监控马队长手机的程度。过了今天,如果马队长还不露面的话,那部手机就真的会被监听定位了。” 马依风点点头道:“褚律师说得不错,不过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我的那部手机当初是从我爸那拿的,除了军方,地方无法监听、定位或者追踪。” 刚说完话,刚子嗖地一下从窗外冲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九名护送他的鬼兵。 “拿来了!”把手机递给马依风后,刚子骂了句:“这些狗日的条子,哪哪都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拿回来。” 不得不说,军方的手机连电池的耗电量都特别低。划开界面,马依风见到光未接来电就五十多个,微信留言也接近五十条,还有二十多条的短信。幸亏他没有习惯使用qq,不然的话,估计q里的留言也不会少了。 快速地浏览了圈,马依风发现未接来电果然多数都是鱼头他们打来的,还有几个是源头的老郭,马华龙和老a,就连王恕也打过,其他的基本都是一些并不重要的几个电话。 微信里,鱼头是第一个给他发信息的,第一条是:老大,你在哪?打电话不接,家里的座机也没人接,我没法了,打到源头老郭那,结果他说你不在。 这边出事了,西郊枫林别墅区昨晚突然所有的住户都发高烧,张局让我们带人过来协助封锁现场,说是市里的领导担心跟前些天的疫情一样会传染。看到信息赶紧回!急! 第二条是梁子发来的,大概是发信息的时候场面太乱,太着急,里面的错别字特别多,马依风几乎是用猜的才搞明白梁子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内容是:老大,不好了!你认识的那个女狱警被发现死在家里,目前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伤痕,家里也没有打斗或强行入室的痕迹,所以还不敢断定是他杀还是自杀,或者是病死的。 法医要把尸体拉回去做尸检,结果不知道谁透的信,来了一帮子记者,跟一群疯子一样冲破警戒线跑进来了,明显是冲着这尸体来的。 结果乱哄哄地一通闹,居然让防疫站的人把尸体给强拉走了,说是市长下的令,担心是传染病造成的死亡。 老大,你的车咋停在她家门口?现在麻烦了,那些记者把你的车给拍下来了,现在好多人都在小声嘀咕这事,鱼头正在维持秩序!见到信息赶紧回复吧老大,这事真麻烦大发了! 接下来的信息基本都是老郭和张局他们发的,都是询问马依风的下落,让他赶紧回信息。 马华龙也给马依风打过电话,从来不用微信的他居然也给他儿子马依风发来一条信息,可见是真的着急了。 依风,你在哪?枫林小区出事了你还不知道吧?臭小子,你这次惹的麻烦大了!赶紧回信息,最好是回个电话,这东西我不会用,再是也不方便说事!速度! 王恕给马依风也打过电话,发信息的时间显示的是一个小时前,估计是才得到信。 内容是:依风,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刚听说我们监狱柳金蕊死了。马司令找不到你,偷偷给我打来个电话,问良玉在不在监狱。我刚才去看了眼,她又病了,我已经告诉马司令了。你见到信息赶紧跟马司令联系,看样他挺着急的,不然不会把电话打我这儿来!赶紧的! 看完这些信息后,马依风的脸色黑得几乎快要媲美锅底灰了,秦良玉赶忙上前道:“依风,紧着要紧的电话先回复下,趁现在还来得及!” 马依风摇了摇头,烦躁地将手机揣进衣兜里,抬头看向飘在半空的刚子道:“跟我走!” 大东伸手虚拦了下马依风问道:“你现在要去哪?” 马依风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防疫站!” 秦良玉和大东异口同声道:“我随你一起去!” 马依风停下向外走的脚步,转过身,宽大的手掌抚上秦良玉的脸,拇指在她的脸颊上眷恋地来回摩挲着。 “外面的局势我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再说还有刚子在一旁协助我。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就别露面了,留在这里,等晚上趁天黑与雷东一起赶紧回监狱里去,不要让王恕和鲁海英难做。” 顿了下,马依风接着道:“这件事一处理完,我就去监狱见你,这几天你就别离开监狱了!” 秦良玉知道,在马依风的眼里,无论她有再大的能力,他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女人给推到危险的边沿,他总是喜欢将秦良玉护在身后保护起来。 如果是在他与马千乘合魂前,不管他怎么坚持,秦良玉也不会听,更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因为隐藏在暗处的鬼伙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异婴,异婴的能力现在达到一种什么程度,秦良玉根本就不知晓。 但马依风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马依风了,最起码在合魂后,他拥有了马千乘所有的能力,似乎较马千乘还要高出许多。 面对马依风那双满是对她的眷恋和急于出去处理目前这件乱事的矛盾眼神,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秦良玉最终只说了句:“凡事小心!” 碍于大东在一旁,本想抱一下秦良玉再离开的马依风,冲秦良玉强挤出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我会的!” 王伟和褚德重这时候在一旁请缨道:“秦将军,我们也随马队长一起去吧,好歹与刚子有个照应,有什么情况还可以随时过来向你汇报。” 秦良玉赞许地看了眼他们俩道:“王伟去吧,褚德重留下。王伟你记得一定要小心,还有刚子,一定要听依风的指挥,不得随性而为!” 没想到刚子这次居然什么俏皮话也没说,规规矩矩地答应了声。 看着带领王伟和刚子离开的马依风,秦良玉心里不免一阵担忧,总感觉这一次的事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解决…… 第五十二章 监控 马依风前脚刚走,大东 突然想起他的车还停在柳金蕊家门口。 大白天的马依风不能瞬移,现在又属于非常时期,他与柳金蕊死亡这件事是否有牵连,难说警方会怎么看待和处理。就让他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众视线内,似乎非常不妥。于是大东便赶忙出去追他,想着把自己的车先借给他用。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哪知马依风见大东出来后,脸一沉,有些烦躁地撵他走。 两个人的想法基本都差不多,大东担心马依风公然露面不合适,马依风也同样认为大东这个囚犯出现在监狱外面会被有心人发现,尤其还公然与自己搭讪,这无疑是临死拖个垫背的举动。 没有秦良玉在一旁,大东的态度也没有先前那般温和,见马依风语气不善,他的口气也立马变得冷冰冰地道:“你怎么过去?搭车?还是走着去?” 马依风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继续大步往小区门口走,“自然有车送我去!不需要你来操心!” 两个人冷淡的态度中都暗藏着几许火药味,见马依风压根就不领情,大东干脆也不再多言语,掉头就往回走。 待大东走远了,跟随在马依风身后的刚子小声对王伟道:“咱秦将军的男人就是酷,他大东不就是有俩钱吗?有什么可屌的?我就看不惯这第三者!妈的,还是一男三儿!” 王伟回头瞥了眼,确定大东听不到,便也附和道:“嗯,这大东明知道秦将军不可能跟她,该知难而退的,这样耗着他不累,我们看着都累?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做个好朋友岂不比这样让三方都尴尬来得好?守着俊杰不做,非要做一朽木,唉……” 听着俩鬼在身后嘀咕,马依风嘴角微抿,冷峻的脸面变得柔和起来。 带着吹捧和巴结意味的话,从马依风懂事时起就开始听,早就已经免疫了。可刚子和王伟刚才的那番看似嘀咕,实则讨好他的话,他听着却非常受用。刚才的坏心情也因此得到了缓解,步伐也变大、变轻快了。 刚走到小区门口,斜刺里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疾驰而来,猛的一个左转,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伴随轮胎与地面猛烈摩擦荡起的尘烟,车身利落地横在马依风身前。 尽管是一辆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出租车,但通过这驾驶技术以及车速,傻子也能看得出这开车的人不是出租车司机。 马依风眼一眯,微弯下腰看了眼驾驶座位上的人后,满意地笑了下,直接打开后车门迅速坐了进去,“怎么才来?” 来者是老a,听到马依风的话后,他一边挂档打方向盘,一边往后视镜里扫了眼,与马依风的视线对上后,他微愣了下,赶忙收回视线,将车重新驶进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但他眼神中闪过的那丝带着一点点落寞和失望的复杂神色,却已经落进了马依风的眼里,马依风无奈地苦笑了下。 “开着这样的车还能怎么快?闯了三个没有交警站岗的红灯,这已经是极限了!” 老a再次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马依风,确定这个人不是马千乘后,心中那种失落的感觉更甚,这种情绪从他的言语中已经多少能听出一些来了。 马依风不再说话,扭头看向车窗外,发现老a行驶的方向似乎是往军区司令部去,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是要把我带到我爸那?” 老a嗯了声,猛踩油门,擦边超过前面的一辆奥迪后,这才对马依风道:“马司令有东西要你过去看。” “什么东西?”马依风有些好奇地问,知道这么急着找自己去,定然是与昨晚柳金蕊家别墅区的事有关。 “枫林小区的监控录像。”趁路上的车不多了,老a又开始提速,车体因为受不了高速,开始震颤起来。他在心里暗自埋怨马华龙不让他开军车来,这出租车的速度在他眼里简直跟龟速差不多,开着没感觉。 听老a的话后,马依风有些后悔没把秦良玉给一起带出来,因为他知道,那监控里必然有一些只有秦良玉能看得明白的东西。 经过半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下午两点半来到了司令部。 正围着办公室转圈的老马在见到马依风后,脸上的焦急神色变为责备,冲跟进来的老a挥了下手,示意他出去把守,这才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 “监控录像呢?”马依风没有坐到沙发那,而是拖了把椅子坐在马华龙的身侧。 马华龙呼吸声很大,鼻孔也因此而使劲地撑开,显然是气得不轻,狠狠地拍了下桌面后,马华龙怒视着马依风。 “我真不知道你这警察都怎么当的?春节后先是莫名其妙地失踪,工作居然都能给丢下不管,就连我都找不到你的人,这刚回来没两天,又捅出这么大的一个篓子!” 照以前的话,马依风肯定会转身就离开,可眼下不行,他必须得看看出事小区的监控录像,然后再按部就班地开始自己的行动计划。 马依风的沉默让马华龙没法再继续训斥下去,毕竟眼前的儿子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气归气,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得抓紧时间想办法将马依风从这个乱摊子里拉出来。 将办公桌面上的东西胡乱扒拉开,马华龙将左手拇指按到桌面上的一个非常浅的凹槽里,随着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响传来,办公桌的桌面向两旁分开,从里面缓缓升起一个黑黝黝的机器。 待机器整个都展开后,呈现出一个跟电脑显示器般的黑色屏幕,马华龙按了下屏幕旁的一个按钮,等了约莫三秒钟后,屏幕里开始显现出一个个分屏框格画面。 从画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出这就是柳金蕊家的小区,屏幕下方的时间显示是下午一点二十三。从小区南门驶进一辆出租车开始,马华龙的手指便随着这个出租车的行驶方向不停地切换画面。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是柳金蕊,在她进入她家的别墅后,马华龙便将那个画面放大至满屏,也不按快进,画面始终定格在那个位置。 过去快十分钟了,就在马依风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时候,画面突然开始无规律地大幅闪动起来,感觉像是采集卡出现了故障,但仅闪动了五六秒钟就停了下来,恢复到最初的清晰画面。 直到这时,马华龙才开始按快进键,随着画面下方的时间不停地推进到晚上八点,马华龙这才停止快进,约莫过去一分多钟,只见画面中柳金蕊一脸匆忙的神色从家门走出。 画面切换后,马依风发现柳金蕊坐上了小区门口的一辆出租车,凭马千乘的记忆,他知道这时候的柳金蕊是去超市给异婴买婴儿用品去了。她此行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返回了,从画面看,她手里提着最少四个方便袋的东西。 接着快进到晚上九点二十六分,马依风的车出现在柳金蕊家门口,“马依风”从车上下来,当他将柳金蕊家的门强行掰开时,马华龙隐含深意的双眼瞥了下紧盯着画面看的马依风。 “马依风”进去后约莫一分钟的时间,画面再次闪动起来,这一次的闪动持续时间与上一次基本相同。 直到这时,马依风才明白过来这闪动的原因,那是马千乘的鬼兵被异婴吞噬的时间。这就表明,在异婴吞噬阴魂时,产生了强大的磁场干扰能量,所以才会导致信号输出出现故障。 画面闪动过去仅两分钟的时间,只见柳金蕊一脸惊慌地从门内跑了出来,直接向别墅的前院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在不停地四下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马依风知道这是马千乘从三楼跳下,试图抓住逃跑的异婴,而柳金蕊不放心马千乘,从楼上跟了下来。 待“马依风”和柳金蕊一起进入别墅后,马华龙再次按住快进键,时间停在凌晨五点。因为天还不亮,画面仅能依靠小区内的路灯照明才能依稀看得清。 当时间显示到五点零六分的时候,画面再次剧烈地闪动起来,但这一次的闪动与之前的闪动不同,这是一种有规律的闪动,一排排粗大的横条纹将画面割据开,显示器中的画面已经很难看得清影像,但马依风却从这跳动的画面中隐约见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画面跳动了近五分钟才恢复原貌,而此时的别墅依然安静地矗立在晨曦微蒙中。 快进到上午七点,由于这个时间段已经天光大亮,从画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脸疲惫神色的柳金蕊与“马依风”一前一后从别墅里走出,一起向马依风车的位置走去。 可到了车旁,柳金蕊不知道对“马依风”说了句什么话,又折回别墅里,而此时的“马依风”拿着装有他手机的手包,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七分钟后,画面微微地闪动了,不像之前那几次剧烈,而此时的“马依风”打开车门,像一股旋风般瞬移进别墅里。 再次看到画面中这样的“马依风”,马华龙依然难掩心头的震撼和不解,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发问,与马依风一起继续往下看。 “马依风”进入别墅后,因为门没关,可以看到他像一个影子般在屋子里瞬移,像是在寻找什么。不过,看到这里,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到,“马依风”是在寻找柳金蕊。 整个寻找过程持续了近十分钟以后,从“马依风”逐渐放慢的速度来看,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寻找柳金蕊的下落,慢慢走到一楼客厅沙发里坐下。 马华龙再次按下快进,当时间显示到中午十一点零五分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到了柳金蕊家门口,与马依风的那辆悍马隔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车上下来的是大东,他进入别墅后没一会儿,就与一脸颓废神情的“马依风”一起走了出来,坐进大东的那辆桑塔纳里。 期间大东下过两次车,一次是到后备箱拿了几瓶矿泉水和一个袋子的东西,似乎是吃的,再有一次是大东进入别墅,不知道是不是进去方便,因为他很快就出来了。 快进到晚上十点五十八分,随着一辆银灰色轿车的靠近,秦良玉从车上下来,接下来的情景也就不用再复述了。 就在秦良玉他们离开后,时间显示在夜里十一点时,画面开始剧烈闪动起来,这一次的闪动再也没有停止,一直到整个分频中的所有画面全部黑屏瘫痪…… 第五十三章 黑影 这段视频是市政府下达封锁令前,马华龙抢先派人去枫林小区的物业窃取来的,算上刚才陪着马依风一起看这段视频,马华龙这已经是看了第三遍了。 马依风的车刚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马华龙手下的人给做了手脚,包括马依风的手机,马华龙都能随时跟踪定位到他的具体位置。 马华龙并不像那些过度关心子女的父母那样干涉儿女的自由和隐私,他从不窃听马依风的通话,也没有在他的车上安装窃听器。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自己儿子的工作太危险,为了保证马依风的人身安危,随时掌握他的行踪而已。 马华龙的这些小动作,其实马依风一早就已经知道,他清楚他父亲这样做也是因为关心他,所以他就一直装糊涂。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当初马华龙的这份父爱,或许这些视频早已落入警方的手里。到那时,任凭市长权利再大也大不过法律,此刻柳金蕊的尸体恐怕早就已经被法医解剖,那些该发现的问题怕是早就已经发现了。 将视频重新调到马千乘刚到达柳金蕊家下车时的那个画面,按下暂停后,马华龙紧皱眉头盯着画面中的“马依风”。 良久,他才将视线移到身旁的马依风的脸上,确切地说,是马依风额头那个伤疤上。 马华龙的视线下移,盯着马依风的双眼看了足有五秒钟,这才轻吐了口气问道:“你头上的那道伤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虽然平时父子二人相见的时间并不多,但马依风毕竟是他的儿子,马依风身上除了并不严重的一些小伤疤,胎记和因伤造成的大的疤痕在他身体的什么位置,以及什么时间,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马华龙都了如指掌。 唯独这道疤痕的来历是他不清楚的,而且这疤一看就知道是枪伤造成的。他想象不出,一颗子弹穿透头骨后,马依风是怎么活下来的? 再有,年三十晚上与韩书良一家子在一起守岁打麻将时,马依风也在,那时候他的额头上并没有这道疤。可失踪回来后,就凭空多了这么道疤痕,马华龙不由得起疑并谨慎起来。 在监控录像里,他发现那个外形酷似马依风的人,并不是他的儿子。 尽管在那个人身上,他实在找不到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不同,即便马依风也具备那个人诡异的身手的话,马华龙也敢断定那绝对不是他儿子,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直觉。 马华龙在打量马依风的过程中,马依风并未回避。经过这次大难不死回归后的马依风,不仅格外珍惜与秦良玉之间的爱情,也更加珍惜与马华龙之间的父子之情,以前的一些人生观也因这一次的变故而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为了不让马华龙继续起疑和担心,马依风不得以道:“从初一开始到我回来,这期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可能就是因为我头上的这道伤疤,大概当时的伤势很严重,以至于我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本以为马华龙还会继续追问,但没想到,听到马依风这样说,马华龙呆了呆,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无助的气馁神色。 从小到大,马依风见过马华龙各种各样情况下的表情和眼神,但刚才的那个神情,还是马依风有记忆以来,第二次在马华龙的眼中看到过,第一次是在他母亲去世的那年。 马华龙之所以会有这种表情,是因为他也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之后在寻找马依风下落的过程中,他曾派人暗地调查过,凡那晚与马依风有过接触的人,全部都失去了那部分记忆。就连没有亲临现场的他,也未幸免。 这让一直以来习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马华龙产生一种挫败感,但好在马依风平安回来了。 为了转移马华龙的注意力,马依风指了指那个视频画面道:“爸,你把画面切换到今天凌晨五点的那部分,我想再看一眼。” 马华龙没有说话,依言将画面快进到了马依风要看的那个时间段。 在画面马上就要被干扰闪屏的时候,马依风让马华龙将画面调慢,来回进退了数次后,那个黑影终于被定格在屏幕中,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 盯着画面中那个并不清楚的人脸,马依风眉头深锁,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他总感觉这个人自己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爸,你把这个人的画像打印出来。”马依风语气急促地道。 马华龙刻意多看了两眼图像中的人,他很确定这个人他以前从未见过,便将打印好的图像递给马依风,“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杀害柳金蕊的人,你见过他?” “还不敢确定。”马依风说着接过图像。 打印出的图像与在显示器里看到的效果截然不同,仅一眼,马依风便想起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人了,是春节期间在李强大酒店值岗的那名警员通过回忆做的那副聋哑人的画像。 可眼下想找到这个人,并不比找到鬼伙的难度低,因为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哪个人正面与这个人打过交道。 不对!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的具体长相,马依风猛地站起身,他想起了一个人——应桐桐。 见马依风转身就要往外走,马华龙赶忙站起身喊住他:“依风,你站住!你这是要去哪?” 马依风脚步一顿,刚才光着急想着去找应桐桐确认图像中的人了,居然忘记跟自己的父亲解释,赶忙又折回身道:“本来是打算去防疫站的,因为我听说柳金蕊的尸体被防疫站的人给抢去了。” 马华龙闻言,天生就长着一张严肃轮廓的脸一沉,变得愈发严肃,“那现在呢?” 见马华龙这样,马依风按下心里那份着急的心情,对马华龙耐下心解释道:“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想将这个图像拿去让她辨认一下。” 听马依风这样说,马华龙从办公桌后快步走到马依风身前低声问道:“你说你想去防疫站,难不成你想去偷柳金蕊的尸体?” 马依风点点头,“是的,因为我现在急需想知道柳金蕊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就需要将她的尸体送到法医那进行尸检。” 接下来,马依风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大致讲了下,但他没有告诉马华龙,柳金蕊与马千乘发生关系这一层事,因为他知道马华龙肯定接受不了他除了秦良玉外,跟别的女子有染。 他也没有具体讲明找到柳金蕊的尸体后要怎么做,他不想他身边的人将复活后的自己给看成怪物,他决定在人前隐藏好自己现在所有的能力,让认识他的人,以为他还是原来的马依风。 哪知,马华龙听完后,立即制止道:“你现在不能出去,除非你回公安局或者你们的刑警大队,否则你在任何一个地点出现被人发现的话,将来都极有可能会被冠上一个杀人嫌疑的罪名。” 见马依风依然一脸着急的神色,马华龙知道自己拦不下这个倔强有主见的儿子,便委婉地改口道:“即便你想出去,也不能选在白天。” “这样吧。”顿了下,马华龙接着道:“如果你现在就是着急出去的话,我让老a亲自开车送你过去,办完事如果天没黑,你就赶紧再回到这里来。” 说完,马华龙又道:“你的车我来帮你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挂失,这样还可以减轻你身上的嫌疑。” 马华龙阻拦不了自己儿子的行动计划,马依风同样也阻拦不了老马介入这次的事。 知道马华龙都是为了自己好,为了尽快赶到源头,答应了马华龙的建议后,马依风这才被老马放行,与老a一起急匆匆地往源头赶去。 到达源头时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见四下无人,马依风让老a在车上等着自己,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源头里的老刑警这么会儿正在忙活着收拾桌子吃晚饭,马依风进入内院时,恰巧见到老郭端着一个托盘往应桐桐所在那间屋子里走,盘子上只有两盘炒青菜和一碗米饭。 见到马依风,老郭和一旁的几个老刑警刚准备打招呼,却被马依风一个噤声的动作给制止了。 将老郭拉到距离应桐桐房间稍远些的位置,马依风低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情绪还那么不稳定吗?” 老郭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马依风,感觉眼前的这个马依风似乎与前些天的那个冷面人不大一样了,不过这个马依风似乎比那个马依风更像马依风。 “唉……这女孩儿不知道受过什么严重的精神刺激,看吧!”说完,老郭亮了下盘子里的饭菜给马依风看。 “每顿饭只能给她吃这样的饭菜,只要菜里有肉,她就犯病,轻则将饭菜摔到地上,重则用头撞墙。开始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老李无意间发现这女孩见不得肉食。我们这才将她的菜全部都改成青菜,这样一来,她还真就再也没犯过病。” 听完老郭的话后,马依风也有些不解,接过老郭手里的盘子道:“我去送给她吧,这期间尽量不要让别的人进去,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单独问问这女孩。” “放心吧依风,我在外面帮你守着,你去吧!” 应桐桐的房间里亮着一盏白炽灯,瓦数挺大,把整个房间给照得亮堂堂的。 端着盘子走进去的马依风,见到的还是那个双手抱膝,头抵在膝盖上的应桐桐。 大概是听到了马依风的脚步声,她的这个动作显然是刚摆好,因为马依风发现她的两只脚还在以极微小的幅度在调整着姿势。 她那一头散乱的长发像一个黑色的盖头般,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因为姿势刚摆好,头上有几缕发丝还在一簇簇地向下滑动。 见到现在的应桐桐,马依风不禁有些替她难过,因为在马千乘的记忆里,他见过刚被解救出来的应桐桐,只能用可怜来形容那时候的她。 将托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马依风搬过一把椅子坐到应桐桐的床边。 为了调节气氛,让应桐桐的状态能够好一些,他用带着逗乐的口吻对依然低着头的应桐桐道:“小太妹,起来吃饭了!” 听到马依风的声音,而且还是这样的口气的声音,应桐桐的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迟缓地慢慢抬起头。透过发丝的缝隙,她紧张地瞪大双眼审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当见到马依风双眼中流露出戏谑中带着关心自己的眼神时,应桐桐紧咬下唇,因眼中蓄满泪水,马依风的脸在她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察觉到应桐桐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马依风赶忙隐去刚才的那种吊儿郎当的表情,一脸正色道:“行了,别看了,再怎么看我也不可能变成牛哥!起来吃饭了!” 就在马依风回身准备将饭菜端给应桐桐时,伴随一阵长期不洗澡的酸臭味,应桐桐扑进马依风的怀里,“驴哥!驴哥,真的是你回来了!呜呜……” 应桐桐的这一举动,让马依风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欣喜地发现,应桐桐的精神是正常的…… 第五十四章 疑点 被鬼伙拘禁了近半年之久的应桐桐,一直都没有洗脸、刷牙、洗头,就更别提说是洗澡了。 被马千乘救出送到源头后,马千乘几乎就没怎么管她。而这里除了一群老刑警,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找不到,一身戒备的应桐桐从住进这间屋子后,就一直不肯出去。 大概是脏得习惯了,也或者是感觉卫生相对比生命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所以应桐桐便一直这样脏着。 女人如果脏起来,身上的气味可比男人要难闻,因为她的头发特别长,加之在这期间来过几次例假,身上的气味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 想想当初那个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和化妆品气味的、妖娆的应桐桐,再对比眼前这个因长期不见阳光,加之营养不良而瘦弱不堪、肤色惨白的女孩,马依风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得不佩服马依风的忍耐力,就连一旁的王伟和刚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们倒是闻不见应桐桐身上的气味,他们是受不了应桐桐的大鼻涕都糊在马依风的衣服上。 仅一会儿的功夫,马依风的前襟便湿透了,上面不是眼泪便是鼻涕和口水,但马依风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上面。 他在认真地听应桐桐哭诉,将她断续讲述的事件中那些有用的信息压缩成精华记到脑子里。 不去打断应桐桐哭诉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马依风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在极度伤心的状态下,逗她笑的方法是最行不通的,让她哭个痛快才是解除她情绪压力的最有效的发泄途径。 想象一下,在眼睁睁看着鬼伙将自己母亲的尸体肢 解并吃得七零八落的场景,别说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即便是一个心理素质强的男人恐怕都要精神崩溃。 马依风既可怜应桐桐,又非常佩服她,在遭受如此大的变故和精神折磨后,她竟然能强撑着活下来,精神还能保持清醒状态,这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做到的。 马依风轻拍着应桐桐的后背,怕她因哽咽而被她自己的气息呛到,同时也是为了给应桐桐一点安全感。 因为只要马依风的手一停下,应桐桐必然会抬起头,眼神慌乱地看看马依风是否还在,那种渴求安全和保护的眼神,让人看着心疼。 通过对应桐桐讲述的所有事件进行一番整理后,马依风发现了四处有价值但却疑点颇多的信息。 第一,应桐桐在很早以前就认识柳中洋,现在应该称其为鬼伙了,但应桐桐却并不知道柳中洋就是鬼伙。 被鬼伙囚禁起来后,在与鬼伙第一次见面时,她曾有过一种感觉,就是鬼伙与柳中洋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而鬼伙囚禁她,并非完全是因为要从她手里拿到指控秦明月贩毒的那盘录像带,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第二,应桐桐的生身父亲黄勇富也与鬼伙暗中联系多年,似乎是在密谋什么事。 因为她在一次与鬼伙私下见面时,曾与黄勇富不期而遇,事后在得知黄勇富便是她的亲生父亲时,她还纳闷过这件事。 由此又引申出另外一个疑点,那便是,鬼伙之前一直暗中蛰伏在李强的大酒店为李强处理被杀害人的尸体,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三,黄勇富掌握的秦明月贩毒的证据在死前交给应桐桐的母亲应舞后,应舞并未告诉应桐桐她把那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按说鬼伙懂得幻术,完全可以通过幻象让应舞讲出那东西的下落,可为什么他还要当着应桐桐的面将她母亲吃掉,来威胁并不知道东西下落的应桐桐?那证据鬼伙到底有没有得手? 另外,黄勇富归案后曾向办案机关提交过一份录像,里面的内容全部都是秦明月贩毒的过程。后来在得知鬼伙也想得到那份录像时,马依风和秦良玉只以为鬼伙是为了报复秦良玉,想通过那份录像加重秦良玉的刑期。 但现在看来,黄勇富当初提交的那份录像与交给应舞的那份定然不会是相同的内容,不然的话,鬼伙不会这么急于想得到。 第四,那个哑巴将应桐桐救出后,居然带着她往李强的大酒店跑,目的是什么?那哑巴到底是真心为了救应桐桐,还是说这一切都是鬼伙在一手操纵让他这样做的? 如果说还有疑点的话,那就是应桐桐的前世会是谁?与鬼伙是不是有什么牵扯?不然的话,鬼伙不可能不杀她,而仅仅是将她囚禁起来,这似乎不是草菅人命的鬼伙一贯的行事作风。 大概是见到了真正的马依风后,卸下了心理防御,发泄出了心中隐压太久的恐惧和不安,本就体质虚弱的应桐桐居然在马依风的怀里睡着了。 冲王伟使了个眼色,确定应桐桐不是装睡后,马依风将她轻轻地挪到床上躺好,然后冲王伟打了个手势,让他趁应桐桐还没有完全睡沉的情况下,将她所有的记忆和想法偷听来。 从王伟不停变化的表情中,马依风知道王伟定然是从应桐桐的脑中偷听到了非常有用的信息。 一旁的刚子等得有些心急,刚准备询问王伟还要偷听多久,却被王伟狠狠地瞪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出声。 足足听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王伟才指了指门的方向,示意马依风随他一起出去。 马依风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床上已经睡沉的应桐桐,轻轻地站起身,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与王伟和刚子一起走到外面。 与门口的郭老轻声打了声招呼后,马依风带着王伟和刚子快步来到外面的那间办公室并将门反锁。 “这个女孩不简单啊!”王伟无限感慨地将他偷听来的消息讲给马依风听。 原来,在应桐桐16岁辍学那年就认识了鬼伙。当时的鬼伙早已附身在柳中洋身上多年,人前他看起来就是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男士,而且多金且单身,这让打小就在应舞“金钱就是一切”的教育方式熏陶下的应桐桐倾慕不已。 在一次酒醉后,应桐桐失身给了鬼伙,那是她的第一次,而那晚她又磕了药,事后她并不清楚那晚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鬼伙,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女人。 从那以后,鬼伙再也没有与她发生过关系,但却包下了她一切的花销,至于应桐桐跟别的男人厮混,鬼伙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却视而不见。 但想拿鬼伙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必须得随叫随到,而且对鬼伙吩咐去办的事,不允许有任何的质疑,更不允许办砸了。 与马依风在酒吧里相遇的那一次,其实都是鬼伙刻意安排的,他让应桐桐想尽一切办法与马依风发生关系。但应桐桐却失败了,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应桐桐失去了一个月的供应。 之后,应桐桐在西郊“速动”网吧约见马依风,也是鬼伙的授意。 这就是秦良玉刚到监狱时,王伟在监狱大门外见到坐在车里,前去接柳金蕊的柳中洋时会觉得面熟了。 因为那次在马依风与应桐桐约见完离开网吧后,附身在柳中洋身上的鬼伙随后便进入应桐桐所在的那间房间时,恰巧被王伟见到了,王伟当时只以为那是一个去找应桐桐寻欢的嫖 客。 黄勇富在准备投案自首前,拿着那盘带子去见应舞,与应桐桐父女相认时,曾表现出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王伟形容不出来那种表情到底代表着什么。 刚讲到这儿,一旁的刚子插嘴道:“对了,我想起那次附身到黄勇富身上时,大概是感应到了我的意图,他似乎对于即将面临死亡非常激动,给我的感觉就是他自己想做但却没有机会和胆量去做,所以才会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当时我还心思这人就是一孬种,连自杀都得我去帮忙。” 马依风摇了摇头道:“肯定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他混迹江湖多年,自杀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他是不敢自杀。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鬼伙那会儿已经用应舞和应桐桐的性命要挟他出庭指正秦明月,所以,他连自杀的权利都被鬼伙剥夺了。” “而你的到来,无疑让他解脱了,因为在你的控制下的自杀,鬼伙必然不会迁怒到他和应舞以及应桐桐的身上,所以,他才会表现出一种解脱带来的兴奋。” 说完,马依风转头让王伟接着刚才的话题讲,王伟想了想道:“那个哑巴似乎是真心想救下应桐桐,但至于他为什么会带着应桐桐往李强的大酒店跑,应桐桐也不清楚。被鬼伙再次掳回去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哑巴。” 最后,王伟说出的一件事,让马依风和一旁的刚子非常震惊。应桐桐居然与马华龙一样,能听见鬼魂的声音,但却看不到。这就是刚才在屋子里,王伟不让刚子出声的原因。 其实王伟还有一件事没有讲出,这件事他认为没必要让马依风知道。那就是,应桐桐在第一次见到马依风的时候便已经爱上了他,之后与马依风见面并不单纯为了完成鬼伙交办的任务。对于这件事,鬼伙也知道。 “王伟,应舞在收到黄勇富的那盘录像后,有没有对应桐桐说过什么暗示性的话?她脑中就一点这方面的记忆都没有吗?”马依风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 “这非常重要,因为那录像不可能随着应舞的死亡从这世上消失。只要那录像还在,鬼伙就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抢在他前面找到那录像的下落。” 王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后,摇了摇头道:“真的一点这方面的记忆都没有搜索到,她现在的状况还不十分稳定,有些记忆出现断片,我刚才跟你讲的那些,有很多还都是我自己整理出来的。” 刚子摆了摆手,道:“哎呀,这事也不用那么太着急,咱们这趟出来可不是为了个录像来的,等她情绪稳定了,脑子灵光了,大不了让王伟再偷听一次不就得了!” 听刚子这样说,马依风笑了笑,点头道:“嗯,刚子说得不错,那王伟你在她脑中见到的那个哑巴是不是图像中的这个人?” 马依风从兜里翻出那张打印的图像展开给王伟看,王伟只一眼就非常肯定地道:“是这个人!” 重新将图像折好放进衣兜里,此时外面的天早已黑了下来,看了眼腕表发现这么会儿工夫,已经到了晚上八点了。 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的马依风,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刚子撇了撇嘴,对马依风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防疫站?如果不着急的话,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虽然马千乘的魂魄不再起主导作用,但已经拥有他所有能力和记忆的马依风,多少还是会顾念自己与老a前世的那份父子之情。对这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儿子,他已经不像开始时那么排斥了,反倒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考虑到自己不能公开露面去饭店里吃饭,而外面的老a也在陪着自己饿肚子,马依风便同意了刚子的建议。 往返五趟,刚子也不知道从哪家饭店偷来了六盘刚出锅的菜和四份米饭,最后一趟居然还偷来了一打啤酒和饮料。 将饭菜摆到茶几上后,马依风用办公室里的电话把老a给招呼了进来。 吃饱喝足后,已经是夜里九点半了。马依风与郭老他们打了声招呼后,便与老a一起带着刚子和王伟向防疫站赶去…… 第五十五章 偷尸 快要到防疫站的时候,王伟从车外穿了进来,身后跟着大东那九个鬼兵中的一个。 “马队长,雷将军让他的手下过来传话,说他和秦将军在防疫站的西门等着你,让咱们过去跟他会合。” 当着大东鬼兵的面,王伟很聪明地称呼大东为雷将军。在处理人情世故方面王伟比性格耿直、爱憎分明的刚子要圆滑得多。 撇了眼前面正在开车的700a,马依风没有出声,只微点了下头表示他已经知道。其实就算大东的鬼兵不来传话,马依风他们也是打算从西门进去的。 防疫站有两个门,一个位于正北的正门,还有一个门算是一个紧急出入口,也就是西门。除非遇到大范围的传染病,那门才会紧急开启使用。 防疫站是很多年以前的老叫法了,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么叫,其实现在的正规叫法应该是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简称疾控中心。 西门与北门走的不是一条马路,通往西门的那条马路比较偏,路上的行车非常少,这是当初在建盖这栋大楼的时候,刻意这样安排的,就是担心一旦有紧急疫情发生时,不会因交通拥堵贻误救治。 远远的,马依风便见到大东那辆车停靠在距离西门不远的一个阴暗角落,马依风拍了拍前车座的靠背,指着大东车的方向对老a道:“与前面的那辆车停到一起。” 老a没有问原因,将车灯关闭,依言减速靠拢了过去。 四个人一起从各自的车上下来,老a见到秦良玉并未感到意外,因为枫林小区的那个监控录像就是他带人去窃取的,所以他知道秦良玉不在监狱里。 虽然因为秦良玉和大东没有听自己的话返回监狱,但来都已经来了,马依风知道三言两语根本无法劝退这二人,所以干脆同意让他们俩协助自己。 互相之间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后,四个人一起看向防疫站的那栋大楼。 防疫站毕竟不像医院那样收治各种疾病的病人,所以到了晚上,各个楼层亮着灯的房间并不多,加之防疫站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在夜色的掩映下,整栋楼看着异常安静和神秘。 知道一会儿进去后,他们三个人都有可能会根据里面的具体情况使用瞬移,所以马依风便让老a守在外面的车里。这样既可以给他们三个人望风,又可以防止老a在进入大楼后,在里面的监控头下暴露了身份。 因为不放心把老a独自留在外面,秦良玉便把褚德重留下,让他守在老a身边,随时保护老a的安全。 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实验室并将柳金蕊的尸体偷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栋楼里的实验室太多,而每个楼层都布有大量的监控摄像头。 王伟他们这时候可就发挥了作用,由于他们与柳金蕊曾正面接触过,所以进入大楼后,几个鬼兵呈包围圈将秦良玉、马依风和大东围在当中,簇拥着这三个人向步行梯走去。 这栋楼有三处楼梯,分布在不同的位置,还有两部电梯,电梯他们几个是不可能乘坐的,因为那里面都有监控头,王伟他们带秦良玉三人走的是位于偏东南向的那个步行梯。 步行梯里的壁灯很暗,而且间隔的位置又比较远,使整个楼梯里的光线看着格外地昏暗。 马依风他们三个人对周围环境的敏感度都非常高,三个人都尽量放轻脚步,不发出大的声响,跟随在王伟的身后一步步向九楼走去。 到达九楼的整个过程中,他们没有在楼梯里遇到一个人,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可刚到九楼,就在马依风准备推开那扇木门进去时,早他一步穿过门的王伟轻咦了声。 秦良玉用意念问王伟:“发现什么了?” 王伟搔了搔后脑,有些不解地道:“我刚才好像感应到了柳金蕊的魂魄,很微弱,可这会儿却又没了。” “她的魂魄?难道说她的魂魄并未被异婴吞噬?”秦良玉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如果柳金蕊的魂魄真的还在的话,那就表示异婴现在并未变得强大。 秦良玉和王伟的对话,马依风和大东都听到了,大东对秦良玉轻声道:“先不要高兴得太早,确认后再说。如果真如王伟所感应到的那样,虽然异婴没有变得强大,但这同时代表着另外一个更加严酷的现实,那就是异婴还需要继续吞噬大量的普通人的魂魄。” 大东的话让秦良玉和马依风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既希望柳金蕊的魂魄还在,又不希望在,纠结在这种矛盾心情下,三个人随着王伟他们来到了一间实验室外。 整个楼层里的房间,只有两个房间是亮着灯的,就是眼前的这间实验室和它旁边的另外一间。那一间的门上没有任何标识,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门上又没有玻璃,之所以知道这房间亮着灯,是从门下透出来的一道细窄的灯光分辨出来的。 而那间亮着灯的实验室的门上有一个非常大的玻璃,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里面是一个分隔间,靠近门的这间像是一个储物间,里面有许多的柜子,地面上有几双拖鞋,再往里还有一扇门,几个身穿医用防护服的人正出出进进地忙碌着。 因为是夜间,大东的九个鬼兵的魂力可以自由发挥,在他们几个的帮助下,马依风三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正在从柜子里往外拿东西的人根本就没有发觉到有外人进入,照旧忙活着他们手里的工作。 推开里面的那扇门,门后是一间非常大的实验室,实验室里的灯光特别亮,几乎将整间实验室照射得无一死角。 室内摆放着各种仪器,中间位置是两排高大的格子柜,分格上放置着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里面是一些被药水浸泡着的看不出是人类还是动物的各部位器官。 在靠墙的两旁是一长溜及腰的桌子,那上面摆放的是一些显微镜之类用来做实验用的设备,还有好几台正在运转的机器和显示器。 这间实验室里有分散在不同位置的六名工作人员,与外面的那些人一样,他们也身穿防护服,都在低头忙活着各自手里的活。 在大东鬼兵的干扰下,对于已经走到他们身边的马依风、秦良玉和大东三人,他们根本看不见也听不到。 顺着并不宽敞的过道往里还有一扇门,这扇门紧闭着,看着有些像太空飞船上的高压舱门,门旁有一个密码锁。 大东的鬼兵控制外面的一个工作人员来到密码锁前,在他输入了一组密码后,随着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响,这扇门缓缓地向两旁开启。 这里面的房间仪器设备并没有外面那间的多,室内有四名实验人员听到门响后,疑惑地向门的方向看来。 奇怪的是,外面那么多的人,大东的鬼兵仅出动了两名便将他们轻易控制住了,可这里面才四个人,连王伟和刚子都参与进去才将这四个人给控制住。 马依风与秦良玉和大东对视了眼,都有些搞不明白这里面的四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难控制。 进去后,里面的场景让秦良玉三人不禁呆愣在原地。 在被一盏巨大的无影灯照射下的解剖床上,躺着一具全身赤 裸的女尸,尸体的胸腹腔已经被全部打开,除了那些被处理过不再流血的骨肉,所有的内脏器官都不见了。 这时,那四人中的一个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向门口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红色的肺,旁边有一小片切割下来的肺片。 当这人经过秦良玉他们所站立的位置时,脚步微微停顿了下,被防护服帽子遮住的头向秦良玉他们的方向转动了下,这才接着走到门旁按下开关,将托盘递给等在门口的一名工作人员。 发现这个工作人员的异常举动后,马依风迅速扫视了圈这间实验室里的仪器设备,略做沉吟后,他终于明白过来,并不是鬼兵的魂力减弱了,而是他们的魂力被这间实验室里的仪器设备产生的强大磁场给干扰到了。 找到原因后,马依风快速分析了下眼前的情况,如果将这四个人同时击晕,他一个人就可以办到,可那样的话必然会在事后引起社会各界更大的猜疑。 可如果让鬼兵控制这四个人离开这间实验室几乎很难能够做到,因为他已经看出这些鬼兵在强撑,也就是说,他们仅能控制不让这四个人发现他们三个人。 现在如果想事后不让人将怀疑目标锁定到自己的头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做到,那就是让柳金蕊自己走出去。这样的话,为了不引起社会骚乱,防疫站肯定不可能对外公布说,被开了腔的尸体会自己离开。 想到这儿,马依风对刚子小声吩咐道:“一会儿看好了,他们再往外送东西的时候,你就赶紧附身到柳金蕊的尸体上,让她从这里走出去。” 刚子看了眼解剖床上柳金蕊那具被开了腔的尸体,满脸恶心地道:“除了俺老婆家的那条狗,我之后附身的尸体一个比一个烂!” 想起在李强大酒店时刚子附身的那具被爆头的尸体,马依风有些忍俊不禁,再看了眼躺在解剖床上的柳金蕊的尸体,也确如刚子所言,他附身的尸体一具比一具恶心。 就在马依风吩咐完刚子没一会儿,刚才的那个人又端着一个装有心脏器官的盘子向门口走来。 刚子见状,嗖地一下钻进了柳金蕊的尸体里,马依风、秦良玉和大东紧张地盯着解剖床上的柳金蕊。 随着一阵骨骼摩擦发出的“嘎巴嘎巴”声响,“柳金蕊”睁开了双眼,慢慢地从解剖床上坐了起来。 她那张煞白的脸上,浮上一个非常诡异而又僵硬的笑容,因为她的气管也被切开了,从她的口中发出一阵“嗬嗬嗬”的像是皮球漏气的声响。 刚把通向外面那扇门打开的实验人员听到声音,疑惑地转头向身后看了眼,恰巧见到“柳金蕊”嗬嗬笑着从解剖床上下来。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倒地声响传来,实验室里的四个人全部瘫坐在地上,那个前去开门的实验人员因为视线与“柳金蕊”相对,直接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走!”马依风一声令下,在鬼兵的掩护下,马依风、秦良玉、大东三个人护在行走起来歪歪扭扭的“柳金蕊”的尸体旁,躲闪着避开外间听到声响,奔进实验室的那些工作人员,一起从实验室里走出。 因为急于将柳金蕊的尸体从防疫站转移走,除了附身在柳金蕊尸体上的刚子,匆忙往步行梯走去的三人,谁也没有留意到,在实验室旁的那个房间门底下透出来的那一条光线闪了下…… 第五十六章 灭迹 就在马依风他们三人刚瞬移到一楼侧门的门外,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所有的门窗全部自动关闭。 虽说防疫站地处偏僻,但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这尖锐的警报声像一把把利刃般划开夜色传向四面八方。 “速度离开!这里的警报与警方连接着。”马依风说完,揽住秦良玉的腰,吐纳间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停车地点。 大东和他的九名鬼兵也紧随其后,而刚子这会儿嫌附身在柳金蕊的尸身上走不快,干脆又出来了,一脸嫌恶地抱着柳金蕊的尸体与王伟一起瞬移到老a的车旁。 老a在警报声刚响起的时候便已经从车上下来了,马依风他们瞬移过来的场景让他忍不住一阵心惊,但毕竟是特种兵出身,且又经历过生死,所以仅呆愣了下,表情便又恢复正常。 “把柳金蕊的尸体放到后备箱,赶紧离开这里,警方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对老a说完这句话后,马依风拉着秦良玉的手一起坐进车里。 老a刚把后备箱盖打开,随着“噗通”一声响,柳金蕊的尸体像一大块被切割开的猪肉般,被刚子直接给丢了进去,把个老a给看得眼皮直跳。 而此时的大东已经发动开他的车等在一旁了,老a在调头的时候,习惯性地往后视镜里瞥了眼,突然他踩下刹车踏板,将车窗摇下,探出大半个身子向不远处的防疫站大楼看去。 “怎么了?”马依风和秦良玉异口同声地问,并同时将靠近自己身旁的车窗摇下,随着老a的视线向后方看去。 老a将身子缩了回来,有些不确定地对马依风道:“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刚才在后视镜里,我好像看见有一个黑影从楼上跳了下来。” 刚子这时候飘到秦良玉车窗旁,“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个实验室旁的屋子里有人。” 马依风闻言眼一眯,暗道:“坏了!” 就在他准备让老a将车调头返回时,迎面一队闪着警灯的警车开了过来,老a赶忙打了下方向盘,与前面大东的那辆车一起紧靠马路的右首缓慢行驶。 “奇怪!”当那队警车开过去以后,老a嘀咕了句。 马依风知道老a说的奇怪是指那些警车没有拦下他们的车盘问,也知道这都得益于大东带来的那九个鬼兵,想来这一队警车里的人根本就没人见到他们这两辆车。 回身看了眼,因为拐过一个弯,现在只能看到防疫站的楼顶了,马依风左手握拳砸了下车座,暗自埋怨自己大意了。 这时,大东的一个鬼兵飘到马依风的车窗外,“马将军,雷将军让我过来问问,我们现在去哪?” 恰巧这时,700a也转过头问出相同的问题,马依风没做任何思考,直接道:“市立医院!” 那鬼兵得令后便离开向大东复命去了,一旁的秦良玉不解地问:“依风,去市立医院做什么?” 马依风轻拍了下秦良玉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去找上次被你救过的妇产科主任朱英武,让他帮个忙!” 盯着马依风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秦良玉终于弄明白为什么去市立医院了,不禁对马依风缜密的思维暗自佩服不已。 想起刚才700a说过的那个黑影,秦良玉低声道:“看来刚去的时候王伟并没有感应错,柳金蕊的魂魄应该就在那栋楼里。” 马依风重重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啊,是我大意了!不过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柳金蕊的魂魄现在应该已经不在那里了。而老a从后视镜里见到的那个黑影,很有可能就是鬼伙手下的那个哑巴。” 说到这儿,马依风将枫林小区监控拍摄下的内容简短地对秦良玉讲了下,让她能够了解清楚鬼伙、异婴、黑影三者之间的关系。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秦良玉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马依风很想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告诉秦良玉,可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让秦良玉跟随自己涉险。 在得到马千乘所有的记忆以后,他知道了秦良玉这一路走来所遭遇的一切挫折和磨难。 他心疼她,他希望他的女人能够幸福、轻松、快乐地活着,所以他不想让秦良玉背负太多的压力和困扰。尤其现在这件事还牵扯到了马千乘和柳金蕊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里面。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爸那边既然已经插手了,其他的事也就不用我去操心了,只需要将柳金蕊的尸体处理好交给警方就行了。” 秦良玉知道目前这件事解决起来并没有马依风说得那么轻松,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不听他的劝回监狱里去。 在前世秦良玉就已经习惯了与马千乘共赴战场,所以到了这一世,她可不想让自己做一个花瓶式的女人被男人护在身后。 见马依风不想说,她也就不再追问,暗自在心理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帮助马依风,同时又能让他坦然接受。 有大东鬼兵的协助,他们两辆车在遇到红灯时,只要能闯得过去的,根本就不需要减速,这样一来,仅用了一刻钟他们便赶到了市立医院。 依旧是老a与褚德重在车里等着,马依风、秦良玉和大东三人带着鬼兵直接走进医院大厅,刚子怀里抱着柳金蕊的尸体,一行人和鬼顺利地来到六楼。 在六楼走廊,他们恰巧见到刚下了一台剖腹产手术的朱英武,正往他的办公室走去。由于没人看得到马依风他们,所以他们一行人便跟随在朱英武身后一起进入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大东这才命令他的鬼兵撤掉魂力。 端着刚从饮水机上灌满水的茶杯,还没等朱英武将茶杯放到嘴边,他整个人便僵立在原地,惊瞪着双眼看着像是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的马依风三人。 上次的异婴事件,给朱英武带来的精神打击非常大,所以对于眼前这三个人,他的印象也非常深刻,知道这三个人都不是坏人,尽管秦良玉的身上依然跟上一次那样穿着一身囚服。 对这三个人他有一种很奇怪的亲切感,他不清楚这感觉是不是起源于秦良玉救了他。 见他们三个人的到来吓到了朱英武,秦良玉赶忙笑着打了声招呼:“朱医生,你好!” 愣了半天神终于被秦良玉的这一句问好给拉回了神智,朱英武慌忙放下茶杯,尴尬地笑着道:“三位赶紧坐,我给你们倒杯水。” 秦良玉没有阻拦朱英武,她知道得给他时间让他平复下心情,便与马依风和大东一起坐到斜对朱英武办公桌的沙发里。 在给秦良玉他们递水的时候,朱英武疑惑地打量着他们三人,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很干净,并没有任何的血迹。 扫视了圈屋子的四周,他吸了吸鼻子,职业敏感让他奇怪自己的办公室里为什么会有一股子混合着福尔马林气味的、浓重的血腥味。 发觉到朱英武的视线,秦良玉开口道:“朱医生,今天我们来是有事情想寻求你的帮助。” 朱英武听秦良玉用这么客气的语气跟自己讲话,反倒有些拘谨地站在了原地。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三位,只知道这位是刑警队的大队长。上一次如果没有你们三位及时出现,我跟我同事的命恐怕早就搭在那间产房里了。所以不管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做到的,你们尽管吩咐就好!” 见朱英武提到自己,马依风抬手看了眼腕表,发现马上就要到夜里十一点半了,便也不再跟朱英武客套,直接道明来意。 “朱医生,经过前些日子那个婴儿的事,想来你对一些科学无解的现象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排斥了吧?” 一想到那个浑身乌黑,双眼空洞,成功躲避了三次雷击的异婴,朱英武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点点头道:“是的,当时不管是谁在场亲身经历过,对灵异事情的看法恐怕都会有新的认识。” 马依风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我带来了一具女尸,昨天才死的,尸体已经被解剖过了,现在只剩下一具空壳。如果我现在让你看到这具尸体的话,你不会害怕吧?” 听马依风这样说,朱英武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作为妇产科的大夫,对于尸体他并不会产生恐惧心理,但因为有异婴造成的心理阴影在,他对马依风口中所说的解剖过的女尸,竟然还没等见着就开始产生一丝恐惧感。 一旁的大东见状,温和地笑着道:“朱医生,你不必害怕,那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尸体,与你寻常见到的尸体没什么两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它的内脏器官都被切除了,而且胸腔还没有被缝合。” 闻言,朱英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我没有紧张,就是见到三位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上一次的那个婴儿。”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当柳金蕊的尸体凭空出现在室内时,朱英武仍然无法避免地被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双眼紧盯着被刚子抱在怀里,漂浮在半空的尸体。 知道朱英武看不见刚子,以为柳金蕊的尸体是自己飘在半空,秦良玉赶忙站起身,来到朱英武的身旁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好意思朱医生,这尸体是被我手下的一个鬼兵抱在怀里,并非是它自己飘起来的。” 朱英武脸色煞白地看着那具尸体,声音颤抖地对秦良玉问道:“那……那,接下来,要,要我做什么?” 马依风和大东这时也站起身,来到朱英武的身旁,马依风对朱英武问道:“你这里有没有空的产房,我们先将尸体送过去。” 朱英武点点头,“有。” 见朱英武的双腿始终在打颤,马依风便搀扶着他的胳膊,防止他再跌倒,对大东和秦良玉道:“你们俩在这里等着,我与朱医生过去就可以了。” 产房距离朱英武的办公室距离较远,大概是见到了走廊里来往的病患和医护,朱英武紧绷的精神得到了缓解。 进入产房,在朱英武的指挥下,刚子将柳金蕊的尸体放到一张产床上。由于柳金蕊的尸体已经僵硬,刚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两条腿搁到产床的两个支架上。 因为有大东的鬼兵在门口把守,马依风也就不用担心跟朱英武的谈话会被路过的人听到。 “朱医生,这具女尸在死前曾与男人发生过关系,你有没有办法做到,让法医在做尸检的时候,不会发现这个问题?”马依风对正在穿手术服的朱英武讲明自己的意图。 朱英武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转头看了眼马依风后,将视线移向柳金蕊的尸体,“能!” 整个过程,朱英武耗时近半个小时,从他额头不停流下来的汗水,显示出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收拾完一切,朱英武直起身对马依风道:“已经没有问题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眼柳金蕊敞开的胸腔,对马依风接着道:“我虽然不是内科大夫,但我却发现这尸体内脏器官的切口非常专业,唯独这肝脏,怎么看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地扯下来的。” 朱英武的这句话,让马依风一惊,随朱英武走到柳金蕊的尸体旁,在看到朱英武所指的位置后,马依风这才发现自己这次行动才刚开始进行,就连番出现了两处纰漏…… 第五十七章 复活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离开前,马依风让朱英武将柳金蕊的胸腔缝合,由于胸腔所有的内脏器官都不在了,而椎骨又是被割据开的。不得已,刚子被再次派上了用场,协助朱英武按下椎骨后进行缝合。 朱英武找了身手术服与刚子一起给柳金蕊的尸身穿上,遮掩住那道刚缝合好,看着有些狰狞的疤痕。 整个过程,朱英武都战战兢兢的,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与一个鬼魂接触。如果事后再有人问他,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想来他的回答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嗤之以鼻了。 一通忙活下来,柳金蕊的尸体看上去顺眼多了,最起码不像刚开始那么血腥了。而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为不耽误朱英武休息,马依风和秦良玉他们便匆匆地告辞离开。 “接下来你要去哪?”上车后,秦良玉对马依风问道。 将秦良玉拥进怀里,马依风轻触着她柔嫩的面颊,“你跟大东赶紧先回监狱去,接下来我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要做了,把柳金蕊的尸体送给法医,让他们去尸检就行了。” 知道自己如果再坚持说不回去,马依风定然会不高兴,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建议自己回监狱里去了,秦良玉只能先按他说的做,反正有王伟和刚子守在他身旁,自己可以随时了解到他的所有情况。 突然想起马依风停放在柳金蕊家的那辆车,秦良玉建议道:“依风,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如让刚子去小区那把你的车开出来,路上如果能闯几个有交警站岗的红灯就更好了。” 马依风听后,没有立即出声,他在琢磨着秦良玉的这个建议是否可行。 “小区的监控录像无故失踪,小区里的所有住户一夜之间全体高烧,柳金蕊的尸体莫名从防疫站里自己离开,你的车被鬼魂盗窃还闯红灯。然后接下来,不如就让柳金蕊自己去法医那,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而且无论从哪个环节看,都与你没有任何瓜葛。” 马依风被秦良玉的这个建议给逗笑了,魂魄归位到现在,这还是秦良玉第一次见马依风开怀的笑,感觉很久没有看到过他的笑容般,秦良玉竟看得出了神。 由于马依风的双眼始终看向车窗外,他没有留意到怀里的秦良玉正被自己的笑容吸引。斟酌再三后,他感觉秦良玉的这个办法确实可行,关键眼下似乎也找不到比这更可行的办法了。 “的确,作为政府部门,一旦遇到这样的事,只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压下来,把所有的消息封锁住,以免引起民心恐慌。”马依风分析道。 “执法部门即便要查也只能暗地里进行,而防疫站那边,估计在检查完柳金蕊的那些内脏,发现并没有什么传染病后,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从这件事里脱身出来。” 坐在前面的老a听完秦良玉的建议和马依风的分析后,也感觉这办法可行。 试想一辆无人驾驶的车疾驰在马路上,闯红灯的过程中,电子眼必然有跟踪拍摄,最终被交警给拦下后,却发现车里无人驾驶,再结合柳金蕊自行离开防疫站,这整件事就会被人给演绎成鬼魂作祟了。 老a没有回头,看着车窗外道:“这办法确实好,整个事件最终变成一桩灵异事件,而且很多证据都查无可查。可问题是,你的车停在柳金蕊家门前的时候,已经被那些记者给拍摄到了,估计今天的晨报该报道出来了。” 略做沉吟,马依风对老a道:“既然这样,那就查出昨天去柳金蕊家的记者都有哪些人,然后想办法通知这几个记者,让他们去亲眼目睹下柳金蕊自行进入公安局大门时的场景。” 老a点头道:“嗯,这样一来,就没人去关注有关你车停放在哪的新闻了。联系那几个记者的事容易,交给我去办就好了。” 柳金蕊的尸体处理好以后依然是放在老a的车里,而按照马依风的计划办的话,需要等到天亮以后,而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趁夜色将秦良玉和大东先送回监狱。 为谨慎起见,秦良玉将王伟和刚子都留给了老a,嘱咐老a务必在天亮前把这些事处理好,因为再拖延下去,柳金蕊的尸体就会腐烂了。 不管她生前为人如何,毕竟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早些处理完这些事,也好让她早日入土为安。 在大东鬼兵的协助下,老a的车迅速离开了医院,而马依风和秦良玉来到大东的车上。 听说让老a去处理尸体,大东无限感慨地道:“所谓上阵父子兵,还是自己的亲人办事靠谱。” 说完,大东接着道:“鬼伙在制造这起事件前,怕是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只不知他到底是隐藏在什么地方,想来就在海滨市,而且还时刻在关注着我们的行踪。” 就在马依风送秦良玉和大东返回监狱的同一时间,在位于海滨市开发区最北端的一个极偏僻的待拆迁的院落里,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潜入院落中唯一的一间房子里。 屋子因为没有点灯,仅靠外面那一点点月光能勉强看到一个人影,而在这间屋子的中央位置,停放着一口没有合盖的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女人。 黑影的手里拿着一个葫芦,进入屋内,他谨慎地四下梭巡了圈,确定门窗都没有问题后,这才将葫芦盖打开。 随着从黑影口中发出的一阵回魂咒,葫芦里慢慢冒出一股青烟,青烟最终幻化成一个看不清面目的模糊的人形。 人形似乎是在极力抗拒进入棺材中的尸身内,可奈何无法抵抗回魂咒,几番挣扎后,最终融入那具女尸体内。 黑影摘下戴在头上的风帽,紧张地看着棺材内的女尸。那女尸看年龄也就10多岁,长相可以用丑陋来形容,尤其是在她的鼻翼下还有一个豁口,俗称“三瓣嘴”、“兔唇”,医学上叫“唇裂”。 在那个豁口的拉扯下,右侧的鼻翼塌陷歪扭,嘴也呈现一种奇怪的右咧,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黄牙。 约莫过去十多分钟后,女尸的眼皮由最初的轻颤到最后的全身抽搐,随着“啊”的一声怪异的叫喊,女尸睁开眼,从棺材里坐起身,活了过来。 摘下风帽后的黑影有着一张极英俊的脸,只可惜面色惨白,看着不像是正常人的肤色,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脸太白,在黑衣、黑屋子的衬映下看着格外瘆得慌。 复活后的女孩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当她的视线落到黑影身上时,她发出了一声非常难听且怪异的询问声:“为什么要救我?” 这声音与女孩的长相倒是很匹配,人丑,音质也差,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不刷牙,口气还格外重。 女孩复活似乎让黑影感到非常开心,这份开心里还夹杂着一份激动和紧张,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女孩问道:“你还能记得自己是谁?以前见过和经历过的事吗?”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口齿不清地道:“怎么会不记得?” 说完,她抬头看向那个黑影,“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救我?居然还让我附身到这么丑陋恶心的躯体里?” 黑影沿着棺材边缘慢慢走到女孩身侧,想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可犹豫了下又将手缩了回来。 “小蕊,你现在附身的这个女孩是我十年前遇到的,当时可怜她太小,所以就把她给保护了起来,后来遇见你以后,我就知道这女孩将来有一天肯定会派上用场。” 由于女孩死得太久,虽然尸身经过处理并未腐烂,但骨骼和肌肉都已经呈现僵硬的状态。 随着一阵轻微的骨骼摩擦声响,柳金蕊低下头看着那双并不属于自己的手,搜索到这具女尸的记忆后,她知道这尸体生前非常丑,但她却依然不死心的费力地抬起两只手抚到脸上摸索。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鼻翼下的那个豁口时,她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反复地抠着那个位置。 突然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因为她发现她不仅没有呼吸,连皮肉该有的知觉都没有,而且她仔细地辨认了下,发现自己连心跳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柳金蕊瞪大双眼看向那个黑影。 黑影垂下头,有些懊恼地道:“因为我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要用,所以在一个月前我就已经把这女孩的魂魄从她体内拘了出来。” 柳金蕊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想笑,但却只是带着一个自嘲的口吻问道:“那是不是代表我以后都要以这幅丑样子见人?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心跳和知觉的僵尸?” 黑影心疼地看着柳金蕊,“小蕊,你别难过,我会给你去找张人皮面具,就像柳中洋那样,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同吗?” 柳金蕊呵呵笑着道:“你真当我傻?我爸就算遭受再大的打击,也不会不与我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我那年才13岁啊,他就连一个简单的拥抱和握手都不肯。而且他从不与我同桌用餐,每次只要吃了正常人吃的东西后,他都要谎称出差消失最少三天的时间!” 大概说的话太多太急,柳金蕊感觉有些头晕,她无力地倚靠到棺材壁。 黑影见状,赶忙绕到棺材的另一侧想查看下柳金蕊的状况,却遭到柳金蕊的抗拒。 “你是他的走狗,你装哑巴,身上还总是带着一股子臭肉腐烂的气味,你离我远点!以前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所以就装糊涂暗地观察着你们,但现在我知道了,你们这是要加害依风!我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的!” 黑影听了柳金蕊的话后身体一僵,挺立在原地,良久,他才开口道:“我也不想……” 内心挣扎了好久,他才缓缓地对柳金蕊道出他自己的身世,以及他如何在异婴的眼皮子底下保全了柳金蕊的魂魄,并把鬼伙这些年的行径一一道出。 随着他的讲述,本来情绪激动的柳金蕊的脸上浮上震惊和痛心的表情…… 第五十八章 舆论 有钱就是任性这句话一点都不假,能在枫林小区买得起别墅的人都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一户搬,其他住户便也跟着搬。现在的枫林小区除了仍坚守在门口值岗的几名保安外,几乎看不大到有活人出入了。 起初那场不明原因的高烧,大伙只以为是单纯得了什么传染病才导致的,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们不安起来,纷纷从这个被外界议论为鬼区的别墅区里陆续搬走了。 而这些天,无论政府如何造势打压,甚至就连所有的媒体都开始反口说自己看错了,却依然无法堵住悠悠之口。 “听说没?枫林小区那个死了的女狱警,肚子都已经被切开了,居然能自己从防疫站跑到公安。” “哎妈呀,可吓死了,这肯定是有什么重大冤情,不然不会死了还要为自己伸冤。” “这还可怕?你们没听说吗?那个刑警队大队长的车被小偷给偷了,居然就停在那个死了的狱警家门口,这典型是在栽赃嫁祸啊!” “听说那车居然自己从枫林小区开走了,闯了六七个红灯才被交警给拦下。交警打开车门一看,车里居然没人!” “要我说啊,这一准是那个狱警死后帮的忙,让大伙都知道知道不该人家他男朋友的事,就那交警猪贱,说不定那车本来是想开去找杀人凶手的呢!” “欸,我听说啊,那刑警队的大队长住院了,不知道是被他女朋友给吓的还是伤心的,据说连话都不会说了!” “净瞎说,当警察的还能被死人吓着?一准是伤心的,听说他跟他那女朋友生前关系特别好,俩人都住一块儿了。” …… 大街小巷诸如此类的猜测和议论,比真正的传染病传播的速度都要快,仅三天时间,几乎家喻户晓。 马依风的那辆车在被交警拦截盘查时,当时有不少人在场,有好事的将现场给拍了下来,发到各自的微信和微博上大肆宣扬。 而柳金蕊的尸体穿过公安门前的马路在往公安大院里进的时候,不仅提前得到消息的记者在场,一些路过的民众发现后,也像个野记者般跟随在柳金蕊的身后不停地选角度拍摄。 刚子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关注过,虽然也清楚他们关注的是柳金蕊的尸体,但他却一脸欣喜表情摆出各种ps让人拍摄。 这下可好,非但没人害怕他是个死人,反而跟见到偶像明星般一直追随到公安大楼的台阶上,被值班的干警给轰出去还不死心的远远地偷拍。 公安里的值班干警只知道死了名女狱警,却并没有见过柳金蕊的真貌,只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有些异常,非常谨慎地拦下他盘问。 哪知刚子直接来了句:“我是来做尸检的,你让开!” 可把那公安干警给唬得一愣愣的,忙招呼人过来,一大帮子人将刚子给团团围住,刚子一看来气了,“尸体放这了,你们一会儿搬去法医那做尸检吧,我走了!” 说完,刚子直接离开柳金蕊的尸体,任由柳金蕊的尸身僵硬地倒在地上,也不去管那些公安干警震惊的眼神,自顾返回老a那,用纸笔告诉老a成功完成任务了。 而马依风此时确如传言所讲的住院了,但他并非是因病住院,他就是为了让舆论把自己跟柳金蕊的关系给神话起来,这样就会转移并压下当初传出的他与秦明月情侣关系的事。 在一间单间病房里,马依风站在窗前,身后一左一右站着鱼头和梁子。 “老大,咱们国家建立户籍档案以来所有的失踪和死亡人口,我们也都查过了,感觉勉强附和条件的,只有给你看的那十个人。” 鱼头盯着马依风的后背,怎么看怎么感觉这个人就是他原来的老大。 转身走到病床前坐下,马依风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也或许他是在更早以前就出生并失踪了,根本没有参与58年的登记造册,也就没法查到他的具体身份。” 鱼头和梁子对视了眼,有些不明白地道:“更早以前?那得多早?即便能活到现在的话,哪来的体力作案?再说从那画像上看,他顶多也就25、6岁的样子啊。” 对于这个问题,马依风也是找不到头绪,他看向梁子问道:“最近枫林小区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梁子摇了摇头,有些不明白马依风为什么还要对枫林小区进行秘密监视,放置几个警方的摄像头不就得了嘛。 “那个小区里的所有业主都搬出去了,整个小区变得跟个鬼区一样,不过说实在的,那里面的物业公司倒是真不错,一直都在收拾着小区里的卫生,看门护院。” 鱼头拖了把椅子坐到马依风的身旁,插话道:“那个小区算是彻底完了,所有的业主都压低价格对外出售,现在别说是卖了,就是白租都没人进去住。” 马依风沉吟了会儿,抬眼发现梁子的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问道:“你手里拿的是柳金蕊的法医鉴定书吗?” “哦,是的!光去说话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梁子忙将手里的档案袋递给马依风,“刚出来,我们这次来就是来给你送这份法医鉴定来的。” 瞥了眼病房门,鱼头小声对开始翻看尸检报告的马依风道:“老大,这事说起来可真是奇了怪了。” 马依风没有抬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报告,“怎么?” 鱼头一脸神秘地低声道:“柳金蕊死的那天,我跟梁子都在场,当时法医去的时候我们也在一旁看过了,她身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就跟突然睡着了似的。” “可是咱们的法医接手了以后,与防疫站办理交接手续的时候,发现柳金蕊的肝脏没了。” “据防疫站的人讲,尸体被拉去的时候,柳金蕊的前胸别说是新伤,连个旧的疤痕都没有,可打开她的胸腔后,却发现她的肝脏不在里面,从那创面可以分辨出是死前刚失去的。” 马依风想起了朱英武对他说的话,“……唯独这肝脏,怎么看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地扯下来的。” 梁子这时候也感到万分不解地道:“这人没有肝脏根本就不可能活,如果说柳金蕊的死因是失去肝脏造成的,可她的身体没有一处地方有切口,这肝脏难不成是被她从嘴里吐出来的?” 鱼头接着道:“柳金蕊没有被性侵的迹象,家里也没有丢失东西,唯独这肝脏没有了,真搞不懂这杀人凶手为什么偏偏只要一个肝脏?真他妈变态!不会是哪家黑医院里的医生干的吧?” 听着鱼头和梁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着,马依风眉头深锁,也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由于尸体是在防疫站解剖完自己走到公安进行的尸检,加之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死者的肝脏不翼而飞,到底是防疫站出现了工作纰漏丢失了柳金蕊的肝脏?还是尸首自己往公安去的途中丢失的?到现在谁都不敢给出一个合理的定论,也因此,柳金蕊死亡一案,到底是该定性为他杀还是病亡成了一个无法定夺的悬念。 “我的车现在在哪?”马依风对鱼头和梁子问道。 鱼头从后腰摸出一串钥匙,取出其中的一把递给马依风道:“我今天上午已经去交警那帮你给取回来了,还是你的面儿大,闯了那么多的红灯居然一分都没扣。” “当时又不是我在开车!”马依风将钥匙收起来,站起身对鱼头和梁子道:“走,去趟枫林小区,趁现在天还亮着,或许我们能找到点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赶到枫林小区时,门口值岗的保安一眼便认出了马依风的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哆嗦着手把挡闸的开关开启给他们三个人放行。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走进这个小区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里已经没有住户了,因为路面和草坪都依然如故,看来这里的物业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马依风直接将车开到了柳金蕊家门前,由于无法定性柳金蕊的死因,所以她家门口只是简单地拉了一个黄色的警戒线,门上贴着封条,其他的地方与原先并没有什么不同。 刚走到柳金蕊家门口,对气味素来敏感的梁子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了句:“哪来的烟味?” 鱼头四下看了圈,指着远处一个正在冒烟的垃圾箱道:“在那儿,真看出这小区没人住了,不然的话,这样焚烧垃圾污染空气,一准得被人给举报了。” 再次吸了吸鼻子,梁子纳闷地摇了摇头,自语道:“怎么还烧蜡烛吗?闻着像是在点蜡烛。” 马依风看了眼远处的垃圾箱,焚烧的东西应该不多,烟雾正在一点点变淡。 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退回到院门前,四下梭巡了圈,发现柳金蕊家的别墅除了烟囱的方位与别家的不同外,其他地方都毫无二致。 鱼头这时候已经将门口的封条揭下,招呼马依风和梁子一起进去。马依风再次环视了眼四周,这才与鱼头他们走入柳金蕊家。 鱼头和梁子进去后,直接带着马依风来到柳金蕊的死亡现场——位于三楼柳中洋的衣帽间。 凭马千乘的记忆,马依风知道这是柳金蕊初次见到异婴的地点,为什么会死在这儿? 按说异婴与柳金蕊的感情似乎挺深,如果要杀她的话,早该在柳金蕊第一次独自回家的时候就下手,为什么非要等到马千乘也在的时候,冒着被马千乘抓住的风险杀了柳金蕊? 突然,马依风感觉自己脑中有一块记忆是断格的,似乎是马千乘故意不让自己知道什么事,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想把那断格的记忆找回,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做到。 一番努力之后,马依风最终放弃了。扫视了圈这间只有二十几个平米大小的衣帽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嘴角一勾,转身带着鱼头和梁子走了出来。 “事发当日,这里都搜查过了吗?” 马依风猛然抬高的音量把鱼头和梁子给惊了一下,鱼头愣怔地回答道:“是的老大,所有的地方都搜查过了,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线索。” 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衣帽间,马依风接着道:“既然这样,那好吧,我们回去吧,看来这里真要变成鬼区了,我们再到别的地方去转转。” 说完,马依风当前一步向楼梯走去…… 第五十九章 探赜 “怎么了老大?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默不出声地跟随马依风一起来到大门外,鱼头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马依风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个纵身跃上他的悍马车顶,把个鱼头和梁子看得直咂舌。 站到车上后,马依风这才真正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柳金蕊家的烟囱是后改的,小区里别的家的烟囱都是在西向,只有她家的烟囱是在东北向。 现在刮的是东北风,而鱼头之前说的那个焚烧东西的垃圾箱却是在偏西南方位,难怪刚才马依风感觉哪里不对,是风向不对,东北风怎么可能将西南位的烟吹过来? 这就说明梁子闻到的烟味并非来自于那个垃圾箱,而是烟囱里的。 蜡烛的气味?马依风左手又不自觉地抓紧他曾中枪的右手臂。不知道为什么,蜡烛这两个字让他联想起李强大酒店的地下暗道,虽然那里通电并不需要点蜡烛,但那里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 再次看了眼那个烟囱所在的位置,马依风知道自己刚才在三楼衣帽间的感应没错,那个异婴就在衣帽间的下面隐藏着。而衣帽间的位置位于整栋别墅的东偏北,也就是说与烟囱几乎是在同一条直线上。 想到这儿,马依风利落地从车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让鱼头和梁子又是一阵咂舌。不等鱼头和梁子说话,马依风冲他们俩摆了下头,示意他们上车。 马依风将车直接开到了门卫室旁,之前那个给他们开挡闸的年轻人不在,从门卫室的窗户里探出头的是一个年龄大约在六十开外的老人。 老人刚准备给他们把挡闸拉开,马依风赶忙摆了下手,从车上一跃而下。 “大叔,我们是想来跟你打听点事的。”走进门卫室后,马依风亮了下自己的警察证给这位看门的老人看。 “是为小柳死的事吧?”老人居然认识柳金蕊,这倒让马依风颇感意外。 一番交谈之后,马依风才知道,原来当初在建盖这个小区的时候,物业请的基本都是一些老人,因为付给老人的钱比付给年轻人的少。一直到小区建成交付使用了,才将这些老人辞退换上一批年轻保安。 据老人讲,当初柳中洋是最早来这个小区买房子的人,他买的是一期工程竣工的房子。那时候小区里还有很多基础设施没有配备齐全,一直到小区什么都建盖好了,甚至连房子都卖得差不多了,他家还没装修好。 从买了房子到装修,柳中洋耗时竟达一年之久,直到别的住户也都装修好并入住了,他们家的装修才收尾。 听到这儿,马依风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好奇的是,当初给柳中洋家装修的人是不是也跟建盖李强酒店地下暗道的那些人一样遇害了。 “那您知道当初是哪家装修公司给他们家装修的吗?”马依风问。 老人似乎对这件事的印象非常深刻,点点头道:“知道,那家装修公司据说当时挺出名的,叫皇室海大,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倒闭了。” 老人端起桌面的热茶轻呷了一口,然后接着道:“那个装修公司的老板不大怎么露面,所以很少有人认得他。可老柳家装修的那天,他却亲自开车来了,说是来给老柳举行什么破土动工仪式。” “我也是好奇跟过去看了两眼,听旁边的人管那人叫黄老板。那人长得尖嘴猴腮的,真跟个黄鼠狼挺像,所以我就记住他了。” 姓黄?马依风眼一眯,赶忙站起身对老人道:“谢谢您老,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赶明儿给你提些好茶叶过来!” 说完,与热情的老人道别,马依风将梁子和鱼头送回警队后,他一个人驾车急匆匆地往源头赶。 路上,马依风试着用意念招呼了下王伟,居然发现好用,没一会儿,王伟就出现在他的副驾座上。 “什么事马队长?”王伟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马依风,以前马依风看不到他,现在复活后,不仅能看到,居然还懂得用意念喊他。 “马上随我去见应桐桐,无论如何从她脑子里读取一点有用的信息来,务必帮我找到那盘带子的下落。”马依风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对王伟道。 来到源头,在应桐桐的屋门口有两个老刑警在下象棋,看着似乎很悠闲,其实他们是在看守应桐桐,防止她出现意外。 跟那两名老警员打了声招呼后,马依风便推门走了进去。 应桐桐大概是洗过脸刷过牙了,虽然头发和身上还是臭哄哄的,但气色和状态明显比上一次要好很多。 见是马依风来了,她脸上闪过一丝开心,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女孩子脏成她这样的还是少见,关键马依风又是她心仪的男人。 发觉到应桐桐的扭捏,马依风呵呵笑着道:“脏丫头,去洗个澡吧,清凉清凉,赶着这会儿中午头也不说特别冷,洗完澡了一起吃午饭。” 应桐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采,“驴哥,你今天在这里吃饭吗?” 马依风点点头,“是啊,不过你不洗澡的话,我就没法吃这饭。” 应桐桐被马依风说的脸一红,双手使劲扭着耷拉在前胸的头发,有些为难地看着马依风道:“可是驴哥,我没有换洗衣服啊。” 这个问题可把马依风给难住了,这里全部都是男人,上哪去找她能穿得合适的衣服,想了想,干脆对应桐桐道:“你先去洗,我出去给你买一身吧。” 交代郭老把洗澡间收拾一下给应桐桐洗澡,马依风便向门口走去,小声对身旁的王伟道:“我去给她买衣服,你趁她洗澡的时候去偷听下她的所有记忆,人在洗澡的情况下情绪是放松的。” 王伟有些为难,这说的好听是去偷听,跟偷看有什么两样?可既然来了,那就去吧。 因为是四合院,洗澡间是紧邻厕所旁的一个屋子,里面的墙壁和地面整个都是用白瓷砖包起来的,倒是非常干净整洁。 应桐桐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浴灯亮着,一应洗澡用品都摆放得整齐有序。 将门闩好以后,应桐桐脱下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还是郭老管邻居要的,别说是旁人,其实应桐桐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臭味。 洗澡的过程中,过往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记忆片段不停地来回在应桐桐的脑子里闪现,王伟怎么听都没有哪个信息是与那带子有关的。 洗完澡,应桐桐及腰的长发反而感觉乱糟糟的,她拿着一把梳子来到镜子前,抹了把镜子上的雾气,露出里面一个清秀但苍白的面孔,应桐桐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啊!”的喊叫。 双手捂着嘴,她再次看向镜子里的人,这才发现那根本就是自己。因为与她的母亲应舞长得很像,她刚才居然以为镜子里的人是她的母亲。 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她又忍不住一阵难过。当时马千乘将她救出时,她甚至都忘记跟马千乘讲让他帮自己找一找她母亲的遗骸。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都非常准,应桐桐不知道应舞是预感到要死了还是怎么的,在与她吃的最后一次午饭时,居然跟应桐桐讲起她自己的后事处理问题来。 “小桐,将来如果妈妈死了,你就把妈妈给火化了,送到你姥姥的坟旁埋着。等你将来死的时候也嘱咐你的儿女,把你的骨灰埋到妈妈的坟旁,咱们母女也好做个伴。” 这是应舞与应桐桐吃的最后一顿饭,也是她们母女说的最后一段话,之后应桐桐被鬼伙囚禁,而她的母亲不知道遭受多少拷打,最终被鬼伙吃得支离破碎。 紧咬下唇,应桐桐拿着梳子的手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糟乱的头发,因为用力过猛,梳子齿被她拽掉了两根,而她还在不停地拉扯。 一直到眼泪滑下眼眶,她才双手抱头停止了对她头发酷刑般的折磨。 敲门声响,应桐桐慌乱地站起身,“谁?”声音中还带着哭腔。 “丫头,你的衣服,你把门开个缝,我给你塞进去。”是马依风。 放下梳子,应桐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依言开门并接过马依风递给她的衣服。 听到马依风回来了,王伟也从洗澡间里飘了出来,与马依风一起来到应桐桐的房间。 因为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王伟干脆像个老太太拉家常般,滔滔不绝地将他从应桐桐那偷听来的所有信息讲给马依风听。 马依风的眉头越皱越紧,一边听着王伟讲,他一边分析着哪些会与那带子有关,可他却失望地发现,居然没有一条能沾上边的信息。 一直到王伟讲出应舞临终前对应桐桐说的最后的那段话时,马依风的眉头才逐渐打开。 而此时应桐桐已经整理好自己从外面走了进来,知道她能听到鬼魂的声音,王伟赶忙住口。 马依风给应桐桐买的是一身夹棉的休闲装,除了面颊没有以前饱满,此刻的应桐桐整个人看着要干净清爽有朝气多了。 与应桐桐一起收拾屋子里的被褥拿出去晾晒,马依风像是无意识般问道:“桐桐,你姥姥还在世吗?” 应桐桐本来还带着笑容的脸面一僵,叹了口气道:“死了,我听我妈说是被她给气死的。所以我妈一直觉得亏欠我姥,还说等她将来死的时候,让我把她给埋在我姥的坟旁。” 马依风停下手里的动作,“那你能找到你姥姥的坟吗?” 应桐桐点点头,“能,去年清明节的时候,我妈还带我去给我姥上过坟。” 说完,应桐桐有些纳闷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道:“真是奇怪,我姥当初没有结婚,我妈也没有结婚,我妈说我将来死的时候也要跟她葬在一起,这是不是说我将来也结不了婚?” 马依风被应桐桐的问题问住,看情形,应桐桐家里应该有什么秘密是外界所不知道的,不然应桐桐怎么会听得到鬼魂的声音,而应舞似乎不受鬼伙的幻术控制,看来这应桐桐家真的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耐下心陪着应桐桐吃过午饭以后,在马依风的提议下,应桐桐非常爽快地答应与他一起去她姥姥的坟地。 直到到达目的地了,马依风才知道,原来应桐桐姥姥的坟地并非是在海滨市,而是在长山市下面一个乡镇的小村子里,特别偏僻。 如果没有应桐桐带路的话,估计神仙都找不到这个极为隐蔽的旮旯地儿。可见应舞当初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才想到将东西埋在这里。 此时已经是傍晚五点了,趁天色没有暗下来,马依风和应桐桐在坟前拜了拜,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铲,在应舞所说的位置开始挖掘。 果不出马依风所料,那里的土明显是不久前才被人填埋好的,挖的时候并不费劲,直到铁铲被一个硬物磕了一下,马依风知道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胶布层层包裹起来的有些脱漆的木盒子,废了很大的劲才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u盘、一盘光碟、一个老旧的厚笔记本,还有一把雕刻精美的木梳子。 将坑填埋好以后,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马依风开车拉着应桐桐极速返回海滨市…… 第六十章 索隐 一阵吵吵嚷嚷的寒暄过后,随着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那些喧闹的声音被逐渐拉远、变淡。 “黄老板,我说的人你都给我安排好了吗?” 脚步声停下,四周听起来较为安静,在一阵衣物摩擦声响后,这个带着一些沙哑有点像公鸭嗓的男声响起。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马依风轻易便分辨出这是柳中洋的声音。 “找好了,都是按照柳总的要求找的。一会儿我手下一个叫黄三胖子的会先给你带过来十个人,今天先开工,剩下的二十六个人明天我会陆续把他们带进来。毕竟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太惹眼,所以我就让他们分批次地往里进。” 而这个声音一听就是黄勇富的,因为他只要一开口,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猥琐”二字。 “嗯!这些人不会出什么差错吧?”柳中洋问道。 “李强的大酒店当初修建地下暗道都是我给安排人干的,现在除了我和李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暗道的布局和走向。这点活对我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你就放心吧!”黄勇富的声音中透着一股阴狠。 一阵低低的怪笑声后,柳中洋道:“黄老板办事果然缜密,我信得过你!” “那柳总你答应我的事?”黄勇富的话音中透着小心和一种掩盖不住的欲望。 “放心吧黄老板,我柳中洋答应人的事什么时候还失信或者办不成过?我这里的活干完交工的那一天,就是你取代李强的日子,呵呵……” 接下来一段无关紧要的对话之后,声音出现切换和断格,屏幕连闪了几下,终于从黑屏状态开始能看到一些并不怎么清晰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非常大的毛坯房,十数个身上穿着“皇室”字样工作服的年轻工人在忙着砸墙和地面,还有几个推着手推车的在往外搬运从墙上砸下来的水泥块。 一个大嗓门的男人在吆喝指挥着这些人,随着这个人的动作和身体的移动,画面也随之震颤和转移,现在所看到的画面,显然是藏在大嗓门男人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偷拍下来的。 从其他人对这大嗓门的称呼上,马依风知道,这人就是黄勇富口中所说的黄三胖子。 从他的姓氏和在这些人中的地位上来分析, 他应该与黄勇富有着某种亲属关系,不然那摄像头也不会让他戴在身上。 从现在的画面看,无论是黄三胖子,还是那些正在干活的装修工人,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显示出一种非常饱满和正常的状态。 大概是储存容量受限,这段视频是经过后期剪接出来的,显然有些并不重要的内容被剪接掉了,因为从画面右下角显示的日期和时间能分辨出来。 第一天没有任何的异常情况,剪接好的画面只是将装修工作中的三十六个人的长相给拍摄下来,剪接人的目的显然是想让看到这段视频的人知道,这三十六个人分别都是哪些人。 因为时隔太久,加之画面并不十分清楚,凭记忆,马依风在这三十六个工人中,仅分辨出三个人是曾在六年前就被公安以人口失踪案立案,但最终却成了悬案压到现在未结案也没有找到失踪人的。 另有两个人因当时构不成人口失踪案立案标准,其亲属在五六年前曾在报刊杂志和大街上铺天盖地张贴过寻人启事的,但最后有没有找到人却不得而知。 结合当年的情况,现在看来,这三十六个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由于画面始终处于晃动中,当一个身穿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出现在画面中时,马依风直接从椅子里站起身,眯缝着双眼仔细地审视这个人的长相。 旁边的老a按住马依风的胳膊让他重新坐下,对他道:“别着急,先紧着要紧的看,看完后我再给你处理下画面,精细并放大要看的人的长相!” 马依风重新坐回椅子里,对老a道:“记住刚才那个一身黑衣的人,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就是出现在枫林小区监控录像中的黑影。” 听马依风这样说,老a也颇感意外,格外留意起视频中的黑衣人。 从画面中不难看出,这个黑衣人是柳中洋派去监工的,由此可见,柳中洋对这个别墅的重视。 只要柳中洋和黑衣人不在,黄三胖子便立即靠近施工地点,通过画面的跳转和时间的推进,马依风终于知道柳中洋为什么改那个烟囱了。 一楼东北向是厨房,自墙壁处往上被通开,并在墙壁上固定一个个可以攀爬的铁梯子,这处空间非常逼仄,仅容一人紧贴梯子往上爬。 这个梯子顺着一楼往上一直延伸到二楼和三楼的衣帽间,再往上是一个阁楼,就像平常我们在别墅里见到的那种,只是为了让楼体外观好看而多建出来的一个空间,并不怎么实用,多数人家都把这个空间作为储藏室用了。 阁楼往上直通调换好方位的烟囱,烟囱的大小与这隔开的空间几乎一样。 从外观看,根本看不出这是后砌起来的墙壁,感觉初建时就是那样。 在二楼和三楼衣帽间的挂衣柜里留出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出入口,这个出入口轻易不会被人发现,即便发现也打不开,因为那上面安装了一个气味数字化电子锁。 这种锁非常先进,在初次使用时,它是通过点位信号传达给电子系统,然后输入一组密码后,这个锁便只有初次使用的人才能打开,通过鉴别使用人的体味和密码双向保险来开启。 烟囱的顶端有一个像下水道井盖的方形盖子盖着,这个盖子上有一些通气孔,这样既可以起到排烟作用,又可以防止大风刮入一些脏东西入内。 如果说从一楼往上的工程比较复杂,那往地下的工程可就更加复杂而且耗时耗力了。 三十六个工人分成了三个组,五人组的负责房屋内的正常装修;八人组的负责楼上的通道改建;剩下的二十三个人中有二十个人是负责往地下挖通道的;另三个人从着装上可以看出不是普通的工人,更像是三名工程师,应该是懂得地下工程支护结构的专业人士。因为这三个人手里拿着一沓建筑结构施工图纸,一边互相讨论着,一边指挥着那二十名工人施工。 头十个月一切正常,所有的人都被规定在施工和装修未完成前,不得离开这栋别墅。估计给他们的待遇非常可观,伙食也非常好,所以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异议,也没有擅自请假或逃离的,包括那个身上带着隐形摄像头的黄三胖子。 这期间柳中洋每隔一个周过来一趟,一脸和蔼笑容地跟这些人打招呼并询问施工进度。然后楼上楼下到处转一转,看两眼就走了。不像有些装修家的人,对装修工人总是一脸挑剔和不满。 黑衣人始终像一个隐形人般,不说话也不帮忙干活,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监工。 他的活动范围始终保持在三个地点,一楼的厨房、洗手间和别墅的大门。 去大门口多数情况是因为有外面的人来送施工材料或者送饭,他过去看守,似乎是担心有人趁机与外界的人联系泄露了他们的秘密。 期间,柳金蕊曾去过一趟,马依风敏锐地发现,始终没有任何举动和表情的黑衣人,在见到柳金蕊时,似乎有些亢奋和紧张,而柳金蕊压根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只是在一楼转了圈就走了。 黄三胖子是这三十六个人的头,偶尔搭把手递个东西什么的。 但多数情况下,他都是随同地下通道工程的工人一起待在地下,监看他们的施工进度的同时,调整身体位置,将地下通道的结构和走向给全部拍摄了下来。 第十一个月的月初,地下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该拉的电源线和开关,该整的台阶都整好了。而别墅内的装修基本也算是完工了。就差置办家电和家具等东西了。 看了眼屏幕下方显示的日期,老a快速地从手机上翻查了下,当年的日期显示距离春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而就在这一天的夜里,负责地面通道的八人组和负责地下工程的二十人组的全体工人包括那三名工程师全部都莫名失踪了,只剩下房屋装修的五人组和黄三胖子。 至于这些人都哪去了,从画面根本就看不到,因为那晚黄三胖子睡得特别沉,画面整晚都定格在屋顶的一个方位,几乎就没有转身过。 由于之前的夜晚都被剪接掉了,所以不知道黄三胖子每晚都睡得这么沉,还是就这一晚这样。但一个大老爷们一个姿势睡到天亮,明显就是一种反常现象。 第二天天亮,包括黄三胖子在内的六个人开始互相打听其他人的下落。因为他们知道黑影是个哑巴,所以也没人去问他,但不安的情绪从这些人的面部表情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接下来的三天,无论是地面还是地下的扫尾活,就落在了这六个人的头上,随着需要干的活越来越少,他们内心的不安也在逐渐地扩散。 估计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联想到“杀人灭口”四个字。毕竟正常人,谁会在自己家挖这样一条暗道,而且明显不想让外界知道。既然怕人知道,又怎么会放过他们这些建造者? 无论他们如何放慢速度,但活就那么多,磨磨蹭蹭中总有干完的那一天。 第三天傍晚,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雪,就在天马上就要擦黑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的黄老板黄勇富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 见到自己的老板,紧张了三天的六个人才算是露出了一丝久违的舒心笑容,因为他们的黄老板是来给这些人结账的。 看到辛苦了近一年时间得到的劳动报酬,这些人竟然开心地忘记了问他们的老板,其他那些人都去了哪里,毕竟跟那些人他们也是萍水相逢,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只顾拿着钱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们心生不安的鬼地方。 黑衣人始终站在厨房的房门口没动过。 黄勇富的眼中闪过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他看了眼其他那五个人,然后抱了抱黄三胖子。因为他们两个人离得近,马依风清楚地听到黄勇富说了句:对不起了好兄弟! 随着一阵像是把隐形摄像头揪下来的轻微刺啦声响传来的,还有黄三胖子的闷哼声,以及另五个人的倒地声。接下来画面变成了一条横线,继而再次变成了黑屏。 看完后,马依风和老a的心情都非常沉重。急于知道接下来的情况,老a便点开下一个压缩文件并解压,里面是一段像是自白的录音,听声音就知道是黄勇富。 录音刚开始是一阵沉默的喘气声,接下来才传出黄勇富的自述:如果我幸运,那得到这些东西的人应该是马队长;如果我不幸,那现在正在听这段录音的就是你柳总了。 如果是马队长在听,求你保护好我的爱人应舞和女儿应桐桐,她们俩是无辜的! 如果是柳总在听,我知道她们娘俩难逃一死,只求你能够看在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份上,给她们娘俩留下全尸! 现在我要说的话是对马队长说的,我黄勇富一生没有叩谢过苍天,如果真的是你在听,我给苍天跪下,感谢他老人家保佑能让我的妻儿有活命的机会! 接下来是椅子被推动的声音,和一阵低低的啜涕声,估计黄勇富是真的在给苍天跪拜。 马队长,柳中洋不是人,你一定要小心他!我说的不是人,不是平常日子里骂人话的不是人,我是说他不是一个人类,他是一具僵尸! 随着黄勇富的讲述,马依风和老a都一脸震惊表情,不停地互看着对方…… 第六十一章 变异 人在绝望和悲哀到极致的时候,并不一定会产生自弃心理,有时候这种绝望和悲哀会演变成一种斗志,拼力改变命运安排的斗志。正所谓"物极必反",兴许就是这样的吧。 柳金蕊此刻已经从最初的绝望中走出,眼神也由开始的那种悲哀死寂变得有生气起来。当然了,这也与听了黑影讲述他的身世后,对比了下她自己的遭遇也有一定的关系。 黑影原名叫阿依吐露,是一名新疆人。 他是抗战在我国全面打响的第三天出生的,也就是卢沟桥七七事变的第三天,亦即1937年7月9号的未时,是一名典型的全阴人,四柱干支均为阴丁,极为少见。 他的母亲生他时因难产死亡,之后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也相继去世。 由于当时全国上下一片混乱,死于日本兵手下的百姓不计其数,所以没人留意他亲属的死亡是否与他有关。 在他六岁的那年,他最后的一个亲人,也就是他的爷爷被日本兵残忍杀害后,丧心病狂的日本兵在离开前,将他那摇摇欲坠的家给放了把火,并把哭喊着的阿依吐露给丢进了火海中。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屋子里,说是屋子也不像屋子,因为这个地方没有正常屋子该有的东西,却有一口巨大的棺材,而他,就是躺在那口棺材里。 在棺材的四周点着一圈排列有序的白蜡烛,蜡烛圈外坐着一个干巴瘦的老头。 被日本兵丢进火海里的阿依吐露,因为嗓子被烟呛到,所以醒来后他的声带受损严重,发不出声。 浑身上下被烈焰灼伤后的疼痛,让他想哭又哭不出声音,想从棺材里出来,却又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被一些绷带缠裹着根本就动不了。年仅六岁的他,除了躺在棺材里掉泪,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干巴瘦的老头过了许久才睁开眼,当阿依吐露与这老头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般,一种发自骨髓、来自灵魂的恐惧,让他几乎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 他幼小的心灵第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害怕,这比眼睁睁地看着日本兵用刺刀捅死他爷爷给他带来的惧意都要高出数倍。 也正因初次见面便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恐惧感,导致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他对眼前的这个老头始终存有一种畏惧心理,并对他言听计从有着很大的关系。 从那天起,老头天天给他换药疗伤,还给他带来各种口味的肉食。对于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就连春节都很难能吃到肉,更别说是日日吃,顿顿吃了,这些肉食让他对老头的恐惧心理得到了一丝缓解。 老头很少与他交流,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老头也跟他一样嗓子有病不能说话。 虽然吃的好,但老头却限制他喝水,每次在他口渴时,老头便会端给他一杯腥臭的红色液体。 起初他不肯喝,因为那东西的味道闻着就让人恶心。老头也不勉强让他喝,一直到最后他实在是渴得受不了了,不得已才憋着气将那红色液体喝下。 说来也奇怪,从开始喝那东西以后,他身上的烧伤带来的疼痛感在逐渐减轻,并开始以非常快的速度痊愈。直到最后将身上的所有绷带都解下后,他发现他身上和脸上的烧伤居然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在他彻底康复后,老头依然给他肉吃,但他却发现老头给他的肉越来越难吃,甚至还夹杂着一股子臭味,他的食量也因此而减少。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被尿憋醒,眯缝着眼看到老头拿着一把小刀,正在从一具已经严重腐烂的尸体上往下削肉,他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吃的居然是死人肉。 饥饿会让人不择食,在抗拒进食三日后,最终他妥协了,拿起老头放在他面前的肉开始一点点吃了起来,而他的饮食也从六岁的那一年开始定格为死人肉。 一直到他离不开死人肉的时候,老头才开始跟他交流,教他识字,还教给他一些奇门八卦阵法,以及一些在他看来非常深奥难懂的术数,他也才知道老头的名字叫鬼伙。 因为他嗓子始终不能说话,鬼伙又手把手地教给他哑语。他发现鬼伙的知识面非常广,知道的事情也非常多,因为鬼伙经常给他讲一些外面的事,有很多甚至是国外的奇闻。 七岁那年,鬼伙开始教他习武,大概是因为消耗的体力比以前要多,他的食量也随之增加,他甚至自己动手从鬼伙带进来的尸体上往下削肉吃,也知道了鬼伙给他喝的居然是刚死的人身上的血液。 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鬼伙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奇怪的屋子。这时候他才知道,整整住了三年的屋子,其实是一座古墓。 那一年他九岁,但因为远离人群和社会,他的心智始终停留在六岁时。 从古墓出来后,鬼伙带着他颠沛流离了很多个地方,始终没有在一处地方停留超过半年的。他细心地发现,鬼伙似乎是在躲着某个人,又有些像是在寻找谁。 终于,该出现的还是出现了,当那个俊逸中带着一身杀气的年轻男人站在他跟鬼伙居住的屋门前时,鬼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在那一场打斗中,阿依吐露这才见识到了鬼伙的真功夫。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所具备的,因为他与那年轻男人几乎像两股旋风般缠斗在一起,他甚至感觉到在这两个人的周身散发着一阵阵阴冷的气息。 鬼伙最终没有敌得过那个年轻男人,在他临死前,他居然求那个男人放过阿依吐露,说阿依吐露是个可怜的孩子,是他收养的一个孤儿,他听鬼伙管那个年轻男人叫雷日升。 雷日升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因为那个男人,他再次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他没有因为雷日升放过他而感激他,反而因为他杀了鬼伙而恨他,记住了他。那一年,阿依吐露十五岁。 将鬼伙的尸首埋葬后,他便流连在一些坟地里,饿了就挖开一些新坟吃死人肉,喝死人血。 因为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以他一直都远离人群,像极了一个幽灵或者说是野人。 就这样过去了四年,一天夜里,正窝在一个坟头睡觉的阿依吐露恍惚听到有人在喊他。睁开眼,他发现不知何时在他的身旁蹲着一个年龄大约在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与这个男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知道这人就是四年前死去的鬼伙,他当时像见到自己的亲人般高兴,居然抱着鬼伙哭了起来。 那晚,鬼伙告诉阿依吐露,说现在的这具身体并不适合他,他需要找一个全阴生辰的人附身。 他给了阿依吐露一些钱,并告诉他一个地址,让他务必在七日内将他指定的那个人带来这里见他。 当时的阿依吐露非常听鬼伙的话,他按照鬼伙告诉他的地址找到了那个人,那是一个年龄看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 因为有鬼伙教给他的武功,所以他轻易便将那男孩制住并带到坟地。 那晚,他真正见识到了鬼伙杀人的手法——噬魂。那个男孩的魂魄被鬼伙给吞噬后,鬼伙的魂魄从那个中年男人的体内游离到了那男孩的体内。 也是在那晚,他见到了鬼伙的本来面目,一个穿着古代官员服装的老男人。 直到多年以后,有了电视和网络,他才知道当时他看到的鬼伙的魂魄,像是古代的太监总管。至于是哪个朝代的,他没有去细究。 自那晚以后,除了幻术,鬼伙开始将他所掌握的其他所有的技能教给阿依吐露。 阿依吐露的悟性非常高,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他便已经全部熟练掌握了鬼伙教给他的那些技能,其中就包括瞬移。 在教阿依吐露的同时,鬼伙也在不停地修炼,他知道鬼伙这是为了对付当初将他魂魄打离阳体的雷日升。 之后的数年,鬼伙换过很多次阳体,每一次都是阿依吐露将人给他带过来。 鬼伙告诉他说,因为始终找不到一个与他魂魄契合度高的阳体,所以他就得不停地更换,同时也是为了躲避雷日升的追杀,因为换了阳体后,只要他伪装得好,雷日升很难能识别出来。 但很奇怪的,不管鬼伙如何更换阳体,雷日升总能找得到他们。在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游斗中,鬼伙也变得越来越狡猾,每次在雷日升找到他们前,他都能带着阿依吐露及时地躲避起来。 十四年前的一个夜里,鬼伙一脸兴奋地告诉阿依吐露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与他生前八字一样的全阴人,只要能够成功附身到那个人身上,雷日升便再也识别不出他的真实身份了,而且他也不用再反复地更换阳体了。 阿依吐露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感到很开心,但他知道自己开心不完全是鬼伙嘴里所说的什么全阴人,他高兴的是从此以后再也不用看着那些被鬼伙吞噬掉魂魄永远失去轮回机会的人遇害了。 但这个想法他只是放在内心不敢让鬼伙知道,一旦被鬼伙知道的话,鬼伙定然不会轻饶了他,因为鬼伙一心想将他训练成一个杀人机器,似乎是有意让阿依吐露变成他的一个翻版。 鬼伙附身到柳中洋身上的那天,故意制造那次车祸的人就是阿依吐露。 当时的柳中洋并没死,只是受了重伤,本来鬼伙可以当场将柳中洋的魂魄吞噬然后附身,但他没有那么做。 事后阿依吐露才知道,原来当时有一个让鬼伙感到畏惧的人在,而那个人就是马依风。 柳中洋在医院里抢救的时候,鬼伙在手术室里将柳中洋的魂魄吞噬,成功附身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契合度极高的阳体内。 自此,鬼伙变身为东方海天大酒店的老总柳中洋,而阿依吐露也在鬼伙的一步步精心改造下,变异成现在这个不老不死、靠吃死人肉维生的异类…… 第六十二章 鬼影 “你说你叫什么土路?”一直以来,对于超过四个字以上的名字,柳金蕊总也不愿费脑去记。 “阿依吐露,翻译成汉语是满圆的月亮的意思。不过后来鬼伙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鬼影,你就喊我鬼影吧。” 鬼影此刻坐在棺材旁的一个木凳上,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他的声音虽有些沙哑,但却给人带来一种宁静和踏实的感觉。 “你说你以前是新疆人?”柳金蕊好奇地问,看鬼影的长相似乎不像印象中的新疆人那么五官深刻,倒像极了汉族人。 “生前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鬼影低下头,别在耳后的头发滑落到腮边,挡住了他大半边的脸。 因为从来不敢像正常人那样走进理发店,他的头发只要长到让他感觉到碍事了,就自己找来一把剪刀剪去。 所以,他一直都是这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发型。由于天生头发卷曲,倒是给他精致得如同女生般的五官平添了一种阴柔的美。 “生前?”柳金蕊轻哼了声,“你只不过是遭遇一次烧伤差点死掉,但毕竟你没有死,不管你现在的身体变成什么样,好歹还是你自己的。” 鬼影看了眼坐在棺材里像一具行尸般苍白的柳金蕊,知道自己言语不慎,触到了她敏感的痛处,赶忙再次低下头,不再开口。 柳金蕊现在这具躯体因为有她的魂魄入住,不似刚醒来时那般僵硬,像冰冻的河流进入暖春,在一点点融化,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她试着在棺材里活动了下四肢,发现那种陌生的感觉在逐渐地消失,仿佛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 暗自惊奇的同时,她想起鬼伙千方百计寻找与他生前八字一样的全阴人附体,或许自己现在的情况也跟鬼伙差不多吧?她在心里琢磨着。 发觉到柳金蕊在不停地动来动去,鬼影抬起头看向她问道:“想下来走走吗?你现在确实需要多活动下,早些让你的魂魄与这具阳体契合起来。” 说完,鬼影站起身,将凳子挪近棺材以方便柳金蕊从棺材出来时垫脚用。 将盖在腿上的一床薄被子掀开,柳金蕊发现这具阳体身上的衣着倒是干净整洁。她试着从棺材里站起身,然后小心地踩到鬼影刚坐过的凳子上。 担心柳金蕊会摔着,鬼影伸出双手想扶一下她的胳膊,却被柳金蕊躲闪开。他一脸落寞地侧开身,但却依然紧盯着柳金蕊的双脚是否落稳,防止她跌倒。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柳金蕊知道自己是真的再生了,虽然对这具阳体有各种不满,但毕竟自己还在人间,还能勉强像个人一样活动和说话,也或许还能有机会再见到马依风。 想到马依风,她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难过和着急。 难过的是,真的有一天与马依风再见,想来他不会再认得自己,即便能认出她,凭她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也无颜再像以前那样赖在他身边了。 着急的是,在听了鬼影的讲述后,她担心马依风会遭到鬼伙的毒手。她想帮他,可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更不知道该如何帮。 慢慢地挪动脚步来到门前,柳金蕊将房门打开,心烦意乱地看着黑漆漆的院落。 “这是哪儿?”柳金蕊对行走无声,已经站到她身后的鬼影问道。 “这里是开发区下面的一个马上就要被拆迁的村子,叫幸福村。” 与柳金蕊在一起,鬼影总是忍不住想亲近她,所以不管柳金蕊问他什么,他总能毫不保留地告诉她。 闻言,柳金蕊从高高的门槛迈出去,站到院中央。此刻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天亮了,抬头看着有些灰朦的天空,柳金蕊感觉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助和迷茫。 双手对握的同时,她将指甲扎进掌心,这种力度她知道掌心必然被扎破,可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让她愈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在是否以这种方式活下去,还是尽早死去的选择中,几番衡量后,她做出了另外一种选择。 陪着柳金蕊在院子里站了快半个小时的鬼影,发现东方已经开始泛白,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小蕊,回屋子里去吧,天快要亮了。” 将视线移向东方,柳金蕊缓缓地低下头,向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鬼影问道:“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见阳光了?” 鬼影脚步一顿,赶忙解释道:“不是的,你现在刚附身到这具阳体内,七日后,你就可以像当初的柳中洋一样自由活动了。但在这七天内,你只有晚上才能出去。” 回到屋子里,柳金蕊坐到那个凳子上,对垂手立在她身旁的鬼影道:“既然不能出去,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不如你去找个凳子到我身边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鬼影有些意外和惊喜,顺从地搬过一个凳子坐到柳金蕊正对面。 虽然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但柳金蕊发现鬼影始终不肯与自己对视。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她尽量放慢语速,语气温柔地道:“鬼影,抬头看着我!” 鬼影紧抿毫无血色的双唇,快速地眨了眨眼皮,这才眼神躲闪着看向柳金蕊。可两个人的视线刚一触碰上,他又赶忙收回视线,紧张地重新垂下眼睑,看着地面。 室内陷入沉寂中,一直到外面的院落被晨辉照亮,柳金蕊这才将视线移回到鬼影的身上,“你喜欢我?” 鬼影身体一颤,他没有想到柳金蕊会这么直白地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从他反复绞在一起的双手,柳金蕊已经找到了答案。 “你违背鬼伙的命令擅自救下我,你认为鬼伙知道后会放过你吗?”柳金蕊继续问道。 鬼影嗫嚅道:“我……我没想过,我只知道我必须得救下你,不能眼看着你被异婴吞噬掉魂魄,像以前那些被鬼伙吞掉魂魄的人一样失去轮回的机会。” 鬼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更何况他一直生活在鬼伙的控制下,就像鬼伙给他起的名字一样,他就像是鬼伙的一个影子,从来没有自主决定权,更不与任何生人来往。 九年前,在他第一次见到13岁的柳金蕊时,虽然已经年近70岁高龄的他,但心智始终没有成熟,尤其是在男女感情的问题上,所以对柳金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暗中默默观察并保护着逐渐长大成人的柳金蕊的同时,他发现自己无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他起初因为这份爱害怕过,害怕被鬼伙发现,更害怕会因此而连累到柳金蕊。 当得知鬼伙想用柳金蕊的全阳魂魄喂食异婴后,他便开始暗地里策划如何能够在瞒住鬼伙和异婴的情况下,救下她。 虽然于心不忍,但他不得不将十年前被他无意间救下的唇裂女孩给派上用场。 这个女孩的八字与柳金蕊一样,同为全阳,只不过柳金蕊的阳气是属于纯阳,而唇裂女孩的阳气中带有一些湿性,俗称阴。 在异婴准备吞噬掉柳金蕊的魂魄的前一刻,他使用鬼伙教给他的移魂法术,将柳金蕊的魂魄强压进她的肝脏内,然后将唇裂女孩的魂魄移进柳金蕊的阳体。 异婴在吞噬掉唇裂女的魂魄后,因为害怕被外面的马千乘捉住,便直接躲进阁楼上面的烟囱里,而鬼影则将柳金蕊的尸身给藏到了三楼衣帽间的衣柜内。 马千乘在遍寻不到柳金蕊后,发觉身上的阴毒发作,他担心被鬼伙或者异婴发现,只得放弃寻找柳金蕊。 为了不引起鬼伙的怀疑,鬼影没有立即取出柳金蕊的肝脏,而是按照鬼伙事先的策划安排,在马千乘和大东他们都离开别墅后,将柳金蕊的尸身搬到衣帽间的地上。 当晚,他偷偷地潜入防疫站,在实验人员将柳金蕊的胸膛打开的同一时间,他用瞬移手法将藏有柳金蕊魂魄的肝脏成功取走。 本来想将柳金蕊的尸体也一并偷走,可他却感应到马依风他们的气息。不得已,他躲进实验室旁的储藏间里,想等马依风他们离开后再伺机偷取柳金蕊的尸身。 谁知,马依风他们居然也是冲着柳金蕊的尸体去的,再后来的事就不必阐述了。 听完鬼影的讲述后,柳金蕊轻轻地叹了口气,“可你觉得鬼伙一旦找到了我,你能阻挡得了他来夺我的魂魄吗?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你会被我连累了啊!倒不如让鬼伙将我的魂魄拿去,反正这都是迟早的事。” “不、不可以!”鬼影抬起头,直视着柳金蕊道:“所谓阴阳合和,鬼伙一旦吞噬掉你的魂魄,这世间将无人能制住他,到那时天下将大乱。” “现在鬼伙分身乏术,秦良玉、马依风和雷日升三人联手,鬼伙会被他们给打到魂飞魄散的,他无暇顾及到你我。” “秦良玉?”这个名字,让柳金蕊联想起自己偷听马千乘、秦良玉和大东在马依风家客厅里的谈话时提到的贞素。 鬼影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看好的男人一直都是马依风,可据我所知,马依风的前世是马千乘,是秦良玉的丈夫,而监狱里的秦明月就是秦良玉,大东就是雷日升。而你……” 见鬼影欲言又止,柳金蕊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别停,接着说!” 鬼影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似的对柳金蕊道:“这些我都是从鬼伙那里听来的,你的前世是秦良玉身边的一个叫秋菊的丫鬟。在上一世你就倾心于马千乘,可他没有收你的房,到了这一世,你又看好了马千乘的后世马依风。” “不管是马千乘也好,马依风也罢,他们俩心里装着谁,你比我更清楚。” “现在的马依风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拥有了非常强大的能力,他的能力在秦良玉、雷日升之上,更在鬼伙之上。” “我不知道他们前世到底有什么恩怨,只知道那三个人中,鬼伙最忌惮的就是马依风,他似乎一直在极力阻挠马依风恢复前世记忆。” “大年初一夜里,马依风被鬼伙设计丢失了性命,非常奇怪的,他和他的两名部下却凭空消失了。结果初五那天,马千乘居然顶着马依风的身体回来了,当时跟你在一起的那个马依风,并非马依风,而是他的前世马千乘。” 柳金蕊因震惊大脑几乎已经停止了运转,呆呆地看着鬼影,机械地听着他的讲述。 “马千乘之所以跟你发生关系,那是因为你是一个少见的全阳人,尤其还是一个女人,他是为了从你身上汲取阳气。所以他每次与你同房,选择的时间都是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因为那个时间阴气最盛,如果他不那么做,马依风的魂魄就会涣散脱离阳体。” “这件事,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连鬼伙也仅仅是在猜测中。” 看了眼柳金蕊,鬼影虽然有些担心她接受不了,但私心里,他希望柳金蕊能够忘记马依风,能够对自己另眼相看。 “马千乘本来可以在阳间多待一段时间,消灭掉鬼伙后再离开的。可是,那晚在跟你发生关系以后,你与异婴接触了,异婴在你的体内留下了大量的阴气,之后你跟马千乘睡在一起,那些阴气透过肌肤的接触流入马千乘的体内。” “我不知道异婴是不是故意将你作为一个加害马千乘的载体,但让我意外的是,马千乘在完全可以取代马依风的情况下,居然选择了离开,让马依风归位。或许他这么做是为了不让秦良玉伤心吧,他们之间的感情我看不懂。” 鬼影的每一句话,不断冲击着柳金蕊的大脑,刺激着她脑中每一条代表着伤心和仇恨的神经…… 第六十三章 神游 马千乘的离开与马依风的回归,让秦良玉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得太快,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悲喜两种情绪的交替竟然都达到了一种极致,这让秦良玉有种自己身在梦境中的错觉。 秦良玉与马千乘的关系毕竟不像那些离异的夫妻,再婚后可以逐渐淡忘掉以前的感情。 像她这种特殊的情况,不是说忘就能忘掉以前的那段夫妻情义的。尤其在马千乘临离开前,她听到他所有的想法后,对马千乘的愧疚让她无法释怀。 马千乘不得已与柳金蕊发生关系的原因,鬼影以为马千乘离开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其实他错了,知道这件事的,还有秦良玉和大东。 大东知道这事,是马千乘离开的那日,在他的车上,马千乘亲口告诉他的。 为了不让马依风回归后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离开前,马千乘有选择性地将自己灵魂记忆中的一部分给强行掐断,并嘱咐秦良玉和大东不要透露给马依风听。 他希望马依风能够代替自己好好地爱秦良玉,也是为了让马依风能够全力对付鬼伙,将自己未完成的事情做完。 鬼伙制造的混乱局面,处处都是针对马依风的,虽然秦良玉不时派遣王伟三鬼前去外面打探情报,知道马依风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但鬼伙接下来会做什么,谁都无法预料,甚至就连他的藏身之处都没有查到,敌暗我明的处境让秦良玉愈发为马依风的处境担忧。 心绪不宁的秦良玉在返回监狱后总是出错,与孙翊尔上岗一起走在警戒线内,低头思索问题的她没有留意走在她前面的孙翊尔停下了,直接撞到孙翊尔的后背,两个人差点同时摔倒在地。 抬头才发现原来孙翊尔突然停下是因为有狱警打她们俩前方经过,两个人的窘状惹得那名狱警一脸的不满。 去下面监区检查卫生,秦良玉不是忘记了戴袖标就是忘记了拿扣分夹子,甚至好几次连她自己的胸牌都忘记了戴。如果不是细心的孙翊尔及时发现,秦良玉还不知要带头违反多少监规。 “明月,你这两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自打秦良玉正月初二生日后,已经快一个月没人来接见她了,孙翊尔只以为秦良玉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变得魂不守舍。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音,正在下楼的孙翊尔停下脚步,准备回身看看秦良玉是不是又神游了。结果刚停下,身子还没来得及转就被后面的秦良玉给撞上,孙翊尔一个趔趄,身体直接向楼梯下倒去。 “啊!”孙翊尔的惊叫声使秦良玉猛然回神,身子一拧,瞬移到孙翊尔的身侧,抓住孙翊尔的胳膊将她给拉了回来。孙翊尔的人没有从楼梯上滚下去,但手里的夹子却摔到了楼梯台阶下。 “你怎么回事?走得好好地干嘛停下?我还以为有狱警走犯人楼梯了呢?”秦良玉一边抱怨,一边绕过孙翊尔走到台阶下,将夹子捡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孙翊尔气鼓鼓地看着秦良玉,她这还没抱怨,秦良玉倒抱怨开了。气得她干脆也不解释,一把夺过秦良玉手里的夹子,再也不多说一句话,径直向楼下走去。 一脸莫名的秦良玉看着孙翊尔的背影,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一旁的刚子带着责备的口吻道:“我说秦将军,你怎么老走神?孙翊尔刚才跟你说话,你半天不回答,她才停下的。” 闻言,秦良玉赶忙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孙翊尔,歉意地道:“翊尔,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走神了。” 孙翊尔其实也没真生气,嘴一噘道:“真搞不懂你是怎么了?现在又不像旧社会那会儿,喜欢谁,不一定非要人家男方主动,我知道你是因为马依风不来见你你才变成这样的。” 孙翊尔语重心长地道:“马依风或许有事忙才没有来见你,也或者是出差了。再说了,你就不能主动些给他打个电话,人家给你个手机难不成是让你当闹钟和日历用的?” 秦良玉诺诺地答应着,没法向孙翊尔解释,她也只能顺着孙翊尔的意思往下说,“哦,好,今晚我就给他去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来见我。” 孙翊尔一听,用手指虚点了下秦良玉的额头道:“嗯,这还差不多,孺子可教也!” 哭笑不得地看着孙翊尔,秦良玉只得由着她误解自己。 说着话,她们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楼大厅门口,正巧遇到打着清扫卫生的旗号出来散心的邓洁和石冬梅。 “又要去下面监区检查卫生了?”邓洁的肩膀上扛着一把大扫帚,正来回不停地晃着。 孙翊尔见状,赶紧拉开与她的距离,担心那扫帚上的灰尘飘到自己的头发上。 秦良玉嗯了声,站在原地没动,冲石冬梅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邓洁却盯着孙翊尔不满地道:“你看看人家明月,再瞅瞅你,穷干净!” 孙翊尔一把拉过秦良玉,丢下句:“你富邋遢行了吧!”绕过邓洁的身旁向下面监区走去。 刚走出去没多远,秦良玉听到身后传来邓洁的大嗓门:“你他妈躲这儿干嘛?偷我们的扫帚来了吗?吓老娘一跳!滚出去!” 秦良玉和孙翊尔同时停下脚步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女犯被邓洁揪着衣领子,从楼梯下像拎小鸡崽子似的给拎了出来。 那女犯身子连晃了几晃才站稳,发现监督岗在看她,吓得脸一红,赶忙低头快步走进医务室里去。 “咦,这不是上一批才分到下面监区去的司姬吗?她怎么一个人单溜躲楼梯底下?” 因为那段时间秦良玉高烧住院,带新入监操练队列和劳动的多数都是孙翊尔,所以对每一个新入监的她都能记得住名字,但后期那些人具体被分在哪个监区她却记不清楚。 “走吧,别管了,我们赶紧到下面监区把卫生给检查了,回来还要带这批新来的走队列呢。”秦良玉推了把孙翊尔。 孙翊尔一脸狐疑地转身与秦良玉一起向下面的监区大门走去,秦良玉对身旁的刚子吩咐道:“速去查一下刚才那个躲在楼梯下的女犯,她应该是听到了我跟孙翊尔的对话。” 刚子应了声就直接飘去医务室,没一会儿,刚子回来汇报说:“这女的是二监区的,是跟林妮一起进来的。” 秦良玉暗道不好,埋怨自己太过大意,因为刚才与孙翊尔的对话里提到了手机,不知道这女犯有没有偷听去。赶巧王伟被马依风喊去了,刚子没有观想异能,无法听取生人的想法。 秦良玉琢磨着检查完卫生回去后,得赶紧先把手机给藏好,防止一旦被人给举报可就麻烦了。 一旁的褚德重看出秦良玉的担心,对刚子道:“刚子,你现在赶快回秦将军的仓库去,把那部手机给藏好了,防止被人举报给搜查出来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秦良玉赞赏地瞥了眼褚德重,这才放心地与孙翊尔一起进入北门,逐层检查下面各个监区的卫生。 到二监区检查卫生的时候,秦良玉发现大东监室的门挂着锁,估计他是去了监区的车间。最近这段时间他很少在监狱,作为监区大组长,总不见人似乎也说不过去。 上午训练队列的时候,秦良玉发现担架女孩丁爱玲已经能够随着队伍一起来到楼下训练了。虽然她的腰椎被秦良玉给治好了,但由于长时间不活动,她腿上的肌肉有些萎缩,这就需要她自己多锻炼才能恢复。 那三名有过失魂经历的女犯,相较其他人,她们的关系要亲近许多。丁爱玲腿不好,另外两名女犯只要得空就会过去扶她一把。如果有人背后议论说丁爱玲当初是装病,那两名女犯便会出面维护丁爱玲。 这三个女犯对其他人份外冷淡,也很难管,对秦良玉她们始终非常恭顺,不管秦良玉吩咐她们做什么,她们都乖乖地照做。 午饭后,秦良玉和孙翊尔带着新入监的到一楼干活,由于秦良玉动不动就走神,元贝红和孙翊尔干脆也不用她做什么,由着她坐在马扎上神游了一个下午。 秦良玉这种走神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就寝,由于习惯了一个人在仓库里睡觉,狱警点完名后,秦良玉便从元贝红的监室里回到仓库。 一整天的走神,秦良玉实际是在分析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一些看似不相关的信息经过她的串联后,之前那些让她费解的问题终于被她找到了答案,而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想给马依风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发现,却想起来手机被刚子给藏起来了。 每天只要到了晚上洗漱的时间,王伟他们为避免看到尴尬的场景,便会集体离开。一直到秦良玉睡下了,他们三个才会过来一个随时待命,跟轮班值岗一样,另外两个基本都是各回各家看望自己的家人去了。 秦良玉刚准备喊来刚子让他把手机给自己找出来,却听到外面有人在敲她的仓库门,敲门声很轻。 秦良玉不明白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敲自己的门,邓洁和孙翊尔这么会儿早就睡下了,大东如果来的话,会直接开门进来,难道会是值内岗的老太太找自己有什么事?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来到门前,打开门,当秦良玉见到门外站着的人时,因意外,她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第六十四章 卒极之聚 门外站的是眉眼带笑的马依风,王伟、刚子和褚德重像三个跟班的侍从,飘在马依风的身后。 三个鬼脸上的表情不一,王伟是带着一点开心的笑,褚德重则是一脸尴尬的笑,而刚子甩着手里一个挂着红布头的钥匙,一脸嘚瑟和得意的笑,秦良玉一眼就认出那把钥匙是入监队大门的钥匙。 马依风的到来让秦良玉有些局促和紧张,意外中还带有一丝丝开心和激动,心也跟着噗通乱跳,“依……” 还未等依字音发出,马依风右手的食指便按压到秦良玉的唇上,阻止她出声,拇指在她的嘴唇上轻抚了下。 回身,马依风对王伟、刚子和褚德重打了手势,除了褚德重没搞得懂,刚子和王伟都明白马依风那手势的意思。 瞥了眼坐在走廊马扎上一边打毛衣,一边在小声聊天的两个值内岗的老太太,马依风拥着秦良玉走进仓库,回身将仓库门关上。 迅速扫视了圈秦良玉收拾得干净整洁的仓库,当看到那张简易的铁床时,马依风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心疼和一点点的欣慰。 见过秦良玉在看守所时的关押环境,对比那时候几个女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现在这个有暖气还是单独居住的仓库,相对来讲已经算非常不错的了。 将秦良玉紧紧地拥进怀里,闻着她的发香,感受着她身上的柔软,归来后的马依风一直疲于应对鬼伙制造的混乱,直到这一刻才在秦良玉的身上找到重生后的真实和踏实感。 马依风身上带着外面夜的寒凉气息,秦良玉知道他此刻需要的是安静,便乖乖地倚靠在他的胸前,双臂环上他的腰身,任由他几乎快要将自己揉碎般抱着。 知道地点和环境不对,马依风强压下那股已经涌上来的需求,抬头发现窗户上没有挂窗帘,虽然室内亮的是就寝后的夜灯,但窗外与这里齐高的斜北和正东两栋楼房似乎能透过窗户看到这里。 收回视线,为避免被人发现,马依风拥着秦良玉来到床前坐下。 将秦良玉的双手合握在掌心,马依风轻声问道:“老婆,我很长时间没有来看你,也没有给你送东西过来了,你这里缺不缺什么?” 秦良玉瞥了眼窗台下那个邓洁不知从哪里拣来的破旧的矮柜,里面放了太多大东送的营养品,以及刚子从外面偷来的各种各样的吃喝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些秦良玉根本就喝不惯的咖啡。 用孙翊尔的话说,由于里面放的都是一些价格昂贵的东西,把个破柜子都变得高端了起来。 “自打阴司判官给了刚子可以触碰阳间物品的能力后,无论我怎么训斥他,他总也不听,只要发现我这里少了什么东西,他就背着我去外面偷来放到那个柜子里。” 见秦良玉床头的茶杯里泡着两条冬虫夏草,马依风呵呵一笑,“随他去吧,他也是为了你好,褚德重生前是律师,王伟生前是军人,有他们俩看着,刚子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来的。” 秦良玉挑了下眉头,一脸无奈,然后看向马依风问道:“依风,你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收起脸上的笑容,马依风握紧秦良玉的双手,“你还记黄勇富吧?” 秦良玉点点头,“记得,就是那个想指证秦明月贩毒的证人,李强的拜把子兄弟,他不是已经被刚子附身杀死了吗?” “是啊!”马依风叹了口气道:“他是应桐桐的亲生父亲,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指证秦明月贩毒,是因为他误以为秦明月背叛了李强,想替李强报复秦明月才那么做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马依风将黄勇富临终前留下的那些非常可贵的信息详细地讲给秦良玉听,接着将他看完那些信息后的想法逐一道出。 “现在看来,鬼伙的藏身之地应该就是在那栋别墅的地下暗道里,那个暗道的密码锁除非用炸药强行炸开,否则根本就打不开,唯一能进入暗道的入口只有屋顶的那个烟囱。”马依风道。 听完马依风的讲述,鬼伙草菅人命的残忍做法让秦良玉气愤的同时,她也深为鬼伙步步为营的计谋暗自心惊。 “从那个烟囱进入的话,怕是还没等我们到达底部就已经被鬼伙发觉到了。黄勇富给你留下的视频资料显示的是六年前建造时的情况,难说在这六年里,鬼伙没有将那里重新改建,或许在别的地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出入口。” “所谓狡兔三窟,他不可能将自己费劲心力建造的藏身地只留一个进出口,那样一旦有紧急情况,他岂不是自设瓮中捉鳖之局?” 听秦良玉这样说,马依风点点头赞同道:“嗯,我也是这样分析的,所以才会连夜赶来这里跟你商量看如何能将鬼伙一举拿下,如果这一次让他跑掉的话,恐怕以后再想找到他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想起那晚在去鬼伙的别墅时,虽然前后没超过五分钟就仓促离开了,但秦良玉却依稀记得那里的地形,以及那栋别墅给自己带来的奇异感觉。 “依风,你有没有查过,鬼伙那栋别墅所在的小区当初是做什么的?那晚我去的时候,虽然逗留的时间很短,但我感觉那里的阴气很重。” “鬼伙大费周章买下那里的别墅并耗时改建,不可能仅仅就是为了藏身之用。可藏身的地方有很多,李强大酒店的地下暗道,我们曾去过的那个孤岛,这些地方都非常适合像鬼伙这样的特殊体质的阴人,因为他现在非常需要阴气滋养。” “而且,鬼伙懂得各种奇门阵法,我记得有一种阵法专门就是操控阴气杀人,能够在一瞬间让人尸骨无存。你说的那些建筑工人,或许就是被鬼伙以那种阵法给杀掉的。” “但这必须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布阵的场地必须阴气非常足,只有墓地、战场这样的场所才符合这种条件。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那里曾经应该是一个大型的墓地,不然鬼伙不会将自己的老窝设在那个地点。” 马依风道:“查过,那里最早是一片荒山,后来建盖了一些加工石英钟和手表零部件的厂房,但后期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那块地闲置快十年了,被一个外地来的房地产开发商看好,建成了现在的枫林小区。” 开发商三个字让秦良玉想起了大东,“依风,大东就是一个开发商,或许他会知道那个地方以前是做什么的。” 见马依风黑下脸,秦良玉赶忙劝慰道:“依风,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应该知道,这些年以来,大东一直都在追杀鬼伙。在鬼伙这件事上,我们需要三个人通力合作。” 说曹操曹操到,秦良玉话音刚落,王伟从外面探进了个脑袋,对秦良玉小声道:“秦将军,大东来了。” 马依风闻言,脸色愈发沉郁,“怎么?他经常半夜过来找你?” 秦良玉还来不及跟马依风解释,就听到门口传来大东的说话声:“你们怎么都守在这里?你主子在里面吗?” 接着刚子那欠扁的声音传来,“俺们家男主子在!” 听到刚子的回答,马依风嘴角微抿,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与秦良玉一起看向门口。 停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大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走了进来,“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没想到你居然也能躲过明暗那么多的眼睛进到这里来。” “这么晚了你来我老婆这里做什么?”马依风冷冷地道。 大东呵呵一笑道:“近水楼台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不然你辞了警察的工作,也到这里来住着?” 马依风刚准备站起身,却被身边的秦良玉给按住,秦良玉有些不满地看向大东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心情斗嘴斗气?!” 大东搓了搓鼻子,讪讪地道:“我这不是有事过来跟你商量来了吗?谁知刚一进来就被炮仗给炸了裤脚。” 秦良玉按住马依风宽大的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马扎递给大东,“既然有事商量,那就赶紧坐下来!依风趁夜赶来,是因为他发现了鬼伙的藏身之地。” 听秦良玉这样说,大东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接过马扎坐到秦良玉和马依风的对面,“是不是在他那栋别墅里?” 秦良玉点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东叹了口气道:“唉,这事要说的话也怪我。那个小区是我开发的,当时没想到会被鬼伙给看上并利用了。” 原来,真像秦良玉所猜测的那样,在很多年以前,枫林小区的原址是一处坟地,不过不是埋成人的坟地,而是埋未成年的小孩的坟地。 在当时那个年代有一个风俗,凡未成年的小孩死后不能入棺椁立坟祭拜,凡家中有夭折的小孩都被浅埋在那个地方,甚至有的刚出生不久便夭折的婴儿,连个坑都不挖,被直接丢弃在那个地方。 那个年代因为没有医院,很多产妇都由当地的接生婆接生,婴儿的死亡率非常高,所以丢弃在那个地方的婴儿也非常多。很多流浪狗因无处觅食,便都跑到那里将新死的婴儿撕扯着吃掉。 因为年代太久远,知道这事的人几乎都老死了,加之后期那个地方建盖了一些厂房,所以大东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感觉那地方前望海,后倚山,风水还算不错,也就给开发成了一个高档别墅区。 大东让他的手下查了下柳中洋购买那栋别墅及装修的时间,这才想起当初那个地方是个坟地。也由此联想到鬼伙极有可能是藏身在那个别墅里,便急匆匆赶来告诉秦良玉。 看了下腕表,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考虑到老a还在监狱外的车上等着自己,马依风便与秦良玉和大东开始紧急商议如何能够稳妥拿下鬼伙的计策。 正在三个人低声商议的时候,外面传来大东鬼兵的声音:“主子!” 大东甩头看向仓库门,“什么事?” “柳金蕊的新体和一个阴气极盛的黑衣男人正在往这边赶来。” 室内三个人闻言,都猜到了来者是谁,意外的同时,都在揣摩着来者的意图…… 第六十五章 铺谋定计 柳金蕊的眼泪刺痛了鬼影,他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只向前走了两步便又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靠近柳金蕊后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够让她不那么伤心。同时他又暗自懊恼,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不顾柳金蕊的感受,将所有的事情都对她一并道出。 “是我该死!我不该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小蕊,你,你不要伤心了,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我求求你了!” 使劲搓着双手,鬼影原地挪动着脚步,不时拉扯下自己的头发,想过去给柳金蕊擦擦眼泪,又怕柳金蕊会嫌弃自己。 他还记得柳金蕊说过,在他的身上有一股子腐尸味。他知道自己身上之所以会有这种难闻的气味,与常年以死人肉为食有关。 他何尝不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吃些蔬菜水果,喝些干净的纯净水和饮料,哪怕像个爷们样喝点酒,抽根烟也好。可他的肠胃自小便被鬼伙给强行改变,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鬼,不老不死的怪物。 人伤心到极致时,很少有哭出声音的,但流出的眼泪却比正常情况下的哭泣要多很多,就像决堤的河坝,连哭者本身都难以控制。 柳金蕊就是这样,听完鬼影的讲述后,她双眼呆呆地盯着地面的一个点,泪水顺着腮边不停地滑下,像是要把她体内有限的水分全部都从眼睛里流干一般。 她伤心落泪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现状,她想自己的父母亲了。 她母亲生前是一名教书育人的中学老师,是一个人见人夸、性情温和的好女人,但却在那场被鬼伙设计的车祸中当场死亡。她的灵魂应该已经进入天堂了吧?柳金蕊想。 可一想到她的父亲柳中洋,柳金蕊的心就抑制不住地难受,心底的仇恨之火几乎将她焚烧。 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连魂魄都没有了,连再世为人、轮回的机会都被剥夺了,甚至就连尸身都无法得到安葬,像件衣服般被鬼伙穿在身上。 对鬼伙的恨让柳金蕊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杀人的念头,她要杀了鬼伙替她的父母报仇,也为自己报仇。鬼伙不死,别说是她,就连马依风都不得安宁。 如果真像鬼影所说的那样,那么马依风就是自己前世和今生唯一爱过的一个男人。 虽说自己的第一次给的是马依风的前世马千乘,但与自己发生关系的身体却是马依风的,所以柳金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第一次是给的马千乘而有任何的怨怼心理。 她现在想的最多的问题是如何报仇,可除掉鬼伙岂是随便说说就能办到的?大东的能耐她不清楚,但她在监狱的时候曾亲眼见过大东的身手。 大东追杀鬼伙那么多年,确切地说是那么多个世纪了,鬼伙却依然好好地活着。可见想除掉他,不是凭自己这具破败的身体,一腔的仇恨便能做到的。 而且据刚才鬼影所讲的,这些年来,鬼伙奴役了很多失魂人为他改建地下暗道,整个地下可以说是四通八达,即便能打得过鬼伙,难道能保证他不会从那些地下暗道逃脱掉? 柳金蕊的眼泪没停止流,她的脑子也没有停止转动,她在思索一条如何能杀掉鬼伙的万全计策。 首先她想到的是马依风,因为鬼影说现在的马依风因为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堪比一个战神。 接着她想到了秦良玉,因为鬼影说,秦良玉夺取了鬼伙的摄魂鞭,加之她还有一条笞魂鞭,可以将生人和死人的魂魄尽数鞭笞至消散。 最后她想到的是大东,那是因为大东有九个厉害的鬼兵,可以布下九宫阴煞阵,无论生人、死人或者阴魂,只要被困在那个阵法内,都无法逃脱。 如果这三个人能够联手帮助自己的话,相信除掉鬼伙会易如反掌。 但,现在鬼伙身边有一个能力无法估量的异婴,加之有那个随时可以逃脱的暗道,能否将他一举拿下恐怕就有些难度。这就需要一个知晓地下暗道走向的人来帮忙才行。 柳金蕊眼角的余光在偷偷地打量着一脸局促和着急的鬼影,她在琢磨着鬼影帮助自己完成复仇计划的可能性有多大。 鬼影是鬼伙从火海里救下的孤儿,又是鬼伙一手带大的徒弟,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亦师、亦父、亦友,如果换做自己是鬼影的话,恐怕也很难能对鬼伙下得了这样的手。 怎么才能劝说动鬼影帮助自己?从伤心的状态转入复仇的状态后,柳金蕊的眼泪也随之停止了,但她的身体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坐姿未变。 鬼影见状,小心地喊了声:“小蕊!” 半晌,柳金蕊才将视线从地面转向鬼影,定定地看着他。 因为她见不得阳光,所以她现在坐在被墙壁遮挡住光线的阴影中。而鬼影所站立的位置,是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下。 虽然鬼影的面色惨白,但柳金蕊却发现他其实长相非常俊秀,尤其他那一头半长不短的卷曲发型,倒像足了现下那些阴柔得似女生般的影视男星。 “鬼影。”柳金蕊向鬼影伸出右手,眼中闪过一丝暧昧不明的神色。 鬼影愣了下神,没明白柳金蕊向自己伸手的意思,以为她是要什么东西。 可当他的视线与柳金蕊对上时,他的心跳开始变得紊乱,虽然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但他却从柳金蕊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温暖和暗示。 踟蹰着,在柳金蕊再次喊了声他的名字后,鬼影这才缓慢地挪动脚步向她靠近了下,但他的双手却依然对握在前胸,没敢去碰柳金蕊向他伸来的那只手。 “能把你的肩膀借我用下好吗?”这老旧的桥段,在柳金蕊说出口后,她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鬼影却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傻傻地看着柳金蕊。 柳金蕊在心里暗自唾弃着自己的同时,对鬼影的木讷感到无可奈何,看来对眼前这个古老的男人,用暗示的办法根本就行不通。 咬了咬牙,柳金蕊不得不采取主动。她站起身,拉住鬼影绞在一起的手,想将他向自己的位置拉近些。 谁知,在她刚触碰到鬼影的手时,她明显感觉到鬼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下,然后便像一根木桩子般僵立在原地,无论柳金蕊如何用力,也无法拉动他分毫。 万般无奈之下,柳金蕊让自己的大脑再次联想到可怜的父亲柳中洋,嘴一瘪,眼泪再次溢满她的眼眶。 但这一次的哭,她发出了声音,一种低低的啜涕声,与常听到的那种小女人的悲哀哭泣声非常相似,让听者忍不住会产生怜悯心理。 这招果然管用,见柳金蕊又哭,鬼影吓了一跳,慌忙顺着柳金蕊的力道向前挪动脚步。 当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到一起时,柳金蕊这才满意地扑进鬼影的怀里,双手抱紧鬼影的腰身,将头埋进他那并不怎么宽阔的胸膛,低声哭了起来。 柳金蕊的这个举动让鬼影感到意外和震惊,但他却品尝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和幸福。 曾几何时,他幻想过无数次这个场景,可如今真的发生了,他却又有些慌乱到不知所措,两只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抱着柳金蕊还是垂下。 犹豫了好久,终究没有敌得过自己的心,他慢慢地将双臂向一起合拢,最终放到了柳金蕊的后背。 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心跳加速,让他心花怒放,让他不自觉地加重手下的力道,更紧地将柳金蕊娇小的身体抱在怀里…… 人和动物在某些事情的本质上反应都是一样的,对方给你的威胁感越强烈,你的戒备就会越严格,而对方给你的好感越多,你就会尽可能的抛弃对他的所有戒备,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总是能被最亲近的人给伤害的一个主要原因。 如果鬼影能够有王伟和秦良玉那样的观想异能的话,他或许就会知道柳金蕊与他阴阳和合的目的性有多强,可以说她是在用一个女人最原始也最有成效的方法使鬼影为她所用,为她所奴役和驱使。 活了77年的鬼影,如果在这之前能够像一个正常男人那样与女人接触,或者能够融入社会群体的话,他即便没有观想异能,也会轻易发现柳金蕊与他发生关系的原因。 但此刻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觉中,他一次又一次地索取,一次又一次地沦陷在柳金蕊刻意营造出的温情中。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柳金蕊那紧皱的眉头,以及因嫌弃他身上的气味而扭转在一旁的脸。 因为这具身体没有痛觉,所以尽管是这身体的第一次,尽管见了红,但柳金蕊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整个上午,她由着他索取,而她脑中却在反复回放着自己与马千乘在一起的真正的第一次。 一直到午时了,因为体质的原因,每天的这个时间段是鬼影最疲累的时间,更何况是与柳金蕊在一起厮缠了这么久,他无力地躺倒在柳金蕊的身边,轻轻地爱抚着她的面颊。 他没有因为柳金蕊现在这幅长相而嫌弃她,他知道自己爱的不是她的外貌,哪怕她变得再丑,他依然爱她。因为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即便将来有一天为了柳金蕊,需要付出他的生命他也甘之如饴,他在心里暗暗地决定! “鬼影。”柳金蕊认为该是时候让鬼影为她所用了,通过鬼影的眼神和举动,她知道她已经可以任意地摆布他。 鬼影发出一个嗯的鼻音,在柳金蕊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非常轻,非常用心,尽管也非常生涩,他想通过这个吻向柳金蕊传达他对她的心意。 “我们是不是已经算是夫妻了?”柳金蕊没有直接将自己的要求讲出,而是拐着弯地将鬼影套进自己的计策中。 鬼影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那么真诚,那么亮,这道光芒让柳金蕊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你愿意嫁给我?”没有回答柳金蕊的问题,鬼影因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柳金蕊淡淡地笑了下,道:“傻瓜,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你说呢?” 鬼影眼睛有些湿润,紧紧地抱住柳金蕊现在这具尚未发育完全的赤 裸的身体,语气坚定像是在发誓般对柳金蕊道:“小蕊,不管我还能活多久,我会用我的余生对你好,永远不离开你!” 柳金蕊回应鬼影的热情,环住他的脖颈,有些娇嗔地道:“那……如果我要你做违背你良心的事,你会愿意吗?” 鬼影身体一僵,虽然感情迟钝,但他的脑子却并不迟钝,他似乎有些明白柳金蕊要对自己说什么,确切地说,他已经能够猜到柳金蕊要他做什么了…… 第六十六章 入狱求助 人生有太多个第一次,第一次成功,第一次失败,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工作……有些重要的第一次会让人铭记一生。 女子监狱是柳金蕊踏上社会后的第一个工作岗位,当时她并不喜欢当狱警,因为她经常在网络中看到很多人都在评论狱警,说那份工作连个犯人都不如,是一个永远都没有改判机会的无期徒刑的囚徒。 当时她不明白附身在柳中洋身上的鬼伙为什么非要让她到女子监狱里当一名女狱警,她也不知道鬼伙到底都是通过什么关系把自己给办进去的。 但现在她明白了,因为秦良玉在里面,大东在里面,或许懂得占卜预测的鬼伙一早就知道秦良玉和大东会进去,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她弄到监狱里工作的。 狱警的工作虽然看着非常体面,尤其是穿上那身警服后,很多人都会对她投来艳羡的目光,但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这份工作,甚至有些排斥,因为她一直想像她母亲那样做一名教师。 再次踏进这熟悉的大门,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穿警服、打卡、按指纹,随意出入那两道高大而又戒备森严的大门了。 失去了才知道可贵,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曾让自己厌倦的地方竟然那么可亲,那么让她留恋。她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梦醒后,她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柳金蕊。 那天在马依风家见到秦良玉和大东登门时,她曾怀疑过鲁海英和王恕,以为是她们俩将秦良玉给偷偷弄出来的。可今晚通过鬼影的讲述,她才知道秦良玉和大东到底是怎么离开监狱的了。 她对秦良玉和大东的能力感到心惊和折服的同时,也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求助错人。 鬼影不像大东和秦良玉他们那样能驱使一些鬼魂为他所用,但由于柳金蕊熟悉这里的地形,知道哪些地方是监控的死角,知道内门换岗时仅有不到一分钟的漏岗时间,更知道高墙上的武警巡逻的路线,以及这之间的时间差。所以,他并没有费多大的劲便带着柳金蕊穿过重重监控和岗哨,顺利地进入监狱。 柳金蕊直到今晚才领教了鬼影的身手,五米的高墙,鬼影居然能背着她像一个蜘蛛人般攀爬并翻越过去。进入内墙操场后,她才轻舒了一口气,将秦良玉所在的监区位置指给鬼影。 进入西门犯人走的楼梯后,在柳金蕊的要求下,鬼影才将她从后背上放了下来,小心地搀扶着柳金蕊一步步向楼上走去。 可刚走到二楼拐弯处,鬼影停住了,一脸戒备地向楼上看去,低声对身边的柳金蕊说:“楼上有大东的鬼兵,我熟悉他们的气息,那九个鬼兵非常厉害,你确定他们肯见你,肯给你放行?” 前来见秦良玉和大东是柳金蕊的提议,经过一个下午的开导,鬼影终于答应肯帮柳金蕊报仇。 但他却提出在捉住鬼伙后,能够将鬼伙的魂魄交由地府处置,给他一个轮回转世的机会,不要将他打到魂飞魄散的地步,毕竟鬼伙于他有养育之恩。 担心鬼影会反悔,为了让他安心,柳金蕊便承诺会将他的想法转达给秦良玉他们知道。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秦良玉或者马依风未必会听她的,真抓住鬼伙的时候,她倒希望他们三个人能够将鬼伙打到魂飞魄散才好,到那时,恐怕鬼影根本就奈何不了那三个人。 “我们上去看看再说。”大东是二监区的,他监室所在的位置柳金蕊非常清楚,既然鬼影说大东的鬼兵在这里,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大东也在秦良玉这儿? 柳金蕊之前曾一度疑心过大东和秦良玉的关系不正常,这么晚了大东不在自己的监室里,却跑到秦良玉这里来,这让她不禁有些相信自己之前的怀疑是正确的。 如果放在以前的话,她巴不得秦良玉和大东在一起,可现在她倒真心希望秦良玉能够认真对待与马依风的感情,她不希望看到马依风受到任何的伤害。 鬼影精神紧绷,始终紧紧地拉着柳金蕊的手,当入监队的大门出现在他们二人的视线中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队手持各种兵器,一身杀气飘在半空的九个鬼兵,以及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俩的王伟、刚子和褚德重。 柳金蕊呆愣地看着飘在半空的十二个鬼,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鬼魂。 让她意外的不仅仅是自己能看到鬼魂了,她没想到这些鬼魂居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种青面獠牙的可怕样貌。如果他们是站在地面上的话,或许她会误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一群人。 入监队的铁门是开着的,王伟像一个门童般飘了过来,对站在门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的鬼影和柳金蕊道:“秦将军已经知道你们来了,进来吧,她在屋子里等着你们俩。” 小心地迈进铁门内,鬼影因为过度戒备,在他的身周竟然隐隐地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青烟。 刚子见状,嗤笑道:“紧张个毛啊?真要怎么地你们俩,还会等你们踏上这个楼层?” 瞥了眼刚子,鬼影知道这就是鬼伙口中所说的于谦大将军,他没敢搭腔,绕过那九个始终不发一言的鬼兵,随王伟来到秦良玉的仓库门前。 王伟将头从门板上探了进去,对里面的秦良玉汇报道:“秦将军,人已经到了!” 室内传来秦良玉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推门进入,当见到与秦良玉并排坐在床铺上的马依风时,柳金蕊脚步顿了下。从附身到这具阳体后,一直没有感觉到跳动的心脏居然猛烈地抽动了两下,这让她的身体也跟着抽搐了下。 始终拉着她的手的鬼影感觉到柳金蕊的异样后,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视线居然停留在马依风的身上,这让他有些暗恼和委屈。 看着坐在床铺上那个一身霸气和威严的正常男人后,鬼影竟然因自卑和嫉妒而产生了一丝恨意,甚至有些后悔答应柳金蕊前来监狱见秦良玉。 柳金蕊嘴唇蠕动了下,来前想好在见到秦良玉时准备要说的话,因为见到马依风而局促到不知该如何张口,居然站在原地一脸悲戚表情愣愣地看着马依风发呆。 秦良玉没想到死后的柳金蕊居然会附身到如此丑陋不堪的一具阳体身上,看这阳体的年龄似乎是刚成年的女孩。 相对比柳金蕊这有些惨不忍睹的样貌,她身旁的鬼影倒是长着一副好皮囊。只可惜,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皮肤的颜色白到像是蜡人,甚至连蜡人都不如,因为那种白没有一点皮肤该有的光泽,像极了两具行尸。 发觉到柳金蕊看马依风的眼神后,秦良玉不禁有些别扭,也不自觉地联想起在马依风家见到柳金蕊时那个让她感到气愤和尴尬的场景。 而此刻的马依风,在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柳金蕊时,他有的只是心痛,因为认识柳金蕊那年,柳金蕊才13岁。 这么多年以来,他清楚柳金蕊对他的感情,但为了查柳中洋的真实身份,他便一直任由柳金蕊对自己陷入那种单相思般的热恋中。 拥有马千乘的记忆后,他也知道柳金蕊为了他付出了什么,甚至连马千乘对她极近凌虐般的同房,她都因为对他那份执着的感情而极力忍耐着。 感情这种东西不会因为对方付出了多少而能给予相等的回报,这是两情相愿的事。他的感情都在秦良玉身上,所以对柳金蕊,马依风有的是亏欠,感情的亏欠。 室内所有人中,只有大东算是一个局外人了,他眉头一挑,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这表情不一的四个人。 为了使气氛不那么尴尬,他对门外的刚子喊了声:“刚子,去旁边的监室拿两个马扎过来给客人坐。” 秦良玉没想到眼前这两个人的想法自己居然一个都听不到,如果说柳金蕊算是一个死人,魂魄附身在一具阳体内造成她听不到她的想法的话,那鬼影只不过是一个同鬼伙相同的阴人罢了,为什么连他的想法也听不到? 秦良玉有些纳闷的神情虽然仅短短的一瞬,但却被大东捕捉到了。他佯装搓眼睛,拇指在太阳穴的位置点了点,见秦良玉微不可察地冲他点了下头,大东也一脸疑惑地看向已经坐到马扎里的两个人。 知道指望不上秦良玉偷听,所以大东便开始仔细地观察起这两个人来,不放过他们二人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凭借自己三百多年的人生阅历来判断这两个人接下来的言谈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秦将军!”压下心中因见到马依风而产生的巨大涟漪,柳金蕊尽量将自己的视线聚焦到秦良玉一个人的身上。因为唇裂,柳金蕊的上唇漏风,说话时,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呵气。 秦良玉双唇紧抿,她没打算纠正柳金蕊对自己的称谓。为了缓和室内有些尴尬的气氛,她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个礼节性淡淡的微笑。 因为听不到柳金蕊的想法,秦良玉像大东一样格外留意柳金蕊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并留心分析她接下来要讲的话的真实性。 “这是鬼影,你们以前都没有见过他,他是鬼伙多年前收养的孤儿,也算是鬼伙的徒弟。”柳金蕊先是将身边的鬼影介绍给秦良玉他们三人认识。 随着她的介绍,秦良玉、马依风和大东都看了眼始终未发一言的鬼影,他们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哑巴。因为知道他是鬼伙的人,所以对鬼影他们都格外警惕,担心这又是鬼伙使出来的另外一种把戏。 “我的遭遇想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但这里面有太多你们不知道的内情,今天本来是想先单独找秦将军的,没想到你们三个都在。” 说完,柳金蕊的视线忍不住再次投向马依风,心中那份失落的痛楚让她的脸色一僵,她赶忙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开始将此行的来意非常诚恳而又详细地讲给眼前这三个能助她报仇的人听。 随着柳金蕊的讲述,秦良玉他们三人不时地交换一下眼色。在判定柳金蕊并没有对他们撒谎后,都深为柳金蕊所讲述的事情感到心惊,同时也在担心鬼影在他们实施抓捕鬼伙行动开始以后会临时反水…… 第一章 马腾 刚过夜里九点外面开始起风了,气温也随之下降。下弦月像女人弯弯的细眉挂在天上,在广袤的天空中,那点光亮不及众星璀璨。因为没有月光照明,天地间仿佛都笼罩在无边的暗黑纱幕里。 枫林小区里的住户都搬迁走了以后,每到夜晚四周就变得格外安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流浪狗的叫声,夹杂在呼啸的北风中,感觉格外地阴森和凄凉。这让人忍不住会联想到那句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话来。 由于没了住户,物业只留下三名保安在这里轮流值班看守,主要是因为之前有些住户家里的东西没全部搬走,怕有小偷趁机进来偷东西。 留下三名保安在这里,再有一个主要原因是防止有前来购买或租房的人,能够及时给他们开门看房。 因为小区里死过人,加之外面越传越邪乎的流言,所以之前的那些保安,有很多人宁肯辞职也不愿意在这里留守。没办法,物业只得提高工资待遇,由原来一个月三千的工资涨到了现在的四千五。 可即便这样,还是没人愿意留下,毕竟有命才能拿到钱,谁也不会傻到为了几千块钱把自己的命给搭这儿了。最终留下的三个人中,只有一个年轻人,两个老人。 这两个老人中的一个就是之前跟马依风讲柳中洋家装修的那个。三个人的班分白班和夜班,白班值一整天,夜班分上半夜和下半夜,与马依风说话的那个老人今晚值的是后半夜的班。 值前半夜班的那个年轻人叫马腾,是一个重庆籍来海滨市打工的24岁的年轻人。 马腾自小练过武,加之不信邪,所以在其他保安都离开后,他却留了下来,所谓艺高人胆大指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 其实他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便将保安这份活给当成了个临时性的工作,如果不是因为物业给涨了工资,他本来是打算年后便离开这里的。 上半夜的班是从晚上的七点开始,一直值到凌晨一点。因为物业包吃住,所以马腾为了多攒点钱,平时基本就在小区里待着哪也不去。 说是帮原住户看着别被小偷入室盗窃了,可在他看来,真有小偷的话,哪里是他一个人能看得住的,倒不如给那些警察们留个破案的表现机会。 保安室里除了四台负责监看监控视频的电脑外,还有一台联网的旧电脑。 因为没有住户在了,那监控电脑虽然开着,也形同虚设了,分格画面里除了安静地矗立在夜色中的楼房和随风摇曳的植被,偶尔有个活物从画面中经过,也无非是些流浪猫狗。 所以,夜里没事的时候,马腾就上上网、打打游戏消磨时间。 其实要说这保安的活也不怎么累,如果小区里的住户都在的话,或许会感觉累,但现在整个小区里,除了他们三个保安,也就剩下几条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流浪狗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上厕所的问题不好解决,小区里倒是有个公厕,可离保安室比较远,除非上大厕他们才会过去。一般像撒个尿这样的小问题,作为男人,尤其是夜里,随便找个犄角旮旯的地儿就能解决了。 晚饭因为喝了太多紫菜汤,这还不到十点,马腾已经尿了三泡尿了。九点出去撒尿的时候,发现外面起了很大的风,还特别冷,所以这会儿,他被尿憋得难受,却还是有些懒得出去,想等着打完手里的副本以后再出去解决。 保安室的面积能有二十多个平米,除了一张简易的折叠单人床外,再有就是一个长沙发和一个环形的电脑桌椅了。 四台监控的显示器和上网用的电脑是摆放在一起的,旁边放着一部对讲机、一根橡胶棒和一盏应急灯。 以前有住户的时候,要求每个保安人员上班时都要拿着调好频道的对讲机,随时与保安队长和其他的队员保持联系。 可现在别说是保安队长了,连住户都没有了,不需要巡逻,这对讲机也就用不上了,机身像个黑砖块似的安静地躺在电脑桌上。 打完手里的副本后,马腾感觉自己的小腹开始有些胀痛,估计再憋下去的话,能把肾给憋坏了。他放下手里的鼠标,连应急灯都来不及拿就奔出了保安室。 距离保安室大约三十米远的地方是一片冬青丛,他每次值夜班的时候就是把那里给当成了临时厕所用。 一路小跑着来到冬青旁,哆嗦着手拉开裤门,这泡尿因为憋得太久,他足足尿了快一分钟的时间才尿完。 刚把老二塞进去,他听到冬青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哗啦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因为外面的风声很大,他以为是自己的误听,只是扫了眼冬青,也没当回事,拉好裤门就返身往回跑。 脑子里因为惦记着十点一刻的那波爆极品装备的boss,所以他压根就没留意跟随在他身后的一个黑影。 进入保安室后,他带上门就直奔电脑跟前,却发现电脑和旁边的那四台监控显示器不知什么原因都处于关机状态。 “我日你哩妈呦!”眼瞅着就要到点了,他嘟囔着骂了句,赶忙重启机器,可无论他怎么按开机键,那电脑就跟睡着了一样就是不工作。 低头看了眼电源开关,这才发现上面的指示灯不知道什么原因灭了。 电源开关的总闸在冲门摆放的沙发后面的墙壁上,可当他打开总闸外面的盖子时,却发现一切都正常。 从沙发上下来,他刚准备再去检查下电脑,却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外面的风一猛劲地往室内灌,而室内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开的缘故,在迅速下降。 保安室的门是那种铝合金的防盗门,进出门时,只要随手一带就能自动锁上,他明明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用力地带了一把门,也听到那门锁卡上去的声音。 疑惑地来到门前,在关门前,他探出个脑袋往门外看了眼,外面因为有路灯,虽然光线不是特别亮,但也能看个大概的景致,除了风吹动路两旁的枯树干发出的呜呜声外,外面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重新将门关上,他烦躁地来到电脑桌前坐下,使劲地用脚踹了下电脑主机,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壁钟,发现已经过了十点一刻的boss点了。 知道今晚是没戏了,他无奈地拿起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准备玩一会儿手游,可他却惊异地发现,明明才充满电的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发现在那张单人床的床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下。他轻咦了声,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应急灯向床边走去。 因为有床单挡着,所以那床底下除了一个工具箱外,平时值班的保安都喜欢把些乱七八糟不用的东西往床底下塞,里面甚至还有几双以前保安穿过的破鞋子。 来到床边,马腾蹲下身,拧亮手里的应急灯,轻轻地将耷拉到地面的床单给掀起一个角,顺着应急灯的光线,他看到了一双泛着绿芒、亮闪闪的眼睛…… 人的胆量在应对突发事件的时候才会显现出强弱来,枫林小区里的古怪事马腾不是没听说过,当看到眼前这双并非属于人类的眼睛时,今晚发生的各种怪异事在他脑中迅速地闪过,他立即意识到自己遇上麻烦了。 因为那东西躲在一堆纸盒子后面,他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但他很确定那绝对不是一只猫或者狗,那眼睛让他联想到了狼眼。但床底的空间不大,而且还很矮,加之堆放了许多东西,根本就容不下一匹狼。 放下床单,他慢慢地挪动脚步向后退去,因为不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攻击性有多高,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需要一个趁手的武器。而保安室里除了电脑桌上那根物业给配备的橡胶棒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武器。 一边往电脑桌的位置退,他手里的应急灯光线始终照着已经重新被床单遮挡住的床底位置。 将橡胶辊抓到手里后,他感觉有了些底气,但他却又开始有些犹豫了,因为那东西始终不出来,他不知该有什么办法才能将那东西给弄出来。 此刻如果是换做别的人在的话,或许会选择逃离,可马腾却不想这么做。 虽然并不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但既然身在其位,那就要对得住这份工资待遇,所以他不会擅自离岗。 再说了,在他后面还有一个老保安要来换岗,如果那东西具有很强的攻击性的话,那岂不是将之后来的保安给置于险地?这可不是他马腾的为人风格。 就在他进退为难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这声音来得很是突兀,把全身戒备中的马腾给吓了一跳,赶忙转首看向屋门。 这一看不要紧,他本来就紧绷的神经差点没因为贴在门玻璃上的那张脸给吓得崩断。 那是一张人脸,但却白得瘆人,两只眼球外凸感觉要脱眶而出,他实在无法将这张正在对他笑的人脸跟人类划上等号。 “小马,我是a1-7的柳中洋啊,你帮我看看我们家的狗是不是跑到你这里来了?” 和着室外的风声,这嘶哑中带着一阵像在刮玻璃般的声音,让马腾禁不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柳中洋?他想起来之前听那个老保安说过这个人,就是那个被疯传死后诈尸的狱警的父亲。他非常确定这段日子以来小区只剩下他们三个保安在,怎么这死了女儿始终未曾露面的柳中洋会大半夜地跑来这里找狗? 马腾警惕地看着门口,他可不会傻到给一个敌友不明、生死未知的人开门。 可这室外一个柳中洋,室内一个未知生物,这让他有种前有虎视,后有狼眈的危险感觉…… 第二章 疑似故人后 由于秦良玉只具备替人治愈伤患的能力,但却没有将一张丑陋的脸给治愈变得漂亮的能力。所以,她只是将柳金蕊的人中开裂部位给愈合到了一起,使柳金蕊的鼻翼下看不出有一丝唇裂的痕迹。 虽然鼻子依旧塌陷,但现在的柳金蕊看着比刚开始时要顺眼多了,最起码在开口说话的时候不会因为唇裂而漏风了。 在决定给柳金蕊治愈唇裂前,秦良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只是觉得柳金蕊可怜,尤其是在听完她讲述她与她家人的悲惨遭遇后,秦良玉便想为她做点什么。 起初秦良玉并不怎么相信柳金蕊所说的话,可当她将手掌按压到柳金蕊的唇裂部位后,她惊异地发现,柳金蕊的所有想法和记忆她居然全部都能听到了。 她震惊于柳金蕊为了复仇竟然屈身于鬼影,这让她不禁为柳金蕊感到惋惜,如果不认识曾经的那个柳金蕊的话,或许她也不会有这种感触。 相信以前那个高傲的柳金蕊还在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正眼看鬼影的。鬼影虽说相貌并不差,但长相再怎么好,打眼一看也知道那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在秦良玉给柳金蕊治愈唇裂的过程中,马依风和大东发现秦良玉的表情在逐渐变得凝重,通过眼神交流,他们知道秦良玉已经偷听到了柳金蕊的所有想法,也知道可以不用去怀疑柳金蕊所讲的事情以及提出的建议了。 结合从柳金蕊脑中偷听来的所有信息,再看鬼影对柳金蕊明显不是伪装出来的重视态度,鬼影在这些人眼里的可信度也就有了提升,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依然是鬼影会不会临时反水了。 看出马依风、秦良玉和大东的疑虑,为了让这三个人安心,更是为了让柳金蕊安心,鬼影不得不开口讲出自己的难处和想法。 “跟随我师父多年,我知道他为了能够找到一具适合他的阳体费了多大的波折。他非常在意柳中洋这具阳体,但他也清楚马将军早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所以,在暴露真实身份以前,他必须要让他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多年前,他在寻找与他生辰相合的全阴人以前,还在同时寻找一个全阳人。因为死为阴,为怨气,生为阳,为煞气,我师父现在只是一缕阴魂附着在一具阳体上,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全阳生辰的人吸食掉他的魂魄的话,那他就能真正从一个阴魂变身为有灵肉的正常人类,而且还是一个永生人。” “但这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却很难。因为担心他现在的阳体无法承受住全阳人身上自带的煞气,所以这就需要一个媒介,那就是异婴,通过异婴来吸食全阳人的魂魄,然后他再吸食异婴的魂魄,这样一来,阴阳之间就不会出现力量上的冲撞。” “制造那个异婴他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可阴差阳错的,居然被你们三个给遇上了,异婴趁乱逃脱,继而脱离了他的掌控。” 鬼影轻吐了口气,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背叛当初从火海里将自己给救下来的师父,心里那份矛盾和沉重感让他在说了这么多话以后有些呼吸困难的感觉。 柳金蕊适时握住了鬼影的手,这让鬼影对鬼伙的那份愧疚感稍稍减轻了些。 想起下午柳金蕊跟他讲的那些道理,知道鬼伙如果继续留在这个世上的话,以后将会掀起无法估量的腥风血雨。 就算是为了以后能够不再有人枉死吧,鬼影在心里暗暗劝慰、开导着自己。 “如果我师父知道我背叛了他,偷梁换柱让异婴吞噬的是一个不及小蕊一半阳气的魂魄,而且还偷偷将小蕊给藏起来的话,我无法想象他会怎么对我。” 说到这儿,鬼影不禁联想起当年自己为了救下一个无辜的幼儿,被鬼伙惩罚的场景,那一次他感觉自己似乎会被鬼伙给折磨死。鬼伙惩罚人的手段非常残忍,那次的经历让他每每想起都不禁一阵颤栗。 他非常清楚,即便柳金蕊不是一个全阳人的话,鬼伙也不会同意让他们俩在一起。 虽然鬼伙没有明说,但他知道鬼伙是想让他终生保留一个处子之身,或许是为了传承他的衣钵,也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现在他已经与柳金蕊发生关系了,这无疑打乱了鬼伙对他多年来的栽培和寄予的厚望,想来哪怕他有心再回到鬼伙身边,鬼伙即便不杀他,也绝不会再收留他了。 “我师父绝不会容忍我背叛他,如果我与小蕊的事被他知道的话,我跟小蕊恐怕都活不成了。” 叹了口气,鬼影有些怜惜地握了握柳金蕊的手,接着道:“所以,为了小蕊,也算是为了我自己能够活命,我现在已经毫无退路可言,只有全力配合你们了。” 说完,鬼影逐个看了下马依风他们三人的表情,“我还是那个请求,看在我师父救过我,并且抚养我长大的份上,恳请三位将军能够放他一马,不要将他的魂魄打散,交由地府处置吧!” 鬼影在迈出救下柳金蕊的那一步时,其实他便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可走了。 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主动权,鬼影说完这些话后沮丧地低下头,不再去看马依风他们的表情,知道无论他们三人是否采纳自己的请求,他也毫无退路,只能尽全力配合这三个人了。 因为他清楚,鬼伙一日不除,他与柳金蕊迟早有一天会被鬼伙找到。 与其像待宰羔羊般被鬼伙消灭,倒不如借眼前这三个人的手,让鬼伙从这个世上消失,只有这样,他才能与柳金蕊安心地在一起度过余生。 爱情的力量有时候真的能让人欺师灭祖,背叛至亲,更何况鬼影与鬼伙并没有血亲关系。 所有人当中,只有柳金蕊是一个没有任何作战能力,连自保都成问题的人,可无论众人如何劝说,柳金蕊非要坚持随同他们一起参与抓捕鬼伙的行动。 眼看着快要天亮了,因为柳金蕊暂时还不能见阳光,几个人紧急商议了下行动计划。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行动时间定在当天夜里监狱犯人就寝以后,这样既可以避免秦良玉总是装病让人起疑,又可以避免柳金蕊被日光照射出现意外。 为了谨慎起见,鬼影与柳金蕊当天便留在监狱里,刚子去入监队狱警办公室将禁闭室的钥匙给偷了出来,把鬼影和柳金蕊给锁在了阴暗潮湿的禁闭室里。 马依风回警队后,命梁子将蹲守在枫林小区的警员全部给撤了回来,他担心晚上动静闹得太大会被人宣扬出去,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有生人在那附近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当夜,马依风他们五个人赶到枫林小区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之所以晚到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刚子找不到禁闭室的钥匙了,不得已的情况下,秦良玉将禁闭室大门的锁给强行破坏掉,这才将关在里面的鬼影和柳金蕊接出来。 担心会打草惊蛇,他们将车停在距离枫林小区不远的一家超市门口。下车后,由于柳金蕊不能像马依风他们那样瞬移,鬼影便背着她,一行人和鬼眨眼间便到了枫林小区的门口。 当看到门口的挡闸时,马依风一行人这才想起他们的计划中什么都设想好了,唯独疏漏掉了留守在枫林小区里的三名保安。 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再周密的计划,在实施的过程中总难避免有遗漏或者横生枝节的变故发生。 保安室里的灯还亮着,但里面却没人,因为晚上的风很大,那扇开着的门被风来回吹得吱扭扭地响。在寂静的夜晚,那声音听着格外让人感觉瘆得慌。 “你们三个人先在这里候着。”引秦良玉他们躲到一处隐蔽的角落,马依风对大东和秦良玉说完,转头看向背着柳金蕊的鬼影道:“你随我进去看看。” 小心地将柳金蕊放下交由秦良玉照看,鬼影跟随在马依风的身后进入保安室。 甫一进入,鬼影立即警觉起来,直接瞬移到那张单人床前,掀起耷拉在地面的床单向床底下看去。他鼻子抽了抽,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马依风拾起地上一根扭曲得像麻花一样的橡胶棒,发觉到鬼影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赶忙走到鬼影的身旁问道:“发现什么了?” 鬼影低声道:“我师父和那个异婴来过这里,应该刚走不久,我感应到了他们俩的气息。” 马依风闻言,也开始戒备起来,扫了眼地上那盏依然亮着,但灯罩却已经被摔成碎片的应急灯,有些替今晚在这里值班的保安担忧起来。 “走,出去再说!”说完,马依风当前走出保安室。 听马依风快速讲完保安室里的情况后,秦良玉感到有些费解,看向鬼影问道:“鬼伙和异婴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个小区里的保安有让鬼伙感兴趣的人?” 鬼影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 一旁的柳金蕊这时候插言道:“鬼影,你再进去看一下,在保安室门后有一个登记签名板,每天值岗的保安都会在那上面签名,你去看看今晚值班的保安有没有签?再看一下那个值岗的人叫什么名字!” 鬼影依言重新瞬移进保安室,没一会儿他便返回,对柳金蕊道:“有,是一个叫马腾的人。” 马依风、秦良玉和大东有些不明白地看向柳金蕊,等着她给出一个答案,柳金蕊紧皱着眉头,对众人语速极快地讲述道:“这个叫马腾的保安,来这里上班不到半年的时间。” “我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鬼伙雇佣的那名负责接我上下班的司机,以前向来无视小区里的保安,可自打马腾来这里上班以后,那司机只要路过保安室,便会格外多看两眼马腾,而对别的人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怀疑附身在我爸身上的鬼伙有问题,我也不会留意到这个。后来有一次上班,我坐的鬼伙的车,恰巧那天在门口值班的又是马腾,我发现鬼伙在看到那个马腾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 “后来有一天单位休班,我装作去保安室里借锤子用,侧面打听了下,才知道那个被鬼伙和他的司机关注的人叫马腾,家是重庆忠县的,记得好像是23、4岁,听说以前在老家那边的武校学过几年的武术,身手挺厉害。” 听到“重庆忠县”四个字,秦良玉有些意外地看向马依风,马依风冲她点了点头,秦良玉这才确定这所谓的重庆忠县,其实也就是自己前世娘家的所在地——四川忠州。 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她隐隐有种感觉,这马腾定然与自己或者马依风的前世有些渊源,也或者是自己前世哪个故人之后,不然鬼伙不会在马腾刚来这里上班时起就开始关注他。 可眼下这人生死未卜,如果一旦真像秦良玉所猜测的那样,那这马腾极有可能已经被鬼伙给拿了去…… 第三章 猝燃之火 大东见秦良玉一脸担忧的神情,提醒她道:“既然鬼伙刚离开这里没多久,那我们赶紧跟过去。保安室里没有见到那名保安的尸体,说明鬼伙并没有将他当场杀死,或许我们还来得及救他!” 秦良玉嗯了声,看向远处通往小区别墅的通道,对身旁的马依风他们问道:“今天农历是多少?” 马依风平时一般很少会关注农历,只知道现在已经出了农历的正月,想起今天去警队的时候见很多警员都是刚理的发,他对秦良玉道:“应该是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男人一般都会选择在那一天去理发,叫理龙头,无非就是图个吉利。 知道秦良玉不可能是随口一问,为谨慎起见,马依风从兜里掏出手机查了下日历。 秦良玉凑近马依风的手机看了眼,见日历上显示的果然是农历二月初二。她在心里推算了下,猛然发现今天的日子与柳金蕊的生辰八字有些相似。 农历二月是丁卯月,初二是壬申日,丁为阴火,卯为阴木,五行顺生为木生火,阴盛;而壬申日,壬为阳水,申为阳金,五行也是顺生,金生水,阳盛。 月份与日期的结合出现了阳金生阳水,阳水生阴木,阴木生阴火的顺生格局。 而今年又是甲午年,甲为阳木,流年太岁午为马,为阳火,方位乃正南。 从年、月、日的五行结合上看,是一种宏观的阴阳顺生,而这顺生中火极盛,金水木火土五行中,唯独没有土,这是一种五行残缺。 顺生格局中,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土需要火来生,如果有土的话,那火的力量就会被化泄,因为少了土,火自然就旺。 谁知刚想到这儿,只见不远处一团火光突然冲天而起,从方位上看,似乎是柳金蕊家的方向,像是房屋着火了。 “不好!”秦良玉、马依风和大东同时低喊了声。 就在这同一时间,小区外的马路上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不用看也知道是消防大队的人来了。 “这么快?!”几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明显就是人为放的火,也就是说,放火的人先是给消防队打的电话,然后估摸着时间再放火。 可任何的房屋起火,都是先从浓烟开始,然后才会逐渐变成明火。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爆炸起火,那种火才会像现在这样,明火乍现。 从他们几个人进入小区到现在,压根就没听到有任何的爆炸声响起过,这就表明这火不是炸药等物品引燃的,可这突然冒出来的冲天火光只有爆炸才会产生。 “快!趁消防队的人还没进来,我们过去看看。”马依风说完,拉住秦良玉的手,一个瞬移直接向火光升腾起的方向奔去。 在发现远处失火的时候,鬼影已经将柳金蕊给重新背上了后背,听马依风这样说,他也毫不迟疑地跟随在秦良玉和大东他们的身后。 随着距离的拉近,几个人终于发现这失火的房屋确实是柳金蕊家的别墅。 此时柳金蕊家已经陷入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中。因为晚上的风很大,那火在风的作用下,越烧越旺,大有蔓延至周边别墅的趋势。 看着眼前的大火,鬼影脑中忍不住联想起自己六岁那年的经历,那种绝望、痛苦以及身体被火炙烤得痛入骨髓般的感觉再次将他包围,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置身在眼前的大火中,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趴在他后背上的柳金蕊第一时间发觉到了鬼影的异样,由于鬼影的手从把着她的双腿上放了下来,加之他不停地颤抖,使得柳金蕊从他的后背上滑了下来。 “你怎么了?”站稳身体后,柳金蕊移步到鬼影的身侧,发现他的表情僵硬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想起鬼影跟自己说过他当年被日本兵丢进火海里的遭遇,柳金蕊有些怜悯地挽住鬼影的胳膊,手下稍稍用力地拽了他一下,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鬼影木然地转头看向柳金蕊,当他的视线与柳金蕊对他发自内心的关心眼神对上时,他心底一暖,情绪也随之逐渐地稳定了下来。 为了让柳金蕊安心,他勉强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握住柳金蕊挽在他胳膊上的手,“我没事的小蕊,我没事,别担心,我没事!” 一旁的马依风等人也发现了鬼影的异常,但眼前正在燃烧的别墅,让他们无法分心去关心鬼影,都在为这场突起的大火而焦恼,并极力思索着进入别墅的办法。 可这火越烧越旺,除了大东和秦良玉的鬼兵,有着血肉之躯的马依风等人根本无法从这火海里穿过。从警笛声分辨,消防大队的车应该已经进入小区了,时间变得越来越紧迫。 从来到柳金蕊家失火的别墅前,秦良玉就感觉在那火海里似乎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想来鬼伙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鬼影的背叛,担心他会趁机逃脱或者布下更大的阴谋陷阱等着他们几个往里跳,秦良玉赶忙走到鬼影身旁。 “鬼影,立即带我们去别的通道,时间来不及了!”秦良玉低声对鬼影道。 鬼影此时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不知道鬼伙制造这样的起火场面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些什么,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咬了咬牙,他对秦良玉点点头,“跟我走!” 说完,他重新将柳金蕊背上,带着秦良玉他们向别墅以南的另外一个住宅区奔去。 这是一个普通的住宅区,里面多数是带电梯的那种高层楼房。鬼影带着他们几个人绕过小区的保安室,从墙外翻了进去。 在小区的正南方位有一处人工湖,进去后,鬼影便直奔那人工湖的方向而去。 这个人工湖里的水是死水,但因为小区物业管理得好,水质倒是非常清澈,里面还养着一些鲤鱼和各种水草。 在人工湖的两旁种植着一些垂柳,因为现在还不到柳树发芽的季节,那些树干和柳枝都光秃秃的。 随着鬼影来到位于人工湖不远的一处凉亭,鬼影谨慎地四下看了看,没有感应到鬼伙或者异婴的气息,这才小心地将柳金蕊放下。 这是一个外观精美的石雕凉亭,凉亭内有一个青石砌的圆桌和四个石凳。 鬼影的体格看着并不怎么健壮,但他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一个约合二百斤的石凳,他居然一手一个给环抱到怀中移到一旁。 石凳被移开后,露出下面两个圆形的青石台,这青石台是由一块块的青石块拼接起来的,石块间能看到明显的接缝。 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石凳,鬼影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走到青石台边,探手摸向石块的两个接缝。 随着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响,刚才放置石凳的地面现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黝黑深不见底,但在这洞口的边沿可看到一个细窄的石阶通向洞的下方。 鬼影刚要准备顺着洞口进入,却被马依风给一把拉住。 将鬼影拽到离洞口稍远些的位置,马依风对鬼影问道:“这个洞口能直通柳金蕊家的地下暗道?” 鬼影点点头道:“是,不过要走挺远的一段距离,而且在里面不能瞬移,因为里面的障碍物特别多。” 跟过来的秦良玉闻言,有些担心地问道:“鬼伙既然能适时烧毁他的别墅,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你带我们到这里来了,你认为他会毫无防备地任由你带领我们进入?” 鬼影看了眼身边的柳金蕊,然后对秦良玉道:“他并不知道我认得这个暗道入口,这里是我在很早以前无意间发现的。” 原来,鬼伙因为顶着柳中洋的身份,所以白天他多数情况下都是待在大酒店里。附身到柳中洋身上后,为了在人前使自己的气色和样貌看起来更接近活人,鬼伙便需要不定期地更换脸上的人皮面具。 说起这人皮面具,因为是从活人的脸上活生生剥皮下来制作的,但毕竟不是自己的皮肤,使用一段时间以后便会出现萎缩的情况。 而这人皮面具的供体必须是脸部轮廓与柳中洋的相似度极高才行,这就需要鬼影不停地四处替他寻找供体。所以,鬼影平时便很少与鬼伙待在一起。 有一次,鬼影带着一个供体前来交给鬼伙时,赶巧鬼伙不在,他便将那供体的人放到地下暗道。 谁知那人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而偏巧柳金蕊那天休班返回家里换衣服,鬼影因为一直暗恋着柳金蕊,便偷偷地躲在二楼的衣帽间,从那个通向暗道的门缝偷看柳金蕊。 等柳金蕊离开后,鬼影这才发现那个能提供面皮的供体不见了。 一番寻找后,他在通向这个入口的通道里找到了那个供体,将那人带回暗道捆绑结实后,鬼影出于好奇,便折回身去刚才的通道查看,这才知道那通道居然是通向另外的一个小区。 当时他还纳闷鬼伙为什么对自己隐瞒了这条暗道的出入口,考虑鬼伙既然有心隐瞒,定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所以事后他也没有告诉鬼伙他发现了这条通道。 而其他的出入口,鬼影都知道,因为当初修建的时候,都是他监的工。 所以,在刚才别墅意外起火后,他便怀疑鬼伙有可能已经发现自己带着马依风他们进来了,其他的入口肯定是不能走了,想进入地下暗道只有这一个入口的风险性较小。 听了鬼影的讲述,马依风等人这才重新走到那个入口旁。 看出鬼影担心柳金蕊,秦良玉悄声对他道:“放心吧,我跟柳金蕊殿后,你们先进,我会将我手下那个能触碰阳间物品的刚子留在柳金蕊的身旁。一旦情况有变,即使我来不及,刚子也会将柳金蕊带出去的。” 鬼影不善言谈,更不懂得说一些情人间的软糯话语,只是看了眼站在秦良玉身旁的柳金蕊,眼神中满是对柳金蕊的担忧。 发觉到鬼影的视线后,柳金蕊回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这个笑容让鬼影适才有些忐忑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冲柳金蕊点了点头,鬼影迅速转身,带着马依风他们走进那个黑黝黝的通道入口…… 第四章 至寒通道 马依风感觉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拿出一看,见是700a发来的信息,这才想起他让老a去查曾经在柳中洋家失踪的那些人的情况。 没想到老a的办事效率这么快,这才一天的时间,他居然将当年失踪的那些人的详细资料都给查到了,还将那些人的照片逐个发到了马依风的手机上。 急于去寻救马腾的秦良玉,见马依风在低头翻看手机,有些着急地走过来催促道:“依风,我们赶紧下去吧!” “嗯,这就走,你先来看看这个。”马依风将手机里的那些照片挨个翻给秦良玉看。 秦良玉见是一些人的照片,有些不明白地问:“这是些什么人?” 突然她想起来那些失踪的装修工人,“是那些失踪的工人?”秦良玉接着问道。 大东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与秦良玉一起快速地看完手机里的照片,然后对马依风道:“如果这些人命够大的话,说不定我们一会儿下去后,能将他们一并救出来。” “但愿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希望非常渺茫了。走吧,我们先下去看看再说吧!”收起手机,马依风带着秦良玉和大东一起向等在洞口的鬼影走去。 鬼影下去后,依次进入洞口的分别是马依风、大东、秦良玉和柳金蕊。 秦良玉本想将柳金蕊放在自己和大东之间,可洞口实在太窄,柳金蕊因为附身到这具阳体身上的时间不长,腿脚的协调能力很差。 担心前面的马依风和大东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时,柳金蕊挡在自己身前会妨碍她前去协助马依风他们,便将柳金蕊给放到队伍的最后。 秦良玉吩咐刚子在后面照应好柳金蕊,这样前方如果需要撤退时,刚子可以在第一时间将柳金蕊给拖出去。 最后,秦良玉将褚德重给留在了洞口,这样可以防止一旦这个小区里有人经过这里的话,可以让褚德重在看着,不至于让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也跟着进入这个洞口。 洞口非常窄,想来当初在建造这个出入口时,鬼伙是按照柳中洋的身材量身建造的。 五个人当中,只有马依风的身材属于健壮高大型的,他整个身体与洞壁几乎是贴合在了一起,随着他身体的移动,洞口边沿的泥土被他蹭得一个劲地往下掉。 洞口里的石阶很陡,几乎呈直上直下的梯形,脚踩在石阶上的同时,手必须得扶住另一侧的墙壁稳定住身体,不然的话,脚底不稳的情况下,很容易会从半空中坠下。 大概鬼伙从来也不用这个洞口,在常年的密闭封堵下,里面的空气非常稀薄,在一股霉味和酸臭气味当中,还夹杂着浓重的蜡烛气味。 刚一进入洞口,除了不需要呼吸的柳金蕊外,其他人都感觉有些呼吸困难,胸口一阵阵地发闷,秦良玉、马依风和大东赶忙暗自运气调息。 跟随在柳金蕊身后的刚子扶着柳金蕊的双肩,以稳定她的身体平衡,有些抱怨地小声嘟囔道:“你这简直就是一拖油瓶,啥本事没有还非要跟来添乱!” 柳金蕊也不反驳,知道刚子说的不错。可她之所以要跟来,一则是担心自己不在场的话,鬼影一旦出现反水,没人可以牵制住他。 再者,她很想亲眼目睹鬼伙被这些人打到魂飞魄散的场面。对鬼伙的恨,让她将自身安危抛诸脑后,拼着与鬼伙同归于尽,她也要替她自己和她的父母报仇。 下行了大约十分钟,终于走到了石阶的底部,下面的空间虽说也不大,但却比刚才的那个洞口要宽敞些,虽然依然不能两个人并行,但最起码人可以直立行走,且身体不用紧贴在墙壁上了。 洞底的空气愈发浑浊,面前是一条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这是一种非常纯粹的黑暗,纯粹到能将所有的光明都给吞噬掉的黑。 这让秦良玉忍不住联想起那次在地府轮回通道中遇到的黑暗空间,即便她的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但处于这种黑暗中后,她发现自己的双眼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下面的温度非常低,至少达到零下四十多度,感觉像是进入一个密封的大冷库。如果是普通人进来,绝对不会挺过十分钟就会被冻晕或憋晕在里面。 行走在最前面的鬼影这时候小声对身后的几个人嘱咐道:“这段路一直到头都是这样黑,大家千万不要发出大的声响,也不要使用任何的照明设备,因为我师父对光线的敏感性非常强,大家都跟紧不要走散了,因为前面有几个分岔口。” 听鬼影这样说,刚准备将兜里的手机拿出来照明的马依风,只得将手机重新放回去。 当人的眼睛因黑暗无法正常工作时,身体的其他感官,尤其是听觉器官便会变得异常灵敏。 马依风和大东此刻也跟秦良玉一样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前方鬼影脚步发出的轻微声响向前摸索着前进。 可刚走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包括柳金蕊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应到一股阴气在他们四周徘徊。这阴气并不强,似乎是在试探他们几个人的能力,忽而远忽而近。 鬼影停下脚步,上一次从这里走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有感应到有任何的异常,可仅过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这里怎么会突然有这么怪异的阴气? 大东的鬼兵也发觉到了这些阴气的靠近,个个都一脸戒备,将大东等人团团护在中央,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大东低声对他的鬼兵问道:“可有发现?” 九个鬼兵中的一个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地回答道:“他们隐藏得很好,我们只能感应到,却看不到,似乎是躲在墙壁里。” 闻言,跟在大东身后的秦良玉有些纳闷地用手摸了下墙壁。谁知,在她的手与墙壁接触的一瞬间,她感觉那只手好像被电打了一样。 收回手,秦良玉调息后再次将手抚上墙壁,这才知道原来这里之所以温度这么低,是墙壁造成的。墙壁上那种冰冷的凉意能透到人的骨子里,甚至能让人一瞬间产生疼痛感。 在墙壁那透骨的冰冷中,秦良玉隐约感应到了一股怨气,阴魂独有的怨气。 秦良玉赶忙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众人,让大家尽量不要让身体与墙壁接触。 听秦良玉这样说,马依风和大东也调息后伸手试了下。 当马依风的手刚触到墙壁上时,只听到墙壁里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这声音听起来太过凄惨,让马依风等人汗毛都忍不住竖了起来。 “依风,快收手!”从衣物摩擦声响,秦良玉分辨出这是马依风在抚摸墙壁。由于被大东挡在身前,秦良玉够不到马依风,只得着急地冲他低低地喊了声。 很奇怪的,当马依风的手从墙壁上收回后,通道里的温度似乎不再那么低了,而刚才众人感应到的那股阴气也在逐渐退去。 “怎么回事?”大东有些不明白地对马依风和秦良玉问道。刚才他也伸手摸了墙壁,除了感应到秦良玉所说的那种透骨般的冰冷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感觉和感应。 因为通道里太黑,秦良玉看不到马依风的面部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马依风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墙壁里有很多……鬼魂!” 鬼影听到后,小声对身后的众人解释道:“应该是之前那些建造通道的人的鬼魂,他们被我师父给封到了墙壁里。没事,他们出不来,我们继续走吧。” 马依风哦了声,明白秦良玉刚才为什么让自己收手了,估计秦良玉也感应到了。 之前被马依风握过手腕的王伟悄声对身边的刚子道:“记得马队长刚醒来的时候握过我的手腕吗?当时我感觉自己几乎就要魂飞魄散了。刚才墙壁里的那些鬼魂估计最少有十个以上已经魂散了。” 包括大东的那九个鬼兵在听到王伟的话后,脸上都现出一丝淡淡的惧意,尽量拉开与马依风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范围内。 走在队伍最后的柳金蕊听到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缓和了下来,对马依风那份执着的爱里,竟不自觉地掺杂进一种崇拜。 重新上路后,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后,前方再次出现一个岔道。鬼影这时候停了下来,将身体贴到通道的墙壁上,身后的马依风等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几个人都尽量屏住呼吸竖耳倾听了下,隐约能听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嘈杂的人声。仔细分辨了下,马依风知道那是消防队员在救火的声音,知道已经距离鬼伙所在的暗道不远了。 深吸了几口气以后,鬼影对身后众人小声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包括跟来的鬼兵们,都不要再说话,尽量放轻脚步,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说完,他带着众人继续前行,但这一次,他的前行速度变慢,脚底几乎听不到有任何声响。其他人见状,也都屏息凝气,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行走了约莫五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道有些摇摆的光亮,这光亮是从一扇开启着的像是石门样的入口处传出来的,在黑暗中行走了近半个小时的众人,终于可以看清彼此的位置和面部表情。 鬼影回身对身后的马依风等人打了个手势,大伙都知道前方那个有光亮的地方就是鬼伙的藏身之地了。 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从那扇石门内传出一个男人的叫骂声,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从那声音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第五章 相继失踪 听到暗室中正在怒骂的男声,几个人都感觉非常陌生,但直觉告诉他们,这声音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那名保安马腾。想起柳金蕊曾与马腾有过接触,几个人回身想从柳金蕊处得到答案。 可包括鬼影在内的几个人转头向身后一看,他们震惊地发现,走在队尾的柳金蕊竟然不知何时不在了,就连刚子都没了踪影。 这一发现顿时让众人有些慌乱,尤其是鬼影,他拼命挤开马依风,想绕到队尾去寻找柳金蕊,却被马依风给强行按住。 因担心柳金蕊他浑身不停地颤抖着,目疵欲裂地瞪着秦良玉,仿佛这一切都是秦良玉的过错造成的。 秦良玉赶忙试着用意念招呼刚子,可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把刚子招来。 因为距离鬼伙的暗室非常近了,怕被鬼伙发现,他们几个都不敢说话,但几个人眼神中都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和着急。 看着近在眼前的鬼伙的藏身地,秦良玉咬咬牙,按下心中对马腾的担忧,折身向来时路返回。 马依风和大东见状,也是一脸不甘地跟随在秦良玉的身后,向后撤退去寻找柳金蕊和刚子的下落。 因为不能出声喊叫柳金蕊的名字,他们所有人都调集身上所有的感官,不放过任何的可疑线索,一直到走出很远,确定鬼伙不会发现他们以后,这才停了下来。 站定后,大东对他的鬼兵低声问道:“你们九个难道都没有发现柳金蕊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九个鬼兵都一脸挫败地看着大东道:“没有。” 起初发现墙壁里有阴魂时,九个鬼兵因为分辨不出那些阴魂的善恶企图,便将所有人都保护在正中。 可危机解除后,考虑到有刚子在保护柳金蕊,他们的注意力便没放在对他们来讲并不重要的柳金蕊身上。 尤其在发现了鬼伙的藏身地后,包括王伟在内的几个鬼兵的注意力就全部都集中到了前方那个透出光亮的暗室里。 王伟也是有些着急和无奈地对秦良玉道:“我也是光去注意鬼伙的藏身地了,没有留意到柳金蕊和刚子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给掳去的。” “会不会是鬼伙干的?”大东对众人道:“或许从我们刚进入枫林小区的时候,鬼伙便已经发现我们了,在跟我们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不然的话,怎么会那么巧,我们刚到大门口,他的别墅就起火了?” 大东的分析,秦良玉和马依风都感觉有些道理,可眼下是该先去拿下鬼伙然后救出马腾,还是先去寻找柳金蕊和刚子的下落,成了一个严峻的两难问题。 鬼影此刻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规律了,他有些后悔答应柳金蕊带领秦良玉他们来这里捉拿鬼伙,虽然心里也清楚不拿下鬼伙,自己和柳金蕊以后将永无宁日。 但他却突发奇想,认为鬼伙既然能收养自己并传授异能和法术,说明鬼伙是非常在意自己的,或许哀求他一番,他会看在自己这些来为他尽心尽力办事的份上,放过自己和柳金蕊一码呢? 察觉到鬼影的情绪不稳,秦良玉虽然着急,但也是无计可施,“鬼影,之前在保安室里的时候,你说你感应到了鬼伙和异婴的气息,那你刚才一点都没有感应到他们的靠近?” 鬼影摇了摇头,语气虽然沉闷,但却非常肯定地道:“没有!” 大东这时候开口提醒道:“能在我们几个人和鬼兵的眼皮子底下将人给无声无息地掳走,我觉得不一定就是鬼伙干的。虽然他的确很想得到柳金蕊的全阳魂魄,但你们别忘了,想得到柳金蕊魂魄的可不止他一个。” 马依风开口问道:“你说的是异婴?可是这异婴的能耐会大到在劫持走柳金蕊的同时,将刚子也给掳走?他要刚子干嘛?” 虽然不愿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但秦良玉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她语气沉重地道:“或许,刚子已经遭遇不测了。” 听秦良玉这样说,马依风和大东都沉默了下来,他们都清楚刚子在秦良玉心中的地位,能拥有像刚子这样忠心护主的鬼兵,是多少人渴望而不可求的。 王伟与刚子的感情最深,虽然两个鬼没事就斗嘴,但刚子秉性耿直,别说是他,就连大东的九个鬼兵都在羡慕刚子的能力的同时,对刚子也是极近爱护。 就算为了刚子,他们也要全力搜索,失去刚子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他们都清楚,阴司判官可不会轻易把触碰阳间物品的能力再传给任何一个鬼。 通道虽说距离并不长,面积也不大,可因为太黑,加之又无法开启照明设备,几个人搜索起来也是颇为费劲。 从进入洞口到达鬼伙的暗室,他们行走了半个小时,可从暗道返回洞口,他们却整整用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期间,所有人的手都在墙壁上仔细地摸索,以为会找到什么机关或者可藏人的暗室之类的地方。 可一直到返回洞口后,非但没有找到柳金蕊和刚子的下落,众人却吃惊地发现,就连被秦良玉安排在洞口把守放风的褚德重居然也失去了踪迹。 如此说来,那个掳走柳金蕊和刚子的人定然是带着柳金蕊他们离开了暗道,在洞口遭遇到褚德重的拦截后,便将褚德重也一并给消灭或者带走了。 一直以来,褚德重在秦良玉身边相当于是一个军师的角色,加之他懂得现代的法律,只要牵涉到法律方面的事情,秦良玉一般都比较依赖褚德重来帮忙出主意。 而且褚德重非常稳重,遇事极少有慌乱的情况,每次在秦良玉的思维钻入死胡同时,都是褚德重引导她一步步看清事情的本质和进展,并协助秦良玉一起找到合理的解决办法。 秦良玉不像大东拥有非常多的鬼兵,她只有王伟、刚子和褚德重这三个,眼下竟然同时失去了两个,这对她来讲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和损失,所以,此刻她的心情并不比鬼影好到哪里去。 发觉到秦良玉情绪有些低落,马依风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握了下,“刚子和褚德重不会有事的,我们再找找看,实在不行……今天就先放鬼伙一码,等找到人了再说。” 秦良玉压下心中的不安,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们必须得回去,马腾还在鬼伙的手里,拖得时间太久,不用鬼伙出手,马腾也会被里面浑浊的空气给窒息死的。” 鬼影听秦良玉这样说,一脸不满地反驳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一心要除掉我师父,小蕊也不会失踪。在你们眼里小蕊还没有一个身份不明的马腾重要?今晚如果找不到小蕊,我是不会再陪你们下去的!” 大东闻言,有些生气地训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你根本就不知道刚子和褚德重在秦良玉心中的地位,她是为了顾全大局才做出这个决定。” “再说了,你跟柳金蕊不来找我们的话,我们也不会想到要带着你们俩过来。说不定就是因为你跟柳金蕊的出现被鬼伙发现了,才暴露了我们所有人的行踪,害我们损兵折将!” 秦良玉拉了下大东的胳膊,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转头对鬼影道:“鬼影,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你要明白,今晚你即便不来,你认为鬼伙将来在得知你背叛他救下柳金蕊后,就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你们?” 顿了下,秦良玉接着道:“如果你不想下去的话,我们也不勉强你。但我们必须要去救马腾,还有外面那么多的消防官兵。” “鬼伙别墅的火灭掉后,一旦那些消防官兵发现了鬼伙的藏身之地,难说会不会遭到鬼伙的毒手,我们是不想有太多无辜的人死在鬼伙的手里。” 马依风哼了声道:“我们都不必在这里耗费时间去劝说他了,由他去吧,什么人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柳金蕊如果知道他跟鬼伙是一个德行的话,能再搭理他才怪!” 这话如果是别的人这样说,鬼影或许不会放到心里去,可这话是从马依风的嘴里说出来的,柳金蕊最爱的男人。这让鬼影猛然间有些自惭形愧的感觉,几番衡量之后,他按下心中对柳金蕊的牵挂,决定还是听从柳金蕊之前的决定行事。 正在这时,大东的一个鬼兵突然瞬移到洞口向下看去,而就在这同一时间,所有人听到从洞口传来一声呼喊声:“鬼影!” 虽然声音听起来很低也很模糊,但洞外这些人的耳力都非常好,他们都分辨出这声音是柳金蕊发出的。 不等秦良玉几人有反应,鬼影一个瞬移来到洞口,双手和双脚绷在洞壁,几乎是滑行下去的。 等秦良玉他们也跟随下去以后,却震惊地发现,仅这眨眼的工夫,就连鬼影也失去了踪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笨的人也明白过来,他们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落入了暗处操纵这一切的人的圈套。 可如果就这样离开,却又不是秦良玉他们的一贯作风,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尤其是秦良玉和马依风。 “怎么办?”大东的语气开始变得烦躁起来,他感觉自己在被鬼伙捉弄,与鬼伙斗了三百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没等照面就处于劣势过。 不等秦良玉做出决定,马依风斩钉截铁地道:“走!我们不需要再躲躲闪闪的了,直接进去会会鬼伙!” 秦良玉本想再继续寻找柳金蕊等人的下落,可一想也是,如果再继续拖延下去,指不定他们中还会有哪一个人或者鬼兵被鬼伙给捉去。 鬼伙这样做无疑是在逐个击破,以削减他们的战斗力,同时也是在让他们因柳金蕊等人的失踪而自乱阵脚。为今之计只有从暗转明,正面与鬼伙一决高下,救出该救的人。 意见统一后,大东吩咐他的鬼兵密切关注着四周的动静,一旦感应或者发现柳金蕊他们的踪迹后,能及时将人救下。 为了不再有人无故失踪,他们三个人继续保持原有的队形,马依风打头阵,大东居中,秦良玉居后,三个人互相拉着前面人的衣襟向里面走去。 说是准备跟鬼伙明着干,但为了防止劫持柳金蕊他们的另有其人,所以马依风他们依然像第一次进入暗道时那样,尽量加快速度的同时放轻脚步,摸黑前行。 其实第一次进入暗道时,鬼影不让所有人使用瞬移,大伙都心知肚明他是为了顾及柳金蕊的安危和前行速度。 现在没了柳金蕊这个拖累,加之已经熟悉了地形,马依风他们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便重新来到刚才那个透出光亮的暗室前…… 第六章 合谋求生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马腾醒转过来,醒来后他因身周浑浊的空气而咳嗽不止,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般难受。 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他吃惊地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铁笼子里。 这笼子不大,有些像饲养大型犬的那种笼子,但又与那种笼子不同,因为这笼子压根就没有笼门,给马腾的感觉就是在他昏迷的时候,有人为他量身定做直接给焊起来的。 让他吃惊的不仅仅是自己被困,笼子里居然还有一个没穿衣服,但长得非常漂亮的男婴,这婴儿看样子顶多能有几个月大。 石室里的温度特别低,是那种阴冷的低温,与外面的寒冷不同。穿着羽绒服的马腾都感觉有些冷得受不了,可这婴儿什么衣服都没穿居然没看出他有冷的感觉。 婴儿的皮肤特别白,这种白让马腾忍不住联想起死尸,如果不是婴儿的眼睛在动,他真的会以为自己跟一个小尸体关在一起。 婴儿发现他醒来后,居然用一种非常深邃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根本就是一个成年人才会有的眼神。 虽然感觉这婴儿似乎是在用眼神向自己传达着些什么,但马腾因为刚醒,脑子还有些犯迷糊,没搞得懂那眼神的意思。 他现在急需要搞清楚的并不是这婴儿的眼神,他急于知道自己这是在哪? 再次咳嗽了一阵后,他的眼泪都被咳出来,眯缝着双眼他看向笼子外,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间面积挺大的石室里。 这间石室内没有电灯,但却很亮,因为在笼子的外围非常有规律地点着一圈白蜡烛。 大致扫视了圈,这些白蜡烛少说也有百支左右,摆放的形状有些像五角星。因为都被点燃着,导致室内的烟很大、很呛人。 在这种陌生而又奇怪的场合看到这些又粗又大的白蜡烛,给人的感觉非常阴森诡异,因为白蜡烛多数都是在死人的灵堂里才摆放。 室内很安静,除了白蜡烛在燃烧时蜡芯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外,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响。 马腾揉了揉有些犯晕的脑袋,慢慢地他想起了自己刚才在保安室里的遭遇。在笼子里转动了下身体,将整个屋子里视力所及范围都扫视了圈,却没有发现那个自称为柳中洋的人。 再看向眼前的婴儿,他发现婴儿始终都在专注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看个铲铲!你这哪家的细娃儿?哪门被关在这个乌龟壳壳里头?”马腾说这句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会得到婴儿的回应,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让自己不安的心理能好过些。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婴儿居然爬起身,向他的位置靠拢过来,并用那双胖乎乎的小手拽了下他的裤脚以引起他的注意。 马腾烦躁地低头看向婴儿,这时他惊讶地发现,这婴儿的眼睛居然像是会说话般,虽然他口中发出低低的咿咿呀呀声,但如果专注地看他的眼睛的话,会从他眼睛里读取他要表达的意思。 “我们俩被人给抓起来了,一会儿我们都会死掉的,你必须要帮我逃出去,我会教给你怎么做。我逃走后,会帮你去搬救兵的,如果你不帮我,那我们俩都会死在这儿。” 盯着异婴的双眼,马腾感到有些匪夷所思,自己居然能通过眼神对视听懂这婴儿的话。 “帮你没得问题,但是我看这笼子连个门都没得,你啷个跑得出去?” 马腾虽然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儿,可眼前这诡异的场所让他不禁有些相信异婴的话。 看着婴儿那可爱的模样,他决定如果真像这婴儿说的,能有逃脱的办法的话,即便拼着自己送命,也要把这婴儿给救出去。 异婴坐到马腾的脚边,双眼始终没有离开马腾的,“只要你肯帮我,我就有办法出去。” 马腾见这婴儿似乎很聪明也很有把握的样,便好奇问:“莫批跨卵跨的了,你说到底囔个弄?我都将就你,不过你先告诉我,这是在哪个山卡卡头?是哪个挨球的把我们弄到这来得?” 异婴往暗室的门口望了眼,然后用眼神告诉马腾道:“我们现在是在柳中洋家的别墅底下,这是一间暗室。” “抓我们的是一个叫鬼伙的人,也就是你在保安室里见过的那个柳中洋。当时在床底下的是我,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你赶紧逃跑的,谁知竟然被他发现了。” “那个人不是人,很厉害的,你打不过他的,他懂法术,外面的那些白蜡烛就是他布的阵法。今晚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他会将这个阵法启动,到时候,他会逼着我将你杀死,然后他再杀死我。” “他抓我们来,是要吞噬掉我们的魂魄。你先不要知道的那么多,总之你就知道一点,我们今晚如果不想办法逃出去的话,就都得死在这里。” 马腾感觉这婴儿说的有些玄乎,“你?你杀死我?就你这小壳钻?” 马腾的话音刚落,他双眼发直地看着异婴,异婴的瞳孔逐渐缩小,到最后仅剩下一双白眼球,没有瞳孔的白眼球格外亮,在那白眼球中满布杀气。 随着他眼球中的亮度增加,马腾感觉自己的眉心处越来越疼,似乎体内有一股热流在顺着眉心向外流淌。随之而来的是眩晕和恶心,接着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着,像是被强灌进一大杯滚烫的热水般烧灼着难受。 就在他意识出现模糊,感觉自己快要死去时,异婴收回了视线,瞳孔恢复到最初的黑白分明。 心还在噗通乱跳,但刚才的那种不适却慢慢地褪去。马腾终于相信了异婴所说的话,虽然不明白他刚才是使用了什么妖术害自己那么难受,但他却对这婴儿有足够的能力杀掉自己深信不疑。 他双手撑住身体向后退了下,拉开与异婴的距离,“你、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异婴没有回答马腾的这个问题,他脸上现出一丝难过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些委屈,“你不要问这么多了,将来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我会告诉你我是什么,但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想办法离开这里。” 马腾再次扫视了圈笼外的那些白蜡烛,虽然他平时并不相信那些邪教的东西,但身处在这个怪异的氛围,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好吧,你说吧,我怎么帮你?”马腾的言语中带着些无奈,现在居然需要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来帮自己出主意,这倒以前的话,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会儿,那个要害我们的鬼伙会回来,在他回来后,你就不停地骂他,分散他的注意力,最好骂得难听些,嗯……你骂他是个太监,但一定不要暴露了我们的谈话。” 说到这儿,异婴转身向身后的一个位置指了下,而那个位置就是马依风他们马上就要进来的入口。 异婴眼珠子转动了下,接着道:“等他往一个大香炉里上香的时候,你就看着刚才我指的那个位置,说一句:欸,柳金蕊,你怎么也在这儿?这个怪物把我绑架了,你是警察,快来救我出去!” 马腾听到柳金蕊这个名字后,有些好奇地问:“你说的是柳中洋的那个死去的娃儿柳金蕊?” 异婴点点头,“是的,就是那个柳金蕊。这时候鬼伙肯定会转头向那个位置看去,你趁这工夫将我护在身后,一定不要被他发现,我会借用他炉子里的香和外面蜡烛布的阵法的力量逃出去的。” 马腾有些犯难地问:“哪有这们松活?你确定你跑出去后,他不会黑起沟子碾?” 异婴摇摇头,“不会!他是个多疑的人,听到你的话后,他不一定会相信,但却一定会去查看真伪。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你一定要把握好!” 马腾重重地点了下头,对异婴道:“好吧!我就相信你这细娃儿一回,你莫是骗老子的,自己跑到外头去了,把老子各人丢到这里头?” 异婴拍了拍马腾的裤腿,像一个大人在安抚不安的孩子般,“放心,只要我能逃出去,我一定会救你的,而且我知道外面已经有几个非常有能力的人来这里了!” 马腾耸了下肩,现在除了相信这婴儿,他也无计可施了,只有赌一把了,“好吧。”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头顶上方的位置传来一阵警笛声,他纳闷地抬头看了看石室的顶棚,异婴拽了下他的裤脚,“快!装作刚醒过来,没无力的模样靠到笼子上,他马上就来了!” 说完,异婴退回他先前的位置,背对马腾看向石室门的方向。 就在马腾按照异婴的话刚把身体靠到笼子上,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轰隆声响,像是石头摩擦发出来的那种声音,他知道这应该就是异婴所说的那个鬼伙来了。 侧头向身后一看,因为身处在亮光处,暗室门的四周有些影影绰绰的看不大清,只看到一个披着一身黑色大氅的人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进入,外面一股子浓烟钻了进来,那浓烟带着烧焦的皮革味。 起火了!结合刚才自己听到的警笛声,马腾凭感觉知道位于这石室上方的别墅应该是起火了,不然不会有那么大的浓烟。 本身这石室内因点着太多蜡烛而烟雾弥漫的,再掺杂进这些浓烟,马腾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听到马腾的咳嗽声,鬼伙将石室门关闭后,一脸不屑的笑容看着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马腾,一步步慢慢地走了过来,“醒了?嘿嘿,醒得很是时候!” 马腾低头咳嗽的同时,接收到异婴的眼神暗示,他一边咳着一边对着鬼伙开骂:“柳中洋!你挨球哦,你把老子弄到这来干啥子!日你妈赶快把老子放了,你他妈的就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对马腾的谩骂鬼伙只是嗤之以鼻,根本就像没听到一样,驮着他那凹凸不平的罗锅背,从他的床底下拖出一个墨黑色的大箱子。 打开箱子后,他在里面翻腾扒拉着,陆续拿出一个香炉、一些黄色的符纸、一把土色带着些金粉的香、一个叮当响的铜铃铛、一支毛笔、还有一个边沿沾着些红色粉末的小盒子。 这些东西配合周边的白蜡烛,让马腾联想起自己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一些老道士,或者一些游方术士做法事的场景来。 至于那些东西具体用来做什么的,他压根就不懂,只感觉这鬼伙神神叨叨的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他留意到,在鬼伙拿出那个铜铃铛的时候,身旁的异婴似乎有些惧怕地缩了缩小小的身子。 按照异婴教给他的方法,他一边骂着一边偷瞄着鬼伙的动静,当他骂鬼伙太监的时候,一直没搭理他的鬼伙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愤怒表情看向马腾,那眼神中的杀意竟让马腾有些胆寒。 瞪了马腾足有十秒钟,鬼伙的嘴角慢慢地向两旁咧开,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然后越过面前的那些白蜡烛向铁笼子走来。 “小子,我是不是该先收了你的命魂?让你在临死前知道连太监都不如的滋味?” 马腾不明白鬼伙话里的意思,但异婴却明白,他有些惊恐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鬼伙。 就在异婴以为会失去马腾这个帮手的时候,随着“嗵”的一声响,他们的石室门缓缓地开启了,一阵阵的浓烟翻滚着进入石室内,而外面却传来一些人的对话声。 “咦,这里居然还有间屋子。” “看一下里面有没有人,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收队了!” 暗室门的开启机关被外面跌落下来的一块水泥块好巧不巧地碰到了,紧跟着,一队身穿防火服的官兵走了进来…… 第七章 诛戮(1) 随着与石门距离的拉近,那股子怪异的气味愈发浓,那是一种混合着腐尸味、蜡烛燃烧时散发的烟味、还有焚烧皮革制品时那种呛人的气味。几种刺鼻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闻之作呕。 从暗室的门里正向外冒着一股股浓烟,明显是来自上方起火的别墅里的烟雾,四周的空气愈发浑浊不堪。如果不是秦良玉他们有着深厚的内力护体,在没有佩戴空气呼吸器的情况下不消一刻便会窒息致死。 暗室里非常安静,除了隐约能听到来自头顶上方别墅里偶尔发出的一阵阵噼哩啪啦的东西落地的声响外,上一次到达这里时,马依风他们听到的消防官兵救火时发出的噪杂声不见了,就连马腾的叫骂声也没了。 这种安静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凄凉”二字,因为脑中的画面会因为那东西落地声而呈现出那栋别墅被焚烧后的残垣断壁的凄凉景象。 但同时,这种安静也会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不安的心理,如果之前没有听到过那些声音,或许就不会琢磨现在这种安静中是否隐藏着一种危机或者更大的阴谋。 突然,他们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极速靠近,马依风三人迅疾转身向黑咕隆咚的通道看去,凭那人瞬移时带动起来的气味,站在队尾的秦良玉感觉那个人像是鬼影。 待到近前,他们惊喜地发现,来者果然就是刚才莫名失踪的鬼影。因为距离暗室很近,他们不能言语交流。鬼影靠近后只是用眼神告诉众人,他一切无恙,可以进入暗室了,神情中似乎还隐隐带着些着急。 虽然很想知道刚才鬼影去了哪里,但时间紧迫,秦良玉、大东和鬼影都冲马依风点点头,示意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马依风下令一起冲进去捉拿鬼伙。 几个人同时提气,就在他们准备冲入暗室时,突然从迎面的另外一条暗道里闪出一个黑色身影,速度极快地冲进暗室。而就在这时,鬼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虽然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但从那衣服掩盖下凸起的后背,不用问也知道那是谁,马依风他们不明白鬼伙这又在闹什么玄虚。 正在这时,暗室里再次传出马腾的叫骂声,但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不是气息不稳造成的不对劲,而是这声音乍一听像是来自很遥远的某个空间。 冲身后人打了个手势后,马依风当前一步瞬移进暗室,而大东的鬼兵已经先他一步将阵法布好,隐入暗处。 秦良玉直到现在才看清大东那九个鬼兵的厉害之处。原来,这九宫阴煞阵一旦布出,任谁都无法找到这九个鬼兵的藏身之地,他们像是融入了空气中,连身上的杀气都隐藏得不易察觉。 四个人鱼贯进入暗室后,眼前的场景令他们的心中都充满骇然。也同时领教了蛰伏三百多年的鬼伙,有多么的阴险和卑鄙,也难怪能力在他之上的大东与他游斗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拿不下他。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时分,室内的白蜡烛已经燃烧掉三分之一了,石室通向别墅的门开着,浓烟没有起初那样大,但也足以将整个石室给淹没在烟雾中。 室中央被一圈白蜡烛圈起的铁笼子里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秦良玉他们知道那必然就是马腾,从他煞白的面色以及没有一丝起伏的腹部可知,他的魂魄已经不在阳体内了。 但马腾的声音却在空间回荡,“麻批的死太监!死僵尸!你狗日的就不是从你妈肚子头拱出来的,你就是从你妈沟子里屙出来的一坨屎,被茅廝里头的蛆给日了!球莫名堂,批死了你就只能当个阉人,过不到好久就要死翘翘!” 虽然这话骂得有些低俗,让人听了忍不住一阵恶寒,但那川味十足的腔调让秦良玉心中一暖,有多久没有听到地道的家乡话了?她也由此断定,这马腾必然是自己前世认识的人的转世或者后人。 只是她不明白这声音来自什么地方,感觉像是回荡在整个暗室。 让他们震惊的还不止这个,在白蜡烛圈外,整齐地站着一排身穿消防官兵服的消防队员。他们呆滞的眼神和木然的神情,与前段时间那些失魂人一般无二。 秦良玉紧紧地皱着眉头,心跳开始加速,充斥着对眼前这些人的担忧。同时她的心中,对于鬼伙的恨意,更加深沉了几分。 鬼伙显然已经知道秦良玉和马依风他们会来,对于鬼影的背叛他似乎也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他也是刚从外面进来,但他却一脸平静地注视着秦良玉等人,像是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狠狠的给他们几个人一刀! “马千乘,你居然还没死?!”从马依风的身上,鬼伙感应到了马千乘的气息,他以为眼前的马依风还是马千乘。 马依风冷冷地哼了声,没有纠正鬼伙对自己的称呼,脚下一拧,刚准备向鬼伙发起攻击,谁知鬼伙却亮出始终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一沓黄色符纸和铃铛。 “站住!”鬼伙狞笑了声。 秦良玉发觉不对,赶忙拉住马依风,“等等!” 因为她发现叫骂不停的马腾的声音,在鬼伙晃动铃铛的那一刻停止了。 她终于知道马腾的声音是来自鬼伙手中的铃铛内,之所以感觉那声音像是回荡在室内的每个空间,是因为铃铛口呈喇叭型的缘故。 鬼伙眼中明显带有掌控大局后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般的姿态,对秦良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想跟我斗?你们还差点!上一世你们夫妻就是败在我的手里,那时候你们是朱翊钧手下的爱将,就算武功超群,最后还不照样是死在我的手里?” 说完,鬼伙看向大东,接着用无比讽刺的话语道:“还有你呀,雷大将军,跟我斗了快四百年了,你不烦我都烦了!上一世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一块狗皮膏药呢?粘着一个有夫之妇倒也罢了,居然还要粘着我?你累不累?!” 大东知道秦良玉看出了鬼伙手里拿着的东西似乎关乎着这石室内的所有人的性命,强忍着没有说话,但他看向鬼伙的眼神中早已满布杀意。 鬼伙嘴角一歪,对大东的那份杀意根本就抱着嗤之以鼻的姿态,看向一旁的秦良玉道:“秦良玉,你很会玩啊,将两个男人玩弄在你的股掌之间,也算你本事!” “大东的正妻可是在监狱里,今晚在你们赶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将她前世的记忆给恢复了,算是报答她替我给你发送那些照片的奖赏。哈哈……现在想来最恨你的人并不是那些无知的女犯人,而是雷日升的正室焦柔了!” 鬼伙加重了“正室”二字的发音,他的这一番话明显就是在挑起秦良玉、马依风和大东之间的关系。 虽然明知道他的企图,但马依风依然因这段话,或者说因这件事而感到气愤和羞恼,毕竟拥有前世记忆后,他知道大东是秦良玉在他之前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秦良玉恨声道:“果然是你!” 鬼伙无所谓地移开视线,看向鬼影,秦良玉细心地发现,鬼伙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浓浓的失望和伤感,但这种情绪被他瞬间给掩饰了过去,只是哼了声,并未对鬼影说什么。 “我知道,凭我现在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但是你们不要因此而高估了你们自己!” 说完,鬼伙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念什么咒语,紧接着,那排笔直站立的消防队员中的一个向马依风走去。 一边走,他的嘴里一边不停地发出一种类似于咀嚼的声音,嘴角流下一串口水,配合他那双像看到猎物般贪婪中带着杀气的眼神,那样子看起来像是饿极了的狼。只不过狼眼在光的反射作用下散发的是绿光,而他的眼中却泛着一丝怪异的红光。 王伟见状赶忙用魂力制止住那个消防队员继续前行的步伐,可没想到那个消防员几番拼力挣扎着想迈步却迈不动,竟然直挺挺地躺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好一会儿,嘴角流出大量的像泡沫般的血水后,一动不动了。 紧接着,只见从他的眉心飘出一缕像是烟雾般的淡淡的人影,在秦良玉他们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那缕烟向是被一股大力吸引住般,直接飞入鬼伙手中拿着的那个铜铃铛里。 虽然进来前秦良玉他们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们却没想到,前来灭火的所有的消防官兵居然全被鬼伙给控制住了。被鬼伙当做人质事小,居然还被鬼伙收走了一部分魂魄,变成了具有攻击力的失魂人。 “你想怎样?说!”马依风虽然不是消防大队的大队长,但这些人与他同属公安部门,刚才倒地的那名消防员他认得,那是消防战勤班的班长。 眼见着自己的同僚被鬼伙当做人质,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杀了鬼伙,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的脚步稍稍移动,剩下的那些消防队员将全部性命不保。 鬼伙见自己震慑马依风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嘎嘎怪笑了两声,带动没戴面具的腮边那有些腐烂的肌肉连连抖动了下,给人感觉如果他继续笑下去的话,那肉会从脸上掉落下去。 “先别急,我觉得我应该先跟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说完,鬼伙瞟了眼铁笼子里的马腾。 秦良玉闻言,心一紧,因为马腾的魂魄已经脱离了他的阳体,所以秦良玉一直都没法分辨这马腾前世的身份到底是谁,与她,与马依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但既然能被鬼伙盯上,那一定不会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她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自然些,不让鬼伙发觉到她的紧张情绪。 “哈哈哈……”谁知,鬼伙竟然大笑了起来。 这种得意的笑,愈发让秦良玉和马依风心中的不安加剧,但他们的不安情绪仅持续了几秒便被另外一种情绪所代替。因为就在这时,在正对鬼伙的头顶上方,无声无息地飘下一个鬼魂。 这个鬼魂将自己的魂力隐藏得非常好,像极了大东那九个鬼兵,如果不是秦良玉他们站立的位置与这鬼魂正对,恐怕他们根本就不会发现他。 在看到这个鬼魂的那一刻,秦良玉已经不需要从鬼伙口中知道马腾的身份了,马依风和大东也都有些明白了马腾是谁。 他们三个人按下心中的激动心情,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瞟向那个鬼魂而被鬼伙发觉到。 马依风和大东在看到那个鬼魂时,两个人的眼中都有些湿润,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第八章 诛戮(2) 正如肖曼妖所猜测的那样,来者正是放弃了轮回转世,为秦良玉和马千乘墓地守陵的马德间将军的魂魄。 他从屋顶潜入后,先是看了眼笼子里的马腾,然后冲秦良玉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快速地打出一系列手势。 因为前世马千乘与马德间将军一起征战沙场时,很多情况下因场地受限,他们都是通过手势来交流,所以,对马德间将军的这些手势马依风比秦良玉和大东都要熟悉。 冲马德间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马依风全身肌肉紧绷,只等马德间得手后,他便依照马德间的暗示冲上去配合他一举拿下鬼伙。 鬼伙虽然一直都在试图通过言语和揭短的方式攻击秦良玉他们的心理防线,但他的脑子却在不停地思索从这里逃出去的办法。 如果要说恨,他现在最恨的并非是秦良玉、马依风和大东三人,他最恨的是异婴。恨的同时他又在抱有一种幻想,希望异婴能够自动出现。所以他在喋喋不休的同时,眼角余光却在不停地扫视着暗室的入口。 也正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入口和秦良玉他们几个人的身上,所以他唯独疏忽了自己的头顶上方,等他发觉到头顶上方有一股强劲的阴煞之气袭来时,一切都晚了。 马德间生前是秦良玉麾下一名得力大将,跟随秦良玉和马千乘出生入死,战功赫赫,他双手沾满了敌军的鲜血。 由于他是战死在沙场上,所以,在他的身上有一种怨气和一种煞气,这种人即便在死后,尸体也呈凶相,额头之上,白虎悬堂,现在的马德间是一个可以吞噬阴魂的厉鬼,也叫噬魂鬼。 之所以变身为噬魂厉鬼,这不仅与他前世杀戮太重有关,在他死后为鬼期间,尤其是抗战期间,他曾杀过太多前来滋扰并企图挖掘秦良玉墓地的日本兵。 那些被他杀死的日本兵的魂魄被他生生撕毁吞噬,久而久之,在他的魂体内便滋生出一种不同于别的厉鬼的东西,那就是阴、怨、杀、煞四种气。 文化大革命时期,秦良玉的48座墓,有几座衣冠冢被破坏,当时为秦良玉真墓守陵的他得知后,将那些破坏墓地的人逐一屠杀殆尽。 所以说,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死在马德间刀下的生人和亡灵不计其数,他身上的杀气一旦释放,无需他亲自动手,浓烈的阴气会让抵抗力差的普通人顷刻间毙命。 如果不是顾忌到马腾和那些消防官兵,他也不至于这样小心谨慎。 起初他将自己的魂息和杀气隐藏得很好,等到他看准时机确定能拿住鬼伙时,他身上的魂力和杀气同时释放出来。 随着这种释放,石室内顷刻间阴风大作,这阴风中夹杂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在室内所有人的身上。 之所以说是撞,因为这阴风就好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直接将地面上的白蜡烛吹灭掀飞,铁笼子和那些消防官兵也被这股咆哮而起的阴风给掀飞到暗室外。 白蜡烛虽然被风吹灭,但室内并未陷入完全的黑暗中,整个室内被一种诡异的、淡淡的绿色光晕所笼罩。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纵然鬼伙反应速度很快,头部躲过了马德间将军砍下来的大刀,但他的肩却未能幸免。 他的整条右臂自肩胛往下被齐刷刷地劈断,虽然没有流血,但里面白森森的骨头露出来,看着格外瘆人。 他右手里握着的是铜铃铛,随着他的右胳膊与身体脱离,那个铃铛也随之向地面落下。 鬼伙已经来不及去抢那个铜铃铛,因为马依风、大东和秦良玉此时已经瞬移到了他的身前。他只来得及怨毒地扫了眼头顶上方的马德间,便匆忙应对马依风已经近在眼前的凌厉攻击。 马依风之前从鬼影那里得知,枪根本就杀不死鬼伙,而他手里又不像马德间那样有一柄环首刀做武器,所以他只能肉搏,以拳头做武器直面攻击鬼伙。 冲鬼伙面门击出的那一拳他使出了浑身的力量,鬼伙甚至听到了马依风的拳头与气流之间摩擦产生的声音。 他偏过头想躲过马依风这一拳,可没想到马依风那一拳其实只是一个虚招,他并非是要真的击中鬼伙。在马上就要击中他面门的那一刻,马依风的拳改为抓握,向鬼伙的咽喉抓去,而他的另一只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鬼伙的左手腕。 随着鬼伙凄厉的叫喊声传来的还有一阵骨骼破碎的声响,鬼伙的左手腕被马依风给生生掰断,手中的符纸应声散落。鬼伙哆嗦着身子就地一滚,硬撑着躲过马依风那只抓向他咽喉的手。 在马依风冲向鬼伙的同一时间,大东也紧随其后瞬移过来,他的主要任务是抢夺鬼伙手里的铃铛和那些符纸。 在马德间将鬼伙的右臂砍下的同一时间,他已经将铃铛接住,但这些符纸却因为散落后被阴风带起而飘散得到处都是,他只能依靠自己瞬移的速度去抢夺。 “千万不要让符纸落地!”秦良玉对众人高喊一声后,与大东一起将飘散在半空中的符纸迅速抓捏到手里。 24名消防官兵,加上马腾一共是25人,每一张符纸代表着一个人的性命,因为鬼伙将那些人的命魂给拘在符纸上,并用朱砂画上镇魂符篆。 秦良玉之所以知道这符纸的重要,是因为之前死的那名消防员的魂魄在进入鬼伙手里的铜铃铛时,她发现被鬼伙抓在左手的那沓黄色符纸最上面的那一张变成了黑色。 她由此推断那些人的三魂七魄被鬼伙给分散拘押在铃铛和符纸中。 不得不承认鬼伙思维之缜密,心思之歹毒,在发生变故以前,想来鬼伙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做好了最坏和最好的打算。 虽然现在秦良玉还不清楚鬼伙为什么在明知他们已经到达这里,且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还要返回这间暗室,但从刚才鬼伙不停偷瞄门口的视线中,秦良玉猜测他一定是在等什么人。 而目前能让鬼伙将自身安危当做筹码般压在这间暗室里的只有一个人,或者说是物种,那就是异婴。 刚才在与鬼伙对峙时,秦良玉曾刻意留意查看了下这间石室的四周,除了正对暗室门摆放的那个大冰柜里是些什么东西她不清楚外,只要能看到或者感应到的地方,她无一遗漏,却根本没有发现异婴的踪迹,难道是在那个冰柜内?也或者是在暗室外面?秦良玉暗自揣测着。 由于室内刚开始时有消防官兵和马腾在,而四周又有大东的鬼兵和王伟在,他们所有人和鬼需要对付的只有鬼伙一人,所以秦良玉并未将她手中的摄、笞魂二鞭释放出来,她担心这两条鞭子一旦出掌,在使用时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无辜或者自己人。 鬼影这时候也瞬移到秦良玉的身旁,与他们一起抢夺争取不让符纸落地。 符纸落地的后果他比秦良玉他们要清楚,因为每一张符纸代表着一条性命,落地即为入土,那就代表着被马德间的阴风丢出室外的那些消防员和马腾会死亡。 但这种死亡与肉身的死亡不同,这种死亡死的是命魂,肉身就会变成一个没有思维的失魂人。将来肉身死的时候,因为命魂缺失,会被地府划进黑名册,永远没有再世为人的机会。 命魂就相当于是人的身份证或者户口簿,没有这两样,那就是一个不被国家和社会认可的黑户,无法参加社会活动,无法入学,无法登机,无法移民,公民该享有的合法权益得不到有效的保障。 为了不在打斗中踩踏到那些符纸,马依风的攻击力明显减弱,眼睛不时瞄着自己与鬼伙的身周,担心有哪张符纸被鬼伙趁机抢去,或者因为打斗而致使那些符纸被卷到脚底踩踏。 这样一来,鬼伙就有了可趁之机,在躲避马依风的攻击的同时,他在寻找突破口逃生。 可他却失望地发现,整个石室被大东的九个鬼兵给团团围住,只要他一有逃跑的举动,那个九宫阴煞阵便会立即启动,任凭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那些一身杀气的鬼兵。 而此时的马德间,在砍下鬼伙的一条胳膊后,他吃惊地发现,他的煞气根本奈何不了鬼伙的魂魄,只会给鬼伙的肉身造成一定的伤害。 这让他联想起曾听说的一种人,这种人不在天地法则的范围之内,是天地间的一个变数,也可以称其为阴尸。 如果是正常的人类或者鬼魂,别说是被他的刀砍中,即便被他的刀风带过也会魂飞魄散。可鬼伙在失去一条胳膊后,行动并未受损,意识也并未出现混乱,这让他不得不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来审视和提防鬼伙。 但马依风则不同,他体内有一种奇怪的热流,这种热流比马德间身上的杀、煞二气都要厉害,一旦被他身体任何一个部位触碰到,鬼魂以及像鬼伙这样的阴尸会产生剧烈的疼痛感。 所以鬼伙不敢与马依风硬碰硬,始终在躲避着不与马依风的身体有任何的接触。 见自己暂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为防止会误伤到已经靠近的马依风等人,马德间便飘至暗室通往暗道的那个出口处,保护那些刚才被他用魂力带起的阴风掀出暗室的马腾和消防队员,防止鬼伙一旦脱身会从这里逃离。 那些符纸给了鬼伙喘息的机会,他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和歹毒的神色,接着他的嘴角漫上一个阴沉而又凄凉的笑容。 马依风从未见过有人居然能将这两种情绪表现得如此透彻,直觉提醒他,鬼伙定然要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阴险举动。 当马依风察觉到鬼伙的视线向秦良玉的位置瞟了眼后,他顾不得去管那些符纸,身体一拧,刚准备挡在鬼伙和秦良玉之间时,谁知鬼伙竟然舍弃了柳中洋的身体,一个弥漫着黑气的魂魄从柳中洋的体内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出。 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后,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阵阴风带过,鬼伙直接附身到了同为阴人体质的鬼影的体内…… 第九章 诛戮(3) 时间,仿佛凝固了。在场所有人,都被鬼伙这突然而又疯狂的举动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鬼伙会在关键时刻灵魂出窍,放弃了寻找几百年才找到的与他阴魂吻合度极高的柳中洋的阳体。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的柳中洋肢体残缺,再怎么适合鬼伙的魂魄寄居也是不顶事了,鬼伙总不至于要一具独臂连双手都没有的阳体使用吧? 鬼影的体质比不了马依风的,马依风和马千乘是属于前后世的关系,从某种角度来看等同于一个人。 而鬼影和鬼伙是两个毫无关联的、独立的魂魄,即便都是阴人体质,但鬼影被附身前是活着的,魂魄还在体内。 这与当初的柳中洋不同,鬼伙是先吞噬掉柳中洋的魂魄然后才附的身,那具阳体能够承载得了。 被鬼魂附体的阳体如同超载严重的汽车,稍有不慎便会车翻人亡。 从鬼影扭曲的面部表情便可看出他的肉身此刻正在承受着非常大的痛苦,他在试图将鬼伙的魂魄从自己的体内驱逐出去。 可他仅77年寿命的魂魄,哪里是四百多年魂魄的对手,几番较量之后,鬼影的魂魄被鬼伙给强制压下。这过程说起来话长,而实际上鬼伙仅用了不到五秒钟便主宰了鬼影的身体。 因鬼影的身体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魂魄,他的七窍开始向外渗出血水,一道道红色的血液流淌在他那张苍白的面孔上,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马依风的第一反应就是制住鬼影,防止鬼伙脱逃,谁知他刚有所举动就被鬼伙发觉到。 鬼影被控之前因为随秦良玉和大东在抢救那些压有命魂的符纸,所以有五六张符纸此刻正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见马依风要靠近自己,鬼伙亮了亮手里的符纸道:“谁敢动,我就与这些人,包括鬼影同归于尽!” 大东从后面拉了下马依风的衣襟,阻止他靠近鬼伙,而他另外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冲他的鬼兵打了手势。紧接着,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九宫阴煞阵快速启动了。 马德间发觉得及时,退出暗室,在室外保护那些魂魄不全的消防官兵以及马腾,防止他们的阳体遭遇到意外。 扫了眼四周,鬼伙知道自己插翅难逃,但因为手里有那些符纸,他倒是一副怡然不惧的神情看着秦良玉等人,嘴角挂着不以为然的笑。 与鬼伙斗了快四百年的大东,实在看够了鬼伙这种时时刻刻都在炫耀他自己的智谋和猖狂的作风,冲鬼伙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后,大东声音清冷地问道:“怎样你才肯将手里的符纸交出来?” 鬼伙呵呵一笑,没有回答大东的问题,捻起手中的一张符纸道:“我只要稍微一用力,马腾就得死!” 飘在室外的马德间闻言,一脸紧张地盯着鬼伙手中的那张符纸。那些符纸只有鬼伙清楚每一张都压着谁的命魂,而偏巧马腾的那一张被鬼影接住了。 一直坚守秦良玉真墓不肯离开半步的马德间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不用问也知道马腾与马德间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所以,秦良玉和马依风清楚,马腾如果有任何闪失,他们二人将无颜再见马德间将军了。 “开出你的条件!”马依风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这几个字。 鬼伙揉了揉那张符纸,他在享受征服的过程,摧残强者的精神让他沉浸在自己变态的快感之中。 他的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果然让秦良玉他们都紧张起来,担心他一个不小心会撕裂了那张看起来非常薄的黄色符纸。 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鬼伙抬起头,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地看向秦良玉和马依风,“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放我走,不允许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或者鬼兵跟踪我!” 马依风扫了眼被鬼伙捏在手里的那张符纸后,冷声问道:“放你走可以,但你走之前必须将手里的符纸全部留下!” 秦良玉赶忙补充道:“还有鬼影的魂魄和阳体!不许你伤害他分毫!” 鬼伙闻言,桀桀怪笑道:“嗬,没想到这个叛徒的人缘倒是不错,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在关心他的死活?!” 说完,不待秦良玉他们再说什么,他非常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 接着他将视线移向一旁的大东,“雷日升,既然条件都已经谈妥了,你还不让那九个臭虫收了这该死的阵法?!” 马依风伸手挡了下大东的身体,对鬼伙道:“等等!你想怎么离开?” 所有人都明白马依风问的是什么,现在也的确出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矛盾,鬼伙担心他交出符纸和鬼影后,马依风他们会反悔将他击毙;而马依风他们则担心一旦让鬼伙带着鬼影和那些符纸离开后,一直拿人命当儿戏的鬼伙会毁掉这些无辜人的性命。 鬼伙无所谓地耸耸肩,逐一扫视了圈秦良玉、马依风和大东的神色,对他们道:“你们人多势众,我必须有万全的保障才行。” 沉吟了下,鬼伙接着道:“这样吧,我带着这些保障从你们来时的通道离开,你们可以跟随,但到达那个洞口的时候,你们谁都不准再前进一步,我会将符纸和鬼影留下独自离开。” 互相对视了眼,马依风他们三人在考虑鬼伙这个条件的可行性,就目前来讲,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再僵持下去,他们担心鬼伙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秦良玉他们拉开与鬼伙的距离,在商量着是否同意鬼伙的要求时,鬼伙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只一瞬便被他用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给掩盖了过去。 一旁的王伟发现后,不明白已经穷途末路的鬼伙到底是要杀谁?凭鬼伙的本事,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他谁也打不过,除了使阴招,在王伟的眼里,鬼伙就是一废材。 可他却疏忽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人——鬼影,附身到鬼影身上的鬼伙,得到的不仅仅是鬼影的阳体,还有鬼影的记忆。 因为鬼伙能听到鬼魂的声音,王伟无法将他的发现告诉秦良玉,暗自在心里提防起鬼伙来。 最终,经过一番商议,为了保住马腾和那些无辜的消防官兵的性命,马依风他们不得不同意鬼伙的提议。商议出一系列防止意外发生的应对措施后,他们重新走到鬼伙的对面。 秦良玉开口问道:“我那两名鬼兵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秦良玉依然很谨慎,没有说出柳金蕊的名字,她担心一旦人不在鬼伙的手中,知道柳金蕊还活着的事实后,鬼伙会出现反复。 谁知,秦良玉的话音刚落,鬼伙居然有些癫狂地大笑起来,由于笑得过于猛烈,七窍的血水涔涔地往外冒,良久,他的笑声才停歇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总感觉鬼伙刚才的这阵笑声中包含着凄凉,充满了忧伤,那有些颤抖的笑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份无奈。 “我不会回答你的这个问题的,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可以去问问鬼影,他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鬼伙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阴郁,似乎有说不尽的心事一样,虽然对他的答复非常不满,但秦良玉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秦良玉对身旁的大东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放鬼伙离开了。 “你最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否则,就算上天入地,我也不会放过你!”大东鄙夷地看了眼鬼伙,说完这番话后,冲他的鬼兵打出一个撤阵的手势。 阵法撤掉后,马依风他们三人和所有的鬼兵都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鬼伙并没有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使用瞬移离开这间暗室,而是慢悠悠地向通往那条暗道的门口走去。 王伟在征得秦良玉的同意后,他选择留下来陪马德间看护马腾等人的阳体。 在鬼伙等人进入暗道后,王伟将自己的发现快速地讲给马德间听,两鬼耳语几句后,马德间嘱咐王伟在原地看守,他则直接从头顶上方的石壁穿了出去。 进入暗道后,马依风将手机拿出,点开上面的手电筒照亮。 为防鬼伙带着符纸逃脱,大东和他的九个鬼兵行走在前,鬼伙居中,马依风和秦良玉跟随在他的身后,这样即便鬼伙想逃跑都没地儿逃。 半个小时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暗道的洞口底部,鬼伙站到正对洞口的下方,一脸冷笑地看向站在他身旁的马依风三人。 “让你们的鬼兵离开洞口位置!”扫了眼洞口处的鬼兵,鬼伙对马依风他们道。 见大东点头,那九个鬼兵飘至大东的身旁,将洞口位置给让了出来。 鬼伙满意地冷笑了声,仰望着洞口外繁星点点的一方天空,对马依风等人道:“后会无期!” 说完,他将手里的符纸向空中一抛,随着这个动作的出现,鬼伙脱离鬼影的阳体,直冲向洞外而去。 与之同一时间,大东的九个鬼兵如同九道闪电般尾随鬼伙飘出洞口。 就在马依风他们接住那些飘落的符纸时,只听洞口外传来鬼伙凄厉的惨叫声,而紧接着传来的是一阵锁链声响。 等马依风他们从洞口出来后,震惊地发现,仅这一会儿的工夫,马德间和大东的九个鬼兵全部都软趴在地,而鬼伙却失去了踪迹。 瞬移到马德间的身旁,秦良玉赶忙将马德间的魂体扶了起来,马依风一脸担忧地问道:“马将军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马德间单手拄着他的那柄大刀,无力地倚靠在大东身上,对马依风和秦良玉道:“将军,鬼伙被两名阴间大吏给带走了。” 秦良玉想起刚才听到那阵锁链声响,赶忙问:“你可看清带走鬼伙的是谁?” 马德间摇了摇头,道:“看不清,不过鬼伙的魂魄被我砍散了,那两名突然出现的大吏用一个像网一样的东西将鬼伙四散的魂魄给聚拢到了一起,我不确定他们是来救鬼伙的,还是要将鬼伙拘走。” 大网两个字让秦良玉不禁联想起王伟的那次遭遇,却也同时联想到了阴司判官。 可每次阴司判官手下的兵将前来办事时,都会与秦良玉照面知会她一声,可这次为何不与自己见面?是因为太匆忙了? 如果不是阴司判官手下的兵将,那来者会是谁?既然是地府拘魂,不可能只拘走一个鬼伙而放过马德间和大东那九个早该去地府报道的鬼兵了。 虽然心下疑惑,但不管怎样,鬼伙从这个世上消失掉应该是肯定的了,秦良玉和马依风他们对视了眼,都不禁有些释然…… 第十章 善后(1) 一番修整过后,马德间和大东的九名鬼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而此时东方已经开始有些泛白,担心再耽搁下去会被晨起锻炼身体和打扫小区卫生的清洁工撞见。 虽说目前还不知道鬼伙是死是活,依然在阳间还是已经被拘魂进了地府,但从马德间对当时的情况所进行的描述来分析,鬼伙即便魂魄不散还逗留在阳间的话,短期内也无法出来作怪了。 马依风三人紧急商量后决定,秦良玉和大东带领九名鬼兵从洞口原路返回,争取在天亮前将那些消防官兵和马腾的魂魄归位,让他们清醒过来。 待他们下去后,马依风从外面将洞口的石凳恢复原样,然后带着马德间回枫林小区。 因为秦良玉和大东毕竟是囚犯身份,被人发现总归不好,而马依风是刑警队的大队长,虽然刚从柳金蕊死亡案的舆论中脱身,但他出现在起火现场比秦良玉和大东要合适些。 马依风主要是考虑柳金蕊家的别墅外还停放着消防大队的消防车,他得去亲自查看下外面还有没有被鬼伙加害的消防官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就从别墅通往地下的暗道入口进入暗室与秦良玉他们汇合。 商议好以后,三个人开始按计划分头行动。 刚才因为急着知道外面的情况,所以秦良玉没来得及查看鬼影的状况。 重新进入暗道后,见鬼影居然还保持着鬼伙离开他身体时那个仰靠在洞壁的姿势,秦良玉暗道不好,赶忙走过去探了下鬼影的气息,这一探不要紧,她发现鬼影居然没了呼吸。 大东将始终带在身上的手机拿出替秦良玉照着亮,蹲下身后,他也发现了鬼影的不对劲,“怎么回事?鬼影不会是死了吧?” 鬼影双眼紧闭,七窍的鲜血已经停止流淌,之前的那些血液凝固在脸上,衬托着他苍白的面颊愈发像个死人。 秦良玉将手指按压到他的颈动脉,发现他的脉搏极其微弱,指下皮肤的触感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怎么办?”大东发现了秦良玉脸色不好看,估计鬼影的状况不乐观,对于这种情况,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良玉站起身,对大东道:“时间来不及了,把他转移到暗室那边,先去看看马腾他们的情况再说!” 将手机递给秦良玉,大东抱起鬼影有些僵硬的身体,与秦良玉一起瞬移到暗室门口。 暗室门前的地上摆放着几支燃烧着的白蜡烛,秦良玉和大东惊喜地发现,刚子和褚德重居然不知何时与王伟守在暗室门口等着他们。 “秦将军!”还没等秦良玉开口,刚子和褚德重迅速迎了上来,一脸愧疚地看着秦良玉。 “你,你们俩没事吧?刚才去哪了?”担心了一个晚上,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失去这两名鬼兵的思想准备的秦良玉,此刻见他们俩安然无恙地回来,她竟然有些激动得热泪盈眶。 相处得时间久了,别说是有血有肉的秦良玉,作为鬼魂的刚子和褚德重,对秦良玉的感情也由最初的敬仰变为后期像家人般的依赖。 “我们没事,不过说来话长,等下秦将军你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再跟你讲刚才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 老成持重的褚德重虽然在见到秦良玉后也非常激动,但他清楚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便挡住想跟秦良玉讲述事发过程的刚子。 一旁的大东将鬼影放到马腾他们身旁躺好,也适时地提醒秦良玉道:“贞素,赶紧给这些人回魂吧,不然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压下心中的激动心情,秦良玉对刚子和褚德重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转身,将所有的符纸集中到一起,再将那个铜铃铛也一并拿到手中。 因为有了上一次在市立医院为那些失魂人回魂的经验,这一次为眼前这25人回魂秦良玉并未感觉有任何的压力。 随着回魂咒语从她的口中发出,一个个被鬼伙分押在铜铃铛和符纸里的魂魄脱离出束缚,慢慢聚拢到一起,然后迅速找到他们各自的阳体,与阳体内的魂魄合魂。 随着魂魄的完整,那些之前一脸痴呆地坐在地上的消防官兵陆续恢复了神智,包括马腾在内的25人慢慢站起身,开始四下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环境,记忆也在慢慢地复苏。 当看到站在他们身前的秦良玉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跟上一次在医院里的那些失魂人一样,由最初的懵然变为激动,为自己能够亲眼见到明朝有名的女将军并被其救下性命而兴奋和感动不已。 因为有过上次千人跪拜的经历,秦良玉抢在他们做出下一个举动前,对他们道:“你们大家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也是我该为你们做的,只希望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将此间事宜传扬出去!” 尽管秦良玉身穿囚服,但这些消防官兵却视若无睹,在他们眼里,秦良玉无疑就是一个在世的活菩萨,所有消防官兵集体立正,对秦良玉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异口同声道:“是!秦将军!” 虽然这一次的场面没有上一次千人跪拜来得震撼人心,但一个囚犯身份的女人被一群现役官兵如此敬重并敬礼,场面也极为庄 严。 马腾是这群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向秦良玉的眼神中也满是崇拜,见那些官兵敬礼,他便也有样学样地跟随他们一起向秦良玉敬了一个“保安礼”。 发现马腾那滑稽模样后,大东在一旁提醒秦良玉该让人离开了。 秦良玉满脸愧疚地对那些消防官兵道:“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事你们应该都已经回忆起来了,非常遗憾,你们当中的一位队员不幸遇难了,他的尸身还在那间石室里,一会儿你们离开的时候将他带走吧。” 大东这时候接口道:“你们出警的时间太长,想来已经惊动了你们消防大队。对于为什么会逗留这么长时间不返回,以及那名消防官兵是如何遇难的,你们最好提前想好了,将口径一致起来。” 听了秦良玉和大东的这番话后,那些消防官兵看向为首的一名消防队员,显然这是他们这次行动的负责人。那人沉思了会儿,对秦良玉道:“放心吧,秦将军,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再次对秦良玉敬了个礼,这才带着他的人跟秦良玉打了声招呼后离开。 因为着急查看鬼影的情况,秦良玉对一脸局促不知该做些什么的马腾道:“保安室那边你暂时不要急于回去,先在这里等着。” “哦,好!”马腾愣愣地应了声,扫了眼地上的鬼影,知道秦良玉应该是急着救这个人,便很识趣地退至一旁。 暗室里因为之前的打斗一片狼藉,秦良玉让大东将鬼影抱到暗室里仅存的一张单人床上,她探了下鬼影手腕上的脉搏,这才知道鬼影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他的五脏六腑遭到了重创所致。 毫无疑问,这是鬼伙附身时的手笔,从那些创伤的严重程度来看,鬼伙压根就不想让鬼影活下来。 按说伤成这样,鬼影的确是难逃一死,但他的求生意识非常强烈,印堂已经发黑,魂魄的游离状态忽强忽弱,但他依然在努力挣扎着与死神对抗。 他那顽强的求生意识让秦良玉很是感动,她深吸一口气,气运右掌,待那团赤焰升腾至最旺时,她将掌心按压到鬼影的心脏部位。 一旁的大东、马腾和王伟他们都一脸紧张地盯着秦良玉和鬼影,而大东的那九名鬼兵不用大东吩咐,自觉地将秦良玉他们给护在中央,防止有人突然闯入发生意外。 可眼见着都过去快十分钟了,鬼影的心脏始终没有恢复正常的跳动,秦良玉的额头因着急已经开始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大东的九个鬼兵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阴气来。而就在这同一时间,秦良玉和大东感应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正缓慢地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 就在大伙都处于全神戒备状态时,刚子突然来了句:“是那个小屁孩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秦良玉隐约猜出来者是谁了。 果然,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柳金蕊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而她的怀中居然抱着一个被她用自己的外套包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眼睛的婴儿。 刚才秦良玉他们感应到的气息就是那婴儿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恶臭的腐尸气味和只有鬼魂才会有的阴冷的气息。 那婴儿在看到大东的九个鬼兵时,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惧意,他还记得那晚在自己刚来到这个世上时的遭遇,那时候让他害怕的不是马千乘,也不是秦良玉和大东,而是鬼伙和这九个鬼兵的九宫阴煞阵。 大东迎向柳金蕊,一脸戒备地问道:“你怎么还跟这个怪胎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就是他害死的马千乘吗?” 哪知大东的话音刚落,刚子和褚德重竟然飘过来维护那异婴,褚德重对大东解释道:“雷将军,你误会这异婴了,马将军并非被他害死的,这里面有太多的误解,先让他进来再说吧。” 如果不是因为熟悉褚德重和刚子的魂息,大东真有些怀疑这俩鬼是不是冒牌货。 从马腾看向那异婴的眼神中,秦良玉有些明白或许他们几个人是真的误会异婴了,对挡住柳金蕊进入的大东道:“让他们进来吧。” 虽然不放心,可大东知道秦良玉不可能做没有把握的事,冷哼了声后,他走回秦良玉的身边,防止异婴会伤害到正在为鬼影疗伤的秦良玉。 柳金蕊在看到床上一脸死气的鬼影时,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心疼。虽然一直都是在利用鬼影,但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与鬼影发生关系的柳金蕊若说对鬼影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在自欺欺人。 轻抚了下怀里的异婴,柳金蕊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般对异婴轻声道:“小乖,去给鬼影看看,能不能让他好起来?” 那异婴倒也听话,虽然有些害怕室内的人和鬼,但他却依言从柳金蕊的怀里爬了出来,嗵地一声跳到了床上。 秦良玉此时已经收回手,对这种特殊体质的人,她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既然柳金蕊、刚子和褚德重,甚至就连一旁的马腾都如此信任这异婴,想来这异婴不会害了鬼影。 异婴看了眼秦良玉,居然讨好地冲秦良玉露出一个呆萌可爱的笑容。 非常谨慎地扫视了圈室内的众人和众鬼,见他们都没有伤害和阻止自己的意思,异婴这才小心翼翼地爬到鬼影的身上,伸出那双白胖的小手,开始笨拙地将鬼影身上的衣服扣子一颗颗地解开。 秦良玉他们不明白异婴要做什么,但一旁的柳金蕊却非常清楚,因为在她生前异婴曾为她疗过伤。 见异婴解扣子的动作既慢又费劲,柳金蕊便凑上前帮助异婴。 一直到鬼影上身的衣服被全部褪下后,在众人讶异的目光注视下,异婴竟然伸出一条乌黑的长舌在鬼影的身上开始慢慢地舔了起来。 而随着他的这个怪异的举动,众人吃惊地发现,鬼影的腹部开始轻微地起伏…… 第十一章 善后(2) 秦良玉和大东重新进入暗道后,马依风将洞口位置给恢复原样,带着马德间一起尽量躲避着早起的行人快速向枫林小区赶去。 拐过一个弯,马依风远远地见到,他之前停在超市门口的车旁立着一个人。因为天还没有完全亮开,周围影影绰绰的,但从那人的身量分辨,有些像是700a。 一旁的马德间却已经分辨出那个人的身份,对马依风道:“那是少将军!” 马依风闻言,知道马德间嘴里所说的少将军是自己前世的儿子马祥麟,也就是700a,便将瞬移改为快步走。 背朝马依风行走方向的老a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机警地转过头,在看清是马依风时,他暗自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到这里来吗?”马依风责备道。 700a没有任何喜怒的脸上,闪过一丝丝感动,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前世的父亲马千乘,但那种亲近感却依然在。 他知道马依风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会用这种责备的口吻跟自己说话,可他还不是一样因为担心马依风的安危才不顾他的命令,背着马华龙跑到这里来的。 “这个小区里的监控被我截取了。”700a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他来前知道这里发生了火灾,也知道马依风和秦良玉他们在这里。 马依风嘴角抿了下,重重地拍了下老a的肩膀道:“边走边说!” 老a应了声,与马依风并排向枫林小区走去,“知道起火后,因为联系不上你,我就开车赶过来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马依风将手机拿出,电量还有半格,信号却是满格,有两个未接信息,是老a发的。 马依风一个晚上基本都是在那个暗道里,琢磨着应该是那个暗道阻隔了外界的信号,或者因为有大量的阴魂而使信号受到了干扰。 “你到这里以后,就直接去的起火现场?”将手机重新放回兜里,马依风问。 “是的。那里的消防队员不让靠近,说是看火势像是因爆炸引起的,不清楚里面是否还有爆炸物,太危险。因为找不到你,担心你跟我妈在火海里,我就一直在那远远地看着。” 当时与老a一起去看消防官兵灭火的还有那个老保安,因为担心马腾,他在周边转了圈没找到人,便离开了,说是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老a便一直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下看那些消防队员出出进进地灭火,火灭掉以后,那些消防官兵陆续进去搜查现场。 结果老a却发现先头进去的六名消防官兵一直不见出来,后来的那些消防队员便分批次进去查看,一直到所有人都进去后,始终未见有一个人出来过。 外面消防车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老a感觉情况不对,便悄悄地靠近,想进去看看他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就在他靠在一辆消防车旁向里面观望的时候,他听到旁边有人似乎在向他的位置靠近,尽管从脚步声分辨来者只有一个人,但老a依然谨慎地拔出枪紧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等他看清来者时,他被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那是一个面色苍白,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的奇丑无比的女孩。大半夜的,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出现在这个地方,实在让人无法将她归为善类。 谁知那女人大概是看到了老a手里的枪,远远地便停住了脚步,小声地对老a道:“快离开这里,里面很危险,你如果进去后,就不能活着出来了!放心吧,你爸妈没事,如果你贸然进去的话,反而会成为一个累赘妨碍他们在里面办事,快走!” 那女人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匆匆瞥了眼别墅,她的突然出现似乎就是为了提醒老a而来,也不管老a是否相信她的话,警告完老a后,她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老a留心发现她怀里的那个被衣服包裹得很严实的婴儿伸出了半个脑袋,脸上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似乎是想让老a快些离开这里。 从那婴儿的眼神到表情,老a实在无法将他与婴儿联想到一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婴儿。 特种兵独有的危险意识,让老a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所处之地确实非常危险,几番斟酌过后,他选择隐藏到稍远些的暗处观察这里的情况。 在这期间,他给马依风反复打过很多次电话,可每一次都是提示对方已关机,无奈之下,他便发了两条信息。 听完700a的讲述,马依风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失踪的柳金蕊和异婴,赶忙让老a描述下那女孩的长相。 脸色煞白、鼻子塌陷、长相奇丑,再结合她虽着急但却不稳的走路姿势,马依风便断定那是柳金蕊无疑。 可他想不通柳金蕊失踪后怎么会跟异婴在一起,“邓锋,你还记得那次在市立医院你遇到的那个异婴吗?” 那一次死而复生的经历,老a一生都不会忘记,“记得!”说完,老a立即明白了马依风为什么这样问,“你是怀疑那女孩怀里抱着的婴儿就是那个杀害我的异婴?” “应该是。”马依风有些搞不懂这异婴的企图和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了,他开始有些担心暗道里的秦良玉他们会遭遇到异婴的算计和伏击,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而此时他们俩已经进入枫林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没人,估计那名老保安还在到处寻找马腾的下落。 老a一边跟上马依风的步伐,一边低声问:“上次我遇到的异婴全身乌黑,没有眼球,没有牙齿,可我昨晚见到的那个婴儿似乎与那个异婴长得一点都不像,那婴儿除了脸比较白,眼神比较怪异外,其他一切与普通婴儿无异。” 马依风总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是自己疏忽的地方,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得尽快加速向柳金蕊家的方向走去。 来到别墅前,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门口的消防车正在准备启动返回,车上的一个眼尖的消防队员在看到马依风后,赶忙回身告诉他们的班长,那班长匆忙从车上跳了下来。 “马队长!”走到马依风身前,他先是敬了个礼,从这个标准的军礼中,马依风知道,那代表的是什么。 “刘班长,除了战勤班的于班长,其他人都没事了吧?”扫了眼车上的众人,见他们都在对自己行注目礼,眼神中除了崇拜还有感激。 被称作刘班长的人闻听此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沉痛,“是的,其他人都没事,这还得多亏了你跟……” 马依风摆了下手,打断他的感激之词。那刘班长看了眼与马依风站在一起的700a,误以为马依风是不想让老a听到。 “总队那边没着急找你们吧?想好了回去后怎么交代吗?”马依风问。 刘班长点点头道:“放心吧马队长,我们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说。幸亏出来的及时,不然总队那边的车已经出警,前来支援了。” 马依风满意地拍了下刘班长的肩,“快回去吧,别再耽搁了,咱们都是属于随时待命的工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紧急出警!” 刘班长刚准备再对马依风行礼,却被马依风拦下,他尴尬地笑了笑,转身上车,指挥众人离开。 待三辆消防车全部驶离现场后,马依风带着老a一起踏进废墟中。 依照记忆,他找到之前那个暗道的入口位置,发现那里被人用一块大型的水泥板给遮挡了起来,估计应该就是那些消防官兵担心有人误入,才将洞口给堵住的。 与老a一起将那水泥板搬离,黑黝黝的暗道通口显现了出来,老a将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打开,与马依风一起快速进入。 里面的烟已经没有刚开始时那么浓,大概是因为通风了的缘故,但却依然很呛人,老a的体质再强壮,毕竟仅是一个受过高强度训练过的特种兵,与马依风他们的特殊体质没法比。 所以,刚一进入暗道,他就有些受不了地猛烈咳嗽了阵,一旁的马德间有些心疼自家小主子,赶忙发动魂力替老a将身周的空气带动起来,将那些余下的烟雾驱散。 王伟和褚德重听到门口有声响,赶忙飘了出来。见到褚德重,马依风有些惊喜地问道:“褚律师,你回来了?刚子呢?” 闻声飘来的刚子,扯着大嗓门道:“俺在这儿!嘻嘻……难得马队长还记挂着俺这个杀人犯!” 马依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瞪了眼刚子,褚德重小声而又简短地汇报道:“马队长,是柳金蕊和异婴救了我们,他们此刻也在暗室里,刚才异婴还把马上就要死掉的鬼影给救活了。” 马依风眉尾单挑,感到有些意外,“哦?还有这样的事?” 说话间,他们一行已经步入暗室的那道门。马德间疑惑地扫了眼正对暗室门的那个大冰柜,对马依风道:“将军,那冰柜里的血腥气非常重,记得一会儿离开前打开看看。” 马依风嗯了声,看了眼冰柜,然后带着老a快步走向正一脸温和笑容看着他的秦良玉。 当秦良玉迎向马依风,被马依风拉住手时,一直被秦良玉挡在身后,抱着异婴的柳金蕊出现在马依风的视线中。 马千乘的记忆在马依风的脑中快速地闪了下,他眼中猛地爆发出一股凌厉,直视着有些畏惧地躲在柳金蕊怀里的异婴…… 第十二章 异婴的秘密(1) 发觉到马依风的视线后,异婴往柳金蕊的怀里缩了缩,扬起头,满脸委屈地看着柳金蕊。通过眼神,柳金蕊知道异婴是要她带他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 轻轻地拍了拍异婴,柳金蕊看向鬼影,见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当她将视线移到地上柳中洋的残肢断臂和尸身时,一种孤独的感觉瞬间将她包围。 鬼伙附身在柳中洋身上的那些年,她虽然知道那不是她的父亲,但好歹那是一个会说,会笑,会走动的人,她为了那份虚幻的父爱,一直都没有揭穿鬼伙。 可看到地面上柳中洋那因腐烂而有些陌生的脸,她知道这才是她的父亲,一个在九年前就已经死去的死尸。 她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两天全部洗牌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就连她自己都变成了一具没有呼吸、心跳和痛觉的行尸。 收回视线,压下心中的悲恸,柳金蕊看向秦良玉道:“秦将军,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了,我想把我爸的尸身带去火化安葬了。” 谁知,柳金蕊刚说完,马依风立即出声阻止道:“等等,你走可以,异婴必须留下!” 马依风的话音刚落,马德间和大东的九个鬼兵迅速呈包围状将柳金蕊和异婴困在当中,防止他们逃跑。 室内的空气瞬间紧张了起来,柳金蕊瞳孔骤然放大,原地转了圈,紧张地看了眼那些围住她和异婴的鬼兵,然后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全身上下带着危险压迫感的马依风。 “为什么?”柳金蕊眼中写满了问号,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做出过河拆桥的事。 马依风盯着柳金蕊怀中的异婴,眸底的寒光如同雪域中的豹子般凶狠,“因为死在它手里的人命太多,它是鬼伙制造出来的异类,不能让它存活在这个世上。” 听马依风这样说,异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刚准备从柳金蕊的怀中瞬移逃离,谁知,始终都在紧盯着它的九个鬼兵却启动了九宫阴煞阵,将柳金蕊和异婴一同困在阵中。 鬼影见状,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从床上下来,着急地冲阵中的柳金蕊喊了声:“小蕊!”然后用明显带着恼怒和责备的眼神看向马依风和秦良玉。 就连一旁的马腾、刚子和褚德重也凑了过来,褚德重开口道:“马队长,你看咱们是不是有必要把事情了解清楚了,然后再做是否杀了异婴的决定也不迟啊!” 秦良玉轻晃了下与马依风对握的那只手,对马依风和一旁指挥着鬼兵布阵的大东低声道:“或许这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不然我们听听这异婴怎么说。” 马依风眸底的寒光随着秦良玉的话语而逐渐褪去,他微微眯起眼紧盯着异婴,声如弦音般低沉。 “我现在问你的每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如果你企图隐瞒或者撒谎,就休怪我不客气!” 异婴因为不能说话,嘴里发出一阵咿咿呀呀声,双手不停地摆出一系列没人看得懂的手势,见所有人都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异婴只得做出一个让他们懂且简单的动作——点头。 马依风松开秦良玉的手,向九宫阴煞阵的位置稍稍靠近了下,直视着异婴问道:“先来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害我的前世马千乘?而且还使用那么卑劣的手段!不要对我说这是鬼伙的授意,那时候的你并未与鬼伙会合。” 异婴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拉了拉柳金蕊的手,抬头与柳金蕊对视了会儿,柳金蕊对异婴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马依风征求道:“他不会说话,只能通过眼神交流才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由我来给你当翻译。” 经历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此刻的柳金蕊已经放下了心中对马依风的那份执念,从她看向马依风时冷静、沉着,淡漠的表情便可分辨出来。 马依风如鹰隼般的黑眸逐渐冷了下来,冲身后的700a打了手势,示意他过来,作为拷问官的老a可以帮助他一起鉴别柳金蕊和异婴说的是否是实话。 为防柳金蕊或者异婴撒谎欺瞒,秦良玉和大东也靠拢了过来,一起看向阵内的柳金蕊和异婴,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这种感觉像极了审问犯人。 为了让异婴安心,柳金蕊在与异婴对视的过程中始终握着他冰冷但白胖的小手。而异婴为了让柳金蕊能够承受住九宫阴煞阵的阴煞之气,将自己体内曾吸食的那些生人身上的阳气渡到了柳金蕊的体内。 良久,柳金蕊对异婴问道:“你确定都告诉他们?” 异婴点了点头,似乎是很累的样子将头靠到柳金蕊的胸前,斜着眼警惕地偷瞄着阵外的几个人。 “在给你答案以前,我先说说这孩子的来历吧!”柳金蕊淡漠地注视着阵外的几个人。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马依风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柳金蕊的请求。 听完柳金蕊的讲述,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很想怀疑柳金蕊的话,但他们都知道,仅有22年寿命和人生阅历的柳金蕊编不出这样的谎言,而异婴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对他们撒这种谎。 异婴的本姓嬴,他体内流淌的有嬴政的血,也有鬼伙的血,再有一个就是孕育他的那个可怜女孩的血。 嬴政当政时期寻求长生不老秘术是众所周知的事,至于他为什么在生前留下自己的精血,鬼伙是如何得到的,又是如何保存了这么久并成功使用在了异婴身上,异婴并不清楚。 在历史上,秦始皇一直是以一个“暴君”的形象出现在后人面前的。但如果仔细研读《史记》的话,会发现其实嬴政并非是一个暴君。他实际上所推行的并不是“暴政”,而是借助暴力来完成社会变革。他是在推行以法治国,世界上最早保护人犯权利的法律便是出自嬴政之手,所以,他也算是一个法家思想家。 在风水学中,玄之一字意为黑,而黑色在五行当中代表的是水,异婴的正确叫法其实是叫玄婴。 想孕育出一个全阴生辰的异婴所要具备的天时地利条件非常多也非常严谨,首要的条件就是孕体。 这个孕育异婴的女人除了必须是全阴四柱外,还必须是没有破身的女孩,而且身体各方面的健康指标必须都得达标,不能有一项不达标,甚至就连视力也必须达标。 再有一个条件就是时间,如果说找到孕体的难度达到十,那这时间的精准度则达到百。从年到月到日到时,时辰中的分、秒都必须要掐得很准,早出生一秒钟或晚出生一秒钟都不行。 达到上述两个条件后,即便异婴成功降世,由于他是一个没有灵魂,不在五行六道之中的一个特殊的存在,所以,他还要经历天雷轰顶的劫难三次。天雷迅猛无比,如果有一次躲不过,则前功尽弃。 最后,在异婴降生后的半个时辰内,必须用十男十女共二十个魂魄喂养他,而喂养他的人必须是嬴政或者鬼伙,只有这样,异婴才会听命并服从喂养他的人的指令。 如果上述所有条件都达到并满足了异婴,在他降生后的第七天,必须要让他吞噬掉一个全阳生辰的女子的魂魄,这是为了谐和他体内的阴阳,同时也是为了让他自身滋生出魂魄来。 而找到这样的一个女子也非易事,这就是鬼伙附身到柳中洋身上后,一直以来都很“善待”柳金蕊的一个主要原因,因为柳金蕊就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女子。 最后一个环节是需要一个身上带有浓重的杀、煞二气的魂魄。这就有些像是装好物品的箱子,需要用封条封好口,这是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一个环节,一旦封不好口,箱子里的东西就会掉出来,那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而找到这样一个魂魄很难,因为现在是一个和平年代,身上带有这种气的人早已作古。 之所以跟马依风拜把子,鬼伙就是为了要马依风的魂魄,因为他一早就已经发现马依风的体内拥有三个人的魂魄,一个是马依风自己的,一个是秦良玉的命魂,再有一个就是马千乘的。 上过战场,杀过敌,这样一个魂魄就连噬魂鬼都垂涎三尺,只不过想吞掉这样的魂魄并非那么容易,这就需要使用计谋。 上述诸等条件如果能够成功完成的话,那异婴就变成了一个带有帝王祥瑞之气的“灵丹妙药”,而且他的无魂状态会因这一系列条件的达成而变为有魂。 鬼伙这时候只需要布出一个噬魂阵法,将异婴的魂魄吞噬掉,那他便可永享柳中洋的阳体,由阴尸变为人,还是一个永生人。 但很不凑巧的,就在异婴还在吞噬那些失魂人的魂魄时,秦良玉、大东,还有马千乘适时赶到,打乱了鬼伙精心安排准备了近四百年的计划。 不得不说遗传基因的强大,异婴受的是嬴政的精,所以他遗传了嬴政的气魄、大度、正义与邪恶的两个极端,但最主要的,他遗传了嬴政的智慧。 由于他体内有鬼伙的血,所以在遗传了嬴政的基因的基础上,他还遗传了鬼伙的险恶。但不得不说,鬼伙的智商也非常高,所以加上嬴政的智慧,异婴一出生便是一个观察、记忆、想象、分析判断、思维、应变能力等iq非常高的一个婴儿。 这里还要提一下宋代王应麟编撰的《三字经》中的那句话:人之初性本善。 嬴政登基前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孕育异婴的那个可怜女孩生前也是一个善良人,再结合人初生降世时本质都是善良的。所以,异婴初来这个世上,对一切都是好奇的同时,体内也流淌着善良的基因。 当时他爬向为他接生的妇产科主任朱英武,其实并非是要取朱英武以及那些医护的性命,他只是好奇,对人类的好奇。 同时因为他的智商很高,他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他是想以他的方式去报答朱英武。结果却适得其反,因为当时他的样貌太恐怖,吓傻了的朱英武以为他是要加害自己。 鬼伙出现在产房后,给异婴带来了一大批供他吞噬的失魂人,这无异是在触发异婴体内的“恶”的那一面。加之当时异婴确实很饥饿,吞噬那些无辜者的魂魄和精血便也就顺理成章了。 秦良玉他们的突然出现,阻断了鬼伙对异婴“恶”的渗透,异婴趁他们不注意便逃了出去,鬼伙失去了对异婴的掌控…… 第十三章 异婴的秘密(2) 柳金蕊的语气低沉而又单调,讲述的过程中,她尽量不去想自己正在讲的人是谁,讲的是些什么事,这样可以不必融入任何的感情进去。 不带感情 色彩的平铺直叙,可以让听的人自己去分辨事情的真伪。因为她知道她面对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听众。 讲完异婴身世的秘密,她感觉有些胸闷,知道自己在这样的阵中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得加快语速将余下的事情讲完。 但她却忽略了异婴的异常,此刻的异婴肤色已经没有那么白,浑身上下泛上一层淡淡的灰,而且他闭着眼,眼眶有些微下陷。 柳金蕊将目光转向阵外的700a,因为接下来她要讲的事跟这个大个子特种兵有关。 “在逃离产科手术室后,在那些失魂人的掩护下,他进入了一间空的病房,躲进了那间病房的婴儿床中……” 当时的异婴曾尝试过趁乱逃跑,但因为鬼伙让初生的他吞噬了几个失魂人的魂魄,虽然因数量不够而使他不必受鬼伙的摆布,但却因为喂食者是鬼伙,饥饿中的异婴总感觉像是有股魔力牵引般,无法距离鬼伙太远,便逃进一间离产房并不太远的空病房暂时躲避了起来。 谁知,就在异婴刚躲进病房中的婴儿床里没一会儿,阴差阳错的,700a居然也带着人进入这间病房,不过他们是为了躲避那些疯狂的失魂人的攻击。 当他们发现异婴时,所有人的枪口便同时对准了当时样貌看起来非常恐怖的异婴。 感受到了危险的异婴,出于自保的本能,迅速控制住这些人的思维意识,可他却惊讶地发现,他无法控制700a的意识。 这一发现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害怕,为了自保,他控制其他六个人将枪口对准了老a。 等老a发现时为时已晚,慌乱中,他冲其中三名部下的大腿和手臂开了枪,而他自己却被这六个人同时开枪射击,最终因咽喉中枪而饮弹身亡。 当异婴看到了离魂的700a后,他震慑于700a身上的那股正义之气。当时700a魂魄中有的不仅是当世的浩然正气,还有他前世马祥麟在战场上积聚的那种煞气。 这两种气场击碎了异婴刚萌芽的恶念,他放弃了吞噬包括700a在内的七个人魂魄的打算,忍着那种饥火烧肠般的滋味离开了医院。 抛开异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个问题,试想,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在忍受饥饿的情况下,能够做到自控不去乱伤无辜,孤身一人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凄凉画面。 循着鬼伙的气息,他找到了那栋别墅,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那里,大概是因为饥饿吧?可当他见到被鬼影背回来的重伤的鬼伙时,他却躲了起来。 之后的那些日子里,为了不挨饿,他再次回到了市立医院。但他没有再吞噬生人的魂魄,而是有选择性地吞噬那些因难产、引产以及流产死亡的婴儿的魂魄。 随着吞噬的魂魄越来越多,他的样貌也在慢慢地开始变化。 先是有了眼珠,接着生出了头发,之后他的皮肤由黑变白,而他的体内也开始慢慢地滋生出魂魄来。逐渐地,除了体温和体味与常人有异,他的外貌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正常而又可爱的婴儿。 懂得知恩图报的异婴,觉得自己能有现在的样貌和生命,都是这家医院赐予的。 所以,白天没事的时候,他就偷偷地到处溜达,遇到有命不该绝的人躺在手术室里时,他便会趁人不备前去用自己的方式救治那些人。 就在异婴天真地以为自己以后可以常驻在医院里时,已经恢复行动能力的鬼伙却发动了一个控魂阵法,这个阵法专门就是针对异婴而来。 他用自己的血和异婴的八字来炼阵,以此控制异婴的思维和行动力,指挥异婴前去寻找柳金蕊。 也就在那天,异婴第一次见到了柳金蕊。 他们两个,一个是全阴,一个是全阳,所谓异性相吸,阴阳和合,这种吸引不受他们自身控制,是一种自发的,介乎于母与子、父与女以及男女爱人之间的一种吸引。 这也跟鬼影第一次见到柳金蕊便爱上她有些相似,只不过异婴对柳金蕊的感情是那种类似于子对母的爱,而鬼影对柳金蕊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爱。 柳金蕊见到异婴后,母爱爆棚,而异婴见到柳金蕊也像见到了自己的亲人般。 他任由柳金蕊将他当成一个普通婴儿一样折腾着洗澡、穿衣服,甚至往他身上抹一些油腻腻的、带着一股香味的婴儿护肤品。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在异婴还在享受着柳金蕊的母爱时,马千乘和他的两名鬼兵的突然到来,终止了这短暂的“天伦之乐”。 异婴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他再次吞噬掉马千乘的鬼兵后,从窗口逃离。他没想到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鬼影见到。 夜里,他感应到了柳金蕊的悲伤,冒着被马千乘抓住的危险再次潜入别墅。 当他见到柳金蕊身上的伤痕时,不懂得男女情爱的异婴,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柳金蕊甘愿承受的。为柳金蕊治愈伤痕的同时,他偷偷地在她的体表留下了一层只有异婴才会有的阴毒。 当时的异婴只一心想让伤害柳金蕊的人死,但他却为此开罪了马千乘、马依风、大东,甚至秦良玉。 事后从柳金蕊处知道真相后,他为自己当时莽撞的行为懊恼不已,知道自己这是变相地害了马千乘,使所有人误以为他与鬼伙是一伙的。 对于异婴加害马千乘的做法,鬼影可是乐见其成,他将自己发现的这一切告诉鬼伙后,鬼伙感觉时机成熟了,这种难得的一箭双雕的事,鬼伙岂能轻易放过。 当夜,鬼伙再次启动了那个控魂阵法,控制异婴去吞噬掉柳金蕊的纯阳魂魄。同时,他让鬼影前去布置柳金蕊的死亡现场,让整个事件看起来像是马依风所为。 但鬼伙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最终背叛他的却是他最为信任的徒弟,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孤儿,还有他呕心沥血培育出来的异婴。 鬼影并不知道异婴对柳金蕊的感情,被阵法控制住的异婴,虽然无法左右自己的行为,但他的理智却阻止他去伤害柳金蕊。 当他发现鬼影居然也在帮助柳金蕊时,聪明的异婴便顺势而为,将鬼影投入柳金蕊体内的那个可怜女孩的全阳魂魄给吞噬掉。 由于阴阳猛然在他体内聚集,就像暴食者吃了太多食物一样,需要有一个消化的过程。 这时候的异婴无论是神智还是体力都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所以,鬼影轻易地便将异婴抓住并带到了鬼伙的暗室里。 鬼影到底是敌是友异婴当时尚无法分辨得清,但出于对柳金蕊的保护,他极力隐藏好自己的魂息,不让鬼伙发现被他吞噬的全阳魂魄并非是柳金蕊的。 在鬼伙看来,离异婴真正的成熟期只剩下一个环节了,那就是让他吞噬掉一个煞气极重的人的魂魄。 但马千乘当时被秦良玉和大东带离了枫林小区,原定计划必须得进行一番调整。 马腾这个备胎便派上了用场,鬼伙一早就已经知道马腾是马德间的后人,而且因为我国计划生育导致马腾成为马德间唯一的一个继承香火的后人。 虽然马腾与马德间之间隔了五代,但因为他体内流淌着马德间的血,他的魂魄的效用与马千乘的魂魄的效用就好比是服药与打点滴的区别,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只能勉为其难暂时替用了。 为防夜长梦多,加之那天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布阵吞噬掉异婴魂魄的好日子,鬼伙便决定将马腾带到暗室里来。 就在鬼伙为布阵做准备的时候,趁他不备,异婴偷溜了出去,他想去向马腾报信,让他赶紧逃命。可他刚进入保安室的大门,就感应到了鬼伙的气息,他只得躲到床底下。 当时的马腾出于直觉,感觉门外的“柳中洋”比床底下的异婴要危险,所以他并不打算给他开门,谁知就在他准备拿起电话报警时,鬼伙对他使用了幻术。 他乖乖地给鬼伙将门打开,并协同鬼伙制造了一个入室抢劫的假现场,同时与鬼伙一起将床底下的异婴给捉住,随同鬼伙进入别墅下的暗室。 进入暗室后,鬼伙在连续召唤了几次鬼影无果后,情急之下,不屑使用鬼兵办事的他,竟然将封存了870多年的杨再兴的魂魄给释放了出来。 说起这个杨再兴,那可是中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武力值超高的一名武将,死前是岳飞手下的一名得力部将。 他身上的煞气与马德间不相上下,但因为他死的时间比马德间久,阴气盛旺。鬼伙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和手段得到了这名武将的魂魄,像一个编好程序的机器般甘愿被鬼伙驱使。 鬼伙大概已经估计到鬼影背叛他了,他命杨再兴在各处通道巡逻,防止鬼影带着马依风等人潜入暗道妨碍他作法。 因为马腾骂鬼伙是太监而惹恼了鬼伙,谁知就在鬼伙准备取了马腾的命魂让他安静下来时,意外地,那些救火的消防官兵却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 但很遗憾,他们的进入并没有使鬼伙停止作法,反而让鬼伙手中多了一些人质,并被鬼伙将魂魄收去了一部分,变成了一群具有攻击力的失魂人。 一番折腾下来,作法的时间也到了,就在鬼伙点上香插进香炉,使阵法启动起来的那一刻,与异婴合谋好的马腾将自己的一只鞋子从笼子里砸向鬼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婴借助阵法中的力量成功脱逃…… 第十四章 存亡之选 事情讲到这儿,虽然还有许多的疑问因鬼伙的失踪而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但异婴的立场却已经很明显地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鬼影因为始终在一旁干扰视听,不停地用手拍打九宫阴煞阵,试图进入阵中将柳金蕊和异婴给带出来,马德间便教给王伟点穴的手法,让他点了鬼影的昏睡穴并将人重新放回床上。 “快!撤掉阵法!” 异婴逐渐变黑的肤色秦良玉一早就已经留意到了,但因为心中还有很多困扰她的问题需要从柳金蕊处得到答案,所以,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放到异婴的身上。 可当她发现柳金蕊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白开始变得发黄而又浑浊,就连皮肤都开始有些微变化时,知道如果继续让柳金蕊和异婴待在九宫阴煞阵里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得已,秦良玉出声打断柳金蕊的讲述,让一旁的大东撤掉阵法。 其实在秦良玉出声前,马依风他们都已经发现了异婴和柳金蕊的异常,只不过男人的心终究要比女人硬一些。 九宫阴煞阵刚一撤掉,秦良玉便直奔柳金蕊的身旁,扶着她瑟瑟寒颤的身体,将抱着异婴的柳金蕊扶到床边坐下。 看了眼怀里已经变成初生时样貌的异婴,柳金蕊并未因异婴恐怖的外形感到害怕,反倒因此而感到愈发心疼不已。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异婴粗糙的面颊,“孩子,你醒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不然这世上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昏迷中的异婴大概感应到了柳金蕊的哀伤,像一个黑色的布偶般只嘴角轻颤了下,便不再有任何回应。 “救救他!拜托你们救救他!”柳金蕊抬头看向秦良玉他们,眼中的泪水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滑落到腮边。 九宫阴煞阵的威力秦良玉曾领教过,她知道,柳金蕊这具破败之躯之所以能在阵中坚持那么长时间,皆因异婴在向她体内输入阳气。 通过之前给鬼影疗伤,秦良玉发现阴司判官给她的这个治愈能力,是限定在生人和阴魂身上,对于像异婴和鬼影这样特殊体质的人,她根本无能为力。 沉吟了片刻,站起身,秦良玉走到马依风身旁低声道:“依风,你有市立医院朱英武的电话吗?” 马依风只微愣了下便明白了秦良玉的意思,“你打算让谁带他去?”说完,抬手看了下腕表,接着道:“现在马上就要到早上七点了。” 瞥了眼床上依然处于昏睡中的鬼影,秦良玉想了想道:“柳金蕊不能见光,让鬼影带异婴去吧。” 700a靠上前小声道:“要不我开车带着鬼影和异婴过去吧,你看鬼影那样,大白天的让他单独一个人出现在公共场合是不是不大合适?” 闻言,马依风和秦良玉同时看向床上的鬼影,鬼影虽说五官端正,长相也很俊秀,但他那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会让人直接联想到太平间里的死尸,一旦出现在公共场合,的确会让人产生畏惧心理。 马依风摇了摇头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开车送他过去吧,这样我还可以跟朱英武讲明事情的缘由,想来他有过之前的经历,也不会不配合。” 说完,马依风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通道的方向,对秦良玉道:“也不知道柳金蕊所说的那个叫杨再兴的魂魄还在不在里面,你留在这里一定要小心。” 秦良玉仰起脸看向马依风,清浅的笑容中,笑意却很深,“放心去吧,这里有马德间和大东的鬼兵,杨再兴是一个忠烈之魂,想来即便遇到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冲突,毕竟鬼伙已然不在。” 马依风黑眸幽深,指腹在秦良玉细滑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勾了下唇角道:“好!” 走到柳金蕊的身旁,马依风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下,柳金蕊缓缓地抬起头,眼波中隐含着一丝怨怼和警惕,“你要干嘛?” 发现柳金蕊的气势如同炸了毛的刺猬,显然她还在误解马依风,以为马依风又要做出什么不利异婴的事。 秦良玉赶忙上前解释:“依照异婴现在的状况来看,只有让他重新回到医院,去试一下运气了。毕竟他现在需要的并非是普通人那样的救治。” 狐疑地看了眼秦良玉和马依风,柳金蕊知道秦良玉说的没错,她小心翼翼地将异婴重新包裹了起来。 柳金蕊的焦虑、不安、急躁和胆怯都落进了秦良玉的眼中,见她有打算亲自去的意图,秦良玉劝阻道:“现在马上就要到早上七点了,你不能出去的。” 柳金蕊愣了下,眉心轻蹙地看着秦良玉问道:“那你们打算让谁带这孩子去?” “我!”马依风森冷的声音从柳金蕊的头顶上方传来。 柳金蕊轻颤了下,将异婴往怀里紧了紧,警觉的向后撤开身体,对于马依风她依然存有戒备和顾虑。 700a这时凑上前道:“我也去吧,这样你应该放心了,毕竟这小怪孩当初能放过我和我的部下,也算是我对他的报答了。” 大东有些看不惯他们这样磨磨唧唧的,冷声道:“不然你就自己去,出了这暗室的门,看外面的太阳不把你给融化了,到时候别说是救这小怪物,就连你自己都得死在外面!” 柳金蕊淡淡地睇了眼大东,嘴角紧抿,大东见状讥诮地扁了下嘴道:“柳大狱警,看清楚状况,如果我们有心害你跟这怪物,还用得着多此一举吗?” 大东那充满轻蔑与玩味的话语彻底击碎了柳金蕊的顾忌和防御,也将她彻底拉回了现实中。 几经犹豫,她将异婴娇小的身子递到700a的手中,看着马依风和700a快步离开暗室,她感觉自己的心紧得难受。 待马依风他们离开后,大东对秦良玉问道:“我们现在做什么?” 秦良玉看了眼一直乖乖地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马腾,转头对马德间问道:“是不是该给你们一个单独聚首的时间?” 马德间摇了摇头道:“多谢秦将军挂心,不用了,他既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只要他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让他回去吧,外面不是还有个人一直在找他吗?” 秦良玉眯眼抿唇,盯着马腾默看了几秒,发现他眉宇间还真有几分与马德间相似之处,这一发现让她对马腾的好感倍增。 马腾被秦良玉看得有些紧张,发现秦良玉在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整理下自己的表情和前襟的衣服,挪动脚步有些局促地走向秦良玉。 待马腾站定,秦良玉笑着问道:“你很喜欢练武是吧?” 马腾与那些消防官兵一样,离魂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明朝有名的将军,而且在他的爷爷那里,他曾听说过他们家的祖先曾有一位非常厉害的人物,就在秦良玉的手下为将。 马腾用仰慕的眼神看着秦良玉,毕恭毕敬地颌首低眉道:“是的,秦将军!” 秦良玉淡笑不语,一旁的马德间看出了端倪,有些激动地问秦良玉:“秦将军,你是想?” 秦良玉点了点头,无意间看到自己身上的囚服,刚浮起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无奈地苦笑了下,对马腾道:“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将来有一天我会去找你的。” 大东从兜里拿出手机,将马腾的电话号码输入并保存了进去,对马腾道:“我也会找你的,放心吧!你现在赶紧离开这里,外面有个老保安不是在一直到处找你吗?快去看看吧,别找不着人再报警了!” 马腾懵怔地答应着,跟秦良玉和大东道别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四下看着,他在寻找之前离魂时见到的那个大个子持刀鬼魂。 因为在柳金蕊讲述异婴的秘密时,曾提到过一个叫马德间的将军是他的先祖,他很想跟那个厉害的先祖说两句话。 马腾的举止秦良玉尽收眼底,她心里清楚马腾在找什么,但阴阳相隔,她无力帮助他们祖孙两代人的团聚。 马腾离开后,秦良玉看了眼床上的鬼影,对大东道:“还记得那条暗道墙壁里的阴魂吗?” 大东明白秦良玉要做什么,点点头道:“记得,你是想去收了那些阴魂?这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不然等马依风他们回来后再说?” 秦良玉叹了口气,眼神坚定而又深沉地道:“让鬼影带我们将这暗室通往外界的所有暗道都巡查一遍,将那些被鬼伙压制在墙壁内的阴魂释放出来,给他们超度了吧!毕竟那些人生前都是一些无辜被害的可怜人啊!” 刚子闻言,凑到马德间身旁,让马德间将解穴的手法教给他,然后屁颠屁颠地将鬼影的穴位给解开。 鬼影清醒过来后,见柳金蕊坐在他的身旁,他弹坐而起,眼中满是担忧,“小蕊,你没事吧?” 柳金蕊交握在小腹前的手紧紧地攥着,她此刻一门心思都在异婴的身上,对鬼影的话置若罔闻。 鬼影试探性地摇了摇柳金蕊的双肩,“小蕊!” 茫然地看了眼鬼影,发现他已经清醒过来,柳金蕊眸底漫上一层伤感,轻声像是自语般来了句:“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这样一具丑陋的、见不得阳光的行尸走肉?” 察觉到秦良玉那双洞穿人心般的注视后,柳金蕊和鬼影同时看向秦良玉。 近距离地看着现在的柳金蕊,秦良玉冷眸微凝,在这一刻,她做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的决定。 “柳金蕊,你想死还是想活?”秦良玉问道。 柳金蕊没明白秦良玉话里的意思,但一旁的鬼影听出了秦良玉的弦外之音。 对秦良玉他虽有怨怼心理,但对于她的能力他还是清楚的,以前在鬼伙那里他没少听鬼伙讲秦良玉与阴司判官之间那有些莫测高深般的关系和来往。 迎向秦良玉笔直而又深沉的目光,鬼影从床上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紧张地攥紧,迟疑地开口问道:“秦将军,你是想为小蕊争取到一个像个正常人般活下去的机会?” 秦良玉淡淡地看了眼鬼影,“这得由她自己来决定,对于生无可恋的人,给她机会也枉然!更何况,我现在只是有这个想法,能不能成,并非我一凡人说了算!” 鬼影闻言,大喜过望,赶忙回身拉起柳金蕊的胳膊道:“小蕊,还不快谢谢秦将军,如果真行的话,那你就能像以前一样做一个正常人了!” 显然这个消息对万念俱灰的柳金蕊而言非常意外,她扫了眼地上柳中洋的遗体,再看向一脸期盼和兴奋地看着自己的鬼影,紧接着她想到了赶往医院去的异婴。 她浑浊暗沉的眸子里有一簇光亮闪过,转头对秦良玉肯定地道:“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赞许地看着柳金蕊,秦良玉刚准备问鬼影关于寻找更好的阳体的问题时,突然,室内所有人包括鬼兵感应到一股强劲的阴寒气息自头顶上方猛然逼近…… 第十五章 判官同至 自秦良玉来到这个新时空之后,她接触过不同能量和感觉的阴寒之气。 最强的当属阴司判官和他手下的那些勾魂鬼役的,其次是生前因上过战场杀敌而带有一身煞杀二气的马德间和大东的九个鬼兵的;再往下分别是被阴司判官加持过魂力的王伟他们三个的;然后再有就是孤岛上那些被李强害死的冤魂厉鬼的;接下来是像春兰那种躲过勾魂鬼役拘魂的普通鬼魂;最弱的便是那些失魂人丢失掉的魂魄。 但这一次的阴寒之气与以往秦良玉所接触的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在这噬骨的阴寒之中还带着淡淡的黑烟。 这种烟与暗室之前的烟雾不同,是一种如墨般黑,却又只能靠感觉才能发现的烟。 这烟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就是,一般的火势和烟雾都是自下而上升腾,但这黑烟却是相反的,像是一种固体般非常有规律地下沉至地面。 这黑烟的扩散速度非常快,没一会儿,整间暗室里全被黑烟笼罩。黑烟与人体裸露在外的肌肤甫一接触,便像是凝固在了皮肤表层般挥之不去。 本就因伤虚弱的柳金蕊和鬼影,在烟雾尚未全部弥漫开以前便相继昏迷过去。 室内站着的人中,只剩下秦良玉和大东两个人。 大东的九个鬼兵和马德间都在极力控制着自身的魂力,从他们讶异而又凝重的表情便可看出他们连自保都已经成了问题。 所以,秦良玉和大东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们来布阵或者保护他们各自的主子了。 反倒王伟、褚德重和刚子像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一脸戒备和紧张地看向头顶的斜上方。 王伟三鬼异于马德间等鬼兵的反常表现尽数落入秦良玉的眼底,她的蓝眸慢慢地沉静下来,不再做任何的防御举动,脊背傲然挺直,冷眸睇着黑烟中最为浓稠的位置,等待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出现。 当黑烟将整间暗室都笼罩住以后,在黑烟的尽头缓慢而又井然地漂移过来一行人。 他们的脚步未见迈出,但脚底的黑烟却因他们前行的动作而翻滚浮动着,在黑烟缭绕下的队伍飘飘渺渺地像幻境般停在正对秦良玉的斜上方。 由于黑烟始终萦绕在四周,秦良玉看不真切这行人的数目到底有多少,更看不清这些人的样貌,但从他们周身所散发的强大气场和服饰上可以分辨出,这些人来头不小。 从队伍的两旁走出两个打扮俏丽的小童,这两个看着年龄相仿的小童的穿着迥异,一个是唐朝时期的贵族孩童打扮,一个是汉朝时期的。 “秦良玉!”唐朝装扮的小童站定后,直视着秦良玉,表情专注地像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的雕饰,嗓音虽甘甜,但声线却异常冷淡。 “雷日升!”汉朝装扮的小童视线先是在秦良玉的脸上停顿了下,然后淡淡地掠过看向与秦良玉并排站在一起的大东。 “你们是什么人?地府的?” 因为浓烟的缘故,秦良玉此刻除了能看到对面的两个小童,其他人和鬼都已经被浓烟围裹住而看不清样貌。 但从大东的声音中,秦良玉听出他气息不稳,估计应该是受不住这阴寒所致,她有些为大东担忧起来。 两个小童像是面瘫,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他们没有回答大东的问题,汉朝装扮的小童声音猛然拔高:“秦良玉、雷日升,你们当中哪个与鬼伙正面接触过?” 秦良玉低声对旁边的大东道:“稳定好自己的气息,我来回答他们的提问。” 大东看来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只低低地嗯了声,便不再言语。 看向那个提问的小童,秦良玉语气平淡地回答道:“昨晚我们一起来到这里抓捕鬼伙,与鬼伙都有过正面接触。” “鬼伙人在哪里?”对比汉朝服饰小童那有些咄咄逼人般的语气,唐朝服饰的小童感觉要亲和得多。 秦良玉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鬼伙重伤后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两个鬼役给带走了。” 闻听此言,唐、汉两个小童对视了眼,汉童语气中带有明显的不满问道:“可有看清是被何人带走的?” 秦良玉无奈地回答道:“这两个鬼役行踪诡秘,且他们的攻击力非我们常人所能抵挡,由于他们来得太过突然,加之他们身穿黑袍,头戴风帽,无法看清他们的长相。” 两个小童对秦良玉的话似乎并不完全相信,秦良玉发现这两个小童身后的一大群人始终没有一人出声,但他们都在非常专注地听秦良玉说话,像是在一旁负责甄别测谎,这让秦良玉忍不住联想起之前与马依风他们审问九宫阴煞阵里的柳金蕊来。 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没想到刚审问完柳金蕊的她,居然被眼前这些人来审问。 从那些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冷冽气势,秦良玉知道,自己回答问题时,如果稍有不慎,或许就会给自己、大东,以及身旁的柳金蕊和鬼兵等人带来灭顶之灾。 这时,一个身穿绿袍的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目光笔直地略过两个小童看向秦良玉,“秦将军,可否将事发前后过程讲于我们听?” 这个人跟阴司判官一样,五官模糊到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到双眼,但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秦良玉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那种亲和感。 “好的!”秦良玉刚回答完,就听到了阴司判官那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脑际。 是的,是脑际而非耳内,也就是说,阴司判官在用意念单独与秦良玉对话。 “若要嬴玄不死,切不可将他的行迹泄露!只需着重将转……鬼伙如何逃匿的经过讲明即可。” 听到阴司判官的声音,秦良玉精神为之一振,可刚舒展开的眉心却因“嬴玄”二字再次蹙紧。 她反复在心中琢磨阴司判官所说的嬴玄是谁,嬴玄?嬴政?玄婴?异婴? 再抬头,秦良玉眼波平静,看向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绿袍者,发现他的眼中有一道浓烈的戾气一闪而过。 阴司判官虽说看起来严肃,但长得严肃不代表性格暴躁。而眼前这个绿袍者给人一种和善的假象,实则是一个性格暴虐急躁的人。 秦良玉开始讲述捉拿鬼伙的过程,她先是从自己如何从鬼影那得知鬼伙的藏身之地开始讲起,一直到马德间将鬼伙劈砍至魂飞魄散,却被两名猝然而至的阴间大吏给带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整个讲述的过程中,秦良玉只是讲事情的经过,任何的个人看法和猜测她都只字未提,包括在讲到鬼伙被鬼役带走的那段时,她只是用“带走”,而非是“救走”或者“押走”这样带有个人观点的字眼来形容。 因为有了阴司判官的提醒,秦良玉没有将异婴的事讲给他们听,同时为了防止他们去询问马德间,秦良玉没有告诉他们当时马德间在砍鬼伙时,自己并不在场。 整个讲述的过程可谓简短扼要,切断最后一个尾音后,秦良玉便进入沉默的状态中,静等绿袍者的继续发问。 室内安静了下来,在秦良玉讲述的过程中,绿袍者的双眼始终紧盯着她。 秦良玉身上那沉稳的气场让身为四大判官之一的他有些汗颜,但也正因如此,他对秦良玉的成见愈深,因为四大判官都知道,秦良玉之所以能出现在这个时空,是谁的手笔。 此刻听完秦良玉的讲述,他的目光阴沉冷如冰地扫向昏迷中的鬼影、柳金蕊,以及马德间和大东那九个鬼兵的方向。 发觉到他的视线,秦良玉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心里清楚,如果没有阴司判官的准许和维护,这室内所有的鬼兵都将被带回地府。 就在这时,队伍中一个身穿红袍的人如同闪电般瞬移到绿袍者的身旁,从他那双锐利到如同高原上的苍鹰般的眼神中,秦良玉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色彩。 自打前世临死前与阴司判官首次见面到现在,这还是秦良玉第一次见到阴司判官穿着黑袍以外颜色的衣服,这身红袍一看就知道是唐朝时期的官员服饰。 对于阴司判官的真实身份以及在地府中的官职,秦良玉在那次鬼伙制造的车祸中便已经知晓了,所以看到眼前红袍打扮的阴司判官,她并不感到意外。 阴司判官的及时出现,让秦良玉紧张的心情得到了放松,她几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气,以缓解凌乱的心跳。 “赏善司,当下事情已然了解清楚,我们应速回地府向九殿汇报了!”阴司判官如淬了冰般的冷眸看向红袍者。 秦良玉这才知道,向自己发问的竟然是四大判官中的赏善司。 赏善司冲阴司判官微一颔首,道:“也好!” 说完,他的视线再次瞟向王伟他们,眼神中阴沉愈甚。 临走前赏善司不容置喙的丢下一句话给秦良玉:“若他日再遇鬼伙,不可贸然打草惊蛇,需及时与地府联络派兵前来抓捕!” 仅眨眼间,阴司判官与赏善司再次回到那团被黑烟笼罩着的队伍中,自始至终,阴司判官没有与秦良玉对视过一眼,秦良玉不明白阴司判官到底在忌惮什么。 但对于赏善司的话,她却深感无奈,与地府及时联络,怎么联络?电话?网络? 在归队前,那个唐朝服饰的小童对秦良玉偷偷地打了个眼色。秦良玉微怔了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第十六章 见证善与恶(1) 往医院去的路上马依风开的车,老a将异婴放在后座,为防止点刹车的时候会将异婴给晃下座位,老a单手扯着包裹异婴的衣襟。 由于他们出来得比较早,错开了上班高峰期,所以马依风和700a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到达了市立医院。 医疗商业化后,医院是各行各业中最忙碌,也永远都不可能出现没客人登门的情况的一个行业。这才七点半,医院大门熙熙攘攘进出的车流和人流便已经出现拥堵的现象。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泊好车,老a抱着异婴跟随在马依风身后急匆匆地走进医院的门诊大厅。 一直到进入医院电梯轿厢内,站在人群最后排的老a感觉怀中的异婴动了下,忙用胳膊肘拐了下与他并肩而立的马依风。 老a避开电梯内其他人的视线,将包裹异婴的衣服撩开一个角,两个人一齐看向异婴,发现一路上始终都跟个布偶般一动不动的异婴,居然睁开了眼。 此时异婴眼眶中的眼珠已经萎缩得像一个干瘪的暗黄色塑料球,本来异婴身上就带着一股子腐尸味,这一睁开眼,从那眼眶中散发出一阵更大的恶臭。 电梯里很拥挤,其他的乘客在进入电梯后就一直用手捂着鼻子,这会儿臭味更大,有沉不住气的人便开始低声咒骂:“谁这么缺德?有屁不在外面放,熏死人不偿命啊?” 还有的人一边骂一边扭头四处看,“该不会是谁拉裤子里了吧?哎呀,可臭死人了!” 幸亏妇产科是在六楼,“叮……”电梯门刚一打开,马依风和老a这两个大老爷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尴尬地从电梯口等乘的人群中挤过去。 他们俩所经之处必然引来众人的侧目,旋着那股子臭味,俩人一路向朱英武办公室的方向仓惶奔去。 从暗室里出来的时候,马依风就已经与朱英武通过电话向他讲明了自己的来意,此刻朱英武正一脸着急地等在办公室里。 “早知道用个密封箱装着他!”推门进入后,老a直接将异婴丢到朱英武的办公桌上,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前胸,试图将异婴残留在他身上的臭味给拍打掉。 从敞开的衣服缝隙里,朱英武见到了那个让他惧怕的黑色异婴,眼神明显深了几分。 他绕到马依风的身侧,一脸不自然地对马依风打了声招呼,“马队长!” “朱医生不要害怕,之前我们对这异婴都有误解,他不会害人,放心吧!”见朱英武胆怯的样,马依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 “哦哦,好,我知道了,你在电话里已经告诉我了,我就是……”朱英武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手,干巴巴地笑着道:“我就是被那晚的事吓坏了。” “朱医生,有要流产的妇女吗?”瞥了眼办公室的门,因为没有鬼兵跟随,马依风担心被人听到,压低声音道:“这异婴快要撑不住了。” 朱英武看了眼墙上的壁钟道:“我接了你的电话后就赶紧来医院看了下今天的手术记录,最早的一台手术还是由我主刀的一个引产手术,不过要等到上午九点才能开始。” 马依风剑眉紧蹙,九点?他不放心依然还在暗室里的秦良玉,“要这么久?” 朱英武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我们院里每天都有临时前来做早孕流产的,有的是药物流产,有的月份大的做人流,你们可以在这里先等等看。” 700a看出马依风的担忧,他凑上前对朱英武商量道:“朱医生,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要不我们把异婴放你这儿,你上手术的时候找个袋子把他提到手术室里放着,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朱英武一脸惶恐的表情看了眼办公桌上的异婴,虽然他相信马依风的话,但毕竟那晚他曾亲眼见过异婴吞噬掉失魂人的场面,这个巨大的心理阴影不是谁的一句两句话就能抹除掉的。 所以,他为难地动了动嘴角,却没有胆量答应下来,他担心马依风和700a一旦离开这里,指不定那异婴就会从桌子上爬起身,把自己变成一具干尸,然后再去攻击其他的同事和病人。 看出朱英武的为难,马依风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已经当着秦良玉的面把这差事给揽了下来,又不能半途而废。 就在三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走廊里传来一群人的叫喊声:“让一让,让一让!” 伴随这声音的还有担架床的轱辘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吱纽吱纽声,紧接着,外面传来拍打朱英武办公室门的声响和一个女人的声音:“主任,主任!” 马依风和700a闪身到门后,朱英武打开门,先是歪头向那群人的方向看了眼,然后立在门旁对外面一身护士服的一个女人问:“于护士长,什么事?” “外科刚转过来的,一个遭遇车祸的孕妇,我目测她的腹围,应该有五六个月了,赶紧安排手术吧!”被称作于护士长的女人一脸着急地对朱英武道:“下身已经见红了。” 朱英武闻言赶忙道:“好,你马上去通知其他人,我这就过来!” 于护士长愣了下,问道:“主任,你是要亲自过去手术?九点你不是还有一台手术的吗?你安排别人上这台手术就好了啊!” 朱英武眉头一皱,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道:“赶紧去通知!” 说完便直接把门关上,门外的于护士长一脸纳闷地嗅了嗅鼻子,有些搞不懂向来干净的朱英武的办公室里怎么有这么大的臭味。 “现在怎么办?如果这个孕妇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做?”向来把治病救人放在首位的朱英武语气变得有些急促。 马依风微沉吟了下问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密封比较好的袋子?” “有!”朱英武快步走到办公室旁的一个侧门里,没一会儿,手里提着一个医院专门用于装垃圾的黑色大塑料袋出来。 老a将异婴连着衣服一起丢进袋子里,然后将塑料袋的封口扎紧,夹到腋窝底下,这样一来,异婴身上的臭味还真被密封了起来。 马依风对朱英武道:“我们跟你一起过去!” “你们只能跟到手术室外,手术室里是不允许进去的。”朱英武有些着急地道。 这倒难住了马依风,来前他也没想过这一层,现在被朱英武这一提醒,他也不知道这异婴吞噬婴灵的时候是让他自己进去,还是让朱英武带着他进去了。 “先过去看看再说吧,救人要紧!指不定那胎儿能保住!”无奈下,马依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朱英武快速打了几个安排手术的电话以后,便带着马依风和700a一起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小跑着赶过去。 快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远远地见到手术室外围着一群人,应该都是那个孕妇的亲属。 从那些人的穿戴打扮上可以分辨出,这些人非富即贵,尤其是被这些人簇拥在当中的一个老男人,虽然一脸担忧的神情,但却依然掩不住他的威仪。 当朱英武走到近前,那些人情绪都非常激动地对朱英武嚷嚷开:“大夫!快救人啊,怎么还这么磨磨蹭蹭的?!” 大概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朱英武既没解释也没不乐意,一脸平静地对这些人道:“着急还堵着门?” 说完,朱英武撇开马依风和那些家属,直接往手术室里进,当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大夫,麻烦你一定要保住孩子,只要孩子没事我会重谢你的!”时,朱英武转头看了眼那个穿戴考究、年纪在七十岁上下的老年男人一眼,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意外转变为憎恶。 700a小声对马依风问道:“咱们怎么办?不跟着进去吗?” 马依风收回打量那个老人的视线,看了眼被700a夹着的异婴,摇了摇头道:“先等等看再说!” 看了眼那些为手术室里的胎儿担忧的人,再看一眼自己腋下的异婴,老a有些哭笑不得地对马依风低声道:“那些人都在希望里面的孩子活下来,我们这算什么?” 被老a这一说,马依风摸了摸了鼻子,发现自己此刻有种助纣为虐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对于等候在手术室门外的人来讲,每一秒都是对他们精神的煎熬。 “嗯?”突然,700a感觉腋下的异婴使劲地挣了下身子,马依风听到塑料袋的声响,也看向包裹着异婴的袋子。 而就在这同一时间,手术室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身穿手术服的年轻大夫,手里拿着一个夹子,冲门外焦急等候着的人喊道:“谁是患者的家属?” 那名老人走了过去,满眼期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道:“我,我是,我是她的丈夫。” 年轻大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将手里的夹子递给那老人道:“胎儿保不住了,你在这里签个字吧,我们需要给孕妇做一个引产的手术。” “啊?!”随着那老人的一声凄凉的叫声,那群家属一窝蜂地围了上去,一个劲地恳求那年轻医生救救那个保不住的胎儿。 趁乱,马依风对老a道:“快!把异婴放出来!让他自己想办法进去,我们只能帮到这儿了!” 老a依言闪到一旁,避开众人的视线将袋子打开,随着那股恶臭味散出,异婴居然向老a伸出双手,像是要老a抱着他出来。 情况紧急,马依风和老a一人抓着异婴的一只手,将他那乌黑的身子从袋子里提了出来。 把异婴放到地上后,看着他艰难地向人群中爬去,马依风和老a突生怜悯之心,很想上前去帮他一把,可看了眼手术室的那扇门,两个人知道异婴只能靠他自己了。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人群出现一阵骚动和哭喊声,700a一脸懵怔,可马依风却看得很清楚,刚才那个自称是患者家属的老男人的魂魄居然飘出了体外。 而就在这同一时间,异婴猛地扑上前,只眨眼的工夫,便将老人的魂魄吞噬。 马依风眸光一厉,异婴吞噬胎灵本就有干天和,如果不是看在他救了那么多人的份上,马依风绝对不会助纣为虐任由他到医院里来的。 现在倒好,他居然得寸进尺,把一个可以去轮回转世的人的魂魄给吞噬掉,马依风可不能坐视不理。 谁知,异婴吞噬掉那个老人的魂魄后,大概体力得到了恢复,连看都不看马依风他们一眼,一个瞬移便进入了产房手术室。 “怎么了?”700a察觉出异样,对怒瞪着双眼盯着手术室门看的马依风问道。 马依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这怪物刚才把那个患者家属的魂魄给吞了!这会儿进手术室里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残害里面那些无辜人的性命!” 700a闻言大惊失色,“之前我们在暗室里听的都是柳金蕊的片面之词,谁也没有亲眼见过。虽然柳金蕊并未对我们撒谎,但她毕竟也是从异婴那里听来的,现在想来,这异婴到底是好是坏,我们谁也不清楚。咱们俩赶紧进去看看吧,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听了老a的分析,马依风也开始有些懊恼,正在他准备带着老a进入手术室时,身后传来一阵皮鞋踩在地面发出的沉闷而又急促的声响。马依风回头一看,原来是交警大队的人来了…… 第十七章 见证善与恶(2) “欸,马队长,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马依风和700a这两个人无论身在何处,即便是在人头攒动的公众场合,他们身上沉稳而又强大的气场,配上那种男人味十足的硬朗俊逸的外形,总是让人无法忽略掉他们的存在。 尽管脚步急促,可那两名交警大老远地便看到立在人群不远处,一身便装的马依风和老a。 交警不同于刑警,虽然同属公安部门,但只要是开车的人,对于常出警的交警的面孔,他们都有印象。所以,尽管马依风叫不上来这两个人的名号,但却感觉非常面熟。 可马依风却发现,在他们二人看到自己在场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和一种带有提防的神色,他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 不过出现在产科手术室外,马依风也确实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但他却一脸坦然地对这两个人道:“我在等一个朋友。” 两名交警眼神闪躲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想从马依风这里知道,但又因马依风的这个含糊其辞的回答而有些不知该如何张口。 一旁的老a却发现在这两名交警的身后,有一个年轻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见两名交警在跟马依风说话,那年轻人机警地闪身进入一旁的洗手间。 如果不是老a的观察力强,换做旁人会以为那年轻人只是路过的患者家属。 对于自己并不熟悉,而对方却能直接喊出自己名号并主动上前打招呼的情况,马依风以前没少遇到。 一旁的人群里发出的哭喊声越来越大,那两名交警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对马依风问道:“马队长,他们怎么了?” 马依风耸了下肩,做出一副不明情况的表情道:“不清楚,应该是有人晕倒了吧?” 两名交警对视了眼,其中一个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可话音刚落,还没等他们俩抬脚,随着电梯开门声响,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推着担架床从电梯里急匆匆地向这边小跑着过来,“让开!让开!” 两名交警闻言,赶忙避开身,与马依风和老a一起站到走廊的一旁,给那些赶来的医护让路。 跑在前面的护士在靠近那群患者家属后,一边吆喝着,一边扒开挡在身前的人。 在人群分开的那一刻,马依风他们看到,刚才那个自称是患者丈夫的老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两名交警中的一个像是无意识地小声对马依风问道:“马队长,你认不认识那个躺在地上的老人?” 马依风仅摇了摇头,并没有看那个发问的交警,视线始终在那群人和手术室的门上来回梭巡着。 手术室的红灯还在亮着,昭告外面的人,里面的手术尚未结束。 本打算进入查看里面情况的马依风,却被这连番出现的状况困住,他在担心刚才进入手术室里的异婴会不会攻击室内的医护和孕幼。 那名老人被抬上担架床拉走的同时,那群家属居然也跟着急匆匆的离开,刚才还闹哄哄的手术室门口居然像被人清场了一样,只剩下刚才那名要求老人签字的大夫。 而那年轻的医生也是一脸懵然地站住门口,进退不是。 这两名交警见人离开,跟马依风匆匆地打了声招呼,也随着那些人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呵呵,有意思,这算哪门子事?居然没人管里面的孕妇的死活了?”看着一群人离开的背影,老a好笑地自语。 躲在洗手间的那个年轻人,在那群人离开后,又从里面探出个脑袋向手术室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当发现只有马依风和老a两人在时,他犹豫了下,这才从洗手间里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老a轻轻地咳了声,想提醒马依风,却听到马依风低声来了句:“看到了。” 年轻人大概已经看出来马依风和老a与那群离开的人并非是一伙的,也不再躲闪,径直向那个站住手术室门口的医生的方向走过去。 “大夫,您等一等!”发现那医生准备转身进入手术室,年轻人赶忙出声喊住他。 “什么事?”医生回身,一脸的不耐烦,他在为没人签字而焦恼,皱着眉头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有些紧张地看着医生,大概因为着急,说话有些结巴,“大夫,我,我想问问,里、里面的那个孕妇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快速地打量了下这个年轻人,语气冰冷地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年轻人被医生这一问,愈发局促不安地来回跺着双脚,不敢与那医生对视,结结巴巴的声音变得非常地低,“我、我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爸爸。” 说完,大概是担心被人听到,他慌乱地转头看了眼身后,发现马依风和老a并没有看他,这才放心地回头看向那个医生。 他的这句话不仅让那医生感到意外,就连马依风和老a都被他的话骇了下,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下眼神,然后一起扫了眼年轻人的方向。 可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红灯灭了,门口的医生见状,赶忙对那年轻人丢下句“你先不要离开这里!”返身进入手术室。 门一开一合间,马依风见到异婴从里面像一颗流星般窜了出来,直接奔马依风和老a的方向而来。 一个瞬移的弹跳,异婴居然跳到老a的怀里,紧紧地抓着老a的衣襟。出于连锁反应,老a伸手抱住异婴软糯的光身子。 异婴转头看着马依风,眼睛中的光亮像一颗璀璨的明珠般耀眼。 马依风惊异地发现,仅这么会儿工夫,异婴居然恢复了原先的样貌,甚至比之前的样貌还要好看和可爱,而且他身上的那股子臭味也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与异婴眼神对视上的那一刻,马依风终于知道柳金蕊是如何与异婴交流的了。 “快想办法将里面那个孕妇的尸体抢走,那个孕妇生前是一个全阳人,比柳金蕊现在的那具阳体还要好,可以给柳金蕊用!”异婴用眼神告诉马依风。 马依风一愣,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怒视着异婴问道:“你把她杀了?之前医生不是说小孩保不住了吗?怎么现在变成孕妇死了?” 异婴被马依风的眼神吓到,往老a的怀里缩了缩,但眼睛却依旧盯着马依风的。 “你不要冤枉我,我没有。那个孕妇在我进去前就已经魂魄离体了,只不过她的全阳体质非常特殊,医生没有发现而已,不信一会儿你的医生朋友出来你可以问他,我在里面的一举一动他都有看到。” 接着异婴一脸委屈样地对马依风接着道:“我还……” 谁知异婴还没说完,手术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朱英武从里面急匆匆地奔了出来。 四下看了眼,当发现异婴在老a的怀里时,朱英武显然是松了口气,快步向马依风这边走了过来。 “马队长!”朱英武身上还穿着手术服,带着一身的血腥气站到马依风的身前。 马依风眼一眯,他细心地发现,朱英武似乎并不怕异婴了,他的左肩几乎快要碰触到异婴的身体。 “里面什么情况?”马依风简短地问道。 朱英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异婴,然后四下看了眼,发现手术室门口的年轻人正在好奇地往这边看,赶忙将头靠近马依风。 “那个孕妇伤得太重,外科的人太不负责,他们不该将人转到我们这边来,应该会同内科、骨科、妇科一同手术。这一折腾,结果大人没了,只留下了个孩子。” 老a听到后,纳闷地问:“可刚才明明说是孩子保不住了,怎么现在变成大人死了,孩子没死?” 朱英武有些汗颜地看了异婴,接着道:“其实,那孩子本来也是保不住的,多亏了怪……异婴的帮忙。” 马依风刚准备再问,却被朱英武摆了摆手打断,“马队长,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的疑问,我只是见这异婴跑了出来,担心他被别人发现,才跟了出来。你们先去我办公室等会儿,我处理完里面的事再过去跟你们详细讲讲刚才的经过。” 手术室的门开,一名女护士站在门口对朱英武喊了声:“主任!” 朱英武回头对那护士道:“我马上过去!” 说完,他看了眼异婴,眼里满是感激,然后跟马依风和老a匆匆地道了声别便向手术室里走去。 那个年轻人见状,拦住朱英武问道:“大夫,那孕妇?” 朱英武脚步不停地道:“孕妇没抢救过来,孩子保住了,我还忙着,你先在这里等着!” 那年轻人闻言,整个人像被霜打的茄子般蹭蹭蹭后退了几大步,身子萎顿在墙壁,双手抱头,顺着墙根滑坐到地上。 听到那年轻人压抑而又悲伤的哭泣声,马依风和老a都有些好奇这年轻人与那死去的孕妇的关系。谁知异婴却伸手拉了下马依风的衣服,让马依风看着他。 “走吧,我们去朱英武的办公室,我知道他们的关系,过去后我再讲给你们听。” 见这边也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事了,因为这凭空出现的状况,马依风心中的谜团增加,只得按异婴的建议先去朱英武的办公室里等着了。 办公室的门没锁,推门进去后,马依风直接坐到朱英武的办公桌后。 老a拖过一把椅子摆到正对马依风的位置,将异婴放上去后,这才走过去站到马依风的身旁。 异婴左顾右盼着,大概他自己也感觉眼下的气氛有些像是在审问他,小小的身子向后挪了挪,倚靠到椅背的位置,瞪着两只滴溜溜圆的大眼睛看向对面的马依风。 “说吧,那孕妇是怎么死的?她的魂魄是不是被你给吃了?还有,刚才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那个老人的魂魄给吞噬掉?” 一系列的问题,加上职业性的审问口吻,再配上马依风那双冷酷而又洞察人心的黑色眼睛,使异婴有些害怕地向后缩了缩了身子。 他那五官精致的脸上蓦地蹙眉又禁鼻,如果不是因为不能言语交流,他真想错开与马依风对视的双眼。 大概是着急了,异婴在用眼神回答马依风的问题的同时,两只小手不停地比划着,唯恐马依风看不明白,这一稚嫩的举动,倒逗乐了一旁陪审的700a。 直视着异婴的双眼,听着他的讲述,马依风的眉头几乎快要拧成一团。 通过异婴的讲述,马依风和老a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疑惑是解除了,但他们的情绪却变得非常激动,因孕妇的遭遇感到愤怒、惆怅和惋惜…… 第十八章 离开暗室 秦良玉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青色葫芦,保持着静立的姿势看着唐朝小童离开的方向快半个小时了。 四大判官带着他们的鬼兵离开后没多久,唐童如约返回,而这个葫芦以及里面的丹药就是判官让唐童转交给秦良玉的,葫芦里有三颗丹药,一黑一白一赤。 黑丹是给柳金蕊的,说是只要柳金蕊服下后便可像正常人般存活。 白丹是给嬴玄的,但却并未讲明为什么要让异婴服下,以及服下后会起到什么作用。 而赤丹唐童只含糊地说,要秦良玉务必保管好,不得遗失。至于将来给谁服用,以及服用后的作用却只字未提,只说待时机到了,自会有人前来通知秦良玉。 另外,唐童告诉秦良玉说,葫芦的威力很大,让她不要轻易开启,即便开启的话,也一定不要将葫芦口对准生人或者阴魂,除非是遇到厉鬼或者需要收复的阴魂,才可以开启使用。 葫芦很小,可以直接握在掌心,像是一个刚结出的小葫芦崽就被人从瓜藤上摘下来的,外形也并不出奇,甚至还有些像是长残了的裂果。 秦良玉实在搞不明白阴司判官给她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按说一个判官,根本没必要去管柳金蕊这样一个凡人的死活。 离开前,四大判官命他们手下的勾魂鬼役将鬼伙封押在暗道墙壁里的冤魂给全部拘魂带回地府。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秦良玉估计着被鬼伙安排在暗道里巡逻的杨再兴的魂魄应该也被拘魂了。 当时另外三名判官似乎还想将马德间等鬼兵也一并收去,结果阴司判官却毫不留情面地制止他们这么做。 据当时的情形来看,阴司判官似乎是顶着宁肯得罪其他三名判官,也要将马德间、王伟三鬼和大东的九个鬼兵给强行留在阳间。 在感激阴司判官宁可得罪同僚也要出面维护自己的同时,秦良玉却有些不解,为什么判官总是给她一种事事为她着想的感觉? 从第一次与判官接触到现在,判官不仅给了她凡人无法享有的特殊权利和法器,甚至只要秦良玉想维护谁,留下谁在阳间判官都不问缘由地一味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几乎已经达到一种纵容的程度。 就连那么爱她的马依风都没有像判官一样什么事都由着她,而她非常清楚她与判官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这个份,难道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往世渊源? 陷入沉思中的秦良玉并没有留意到,已经恢复体力的大东正倚靠在正对门的大冰柜前,深邃的眼神一直在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马德间和大东的九个鬼兵魂力虽然恢复了,但余悸犹存,他们在暗自庆幸没有被地府拘魂的同时,也都在揣测着这次四大判官同至的目的。 杀手是一个既累脑又费体力的职业,大概生前因设计杀人计划耗费了太多的脑细胞,死后为鬼的刚子能不动脑的情况下,基本都处于一种随遇而安,听命行事的状态。 可这一次,他竟然也破天荒地跟王伟和褚德重围坐在离秦良玉不远的地方,小声地分析着四大判官的来意。 清醒过来的柳金蕊和鬼影因为没经历刚才的那个场面,看出暗室里的气氛不对,两个人也不去打扰秦良玉他们,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 在鬼影的帮助下,柳金蕊将柳中洋的残肢断臂给收拾到了一起,搬到外面的暗道,只等离开这里时一并带走火化。 由于别墅起火导致电路毁损,冰柜已经断电不工作了,倚靠在冰柜前的大东 突然想起马德间对马依风说的话,说这冰柜里的血腥气很重。 这是一个顶开双盖门冰柜,两个柜门上都挂着一把大锁。 起身,大东将冰柜左侧盖门上的锁强行掰断,因为断电的时间不长,加之这冰柜的制冷效果非常好,随着盖门的开启,一阵白色的冷气夹杂着一股子血腥味随之散发出来。 挥开冷气,当看清里面冰冻的东西时,经历过血淋淋的战场杀戮的大东忍不住一阵恶寒。 冰柜里居然是一些冰冻起来的人的头颅,从参差不齐的断颈部位可分辨出,这些人在生前是被人硬生生将头颅扯下来的。 狠狠地将盖门关闭,大东将右盖门上的锁扯了下来,可开启后,看了好一会儿,大东才分辨出里面冰冻的居然是一些浮着一层冰霜的肝脏。通过左柜里人类的头颅可以断定,这些肝脏定然不会是动物的。 尽管没有融化,但随着盖门的开启,里面的血腥气味依然很浓重,因为这冰柜正对着暗室的门,随着门外吹进来的风,这血腥气弥漫至整间暗室。 王伟等鬼兵这时候都已经飘到了冰柜旁,就连柳金蕊也好奇地站起身想过去看看,却被鬼影给按住,“别过去,你看了里面的东西会受不了的!” 正在沉思的秦良玉也闻到了那股血腥气味,她放弃思考有关阴司判官那些让她无解的疑团,与鬼影一起走到冰柜前。 “鬼伙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吃?”看清里面冰冻的东西后,秦良玉让大东将盖门盖上,对身旁的鬼影问道。 “那些肝脏我不知道他要用来做什么,但这些头颅我知道他是用来布阵法用的。” 鬼影见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不善,知道大伙依然将他定位在鬼伙徒弟的位置上。 因为心虚,鬼影眼神闪躲着,尽量不与任何人对视,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些死去的人,他曾食用过他们尸体上的肉。 “他们的尸骨呢?”秦良玉发现了鬼影的不自在,她没有像大东和王伟他们那样用异样的眼光看鬼影,因为她知道,鬼影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靠食用死人肉维生,并非他的本意。 因为闻到了血腥气,鬼影此刻感到有些饥肠辘辘,那种想吃人肉的欲望使他愈发不自然,他在极力克制着这种食欲。 “尸骨都被师……鬼伙用粉碎机给粉碎丢进了海里。”鬼影咽了口唾液,脚步后移,尽量拉开与冰柜的距离。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马依风拎着包裹异婴的袋子从暗道的方向快步走了进来。 进入暗室后,马依风快速地扫视了圈室内众人和鬼,见秦良玉无恙后,他这才放心地将异婴丢给坐在床上的柳金蕊,径直走向秦良玉。 “依风,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秦良玉发现异婴已经恢复到正常婴儿的模样,知道马依风事情已经办妥,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马依风问道:“邓锋呢?” 发觉到众人的表情不对,马依风扫了眼冰柜,对秦良玉道:“别墅外拉起了警戒线,围了一群的记者在采访马腾和那个老保安。我只得让700a开着我的车先回去了,我带着异婴从暗道那边进来的。” 说完,马依风看着秦良玉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我进来的时候发现通道里的阴魂都不在了,是你们干的?” 秦良玉摇了摇头道:“我没事,那些阴魂是阴司判官他们给收去的,不过说来话长,回头我再详细地讲给你听。” 说完,秦良玉指着那个冰柜道:“依风,这个冰柜里冰着一些人的头颅和肝脏,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果一直放在这里的话,迟早会被人发现。” 马依风闻言,走到冰柜旁将两个盖门同时打开,当看清里面冰冻的东西后,他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了下,“嘭”地一声将冰柜门重新盖上。 “回头我让鱼头他们带人过来清理,鬼伙的一切罪过也只能当做一个悬案处理了。”想了想,马依风恨声道。 大东对马依风建议道:“不行今晚我们找个地方给掩埋了吧?总好过让外界没完没了地润色传扬得好!这个小区发生的诡异事太多,不能再出新的乱子和新闻给外界造成恐慌了。” “是啊,依风,如果有人问起你是怎么发现的,你该如何回答?这里这么隐蔽,你没法解释得清,况且你才从柳金蕊的死亡舆论中脱身,别再无端招惹他人非议了。”秦良玉也附和道。 马依风后牙龈紧咬,重重地吐了口气道:“掩埋到什么地方?” 大东撇了下嘴,呵呵一笑道:“真看出来没干过坏事,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吧,你就甭管了!” 马依风哼了声,不再搭理大东,转头看向与异婴重逢而开心地坐在床上玩耍的柳金蕊。 “这次去医院,我也遇到一些奇怪而又巧合的事,等出去后我再详细地讲给你听。现在外面一堆的记者,我们无法从正门出去。” 说完,马依风将视线移向马德间和大东的九个鬼兵,对他们问道:“你们十三个合力,能不能做到不让人发现的情况下,掩护我们离开这里?” 知道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大东的九个鬼兵面现为难的神色,马德间出声道:“如果距离这里不远,我们能做到,如果太远的话,恐怕很难。” 马依风想了想,道:“这个小区里的住户都搬走了,我们只能先就近随便找个空房子落下脚,总好过在这里待着。” 说完,马依风对一旁的刚子吩咐道:“刚子,你去外面找一间合适的屋子,先将门锁破坏掉,然后回来带我们过去。” 刚子应了声,一个瞬移离开,没用多久便办妥返回。 看了眼一旁的鬼影,秦良玉发现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在偷瞄着那个冰柜,秦良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鬼影的身旁。 “克制下自己,如果柳金蕊恢复成正常人,难道你要让她天天看着你以死人肉为食?你觉得她能接受得了吗?”秦良玉劝慰道。 鬼影惭愧地低下头,“好的秦将军,我,我尽量。” 听说要离开这里,柳金蕊将床上的床单抽了下来,把自己和异婴包裹到一起。鬼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跟随在众人身后,背着柳金蕊一起从通道离开。 这一夜可谓险象环生,也离奇诡异,虽说结局并不完美,但好在秦良玉他们中没有人员伤亡。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暗室里旋起了一股阴风,像是在昭告前一夜曾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已随风散尽…… 第十九章 贝丹 刚子找的房子是距离柳金蕊家不远的一栋别墅,除了烟囱,别墅面积和外观与柳金蕊家的几乎一样。 由于暗室里的通道四通八达,知道别墅的大致方位后,鬼影带着马依风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暗道。 从暗道出来后,远远地,他们见到那些记者正在对着柳金蕊家的那堆被火焚的别墅废墟拍照。 自春节后,枫林小区的新闻几乎占据了海滨市各大报刊和网络的头版,无休止的怪异事件疯传在大街小巷。 想来随着鬼伙的匿迹,这如同被狂风卷起的黄沙般的流言蜚语会慢慢地尘埃落定。秦良玉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鬼伙自此后能够永远不要再来阳间祸乱。 虽然小区里的居民全部都搬离了,但物业却并未将小区的基础设施掐断,屋子里的水电暖和天然气均在供应。 这会儿已经快到上午十点了,所有人的早饭都还没吃。进入别墅后,众人匆匆地洗了把脸。 为防被路过的保安看到,他们几个人来到二楼的客厅。刚坐下,马依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鱼头的。 “老大,你这电话怎么动不动就提示关机?你在哪?” 马依风知道自己的电话提示关机是因为他之前在暗室里,“说事!” 鱼头拉了个长尾音的哦,对马依风道:“今天早上你跟我说的那个案子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是一桩典型的拐卖妇女案。” “死去的孕妇是咱们海滨市人,那个自称是她丈夫的人是台湾人,他们是追到这边来抓人的。不过,据调查,这人来头不小。” 马依风一边接听着鱼头的电话,一边从客厅沙发上站起身踱到窗前,“什么来头?” 那边的鱼头将声音压低道:“那人是一个慈善家,他的资金和企业链条主要分布在港台,最近这两年才开始到大陆来投资办厂。” “他不像那些影视明星,为了提高人气和知名度才去做慈善事业。而他做慈善从不留名,他的慈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也正因此,他老早就被我们国家的一些重要领导人关注和赏识。” 听鱼头这样说,马依风脑中闪过了李强的影子,当初李强就是打着做慈善事业的旗号,掩盖他贩毒等犯罪恶行。 “老大,等一下。”鱼头那边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两个人的对话声,对面安静下来后,鱼头对马依风接着道:“还记得汪子深吗?” 马依风一愣,“怎么?别告诉我这案子跟他有牵连?” 鱼头呵呵笑着回答:“还真就跟他有关,当初李强败落前,他不是不告而别离开海滨市返回台湾了吗?而这个慈善家就是听了他的话,才将那女孩带回台湾,据查,当年那女孩才十七岁。” “还有呢?”马依风紧皱眉头问道。 “目前调查到的情况就这些,不过老大,你赶紧抽空回来趟吧,现在出面干预这事的人可比当初干预李强案子的人要多,我们有些顶不住了。”鱼头带着些无奈的口吻。 “我争取今天下午过去趟,现在我这边还有事没办完,你先去找张局帮你顶着。”说完,马依风便匆匆地跟鱼头道别收线。 秦良玉并不想偷听马依风的通话,但奈何她的耳力实在太好,鱼头跟马依风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非常清楚。 当听到汪子深的名字时,秦良玉也秀眉紧蹙。当初李强的四师,死的死,逃的逃,唯独这汪子深是最懂得自保的一个,非但没受李强案件的一丝牵连,还得以全身而退返回故居。 紧接着,秦良玉想到了汪子深当初给李强大酒店布下的那个结界,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结界,王伟他们一早就进入大酒店探查到很多情况,也不至于到最后抓捕李强的时候,害警方牺牲了那么多的警员。 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后,马依风刚准备跟秦良玉他们讲自己去医院的经过,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是700a的。 “怎么了?”接通后,马依风问。 “我现在在枫林小区门外的出租车上,我是过来给你们送饭的。” 老a说话非常简练,几句话就道明了来意,并让马依风安心他没有因为开着马依风的车而被小区里的记者发现。 目前所有人和鬼兵中,只有刚子最适合出去。所以,不用马依风和秦良玉吩咐,刚子便自觉地请缨道:“我去!”说完,直接从窗户穿了出去。 知道刚子的速度快,马依风赶忙对电话那头的老a道:“刚子去接了,你给他吧。” 没个屁大的工夫,刚子手里提着两大袋子的东西飘在窗外喊人开窗。进来后,他把装有饭盒的袋子放到茶几上,接着就又出去了。来回跑了三趟,才将老a送来的饭菜全部转运完。 马依风和秦良玉他们逐个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些一次性的饭盒,饭盒里有主食米饭,还有饺子和煎包, 菜也是各式各样荤素搭配着,有一个袋子里居然还贴心地放了一些水果。 除了鬼兵们不需要进食,柳金蕊附身在这具阳体内根本没有饥饿感,所以她也不想吃东西。 而且她也不清楚自己如果一旦吃了东西的话会不会有什么排斥反应,因为她还记得当初的鬼伙只要吃了正常人的食物后,就会消失一段时间,应该是出现了什么不良反应了。 鬼影就更不用说了,自六岁那年开始被鬼伙改变了饮食习惯后,就连水都极少喝,渴得厉害了就喝刚死不久的尸体里的血,饿了就吃死人肉,对于正常人吃的饭菜,他早已经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马依风和大东根本懒得管柳金蕊和鬼影,招呼着秦良玉一起吃饭。 秦良玉试着想让鬼影吃一些,可鬼影身上的体味实在让人受不了,如果与他在一个饭桌吃饭的话,估计再胖的人也要变苗条了。 为了不影响秦良玉他们的食欲,鬼影带着柳金蕊和异婴躲进较远些的一间卧室里。 “刚才我跟鱼头在电话说的那个案子,就是今天上午我在医院里无意间遇到的。” 往秦良玉的饭盒里夹了些菜,一边吃着饭,马依风一边开始将今天在医院里的奇遇讲给秦良玉和大东听。 原来,女孩名叫贝丹,祖籍湖南人,但她却是土生土长的海滨市人。自小父亡,母改嫁,她是被她的舅父舅母养大的。 十七岁高考那年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贝丹与家人发生争执,感觉自己不是舅父舅母的亲生骨肉,竟然弃学离家出走。 在打算去深圳打工的路上,她很不幸地遇到了一群人贩子,他们以介绍工作为名将她贩卖到了河北一个非常偏远的农村。 那家的男人在与她洞房的那一夜居然因心脏骤停死亡,后来她又被那家人以同样的价格卖给了邻村的一个老光棍。 结果结婚酒席还没散,喝多了酒的老光棍居然在去茅房撒尿的时候,一头闷在厕所里活活被屎尿给憋死了。 这一下,贝丹成了远近闻名的克星、灾星、女煞星,人们将她驱逐出村,怕她身上的晦气破坏了村里的风水。 离开那个村子后,贝丹一路乞讨,准备凑足路费回家。谁知就在她落魄得不成样子时,遇见了一个穿戴非常讲究的算命先生。 这个算命的跟她讲,说她是天生克男人命的天煞孤星,俗称扫把星,是为大凶之相,只有全阴生辰的男人才能改变她的命局和命运。 那个算命的将她一生的经历和遭遇都讲了出来。异地他乡,贝丹遇到这样一个神人,感觉是上天怜悯她,让她遇到了一个救星,她跪求算命的帮她改变现状。 这算命的倒也少见的热心,非但不收取她任何费用,还带她去了一家非常豪华的大酒店,给她吃的、穿的,并带她去了一个高档的理发店打理了下头发。 算命先生告诉贝丹说,不出七日,将有一个适合她命局的男人出现,让她安心等待。 果然,第七日一大早,还在睡觉的贝丹的客房门被人敲响。算命先生带着一个自称是华哥的老男人进入了她的房间。 华哥出手非常阔绰,自小生活拮据且涉世不深的贝丹被他的钱给俘获了。当晚,华哥留宿在她的房间。 第二天天不亮贝丹就随着华哥一起乘坐私人飞机飞到了台湾,做起了无人与她争抢地位的阔太太。 相安无事地生活了一年,期间,华哥平均一个月不定期地来看贝丹两次。 可一年过去了,贝丹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华哥带着一群医生来给贝丹检查,最终的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之后,华哥来的次数开始增加,由一个月两次增加到三次、四次,直至最后增加至一周两次。 可他几乎快要耗干了自己的精华,贝丹的肚子却始终扁平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 在一次闲谈中,贝丹才知道,原来,华哥曾有过两任妻子,但都死于难产。 后来他认识了现在这个算命先生,说如果想有后代,只能找一个全阳的女人才能为他生育,且不会被他克死,而贝丹就是这个非常合适的女人。 为了能有个后代继承他庞大的遗产,在来大陆出资办厂期间,他将贝丹带在身边,而他们来的地方恰巧就是海东省。 无巧不成书,华哥忙于办厂事宜无法脱身之际,贝丹在一次出去逛街时,竟然遇到了她在校期间曾暗恋过的一个学长。 这个学长当时穷困潦倒,贝丹将华哥给她的钱偷偷地给了那个学长,资助学长按他所修的专业开了一家婚纱摄影馆。 一来二去,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华哥尽管与贝丹经常同房,但近七十岁的男人哪里能比得上二十五六岁的烈火青年? 办厂的事处理完以后,华哥带着已经变心的贝丹返回了台湾。他们俩谁也没有想到,此时的贝丹肚子里已经有了那个学长的骨肉。 为了与学长联系,贝丹偷偷地买了一部手机,只要华哥不在,她就与学长聊微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学长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而此时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华哥一直以为贝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所以他愈发对贝丹呵护备至,只要贝丹想要的东西是他能力范围能取得的,他样样都满足她。 怀孕第五个月的时候,算命先生无邀登门,当时华哥并不在贝丹家,算命先生将所有的佣人都打发走以后,直接点出来贝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华哥的。 他让贝丹将这个孩子引产,说如果她执意留下这个孩子,那她将会命丧黄泉。离开前,算命先生答应贝丹不将此事告诉华哥,并警告贝丹要懂得妇德自重。 算命先生的话让贝丹不知所措,无奈之下,她将此事通过微信告诉了她的学长。结果学长是一个无神论者,劝贝丹不要信算命先生的无稽之谈。 最终,两个人经过一番商议,贝丹决定带着全部的家当和肚子里的孩子与学长团聚。 为了不让华哥找到她,她转了六次飞机和数次的火车、汽车,一个月后,她成功抵达海东省。 华哥为了找到贝丹的下落,几乎将整个台湾和大陆翻了个个,可谁也没想到,贝丹居然会选择在她的家乡海滨市躲了起来。 更加让人意外的是,开车撞死贝丹的人,竟然就是那个算命先生…… 第二十章 疑点重重 秦良玉和大东听完马依风的讲述,都对贝丹的遭遇唏嘘不已,但同时也都感觉这里面有太多的疑点。 “刚才我听你们在电话里说什么拐卖妇女案,但听你后来讲贝丹的遭遇,我怎么感觉她是自愿随华哥去的台湾,这华哥算不上是拐卖妇女吧?” 放下筷子,大东用纸巾擦了擦嘴,对马依风问道。 因为一直在讲贝丹的遭遇,马依风几乎没怎么吃饭,这么会儿饭菜都有些凉了,他快速地吃了几口,点点头道:“算不上。” 一旁的褚德重道:“从案件本身来看,这个叫华哥的行为够不上收买被拐卖妇女儿童罪的定罪量刑标准,因为他并非是从人贩子手里以购买的方式将贝丹带到台湾的。” “恰好相反,他在贝丹最需要人帮助的情况下给她提供了一份安定的生活,是一种收留行为。结合他之前一直做的慈善事业,即便有人质疑,恐怕也无法给他定罪。” 马依风的吃饭速度的确快得离谱,仅大东和褚德重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将肚子填饱。 放下筷子,马依风道:“贝丹跟随他去台湾的时候,还属于未成年人,在没有征得法定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就将贝丹带离大陆并与她发生两性关系,即便是在女方自愿的情况下,真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我们需要讨论的并非是华哥是否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问题,因为当事人双方都已经死亡,即便有责任要追究也毫无意义了。” 马依风接过秦良玉递给他的水喝了口,接着道:“现在需要找到的是当初拐卖贝丹的那个犯罪团伙,端了他们的老窝并拘捕那些人。” “跟你们讲贝丹的遭遇并非是要讲谁的责任大小的问题,而是这里面有些问题我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明白。” 秦良玉道:“的确,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我们所掌握的这些情况都是异婴讲给依风听的,如果不是因为异婴吞噬了华哥和贝丹的魂魄,知道了他们之间的这些事,恐怕我们真的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一种巧合。” 转着手里已经喝完水的茶杯,马依风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讲了出来:“汪子深为什么要将贝丹介绍给华哥,只是因为他收了华哥的好处,替那华哥找一个能帮助他生育的女人?” 大东将整件事前后联系起来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如果真是为了钱财替人办事,那女人已经替华哥找到了,至于怀的是谁的孩子该他鸟事?他只需要躲在家里数华哥给他的钱偷着乐就行了,后续的问题似乎不该他这个外人插手。” 秦良玉点点头,对大东的分析也表示认可,“是啊,整件事给我的感觉,似乎汪子深比华哥更在意贝丹是否能怀上他的孩子。” “而杀死贝丹的人居然是汪子深,当初逃到台湾他就是为了躲避警方,现在居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回大陆,就是为了杀死贝丹?怎么感觉他像是在杀人灭口?” 褚德重这时候有些着急地道:“马队长,虽然你所掌握的情况都是从异婴的口中得来的,但不管怎样,汪子深既然在大陆,那就赶紧派警方的人抓捕他啊!” 马依风笑了笑,对褚德重道:“放心,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通知我们张局长下发通缉令了,而且梁子也已经组织了大批警力在抓捕他。” 秦良玉长叹了口气道:“怕是很难能抓得到他。” 马依风和大东有些纳闷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秦良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了抽丝剥茧般地分析道:“警方尚未对李强实施抓捕以前,汪子深便已经推算出李强败落的命运,所以他抢在警方做出举措前逃回台湾。” “全阳或者全阴人的命运确实多舛,但还不至于严重到像贝丹那样嫁一个死一个的程度。” “贝丹难道真的是汪子深巧遇的?已经逃离到台湾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陆?为什么会那么巧就让他遇到了落魄至极的贝丹?” “华哥来大陆投资建厂时,汪子深并未随同,连华哥都不知道贝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他又是从何得知贝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华哥的?难道是贝丹的学长告诉他的?这显然不可能!” “再有,鬼伙近些年一直附身在柳中洋的身上并潜伏在海滨市,之前蛰伏在李强大酒店的地下暗道,到现在谁也不知道鬼伙当初到底是通过谁的关系进入李强的大酒店,为李强负责运送被害者尸体的。” “汪子深就算再厉害,也是一个凡人,绝不会在李强的大酒店布出那么厉害的结界来。不要忘了,王伟他们可是被阴司判官亲手加持过魂力的鬼魂,就连他们都无法冲破那层结界,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当初我就怀疑过这个问题。” “如果汪子深不当面对贝丹点出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华哥的,想来贝丹不会轻易离开华哥跑来海滨市。而华哥如果不是为了追贝丹,更不会选在昨日抵达海滨市。” “最后一个疑点,贝丹的死亡时间与鬼伙消亡的时间是在同一天,尽管一个是在丑时,一个是在辰时。如果我们没有破坏鬼伙的计划,异婴岂会这么幸运享用了贝丹的全阳魂魄和华哥的全阴魂魄?” “换个说法,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介入,此刻华哥和贝丹的魂魄难说是在谁的手里。” 听着秦良玉一件事一件事的分析,马依风慢慢地点着头。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拿出电话调出了梁子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梁子,立即调集警力前去市立医院潜伏,千万不要被人发现。让所有的警员扮成病人家属、病患或者医护的身份在医院里巡逻,重点在太平间存放林华英和贝丹尸体的地方。我现在给妇科主任朱英武打个电话,你可以前去找他配合,医院其他人不要惊动,防止有人泄密!” 挂了梁子的电话后,马依风又给朱英武打了过去,结果响到底了也没人接,他奇怪地咦了声。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到中午十二点了,这个时间段,难道朱英武在手术? 重新拨通梁子的电话,把朱英武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梁子,让他立即去医院看看朱英武到底在干什么,然后再与他联系。 接着马依风又把电话拨给700a,让他立即开车过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哪也不要去,一会儿老a过来后,我亲自去趟医院。”收起电话后,马依风对秦良玉和大东道。 “再是,异婴说贝丹的阳体比柳金蕊现在的这具阳体更加适合,让我们把贝丹的尸体偷给柳金蕊用,你们怎么看?” 刚说完,柳金蕊抱着异婴与鬼影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听到马依风的话后,柳金蕊先是一愣,接着眼中闪过一丝希翼,低头隐去心中那份忐忑和激动,慢慢地走到沙发旁。 “坐吧。”秦良玉看了眼柳金蕊,挪了下身子,将沙发的位置腾出一个地方给柳金蕊。 鬼影不像柳金蕊,他听到马依风的话后,先是看了眼被柳金蕊抱在怀里正在扯着柳金蕊的衣襟,让柳金蕊与他对视的异婴,像是有话要说的样。 然后鬼影这才看向马依风问道:“如果真像异婴所说的,那,那你们会同意去偷那个叫贝丹的尸体给小蕊用吗?我可不可以一起去看看?” 马依风用眼神询问秦良玉的意思,见秦良玉点了点头,马依风对鬼影道:“即便去偷的话,也要等晚上,一会儿我要出去办点事,你们在这里等信。” 看了眼腕表,估计700a赶过来的话最少也要半个小时的时间,马依风重新坐回沙发里。 秦良玉问:“移魂我虽然不懂,但我也知道这过程凶险万分,一个不慎,会将被移魂者魂魄给毁坏,你跟随鬼伙为徒期间这些法术他都教给你了?” 每提及鬼伙,鬼影总是担心身边的这些人会因鬼伙而排斥他,尤其是柳金蕊,毕竟鬼伙曾经的所作所为,伤害最深的人就是柳金蕊全家。 他使劲绞着双手,没敢看柳金蕊,也没有与秦良玉对视,只是低垂首点了点头。 得到鬼影肯定的答复后,秦良玉看了眼大东和马依风道:“如果我们把贝丹的尸体偷出来的话,那医院就没法交代了,这合适吗?” 鬼影抢在马依风和大东之前对秦良玉道:“这个我有办法,移魂后,可以把小蕊现在的这具阳体放在医院,顶替贝丹的尸体,而且没人会发现这两具尸体是被掉包了。” 听鬼影这样说,大东点点头道:“这个好说,我留在监狱那边的鬼兵也能办到。” 鬼影抬头看向并排坐在一起的秦良玉和马依风道:“不过,如果要移魂的话,就得去鬼伙的那间暗室,那里地下的阴气强旺。” 马依风和大东倒没有说什么,可秦良玉却总感觉这之间似乎哪里不妥,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便转头看向鬼影。 “你以前跟随鬼伙的时候,知不知道鬼伙为什么要去李强的大酒店?” 鬼影点了下头回答道:“知道,鬼伙说李强的大限已到,他想在李强死后将那里占据为他所用,因为他非常看好那里的暗道,而且那里的水运非常便利。” 虽然知道这说法有些牵强,但秦良玉没有就着这个问题再深究下去,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是谁引荐鬼伙去的?到李强的大酒店工作没人引荐的话,可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 鬼影摇摇头,一脸茫然不像是在撒谎或者隐瞒,“这个我不清楚,因为我不常跟随在他身边,多数情况下我都是在外奔波为他物色合适的人脸。有很多事只要他不想说,我一般都不愿去多嘴问。” 马依风这时候对鬼影问道:“你听说过一个叫汪子深的人吗?” 鬼影想了好久才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汪子深?你们确定是这个名字?而不是叫沈自旺?” 听到沈自旺的名字,大东眼睛瞬间瞪圆,看向鬼影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鬼影满脸讶异地问道:“你也认识他?” 见大东不说话,只是紧盯着他等答案,鬼影只得接着道:“这个人是鬼伙的徒弟,不过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怎么说呢?其实也算不得是徒弟,只不过他在抗战期间曾与鬼伙有过交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那会儿我还小,只跟那人见过三两次面。” “那会儿,他经常给鬼伙送去一些刚死不久的尸体,鬼伙便教给他一些术数。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很长时间都不再来往。有一次我听鬼伙说,那人好像是偷了他的什么东西,已经离开咱们国家了。具体去哪了,干什么去了,就不知道了。” “当时鬼伙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气愤,还不停地敲打我说,如果我有一天也像沈自旺一样背叛他的话,他一定会活剐了我!” 秦良玉看了眼大东,对鬼影问道:“那你近些年可有再见到这个人?” 鬼影瘪了下嘴,“没见过,这个人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接近120岁了吧,因为那会儿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年龄看起来也有50岁上下了。” 正在秦良玉还准备继续问的时候,马依风的电话响了起来,700a到了…… 第二十一章 横生枝节 从别墅里出来后,马依风按照正常人的步速向小区外围走,经过柳金蕊家别墅废墟的时候,发现之前在那里拍照的记者都已经离开了。 保安室里值班的人换做了另外一个年龄较大的老人,从窗口处他只是探出个脑袋,好奇地打量了眼马依风,但却没有开口询问,大概把马依风给当做最后离开的记者了。 因为不放心马依风单独出去,秦良玉让刚子跟随马依风一起去医院。 马德间本想去秦良玉和马千乘的陵墓继续守陵,可他也是因为不放心自己的主子,想着等鬼伙这件事彻底解决完了再离开。所以,他也随着马依风一起从别墅里出来。 小区外之前停放的那些记者的车都不在了,只有一辆地方车牌的黑色桑塔纳停在不远处。 马依风刚出来,老a便将车窗摇下,让马依风看到他的同时并将车发动开。 从车内视镜看了眼坐到后座上的马依风,老a问:“去哪?” “市立医院。”上车后,马依风迅速扫视了圈车外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确定没人发现他后,对老a吩咐道。 调头,车子向市里的方向开去。 自从上次在马华龙处看完那些监控录像,马依风便再没有与马华龙联系过,便随口问了句:“我爸最近在忙些什么?” 因为是中午头,路上的车辆不多,老a将车提速,直视着前方路面道:“在协助地方忙着军转干的安置工作。” 马依风只嗯了声便不再说话,拿出手机继续给朱英武试着打了过去,却发现朱英武始终还是不接电话,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马依风的心头蔓延。 从车内视镜见马依风紧皱着眉头,老a疑惑地问:“为什么又要去医院?那个异婴不是没事了吗?” 收起手机,马依风回道:“这次去不是为了异婴的事。记得异婴跟我们讲的那个贝丹的遭遇吗?我回去后把在医院里的经过讲给……我老婆听。” 对于身份和辈分,在面对老a时,那种尴尬的称呼马依风始终无法接受。 “我妈怎么说?”听出马依风的别扭,老a倒是非常坦然。 听他这左一声右一声的妈倒叫得颇顺溜,马依风暗自摇了下头。 “她怀疑那个算命先生就是曾经李强手下四师中的风水师汪子深,而我通过她的分析,认为汪子深一定会去医院窃取贝丹和那个叫华哥的人的尸首,或者说是魂魄。” 马依风将刚才在别墅里与秦良玉、大东还有鬼影他们的谈话捡重要的部分讲给老a听。 “这么说的话,的确,虽然我以前不信这些东西,但我听说人在死后不是魂魄留在阳体边七日才会离开吗?或许真像你跟我妈他们分析的那样,这汪子深就是为了得到贝丹和华哥的魂魄才会设下这个圈套。”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能掐会算的本事貌似很强大,不管什么事好像都会先人一步知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无论做什么,似乎都逃不掉被他提前知晓。” 听完马依风的讲述,老a有些担忧起来。如果汪子深是一个普通人,即便他有再强大的势力,再深厚的经济实力,再厉害的人员和武器装备,对于军方而言都有办法将人拿下,可现在这已经超出了常人能力范围所能掌控的。 “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估计汪子深真像咱们所猜测的那样,要窃取尸体或者魂魄的话,也要等到晚上,我想趁现在天还没黑过去部署一下。” “再是,刚才我连番给朱英武打电话,可他都没有接听,这个时间段,难道会是在手术?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这就是催着你来接我一起过去看看的主要原因。” 刚说到这儿,马依风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赶忙拿出一看,是梁子的。 “老大,快来医院,出事了!”刚接通,梁子的声音就从话筒那边着急地传了过来,但从他压低的声音和周边的安静程度可分辨,他似乎并非是在医院大厅。 马依风的脸色和眼神同时一沉,“出什么事了?” 梁子的性格不像鱼头,鱼头在别人面前一板一眼很严肃正经,但在马依风面前却极少有正形。而梁子却不同,无论对谁,总会区分场合和事态而言行严谨。 像现在这样语气急促且不稳的情况,在梁子身上极少发生,可见他此刻遇到的情况定然非常严重。 “朱英武主任我们已经找到了,在太平间,但是……” 梁子的声音愈发低,纵然马依风的耳力非常好,也听着格外吃力。 “但是,汪子深在也,不过却被朱英武给杀死了,还有在太平间值班的两名工作人员也死了。” “目前从现场看难说那两名工作人员是否是被朱英武所杀,但汪子深却的确是他杀的。因为我们过来的时候 ,朱英武还在不停地用手术刀疯狂地切割汪子深的脖颈部位。具体怎么回事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朱英武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不停地狂笑叫嚣,我担心被人发现,不得已把他给打晕了。” 马依风捂住话筒,对前面的老a快速说了句:“提速!” 然后对一旁跟随前来的马德间和刚子命令道:“你们的速度快,马上先去医院帮助梁子,在我到达医院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太平间!” 马德间和刚子闻令瞬间便不见了踪影,马依风这才对梁子问道:“还有谁在现场?” 梁子小声回答道:“就我跟马梓在,其他人我没有让他们进来,也没让他们看到现场,只是命令他们在太平间外巡逻看守,不让医院或者其他人误闯进来发现。” 马依风道:“放心,不会有人进去的。” 梁子有些为难地道:“我担心医院不定什么时候会有死去的人被送进来,你赶紧快些过来我们商议下看看怎么办吧。从现场来看,似乎就是朱英武干的。” 马依风看了眼车窗外,从快速后退的街景和老a的车速他估算了下时间,然后安抚梁子道:“稳住!我再有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放下电话后,马依风感觉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虽然与朱英武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据他观察,朱英武并非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上午在医院里,异婴将朱英武上的那台手术被引产的婴儿的魂魄吞噬后,他们便回来了。当时朱英武的手术尚未结束,这前后仅三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汪子深大白天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平间?朱英武又为什么会杀死了汪子深?当时异婴讲述贝丹的遭遇时,朱英武并不在旁,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更加不可能认识汪子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个以治病救人为职业操守的医生动了杀念?而且汪子深的体力和武力值马依风虽然不清楚,但通过他与秦良玉之前的分析,汪子深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一个人。 这些问题让马依风百思不得其解,他重重地吐了口气,看向车外,发现医院那栋不同于其他建筑的楼体已经出现在视线内。 虽然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老a见马依风眉头紧锁在思考问题,便专注地开他的车,尽量不去扰乱马依风的思绪。 来不及等老a找车位泊车,跟老a招呼了声让他一会儿直接去太平间碰头,马依风便先下了车,快步走入医院门诊大楼。 太平间在医院的负一楼,平时除了院方专门的工作人员需要往里运送死亡患者的尸体,或者有家属来领死者遗体才会进入外,平时极少有人进去。 在通往负一楼的电梯门前,马依风遇到了他们警队的六名便衣警员,虽然他们扮作医患家属的样子在闲溜达,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六个人不是普通的患者家属。 虽然他们动作中透着慵懒,但他们犀利的眼神中却隐含着一种刑警独有的坚定深沉。而且,留心看的话,会发现在他们的便装腋下有枪托凸起的形状。 等电梯上行的时候,马依风没有刻意去跟他们对视,面向电梯门,对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一名警员低声而又快速地吩咐道:“一会儿有个跟我身高、身材和年龄相仿的人过来时,给他放行。其他人,不管是谁,在我没出来前,一律想办法阻拦住。” 那名警员警惕地扫了眼身后,见来往的行人中没人留意他们,便低低地咳了声,表示他已经听到。 来到负一楼,电梯门刚打开,迎面飘过来一股子透着冰冷气息的来苏药水味,极重。因为这里不能开暖气,加之又位于地下,所以温度格外低。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分布着一些房间,多数房间里都是停放尸体用的,有些是存放医院杂物的。 头顶上方是一排排纵横交错的消防、线路槽和进排气管,走廊仅右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有两盏白炽灯,衬着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大理石地面,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 刚子闻声赶来,“跟我走!”说完,直接向走廊左转的方向飘去。 因为太平间里没人,马依风也不用顾忌会被人遇到,直接瞬移跟随在刚子的身后。 随着一股子血腥味传来,梁子和那名叫马梓的警员一脸警惕地站在三具尸体前,而身穿手术服的朱英武则倚靠着墙壁,耷拉着头坐在地上。 虽然仍处于昏迷的状态,但他的右手里依然紧紧地握着一柄沾满血迹的、锋利的带柄手术刀…… 第二十二章 死亡现场 医院里那两名值班的工作人员死前应该是在吃午饭,饭盒里尚未吃完的饭菜倾洒在他们的尸身旁。这两个人是两个年龄在30左右岁的成年男人,身材高大,体格魁梧。 这两个人的死因从外观看,与汪子深几乎一样,都是脖颈动脉被利器割破流血过多致死。 从喷溅出的血迹分布、方向,以及他们死前倒地的姿势与位置来看,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如果说有疑点的话,那就是,三名死者死前的状态与通常被杀死亡有着很大的不同。 人在被外力攻击时,尤其是面临死亡威胁时,出于本能,都会做出自保的反抗行为,这根本不需要大脑去支配,是一种身体的自然反应。 即便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也会因惧怕死亡而神经反射般捂住受伤部位以拖延死亡时间。同时,人的面部神经和身体肌肉会因为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而呈现一种紧绷和扭曲的现象。 而这三个人的双手都放在身体两侧,任由体内的血液像流水一样排出体外。从他们的面部表情来看,像是在睡梦中自然死亡,丝毫没有恐惧或痛苦的表情。 因为死的是三个人,加之倒地后的姿势和位置不同,尸身周边地面上的血迹汇聚成几滩,如果想脚底不踩到血迹去近距离查看他们身上的致命伤口的话,根本无法做到。 “马梓,你到楼上的电梯口守着,告诉外面的弟兄们,如果有医院的工作人员要往这里运送尸体的话,不需要阻拦了。”马依风对马梓吩咐道。 “这里发生的事,一定不要对外泄露,包括咱们内部的人,明白?”马依风接着道。 “是!马队长!”虽然不明白马依风为什么这么安排,但马梓还是应了声便向外走去。 从电梯出来后,他恰巧见到站在电梯口的700a。此刻老a并没有急于乘坐电梯下去,他正站在原地以他自己的身体为轴心环顾着四周。 看了一圈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后,他只说了句:市立医院,就把电话挂了。 因为没有得到马依风的明确指令,马梓刚准备拦下老a询问,一名在巡逻的警员走过来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给老a放行。 听到电梯声响,梁子闻声来到走廊,因为见过老a,知道老a应该是随着马依风一起过来的,便冲他招了招手。 看到眼前的场景,老a只皱了下眉头,然后走向一旁查看了下朱英武的伤势,发现他并没有大碍后,这才走到马依风的身旁。 “去找几双医生戴的那种一次性乳胶手套,再找找看有没有可装证物的密封袋子来。” 马依风蹲下身,一边查看那两名工作人员的尸身,一边对一旁的刚子吩咐道。 闻言,梁子刚准备转身,却听到马依风来了句:“我没让你去。” 梁子纳闷地看了眼并排蹲在一起的马依风和老a,再巡视了圈四周,确定太平间里就他们三个大活人后,满脸的不解。 刚子从存放杂物的房间找来了一大袋子的手套和密封塑料袋,他也不管梁子是否能接受得了那些东西飘在半空,直接将东西递到马依风的手里。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可把站在一旁的梁子给震惊到不行,太平间本就是一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阴森地儿,配合刚子的这个举动,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看着正有条不紊地接过东西,往手上戴手套的马依风。 “梁子,给陆法医打个电话,让他立即过来,不要说具体事,就说我在这里等着他。” 陆法医就是之前跟随马依风一起去孤岛的那名法医,是一个只要把话嘱咐到了,便像保险箱般绝不会泄露半点秘密的非常可靠的人。 在梁子打电话的过程中,老a也将手套戴上,与马依风一起查看地上的死者。 “奇怪,这两名死者的伤口与汪子深的有很大的不同。”老a在部队上没事也会参与验尸,作为拷问官的他,对于人体构造和各种死亡方式都有着很深的造诣。 马依风点点头,“是啊,你们看!” 马依风将其中一名工作人员的脖颈稍微抬了下,指着上面的伤口给老a和凑过来的梁子看。 “三名死者都是左侧颈动脉中刀死亡,从外观看没有明显的不同。但是,你看这个死者的伤口,两刀的刀口从颈动脉向上一直延续到下颌,力量分布均匀。而力量点明显是自下而上开始作用,才会导致下颌被切开。” 小心地将这名死者放回原地,马依风指着另外一名死者给老a和梁子看。 “而这名死者,从他倒地的位置和姿势来看,当时他的站姿明显与刚才的那名死者是反方向。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在被杀前应该是背靠背站立。” “当前一个死者被杀倒地后,按常理,他应该会迅速作出反应,转身与凶手搏击,或者立即选择逃离,不会乖乖地等凶手来杀死他。” “但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这只有两种情况可以解释。第一,他遇到了一个速度极快的凶手,可以在他未能做出反应前便被害;第二,他死前是处于意识不清醒状态,才会站立原地不动,被杀。” 向前躬了下身子,马依风扶起第二名死者的头部,看了下他脖颈的致命伤口后,对老a和梁子接着开始讲述他的观点。 “这名死者的伤口,着力点与前一名死者一模一样,这说明凶手在杀完第一名死者后,转到这名死者的身前,然后以同样的手法和方式将其杀死。” 老a接上马依风的话道:“的确是这样,但什么人会有这么快的手法和速度,可以在死者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以同样的下刀力度和面对面的姿势同时杀死两名这么年轻且魁梧的人?” 放下这名死者后,马依风来到距离那两名死去的工作人员约一米远的汪子深的尸体旁,汪子深是脸朝上,四肢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 马依风没有像之前那样扶起汪子深的头部,而是指着他的前襟衣服上的血迹给老a和梁子看。 “你看他身上的血迹分布。” 老a和梁子看了眼后,同时咦了声,“怎么会这样?” “汪子深身高约一米七,而那两名工作人员的身高都比他高,颈部动脉被切割开以后,是呈放射状喷溅出去的。” 马依风继续开始他的观点,“你看他自腹部往下的血迹,明显是喷上去的,而且是近距离。就着刚才那两名死者下颌部位被切割开的刀口看,杀他们的人是一个身高高于他们至少一米以上的人才会做到,或者是站在一个很高的凳子或者梯子上下的手。” 回看了眼四周,除了那两名工作人员死前坐过的椅子,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可垫脚的东西。而那两把椅子并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因为从椅子四条腿下那一滩的血迹就能分辨出来。 “奇怪,难道杀那两名工作人员的凶手是飘在半空?”梁子无意识的一句话让马依风长哦了,他有些明白了。 “再来看汪子深的伤口,这个伤口上的刀痕明显与那两名死者的刀痕不同,因为它的着力点是自上而下,整个脖颈部位被切割得血肉模糊,而那两名死者只中了两刀毙命。” 老a点点头道:“的确,虽然用的是同一种作案工具,但从手法就能看出,前者杀人的手法很专业,而后者是带有一种恐惧或者愤怒的手法下刀,显然这不是一个人的作为。” 梁子这时候也附和道:“对,我们进来的时候,汪子深已经倒在地上死亡了,而朱英武还骑在他的身上不停地用刀反复地划汪子深的颈动脉。” “哦,对了!”梁子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接着道:“他一边划还一边大声地骂:杀死你这个恶徒,杀死你这个恶徒!骂声里还带着哭腔。” 马依风闻言,指着汪子深的面部道:“你们看汪子深的表情。” 老a嘶了声,疑惑地道:“这么安详?似乎还带着一丝解脱和开心?怎么会这样?” 马依风摇摇头,他也有些不解,从汪子深一直以来的行为看,这是一个非常珍视他自己生命的人,为什么看他临死前的表情会给人一种迫切想死亡的感觉? 一旁的马德间这时出声对马依风道:“将军,我刚才将整个地下巡视了圈,很奇怪的,在那些停放尸首的房间都能够看到死者的魂魄,就连那两名工作人员的魂魄也找到了,他们躲在一个杂物间里,可唯独这汪子深的魂魄不见了。” 马依风一惊,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赶忙问:“你确定这里没有?” 马德间和刚子同时回答道:“没有!” 正在这时,电梯声响,梁子闻声往电梯的方向看了眼,见是陆法医来了,回身告诉马依风后,冲陆法医招了招手:“陆法医,这边!” 马依风赶忙站起身来到朱英武的身前,将他紧攥着的手术刀抽了出来,将刀柄上的血迹和指纹擦去,放到汪子深的右手。 本来这个举动,马依风是为了事后为朱英武脱罪的,可当手术刀放到汪子深的右手时,他惊喜而又奇怪地发现,汪子深右手的握姿恰巧与握着手术刀的一模一样。 老a也发现了,冷笑了声没有说话,但之前对汪子深的看法却有了一些改观。 心道:看来这汪子深真的是一个能掐会算的人,死前应该已经算计到马依风会这么做,不然他不会在刀脱手以后,依然保持着一个握刀的姿势,似乎就是等着马依风将刀放进他的手里伪造杀人现场。 而一旁的梁子却用讶异的眼神看了看马依风,在他的印象当中,马依风向来是一个公正严明的警察,可他这种明显伪造杀人现场的做法,让梁子非常不解。 但同时他心里也明白,马依风不会无缘无故违背他的做人原则,这里面应该有什么内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再者,马依风能够不避讳他和老a,表明马依风拿他们俩当成自己的心腹和知己。 陆法医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看到现场后,他愣了下,显然来前没有想到这里会发生这么重大的案情,只以为马依风让他来太平间,是让他看医院里的死者,没想到却是一个案发现场。 “马队长!”陆法医手里提着一个法医专用的大箱子,跟马依风打了声招呼后,将箱子放到距离现场稍远些的地面,并从里面拿出手套戴上,这才重新走了回来。 马依风站起身,将手套摘下,对陆法医道:“先看一下吧!” 说完,马依风和老a、梁子一起将现场的位置让出来,以便陆法医来查验。 来到走廊,马依风悄声对一旁的刚子道:“速度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我老婆!” 刚子离开后,马依风又对马德间道:“你去电梯口守着,如果有医院里的人来送尸体的话,路过这里时,不要让人看到我们和这里的死者。” 马德间领命立即飘到电梯旁,而此时的朱英武却醒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 爱仇化解 马依风走后,秦良玉他们四个人坐在二楼客厅沙发里,一起商量制定了下当晚去市立医院偷贝丹尸体的行动计划和具体事宜。 对于鬼影提出给柳金蕊移魂时选择在鬼伙的暗室进行,秦良玉始终感觉有些不妥。 “你认为鬼伙暗室里的阴气强旺,适合做移魂法事。可你想过没有,论阴气的强旺程度,当属医院里的太平间。” 看出秦良玉的顾虑,一旁的大东也感觉去鬼伙的暗室不妥,便开始规劝鬼影,让他放弃去鬼伙的暗室操作此事。 “据我所知,市立医院建院已经有120多年了,几乎每天都会有各种死因的尸体被停放在那,死亡的婴儿和胎儿更是不计其数。” “枫林小区的前身的确是一个坟场不错,但这里掩埋的均是一些婴胎的尸体,论阴气强旺程度,这里怎么能比得过医院?” 与鬼影并排坐在一起的柳金蕊,生前从未接触过什么移魂、阴气强旺等这些对她来讲陌生而又匪夷所思的字眼。 但对于大东刚才的这番话,她听出了一些顺理成章的道理,感觉医院确实比鬼伙的暗室要适合。 尤其在暗室里亲身经历过了危险而又恐怖的一个夜晚以后,柳金蕊对那栋别墅以及别墅下的暗室便产生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排斥心理。 有时候相比较恐惧的事物来说,恐惧本身才是最恐怖的。所以,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踏进枫林小区。 作为一个20出头的女孩子而言,生存环境也好,身世也罢,甚至包括生命和爱情,什么都可以改变,唯独“美丽”永远是一个无法排除的诱惑和追求。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所以,在异婴告诉她贝丹的样貌甚至比柳金蕊生前的本尊样貌都要出色的那一刻,她脑中闪过了一丝希翼。 为了能够拥有那个漂亮的皮囊,在得知移魂的过程要在暗室里进行时,她强压下心中那份忐忑和惧怕,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医院的太平间柳金蕊生前曾去过,是在她13岁遭遇车祸的那一年,与当时的“柳中洋”一起去领她母亲的遗体。 太平间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好,阴森可怕,但对比鬼伙的暗室而言,太平间就是人间,暗室就是地狱。所以,如果有的选,她宁肯选择在太平间移魂。 “贝丹的尸体现在就停放在太平间,我们去那边做移魂,岂不比冒险而又费劲地将尸体偷出,再去鬼伙的暗室里要便利省事些?” 柳金蕊接过大东的话头对身旁始终没有表态的鬼影道。 始终低头不语的鬼影,在听到柳金蕊居然也附和大东的建议,抿了下嘴唇后点点头。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一会儿去趟暗室,把鬼伙做法事用的那些法器取来。” 见鬼影终于答应了,柳金蕊松了口气,难得地给了鬼影一个会心而又灿烂的笑容。尽管这个笑容在她那张丑陋的脸上并没有给人带来任何美感,但在鬼影的眼里,这个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般,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鬼影对柳金蕊那种近乎于痴狂般的迷恋,让坐在他们俩对面的秦良玉和大东看着浑身不自在。 “我好像听马依风说,他今天下午还要去趟他们警队的,是吧?”大东对秦良玉问道。 秦良玉明白大东的意思,点点头道:“嗯,估计他得忙一个下午。” 因为前一晚抓捕鬼伙,所有人都没有睡觉,给柳金蕊做移魂法术得等到晚上,趁现在没什么事可做,大东便建议所有人赶紧休息下以便调整好体力去应付今晚的行动。 此前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主人不知道是走得太匆忙,还是打算以后再搬回这里居住,一应生活用品都留在这里,甚至就连卧室里的床上用品、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衣柜里的换洗衣服、鞋帽等都没有带走,给人一种他们全家外出旅游不久就会回来的错觉。 昨晚抓捕鬼伙时,所有人身上的衣物都脏得不成样,就连头发里都是灰尘。 所以,秦良玉在二楼转了圈,找到了一间年轻女孩的卧室。打开卧室里的挂衣柜,里面琳琅满目的各式衣服,竟然与她的尺码相仿。 脱去身上的囚服,秦良玉进入卧室的洗手间,将前一晚从鬼伙暗室里沾染了一身的脏污和臭味清洗掉。 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所以她没有选择穿睡衣睡觉,而是找了一套原主人外出穿的衣服,从里到外换上。 因为返回监狱时,囚服还得再穿上,正合适洗手间里有一台小型的洗衣机,秦良玉便将囚服丢了进去。 刚忙活完,准备去床上睡一觉时,却发现刚子一脸着急神色从窗户外穿了进来。 听完刚子的讲述后,秦良玉不禁大吃一惊,赶忙让褚德重去把大东喊来。 大东不知从哪找了套男装穿在身上,大概也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 “朱英武怎么可能会杀人?前世我跟他虽接触不多,却也知道他不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这一世通过我的观察,他应该是属于那种胆小怕事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原因。” 了解清楚医院那边的情况后,大东对秦良玉道。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汪子深怎么会大白天冒着被警方抓捕到的风险跑到医院里去?” 秦良玉盘膝坐在床上,双肘支在膝盖上,脑子在快速地思考着刚子所讲的情况。 联系之前鬼影在客厅时讲到的那个叫沈自旺的人与鬼伙之间的渊源,猛然间一个不好的答案在秦良玉的脑海中闪过。 “刚子,你立即返回医院,让依风去看看那个叫华哥的人的尸体还在不在?” 刚子闻言,赶忙从窗户穿了出去。 “你是怀疑汪子深出现在太平间,是为了那个华哥的尸体而去?”大东问。 秦良玉此刻的眼神如淬了冰般的深沉,“之前我听说过,汪子深之所以选择在李强的大酒店常住,是因为他五行饿水。而水在玄学中色为黑,为阴,这代表他也是一个同鬼伙相同命格的人。” “刚才在客厅里,鬼影曾说过,那个叫沈自旺的人如果活到现在的话,应该也有120多岁了。试想,汪子深的名字倒过来的话就是沈自旺,而现在的汪子深的年龄与当初鬼影所见到的沈自旺的年龄都在五十岁上下,这说明什么?” 经秦良玉这一分析,大东恍然大悟,“你是说,汪子深是故意制造一起血案,借朱英武的手将他现在的这具肉身摧毁,然后附身到华哥的身上逃离。” 秦良玉点点头道:“我现在只是这样分析,是否正确,还要等刚子一会儿回来后告诉我们答案。” “再是,还有一件事是我始终没有搞明白的,全阴、全阳生辰的人并不多见,为什么在海滨市会出现这么多?而且像是约定好了般,不管原籍是否是海滨市,都以各种原因和事由涌入海滨市,难道海滨市有什么力量或者人在左右、控制和吸引着这些人?” 大东嗯了声,点头道:“经你这一分析,我也感觉这里面确实有太多的巧合了。以前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巧合,任何的巧合其实都是人为的。现在看来,在暗处操控整件事的人,其真正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要那些全阳和全阴人的阳体以及魂魄。” “会是谁呢?”秦良玉秀眉紧蹙地自语道。 “鬼伙已经废了,如果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的话,那就表示之前的事都是鬼伙所为。” “我看我们现在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里猜测了,赶紧先去趟医院看看吧。”大东拿出手机拨给他的手下,命令他们立即开车过来。 “秦将军!”刚子这时从窗外再次穿了进来,急匆匆地对秦良玉道:“华哥的尸体没了,马队长现在走不开,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 秦良玉叹了口气,“唉……终究还是晚了步。” 因为心疼马依风在医院里会因为这些突发事件而着急上火,秦良玉吩咐刚子回去告诉马依风她一会儿就过去帮忙。然后看了眼墙上的壁钟,对大东问道:“你的车大概要多久才能到?” 看出来秦良玉的不安,大东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嫉妒马依风能够得到秦良玉爱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无奈,暗暗地叹了口气,没让秦良玉看出他此刻的落寞。 “很快,别急!不行我们先到小区外面等着,车来了就直接走。” 大东站起身,刚准备往外走,想起了柳金蕊和鬼影,对秦良玉问道:“用不用将柳金蕊和鬼影也一并带去?” 秦良玉想了想道:“应该带他们俩一起过去,可以的话,今晚就让鬼影在医院里给柳金蕊移魂,这样就省得我们来回折腾了。” 说着秦良玉也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后来到客厅。 可到了客厅后,秦良玉发现只有柳金蕊和异婴在沙发上坐着,鬼影却不在,“鬼影呢?” 抬头见秦良玉过来,柳金蕊将异婴放到沙发上,站起身对秦良玉道:“他说去鬼伙的暗室里拿那些做法事用的法器,我顺便让他将我爸的遗体带过来。我想等今晚出去的时候,如果来得及的话,找家火葬场把我爸的遗体给火化了,总不能一直放在那里腐烂吧?” 说到柳中洋的遗体,柳金蕊的情绪变得格外低落。 握住柳金蕊冰冷的手,秦良玉安慰道:“别伤心,事情已经这样了,看开些。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鬼影和异婴,还有我们。鬼影对你的感情是发自真心的,将来你和他都恢复成正常人的时候,你可以考虑跟他在一起组建个家庭。” 见柳金蕊低下头,知道她对鬼影并没有任何男女的感情,秦良玉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沙发上正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柳金蕊的异婴。 “我看异婴非常依赖你,所以,你根本就不是孤单一个人,有那么多的人在关心你、爱你,开心起来!” 经过这些事以后,柳金蕊对秦良玉的感激早已超过了以往积累的那种因得不到马依风的爱而产生的嫉妒和恨意。 她抬起目光直视着秦良玉那双如同湛蓝的海水般深邃而又平静的眼睛,真诚地道:“谢谢你秦将军,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还有对我以往犯下的那些错误的包容!” 想到柳金蕊前世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陪同自己一起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秦良玉笑着道:“傻丫头,不要再叫我秦将军了,嗯……以后就喊我姐姐吧!” 柳金蕊有些受宠若惊般眼神闪躲了下,她知道,一旦叫出姐姐这个称呼后,那就代表着,自己以后将永远都不能再对马依风有任何的觊觎和想法了。 异婴爬到沙发的扶手上,从后面扯了下柳金蕊的衣襟,用眼神告诉柳金蕊,让她忘记对马依风的那份执着的爱,赶紧喊秦良玉姐姐,得到这样一个姐姐,比拥有全世界的财富都珍贵。 拍了拍异婴的手,柳金蕊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转头,柳金蕊清晰而又诚挚地喊出了“姐姐!” 这一幕被走过来的大东见到,他会心地一笑,径直走到她们俩的身边道:“走吧,收拾一下吧秋菊,我们赶紧去医院帮助马依风,他那边遇到了点麻烦。” 正在这时,鬼影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和一个用床单包裹着的尸身走了进来。 在看到鬼影的那一刻,秦良玉等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因为他们清晰地看到,在鬼影的嘴边有一丝暗红色的血迹…… 第二十四章 脱控的局势 在一架飞往台北的湾流g550,代号“华英”的私人商务飞机上,豪华的机舱内两两分坐着六男两女八个人,机上雇佣的空服人员正在为这些人分发午饭和红酒。 机舱内开着空调,包括空服人员在内的所有人都身着单衣,唯独在紧靠前排的座位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人。 由于这个人座位旁窗户上的遮光板是拉下的,加之他戴着雨衣上的大雨帽,脸上还戴着一副宽大的黑色口罩和黑色宽边墨镜。所以,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幽灵般隐在一片暗影中。 空服人员得到过指令,不得前去打扰那个人,所以,在给另八个人发完午饭后,他们便推着餐车,脚步轻缓地径直走进后舱的厨房。 机舱尾部最靠后的座位里面对面坐着两个年龄大约四十左右岁的男人,这两个人身子前倾,头挨得很近。 从他们吃吃停停,并不时地用手在鼻翼下扇风的动作中可以看出,他们吃得并不专心。 不过也难怪他们这样,因为整个机舱里弥漫着一股子消毒药水味,这气味有别于医院里的那种消毒药水味,仔细分辨的话,会发现在这药水气味中还掺杂着一股子淡淡的腐臭味。 其中一个身穿深灰色上衣的男人,仅吃了两口就轻轻地将手里的刀叉放进餐盘,尽量不让刀叉与盘子相碰时发出任何声响。 他有着一双如女人般纤细白皙的手,拿起桌面的白色餐巾轻试了下嘴角,从他优雅而又娴熟的动作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身处上流社会且养尊处优惯了的人。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塌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细小而又狭长。 将面前餐盘中的最后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后,他端起手边的红酒轻啜了口,这才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灰衣男人。 而灰衣男人此刻正歪着身子向身后前舱座位看去,因为有高大的椅背遮挡,他连雨衣人的一个衣角都没有看到。 对面的眼镜男从桌下伸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灰衣男拿眼瞪了下眼镜男,弯身轻试了下并没有被踢脏的裤脚。 眼镜男冲他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酒杯,摆了下手示意灰衣男靠过去有话要说。 “别看了,活都已经活过来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眼镜男声音低弱蚊蝇,说完这句话后,他镜片后的小眼睛警惕地扫了圈其他人。 因为坐在最后排,前面的人有的在吃饭,有的也在两两地低声说着什么,并没人向他们俩这边看过来。 “你就没觉得不对劲?那家医院也算是一家够规模的大型医院,怎么可能会误诊?再说了,人都已经被抬进停尸房,居然会莫名其妙地自己走了出来!” 灰衣男的口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失望,不用看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里便能听出他很想雨衣男死掉。 眼镜男耸了下肩膀,低声道:“就算他这次挂了又怎样?遗产指不定就贡献给那些慈善机构了,我们纯粹就是跟着白忙活!” 说完,眼镜男再次扫了眼其他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接着道:“不要想那么多了,经过这次的事以后,他既没了老婆,又没了孩子,也就没人跟我们争抢遗产了,这不见得是一桩坏事。我们倒可以安下心好好想想怎么能让他在下次死前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写进他的遗书里。” 灰衣男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歹毒的杀意,眼镜男见到后,浑身打了个寒颤,赶忙用眼神制止他的冒险想法。 眼镜男低声劝导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也是他的亲侄子,他没儿没女,又没了老婆,将来死后,我们肯定会继承到他的遗产的。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他都70岁了,还能活几年?我们等得起!” 灰衣男冷哼了声,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眼中的杀意并未收敛,将头靠近眼镜男道:“你难道就没看出,复活后的林华英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眼镜男一愣,表情瞬间变了几变,抻头往前排的位置看了眼,然后回头低声道:“你是说……” 前排的雨衣男就是复活后的“华哥”,机舱最后排的两个人的对话声音虽然非常低,距离他所在的位置也比较远,但却一字不拉地落入他的耳中。 由于他整个面部都隐藏在雨帽下的暗影中,谁也没发现他在听到身后那两个人的对话后,墨镜后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 从登机坐到座位里以后,他便始终保持着那个坐姿未变。此刻他轻轻地挪动了下僵硬的身体,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带来的是一阵清脆的骨骼摩擦发出的“咔咔”声响。 这个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机舱中,让人听着毛骨悚然,其他八个人的视线中带着一丝惊恐,不约而同地向前方“华哥”的方向看去…… 与马依风在太平间碰头后的秦良玉他们谁也没料到,此刻的“华哥”已经乘机在返回台湾的途中,他们更没有想到,此时的监狱里正掀起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直到起床号吹响了,谁也没见到秦良玉从仓库里出来,只有孙翊尔、邓洁和元贝红去过仓库看望了下她,知道秦良玉又“生病了”。 因为早起入监队里需要组织安排新老犯人跑操、打水、打饭和整理内务等一堆一成不变的繁琐事,元贝红便招呼生活委员崔红娜与孙翊尔一起去监督岗暂替秦良玉。 大东与秦良玉每次在离开监狱前,便安排他那些民国时期的鬼兵留守在监狱里,防止被人发现他们不在,让那些鬼兵干扰生人的思维,制造一个生病中的秦良玉的假象,直至他们返回。 孙翊尔和邓洁等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包括入监队的王恕和其他的值班狱警,结合秦良玉春节期间曾大病过一场,所以,所有人只单纯地以为秦良玉是因为那场病而导致的病情反复或者体弱,才会时不时地来一场小病。 因为没有秦良玉陪着,上午例行去下面监区检查卫生孙翊尔干脆也懒得去了,与元贝红一起带着新入监的到下面操场训练队列去了。 约莫快到中午打饭点的时候,元贝红让外岗的一名女犯带着新入监的回去修整下等候打饭。 准备与孙翊尔一起去值监督岗的她懒得上楼,便与孙翊尔在楼下帮邓洁和石冬梅一起给花坛里的花松土和清理杂物。 阳历的三月中旬了,南边草坪里的植被都已经开始往外陆续冒出嫩绿的新芽了。所以,北边和西边墙根下的花坛里的土早已解冻。 花坛里那些分不清是玫瑰还是月季的枝干也开始变得油亮,不出一个月,这些枝干上也将要生枝发芽了。 负责打扫院落卫生的石冬梅和邓洁两个人的劳改任务中还有一项,那就是在春、夏、秋三季为院落里的花草除草、施肥和浇水,保证这些植物旺盛生长。 元贝红和孙翊尔两个人从医务室门口的楼梯下拿出两把手工做的小耙子,两个人一边与邓洁和石冬梅聊着天,一边用耙子把花坛里一些被风刮进去的纸屑和杂物给清理出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她们抬头发现三监区的人已经在门口集合准备打饭。放下手里的耙子,两个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与邓洁和石冬梅招呼了声,便向伙房的方向走去。 刚登上伙房台阶顶站好,远远的,孙翊尔见到一行身穿警服的狱警从内门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监狱长鲁海英,在她的身后跟随着几个面生的狱警,其中有二监区的焦红羽,居然还有一个男狱警。 这些人的表情都非常严肃,脚步也很急促,进来后便直接进入医务室的南门。 “咦,这个点鲁监狱长怎么进来了?”元贝红也看到了,好奇地低语了声。 “那个男狱警是谁,以前没见过啊,你见过吗?”孙翊尔也一脸好奇地看着那些人身影消失的方向,对一旁的元贝红问道。 元贝红摇了摇头,接着像想起了什么,小声道:“还记得以前被撤职的那个温政委吗?” 孙翊尔点点头,“记得啊!”温政委的那些恶行和丑闻,整个监狱里没人不知道。 “前些天,我带着新入监的去狱警办公室打扫卫生的时候,听陆队长跟冯队长在一起聊天,说是咱们监狱自从出了温政委的那件事以后,监狱局那边挺重视的,现在的政委是从监狱局内部调过来的一个人。” “当时她们俩聊天也没提调来的是个男的还是女的,估计刚才进来的那个男的应该就是顶替温政委的人,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进入女监的内门?” 听元贝红这样一说,孙翊尔点点头,“嗯,估计是,可大中午头的他们进来干嘛?巡查医务室?难道又有哪个监区的犯人受了严重的工伤或者得了重病需要保外了?” 元贝红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应该不会吧?真要像你说的那样,得多严重的情况,至于让这些头头脑脑的都进来看?” 孙翊尔抬头看了眼她们仓库的窗口位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在担心秦良玉的“病”,如果说这个监狱里能引起高层的关注的犯人,秦良玉定然是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难道说是明月得了什么非常严重的病,是自己不知道的?孙翊尔在心里暗自担心揣测着。因为狱警从医务室南门进入的话,只有两个监区是她们要去的,一个是生活科的医务室,另外一个便是入监队。 就在各个监区包括入监队的犯人都已经集合到台阶下等候打饭的时候,从西门口急匆匆地跑下来一个值外岗的女犯。 她经过还在花坛边忙活的邓洁的身旁时,不知对邓洁说了句什么话,只见邓洁丢下手里的工具,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西门楼梯里冲了进去。 那名女犯接着向伙房的位置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几步踏上台阶顶,来到孙翊尔和元贝红的身旁。 扫了眼四周确定没人能听到她的声音后,附到孙翊尔和元贝红的脑袋旁,低声道:“出事了,秦明月越狱了!王监区长让孙翊尔赶紧回监区去配合监狱方调查!” 孙翊尔和元贝红同时“啊”了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犯…… 第二十五章 伪证(1) 为了防止朱英武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来,所以自他醒来后,马依风便让马德间一直在控制着他的思维。 一身血,眼神呆滞,行动迟缓,尽管这样的朱英武早已引起一旁正在勘察现场的陆法医的注意,但也比让朱英武胡言乱语说出人是他杀的来得好。 将该提取的证物都提取完以后,陆法医给出的结论与之前马依风和梁子他们的分析基本相差无几。 只不过专业的就是专业的,陆法医在看完三名死者的遗体后,得出了另外一个让人吃惊的结论,那就是,三名死者死于同一人之手。 “马队长,来前我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凶杀案,很多东西都没有带齐,我先回去一趟,再是……” 陆法医摘下手套,看了眼地上的三名死者,他搞不懂马依风为什么不让警队里的警员过来进行拍照等更进一步的现场勘察,而单单将自己这名法医给单独叫来。 知道陆法医的疑惑,马依风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准备下,一会儿再过来一趟,这边的事我来安排。” 待陆法医离开后,马依风对梁子道:“给马梓打个电话让他马上下来,然后再给重案组打个电话,让他们立即出警!” 梁子一听,有些担心地问:“最先发现这个犯罪现场的人是我跟马梓,咱们的人来了以后,我们该怎么说?” 梁子很清楚地知道,马依风是在有意袒护朱英武不卷进这场凶案中,可他跟马梓两个人就是为了寻找朱英武才会来到这里,这谎要圆好了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才会让你先把马梓给叫下来。”马依风扫了眼一旁微晃着脑袋傻站在原地的朱英武,这一刻他真希望秦良玉能够在。 就在梁子分别给马梓和警队打电话的时候,去通知秦良玉的刚子返回了,告诉马依风秦良玉马上就要带着大东等人前来帮他。 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大约五秒钟的时间,马依风的脑子快速地转动着,眼神中透出一丝几乎可以粉金碎石的光芒。 抬头看向刚子道:“你附身到朱英武的身上不会对你们俩造成什么伤害吧?” 刚子知道马依风要做什么,点头道:“对我没有一丝的伤害,不过在我离开了朱英武的阳体后,他会变得非常虚脱,但是恢复个三两日也就好了。” 马依风对刚子耳语了几句后,让马德间立即去外面守着,只要看见秦良玉他们过来,就告诉他们先在外面等着,等他把这里的事都处理完了以后再进来。 在马德间收了对朱英武的控制的同一时间,刚子钻进了朱英武的阳体。马依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此刻的朱英武正在冲他挤眉弄眼地做一些搞怪的表情。 马梓收到马依风的指令后从电梯里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马依风的身旁,“马队长,你叫我!” 马依风点点头,表情凝重地看了眼梁子和马梓道:“朱英武是我的世交,他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我可以以我的人格做担保,朱英武不是杀人凶手!” 听了马依风的话后,梁子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看了眼马梓,见他愣愣地张着嘴看着马依风,似乎一下子没有搞懂马依风的意思。 回头,梁子对马依风语气坚定地道:“老大,我和马梓过来的时候,看到朱英武在抢救地上的三名死者,我和马梓将整个太平间所有房间都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凶手。” 听梁子这样一说,马梓终于明白过来了,放在身旁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睛在马依风、梁子和朱英武的身上转了圈,最终也吐了口气,点点头。 “是的,马队长,我和梁副队长过来的时候,凶手大概已经逃离了。当时朱英武主任见人已经抢救不过来了,让我们赶紧报警,所以我们就先给你打了个电话,接着又把陆法医给喊了过来。” 马依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同时拍向梁子和马梓的肩膀,微弯下身体,低头郑重地对他们二人道:“好兄弟,谢谢你们的信任,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把真凶抓到,洗清朱英武的嫌疑,让你们看到真相。” 接到梁子的电话后没多久,刑警大队重案组的组长便带着人火速赶来了,他们到后没一会儿,陆法医也带着另外两名法医和装备重新返回太平间。 而此时院方也已经得到信,来了几个负责人了解情况,同时也积极地配合警方的调查。 因为汪子深已经死了,而之前被医院确诊为死亡的林华英却不见了。从停放林华英尸体的那张手推床旁,陆法医提取了林华英从床上下来时留下的脚印、悬挂在他脚趾上的死者身份牌、鼻塞等物。 这样一来,医院直接陷入了被动。因为他们“误诊”林华英的死亡,导致林华英的“尸体”遗失。 而警方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凶手就是林华英,因为林华英的妻子贝丹就是被汪子深开车撞死的,而在与林华英尸体失踪的同一时间,汪子深被害,且死在停放林华英尸身的太平间。 至于朱英武为何会出现在太平间,因为有刚子附身,加之马依风已经告诉刚子该如何对警方和院方的人讲述事发过程,所以他对答如流,讲述的过程中没有一丝漏洞。 朱英武给出的说法是,因为贝丹死前的手术是他做的,按例医院需要出具一份加盖院方印章的死亡证明。 死者在手术过程中,缺少了一份家属签字的病危通知,因为当时场面比较混乱,唯一一个有签字权的家属还晕倒在手术室门口,继而因抢救无效死亡。 由于死者贝丹的死因是一起带有谋杀性质的车祸导致的,加之林华英的身份太特殊,在省市一些领导的干预下,所以,交警和刑警都非常谨慎地参与了进来。 在医院里折腾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将贝丹和林华英的尸体寄存在医院太平间后,警方这才得以将死者其他八名家属带回去做询问笔录。 他们头脚刚走,朱英武想起了手续尚未办妥,且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没人管,便追到一楼,想让其他那八名家属将余下的手续补全。 结果到了一楼大厅,他发现那些人早已离开。就在他准备乘电梯返回六楼时,却震惊地发现一个貌似贝丹的丈夫林华英的身影闪进了去往太平间的专用电梯。 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朱英武依然拿着手里的那份需要补齐的手续,跟随在林华英的身后来到太平间。 进入太平间以后,他发现自己跟丢了人,林华英没见到,却见到了院方负责在太平间值班的两名员工和另外一个他并不认识的男人躺在一片血泊中。 出于医生的职业本能,他没有多想太多,更不可能像警察那样先去寻找凶手,而是直接过去查看地上三名死者的伤情,并做出紧急抢救。 而正在这时,遍寻不到朱英武的梁子和马梓,听人说曾见一名男医生方才进入太平间的电梯,便一路寻了过来,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个凶杀现场。 无论从哪一方的口供,朱英武都没有作案的嫌疑,而他满身满手的血迹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重案组的人经过马依风的同意后,将死亡的三名死者抬回警队进行尸检,并把院方的一名领导和朱英武给一起带回去做询问笔录。 因为医院里需要安排人清理现场的血迹,并重新安排值班人员,所以,马依风和梁子他们便与其他的警员一起从太平间撤离。 刚出医院的大门,马依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鱼头的。 “老大,与林华英一起来大陆的那八名家属和随从,因为没有涉案嫌疑,加上有各级领导的干涉,所以,做完笔录后,他们统一口径说不再追究贝丹和林华英的死因,然后就离开了。” “结果我刚得到密报,他们从警队离开后,就直奔机场,此刻已经乘坐他们来时的私人飞机离开大陆返回台湾了,真奇怪!” 马依风一听,恨声骂了句娘,问:“为什么说奇怪?” 鱼头道:“私人飞机起飞的航线和时间安排需要向航空公司提前申请和购买流量,他们在来大陆前像是预知到什么时候能找到人,什么时候能办完事一样,居然提前就办理好了返程的航线,去到机场后就直接起飞离开了。” “立即去找张局,下发逮捕林华英的红色通缉令,我现在还在医院里有事没办完!”马依风简短地吩咐道。 “什么?通缉一个死人?”鱼头吃惊地问。 “先别问那么多,赶紧照办就行,不然来不及了!”马依风也不给鱼头明确的答复,说完后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看了眼不远处飘在停车场一辆车旁的马德间和大东的九名鬼兵,马依风对身旁的梁子道:“你先带人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今天就不回警队了,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梁子没有问马依风具体要办什么,答应了声,便带着人返回警队去了。 刚准备往秦良玉他们所在的方向去,电话又响了起来。 马依风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居然是王恕的电话。想起秦良玉不在监狱,马依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接通电话。 “马依风!你要搞死我们吗?!你老婆人呢?” 电话一通,王恕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她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是要把马依风给生吞活剥了般,从话筒的那头传来…… 第二十六章 伪证(2) 从王恕虽然压得很低,但却非常冷硬的口气中,马依风已经敏锐地察觉到监狱那边出状况了。 “出什么事了?”这一刻他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但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静自然,同时快步向大东那辆车停放的位置走去。 “你少跟我在这儿装蒜!半个小时内如果见不到你老婆的人,你知道后果!” 跟马依风打小一起长大的王恕太了解马依风的性格了,他如果想抵赖的事,任凭用一把老虎钳子也休想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实情。 所以,下达完最后的通牒后,王恕也不跟马依风再啰嗦,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收起刚准备稳住王恕而强浮上脸面的极不自然的笑容,马依风摇了摇头,无奈地深叹了口气,心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由于这次跟随大东一起出来的人比较多,担心返程的途中车内还会增员,所以大东让他的属下送给他的是一辆迈巴赫商务车。 在马依风和一众警员刚从医院门诊大厅里出来的时候,大东他们便已经看到了。 与柳金蕊并排坐在后座的鬼影,见马依风向这边走来,自觉地爬到最后排的座位上给马依风腾出地儿。 抱着异婴的柳金蕊发现上车后的马依风带着一身的低气压,赶忙挪到车窗的位置,拉开与马依风的距离。 大东以为马依风沉闷的表情是因为医院里的事,从车内视镜看向马依风问道:“医院里现在什么情况?” 看了眼坐在副驾正歪着身子看着自己的秦良玉,马依风给了她一个柔暖的笑容,然后对大东道:“医院里的事基本处理得差不多了,监狱那边出事了。” 大东闻言,收回看向车内视镜的眼神,也从驾驶位歪过身子看向马依风问道:“什么事?” 秦良玉见马依风眉头紧蹙,知道如果不是很严重的情况,他不会摆出这幅神情,迟疑地开口问道:“是不是我离开监狱被人发现了?” 马依风点点头,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关键王恕没头没脑的一通电话,什么也没说,只说让他把人给送回去,可怎么送? 如果现在就这样明着将秦良玉送回监狱,怎么跟监狱里的人解释?最让人头疼的是,秦良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监狱?怎么离开的? 如果要面对和应付的仅是王恕和鲁海英两个人的话还好说,可现在已经惊动了太多的人,这事一旦处理得不好,秦良玉极有可能会被安上一个越狱的罪名而被加刑。 大东冲车外他那九名鬼兵摆了下手,对其中一个道:“立即回去看看监狱那边出什么事了,那些废物都干嘛去了?怎么会暴露了?” 那名鬼兵答应了声,瞬间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没用五分钟,那名鬼兵探查完情况后返回,对大东报告道:“主子,不是我们的人出问题了,而是焦红羽。” “什么?说明白了!”马依风或许搞不清楚状况,但大东和秦良玉听到焦红羽的名字后,立即猜测出了个大概。 “焦红羽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件法器,是一面铜镜。她带着监狱里的监狱长和一些重要的领导,正在秦将军的仓库里搜查。因为有那面镜子在,咱们的人无法使用魂力迷惑生人,自然也就暴露了。” 听完鬼兵的讲述,大东整张脸几乎都皱到了一起,牙龈对磨发出了一阵阵清晰的脆响,“我-操-她-妈-的!” 一字一顿恶狠狠地骂完后,大东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果焦红羽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话,估计他能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他暗恨自己早该猜到焦红羽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放过秦良玉,对秦良玉的成见和嫉恨,在秦良玉刚到监狱的那一天,便已经在焦红羽的心里萌芽并扎根。 尤其是上一次彩信的事,大东后悔事后没及时对焦红羽采取措施,制止她那些愚蠢的想法和做法。 “是我们大意了,上次彩信的事,就该好好地跟她谈谈,估计她早就已经知道我们不止一次一起离开监狱。” 秦良玉也有些后悔上次跟焦红羽单独谈话时,没有将话题挑明了说。 “我不管这焦红羽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王恕在电话里跟我讲,半个小时内必须要看到我老婆的人,不然的话,估计这事就压不下了!”看出端倪的马依风冷声道。 “可现在就算是飞回去的话,也来不及了!再是,贞素,你那部手机藏好了没有?他们正在搜查你的仓库,估计不仅仅是为了给你扣上一个越狱的罪名,有可能还是冲着那部手机去的。” 甩头看了眼车窗外,没见到刚子,秦良玉问:“刚子呢?记得那天我是让他将手机藏起来的。当天晚上依风和柳金蕊他们相继来到监狱见我,第二天我们就一起离开了监狱,我一直忘记问他把手机藏到哪了。” 知道这事对秦良玉越来越不利,马依风有些懊恼地道:“因为朱英武始终神智不清,我担心他说错话,便让刚子附身在他体内。这会儿已经随重案组的人回警队做笔录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闻言,秦良玉叹了口气道:“恐怕监狱此刻已经闹翻了天,即便回去的话也无法扭转我越狱这件事实的局面了。” “也未必有这样严重。”始终低头不语的柳金蕊这时却开口了,众人的视线同时都看向她。 “虽然我不清楚你们跟焦红羽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而结下了仇怨,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春节过后的那段时间秦将……我姐她不是大病了一场吗?” 秦良玉微愣了下,立即明白过来柳金蕊想要说什么了。 柳金蕊看向秦良玉,接着道:“记得当时你是住在医务室二楼狱警的专用病房吗?大东有那么多厉害的鬼兵,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回那儿?” 马依风从回归后一直不知道秦良玉病过的事,更加不知道秦良玉曾怀过他的孩子。 听柳金蕊说秦良玉曾大病过一场,他有些心疼地看了眼秦良玉,知道这会儿不是打听当初病情和说一些温存话的时候,便压下心中对秦良玉的担忧,看向柳金蕊。 “可现在能来得及吗?大东的鬼兵刚才不是说连鲁海英都已经被惊动了,带着监狱里的领导正在搜查我老婆的仓库吗?”马依风问。 秦良玉这时却对飘在车窗外待命的那名鬼兵问道:“那面铜镜的法力厉害到什么程度?如果是你去的话,能不能有把握避过那面铜镜重新控制住那些狱警。” 那鬼兵闻言,摇了摇头,对秦良玉老实回答道:“秦将军,我们主子留在那边的兵将共十名,他们合力都没有抵抗住,如果我自己去的话,肯定不行。” 说完,他扫了眼一旁的马德间,然后接着道:“如果我们九个加上马德间将军一起的话,应该可以。” 大东一听,赶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呀!” 柳金蕊却出声阻止道:“等等!” 秦良玉他们看向柳金蕊,而柳金蕊却看向马依风道:“你先看看能不能联系上王恕,让她想办法跟鲁海英通下气,然后再想办法跟医务室里的监区长吴梦联系上。” “就说我姐她当初得的那场病一直没有好彻底,现在病情复发了。她们都是些聪明人,只要你这样一说,她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大东哼了声道:“你以为那些人都是些傻子,她们不会去医务室查看吗?难道在病床上再塞个枕头进去伪装成贞素?” 柳金蕊没有理会大东带有嘲讽的话语,接着道:“给我移魂需要等到晚上,我现在既不能见阳光,又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但我姐却不同。” “所以,让我去监狱里先顶替下我姐,真暴露的话,我现在的长相也没人认得。等晚上到了移魂的时间,你们再想办法把我给接出去,毕竟应对监狱里的人,我比我姐有经验。” 马依风、秦良玉和大东相互对视了眼,都感觉柳金蕊这个办法可行。 为防止时间来不及,大东一边发动车,一边命令他的九名鬼兵带着马德间、王伟先行返回监狱,防止在他们赶到监狱前的这段时间再出什么乱子。 尤其是那部被刚子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手机,因为里面的那些彩信未删除,虽说当初的柳金蕊已经“死亡”,但那些床照一旦泄露出去的话,终究对马依风的名誉有损。 而马依风则拿出手机与王恕联系,电话响了好多遍王恕才接听。 马依风将柳金蕊出的主意告诉王恕的同时,并向王恕保证只要她们那边处理好了,他这边就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虽然感觉有些匪夷所思,更加不明白马依风是用的什么办法将秦良玉给送进去,但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程度了,王恕也只能跟下赌注般先按马依风的提议做了。 快要到达监狱的时候,褚德重飘进去通知里面的所有鬼兵出来接人。 因为现在是白天,大东不敢把车停靠距离监狱太近,在一个路口的拐弯处,他将车停到路边等候里面的鬼兵出来接应。 约莫等了五分钟的时间,随着一阵阵强大的阴气传来,褚德重带着一大群的鬼兵向他们这边瞬移过来,其中就有大东那十名民国时期的鬼兵。 “白天我的鬼兵魂力受限,你们速度一定要快!不然就会被巡逻的武警或者监狱里的监控发现了。” 回头,大东对坐在最后排的鬼影嘱咐道。 谁知,异婴却拽了拽柳金蕊的衣襟,用眼神告诉柳金蕊说:“不用他们,我一个人就可以带你进去,你只要把自己包好了,别被太阳照到就好!” 柳金蕊将异婴的话告诉马依风他们,众人这才想起来一直被他们忽视了的异婴。 秦良玉感激地看了眼异婴道:“谢谢你嬴玄!” 异婴眨了眨他那双明亮而又圆溜溜的大眼睛,往柳金蕊的怀里缩了缩,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搓了搓自己的小脸蛋,咯咯地笑了声,算是接受了秦良玉的道谢。 由于不放心柳金蕊自己进去,加之柳金蕊行走速度太慢,想着反正进去后有大东的那些鬼兵扰乱生人的思维,鬼影便坚持要随着柳金蕊一起进入监狱。 考虑到一会儿返回医院后,指不定还要用上大东的九名鬼兵和马德间他们,秦良玉和马依风、大东快速地商量了下,便同意了鬼影的建议。 下车后,鬼影背着用毯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柳金蕊,而异婴则趴在柳金蕊的后背,跟秦良玉他们道了声别,仅眨眼的工夫,背着柳金蕊和异婴的鬼影便不见了踪影…… 第二十七章 刿目鉥心 因为担心柳金蕊进去后不能将里面的局势给稳定下来,马依风他们便继续坐在车里等信。 柳金蕊和鬼影他们下车离开后,秦良玉细心地发现马依风的情绪中带着些小别扭,便从车上下来,绕到车后与马依风并排坐到后面的座位。 等信的过程中,马依风将发生在医院太平间里的事详细地讲给了秦良玉和大东听。 同时马依风告诉他们俩,由于台湾警方态度不明朗,似乎并不打算配合这边抓捕林华英,所以,他准备明天亲自去一趟台北。 听到林华英的名字,大东的脸上飘过一丝恍惚,思绪一度被拉远。再拉回现实后,他拿出电话拨给他的一名属下,经过确认后,他终于知道这个林华英是谁了。 回头,大东对马依风道:“林华英祖籍福建,日本投降的那一年因家境贫寒吃不饱饭,与他父亲一起去台湾投奔他的一个叔伯。寄人篱下地生活了四年多以后,他遇到了我。” 马依风和秦良玉诧异地对视了眼,没想到,这华哥当年居然是大东一手给扶起来的。 “开始的时候,你只是说他是一个慈善家,虽然有过一丝疑惑,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巧,华哥居然就是当年那个替我看厂子的落魄小子林华英。”大东苦笑着摇了摇头。 以前马依风只知道大东很有钱,但对于大东到底有多少资产,以及他的公司分布和经济实力,马依风并不十分清楚。 听了大东的一番回忆和讲述后,马依风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心底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大东的商业足迹居然遍布整个亚洲甚至欧洲的一些经济大国,他雄厚而又庞大的商圈群足以影响到整个亚洲的经济格局,可谓是一个经济操盘手。 这样一个巨富的男人能低调到只有有限的几个人认识,而且能够静心隐居在监狱那种没有自由的“贫瘠之地”,这倒让马依风对他的印象有了不少的改观。 “记得在别墅里,鬼影说汪子深有可能就是当年他见过的沈自旺时,你当时似乎很意外,难不成你不仅认识林华英,与沈自旺也曾有过交集?” 这么多的巧合让马依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想起鬼影在提到沈自旺这个名字时,大东那有些奇怪的表情,马依风便直接给大东点了出来。 大东耸了下肩,表情有些尴尬地道:“之前我说过,任何的巧合都是人为。可现在看来,有些巧合恐怕未必是人为,这也与我活了太久,去过的地方太多,接触过的人也太多有关。” “与沈自旺的相识其实是一种金钱交易,当年他不知是从谁那知道我在追查鬼伙的下落,为了从我手里得到一笔钱,他主动找到我,向我提供了鬼伙的藏身地。虽然最终没能拿下鬼伙,但我却信守承诺将钱给了他。” “当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在拿到那笔钱后,他居然跟我讲,他会帮我查到鬼伙新的据点,到时候给他的钱就得翻倍,因为他要承担被鬼伙识破的风险。” “由于那些年我急于灭掉鬼伙,所以便与他达成了口头协议。过了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再次找到我,告诉我鬼伙新的藏身地。” “因为有过之前的接触,我直接将钱给了他以后才去他说的那个地方,结果等我到了才发现,我被他骗了,那里是一片空地,根本就没有人。” “事后,我曾派人查过他的下落,却发现他早已离开大陆。由于我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追查鬼伙这件事上,给他的那笔钱于他而言可能算是一笔大数目,但在我眼里那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查找他下落这件事,我也就没怎么上心。” 讲完与沈自旺的整起交涉过程后,大东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我能预知到这个人会在多年以后掀起这样大的风浪,我会选择暂且放下追查鬼伙的事,也要先把这小子给灭了再说。” 在听大东讲述的过程中,秦良玉始终没有插言,她在思索鬼伙、汪子深、林华英这三者之间行事作风和追求上的不同,以及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发现马依风和大东都在看着自己,秦良玉整理了下思绪后对他们俩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鬼伙作恶是为了得到一具适合他的阳体在阳间长期生存;而汪子深,不,现在应该管他叫沈自旺了,他的目的却更倾向于得到很多的钱。” “但这只是一个表象,想得到生存权的鬼伙看似目的单纯且有些无辜,但他得到生存权后要做什么?” “从他那些血腥的手段可以看出,生存权只是一个前提和成因,一旦得到后,他有可能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或许他的最终目的与当年的秦始皇如出一辙,不然他为什么单单留下秦始皇的精血而非其他帝王的?” 接着秦良玉又开始分析沈自旺,“相对比鬼伙而言,沈自旺的目的就单纯得多了,从当年他骗取大东的钱,到后期我们了解的他跟随李强的过程,再到后期他精心设计林华英和贝丹,并附身到林华英的身上。” “这一切都表明他的目的始终维持在人性和金钱的灰色地带徘徊往复,或许他是为了建立一个独属他的经济帝国,然后行之有效地活下去。” 马依风沉思了会儿,对秦良玉道:“你分析得确实有一定的道理,汪子深煞费苦心地附身到林华英的身上,或许就是为了得到林华英的全部资产,但这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放弃自己活生生的身体,附身到一个死人身上,但看现在的柳金蕊就知道那滋味并不好受!” 大东却持反对态度道:“未必他就是单纯为了得到林华英的钱才这样选择的,他之前的那具身体也未必就是他自己的,什么人会以50岁的样貌维持70年之久?” 发觉到马依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紧盯着自己的脸,大东明白过来马依风那稍微带点讽刺意味的眼神后,尴尬地笑了笑道:“咱们三个是特例!” 马依风哼了声道:“别把我一个34岁的人跟你这快400岁的人相提并论!” 大东无奈地摇了摇头后正色道:“我感觉你明天没必要涉险独自前去台湾,去了你也未必能够找得到他。” 马依风哼了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大东用一副“你真笨”的眼神回瞪向马依风,算是报了刚才马依风那个讽刺他的眼神。 “因为他刚附体,就像柳金蕊一样见不得阳光,肯定会先找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躲一段时间,等他露面的时候我们再去拿下他也不迟。” “这段时间,我可以通过我的方法先切断他所有的财路,看看他会有什么举动,然后我们再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秦良玉也跟随大东一起劝道:“依风,我感觉大东说得对。就像你说的,那边的警方并不积极配合这边的抓捕行动,这与林华英生前人缘比较好有一定的关系,没人会相信他来大陆一趟会杀了人。” “你一个人贸然前去,我们怎么能放心?监狱这边现在又闹成这样,今晚给柳金蕊移魂后,我和大东就得抓紧时间回去了,难道你就放心我在里面独自面对那个乱摊子?” 马依风知道秦良玉只是拿监狱的事当借口,无非就是担心他的安危才这样说。 想了想刚才他们三个人的一番分析后,马依风握住秦良玉的手,也不管大东那敌意的眼神,将秦良玉的手放到唇下摩挲了圈,点点头道:“好吧,如果必须要亲自去一趟的话,我会带着你一起!” 大东转回身子,收起那双黯淡的眼神和落寞的表情,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号码拨打了过去。 “立即转告risk.t.o公司的付天想,让他在三日内拖垮台湾华英集团7%的市值,争取在十天内让他摘牌,然后入股吞并!” 有秦明月的知识底子在,秦良玉清楚大东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虽然并不了解林华英的为人,但却替已经死去的林华英感到惋惜。 一旁的马依风也知道大东的这一通电话等于是给林华英的公司判了死刑,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大东,他可不认为大东单纯就是为了对付汪子深才这么做。 因为从大东的语气里,他听出了作为一个男人因醋意而带些赌气的意味,他了然地一笑,干脆将秦良玉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 柳金蕊和鬼影、异婴进入监狱后,约莫过去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了,王伟才从里面出来,将监狱里的现状汇报给秦良玉他们听。 果如大东所猜测的那样,焦红羽并非单纯为了给秦良玉扣上一顶越狱的帽子,她还为了那部手机去的。 刚子居然将那部手机用胶带给粘在窗台下的柜子后面,秦良玉的仓库被他们给翻了个底朝天后,手机也就暴露了出来。 但幸亏柳金蕊他们去的及时,这还得多亏了异婴和鬼影跟随一起进去了。因为马德间和大东的九个鬼兵再怎么厉害,却不能像刚子那样触碰阳间的物品。 而鬼影和异婴却可以,在鬼兵和异婴的通力合作和控制下,没人看得到鬼影,在手机暴露出的同一时间,鬼影一个瞬移将手机抢到手里并放进了他的裤兜。 由于焦红羽的铜镜是专门对付鬼魂的,除了鬼影和异婴,那些鬼兵都在尽量躲闪不让铜镜照到自己。 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到那面铜镜,焦红羽将铜镜放在警服的上衣兜。因为看不到鬼魂,她只是凭感觉转动身体,阻挠鬼兵们控制她和其他人的思维。 异婴的瞬移速度也非常快,在焦红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跳到焦红羽的身前,将铜镜给抢到手里,抱着铜镜撒丫子跑回二楼等在医务室里的柳金蕊处。 没了铜镜的制约,鬼兵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控制所有人的思维。 王恕在接到马依风的电话后,将他的意思偷偷地转告给鲁海英,鲁海英假装去厕所方便,给医务室的监区长吴梦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过来救场。 所以,此刻不用鬼兵们控场,吴梦到来后的一句话便将所有人成功地引到了二楼。 “我刚听说这边的事,鲁监狱长,入监队的秦明月昨天晕倒在医务室门外,正巧被妇科的凤青云遇到,因为之前她得的是传染病被隔离在二楼的病房,所以,凤青云担心她又犯病,就把她给直接背了过去。” 鲁海英装作生气地问:“你是说人现在在你那?” 一旁那名新上任的政委和狱政科的狱警们感到有些意外,但焦红羽却明显带着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吴梦。 其实,吴梦心里也在打鼓,她只是按照鲁海英的吩咐匆匆赶过来撒这个谎,她也不确定人是否就在二楼病房。她以为撒完谎后,鲁海英会有什么后招,却没想到他们真的要一起去二楼查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二楼狱警专用病房后,发现“秦明月”果然一脸煞白地躺在病床上,旁边还有被鬼兵控制了思维,正准备为“秦明月”输液的凤青云。 焦红羽见到这一幕后,赶忙伸手摸了下上衣兜,却震惊地发现,她的那面铜镜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第二十八章 诡秘 虽然柳金蕊那边的情况明显存在诸多的漏洞和时间上的误差,但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想扭转局面也不是着急就能办好的。 秦良玉现在担心的倒不是焦红羽还会不会再闹出什么新花样来,也不是担心王恕和鲁海英会怎么看待自己离开监狱这件事。 毕竟有马依风在为她担着,背后还有马华龙和韩书良这两颗大树为她撑腰,想来王恕和鲁海英也不会在她返回监狱后为难她。 她在为孙翊尔和邓洁担忧,一则担心孙翊尔和邓洁因为自己无故失踪接着又变成生病而着急,再则担心她们俩会因为自己擅自离开监狱而受到牵连。 再有一个让秦良玉担心的人便是掐在焦红羽手里的丛花玲了,上次与焦红羽谈完话以后,焦红羽就曾拿丛花玲来要挟过她。 想来,卯足劲以为这次可以让秦良玉因为越狱或者私藏违禁物品而被加刑的焦红羽,在事情办砸以后,肯定会找一个发泄的地方。 而丛花玲便是一个现成的发泄点,整治不了秦良玉,焦红羽定然会将矛头转向与秦良玉走得近的人。 马依风看出秦良玉的心思,将她的手合握在掌心,用力地捏了下,“放心吧,三日内,我会将今天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的这部分记忆清洗掉,不会让你成为舆论口诛笔伐的对象。” 说完这句话后,感到意外的不仅是秦良玉和大东,就连马依风也愣住了,这句话并没有经过他的大脑,像是另外一个人在借马依风的嘴说出的。 而马依风的这句话成功地将秦良玉的注意力从监狱里的问题转移了回来,但却是转移到了马依风额头的那个伤疤上。 想起马依风在失踪的那段时间,王伟、春兰、马华龙、鱼头、梁子等人都缺失了一部分记忆,现在听马依风这样说,让秦良玉忍不住又回想起了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发觉到秦良玉的视线,马依风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剑眉下的俊目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赶忙将话题转移:“今晚打算几点为柳金蕊移魂?” 秦良玉感到眼中有些酸涩,扭过头不再看马依风,因为每看到他的那道伤疤,秦良玉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丢掉的那个孩子。 说到柳金蕊,秦良玉将手放进衣兜,摸了摸阴司判官给她的那个小葫芦,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视线移向正转过头看着她的大东。 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发现在马依风和大东的身上似乎有很多被自己疏忽掉的秘密。 马依风中枪后的失踪,大东对鬼伙的追杀,这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但却总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另外一个人,那就是阴司判官。 接着秦良玉想起那次在大东轮回通道中的经历,当时是谁让刚死不久情绪极端不稳的大东安静下来的?那个人对大东说了什么? 虽说自己和马千乘前世是被邱乘云所害,但大东为什么投生到阳间后的这三百多年里要不停地追杀鬼伙?像是在完成一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般。 再是,大东在阳间固然活了很久,他自身也确实有一定的实力,武功也极高,但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会让明朝以前的将军的魂魄听令于他。 如果没有阴间大吏的首肯,大东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挡不住那些鬼兵被拘魂的下场。 阴司判官让唐童转交这个葫芦给自己的时候,用的是密语传音,当时秦良玉只以为唐童是担心被一旁的柳金蕊或者鬼影听到。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时的柳金蕊和鬼影正处于昏迷未醒的状态,唯一清醒站在她身旁的,只有大东。 这就表明,马依风身上有自己和大东不知道的秘密,而大东身上又有自己和马依风不知道的秘密,而她的身上也有马依风和大东不知道的秘密,这一切的秘密来源均与阴司判官有关。 见秦良玉呆呆地望着大东出神,马依风有些赌气地拽了下她的胳膊,将秦良玉从呆怔的状态中拉回,“怎么了?在想什么?” 秦良玉低下头,将刚才脑中闪过的那些疑问压下,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向马依风道:“没什么。” 大东也有些疑惑地看着秦良玉,从刚才她那毫无焦距的眼神中,他知道她看的并非是自己。 车外的王伟这时候适时出声提醒秦良玉道:“秦将军,今晚什么时候为柳金蕊移魂,我好进去通知她和鬼影,让他们俩做好准备。” 秦良玉根据当天的天干地支推算了下,对王伟道:“你去问问鬼影,看看今夜亥时是否合适。” 王伟应了声,返身进入监狱,没一会儿回来告诉秦良玉说,鬼影推算的时间与秦良玉的一样。 “焦红羽从哪儿得到了那么厉害的法器?而且她带着人去入监队的时间恰巧与医院里出状况的时间吻合,像是知道我们被困无法脱身一样。” 问出这个问题时,马依风的双眼冷冷地看着正在准备发动车的大东。 大东闻言,从车内视镜里扫了眼马依风,发现他眼神不善,赶忙熄火,回头看向马依风,声音中带着强烈的不满。 “你这有事说事,盯着我看干嘛?难不成你是在怀疑我指使的焦红羽?” 秦良玉赶忙打圆场道:“依风肯定不是在怀疑你,从监狱里出来后我们就一直待在一起。” 大东冷哼了声,继续刚才手里的动作,将车调头向市里的方向开去。 马依风刚提出的问题,秦良玉也非常不解,“这绝对不会是巧合!应该是有人在暗中指使焦红羽,而这个人无外乎两个人,那就是鬼伙和汪子深。” 大东直视着前方的路况,嗯了声道:“之前那些床照就是鬼伙给焦红羽的,鬼伙在暗室里的时候也承认了,并说他已经将焦红羽前世的记忆给恢复了。” 秦良玉有些无奈地深叹口气道:“我与焦红羽之间的误解怕是越来越深,她现在已经不是单纯地恨我了,如果她有足够杀死我的能力的话,估计会使用各种手段除掉我。” 马依风发出一个浓重的鼻音的哼,甩头看向车窗外的王伟,眼神变得愈发暗沉,像是在对着车外的王伟撒气似的来了句:“她敢!不管是谁,想打你的注意,就先过了我这一关!” 王伟和车内的大东不禁打了个寒战,王伟是被马依风冰冷带着杀气的眼神给吓的,而大东知道马依风的那句“不管是谁”里包括的也有他。 秦良玉却有些好笑地偷瞥了眼马依风,感觉眼前的马依风与焦红羽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有太多的相似之处,都是那种占有欲极强的人。 接下来的两分钟,车内都处于极度的安静中,谁也没说话,各自在想着心事。 这时,马依风的电话响了起来,是700a的。 马依风松开握着秦良玉的手,眼睛依旧看着车窗外,面无表情地接听,“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电话?办好了?” 大概接收到了马依风的低气压,老a愣了下,不答反问道:“你现在在哪?” 马依风最讨厌被人反问问题,但对方是秦良玉的儿子,他耐下性子回答道:“跟我老婆在返回市里的路上。” 老a哦了声后,对马依风道:“都处理好了,不行你过来看一下吧,我都已经做过处理了。” 马依风应了声后挂断电话,对前面的大东道:“去军区司令部。” 背对马依风和秦良玉的大东没有说话,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下,同时翻了个白眼。 一直以来大东无论在哪,即便在监狱里,那也是一个呼风唤雨的角色。 现在倒好,成了马依风和秦良玉的专职司机了。为秦良玉做牛做马他都乐意,可多了马依风,他这心里可就蹩开劲了。 秦良玉以为大东没听到,刚想提醒大东马依风刚才的那句话不是在对电话里的人说,却被马依风给制止住。 夹在两个男人中的秦良玉感到有些为难,关键这两个男人,对她的爱都非常深,又都是她前世非常在意的人。 可眼下她既不能因为马依风而让大东伤心,更不可能因为大东而让马依风误会,她为难地看着这两个正在暗自较劲斗气的男人,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带着不满和生气情绪开的车就是快,行驶了不到四十分钟,他们便已经来到了海滨军区司令部那气势恢弘的大门前。 因为秦良玉和大东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马依风也没有勉强他们俩下车随他一起进去。 毕竟在没有携带有效身份证明的情况下,想要通过门口两个值岗的警卫那一关会非常难,即便是与马依风同行也不行。 因为不知道老a的具体办公地点,进入大门后,马依风这才想起来给老a打了个电话,与急匆匆跑来接他的老a一起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通过重重关卡、人体扫描和指纹身份确认后,马依风身上的枪、刀具都被收了去,这才得以进入老a的办公室。 带着一脸的不满进去后,马依风终于明白为什么想进入老a的办公室会比进入马华龙的办公室审查得都要严。 老a办公室里配备着各种先进的军事高科技设备,那些泛着铮铮冷光的设备以及很多连马依风都叫不上来名字的电子仪器,给人的感觉像是步入了星际飞船上的小船舱。 那些数不清的开关按钮、仪表和屏幕却又让人产生一种进入电子游戏竞技场的错觉。 对于马依风这惊讶的表情,老a已经见怪不怪了,每一个初次进入他办公场合的人都会有这种反应,当然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意进出这个军事要地。 带着马依风来到一台仪器屏幕前,老a输入了一串密码后,屏幕里出现的是市立医院里的分格监控画面。 这画面明显是被老a经过后期处理过的,因为一般的监控画面没有这样清晰,仔细观察的话,出现在画面中的人,脸上的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分辨得清。 画面始终定格在去往太平间的那道电梯门口,整个上午,在梁子和马梓进入电梯前,电梯共开合了十次。 第一、二次进出电梯的是那两名已经死亡的值班人员进去替换值夜班的两名老人。 第三、四次是一名身穿工作服,手里推着一个盖着白布单的死者遗体进入电梯的画面,从画面时间显示,以及那白布单下单薄的身体可以分辨出,那应该就是贝丹的遗体。 第五、六次与前一次仅间隔了两分钟,是另外一名工作人员,推着一辆移动床准备进入电梯,从移动床上的白布单盖着的尸体长度可以看出,那里面是一具男人的尸体。 通过时间判断,这应该是别的科室里送去的死亡的患者遗体。 第七次是一名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从时间来推断,他准备推到太平间的遗体应该就是林华英的了。 但很奇怪的,前两次推遗体进去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是在十分钟左右就出来了,而这一次,一直到一脸恍惚神情的朱英武进入电梯后,也没见那名工作人员出来。 第九次就是朱英武进入。 而电梯门第十次打开的时候,从里面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雨衣、戴着一副黑色口罩和墨镜的男人,他出来后没有向医院门诊大厅的方向走,而是直接向医院的后门走去。 从这个人有些僵硬迟缓的动作中,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第二十九章 不祥之征 直到马依风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秦良玉这才开始观察军区司令部大门的四周,以及门口那两名站岗的警卫。 车内非常安静,之前因为马依风那些带有谴责和质疑的话语,大东那膨胀起来的怒火还未熄灭,所以他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而秦良玉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始终放在衣兜里的左手在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小葫芦,眼睛虽是在看着外面的大门,而她的秀眉却几乎拧成了一团,不停地思索着葫芦里那三粒药丸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今晚就要给柳金蕊移魂了,唐童说那个黑色的丹药是给柳金蕊服用的,难道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只要柳金蕊服用下那粒丹药就可以像正常人一般存活? 秦良玉开始有些担心,担心给柳金蕊服用下以后,一旦出现不好的后果她该如何去面对鬼影。 鬼影和异婴对柳金蕊都非常地重视和忠诚,鬼影倒还好说,这异婴如果没有了柳金蕊,恐怕谁也控制不了他。 异婴虽说看着年幼像个不懂事的婴儿,但秦良玉心里清楚,连将他培育出来的鬼伙都无法有效地控制好异婴,被异婴给耍得团团转,几乎是间接地被异婴给一手摧毁,这世上恐怕很难有谁能够控制得了他。 异婴不仅有着强大的能力,既能控制鬼魂,又能控制生人,而且他还有嬴政和鬼伙的智慧遗传基因。 这样一个特殊生命的存在,如果能引导他走上正途,不能说造福于民,但必不会给阳间带来杀戮和血腥。 可一旦引导不善而使其误入歧途,或者落入恶人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葫芦里的白丹就是给异婴服用的,唐童并未说明这白丹的效用,可除了柳金蕊,谁能说服得了异婴将丹药乖乖地服下? 再是,如果这丹药是用来控制异婴的能力,或者是激发他体内其他什么不良的特异功能的话,那秦良玉宁肯异婴保持现有的纯真和能力状态。 关键的时刻异婴还能给他们这些人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就像今天下午监狱里的事,如果没有异婴的话,恐怕那些鬼兵要多付出很多的时间和魂力才能将事情办妥。 于秦良玉而言,柳金蕊毕竟是自己前世一起长大的丫鬟,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柳金蕊放弃了对马依风的那段执着的爱恋以后,秦良玉依然希望柳金蕊能够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世,而不是像春兰那样遭遇不测早早身亡。 柳金蕊是一个全阳人,以后难保会有别的什么人觊觎她的全阳体质和魂魄。而能够有效保证柳金蕊安全的人,并不是在监狱里服刑的秦良玉,而是时刻不肯离柳金蕊半步的异婴。 将视线从司令部大门移回坐在驾驶位的大东的身上,秦良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这赤丹似乎是给大东预备的。 当初唐童只告诉她说这赤丹让她好好保管,并未讲明将来要给谁服下,而且还不准她对任何人提及,包括马依风和大东。 难道是给马依风的?秦良玉暗自摇了摇头,她还是感觉是给大东的,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她一直坚信自己的预感不会错。 可大东虽说是一个身体上有残缺的两性人,但相对比柳金蕊、异婴、鬼伙,以及现在的汪子深而言,他是一个通过正常的轮回通道进入阳间的正常人,可为什么要给他服用丹药? 虽然无法接受大东的爱,但大东与她毕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私心里她希望大东这一世安好,如果可以的话,她倒希望大东能够与焦红羽重续前缘。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秦良玉自我安慰着,指不定这丹药是阴司判官给她留用的。 如果用自己的幸福、自由,哪怕是生命,能够换来身边爱她以及她爱的人的平安的话,即便这是粒致命的丹药,秦良玉也甘愿自己服下。 一直出神在分析那三粒丹药的秦良玉,抬起目光,发现大东不知何时微屈右腿扭转身体正在看着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与秦良玉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大东意外地发现秦良玉眼神中竟然少有地带着一丝惆怅和无助。 人在专注地想着一件秘密而被人中途打断时,总是会有短暂的紧张和慌乱,尤其这个秘密或多或少还与大东有些关联。 秦良玉脸微微一红,赶忙收起那些杂乱的思绪,冲大东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知道这笑容连她自己都欺骗不了。 “没什么,在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放空一下自己的脑子而已。”秦良玉避开大东紧盯着她看的视线,微垂首道。 知道秦良玉是在故意隐瞒一些事情,大东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话题一转问道:“不知道马依风还要多久才能出来,距离晚上给柳金蕊移魂还要好几个小时,你一会儿跟马依风到哪歇脚?” 大东的问题把秦良玉给问住了,她知道如果去大东的住处马依风肯定不会同意,“一会儿依风出来后我问问他吧,不知道他一会儿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正说着,眼角余光看到马依风与700a一起从大门里走了出来,马依风径直向大东这辆车的方向走过来。而老a扫了眼大东的车,表情中闪过一丝诧异后,向停放着马依风车的方向走去。 打开车门,马依风没有上车,而是伏低身体对车里的秦良玉道:“老婆,我和老a现在去趟警队看看那边的情况,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下,等我办完事了再去接你。” 秦良玉一愣,她不明白马依风为什么会这么说,以她对马依风的了解,他应该会让自己去他的住处休息。 这“找个地方”难不成是要自己去酒店,抑或是去大东的住处? 看出秦良玉的疑惑,马依风搓了下鼻子,瞥了眼背对着他的大东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秦良玉道:“你来1 秦良玉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从车上下来,马依风将车门关上后,拉住秦良玉的手,小声道:“老婆,我那房子不准备要了,已经挂到房产中介了,我最近都是住在源头,因为一直没有腾出时间去看房,所以……” 终于明白马依风为什么会这样说,秦良玉有些心疼马依风,这段时间以来,马依风就像一个乒乓球般,被人从一个繁忙杂乱的极端重击到另一个极端,一刻也不得休息。 反握住马依风的手,为了让他能够安心处理好那些杂乱的事,秦良玉安慰道:“你有事忙就不用管我了,我去枫林小区咱们之前待过的那栋别墅休息一下,等晚上的时候你再来接我去医院吧。” 本来以为秦良玉会去大东那休息,没想到她居然会选择去枫林小区。 所以,听完秦良玉的话,马依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如果顺利的话,晚饭前我就能忙完,到时候我带饭过去我们一起吃。”亲吻了下秦良玉的手,马依风看了眼不远处正在着急等着他的老a。 顺着马依风的视线,秦良玉回头看了眼,见老a坐在马依风车的驾驶位里,车窗是摇下的,正在不停地看着腕表。 “快去吧,不用顾忌我。刚子离开朱英武的阳体后,让他先到我那边去,你给他些钱带着,一旦你那边走不开,我可以让刚子去外面给我买些吃的带过去。” 马依风耸了下肩,他可不认为刚子会肯花钱买东西给秦良玉,但既然秦良玉这样说了,他也就随口应了声并给秦良玉将车门打开看着她坐进去。 因为不放心自己的主子,马德间跟秦良玉打了声招呼后,便跟随马依风一起离开了。 大概是因为秦良玉没有选择去自己的别墅里歇脚,大东的情绪有些低落,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秦良玉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到枫林小区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门卫室里还是之前的那个老保安在值班。虽然他认不出大东车是个什么牌子的,但从外观也能分辨出那是一辆豪车。 从窗户内探出头问道:“看房子的?” 大东将车窗摇下,对老保安道:“我们是来柳中洋家别墅拍照的记者。” 老人瘪了下嘴,嘟囔了句:“烧得就剩下些渣子了,有什么好拍的?”一边说着话,他拉下挡闸的开关给大东放行。 停到之前的那栋别墅前,大东从车上下来,绕到秦良玉的车门旁替她将车门打开。 随着秦良玉一起进入别墅后,他们径直来到二楼的客厅。 “贞素,你先去睡一觉休息下,我去趟鬼伙的暗室。趁现在天没黑,我让我手下的人过来,先把那个冰柜里的东西给装到袋子里带出去。等晚上的时候再找个地方给处理了,毕竟总放在里面迟早都会被人发现。”大东对秦良玉道。 秦良玉站起身,想跟随大东一起过去,却被大东给制止了。不放心大东一个人过去,秦良玉便让王伟跟着一起去看着,有什么事也好及时回来报告。 大东带着他的九名鬼兵和王伟一起离开后,为秦良玉把守巡逻的任务便落到了褚德重的头上。 他谨慎地四处飘移着,毕竟这里曾是鬼伙的地盘,鬼伙现在下落不明,在褚德重的眼里这里始终是一个凶险之地。 躺到之前洗澡的那间卧室床上后,本来没有什么困意的秦良玉,在头挨着枕头没一会儿竟然沉睡了过去。 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各种梦境在困扰着她,有前世的,也有今生的。 梦里她居然见到了当初害死她丈夫马千乘的大太监邱乘云,邱乘云那张奸诈恶毒的嘴脸不停地在她梦里萦绕,一会儿是邱乘云的样貌,一会儿又变成之前被鬼伙附身的柳中洋的样貌。 突然,秦良玉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鬼伙的那间暗室,而鬼伙就飘在暗室的半空等着她。 一旁的大东似乎并未发觉到秦良玉和鬼伙在,正指挥着他的几名部下将冰柜里的人头和内脏往袋子里装。 “今晚你们去趟富康肉联厂,把这些东西丢进绞肉机里绞碎后,开船出去撒到海里。一定记得把船开得远一些,别被人发现了。”大东对他的手下吩咐道。 而就在这时,鬼伙冲秦良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然后秦良玉眼睁睁地看着鬼伙以闪电般的速度附身到大东的体内。 想喊大东赶紧闪开,秦良玉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四肢如同被冻结住,连手指都动不了。 她紧张地盯着被鬼伙附身的大东,本来还在指挥他手下干活的大东低垂着头,静止不动了。 良久,大东的嘴角漫上一丝笑意,这种笑让秦良玉不寒而栗,因为这笑容她太熟悉了,这是在大东轮回通道的三生石里她曾见过的鬼伙的笑。 “秦大将军,你看好了,雷日升才是一个阴人,一直以来我最想要的阳体就是他!哈哈……” 看着被鬼伙附身后怪笑着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大东,秦良玉想动却又动不了,想释放手里的鞭子,却发现自己因为紧张竟然忘记了那段咒语。 她绝望地看着大东那张狰狞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三十章 案发过程 700a的驾驶技术与马依风的不相上下,尽管马依风这车的体积非常高大,但在老a娴熟的驾驶技术下,它像一辆灵巧的跑车般在市区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快速穿插行驶着。 “刚才停在军区门前的那辆车是雷东的?”老a快速地打着方向盘,眼睛在后视镜和前方路面来回巡视着。 听马依风嗯了声,老a嘴角一勾,轻笑了声道:“他可够有钱的,你这车得有五辆才能抵上他那一辆1 坐在副驾的马依风哼了声后没再接腔,却听老a接着来了句:“虽然知道他是谁,但我就是好奇他哪来的那么多钱,担心他跟李强一样从事非法勾当,就抽空查了下,结果发现自民国时期开始到现在,很多被列入国家机密的大事件几乎都有他的身影。” 电话这时响了起来,马依风不再搭理老a,拿出电话一看是梁子的,“说1 “老大,朱英武的笔录已经做完了,他让我问问你,现在去哪?”梁子不知在跟谁推搡,话筒里的声音忽远忽近的。 “让他在那等着,我再有五分钟左右就到了1马依风对梁子道。 在点通话结束的按钮时,马依风听到梁子那边传来朱英武要跟他通话的叫嚷声,马依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了警队后,马依风带着老a直接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朱英武的声音:“你赶紧去找盒烟来,这马依风不是会抽烟的吗?怎么现在只剩个破烟缸在这儿摆着,烟呢?” “你看你那德行,哪里有个医生样?!你到沙发这儿坐着等,俺们老大马上就要来了1 推门进去后,马依风发现梁子坐在沙发上,而朱英武却是坐在他的办公椅里,两条腿交叠着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手里还拿着马依风的茶杯正在喝着茶。 由于他是直接从案发现场被带过来的,除了脸和手洗过还算干净,前襟、裤脚和鞋底上还能清晰地看到死者的血迹。 马依风虽然不是一个干净人,但也受不了自己的办公场所被人给弄得脏兮兮的。 在别的人面前可以打诨爆粗口,可见到用冷峻的眼神盯着他看的马依风后,附身在朱英武身上的刚子还是乖乖地将腿收回,讪讪地站起身,极不自然地跟马依风打了声招呼后,走到一旁拖过一把椅子。 可还没等他的屁股挨着椅子边,马依风命令道:“出去等着1 说完,马依风对老a使了个眼色,让老a在门外看着刚子。 待室内只剩下他和梁子时,马依风问道:“笔录做的怎么样?没人怀疑到朱英武吧?” 与朱英武,梁子这是第一次正面接触,他搞不懂马依风为什么会维护这样一个人,怎么看朱英武都不像个正经医生,倒像极了一个社会上的小混混。 “笔录都放在你的办公桌那,你自己看吧。虽然不会怀疑他有杀人的嫌疑,但我看医院里跟随一起来的那个领导似乎对朱英武的身份有些起疑。” 大致看了眼笔录,见的确如梁子所言,虽然朱英武在回答警方提问的时候言语上有些轻浮,但在讲述事发过程时,并没有丝毫的漏洞。 担心刚子附身在朱英武身上的时间过长会对朱英武的身体有损,马依风便与梁子招呼了声,带着朱英武一起向枫林小区赶去。 路上,坐在副驾的马依风突然感觉一阵心悸,他疑惑地回头看了眼,刚子好端端地坐在后座,旁边是看守他的马德间。 可这感觉非常清晰,虽然只短暂的一瞬,却让马依风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而且那种心悸像是有人伸手捏了下他的心脏般,瞬间失去了呼吸和心跳功能,让他不舒服的同时还产生一种心慌。 马依风有些后悔答应让秦良玉去枫林小区休息,且不说那地方离市区远,关键鬼伙下落不明,真让阴界给逮走了还好说,可如果不是呢? “别管限速了,赶紧提速1马依风对身旁的老a道。 扫了眼马依风有些苍白的脸,老a在踩下油门踏板的同时,关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马依风摇摇头,“我也说不好,赶紧过去看看再说1 因为之前与值班的老人打过照面,所以在看到马依风后,那老人直接把挡闸给他们按开放行了。 老a的车还没完全停好,马依风就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瞬移进别墅。 刚准备上楼,却见到正在四处巡逻的褚德重,“马队长,你可是来了,快去看看吧,刚才秦将军梦魇了,才醒过来。” 到了二楼秦良玉休息的那间卧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大东的声音:“来,喝杯水缓口气,不行今晚就不给柳金蕊移魂了。” 秦良玉此刻正倚靠着床头的靠背,见马依风进来她有些意外地问:“依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 马依风快步走到床边,接过大东手里的水杯坐到床边递给秦良玉,“先别说我,你怎么样?刚才在楼下听褚德重说你梦魇了,很严重吗?” 秦良玉扫了眼立在一旁的大东,表情中带着一丝尴尬。 “我没事,就是刚做了个梦,怎么都醒不过来,幸亏大东及时赶到把我给叫醒了,没事1秦良玉说完,用喝水的动作来掩饰她心中的那份不安。 见秦良玉不想多说,加之大东又没有离开的意思,马依风也就不再就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但心中的疑惑愈甚。 “我把朱英武给带来了,一会儿你休息好了以后,我再让他过来见你吧。”马依风试了下秦良玉的额头,然后接过她手里的水杯。 秦良玉知道自己的身体没事,只不过因为刚才的那个梦境而有些心慌罢了,便对马依风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不能让刚子在他体内待太久。” 见秦良玉执意要去看,马依风只得带着她和大东来到二楼的客厅。 不知从哪找了个苹果正啃得起劲的刚子,知道自己该离开这具阳体了,有些不情愿地放下手里刚啃了一半的苹果,站起身跟秦良玉打了声招呼。 “出来吧1秦良玉示意马依风、大东和一起跟来的老a扶住朱英武,防止在刚子离开后他会跌倒。 果然,在刚子甫一离开朱英武的阳体,朱英武直接晕倒。 “现在怎么办?”将朱英武扶到沙发上躺下,大东对秦良玉问道。 走到朱英武的身旁,秦良玉试了下他的脉搏,发现他体内的气息紊乱,深吸口气后,秦良玉气运右掌,按压到朱英武的心口。 约莫过去近十分钟的时间,秦良玉收回手,再次试了下朱英武的脉搏,发现他较之刚才要好很多,现在就等着他自行醒转了。 马依风大致讲了下朱英武被刚子附身后所做的笔录,让秦良玉和大东放心,朱英武不会被卷入那起凶杀案中。 几个人正在说话的当口,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朱英武醒了过来。 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朱英武疑惑地看了眼围在他身旁的秦良玉等人,赶忙坐起身,对秦良玉问道:“我这是在哪?”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哎呀,这医生不疯了?有点意思1一旁的刚子飘到朱英武的身后,笑呵呵地打趣道。 谁知,朱英武听到刚子的话后身体一震,紧张地回头看了眼,脸上流露出的惊恐之色倒让一旁的马依风和秦良玉他们感到有些好奇。 “朱医生,别怕,你现在是在枫林小区的一栋别墅里,你……能听见刚子的声音?”秦良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英武收回四处寻找刚子的眼神,看向秦良玉道:“哦,我,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说我是,我是个疯医生。” 马依风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坐到朱英武对面的沙发里,“朱英武,你还记得之前在太平间里发生的事吗?” 朱英武闻言,先是愣了下,接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随着记忆的复苏,他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就连牙齿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 “朱英武,该为你做的我们都已经尽力了,有我们在这里,你无须害怕,好好想想当时的情景,把今天中午发生在太平间里的案发经过讲给我们听。” 马依风说完,秦良玉也附和道:“是啊,别怕,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为了让你从那起凶杀案中脱离出来,依风已经作出了违背他职业原则的事,所以,你一定要事无巨细地讲给我们听。” 朱英武没有抬头看秦良玉他们,双手十指交叉,紧紧地对握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良久,他才开口向秦良玉他们讲起发生在他身上的那段让他恐惧的事。 原来,在马依风和老a带着异婴离开医院后,朱英武做完那台引产手术以后,收拾了下便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因为刚死了一名患者,他需要做的死亡证明和相关的手续很多,一直忙活到快中午了,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他的侄子打来的。 他的侄子是一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人,通过朱英武的关系才得以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谋了份职。 当朱英武听说他之前做的那台因车祸死亡的孕妇的尸体复活后,他压根就没有多想,也没有告诉其他的护士或者大夫,直接向太平间赶去。 到了太平间后,他发现一个戴着副散光镜的男人与他的侄子站在一起。心里惦记着那个复活的孕妇的朱英武并没有过多留意那个男人,径直走到他侄子的身旁。 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朱英武刚靠近那个眼镜男和他的侄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大脑的指挥了。 这时候他才留意到,他的侄子和那名一起值班的男子都一脸麻木地背靠背站在原地。 那名眼镜男从衣兜里拿出一把医生专用的带柄手术刀,他冷冷地笑了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狠戾的杀意。 就在朱英武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让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那男人将手术刀放到朱英武的手中,然后他的身体居然悬空飘起,像是后背有一个安全保险绳固定住般稳稳地飘浮在半空。 朱英武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握住自己的手,划开他的侄子和另外一名值班男子的脖颈大动脉。 虽然身体不受大脑的支配,但朱英武的神志却是清醒的,在他的侄子倒地的那一刻,他因悲愤和恐惧,眼球里的红血丝都爆裂了,他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成血红一片。 本以为接下来死的人会是自己,谁知,眼镜男在落地后,依然握着朱英武的手,将刀刃放到了他自己的脖颈上。 他缓缓地,像是在切割别人的肉体般将刀刃按下,随着力度的加大,他的颈动脉被切割开。 朱英武仍能回忆起那眼镜男死前浮现在脸上的笑容,那是一种非常诡异的笑容,在那笑容中混合着一丝得意和解脱。 在他的身体倒地前,他笑着对朱英武说了一句话:“对不住了朱医生,我也是被人胁迫,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当他的身体倒下的那一瞬间,朱英武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能够自由支配了,但他的神志却因为这番打击而有些不清醒。 他滚爬着来到他侄子的身前,却发现他的侄子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 而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仿佛看到有个黑影从他的身后一闪而过。 因为悲愤,他拾起那柄掉落在地的手术刀,疯狂地切割着眼镜男的脖颈…… 第三十一章 移魂(1) 讲完太平间里的案发过程后,朱英武的身体仍有些止不住地瑟瑟寒颤着,作为一名小小的妇产科主任,他何曾遇到过这样诡谲离奇的事? 之前在产科手术室里遇到异婴和鬼伙的那个经历虽让他感到无比恐惧,但当时他只是一名被吓呆了的看客,可这一次不同,整个过程他都在参与。 为了让朱英武尽快从间接杀死亲人而带来的惧怕和悲伤的心理阴影中走出,秦良玉对朱英武开导安慰了一番后,让大东带朱英武去卧室里洗个澡换身衣服。 大东带着朱英武离开后,秦良玉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马依风,恰巧马依风也在同一时间看向她,毫无防备中,秦良玉带着试探性的眼神撞进马依风幽深的黑眸中。 四目相对,马依风轻易便捕捉到了秦良玉的心思,他的眼眸一深,站起身走到秦良玉的身旁坐下。 “他的那部分记忆不能清除,因为警方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找他了解案情,而且从出事到现在他还没有回过医院,医院那边肯定还要向他了解事发过程。” 秦良玉没想到自己还没张口,马依风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她的脸上挂满了对他周全而又缜密思维的赞赏之色。 “是我欠考虑了,毕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于我们有恩。”秦良玉低声道。 见秦良玉这样,马依风璨然一笑,拉过她的手握在他宽大的掌心中。 “老婆,他于我们有恩,但他却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还是以一种普通朋友的身份去面对和帮助他就行,对他太好,反而会给他带来压力和不安。” 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马依风抬手看了下腕表,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晚上近七点了,距离给柳金蕊移魂还要再等两个多小时以后。 “老婆,让老a去外面把晚饭买回来吧,吃完饭我们也好抓紧时间部署下给柳金蕊移魂的事。”马依风建议道。 刚子闻言飘过来道:“不用他去,我自己就能把你们晚饭的事搞定。” 马依风瞪了眼刚子道:“你就会偷,老实地在一边待着1 老a刚走没一会儿,大东带着已经收拾好的朱英武走了过来,朱英武穿着一身不怎么合体的很中庸的衣服。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要比洗澡前好很多。 对朱英武,秦良玉始终无法将他当外人,毕竟前世奔赴战场时,朱英武作为随军的军医,始终跟随在秦良玉和马千乘的身侧。 “朱医生,医院里出了这档子事,晚上太平间里是不是会加派人手值班?” 虽然不想让朱英武想起太平间里的事,但晚上要用到太平间,秦良玉不得不向朱英武打听。 朱英武愣了下,想起了自己的侄子,他的眼圈一红,赶忙抑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点点头道:“应该会的,以前出过一次事,是因为死者家属没有付清医药费,就想将停放在太平间里的家属遗体强行带走火化,一大帮子的人把里面阻拦的两名值班人员给打了。” “事后,院方就加派了人手在太平间里,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变回两名,估计是找到合适的工作辞职了,毕竟但凡有份稳定的工作,谁也不愿意在那里上班。” 听了朱英武的讲述,秦良玉用意念告诉王伟,让他带着马德间一起去趟太平间看看。 对朱英武进行了一番开导后,秦良玉这才发现刚子不见了,问马依风和大东,他们俩也没有留意刚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正在秦良玉打算让褚德重出去找的时候,老a开着车回来了。 看到跟随在老a身后提着大包小卷一大堆的饭食的刚子时,秦良玉和马依风都有些哭笑不得,也明白老a为什么会这么快返回了。 老a告诉秦良玉道:“一分钱没花,我刚停到一家饭店门口,车门就被人打开,一堆堆的盒装饭放进了后座。我问过那家饭店的老板,人家压根就没有丢失饭菜,我也不知道这些都哪来的,想去还钱都找不到地儿,见饭菜都是热的,我就回来了。” 老a心里清楚又是秦良玉手底下那个能偷阳间东西的刚子干的,但潜意识里,他始终不愿去触及这个话题。 见秦良玉要发火,马依风按了下她的手,冲刚子道:“以后记得要花钱买,别以为你变成鬼警方就拿你没招1 刚子缩了缩脖子,知道马依风的厉害,赶忙应了声。 由于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大东那九个鬼兵的魂力便发挥出来,将整个别墅团团包围起来,如果有路人经过,谁也不会发现这栋别墅里亮着灯。 所以,秦良玉他们几个人便移步来到一楼的餐厅,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这家人留下的碗碟等东西涮洗了下,再将老a和刚子带回来的饭菜倒进去,一起坐到餐桌前吃饭。 一直到开始吃饭了,所有人这才发现原来朱英武是一个素食者,所有的肉食包括蛋类他都不食用,只吃一些蔬菜和米面类食物。 见朱英武这样,倒让大东想起件事来,一边剥着手里的虾皮,一边对秦良玉他们道:“今天下午我带着我的属下去鬼伙暗室里转移冰柜里的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怪事。” 秦良玉手一抖,刚夹起的一块西兰花掉回盘子里,眸光不明不暗地看向大东。 坐在秦良玉身旁的马依风将秦良玉掉落的西兰花夹进她面前的饭碗,用关切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发现秦良玉拧着眉,神情中居然带着一丝慌乱。 秦良玉这反常的举动让马依风心生疑惑,从桌子下探手轻轻地捏了下秦良玉的腿,秦良玉这才回神,埋头开始吃饭,闷声对大东问道:“什么怪事?” 大东也发现了秦良玉的反常,笑笑道:“算了,不说了,等吃完饭再说吧,挺恶心人的,会影响在座的食欲。” 马依风闻言冷嗤了声道:“明知道是影响食欲的话题,那你还要开头?既然都已经说了,就别吊人胃口,赶紧讲出来,你这样半截的话更影响人食欲1 大东嘴一瘪,耸了下肩道:“行,那我说了,你们谁受不了的话,事后饿肚子可别赖我1 老a脸上也浮起一丝不耐,干脆也不搭理大东,跟马依风比速度一样,闷头快速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只有朱英武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虽然不知道大东嘴里所说的暗室是哪,但鬼伙的名字他之前从秦良玉和马依风他们嘴里听到过,所以一边吃着饭,他一边好奇地看向大东,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其实也不是我发现的,是我的鬼兵发现的。”大东接着刚才的话题开始往下讲。 “因为之前我曾看过冰柜里的东西,结果下午过去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肝脏像是被人动过。” “当时我也没怎么太在意,就让我手下的人往袋子里装,结果我的鬼兵对我说,在通往暗道的拐弯处发现有一堆呕吐物。” “过去后,我用手电照了下,果然,在一个非常隐蔽的拐角地面上,有一堆像是被人吃下又吐出来的肉,在那堆呕吐物的旁边还能看到一滩血迹,也像是呕吐出来的。” 说完,大东扫视了圈在座的几个人,发现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吃着饭,并没有谁受到他这个话题的影响而停下,包括朱英武。 他这才想起来,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经历过血腥残酷场面的人。朱英武经常给患者做手术,对于这样的话题肯定也是没感觉。 “应该是鬼影,今天下午他去过那里,回来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吃了又吐出来了?”秦良玉放下碗筷,没有看大东。 朱英武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却插话道:“经常吃素食的人别说是吃肉,就连闻到肉腥味都会恶心,这个人的肠胃应该是不适应肉食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秦良玉、马依风和大东同时看向朱英武,秦良玉感激地对朱英武来了句:“谢谢你朱医生,你这无心的一句话,挽救了一个肉食者的生命1 已经吃饱饭的马依风这时候对大东问道:“冰柜里的那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嘴里塞着饭菜的大东口齿不清地道:“我让我手下的人今晚把那些东西带到肉联厂绞碎,然后开船出去撒到海里。” 听到大东的这句话,秦良玉身体僵住,“富康肉联厂?”她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颤抖。 大东疑惑地抬头看向秦良玉道:“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秦良玉没有正面回答大东的问题,只低声道:“我……猜的。” 饭后,老a开车将朱英武送回了他自己的家,而秦良玉他们三个人在别墅里开始商量晚上为柳金蕊移魂的事。 除了秦良玉前世曾听闻过,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那个过程。 “只要保证足够的安静,不被人打扰到,这个法事很快就能完成,我们十点过去都来得及。”秦良玉对众人道。 大东给他的手下打了个电话,命他们去监狱接柳金蕊、鬼影和异婴。为了能够顺利接到人,秦良玉让王伟跟随大东手下的车一起过去。 由于监狱里的就寝时间与柳金蕊移魂的时间接近,有大东民国时期的鬼兵在,他们也就不用担心柳金蕊离开后会被人发现。 但为了谨慎起见,秦良玉安排褚德重前去监狱看着,一旦有什么情况也好随时与他们取得联系。 时钟的指针刚刚跳过夜里的九点,马依风一行人先行到达医院。 老a没有跟随他们一起下去,他留在医院门诊大厅为他们放风的同时,以防被人发现,他在用他带来的设备影响着医院里的监控设施。 大东手下的人办事效率非常高,九点五十九分,他们将柳金蕊带到了医院。 因为柳金蕊他们与老a见过面,所以在老a的引领下,他们一行人乘电梯进入太平间。 当柳金蕊见到贝丹的尸体的那一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之前在监狱里伪装成秦良玉时,她在厕所镜子里见到了现在这具阳体的样貌,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晚上就要换阳体了,她真的会因为这具阳体的丑陋而伤心到死。 王伟和刚子将太平间里值班的四名工作人员的思维给控制住,让他们处于昏睡中,而大东的九个鬼兵和马德间则将整个做移魂法事的场所给包围了起来,防止有外人闯入。 异婴警惕地守在柳金蕊的身旁,从他那紧绷的小脸可以看出,他对于这场法事也非常期待和重视。 检查了番贝丹的尸体后,鬼影让柳金蕊与贝丹的尸体头脚倒置平躺在一起。 鬼影按照鬼伙教给他的移魂方法,将箱子里的法器一一取出摆放到柳金蕊和贝丹的尸体旁。 因为之前背着鬼伙他已经为柳金蕊偷偷地做过一场移魂法事,所以,于他而言为他人移魂已经算是驾轻就熟的一个法事了。 还差一刻钟就要到夜里十一点的时候,鬼影点上了摆放在地面的白蜡烛,以及香炉里的香,移魂法术正式开始了…… 复更答谢书 今天是2016年12月10号,农历十一月十二日,周六。今日天气晴朗,气温适宜,又是周末,非常适合码字! 老黄历中记载:今日宜:纳采、订盟、开市、交易、立券、出行、会亲友、解除等等;忌:嫁娶、动土、破土、祈福、出火、入宅。 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开市或者纳采,但我却知道这算是我跟读者见面的好日子,因为今天宜会亲友,所以,鬼伙选在今日复活归来! 既然老黄历都说了今日宜解除,那好吧,我就把之前的那个停更致歉书给解除掉,更换为复更答谢书! 我要答谢的是从晋江千里迢迢跨网赶来的j332963806,从起点赶来的飘胜风,大数字的疯语交加,还有潜水中的那些神秘先生和女士们! 感谢你们对鬼伙的支持和鼓励,这种感动不是用语言可以表达清楚的,你们因我的文而来,我因你们的到来而复更,也会为你们的支持而坚持下去的! (至于亲、友团的,咱就出去喝一壶吧!哈哈!) 不会煽情,也不会说一些违心的话,唯有安下心来将此文完结以答谢我的读者朋友们。 因停更了一段时间,为表歉意,鬼伙在这里给你们鞠一躬!(别不信,我真的对着电脑哈下腰了!) 第一章 柳金蕊(17K首发) 监狱,一个让人感到神秘莫测、谈之色变的场所。 这里关押的已决犯,有聪明的、愚笨的、健康的、体弱的、正常与非正常的人。他(她)们有些曾经是高官,有些曾经是巨富,有些曾经是执法部门代表正义化身的法官或警察,有些曾经是天之骄子。 进入这里,只有熬命盼自由;进入这里,只有无休止的劳动挣分盼减刑;进入这里,只有对家人无尽的思念和对未来无限的迷茫。 贝卡利亚在《论犯罪与刑罚》中说:人的心灵就像液体一样,总是顺应着他周围的事物,罪犯的心灵也是如此。 海东省女子监狱是一个关押着5000多名女犯的新型监狱,监狱里共设五个监区,一个文教科,一个生活科,还有一个出入监分监区,也叫入监队。因为掌管所有犯人的纪律和赏罚分,所以能留在入监队服刑的犯人相当于是整个监狱里所有犯人的首领。 社会上没钱不行,而监狱里是没分不行,挣分多少直接与离开监狱重获自由有着紧密的联系,也就是说,挣的分越多,减的刑便越多,被释放的时间便会提前。 监狱其实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犯人都是来自于社会,将来刑满释放后回归的也是社会,所以,所有社会上的风气和习俗在这里都被无限放大或压缩,但却一样都不缺,尤其是等级划分制度。 五个监区中的一、二、五监区主要改造任务或者说劳动任务,是服装加工和生产;四监区主要是刺绣和外包装;由于监狱里的老弱病残类型的犯人都是被分配在三监区,所以这个监区的主要劳动任务是为国外一些墓地用假花插枝、成型和包装,这活不费体力,但很费指甲,而且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会喘气的人都会干。 文教科、生活科和入监队需要的服刑犯人数量很少,在这里服刑不仅得分高,又无需像下面监区里的犯人那样没日没夜地劳动挣分,所以在这三处地方服刑的犯人都要经过监狱方的全面审查通过后才能留下。 而被留在这几个地方服刑的人员,身份地位和待遇相当于是社会上的白领,工作轻松,工资待遇又远高于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劳动工人。 所有犯人与狱警说话时必须得蹲下,这在之前有提过。整个监狱5000多名犯人中,只有两名犯人可以不需要这样,这两个人便是入监队里负责监督岗的,她们享有站着说话的特殊待遇。 这个岗位上的两名犯人就连下面监区的狱警见到了都要礼让三分,因为她们手中握有的不仅是给犯人扣分的权利,还可以直接给监区扣分,能站到这个岗位上的犯人,无论是自身还是家世背景,绝非等闲之辈。 海东省曾经共有五所女子监狱,后来因为资金和管理方面出现一些问题,经监狱局和政府相关部门领导商议后决定给合并成一家,毕竟女人犯罪率相对要小些。 合并后的女子监狱便设立在海滨市,也就是现在关押秦良玉的这家。 不管是外人还是前来送人的看守所里的干警,只要是男性都不允许进入监狱的内门,也就是拱门内的那道电闸门。 鲁监狱长吩咐刚才与她站在一起的那名女狱警将邓洁等三名女犯给先行送进去以后,对马华龙道:“马司令,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我亲自把秦明月给送进去。你们放心,有什么事我会及时给你们打电话的。” 鲁监狱长全名鲁海英,曾是一名复原的女兵。她的丈夫现在依然在部队上,只不过快五十岁的人了,才混了个两杠两星,而且跟卡在瓶颈里一般,多少年了也没见那肩章有变化过。 为了让自己的丈夫能够突破瓶颈,取得更高的职位和军衔,这些年鲁海英没少为他奔走找关系,可部队的关系哪里是谁都能走得通的? 所以,当拥有上将军衔的大军区司令员马华龙站到她面前时,那种心脏仿佛被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的紧张感觉,是她复员参加工作后这么多年来从未经历过的,这也与她曾当过兵有关。 担任女子监狱监狱长已经有三个年头了,这三年来,鲁海英从未收受过任何犯人家属的贿赂,在她的影响下,监狱里很多狱警也在逐渐洗脱以往无利不办事的腐败作风。 来前,马华龙已经命人将女子监狱里上到监狱长,下到监区狱警,甚至就连大门口值岗的那几个男狱警的底细都给调查清了。 尽管知道鲁海英的男人在自己管辖的军队里服役,但考虑到鲁海英的为人,所以马华龙这次便装前来,既没有给鲁海英送礼,也没有给她任何承诺,甚至就连口头暗示都没有。 鲁海英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果一旦马华龙走俗套的话,那就表示她男人的前途一片黑暗。她更清楚地知道,在未来这一年里,保证秦良玉一切安好将成为她的首要工作任务。 看着马依风将秦良玉单独拉到他的车上,鲁海英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她实在想不通作为刑警队的大队长,又有司令员老爸这样一个让人羡慕的身份和家世,而且还是一个气质和长相都堪称完美的男人,居然会看好一名在押的女犯人? “老婆,所有的关系我们都已经为你打通了,你爸还找了高检和监狱局的人,你在里面只需要待够一年就可以出来了。” 想让秦良玉安心才将这个消息告诉她,马依风眼里全是不舍,别说是一年,就算一天他也不想让秦良玉在这种地方待。 “嗯,知道了,我没事的,这里的环境确实比看守所要好许多,你不用挂心我,安心工作,尤其现在鬼伙仍处在暗处,我担心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举动,你要万事小心啊依风!” 秦良玉的双手几乎快要被马依风给揉碎在他的掌心,“只要他不是一个无法捕捉到的鬼魂,总有一天我会将他拘捕归案的!” 说完,亲吻了下秦良玉的手背,马依风接着道:“这里只允许一个月与家人见一次面,不过咱们家情况能特殊些,什么时候想我了,你可以随时找王恕,让她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见秦良玉纳闷地看着自己,马依风赶忙解释道:“王恕就是刚才我喊她嫂子的那个人,她是入监队的监区长,我跟她男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她男人现在在部队上服役,就住在你之前住过的那个老军区大院里,我经常去她家蹭饭吃。” 见马华龙都没有着急催促,鲁海英只得耐着性子谨慎地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陪马华龙说话。 鱼头手里拿着电话走了过来,拍了拍车窗,冲着坐在里面的马依风大声喊道:“老大,梁子刚才来电话……” 还没等鱼头把话说完,按下车窗,马依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会儿的!” 鱼头嘟囔了句“老婆奴!”后只得走回看守所老郭的那辆车上。 秦良玉对马依风催促道:“依风,警队里肯定是有什么着急事找你,你赶紧回去吧,大冷天的你让你爸和鲁监狱长等在外面多不合适?” 看了眼车外,马依风叹了口气,“那好吧,等你安顿好了我再来看你。听说这里刚建了夫妻房,咱俩没登记结婚不知道能不能让进,到时候我侧面打听下。” 从车上下来后,秦良玉双脚刚落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喘着的喊叫声:“老马蹄子!” 秦良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见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朝气的女孩向他们这边疾跑过来,从她的奔跑速度和步距上可以分辨出这是一个练家子。 马华龙和马依风的眉头同时一皱,马华龙皱眉那是因为这女孩管他的儿子叫老马蹄子,那他算什么?马依风皱眉那是因为这女孩不顾场合,将她给自己起的绰号公然喊出来。 “柳金蕊,你今天不是休班的吗?怎么过来了?”鲁海英出声喊住了跑来的女子,秦良玉这才知道马依风微信中的“花似毒”的本名。 “鲁监狱长,我是休班啊,我听说老马蹄子要过来送犯人,所以就好奇跑来看看是什么人需要他这个大队长亲自来送!” 当这女孩的视线落到马依风与秦良玉对握的手上时,秦良玉发现她眼中闪过一丝嫉恨的神色,她暗暗地叹了口气,知道这又是一个麻烦女孩。 看这女孩的样貌似乎比秦良玉还要小些,虽然天气很冷,但她却仅穿着一身运动装,红扑扑的脸上丝毫没有冷的感觉,那种健康由内而外地散发着。 转到秦良玉的对面,这女孩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挽住马依风的胳膊,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秦良玉问道:“你是谁?犯人?” “犯人”两个字让秦良玉情绪瞬间变得有些低落,马依风察觉到后,猛力甩开柳金蕊的手,音量虽不高,但语气却带着强硬和不满,“什么犯人?这是我老婆!” 柳金蕊嘟着嘴,皱着一张小脸,满是不屑地反驳道:“你什么时候有老婆的?我怎么不知道?就她?这洋妞?原来你喜欢老外啊?” 一旁的马华龙重重地咳嗽了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后,他声音严厉地道:“依风,让你媳妇先进去吧,既然是有老婆的人,就离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远点!” 听马华龙骂自己是不三不四的女人,柳金蕊横了眼马华龙,刚准备发作,却发现马华龙与马依风长相酷似,她赶忙换上一脸天真讨好的笑容,向马华龙深深地鞠了一躬道:“马爷爷好!我是老马蹄子,哦,不不,是马队长的干侄女!” 马华龙轻哼了声,他的阅历和阅人的眼光岂是一个0刚出头的小女孩能糊弄的,连秦良玉都看出来了,马华龙岂能看不出柳金蕊对马依风的心思? “柳金蕊!不要脱下警服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鲁海英口气开始变得愈发严厉起来,“既然不当值就马上回去,不要在这里碍事!” 见鲁海英要发火了,柳金蕊赶忙诺诺地答应着,冲马华龙摆摆手,又看向马依风,眼中再次闪过那种复杂的爱恋神情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停在门外的车。 在那辆车里坐着的是一个穿戴考究,有些谢顶的五十多岁的男人。 跟随秦良玉一起来到监狱的王伟在看到此人时,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得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章 礼遇(17K首发) 【向前来订阅的读者朋友们鞠个躬!祝大家节日快乐!】 秦良玉从看守所里带来的东西早在邓洁她们被送进去前,已经被一并带走,所以秦良玉此刻只需随着鲁海英进去便可。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进去签个字。” 鲁海英对秦良玉说完后,便直接走到拱门旁的那间传达室里。 站在门口,秦良玉开始打量起那扇拱门内的电闸门。这扇巨大的电闸门的正规叫法叫a、b门,是防止犯人脱逃的。 从外面进来的人或车需要先通过a门,经过检查没有问题,a门关闭,b门打开。同理,从监狱里出去的人或车,需要先将b门打开,经过扫描检查没有问题后,再关闭b门开启a门放行。 无论是什么身份的狱警,进出门前必须得先到旁边的那间传达室里按下指纹,验明正身后,里面的一扇电子门才会自动开启放行。 鲁海英刚进去没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肤色蜡黄的中年女狱警,她扫了眼秦良玉,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然后迅速移开视线,站在传达室门前的台阶上望向那扇电闸门。 这时,随着滴的一声响,在那扇巨大的电闸门的左侧弹开了一扇仅容一人可过的小门,从里面走出一个个子较高的女犯人。 待那犯人走出后,那扇小门又滴地一下自动关闭。那名等待在台阶上的女狱警随着犯人一起向旁边的车间走去。 她们刚离开,鲁海英从传达室门里探出个脑袋,指着刚才的那扇小门对秦良玉道:“你从那门进去,我在里面等着你!” 秦良玉依言走了过去,刚到近前,那扇小门滴地一下开启了。小门开的位置比较高,矮个子的人进出会非常费劲,幸亏秦良玉的身高不算矮,她抬高腿跨了过去。 进门后,迎面见到的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平直甬道,甬道的两旁分别画着一条非常醒目的白线,有些像外面马路上的斑马线。 甬道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根高于腰际的红色横杆横亘在路中央,在横杆的右首有一个用红白两色油漆涂抹的铁皮岗亭,岗亭的门前笔直地站立着两名年轻的女犯,她们的站姿非常规范,绷着脸皮,目不斜视,倒颇有几分军人的气势。 岗亭是设立在一大片的草坪旁,因为最近雪下得比较大,草坪上的草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草坪旁是一堵延伸圈绕过去的高墙,与外面院落里的高墙相仿,只不过这堵墙上只有电网和探照灯,没有巡逻的武警。 甬道的左首是一个非常干净也非常宽阔的大操场。说它是操场有点勉强,因为里面既没有跑道,也没有任何的健身器械,地面铺着一块块褐红色的地砖,甬道围着操场向左前方向延伸。 除了正南草坪旁是高墙,其他地方都是笔直高耸的楼房。如果从空中向下俯视的话,这里像极了一个四方体的盒子。 正北的灰白色楼房最高,占地面积也最大,整个楼的前脸是一个平直面,没有向外探出的阳台。每扇窗户外都有加固的防盗网,在那些防盗网的空隙处,晾晒着各色的女人内衣裤,像随风飘扬的彩旗,在宣告着居住在这里的人的性别。 北楼一楼的正门是一扇很大的玻璃推拉门,玻璃和门框都是深蓝色的,前面有一个向外探出的平台,在门的两旁悬挂着女子监狱字样的牌匾。 操场正东是一座四层楼高的灰白色建筑,一楼前的台阶很长,也很宽,从台阶上那扇开启着的双拉玻璃门,隐约能见到里面有一些身穿白大褂的人在忙碌着什么。 操场正西是一座五层楼高的浅黄色建筑,也是甬道左拐后的终点所在。 整个格局看下来,前朱雀,后玄武都很符合风水的基本要素,只是这左青龙和右白虎似乎是有些颠倒,懂得易经术数的秦良玉想起这里都是女人,白虎居高自然也就说得过去了。 心里暗自琢磨着,这监狱当初在建盖的时候,应该是请懂行的人来给看过的。只是自从走进这里,她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 吩咐跟随在她身侧的王伟和刚子去各处梭巡看一下,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而这时,鲁海英从传达室的台阶走了下来,伸手招呼秦良玉过去,带着她像散步般从操场中间穿了过去。 一边走着,鲁海英一边向秦良玉介绍着监狱里的情况。原来正东台阶上的那个门内是伙房,难怪秦良玉见到在那旁边有个非常大的窗口在往外冒着热气,上面还有一个四方的大烟囱。 正北是下面五个监区犯人的监室,顶楼是教室和操练室。 而正西的那栋楼的一、二层是医务室,三、四、五楼分别是生活科、文教科和入监队的监室。 因为走得慢,加之操场又大,所以这一路下来,鲁海英把监狱里的一些基本情况都给秦良玉大致介绍了番,尤其是犯人职位划分那一部分。 一路上迎面过往的一些女狱警都恭敬地与鲁海英打招呼,当看到与鲁海英并行着的秦良玉时,她们都是一脸的诧异,不明白得到监狱长如此礼遇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但都非常明智地没有向鲁海英询问秦良玉的身份。 快要走到西楼的台阶处时,鲁海英停住了脚步,见四下无人,对秦良玉问道:“刚才我给你讲的那些你都听明白了吧?” 秦良玉点点头道:“明白了。” 沉吟了下,鲁海英直视着秦良玉的双眼道:“那你考虑一下下一步想到哪个监区,因为每个新来的犯人只在入监队待一个月受训,然后就开始往下面监区分配了。” 秦良玉很想到监督岗,因为刚才鲁海英告诉她说整个监狱里只有监督岗的两名犯人在见到狱警时不用蹲下说话。可考虑到现在那个岗位已经有人在了,所以张了张口,她只是低嗯了声。 非常懂得察言观色的鲁海英见秦良玉有些为难的神情,微微笑了下道:“这事也不着急,你慢慢考虑着,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也不用有任何顾虑,有些岗位是可以随时变动的。” 刚准备走上通向西楼的台阶,鲁海英又停住了脚步,“哦,对了,你的行李里没有什么违禁物品吧?” 秦良玉愣了下,她不知道鲁海英口中的违禁物品都指的哪些东西。 “比如像刀子、火机等易燃易爆,容易对人体造成伤害的物品,这里不像看守所,像化妆品、洗漱用品或者说乳罩、卫生巾之类的东西都不在违禁物品的范围内。” 听鲁海英这样说,秦良玉放下心来,“没有。” 西楼门是一个敞开式的,没有门扉,门前的台阶也就五六级,里面是一个比较宽敞的大厅,正对台阶的是通向上面楼层的楼梯,而左首是一扇木质双拉门,从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是一个光线较暗的走廊。 因为已经知道这里是医务室,所以在看到一个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走廊里出进时,秦良玉知道那都是一些犯人身份的医生和护士。 带着秦良玉上楼的过程中,鲁海英告诉秦良玉说,每个监区里都有一名大组长,能做大组长的人都是一些狠角色,不然镇不住整个监区里的犯人。 入监队是在五楼,刚拐过四楼的楼梯,便隐约能听到上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鲁海英眉头皱了下,似乎对这声音很不满意。 每到一个楼层,在通向走廊处便有一扇关闭着的铝合金防盗门,五楼也是。 有一个正对门坐在马扎上打毛衣的老囚犯,在看到鲁海英时,赶忙站了起来,尖细着嗓音高喊了声“鲁监狱长”,然后急急忙忙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拴着红色布条的钥匙,将防盗门打开。 随着她这声叫喊,之前吵闹着的走廊瞬间安静了下来,秦良玉听到里面有人在低声说着:“快快快,赶紧把走廊给腾出个地儿,鲁监狱长来了,赶紧的!” 冷着张脸步入走廊,鲁海英的视线迅速在走廊里扫视了圈,随着她的视线,秦良玉发现走廊过道里堆满了被散落一地的行李,其中就有自己的。一脸委屈的邓洁和孙翊尔傻傻地站在那些行李前向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当看到秦良玉时,她们俩的脸色瞬间变得明快起来,想打招呼,可看了眼与秦良玉走在一起的监狱长后,又噤声后移了步,靠墙站到一旁。 路过那堆被扒拉得一团糟的行李时,鲁海英对旁边一名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犯说了句:“焦健,这些行李不用检查了,直接给收拾起来入库!” 那个叫焦健的女犯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监狱长会连这样的小事都管,赶忙应了声:“是!”然后扫了眼秦良玉后,乖巧地退到一旁。 走廊两旁零散地站着几名身穿囚服的女犯,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正在打的毛衣,这些人都一脸好奇和探究地看着秦良玉。 从她们身旁走过去以后,秦良玉听到那些人中有人在小声地议论:“怎么来了个外国人?” 另一个居然低声来了句:“种不纯,看着像是混血儿。” “嘘……小声点,你什么时候见鲁监狱长亲自送人进来过?估计又是一个后门厉害的茬!” 走廊很长,尽头是一个与楼层处的防盗门一样的另一扇门,听到声响的王恕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愠怒,似乎是刚跟谁争执过。 “鲁监狱长!”快步迎了上来,王恕恭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秦良玉,眼神是那种平静的审视。 “嗯!”鲁海英脚步不停,嘴唇紧抿成一道直线,带着秦良玉向那扇防盗门里走去。 原来这扇防盗门后是狱警的办公室,正对门是一间会客室,非常敞亮,窗户下摆了一个茶几和几把椅子,还有几盆蔫了吧唧的花。右首有一个通向楼下的楼梯,那是狱警专用楼梯,左首是一扇封闭式的防盗门,那扇门里才是真正的办公室。 进去后,秦良玉见里面还有四名女狱警,门旁蹲着一个女犯人,正在不停地抽噎。 扫了眼那名犯人,鲁海英对办公室里的人问了句:“怎么监督岗的人蹲下了?犯什么错了?” 跟在鲁海英身后一起进来的王恕对着那名女犯的后腰狠狠地踹了脚,“收受下面监区犯人的贿赂,让人给举报了!” 被踹得趴到地上的那名犯人重新从地上爬起后,摸了摸后腰,然后继续低着头蹲在那小声地哭。 一旁的另外一个年轻的女狱警怒骂了句:“闭嘴!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入监队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办公室往里还有一扇门,上面标着“监区长办公室”的字样。 王恕紧走两步给鲁海英将门打开,临进门前,鲁海英再次扫了眼那名蹲在地上的犯人,对室内的几名女狱警道:“既然这样,那就撤了!” 说完,她像是无意识般将视线在秦良玉身上扫过,接着来了句:“新来的犯人有很多优秀的,重新选一个!” 一屋子精明的女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向站在鲁海英身旁的秦良玉……(未完待续) 第三章 安置(17K首发) “你的手笔?”进入办公室后,鲁海英直接走到一旁的沙发里坐下,对正在关门的王恕问。 扫了眼秦良玉,王恕尴尬地笑了下,道:“如果她干净,我什么也做不了!” 鲁海英看着王恕,二人相视而笑,“你的胆可不小,不要忘了她家走的是谁的关系!” 说完王恕,鲁海英转过头向秦良玉伸了下手,“良玉,过来坐。” 秦良玉走过去,与鲁海英稍微拉开点距离坐到一旁。 “咦,她不是叫……”王恕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鲁海英。 “具体我也不清楚,刚才在外面的时候马司令这样称呼她,我也就随着叫了,不过人前咱们可不能这样叫。” 王恕点点头,给鲁海英和秦良玉各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鲁监狱长,把人给我吧,要不我白忙活!”瞥了眼秦良玉,王恕对鲁海英商量道。 将喝过一口的茶水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鲁海英笑着道:“你都把事给折腾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不行?” 抿唇轻笑了下,王恕口气满是调侃地道:“我就不信你之前没这样打算过,我这也算是帮了你的忙!” 伸出一根手指虚点了下王恕,“你呀……”鲁海英摇了摇头,接着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道:“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给那些自认关系硬的人一个警醒,省的一个个把监狱给当成自家产业了。” 转过头,鲁海英看向秦良玉,换上一脸和蔼笑容道:“在这里比不得在家里,我们不可能时时看顾在你身旁,凡事自己小心着些,毕竟这里是监狱,什么样的人都有。” 秦良玉安静地倾听着,低声应着。 “马队长和王恕的老公是好朋友,你以后就留在入监队,不用到下面监区里去了,这样我也能放心。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王恕说,实在解决不了的事,就让王恕来找我,我平时基本都待在外面的办公室,不过每天也会进来个一两趟。”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王恕走过去将门打开一道缝,防止外面的人看到与鲁海英坐在沙发里的秦良玉。 “王监区长,快要打饭了,还让姜丽蓉去上岗吗?” 是刚才在外面叱责姜丽蓉的那个女狱警。 甩头看了眼鲁海英,见鲁海英摇了摇头,王恕对外面的那名狱警道:“先让焦健替岗,等我选出监督岗的人选后再让焦健回来。” 关上门后,鲁海英对王恕道:“其实,我原本是打算让良玉顶替焦健的,毕竟监督岗虽好,却要成天在外面风吹日晒的。” 王恕摇头表示不赞成鲁海英的说法,“说是这样说,可焦健在外面见了狱警照样得蹲着说话。再是,她成天被圈在监区里,跟在看守所时差不多,监督岗好歹自由,可以满监狱走走,不一样的!” 鲁海英站起身,对王恕道:“那好,人就交给你了!快到午饭时间了,赶紧给良玉安排下监室,先让她安顿下来再说。” 随着鲁海英和王恕一起走出办公室,秦良玉发现之前监督岗的姜丽蓉已经不在了。 鲁海英是从狱警专用楼梯下去的,目送她离开后,王恕站在门口对着走廊喊了声:“焦健!” “到!”音落,焦健从走廊旁边的一间监室里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王恕身前。 “崔红娜把囚服领回来了没有?”从办公室出来后,王恕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严肃的表情。 “还没有,她不知道该领几套,再是今天不是下面看守所来送人的日子吗?下午还会有人来,她想到时候一起去生活科领。”焦健赶忙回答道。 王恕皱着眉看了下腕表,“趁现在还来得及,让她赶紧去领,先领六套回来。再是,一会儿打饭的时候,你替下监督岗的姜丽蓉。” 说完,王恕看了眼走廊里刚准备去洗手间方便的孙翊尔一眼,“带着孙翊尔一起。” 焦健愣了下,没去看孙翊尔,却扫了眼站在王恕身旁的秦良玉,对王恕恭敬地道:“是!” “你随焦健去收拾下自己的东西吧。”对秦良玉说完,王恕便直接返回办公室里去了。 秦良玉终于领教了鲁海英对各个监区大组长的评价,确实没有两把刷子爬不上大组长的职位。 焦健便是入监队的大组长,本市人,一个被判无期徒刑的经济犯,因表现突出,今年刚改判有期15年。 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她,知道秦良玉身份的尊贵,因为她在入监队服刑两年多了,以前从未见过鲁监狱长亲自将犯人给送进来过,通过王恕让她带着与秦良玉一起来的孙翊尔去上岗,她便已经大致猜出了王恕的心思。 所以,在分配监室的时候,她把秦良玉给分配在她的监室隔壁,这样一来,没人会质疑她见风使舵巴结秦良玉。 她反倒把孙翊尔给安排在她的监室里,借口就是王恕让孙翊尔随着她一起去值岗,在一个监室里方便些。 其实她这样做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想通过孙翊尔了解下秦良玉的情况,毕竟她们是一个看守所里送过来的,如果孙翊尔与秦良玉关系非常好的话,她对孙翊尔好一些,比直接去巴结秦良玉要见效快。 因为入监队有规定,同一家看守所送来的犯人不允许住在一个监室里,这是为了杜绝拉帮结伙,所以,邓洁和丛花玲分别被安排在两间空监室里,只等下午各个看守所送来人后再行分配。 入监队的监室有大间和小间之分,小间都在走廊的东面一溜,每间住着六个人,而西面那一溜监室都是大间,每间能住下0多个人。 相对来讲,小间的条件要好过大间,因为空间小,里面的暖气足,室温比大间至少要高出度。因为是东向,采光也非常好,还安静。 所有入监队里的留守犯人都是住的小间,只有新来的犯人才会被分配在大间。但不管是大间还是小间,床铺都是上下铺,是那种铁床,上下铺之间有一个与床焊接在一起的窄小铁梯子。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铺位,不像看守所里那样的大通铺。床上铺的是军用垫子,垫子、床单、枕套、被套是监狱里统一发的,除了床单是白色的,其他都是天蓝色,跟犯人的囚服颜色搭配一致,肩膀、衣兜、外裤缝是蓝白格,其他部分都是天蓝色。 枕芯和被子都是自带的,因为这里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所以大到行走步伐、站立姿势,小到将被子叠成豆腐块,都是按照军队管理方式来的。 秦良玉所在的监室属她年龄最小,所以被安排在了上铺。 单人床不好的地方就是窄,幸亏秦良玉身材苗条,不然在上面还真调不开身。就在她跪在床上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听到床下有人喊她,“秦明月是吧?” 闻声,秦良玉向下看去,见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犯,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还拿着一个像是账本样的夹子。 见秦良玉床上堆满了东西,她将手里的物品放到秦良玉的下铺,“这是你的快餐杯、勺子、脸盆、暖水瓶、马扎、囚服、床单、枕套和被套,你一会儿收拾完下来试下囚服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我再给你换。” 估计这套话在她嘴里说过太多遍了,感觉像是在说绕口令,“快餐杯、勺子、脸盆、暖水瓶、马扎都得花自己的钱买,你的帐看守所那边已经给转过来了,你看下,签个字。” 说完,她将手里的夹子递给秦良玉。 秦良玉看了下,在秦明月一栏里显示的余额居然是两万多,她不明白自己账上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钱。 账单上记的都是流水账,再不懂帐的人也能一眼便看明白。 在秦良玉签字的时候,这个女犯对她道:“我叫崔红娜,是入监队的生活委员,就住在你北面隔壁的监室里,你需要订购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生活方面的需要就过去找我吧。” 对她道声谢后,秦良玉从床铺上下来,清点了下那些东西,发现囚服、床单、被套和枕套都是两套。 试了下那两套囚服,发现都是上衣窄,裤腰肥,不过勉强也能穿,从自己的那堆行李里找了根细绳将裤腰给扎了下,倒是不用担心会掉裤子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非常刺耳的哨声,哨声过后,秦良玉听到那个看门的老犯人尖细的嗓音从走廊传来,“打饭啦!” 打饭的时候,每个监室里最少要去两个人,如果监室里人多的话,那就需要去三个或者四个人,秦良玉从进来这间监室,一个同监室的人也没见到。 就在她有些懵神的当口,那个喊打饭的老太太走了进来,从门口的架子上拿下一个不锈钢盆和一个挺大的桶。 “左手拿盆,右手拿桶,监室里其他人都在值岗,你自己去吧,记得馒头不要被蒸汽打湿的!” 接过盆和桶,见门口正陆续有人在出去排队,秦良玉赶忙跟了过去。 邓洁也在,她挤到秦良玉的身后,小声道:“明月,你的囚服合适吗?” 秦良玉甩眼看了看邓洁,发现她的上衣居然少了两颗纽扣,里面的毛衣都露了出来,那衣服穿在她身上跟穿个马甲似的。裤子也是非常短,整个脚踝都露在外面,偏她还穿了双大红袜子。这一身囚服在她身上,整体给人一种衣服严重缩水的感觉。 “我的也不怎么合适,不过比你要好一些。”见邓洁穿成这样,秦良玉忍不住抿唇轻笑了下。 听秦良玉这样一说,邓洁揪着衣襟使劲往下拽了拽,嘟囔着抱怨:“这人眼珠子有毛病,她都不看看我有多高吗?居然送了套婴儿装给我穿!” 秦良玉拿眼瞪了下邓洁,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吃过中午饭咱俩去找下生活委员,让她给换换吧。” 因为跟谁都不熟,所以秦良玉和邓洁站到队尾,随着众人一起向伙房走去。 路上秦良玉终于知道那些像斑马线样的白线是叫警戒线,犯人平时行走时,是不允许走出线外的,如果一旦发现,即为违反监规,是要被扣分的。 来到伙房台阶下,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人,都一脸焦急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三个人。 当邓洁看到站在伙房台阶上的孙翊尔时,她一脸纳闷地嘀咕了句:“孙翊尔什么时候跑那去了?” 秦良玉抬头看了下,见除了孙翊尔和焦健外,还有个年龄在0左右岁的高个子女孩,她的左胳膊上戴着一个红色的袖标,上面绣着三个非常醒目的黄色大字“监督岗”,手心内扣拿着一个大夹子。 底下的人有很多在窃窃私语:“姜丽蓉呢?怎么入监队的大组长来了?那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应该是新来的吧?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啊!” 就在这时,秦良玉听到电闸门处传来一阵门开时发出的摩擦声,紧接着人群开始一阵骚动。 “咦,快看,二监区大组长大东居然进来打饭了!” 就在她们骚动不安的同一时间,秦良玉发现站在台阶上的那个监督岗的年轻女孩,眼神不时地往大东所在的方向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惊喜和娇羞的神色。 秦良玉有些纳闷,便顺着这些的人的视线向门口看去,发现叫大东的人,居然就是今天上午在门口见到的那个领队的、像极了男人的犯人……(未完待续) 第四章 初遇大东(17K首发) 这里需要说明一点的是,一、二、四、五监区里的犯人因为白天都是在外面大院的车间里劳动,所以除了早饭是在监室里吃,午饭和晚饭基本都是在外面的车间里吃。到了饭点,便由监区里专门负责打饭的犯人推着两辆板车进来拉饭和水。 监区里的大组长,白天几乎都是待在车间里指挥监督各自监区里的犯人们劳动,像打饭这样的事她们没时间管,也懒得管。再说了,这到伙房里拉饭是个脏活,哪下不小心了就会溅上一身的油污。 进门后的甬道是直通伙房的侧门,伙房里的厨师到点了就已经把各个监区里的饭盛好等着她们来拉。 推板车的两个犯人一个是瘦高个,一个是矮胖墩,而大东空着双手,仅是随着她们俩一起走进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大东目不斜视地带着那两名女犯直接走向伙房的侧门,绕过门旁的一片煤堆后便不见了他们三人的身影,众人这才将视线收回。 随着饭点的临近,一、四、五监区负责拉饭的人也陆续进来了,只不过都是两个人一组,并没有大组长的带领。进来后,也是像二监区一样直接推着板车走向伙房的侧门。 在大门口的传达室旁,站着四名各个监区的女狱警,是进来接送她们的。也就是说,任何犯人以任何理由出入那扇电闸门,都需要有狱警的带领才能通过。 站在伙房台阶下等待打饭的分别是三监区、文教科、生活科和入监队的人,除了生活科和文教科的犯人,其他监区的犯人给人的感觉基本都差不多。 生活科里的犯人都是身穿白大褂,一种白大褂是此刻在伙房里忙活做饭的厨师,另一种白大褂是医务室里的医生和护士,白大褂里面是囚服。 生活科下设两个科室,一个是伙房,一个是医务室,她们与别的犯人的不同不仅是那身衣服,脱了白大褂穿着囚服的不同就是身上的味道,厨师是洗都洗不干净的油烟味,而医务室的犯人身上是洗都洗不掉的药水味。 文教科下设教育科和文艺科,教育科是负责给文盲的犯人扫盲,以及给犯人传授专业知识的,让她们将来在重新踏上社会后能有一技之长。 除了给犯人上课外,她们平时还要写写稿子往监狱内部的报刊杂志上发表,监狱里的板报也归她们管,没事的时候就织毛衣。 她们与别的犯人的不同之处是安静,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文静,这也与这些人曾经的修养和文化程度有一定的关系。据说在这些人中,学位最高的是博士,学历最低的也是大学本科。 而文艺科的主要劳教任务是跳舞唱歌,逢年过节的时候组织个联欢晚会什么的,据说还经常出去到别的监狱里巡演。所以能留在这个监区里的犯人不仅要求长相和身材过关,还要能唱会跳,性格也要开朗。 平时这些人跟一群山麻雀似的,走到哪叽喳到哪,监规中的“不许大声喧哗”这一条,在她们眼中形同虚设。 这不,在看到大东时,就数着这些女犯们能喳喳,从她们那热情洋溢到有些夸张的面部表情里,秦良玉发现大东在监狱犯人中似乎非常受欢迎,她有些搞不懂女子监狱里怎么会有男犯人? “刚才那个男的怎么回事?当初史莉莉不是说过,女子监狱里没男人的吗?那这人怎么就跑进来了?” 扫了眼满眼冒着小星星的文艺科的那些女犯,邓洁嘴角抽了下,小声对秦良玉道:“你瞅瞅那些骚娘们的眼神,跟一群叫春猫一样!如果这人真是男的,我看他在这里指不定就是一受罪的命!” 拽了把邓洁,秦良玉小声嘱咐道:“这里可不是看守所,你以后说话可得仔细着点!” 邓洁有些无所谓地耸耸肩,但却很听话地不再说什么,站在台阶下与众人一起挨着冻等候打饭。 这时,文艺科的一个女犯大概耐不住冷,也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想法,扯开嗓子对着台阶上的那个监督岗的女孩喊:“秦想,怎么回事?赶紧问问伙房,是想活活冻死我们吗?” 这女犯的声音像黄鹂般动听,只可惜她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咋地。 被她这一喊,秦良玉才知道原来那个年轻的监督岗女孩居然跟自己是一个姓。突然间想起了秦明月,伤感的同时,不由地对秦想生出了一分好感。 秦想刚准备转身进入伙房,里面一个身穿白大褂,膀大腰圆的女犯走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秦想道:“可以了,刚才炉子出现了点问题。” 秦想转过头,冲台阶下的众人喊道:“文教科,打饭了!” 教育科和文艺科来打饭的统共也就八个人,虽然也是左手拿盆,右手拿桶,但那桶被文艺科的人拎在手里,像是拎着一块手绢一样,使劲地摆来摆去,提手和桶被她们给甩得吱呀吱呀响。 打完饭出来后,文艺科的人磨磨蹭蹭地不时回头向伙房里张望,像见到偶像的追星族般,一脸的痴迷和陶醉。 在她们离开后,是医务室的人进去打饭,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是入监队的,没想到居然是三监区的,医务室和文教科前来打饭的人很少,基本五六分钟就能出来,可三监区的人非常多。 当听到秦想喊到三监区时,包括焦健在内的入监队所有人都一脸不满地瞪着她。 因为知道自己下一步就要登上监督岗的位置,整个打饭的过程中,秦良玉都在细心地观察着。 仅这一会儿的工夫,她便已经了解到了警戒线的用处;还有每个监区打饭时是要依次进入;再有就是每个犯人在离开本监区后,必须佩戴胸牌。 说到胸牌,这是监规里的硬性规定,是为了防止有些人擅自串区到别的监区里去。毕竟5000多人,即便是本监区的监区长或者狱警,恐怕都未必能记得住每一个犯人的姓名和样貌。更何况每个月的10号和0号,下面各个市县的看守所还要陆续往这里送新判下的犯人来。 等了大概快一刻钟了,三监区的人才陆续从伙房里提着饭出来,在她们都离开后,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名入监队的留守老犯人,不等秦想张口,便满脸怒容地直接向台阶上走去。 进入伙房后,在外面冻了大半天的人,都哆嗦着手脚,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向打饭的窗口。 伙房里面积很大也很干净,大厅里有一圈玻璃窗口,有些像银行的取款窗口,上下是开放的,中间隔着一层玻璃。 玻璃窗口上居然还标着有特殊饮食习惯的少数民族的名号,在这所监狱里关押着一些少数民族的犯人,尤其是回族,因为她们不吃猪肉,所以她们的伙食是单独做的。 在玻璃窗口下的台面上摆放着一筐筐冒着热气的白馒头,看着非常能勾引人的食欲。 秦良玉依样画葫芦,学着前面留守犯人那样将盆放到台面上,向里面负责发饭的厨师报出监室里人员数目,那名厨师便依人头往她的盆里放馒头。每个人的定量是两个馒头,饭量大的可以提前打招呼多要,这里不像看守所,犯人可以管饱。 接了馒头后,来到玻璃窗口旁的一个小门边,负责发菜的厨师再根据人头往桶里盛菜。 今天中午的饭是馒头和白菜炒肉,菜的色泽非常好,里面的肉肥瘦适中,肉量也挺足,里面还有少量的胡萝卜和香菜,闻着那味道就非常好。 因为邓洁监室现在就她一个人,所以她只拿着一个快餐杯,里面装着菜,上面放着俩馒头。见秦良玉又是桶又是盆的,她便直接将秦良玉手里的菜桶接了过去。 因为来时是在队尾,她们俩自然也是最后一个打完饭的,端起馒头盆转身准备往外走时,秦良玉一个不小心与身后的人撞了个满怀,盆里的馒头被颠出来两个。 眼看着那两个馒头就要落地时,与她相撞的那个人迅速伸手,轻巧地接住,一手握着一个馒头,看向秦良玉。 在与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秦良玉呼吸一滞,那种熟悉感,让她禁不住呆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向他索要馒头。 “你的馒头!”他的声线与他的人一样带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磁性的男中音,轮廓分明的刚硬面部线条,尤其是那个随着说话和吞咽动作而不停地上下移动的、突出的喉结,无一不在显示着此人的性别与秦良玉以及整个监狱里的女犯的不同。 待秦良玉回神,他已经将馒头放进了她的盆里,冲秦良玉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然后接着来了句:“再不走,你就成单溜了,会被扣分的,快走吧,我们还会见面的!” 神思恍惚的秦良玉没有留意到秦想看向自己时的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神,更没有留意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大东眼中的平静被激动所取代,握在身侧的两只手因用力过猛而发出骨节摩擦的嘎嘣声响。 目视着秦良玉走下伙房的台阶,一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了,大东这才向伙房的侧门走去,那两个随他一起进来拉饭的同伴还在那等着他。 走出伙房侧门,大东仰空深吸了口气,将眼中的泪水给强挤了回去,喃喃自语道:“贞素啊,我终于等到你了!” 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后,轻吸了下鼻子,大东换上严肃的表情,对身边跟随他一起进来的那两名女犯吩咐道:“安排人替我调查下这个混血儿的真名和所犯的事,还有她的刑期,只要是跟她有关的一切,能调查到多少就尽量调查,一周内给我答复。” 那个矮胖的女犯闻言,谨慎地道:“大东哥,你在这儿等了这老半天,原来就是为了等那个小混血儿啊!” 说完,她与旁边的高个对视了眼后,对大东建议道:“像她那种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年轻女孩,身边缺什么也不会缺男人,指不定人家外面已经有对象了呢!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不要把时间和感情浪费在这种女孩身上!” 大东眼一眯,眼睛里迸出一股凌厉的光看向矮胖,“这个女孩我要定了,她本来就是我的人!再啰嗦小心我让焦红羽把你丢到三监区!” 矮胖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赶忙低下头语气恭敬地道:“知道了,大东哥,一会儿回去后我就去安排!” 正在这时,大东像是无意识般向半空的方向瞅了眼,嘴角扯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加快步速向大门处走去。 王伟刚从后院飘出来就遇到了这一幕,他吓了一跳,不明白大东刚才那一眼到底是巧合,还是说他能看得到自己?但让他更为吃惊的是,他压根就听不到大东的任何想法……(未完待续) 第五章 新入监(17K首发) 出来接送大东他们的狱警是二监区的监区长,也就是秦良玉今天在门口等鲁海英时见到的那名带领犯人出去的女狱警。 大东他们是最早进来拉饭的,比他们晚来的一、四、五监区的人早就已经出去了,等得有些心焦的二监区监区长在传达室窗口见大东他们过来后,一脸不满地从里面走出。 “怎么进来拉个饭要这么久?” 二监区的监区长叫焦红羽,5岁的她因为家庭和工作的双重压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要老上五六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步入不惑的行列。 偷瞄了眼,见大东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矮胖结巴着回答道:“饭早就打好了,可是水桶的盖子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不开了,等我们好不容易拧开以后,别的监区已经把热水给打完了,在那等了会儿锅炉房的水烧开后才灌上,所以就晚了。” 焦红羽从鼻腔里喷出一个哼,转身进入传达室去按手印。在步上台阶前,她的视线向甬道另一头马上就要进入西楼门的秦良玉方向扫了眼,眼睛眯了下,这才进入传达室。 秦良玉并不知道自己在刚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因为大东而莫名其妙地得罪了至少两个人。此刻她一边跟邓洁小声聊着天,一边小心地看着脚底的警戒线,随着队伍一起返回监区。 在邓洁的帮助下,秦良玉将饭菜都提到了自己的监室,发现监室里除了那名值内岗的老太太外,又多了三名女犯,其中两个她认得,就是外面铁皮岗亭里的那两名女犯,而另一个也是一个与值内岗的老太太年龄相仿的女人。 “来来来,把饭菜分了!分完以后你们都去大厅那边吃,别把监室给弄脏了!” 秦良玉打饭前因为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刷快餐杯,跟她们说了声,便端着自己的快餐杯向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位于走廊西尽头,与监区里就餐的大厅斜对,地砖是乳白色的,两旁对应着有两排大理石砌的水槽,一溜水龙头都是老式带旋转把手的那种。 在水龙头上方的墙壁上,各镶着一面长条的照脸镜子,因为是相对的,所以不管使用哪边的水龙头,都能够看到身后来往的人。 洗手间往里有一扇门,进去后是厕所,是那种蹲坑的,一共有二十个坑,每排十个,两两相对。每个坑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但门却是半开门,无论如何伏低身体,外面的人都能看到里面是否有人。 无论是洗手间还是厕所都非常干净,几乎闻不到有任何的异味,就连门上的玻璃都被擦得非常明亮。 从来到监狱到现在,秦良玉见到的所有场地,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干净整洁,尤其是她的监室,可谓是一尘不染,不管是窗台还是门框,几乎看不到一丝灰尘。 因为监区里有规定,白天所有监室门都必须开启,所以,在刷完快餐杯经过邓洁的监室时,秦良玉见她正站在监室的窗前,出神地望着外面,而她的饭菜却原封未动地放在床铺上。 “邓洁!”将自己的快餐杯与邓洁的放到一起,秦良玉向窗前走去。 邓洁没有回头,只发出一个浓重的鼻音嗯了声。 来到邓洁的身旁,秦良玉这才发现,原来西向监室可以从窗户看到高墙外的马路和楼房。见邓洁有些湿润的眼眶,秦良玉无声地与她站在一起向外面看去。 如果不去想自己所处之地,从外面马路上偶尔行驶过的车辆,以及被雪覆盖着像是披了层白锦缎般的整齐树木,那种静逸祥和的美真的很能让人浮躁的心安静下来。 良久,邓洁情绪稳定下来后,扭头看了眼秦良玉的快餐杯,“你还没吃饭吧?” “你不是也没吃?”秦良玉扯了下嘴角笑笑,“都已经到这里来了,不要想那么多!想得越多心就越是无法平静,日子也就更难捱。” 挽住邓洁的胳膊将她带到床边,“什么都不要去想,先吃饭!我回我的监室看看还有没有剩饭,一会儿拿过来陪你一起吃!” 回到监室后,秦良玉发现里面又多了一个人,似乎是刚进来,正端着她自己的快餐杯在盛饭。甩眼见到秦良玉,她眼神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道:“你就是新来的秦明月吧?长得真好看!” 秦良玉一愣,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那女犯将勺子放到桶里后,用手指指了下秦良玉床头的位置。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秦良玉发现不知何时,在自己床头的横杆上挂着一个塑料硬膜做的床头卡,上面标着秦明月的姓名和年龄。 在那个女犯出去后,监室里只剩下秦良玉一个人,她挨个床头看了眼,将监室里其他五个人的名字和年龄暗自记了下来。 端着饭回到邓洁的监室,发现丛花玲居然也在。见到秦良玉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离开,却被邓洁给拦下了。 “明月,咱俩把饭匀点给丛花玲吧,她那监室里也是只有她自己,中午打饭的时候没人喊她,她也就没跟着去伙房领饭。”邓洁跟秦良玉商量道。 想起刚才那菜桶里还有些剩菜,秦良玉放下自己的快餐杯,让丛花玲把她的快餐杯拿过来后,便再次回到自己的监室,却发现值内岗的老太太提着桶准备往外走。 秦良玉赶忙拦下她问道:“这桶里的剩菜能给我吗?” 老太太有些意外地看着秦良玉,小声道:“真没看出来,你这么瘦的小丫头居然饭量这么大!可这菜都凉透了,我是想趁没人注意去厕所里倒掉的,既然你要,那都给你吧。” 人在有时候不经间的一个善举,会很容易便积累下善因而得到善果。秦良玉没想到自己对丛花玲的一饭之恩,居然换来她之后一系列的回报。 孙翊尔因为随着监督岗在一起,所以秦良玉和邓洁她们几乎都见不到她的身影,即便见着了,也是急匆匆地在走廊里打个招呼便过去了。 看她脸上明显挂着委屈的神色,秦良玉知道定然是秦想她们给她气受了。 秦良玉有些不明白王恕这样安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按说监督岗就两个人,姜丽蓉下来后,顶替她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结果自己没上去,却把焦健和孙翊尔给安排上去了,她有些琢磨不出来王恕的动机。 午饭过去后没多一会儿,各个县市地看守所送来的犯人便陆续到了。本来挺干净宽敞的走廊被一堆穿戴各异,提着大包小卷的人挤满。 焦健、秦想、孙翊尔,还有各个留守入监队的监室长都在走廊里忙活,核实来人的姓名,检查她们的身上和行李里是否携带有违禁物品,然后将她们给安排到各个监室里。 本来想着饭后去找生活委员崔红娜换囚服的,可见她也在忙着给这些新来的犯人领东西、发东西,秦良玉和邓洁只得站在各自的监室里向走廊里张望着。 因为路程远近不同,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批犯人被送过来,有时候碰巧是两个看守所同时到达,呼啦啦一下子一群女犯被带上了五楼。 这些新入监的犯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脏,她们的身上和所带的行李都散发着一股股难闻的气味,有些人的身上甚至还带着一股混合着臭脚味的烟味,要多呛人有多呛人。 见焦健她们都皱着脸,不停地抽嗒着鼻子,就知道她们被熏得不轻。 不过从她们搜查和安排新人入住的速度,便知道这几个留守的犯人都已经干出手了。 因为留守犯人和新入监犯人的仓库是分开的,两个仓库的钥匙都由焦健一人掌管,所以谁想去仓库取东西,必须要经得焦健的同意。 仓库里只有四张床,就跟监室里的床一样,所有人的东西都是堆放在床上。 当那些新入监的犯人将各自的东西往仓库里丢的时候,秦良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也在里面。 可等她赶到仓库门前时,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和邓洁她们的东西早就被新来的给压到了最底下。 在狱警会议室正冲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钟,当所有人都穿上了囚服,领了自己该领的东西以后,秦良玉看了眼时钟,发现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 “新来的犯人速度到走廊里集合!点名了!”趁别的看守所还没送人来的间隙,焦健将之前的那些新入监的喊到走廊。 想到自己也是今天刚来的,秦良玉便走出监室,招呼着邓洁和丛花玲,随着那些新入监的犯人一起站到了走廊里。 看着一走廊黑压压的脑袋,秦良玉大致估计了下,这批新来的最少也有4、50号人。 焦健将这些人给分成了五个组,每组十人,由她和秦想分别带领着去一楼的医务室查体。 监狱是属于群居生活模式的,所以对于服刑人员,监狱每年都要定期做一次查体。新入监的女犯那就更不用说了,来了就得先把体给查了,防止有女犯身上带有传染病。 当然了,在这里查体,项目肯定没有外面医院里那么全,顶多就是做一个血常规、尿检之类的。 另外,女人一般容易患妇科病,所以在正式入监时,都要做一个常规的妇科检查。 焦健先行带着十个新入监女犯下去了,大概十多分钟后,秦想带着另外一批女犯下楼。就这样往返没多会儿便轮到了秦良玉和邓洁她们。 邓洁和丛花玲被分在一个小组,而秦良玉与孙翊尔分在一起,由秦想带着向楼下走去。 到了一楼,因为前面那一波的人还有没有检查完,秦良玉她们便站在医务室的门口排队等着。 等待的过程中,孙翊尔小声地对秦良玉讲着自己这一天下来的经历,无非就是秦想给她脸色看,对她呵斥嘲讽等。 “明月,虽然她们没人跟我说,但我知道能留在入监队这样的地方,肯定是家里有非常厉害的关系和背景。可我们家一则没有什么后门可走,二则即便走关系的话也不可能这么快。” 看了眼秦良玉,孙翊尔迟疑地小声道:“明月,我不知道让我去监督岗学习到底是为了让我留在监督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但我知道,这跟你,跟马依风肯定是有关系的,就是不知道邓洁能不能也跟我这样沾你的光留下来。” 被孙翊尔这一说,秦良玉总算是明白过来王恕的打算了,向站在队伍前面的秦想看了眼,秦良玉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歉意。 正在这时,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因为站在队尾,秦良玉和孙翊尔差点被前面突然后退的人踩到脚。 孙翊尔扒拉开挡在前面的人,翘着脚从人群中向前看去,有些吃惊地回身对秦良玉道:“明月,是那个叫大东的,他好像受伤了。” 秦良玉闻言一惊,心底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赶忙也翘起脚向前看,而此刻大东已经在他们监区人的护送下,走入医务室的大门……(未完待续) 第六章 查体(17K首发) 在大东的身影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后,站在队伍前面的秦想左顾右盼了会儿,双手不停地对握揉搓再松开,眼睛不时地往医务室的那扇门瞄着。 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秦想回头向秦良玉的方向看过来,冲孙翊尔招了招手,“孙翊尔,你过来下!” 秦良玉握了握孙翊尔微凉的手,“去看看吧,大概找你有什么事。” 孙翊尔嘟着嘴,一脸不愿意地挤过人群走了过去。 见秦想对着孙翊尔耳语几句后便离开队伍直接走进医务室,而且双手还捂着肚子,秦良玉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琢磨着她大概是生病了才将孙翊尔给喊过去帮忙带队伍。 秦想离开后没一会儿,终于轮到秦良玉她们这一队人进去查体了。 进入医务室走廊,迎面便是一股子消毒药水味,秦良玉对这种来苏水的味道始终有些排斥,上一次去医院救韩凤英时,她就发现自己闻不来这种气味。 轻捂了下鼻子,秦良玉靠墙站到走廊的一侧,开始打量起这里。 这里一进门是一间标有药房字样的房间,门是关着的,窗户底下有一个圆形的小口,里面有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忙碌着,看不清她们的长相,但从这两人手上白嫩的肌肤可以想见她们从未从事过体力劳动,窗口外站着几个手拿单子的犯人在等着领药。 顺着药房往下依次是门诊、内科、外科、妇科、急救室和消毒间。 走廊另一侧,是病房,三小一大共四间。从那间大病房的封闭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满满地坐了一群在打点滴的犯人。 里面的床位只有六张,几乎所有人都是坐在长条椅子上打点滴,旁边立着一个吊瓶杆。因为门是开着的,可以听到里面那些病人的咳嗽和因病痛而发出的低微呻.吟声。 随着队伍慢慢向前移动,秦良玉发现从妇科里查完体出来的犯人,几乎都在整理自己的衣服,有些年龄小些的,还带着一脸的惊恐和羞涩神情。 “秦明月!” 排在秦良玉前面的那名犯人从妇科出来后,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嗓音,秦良玉知道轮到自己了。被之前那些人的神情感染,临进门前她居然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因为妇科和外科毗邻,在准备进入妇科检查时,秦良玉眼角余光发现秦想居然站在外科里,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大东。大东的左手臂被白纱布包裹着,从他手指缝里的血迹可以看出他手臂伤得不轻。 大概是听到了妇科里传来的点名声,大东回头向门口看过来,当看到秦良玉时,他先是一愣,接着眼里漾满温柔笑意冲秦良玉微微地点了下头。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秦良玉的大脑,对查体刚升起的那点紧张感也因此而消失殆尽。 “秦明月!”妇科里再次传来点名声,这一次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满。秦良玉赶忙将视线从大东的身上移开,一脸尴尬地走进妇科。 进门后,秦良玉发现里面还有一道挂着帘子的门,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妇科检查床,旁边有一盏无影灯。 室内有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大夫,其中一个在秦良玉进来后横了她一眼,脸上挂着不耐烦,大概就是刚才喊秦良玉的那个人了。 摘下手上戴的手套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另一名年龄稍大些的白大褂看了眼秦良玉,眼神中闪过与所有人看到秦良玉时一样的惊艳神情。 “脱了裤子躺到床上!”她的口气听上去生硬而又冰冷,与外面医院里的医生几乎一个德行,估计犯事前应该是哪家医院里的大夫。 秦明月生前做过这种检查,从她的记忆里,秦良玉知道接下来这名大夫要对自己做什么。虽说前世生过孩子,可猛丁让她在两个陌生人面前脱裤子,潜意识里,她这个古代人还是难以接受。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那张床,就在她磨蹭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男中音,是大东。 估计整个监狱里没人不认识大东,那名白大褂在听到大东喊她时,一脸疑惑地走了出去。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秦良玉耳力超群,她依稀听到大东在对那名白大褂小声说:“不用给秦明月做检查了,她没有传染病,相信我,有事我担着!” 白大褂似乎是想拒绝,秦良玉听到大东森冷的一声嗯的拖音后,白大褂声音明显变得有些颤抖地道:“那好吧!” 停顿了下,大东将声音压得更低,对白大褂吩咐道:“你就问问她进来前有没有跟男人发生过关系就行了,别的不用检查也不用问了!” 白大褂进来后,从她微微泛白的脸色可以分辨刚才似乎被大东吓得不轻,秦良玉有些搞不懂大东有什么本事居然会让身为医生的人也害怕。 暗自开启了下异能,从白大褂的脑中,秦良玉终于找到了答案。 大东本名雷东,是犯故意杀人罪进来的,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犯的事,什么时候被送到监狱,在监狱里服刑多久了,甚至于他的刑期到底是多少,白大褂居然一概不知,只知道他是去年年初由男监转入女监服刑的。 原来,二监区里的犯人全部都是重刑犯,而且所犯的几乎都是暴力案件,像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死、投毒、纵火、强奸、绑架致死,甚至还有贩毒、非法持枪、抢劫等等。 这些犯人中有很多身手厉害、心思歹毒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分散在别的监区的时候,很容易便结成**,暗地里欺负一些因其他案情进来的犯人,而且她们狡诈成性,事后又拒不承认。 在发生了几起比较严重的故意伤害事件后,引起了监狱方的高度重视,而大东恰巧赶在那个时候从男监转到这里。 转过来后,鲁海英听说大东的身手相当了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她发现大东虽说性格有些怪异,但为人还算正直。 鲁海英召集监狱里的所有狱警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经最后商量决定,将所有的重刑犯集中到一个监区,由大东担任大组长压制住这些喜欢闹事的人。 大东果然不负众望,在他的带领和管制下,曾经那些愤世嫉俗、心理扭曲到连狱警都敢加害的犯人慢慢地消停了下来,唯大东命是从,不仅纪律严明了,劳动任务也是整个监狱所有监区里达标最高的一个监区。 至于大东因为什么原因从男监转到女监,整个监狱里只有有限的几个狱警知道,这其中就包括鲁海英和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 而白大褂之所以能知道这些,还是鲁海英在一次上班中突遇身体不适,在医务室二楼预警专用病房打点滴时,不知道在跟谁通电话,被前来给她换点滴的白大褂在门外偷听到的。 说到二监区的强势,必然会联想到三监区的弱势。其实三监区里有一小部分的犯人,并非进来前就是个残疾或者病秧子,而是从二监区里转过去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人一夜之间变得如同半死人一样的原因,但只要细查之下便知道这部分人绝对是罪有应得,所以,没人因此而去追究过大东的任何责任。 这就是大东只要张口说出:“把某某某送到三监区去!”的话后,几乎能吓瘫了那个人。 白大褂摊开桌面上的那个病例夹子,秦良玉发现从进来后,她的手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可见大东真的把这个可怜的大夫给吓得不轻。 “秦明月是吧?”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的白大褂,连看秦良玉的勇气都没了。 旁边的那名年龄稍小点的大夫大概已经估计到了刚才在门外发生了什么,走到白大褂的身旁,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同时狠瞪了秦良玉一眼,似乎这一切都是秦良玉的错。 秦良玉无奈地低声应着:“是我。” 见那白大褂在病例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好一会儿,她放下笔,对秦良玉问了句:“你在外面有跟男人发生过关系吗?” 虽然知道这是大东让她问的,但秦良玉还是有些不明白地反问道:“这跟查体有什么关系吗?” 旁边的那名大夫有些气恼地接话道:“当然有关系!处和非处需要做的检查自然不一样!” 她的回答,让秦良玉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低声道:“有过。” 紧了紧身上的白大褂,那名大夫站起身,对秦良玉道:“你出去吧,以后妇科方面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秦良玉感激而又歉疚地看了她一眼,道了声谢后便从妇科内退出。 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妇科里再次传出点名声:“孙翊尔!” “来了!”已经等在门口的孙翊尔见秦良玉出来后,紧张地拉住秦良玉的手小声问:“明月,都做的啥检查啊?我有些害怕!” 反握住孙翊尔的手,秦良玉低声嘱咐道:“你进去后只要记得告诉她们你在外面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发生过关系就行了!” 虽然不明白秦良玉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孙翊尔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即将要进行的妇科检查上,她轻轻地点点头,“明月,你在这里等着我,千万别离开!” 站到正对妇科门对面的走廊,秦良玉倚到后面的墙壁上。刚才这一番折腾,虽说什么检查也没做,却让秦良玉有种精神紧张后的疲累感。 突然想起大东来,往外科里望了眼,发现里面只有两个白大褂,没见有病号。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突然感到一丝失落。 正在这时,秦想走了过来,恰巧见到秦良玉看向外科时的那种失落的神情。她避开其他人站到秦良玉的右侧紧盯着她的双眼看,眼神中满是愤怒和嫉妒。 秦良玉不明白秦想这是怎么了,想起刚才她进入医务室前捂着肚子的情景,她关心地问:“你的肚子好了吗?” 谁知,秦想居然冷笑了声,“少跟我在这儿装好人!” “秦明月,你给我记着,我不管你家里的关系有多硬,再硬的后台,你家里人也不可能进来陪着你、保护你,你的后台也一样!如果不想自己死得太难看,就不要觊觎大东,离大东远点!” “哼!别以为自己长得跟天仙一样是个男人都会看上你,我告诉你说,大东还偏就不喜欢你这样的,他只喜欢纯种的中国女人!” 本来因为秦想跟自己一个姓而对她生出的那丝好感,因秦想咬牙切齿的这一段威胁恐吓的话而烟消云散。 秦良玉摇摇头,嘴角勾出一丝无奈的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觊觎大东与我家人能否保护得了我有关系吗?我连大东是谁都不清楚,如何觊觎?” 身旁传来拍手声,秦良玉和秦想不约而同地看去。 秦良玉震惊地发现,左手腕被医生用纱布吊在脖颈上的大东,不知何时竟然距离她们俩只有三步之遥……(未完待续) 第七章 虚情假意(17K首发) “东哥,你、你怎么?你不是回去了吗?” 大东的突然出现让秦想有些意外,刚才还伶牙俐齿地警告恐吓秦良玉的她,此刻说话竟然变得结巴起来。 冷哼了声,大东直接无视秦想的问题,向秦良玉的方向迈了一步,站到她的身侧,语气柔和地对秦良玉低声道:“我叫雷东,她们都管我叫大东,这会儿你该知道大东是谁了吧?” 大东身上有一种邪魅的东西,他的眼睛在笑的时候是弯弯的,而他在看人时总是喜欢眯缝着眼睛,像是在看你又好像不是,让人无法捕捉到他视线的焦点在什么地方。 他总是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似乎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干。他有一副极好的皮囊,他的长相如果放在外面的娱乐圈,绝对能扫翻一群人。 他与马依风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是合适的人,不是非说不可的话,基本就处于沉默状态。不同之处就是,他没有马依风身上的那种作为领导者的霸气。 大东的靠近,让秦良玉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的样貌是陌生的,但他看向自己时的那种怜爱到有些宠溺的眼神,以及他身上的气息和感觉实在熟悉到让她无法移开视线和脚步。 虽然不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但她非常肯定地知道,此人的前世定然是自己非常在意的一个人。 就在秦良玉不知该如何回应大东刚才的这个话题时,已经查完体的孙翊尔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从妇科里走出。 当看到与秦良玉站在一起的大东时,孙翊尔吓了一跳,赶忙将正在整理裤腰的手放下,因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一个陌生男人,而使她的面颊瞬间染上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纳闷地扫了眼站在大东身后,正一脸怨毒神色盯着秦良玉看的秦想,孙翊尔快步走过去,扯了下秦良玉的衣袖,语速极快地小声催促道:“明月,我检查完了,咱们回去吧!” “干嘛总盯着我的脸看?呵呵……回去吧,以后如果再有人为难你,你可以告诉我。”大东的话虽不多,但他浑身上下总是有种能把所有事情都引领得温柔起来的本领。 因为被那种熟悉的感觉困扰着,秦良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离开前,她看了眼秦想因嫉恨而演变成委屈的表情,不由得想起了韩凤英曾经迷恋马依风的那段经历。 “虽然我是第一天来这里,但我知道,在这种地方,人要保留着自己的自尊和自爱活出希望!在做任何事,任何选择时,要首先认清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叫监狱!” 这段话秦良玉是说给秦想听的,说完,她将视线从秦想的身上移向大东,“有些东西既然不想给予,那就不要给人希望,没有希望比失望更容易让人接受!” 今天中午打饭的时候,秦良玉便已经察觉到秦想对大东的心思,反观大东似乎并没将秦想放在心上,虽然有些奇怪,也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特殊环境中的特殊爱情,但秦良玉依然不希望大东在感情上伤害到秦想。 毕竟下一步秦想会被王恕以什么理由和借口从监督岗上撤职下来,都是一个未知数,她不想眼见秦想受到职位和感情的双重打击。 自魂穿至这个时空后,先是秦明月,接着是李强,甚至包括姜长林、桃子、黄勇富、褚德重、章天颜、宁子和李剑等人,几乎都是因秦良玉的到来而丢失了性命。 虽说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但如果秦良玉不来,马依风或许不会对李强等人痛下杀手,更不会在一夜之间从秦良玉这里掌握那么多李强犯罪的证据。 所以,有时候秦良玉搞不懂阴司判官将自己带来这个时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似乎有很多事情都看似巧合,而实际上都是在按照某条既定的轨迹在运行,而操纵和设定这条轨迹的人便是阴司判官。 在李强被行刑后的这段日子里,秦良玉自责反思了很久,所以她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人因自己的到来而受到生命或者感情的伤害。 默默转身随着孙翊尔一起向门诊走去,在那里还有一个血常规的检查需要做。 秦良玉没有看到大东那双幽深的眼神随着自己背影的离开而变得凝重,她只依稀听到身后传来秦想的啜泣声。 所有新入监的犯人,一整个下午基本都是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和查体中度过的,在时针指向五点半时,走廊里再次响起哨声。 值内岗的老太太在床上睡觉,内岗是两班倒,此刻在值岗的是旁边监室里的另外两名年龄较大的女犯人。 白天在外面铁皮岗亭里值岗的那两个女人听到哨声,拦下准备去拿菜桶的秦良玉道:“秦明月,我们俩因为在外面值岗,监狱里给发的棉大衣,这么会儿外面挺冷的,你穿得这么少,就不用去挨那份冻了!” 秦良玉白天随着鲁监狱长一起进来时的场景,在外岗值岗的这俩人可是比谁都看得要清楚,再不懂得人情世故,也知道秦良玉这个新来的,比所有留守在入监队里的犯人的地位都要高。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王恕具体要怎么安排秦良玉,但凭着秦良玉厉害的背景和后台,她们知道能巴结也不要得罪了眼前这个女孩。 听她们这样说,秦良玉感激地冲她们俩笑笑,站到一旁给这俩人让开门口的位置。 甩眼见邓洁带着她们监室两名新来的女犯在走廊里排队,身上的囚服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换了,虽然还是不怎么合身,但起码比中午的那套要好多了。 正在这时,负责生活的崔红娜走了进来,挡住了秦良玉看向邓洁的视线,“秦明月,我听说你的囚服不合身,等着明天吃过早饭以后,我带你一起去生活科换身合适的。” 知道这一定是邓洁对崔红娜说的,秦良玉依然对崔红娜感激地道了声谢。 突然发现除了秦想外,所有的留守犯人都对自己有些热情过头。虽然也知道这里面有些人是虚情,有些人是假意,但秦良玉知道这并不是个好现象,因为多数的矛盾和误解都是从热情冷却中演变出来的。 可眼下对于别人的热情,她又没法去拒绝,只能在目前这种看似一团祥和的局面中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这些人不要像当初的林妮那样,因嫉恨秦明月的长相而连番地针对和陷害自己。 因为邓洁的监室里已经住满了人,秦良玉只得随着本监室里的人坐在大厅里吃饭。 吃过晚饭后,焦健站在走廊里喊话:“所有新入监的监室长听好了,六点半带着各自的马扎到大厅开会!” 在走廊里喊完话后,焦健直接来到秦良玉的监室,“秦明月,一会儿组织新入监的监室长开会,你也去听听吧,我已经告诉孙翊尔了,让她也去听一下。毕竟你们俩都是新来的,事关监规和纪律方面的一些事情都还不清楚,去听一下对你们以后在监狱里生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见秦良玉答应了,焦健环视了眼四周的床铺,见值内岗和外岗的人都在床上睡觉,便低声说了句:“那好,我先回去了,你们这监室平时要么没人,要么就是一堆睡觉的人,我就不在这里吵她们了。” 说完,便走出秦良玉的监室。 秦良玉的下铺就是值外岗的两个女犯之一,吃过晚饭后她们俩便躺下睡了。看她翻来覆去似乎睡得并不踏实,秦良玉也没法爬到自己的铺位上去,因为那床只要一上人,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可傻站在监室里也没什么事,秦良玉干脆拿着自己的马扎来到大厅里等着开会的时间。 大厅是在走廊南头,紧挨着狱警办公室旁的一个大房间。因为这里都是女人的缘故,大厅的布置虽说简单,但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女人味。 正前方是一个像是讲台的地方,比地面高出一些。旁边摆放着一台挺大的电视机和两个黑色的大音箱。 讲台后面的墙壁上是一个黑板,上面画着一些色彩单调但很具美感的花花草草的图案,还有一些有关服刑的励志文字,很有些像学校里的板报。 正东是一排窗户,窗框的四周挂满了有些褪色的拉花,每扇窗户外都加固着防盗网,俯身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操场以及对面的伙房。 大厅里的灯很亮,是那种双连管的日光灯。室内摆放着一排排的桌子,平时吃饭的时候这些桌子就充当饭桌,开会的时候,就充当课桌,而没事在这里打毛衣的时候,这些桌子的用处就变成了杂物桌。 大厅里零散地坐着几个留守的犯人,正在低头研究着手里毛衣的打法,见秦良玉进来,她们都冲着她友好地一笑。 因为跟这些人也不熟,秦良玉走到前数第三排靠边的空位置,将自己的马扎摆放到那个桌子后,便直接走到最后面的那扇窗户前,趴在窗台上向楼下的操场看去。 冬天天黑得早,这刚到六点,外面高墙上的探照灯便亮起来了,将整个操场照得如同白昼般。 操场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偶尔有几个狱警从操场中间快步穿插过去。 虽然各个监区里的饭都已经发下去了,但伙房里的灯还亮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厨师在里面忙碌着,在给外面监区加夜班的犯人做加班饭。 正北的监室楼,只有一楼三监区的灯是亮着的,其他楼层的灯都灭着,估计那些监区里的人都还在外面劳动没有回来。 正在秦良玉四处打量这所监狱的时候,王伟、刚子和褚德重飘了过来,三个鬼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秦良玉这才想起来,自打把这三个鬼给指使出去梭巡监狱到现在快一天的时间了,“你们到哪去了,怎么才回来?查出原因来了吗?” 三个鬼对视了眼,刚子对王伟道:“你来说吧!” 王伟嗯了声,看向秦良玉道:“秦将军,我们今天去查过了,你看那堵墙。” 说完,王伟指向紧挨着正南草坪的那堵高墙,“这墙一直往东是圈起来的,也就是说,整个监狱里的所有楼房都被这堵墙给圈在里面。” “东、北、西这三栋楼与后面的高墙之间有一个间隔,那后面有点像是老辈子屋后的滴雨檐下的走水沟,里面乱七八糟的全是下面监区的犯人从窗口往外丢的垃圾。” 秦良玉不明白王伟说这些是要对自己讲明什么事,便耐心地听王伟往下讲……(未完待续) 第八章 跟踪(17K首发) 今天上午在进入监狱内门后,秦良玉以为这里给她带来的异样感觉,是风水有问题或者说有鬼魂存在才造成的,其实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原来,王伟和刚子得到秦良玉让他们前去监狱各处搜查的指令后,两个鬼合计了下,便决定分头行动。 王伟负责搜查监狱每栋楼里的各个楼层,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而刚子则是负责搜查监狱的外部,其中便包括操场以及楼体与高墙间的那个像走水沟般的通道。 王伟在搜查正北那栋楼的时候,在顶楼居然感应到了阴魂的气息,大概因为当时是白天的缘故,那个阴魂躲藏得非常隐蔽。 就在王伟准备发动自己身上所有的魂力将它给逼出来的时候,刚子带着褚德重急火火地跑来找王伟,说他在搜查楼后的通道时,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 闻言,王伟便暂时放弃搜寻那只鬼魂的打算,随着刚子一起来到楼后。 在距离伙房煤堆拐弯后大约十米的通道处,建盖着一堵低于高墙的矮墙。 高墙高约五米,而这堵矮墙高约两米,墙上面立着一些非常尖锐的玻璃碎片,有些像农村老房子墙头为了防盗,将玻璃碎片与水泥粘合在一起的那种设计。 光滑的水泥墙体上用红色油漆写着七个非常醒目的大字:禁入!内有高压电!字的下面画着一个像是闪电似的高压电标识。 刚子指着这处矮墙对王伟道:“这堵墙的后面是一圈高压电网,我过不去,就喊来褚德重,结果他也不行,要不你来试试看?” 王伟没有急于去穿过那处被矮墙围困的通道,他知道一道小小的电网根本无法阻挡住鬼魂的脚步,正面过不去的话,还可以飘到空中俯冲过去。既然刚子和褚德重都无法穿过,那他肯定也不行。 站在这堵矮墙附近,他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遇见过相似的排拒鬼魂的力量,猛然想起了李强的大酒店。 “褚德重,你感应下,这里与当初咱们俩去李强大酒店时遇到的结界是不是有些相像?”王伟对褚德重问道。 被王伟这一提,褚德重也想起来了,“对呀,刚才我也感觉熟悉,就是一时之间没想得起来。再说那会儿我才死不久,魂力和作为鬼魂的记忆力比现在要差许多。” 王伟稍微靠近了下,发现那股力量随着他的接近愈发强劲。他飘起身子,想试着从高处往下俯冲,结果不飘还好,这一飘,那结界里的力量猛然加剧,直接将他反击回原地。 但就在他被击回的那一霎那,他清楚地看到,在那个矮墙里,有一圈电网,与墙体间距大概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被电网圈住的一小段距离空间内,至少有十只鬼被困在里面。 稳定住身形后,王伟回身对刚子问道:“另一边你试过没有?” “试过了,那一头跟这边都同样被电网阻隔住,也一样都过不去!妈的,这什么鬼东西?我生前虽然没有进过监狱,但认识不少蹲过监狱的人,从来没听说过,在高墙电网下还要再加上一段电网的。” “这墙那么高,一般的犯人根本就越不过去,更别说墙上还有电网在,这墙底下根本就没必要再设个电网。难道说那段墙塌了?可为什么咱们过不去?我试过高墙上的那个电网,根本就困不住我!” 显然刚子并没有发现这段结界内的情况,王伟有些纳闷,怎么看怎么感觉这里面有古怪,像这种看似画蛇添足的做法,肯定不仅仅是为了防止犯人脱逃。 难道就是为了困住里面的那些鬼魂?可作为鬼魂的自己为什么被排拒在外? “走!我们到高墙的另一边看看,看那边是干什么的!”王伟对刚子和褚德重道。 “不用去了!”刚子道:“我已经看过了,那边是男监,挺大,里面关押的都是男犯!” 像是为了印证刚子的说法似的,在刚子话音刚落,高墙的另一边传来一阵阵男人低沉有力的口号声,像是在走队列。 “你和褚德重俩到男监去转一圈,看看那边有没有这样的结界!”王伟对刚子和褚德重吩咐道。 “那你呢?你可千万小心,不要再尝试从这里穿过去,我总感觉这里不像是针对生人设计的。”褚德重有些不放心地对王伟嘱咐道。 王伟点点头,“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我就在这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你们俩快去快回,一会儿我们在这里汇合,一起去向秦将军汇报情况。” 待刚子和褚德重离开后,王伟便围着这四周转悠起来。 可无论怎么看,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被电网圈住的普通场地所在。因为这里有些背光,那七个红字给人的感觉像是用人的鲜血写上去的,透着一股股阴森恐怖感。 见过又过不去,看又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王伟干脆也不去研究了,飘到半空准备到附近其他地方去转转。 刚从后院转出来,就看到一个男人向他所在的位置扫了眼。 他知道这个人,今天上午随秦良玉在门口等着被送进来时,他见过这个男人,对这人印象深刻的唯一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看着像是个男人。 因为刚才脑子里始终在琢磨着那堵矮墙里的情况,所以王伟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他不敢确定刚才那个男人的那一眼是不是看自己。或许是赶巧往他这里扫了眼吧,王伟在心里琢磨着。 为了谨慎起见,王伟想听听这个男人的想法,一则是想知道他那一眼是不是真的只是个巧合;二则,他好奇心起,想知道这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长得像男人的女人。 谁知这一听他却震惊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听到这人的任何想法,怀孕这个字眼首先在他脑海里闪了过去,因为他还记得当初怀孕的付贵儿和林妮。 可当他听到与这人走在一起的另外两名女犯的想法后,他便彻底否掉了这人是因为怀孕而导致自己听不到他想法的观点。 这一意外发现让王伟有些着急担忧起来,正在他准备尾随这个男人,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时,刚子和褚德重回来了。刚子告诉王伟说,男监那边没有发现任何结界。 王伟将刚才自己遇见那个听不到任何想法的男人的事讲给刚子和褚德重听,他们俩也有些紧张起来。 这人既然要矮胖去查秦良玉,必然是有什么企图,难道说他看好了秦良玉?这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秦良玉现在这幅容貌,是个正常男人都能垂涎爱慕。 可问题是,为什么王伟会听不到他的想法?人就是这样,越是搞不明白的事,便越是好奇,鬼魂也不例外。 于是,三个鬼一合计,干脆今天啥也不干了,先把这男人的身份和他为什么要人去查秦良玉的事给搞明白了再说。 尾随着那男人来到二监区的车间,见他直接走到一台机器旁的椅子里坐下。随他一起推饭出来的那个矮胖和高瘦开始招呼监区里的人准备打饭。 吃饭的过程中,他始终都是一个人,谁也不搭理,似乎他们监区的人都很怕他,他不吱声招呼谁过去的话,几乎没人敢上前打扰他。 从他们监区人的脑子里,王伟得知这人叫雷东,平时所有人都喜欢称呼他大东,跟他关系稍微好点的才会管他叫东哥。 他今年8岁,是因为故意杀人罪进来的,没人知道他最初被判的刑期和现在刑期余期是多少。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那个矮胖走过去跟他讲了句:“东哥,已经在医务室外了。” 伸了个懒腰,大东站起身招呼一个体格魁梧,看着比他还要像男人的女犯陪着他一起去厕所方便。 这里又得啰嗦一句监狱里的规定,那就是任何犯人在离开本监区监室后,一律不允许单溜,即便上厕所也要有联号,也就是说必须要两个人以上才允许行动。 王伟本想尾随去厕所看看的,他好奇大东的性别,想趁这机会看下他到底是男还是女。 可突然不知道从哪来了两只女鬼,围着王伟他们三鬼打转,问东问西的不停地闹。 当王伟觉察出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听从厕所的方向传来一声玻璃破碎声,紧接着,刚才那个陪大东去厕所的女犯大喊着招呼外面的人:“快来人,大东哥受伤了!” 王伟三鬼闻言,赶忙飘到厕所,只见大东的左手臂在不停地往下滴血,胳膊上的皮肉翻卷着。厕所窗户的玻璃有一页像是被人给击碎般,仅剩几片碎片在窗框上耷拉着。 “快快快!都让开,赶紧过来两个人,把雷东送去医务室!” 不消一会儿,厕所门口便围满了人,其中一名年龄稍大些的女狱警也顾不上去问大东受伤的原因,直接吆喝开。 然后对身旁的另外一名狱警快速吩咐道:“你快点去给焦监区长打电话,问问她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往监狱内门进的时候,因为那门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地通过,刚才还一脸痛苦表情的大东.突然变成一脸冰冷的怒容,“你们三个打算跟到什么时候?你们不烦,我可很烦!再跟,小心我废了你们仨!” 这下,不用再跟踪验证,三鬼便已经非常肯定地知道,大东能看得到他们。这可让他们仨吃惊不小,没想到生人里除了秦良玉,居然真的还有人可以看到鬼魂。 本来想放弃跟踪,可刚子偏就不信邪,“怕什么?!他一生人,难不成还能吃了我们?” 大东听到刚子的话后,冷哼了声,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语气变得非常森冷和狂妄,“你可以试试!现在!” 准备冲上前的刚子被王伟拉住,他对大东问道:“你为什么要查我们秦将军?” 当听到王伟的话后,大东脊背一僵,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很意外和震惊的话般,迅速转头看向王伟,“你说的秦将军,就是今天才被送来的那个混血儿?!” 他的语气听着像是一句问句,其实是一句为了得到进一步验证的肯定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王伟听他在讲到“秦将军”三个字时,感觉他的语气不再冰冷,变得有些激动和颤抖着的温柔。 而且他发现大东居然也像秦良玉一样是在用意念与自己交流,“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查秦将军?先回答了我的问题,然后我会告诉你秦将军是谁!” 大东嘴角轻扯了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伟,然后转头向医务室的方向走去,“既然你们是贞素的鬼兵,那我就放过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不然小心我把你们丢到矮墙那边的电网里!” 脚步稍稍停顿了下,他最后来了句:“告诉贞素,生生死死,我是等了她95年的故人!你们仨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这是要去给你们秦将军解围的!” 听到这里,秦良玉陷入了一阵被浓浓悲伤覆盖住的沉思中。 看来自己的感觉没错,大东就是自己前世的某一个亲人或者故人,不然他不会那样称呼自己。 可这里有太多让秦良玉不解的地方,首先这个人到底是男还是女? 再是,他说他等了自己95年,那他到底是王伟所说的8岁,还是95岁? 还有一个让秦良玉很纠结的问题是,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自己总会有一种像是男女间感情萌动的那种异样感觉……(未完待续) 第九章 纷争(17K首发) 算计了下时间感觉不对,秦良玉问道:“我是下午三点多开始查体的,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王伟搔了搔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医务室那里都是些女的,我们没好意思进去。” 褚德重拍了下王伟的肩膀,笑着插话道:“唉……其实不光医务室,这监狱哪哪不都是女人!对方看不到我们不会觉得尴尬,可我们三个却处处可见尴尬的人和事!” “主要是我们不想再继续跟踪大东了,他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似乎不像是在吓唬我们,既然他能看得到我们,那就表明他是有些真本事的人。” “我们担心别等着没查到什么线索,再把他给惹恼了,真把我们仨给丢到那堵墙后面困住出不来,那谁来给秦将军你通风报信呀?” 秦良玉点点头,感觉三鬼中还是褚德重考虑事情比较稳重谨慎些,“那这期间你们都去了哪里?” “我们去了二监区监室所在的楼层,结果还真让我们给查到些线索来!”一直飘在一旁的刚子,这时来了劲头,凑上前,两只鬼眼冒着收获后的得意之光。 原来,就在大东进入医务室包扎伤口的时候,王伟他们三鬼便直接去了二监区的监室。 由于三监区多数都是老弱病残的犯人,所以,正北的监室楼层的一楼是三监区,二楼是一监区,三楼是二监区,再往上依次是四监区、五监区、文艺科的演练室和教育科的教室。 已经与大东正面接触过的三鬼,便循着大东的气息找到了三楼,大东的监室位于三楼走廊尽东头的一间房间。 这间房间在其他楼层里都是属于杂物间,没人居住,只有二监区被收拾出来作为监室给大东独自使用。整个监狱里,除了大东,再没有别的犯人享有独居的待遇。 无论看守所或者监狱是不允许羁押人员单独一个房间的,由此可见大东的身份或者性别有着非常特殊的原因,才会让女子监狱破了规矩。 这间房间的面积跟入监队的小监室差不多大小,监室门是锁着的,里面只摆放一张上下铺的那种铁床,大东睡在下铺,上铺放着他的一些衣物和换季被褥之类的东西。 在他的床铺下有一个带锁的铁盒子,不大。在那个盒子里,王伟他们发现了一样在女子监狱其他犯人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剃须刀,是那种安全刮脸刀。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愿用这种有些过时,又很费时间的剃须刀了,但监狱规定犯人监室里不允许安装配备电源插座,这也就不难理解大东为什么不用电动剃须刀了。 上铺有一个归纳箱,里面放着大东的囚服和换洗衣服,当看到放在箱子里的内裤时,生前性别都为男性的三鬼,已经基本能够确定大东的性别了。 大东虽说是一个人单住,但他监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非常整齐,卫生也收拾得很干净。 无论是他的衣裤还是鞋帽,一应物品中没有一样是与女性有关的。别说是王伟他们了,任何人进入这间房间,感受到的只有雄性的气息…… “明月,看什么呢?马上就要开会了!” 因为专注与王伟他们说话,始终趴在窗台前的秦良玉竟然忘记了时间,直到邓洁走过来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她这才发现那些前来开会的新入监新任监室长已经全都到齐了。 “你也是监室长?”没有回答邓洁的问题,转过身后,秦良玉好奇地反问。 邓洁有些不好意思地憨憨笑了下,搓了下鼻子道:“嗯,估计是我比她们早来了半天,就让我当了我们那监室的头儿!” 再次扫了眼已经坐在桌后马扎上等待开会的其他监室长,发现这些人中并没有丛花玲,秦良玉难得地低声笑着打趣道:“丛花玲和我也比她们早来半天,我们俩可没当上监室长!” 说着话,秦良玉与邓洁一起走到她之前摆放马扎的那个位置,结果发现那里被人给占了,而秦良玉的马扎不知道被谁给丢在了一旁的过道里。 因为所有人的马扎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样子,毕竟是花钱买的,所以很多人都在自己的马扎上做了一个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的记号,防止被别人给错拿或者偷去了。 秦良玉没有给自己的马扎做记号,倒不是她的心眼没别的人多,而是她压根就没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认为马扎反正每个人都要买,都要有,如果突然哪个人多出来一个马扎,那岂不就是在不打自招自己是个贼? 结果当她弯腰将自己的马扎捡起来时,发现这马扎不像是自己原来的那个。 看了眼坐在自己之前放马扎位置上的那个人,秦良玉便随口问了句:“你是不是拿错马扎了?” 因为还没有开始开会,大厅里的人都在聊天,嗡嗡声不绝于耳。坐在秦良玉之前位置上的那个人是个与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她正在低头与旁边的另外一个女孩聊天。 “怎么了明月?”邓洁发现了不对劲,靠近秦良玉问道。 “没什么。”再次扫了眼那个装作没听到自己说话的女孩一眼,秦良玉懒得跟她们计较,便拽着邓洁向后面的空位置走去。 “都静一静,开会了!” 这时,焦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冲着大厅里还在聊天的众人喊了一嗓子,室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秦想与孙翊尔跟在她身后,两个人怀里抱着一堆的东西,将东西放到讲台前的桌上后,她们俩拿着各自的马扎来到门旁。 临坐下前,秦想扫了眼室内众人,当看到尚未坐下的秦良玉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恶毒的恨意,是那种恨不得一个人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的恨。 发觉到秦想的视线,秦良玉放好马扎后看向她,与她的视线相对时,她心中有的只是一种无奈、无恨和无所谓。 她可不认为监狱里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虽说对大东有些奇怪的感觉,但秦良玉知道那都是属于自己前世的。自己在这一世的准丈夫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一心一意等着她出去的马依风。 秦良玉发现这个马扎放到地上后,那两条支腿有些高低不平,她弯腰整理了下这才坐下。 谁知,刚坐到马扎上,那个马扎居然整个散架了,幸亏秦良玉反应速度快,在马扎散开的同一时间,她迅速将双肘向后撑到身后的桌面上,大腿肌肉绷紧,将身体稳定住不至于随着马扎一起摔到地上。 因为大厅已经安静下来,听到身后的声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向秦良玉的方向。在这些人的注视下,秦良玉慢慢地站起身,将视线锁定在刚才占着自己位置的那个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失望,当发现秦良玉在盯着她看时,她赶忙扭回头,不再看秦良玉,但她眼神中那丝慌乱却清楚地落进了秦良玉的眼中。 在人多的场合,秦良玉一般不愿意开启异能,因为直至现在,她依然有些控制不好这个异能,一旦在人多的场合开启,耳边听到的是所有人的所有想法,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丢进了搅拌机里一样难受。 秦良玉从马扎无故散架,到她看向那个女孩,一旁的邓洁都看得一清二楚。 将秦良玉扶起后,她无意间发现在那马扎的中间位置立着一根有些锈迹斑斑的长钉子。邓洁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迅速将视线移向前面坐着的那个女孩,眼神中燃烧着两簇怒火。 邓洁也不管什么开会不开会的,甩开膀子,离开座位走到那名女犯的身旁。 那女孩见邓洁突然靠近微微愣了下,结果还没等她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邓洁突然揪住她的衣领像拎小鸡崽仔似的把她给揪了起来。 “你这恶毒的死b,还有胆继续坐这儿!跟我走!”邓洁的声音一旦放开,跟她那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一样的高,冲击着大厅里所有人的耳膜。 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随着邓洁这一声怒吼,迅速从秦良玉的身上转移到邓洁和那名被她拎在手里的女孩身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那女孩双手抓住邓洁的手,使劲想掰开她,却发现她们两个人的力量悬殊太大,她根本就掰不开邓洁那如同铁钳般的大手。 “干什么?灭了你这个歹毒的死b!”边说,邓洁边将那女孩从座位里拖了出来。 那女孩也不是个善茬,虽然在身高、体型和力量上与邓洁有很大的差距,但她在蹬了几下腿发现无法挣脱开邓洁的钳制后,居然张开嘴直接咬到邓洁抓着她衣领的手腕上,从她嘴角渗出的血迹,可见她是下了死口。 邓洁吃痛,嗷地喊了一嗓子,想松开手,却发现根本就无法摆脱掉那女孩的牙齿。她腾出另一只手揪住那女孩的头发猛力向后一扯,一簇头发随着她的力道,带着一片血淋淋的头皮被她生生给扯了下来。 那女孩口中发出了突破天际般的啊啊啊的凄惨哭嚎声,在她的嘴松开的那一刻,旁边的人惊恐地看到从她的嘴里掉出一小块带血的肉。 秦良玉起身后,也发现了那根钉子,所以在邓洁走向那个女孩时,她在犹疑着是否阻拦,可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工夫,这两个人居然都见了红。 邓洁毕竟是犯的故意杀人罪进来的,这样的人骨子里都是带着一股子狠戾劲的,她的手自由了以后,也不去管上面少了块肉,抬起腿冲着那女孩的小腹就是狠狠的一脚踢了过去。 邓洁带着怒火、拼着全身力气踢出的这一脚的力量可真不容小觑,随着一阵桌椅板凳倒地声,那女孩被邓洁这一脚给踹得弓着身子脚离地地倒飞了出去,把距离她最近的三名女犯给全部撞倒在地后,她也直接昏迷了过去。 眼见着再继续下去,一准得出人命,秦良玉赶忙奔到邓洁的身旁拉住已经打红了眼珠子,准备继续扑上去的她,“好了,邓洁,不要再继续了,给她点教训就够了!” 焦健、秦想和孙翊尔这时候也终于都反应了过来,一起走到邓洁身旁。 “干什么呢?怎么好好的开个会就打起来了?你们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 虽说是在斥责邓洁,但秦良玉却发现焦健的口气听上去非常平静,她不禁有些纳闷地看向焦健。而焦健对邓洁丢下那句话后,便带着秦想走向那个昏迷不省人事的女孩身旁查看去了。 大厅里的人,包括在监室里听到声响的留守老犯人,以及几个胆大的新犯人都围了过来。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里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就在大伙都在好奇地互相打听着刚才大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门口传来一声严厉的高喊声:“都闭上嘴!焦健在不在?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 喊话的是入监队值夜班的两名狱警,其中一个狱警的手里居然还提着一根**棍……(未完待续) 第十章 查未果(17K首发) 听到喊声,焦健也顾不上去管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了,从自觉让出一条通道的人群中疾步走了出去。 来到刚才喊话的那个狱警身边,焦健对她恭敬地称呼道:“陆队长!” 然后对拿着**棍的那名狱警喊了声:“冯队长!” 监狱里,除了犯人们能分得清身份的正副监狱长和政委外,其他的狱警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看到身穿警服的狱警,所有犯人都一律称呼她们为“队长”。 这有些像在看守所里,除了樊医生,其他的所长也好,干警也罢,在犯人嘴里统称为所长。 被称作陆队长的是一个年龄在5、6岁的女狱警,个头不是特别高,但皮肤特别白,一身藏蓝色警服穿在她身上格外衬得那小脸白皙水嫩的。 而被称作冯队长的是个年龄看起来要比这个陆队长大些的女狱警,也是今天上午秦良玉随鲁海英进狱警办公室时,见到的那个呵斥前任监督岗姜丽蓉的女狱警。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办公室里都能听到大厅的吵闹声,是有人打起来了吗?”陆队长问。 焦健回身往人群里扫了眼,发现那名昏倒的女犯已经苏醒过来了,正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小声抽搭着掉眼泪。 “是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没搞得明白,刚准备给新入监的开会讲监规,有两个新来的就动起手来了。”焦健如实回答道。 闻言,提着警棍的冯队长随着焦健的视线看向一团糟的人群后,对焦健命令道:“把所有闹事的人都带来办公室,这里先由监督岗的人看守,在事情没查清前,谁都不准离开这里半步!” 说完,冯、陆两名狱警便转身走回办公室。 焦健重新走进人群中,冲坐在地上的那名女犯不耐烦地道:“行了,别哭了!赶紧起来随我一起去队长办公室!” 然后,焦健看向站在邓洁身旁的秦良玉和孙翊尔道:“邓洁、秦明月,你俩也一起去吧,孙翊尔你跟秦想在这里维持秩序,这里的人谁都不准离开,等我们回来后再说!” 四个人一起来到狱警办公室门前,焦健冲着门内高喊了声:“报告!”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后,秦良玉等人在焦健的带领下呈纵队依次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后,冯、陆两名狱警都沉着张脸坐在办公桌后。那名姓冯的狱警冲进来的四个人喝令道:“都给我蹲下!” 焦健毕竟是老犯人了,听到蹲下的命令后,第一个便屈膝蹲了下去,接着是那名被邓洁打了个半死的女孩,她此刻连站都站不稳,蹲下于她而言倒是个缓解身体疼痛的好办法。 邓洁看了眼已经蹲下身的二人,偷偷地拽了把被她护在身后,依旧站立着的秦良玉,便也随着她们二人蹲了下去。 随着邓洁的下蹲,矮于她1公分,比她要娇小许多的秦良玉便暴露在冯、陆两名狱警的视线内。 “你怎么也来了?” 发现秦良玉没有蹲下,刚准备发作的冯狱警接收到陆狱警的眼神暗示后,便没有出言指责秦良玉不下蹲的举动,反而有些好奇她在这起斗殴事件中所起的作用来。 早已认清自己不再是前世将军身份的秦良玉,平时没什么事时,她便将自己前世的锋芒隐藏得很好,像一个普通人般让人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同。 可一旦遇到危及自己性命或者人格尊严的情况,前世那股凌厉的气势便瞬间爆发,如同赤焰般在她周身熊熊燃烧,灼烤着身边每一个人的感官。 一个人周身气场的转变是一种只可意会的感觉,而非仅靠凌厉的眼神或者犀利的言辞来传达。秦良玉身上那种带有巨大压迫感的威仪,让冯、陆两名狱警突然感到有些不敢与她直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直到这一刻,她们才隐隐地感觉到,秦良玉恐怕并不单单是靠后台关系厉害而受到鲁海英和王恕的另眼相看,或许这个人本身有着异于他人之处。 见冯、陆二人没有要刁难让自己蹲下的意思,秦良玉身上的那股凌厉气势也随之慢慢收敛了起来。其实这都是一种潜意识不自觉的展现和隐藏,而非秦良玉去刻意触发前世的那种锋芒。 舒缓了好一会儿,冯狱警看向蹲在地上的焦健等三个人问道:“谁先说说刚才大厅里发生了什么事?” 焦健因为到现在还没叨叨明白刚才大厅里的事发经过,只记得先动手的人是邓洁,便转头对蹲在她后面的邓洁道:“你跟队长说吧!” 这一转头,她发现了邓洁身后的秦良玉是站着的,再回头看向冯陆二人,她眼中闪过了一丝自卑的了然。 别看邓洁跟人骂架的时候伶牙俐齿一堆接一堆不重样的脏话,但说正经事她可就不是那块料了。加上事发后,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去打的人,比焦健知道的也多不到哪去。 所以,支吾了半天她也没把个事给讲明白。 见那两名狱警对邓洁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有些不耐烦,秦良玉语气平静地打断邓洁的话接口道:“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来说事发经过吧!” 听秦良玉这样说,冯陆二人的眉头都皱了下,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们没想到这事竟然是因秦良玉而起,二人的眼中均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对视了眼,两个人同时微点了下头。 姓陆的狱警比姓冯的性格要绵软些,处事也圆滑些,不像冯狱警那么刚硬到给人一种菱角分明的感觉。如果不是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她平时跟犯人几乎是平起平坐,从不摆什么狱警的架子。 重重地打了个哈欠后,她白了邓洁一眼,然后冲秦良玉摆摆手道:“快说,别再让这个邓洁讲下去了,我都快让她给说睡过去了!赶紧说完,你们该去开会开会,这都几点了?” 在场的所有人均听出了陆狱警话中的意思,这摆明了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有焦健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有秦良玉在,凭她对冯狱警的了解,今晚这事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了。 秦良玉从自己摆放马扎的那个经过开始讲起,然后是自己马扎被人丢到过道并被换掉,接着讲到马扎散开后的那根钉子,最后才讲到邓洁“义薄云天”的壮举,但她却将邓洁先动手的那段给掠过去了。 本以为只是一起单纯的犯人间的打架斗殴事件,可随着秦良玉的讲述,冯陆二人感觉这事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二人都开始谨慎起来,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眼睛不时地在那个挨打的女犯和焦健身上依次扫过。 在秦良玉讲述事发经过时,那个女犯并未开口反驳或者打断她的说法,只一味地低着头,双手捂着肚子,一言不发地在那蹲着。 从她有些微打颤的身体来看,邓洁踹她的那一脚绝不轻快。 秦良玉暗自开启了下异能,发现偷换自己马扎的人果然就是这个蹲在地上的女犯,秦良玉为邓洁没有打错人而轻舒了口气。 刚准备继续听听到底是谁指使这女孩来加害自己的,却发现这女孩的思绪有些混乱,仔细听了下这才知道原来是她气息不稳造成的。 秦良玉一惊,想起邓洁的那一脚,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邓洁。 死缓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简称,虽说判了死缓的人基本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如果在服刑期间再犯事,尤其是构成判刑的事,那这死缓可就直接把缓给抹去,变成死了。 这也就是秦良玉替邓洁担忧的一个主要原因。再有就是,如果邓洁因为这事受到处分的话,那一个月后,别说能不能随着自己侥幸留在入监队了,就她那性质的案件,恐怕会被直接给丢到吃人不吐骨头的二监区。 她不敢想象邓洁这种大大咧咧、爱憎分明的性格能在二监区活几天? “冯队长、陆队长,能不能先让她们俩去医务室检查下,无论谁对谁错,毕竟现在她们两个人都伤得不轻。” 虽然知道作为囚犯身份的自己,没有资格给狱警提这样的建议,但秦良玉实在担心那女孩被邓洁那一脚给踢出个好歹,那邓洁的罪过可就大了。 看了眼邓洁还在冒血的手腕,以及那女孩头皮上的伤痕,见冯狱警点了头,陆狱警便对焦健道:“你跟秦明月带着她们俩到医务室去包扎下伤口吧,今天这事先这样,给新入监的讲明监规纪律才是正事,杜绝以后再有类似事件发生。” 在焦健等三人站起身准备离开前,冯狱警在她们身后突然来了句:“不要以为让你们离开这事就过去了,如果秦明月所言属实的话,那这起事件便是一起有阴谋策划、且多人参与、共同实施的人身伤害事件,明天我们会报告给王监区长,让她出面来查这件事!” 焦健脊背一僵,头也不回地低声应了声:“是!”然后带着秦良玉等人从狱警办公室里走出。 路过大厅时,焦健刚准备喊秦想出来告诉她自己要去医务室,哪知,冯狱警也跟着出来了,对秦良玉道:“秦明月,你先等一下,去大厅把你说的那个马扎拿过来。” 秦良玉心下明白,看来这冯狱警是真要把这事给查个水落石出才算完,不过这样也好,让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早点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也省得她在人后继续作怪害人了。 低应了声,秦良玉走进大厅,来到之前自己坐过的位置,却发现马扎不见了。询问了下最靠近这个位置的几名女犯,竟然没有一个人留意过马扎的去向。 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下来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那个报废的马扎,不得已秦良玉只得走到门口对冯狱警讲明了情况。 “欲盖弥彰!哼!看来参与这事的还不止三个两个人!行,你们先去医务室吧!”说完,她扫了眼焦健后,直接走进大厅。 秦良玉一行四人往监区大门走的时候,听身后传来冯狱警让孙翊尔和秦想将大厅所有犯人的名单记下来交给她。 往楼下走的过程中,因为楼道里的灯光很暗,秦良玉装作没走稳,偷偷地将右手按压到那女孩的腹部,然后对明显已经不再腹痛的女孩说了句:“不好意思,我有点夜盲。” 来到医务室,邓洁手腕的伤势比较严重,医生给她做了一系列消炎缝合的治疗,又拿了些吃的药。在走廊等待的过程中,秦良玉见到白天给她查体的白大褂从妇科里出来。 “咦,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白大褂扫了眼刚包扎好手腕,从外科里走出的邓洁,对秦良玉问道。 “我朋友受伤了,我陪她过来包扎下伤口。”白天的事,秦良玉始终感觉自己对白大褂有些歉疚,所以对她说话时的语气便格外地温和。 向外科里的女孩看了眼,正巧看到她头上那块裸露在外的狰狞的头皮,白大褂有些明了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科室。 在秦良玉她们离开医务室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大东从外面进来了,手腕上的纱布居然残破不堪,伤口在往外渗着血。 本应进入外科重新包扎换药的他,却像一个幽灵般直接走进了妇科……(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男人的哀伤(17K首发) 医务室一南一北有两个门,北门就是秦良玉她们这些犯人走的门,南门离传达室非常近,与外岗的铁皮岗亭斜对,这是狱警的专用门。 进入南门的左首是一个直通五楼的狱警专用楼梯,因为生活科、教育科和入监队的狱警办公室都在这栋楼上,所以平时这南门只允许狱警进出。 犯人走这扇门只有三种情况被允许,一种是紧急病症进入治疗;一种是重症需要转到外面的医院接受治疗;还有一种是死亡被抬出去。 医务室的狱警办公室在楼梯稍往里的位置,办公室再往里就是医务室的走廊和各个门诊科室。 这次带大东进来的是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由于监狱里的操场非常大,大东顺着操场甬道的警戒线走到西楼门至少也得十分钟的时间,焦红羽目送他走远后,转身从南门进入医务室。 医务室里的狱警办公室门开着,里面坐着一名值夜班的年轻女狱警,正在低头认真地翻看着一本《新款毛衣花样编织》。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见是焦红羽,笑着招呼道:“焦监区长,怎么?又有犯人生病啦?” “是啊!”焦红羽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问:“又在研究毛衣呐?看好什么花样了?” 女狱警笑着道:“我听说入监队里有个犯人织的毛衣特别好,据说织得也快,一个周一件。” 将书往焦红羽的面前推了推,“这不快到春节了吗?我想着送我妈一件手编毛衣。你快帮我看看,选哪个花样好?” 焦红羽抿唇轻笑着,两个人开始研究起毛衣花样来。 就在焦红羽进入南门的同一时间,谁也没有留意到悠闲地走在警戒线内的大东,突然身形一晃,像一个鬼魅般转瞬便已经来到了医务室的北门。 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了眼,见幽暗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既没有焦红羽或者其他狱警的身影,也没有医生或者犯人的身影后,他这才轻推门走了进去。 因为监狱里的犯人都是女人,所以医务室有规定,妇科每晚必须要有一名医生留守值班。 白天给秦良玉查体的白大褂之前已经得到信,知道大东今晚要来。虽然来传话的人并未告诉她大东要来找她干什么,但她大致也能猜得出大东的来意。 毕竟秦良玉的样貌,以及她身上那种不同于其他犯人的气质别说是在监狱里,就算是在外面的社会上也是极难见到的。反正活了40多岁,在监狱里已经服刑五年多的白大褂从未见到过。所以,秦良玉能得到大东的青睐她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已经快夜里八点了,她等得有些无聊,便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操场出神。 正在这时,她看到大东从甬道的南头走来,刚准备转身回到椅子里坐下,突然她发现大东像是人间蒸发般从她的视线内消失。 就在她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看错了,正在四下梭巡大东的身影时,却感觉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 猛然回头,她惊怔地看着身后,双手捂住嘴巴,差点没惊叫出声。前后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大东居然像空降般站在她身后不到一步的距离。 “没事不要到处乱看,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你会死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大东磁性的嗓音此刻听在白大褂的耳中,像催命鬼的索魂令,那种发自骨髓深处的恐惧蔓延至她周身每一处毛孔。机械地点着头,慢慢地将双手从嘴上移开。 “东、东哥!” 尽管比大东年长了十多岁,但能让大东默许这个称呼的人毕竟不多,所以整个监狱里的犯人,能喊东哥的,基本就等于说是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套用秦想对秦良玉说的那句话,家里人关系再硬,后台再厉害,也不可能时时保护在自己的身边。而有了大东这个靠山,无论是不是在二监区服刑,整个监狱里便没人敢欺负她们。 大东回身坐到旁边的椅子里,“问了吗?” 白大褂双手垂在身侧,紧捂着腿两侧以控制自己四肢的颤抖幅度,“问、问了,她说……有过。” 白大褂不仅是个女医生,还是个过来人。下午在大东让她去问秦良玉是否与男人发生过关系时,她就已经猜到了大东的意思。当她对秦良玉问出这句话时,其实她跟大东一样,也希望秦良玉能够回答说没有过。 她知道男人在乎这个,尤其是在乎自己在意的女人,如果秦良玉当时说没有,那么她相信此刻的大东应该是无比开心和满意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为这个问题纠结了一下午,想过对大东撒谎,可又怕大东哪天真验证了,自己将会死得很惨。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大东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表情。所以她没有看到大东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中,划过一丝记忆的哀伤,那是一种让人颤栗的哀伤,也是一种让任何女人见了都会感到心疼他的哀伤。 偷偷看了眼大东受伤的左胳膊,见伤口上的缝合线已经崩开,里面不停地往外流着血,之前医生给他包扎的纱布破碎得不成样。 虽说不是外科大夫,但白大褂只一眼便分辨出,那伤口和纱布是人为造成的。 感受到大东那种沉默的伤感,白大褂有些替大东着急,虽说现在不是夏季,但伤口一旦感染的话也不是闹着玩的,身份再特殊,那也是名犯人,不可能像在外面一样随时就医。 可大东不张口,她也不敢轻易打扰他,突然想起今晚见到秦良玉与焦健带来的那两名受伤的女犯。 “东哥。”白大褂迟疑地开口,希望能够转移大东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总沉浸纠结在秦良玉非处的问题上。 “说!”大东左手臂上的血已经开始顺着手指滴落,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双眼紧盯着地面上那一滴一滴迅速渗透进地下的血迹。 “今晚秦明月和焦健带着两名入监队的新人来外科包扎伤口,其中一个大个子据说是秦明月的好朋友,而另一个是焦健在看护。”白大褂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情况汇报给大东。 “秦想没来?”大东始终没有抬头。 “没有,我听我们生活科来拿药的人说,她们在监室里好像听到楼上入监队的人在打架。” 终于抬起头,大东眼中的哀伤已经被担忧所取代,“她……没受伤吧?” 白大褂在心底轻叹了口气,看来大东这次是认真的,记得以前对秦想,他可没有这么上心。 “这倒没有,不过东哥,我奇怪的是,秦明月也是个新入监的犯人,这事按说的话不该她带人下来。” “嗯,知道了。”说完,大东站起身向旁边的外科走去…… 通过这次开会,秦良玉知道原来监狱里的规定非常多,而且一旦做得不好便会被扣上一顶违反监规的帽子,下场便是被扣分,严重的还会影响到将来所在监区的分。 监狱里夏令时是每天早上5点起床,冬令时是6点起床,起床后需要集合到操场上去跑操。 起床号响起后,所有犯人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来整理床铺,至于上厕所这样的事如果来不及便只能等跑操回来后再解决。 晚上就寝时间是9点半,下面监区根据劳动量不同可能会有所延迟。就寝前十分钟,各自在监室里排队站好等待狱警点名,点完名后必须立即就寝。 所有的新入监犯人,在入监队这一个月的训练期内,不仅要学会熟悉监规,还要进行队列训练和劳动。这是为了将来分到下面监区去以后,能够迅速融入监狱的快节奏生活打好基础。 “每个新入监的成员,我会发一本《海东省女子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监规必须在一个周以内背下来,背下来以后可直接到办公室找队长背诵。一周后如果还没背下来的,会得到相应的处罚!” “从明天开始,只要是好天气,所有新入监的人员上午到一楼操场去参加队列训练,下午到一楼大厅里参加劳动,劳动任务到时候我会具体给你们安排。” 见每一个新入监的监室长都在认真地听,焦健接着道:“明天我会安排几名老入监人员去教你们整理床铺以及叠被子,这个必须要认真地学,因为以后你们到了下面的监区,床铺整理这部分是直接与分数挂钩的。” “你们各个监室的监室长回去以后,在本监室里问一下有没有会理发的人,女监里所有犯人的头发必须是齐耳短发。” “好了,要讲的就这些,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回去传达给监室里的人,十五分钟以后,自北向南,按次序到洗手间洗漱,每个监室按人员数目,只有十到十五分钟的洗漱时间。” 扫了眼下面众人,焦健接着道:“如果有谁没听清或有不明白的地方,散会后可以来问我,离开前,来我这里按监室人头领监规手册。现在散会!” 通过焦健刚才所讲的这些规章制度,秦良玉发现这所监狱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外,其他倒无不妥,整个一军事化管理。 从焦健处领了《监规》后,秦良玉便直接回到自己的监室里。 大概之前马扎事件的吵闹声太大,值内岗的老太太被吵醒了,见秦良玉进来,她发出浓重的鼻音问道:“散会了?” 秦良玉低应了声,扫了眼其他人,发现她们都还在睡着,有的甚至发出了挺大的鼾声。 “你赶紧先去洗手间洗漱,跟那些新入监的把时间错开来。如果外面值内岗的人问起,就说是我叫你去的。” 说话的这个老太太叫元贝红,秦良玉今天中午看过她的床头牌,也知道她就是这个监室的监室长。 这老太太最大的特点就是冷面,很少能见到她的笑脸,再有一个特点就是声音尖细,只要她把嗓门扯开来,估计一楼都能听到声儿。 刚准备对元贝红道声谢,哪知她身子一骨碌背转过去不再搭理秦良玉。秦良玉摇摇头,抿唇轻笑了下,感觉这老太太挺有意思。 从床底下拿出自己的脸盆和洗漱用品往洗手间去,果然,刚走出监室,就被值内岗的两名老太太给拦下,当她们听说是元贝红让秦良玉先去洗漱的,这才一脸不情愿地退到一旁。 8点,各个监室开始逐次进入洗手间洗漱,随着这些人的进入,洗手间里跟炸了营似的传出各种声音。争水龙头的、脸盆掉到地上的、抢厕所蹲坑的、脚底沾水不小心滑倒的。 任凭焦健和秦想去骂了几次都不管用,一直快到9点准备点名就寝了,洗手间和走廊这才安静了下来。 晚上睡觉大灯是关闭的,仅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室内一下子变得朦朦胧胧的。 喊来王伟三鬼,安排他们留守一个在自己身边随时看着时间,秦良玉可不想明天一早憋着一肚子的宿便去楼下跑操,所以她决定比其他监室里的犯人早起一个小时,这就需要王伟他们来给自己当闹钟。 大概是换地方了,刚躺下时,秦良玉怎样都睡不着,这床稍微一动就吱嘎作响。怕吵着床下的人,她尽量保持着一个睡姿不动,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竟也睡过去了。 午夜十二点前后,下面各个监区开始陆续收工返回。二监区带队的依然是大东,在操场点完名以后,这些犯人们才蔫头耷脑地走入监区大门。 在进入监区大门前,大东那双深邃的眼神向五楼秦良玉所在的监室窗口扫了眼。就在这同一时间,床上的秦良玉猛然睁开眼,她梦到了一个人,一个前世曾让她刻骨铭心难忘的人……(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林妮求助(17K首发) 早上五点,王伟准时将秦良玉叫醒。 因为王伟生前是名现役军人,对于内务整理他比监狱里任何一个犯人都要在行,所以在他的指导下,秦良玉没用多长时间便学会了“豆腐块”的叠法。 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后,秦良玉端着脸盆来到洗手间方便、洗漱。 收拾完自己,发现离六点起床时间还有一刻钟,秦良玉便将监规拿出来,趁早上头脑清醒,开始认真地背诵起来。 秦良玉没想到,秦明月大脑的记忆力与自己前世竟然相差无几,起床号吹响时,她已经将监规的全部内容流利地背诵了下来。 虽说就寝时间不同,但起床时间整个监狱里的各个监区都是统一的,北楼五个监区的起床号也在六点准时响起。 从窗口,秦良玉见五个楼层的监室灯像夜空繁星般密密麻麻地亮起来,因为窗户不允许挂窗帘,所以从那些窗口能隐约见到里面出出进进的人影。 看着走廊里跌跌撞撞匆忙进出洗手间的人,秦良玉万幸自己有王伟这些鬼魂在,不然的话,估计真要憋着一肚子尿到楼下跑**。 “集合了!都速度点!” 六点十分,秦想站在走廊里吆喝。一米七的身高,配上她那张年轻冷峻的脸,看着比焦健那个大组长的气势都要足。 狼狈不堪的新入监犯人从监室、洗手间里奔出来,有的在扎辫子,有的在系扣子,有的裤子提了一半就从厕所里跑出来,还有的刚刷完牙没来得及洗脸,白色的牙膏沫还粘在嘴角两边…… 焦健与秦想并排站在一起,将所有犯人按身高排成了两个纵列。 邓洁自然是在最后一排,秦良玉的身高在女人里算中等,所以她被排在中间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而丛花玲和孙翊尔的身高都是刚够一米六,所以她俩被排在了队伍的前面。 刚走到三楼拐弯,便听到下面操场上传来一阵阵洪亮的喊口号声,以及跑步时发出的“嗒嗒嗒”的整齐的步伐声。 来到操场,包括秦良玉在内的所有新入监的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 整个监狱5000多名犯人,平均一个监区约合1000人,几乎全部都在操场上,各个监区都由监区大组长带领,围着操场跑操。 虽然因为前一天熬夜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疲倦,但她们的步伐却整齐划一,可见她们平时都受到了严苛的队列训练。 直到这一刻,秦良玉才明白为什么监狱的操场会那么大。 虽说时空不同,穿戴不同,但这种壮观的场面,让秦良玉不禁想起前世自己与丈夫马千乘训练的那批白杆兵部队。 外面还是一片晨曦微朦,从没有一丝乌云的天空可以分辨今天是一个晴天。但毕竟前段时间连着下了多日的大雪,化雪的时候真的冷到骨子里,尤其现在居住在有暖气的监室,所以,只要一出门就能冻得人浑身发抖,湿冷湿冷的空气似乎会从每一个裸露的毛孔钻进体内。 因为新入监的人还没有开始接受队列训练,所以当入监队的跑操队伍加入到操场里的大部队以后,感觉像是整齐的麦田里突然飞进去一群蝗虫,顷刻间将麦田里的麦子打散。 这些新入监的协调性特别差,秦想喊的“一、二、一”口令她们压根就不会跟拍,杂乱的脚步声直接将秦想的口令给吞噬掉。 当秦想喊出“一、二、三、四”的口号时,只有留守的老犯人跟着喊,新入监的人里,有几个后知后觉的,居然在别人都已经喊到三了,她们才从一开始喊,因为冷,那声音听上去还在发颤。 带领队伍的秦想被这些新入监的给气得干脆也不管了,由着她们在操场上瞎跑,保证不把人给跑丢了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跑操时间规定是二十分钟,六点半准时返回各自监区洗漱、整理内务,然后便开始准备打饭、打水。 在这二十分钟内,入监队散乱的队伍曾与二监区错开两次,带队的大东居然能准确地找准秦良玉所在的位置,微不可察对她笑了下。他的笑容非常和熙,一如此刻晴朗的天空。 跑完操将所有人都带回监区后,秦想直接带着还没有洗脸刷牙的孙翊尔去上岗了。 焦健没有随同一起去,因为新入监的很多犯人要求开仓库门,她得留下来看着别丢了东西。 因为没什么事可做,又不想碍着别人进出,秦良玉便趴到监室的窗台前看秦想和孙翊尔值岗。 除了监狱统一发放的囚服棉服,监狱规定不允许在囚服外穿自己的衣服,所以没有棉衣的新入监犯人,能不出门的情况下,便都缩在各自的监室里取暖。 早上的温度感觉比夜里都要低,看着站在伙房附近值岗,穿戴单薄的孙翊尔,秦良玉有些替她担心,怕她会被冻病了。 每个犯人允许购买一到两个暖水瓶,伙房侧门旁有一个锅炉房,除了入监队、生活科和教育科的犯人可以随时去打热水,下面监区的犯人是定点供应热水。 现在这个季节,对女人来说热水非常重要,不仅要用来喝,晚上洗屁股和洗脚都要用,所以只要账面的钱够,基本所有人都给自己订购了两把暖水瓶。 “秦明月,咱们监室里的人都去值岗了,你随我去打热水吧,不然一会儿锅炉房里的热水都让下面监区的人给打没了。” 元贝红走进监室,一边低头拿暖水瓶,一边招呼着趴在窗前的秦良玉。 随着元贝红来到走廊,发现别的监室出来好多人在排队,每个人的手里都最少提着四把暖瓶。邓洁因为手腕有伤,所以她没去。 顺着警戒线走到锅炉房至少要走接近十分钟的时间,秦良玉发现她监室里的那两名值外岗的此刻已经在岗亭里了。 岗亭的门是关着的,两个人在里面坐着,从门上的玻璃仅能看到俩黑乎乎的头顶。逢狱警经过时,她们俩会在里面站起身,直到狱警过去了才坐下。 秦良玉看过睡在自己下铺的那个女犯的床头卡,知道她叫滕柳。 监狱里所有的犯人,只有监督岗和外岗的人允许单溜。看到自己监区打水的队伍后,滕柳从岗亭里出来,手里拎着一把暖瓶,独自一人顺着警戒线向锅炉房走去。 来到锅炉房,一监区的打水队伍正在排队打水,已经剩下不到十个人了,在她们身后却站着大约4、50个手提暖瓶的二监区的人。 在监狱里享有特权惯了,元贝红带着入监队的一群人直接插队向队伍前走去。 因为新入监的人还没有理发,所以在一群齐耳短发的女犯中,马尾辫显得特别突兀。 看到这样的队伍出现,傻子也知道这是入监队的人来了,心里虽然很不服,但也都敢怒不敢言地给这些人让开路。 见秦良玉和元贝红手里提着那么多的暖瓶,滕柳从她们俩手里匀出了两个,说等她八点半下岗回去的时候给捎回去。 因为有自己监室的元贝红带队,所以这一次秦良玉没有在队尾,而是在队伍的最前面。打完水以后,要等新入监的一起返回,秦良玉便把暖瓶放到一旁的台子上。 这时,秦想和孙翊尔走了过来,秦想手里仍旧拿着那个大夹子,穿着一件与囚服图案颜色一样的大棉衣,手上还戴着一副露指头的那种毛线手套。 只穿着一身单囚服的孙翊尔站在身高高于她10公分的秦想身旁,感觉特别的瘦小和单薄。因耐不住寒冷,她的脸煞白煞白的,嘴唇都没了颜色。 过来后,秦想的视线在那些等待打水的人中梭巡了圈,然后直接走入队伍中。没一会儿,秦良玉听到她的声音从队伍中传来:“你的胸牌呢?” 趁这个机会,秦良玉走到孙翊尔身旁,抓过她冻得不停颤抖的双手。 “冻坏了吧?”心疼地对孙翊尔问了句,秦良玉暗自运气将她体内的寒气驱逐出去,增强了下她体内的热量。 大概是冷得狠了,孙翊尔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冲秦良玉点点头,她疑惑地道:“明月,真奇怪,在看守所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跟个热能发电机似的,你这一握我的手,我居然不觉得冷了,真好!” 两个人正握着手,突然从身后监区的队伍中冲出一个女犯,直接奔秦良玉和孙翊尔身边来。 “孙翊尔,求求你帮帮忙,不要让秦想扣我的分!” 这个声音,这个人,让秦良玉无奈地苦笑了下,心道:真是冤家路窄,5000多犯人的监狱,居然在自己才来第二天就遇到林妮! 没有了以前的圆润,没有了以前的骄狂,没有了以前的风骚,甚至连眼神都有些黯淡无光。如果不是她的声音没变,这个人无论从秦良玉和孙翊尔面前经过几次,恐怕她们俩都不见得会认出她来。 监狱最强悍的能力就在这里,他能默不作声的将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改变得彻彻底底,改变的过程中人们不会注意,只是会在某一天才能突然意识到原来一切都已经变化那么大。 “林妮?”孙翊尔看着眼前这个瘦得跟个皮包骨头似的林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6岁的林妮现在看起来跟6岁差不多。 追着林妮过来的秦想对着她大声怒叱道:“不签字就想跑?有本事你翻墙越狱呀!等我扣了你们监区的分,我看你能不能跑出你们监区长的手掌心?!” 也不去管秦想要挟自己的话语,林妮紧抓着孙翊尔的胳膊不放,苦苦地哀求道:“是我啊翊尔,我是林妮!求你看在咱们是一个看守所里过来的份上,让秦想不要扣我的分。我不是故意不戴胸牌,早上起床后才发现我的胸牌针坏了,当时着急出来打水,我就把胸牌放在衣服兜里,你看看,你看看!” 说着,林妮将手里的胸牌递给孙翊尔看。静静地站在一旁的秦良玉扫了眼林妮的胸牌,发现那上面标着二监区的字样。 她胸牌上的照片看着与之前在看守所里的时候没有多大差别,看来林妮变成现在这样,应该是被分到二监区去以后造成的。 孙翊尔有些为难地看向秦想,刚准备张口为林妮求情,哪知秦想居然冷笑着看了秦良玉一眼,然后拔高嗓门对林妮训斥道:“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把胸牌装兜里,要胸牌还有什么用?” “行了,你也不用在这里白耽误工夫了!如果你跟秦明月和孙翊尔不是一个看守所里的,或许我还真就放过你了,既然你们是一起的,孙翊尔现在在监督岗,就更得以身作则!哼哼!签字吧!今天你求谁都不管用!” 狞笑了声,秦想将手里的扣分夹子递向林妮。 “是吗?求谁都不管用?”人未到,声先至,大东带着一名女犯快速向这边走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大组长(17K首发) “东哥!” “大组长!” 秦想和林妮几乎同时向走过来的大东喊了声,只不过秦想的声音带着一丝羞怯,而林妮的声音透着一股胆怯。 看到自己的大组长来了,二监区那些在等待打水的犯人一下子有了底气,不再害怕监督岗,迅速向前靠拢了过来,将秦想、孙翊尔、大东和林妮给围在了中间。 因为昨晚的那个梦境,秦良玉有些谨慎和疑惑地看着大东,眉头深锁,极力想从大东的身上找到那个曾让她无法忘怀的人的身影。脚步稍微向后退了下,将自己退离出这个是非圈外。 大东眉头一挑,扫了眼已经隐身到人群后的秦良玉一眼,眼帘微垂,稍稍低了下头,嘴角向上勾了下,再抬头时,他将视线投向秦想,眼中蓄满了嘲弄的威严。 伸出手,大东一把扯过秦想手里的扣分夹子转身递给林妮,“如果求情没用,就不要再求,签字!” 林妮颤抖着双手接过夹子,因为紧张,抽了几次都没能将夹缝里的笔抽出来。 “想做二监区的犯人,就不要这么孬,想做孬种就到三监区去!”与大东一起来的那个女犯冲林妮怒喝了声,把个林妮给吓得差点没把夹子丢到地上。 在监狱里,谁都知道,监区,入监队不好惹,犯人,大东不好惹。 其实秦想本没打算给林妮扣分的,那群队伍是二监区的她一早就知道,因为所有人的胸牌上都有各自监区的标识。 之所以盯上了林妮,不仅仅是发现了林妮没戴胸牌,而是因为林妮刚从监区里出来的时候,冲孙翊尔小声地打过招呼,只不过当时孙翊尔没有听到,而一旁的秦想却留意到了。 联想到孙翊尔与秦良玉是一个看守所过来的,而林妮能认识孙翊尔,那便表示她们这三个人极有可能都曾关押在一个看守所里过。 秦良玉才来监狱第一天便得到大东的格外关照,同为女人,她看出秦良玉在大东眼里的不同,这让她愈发嫉恨秦良玉。但碍于大东以及秦良玉后台的关系,她明面上不敢拿秦良玉怎样,所以便把对秦良玉的恨加诸到所有与她有关系的人身上。 偏巧入监队的打水队伍与二监区的赶在了一起,秦想可不想放弃打击秦良玉的好机会,待秦良玉打完水以后,她便带着孙翊尔向这边走过来。 可她却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那就是,自伙房往南,一直到锅炉房的这段距离,是与大东监室的窗口正对的。 在本监区内,大东可能对林妮并不好,或者压根就不认识林妮是哪个,但只要离开本监区,别的监区的犯人如果想欺负二监区的人,大东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这也是二监区所有的犯人都拥戴大东的一个主要原因。 签完字后,林妮颤抖着双手将夹子递给大东身旁的那个女犯,在她低下头的同时,眼尖的人都看到了她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大东伸手拉住林妮的胳膊,伏低身体在她耳边低语了句,林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大东发愣,好一会儿才回神,苍白的脸上泛上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擦了擦已经滑落到腮边的泪水,低头走回队伍中去。 秦良玉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因为二监区的人在指责秦想的声音太吵,她没有听到大东对林妮说了句什么话,让原本胆怯卑微的林妮变得放松,似乎还有些娇羞。 这一刻,她感觉大东像极了皇宫里的皇帝,被三宫六院的妃嫔们崇拜、爱恋、追随着。 扫了眼围住自己的众人,大东沉声命令道:“出来打水的人赶紧都去排队站好了,不要再让她们入监队抓到我们二监区的任何把柄!” “东哥,我、我不是故意针对你们监区的。”见大东要走,秦想赶忙走上前拦住他,一脸委屈的解释着。 大东笑着哼了两声,“秦想,我受不起你这一声哥!你刚才没做错什么,这是你的职责,是我们监区的人出门没带脑子!行了,分也扣了,你的气也出了,但是……” 大东稍微拉近了与秦想的距离,对她低声道:“你跟秦明月一个姓氏,年龄和身高又差不多,所以在她来监狱前,我误将你当成了她。既然我等到了我要等的人,请你以后离我、也离她远点!如果让我查出你对她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也让我不高兴的事,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直起腰,大东微笑着看着秦想,“监督岗已经没你什么事了,春节过后,你如果想来我们二监区,作为二监区的大组长,我会很欢迎你的!” 甩头再次往秦良玉的方向看了眼,发现她正拉着孙翊尔的手在小声地说着什么,忍住想要靠近她的冲动,大东丢下一脸骇然呆怔的秦想,带着他监区的那名女犯,一起向自己的监区走去。 打完水以后紧接着就是打饭,依旧是秦良玉和元贝红一起。秦良玉发现这老太太挺怪,与她一起值内岗的另外一名老太太要求出去打饭,居然被她给呛了回去,非要带着秦良玉出去。 打饭的队伍都已经在走廊里排好队等着了,她却着急地非要焦健把仓库打开拿东西,结果竟然是找了件监狱里的棉衣囚服。 从仓库出来后,她将棉服往秦良玉怀里一递,面无表情地命令道:“穿上!别冻感冒了再传染给监室里其他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始终没个笑脸,偶尔还会因为秦良玉动作慢了呵斥两嗓子,就她那些举动,秦良玉真有些怀疑她是在向自己示好。 监督岗的主要职责就是监督维持整个监狱里犯人的秩序,以及监督她们是否严格遵守监规纪律。 所以,早上跑完操以后,监督岗几乎都在外面溜达着值岗,一直值到各个监区出去到外面车间上工了,她们才能得以下岗休息。 早饭,各个监区都是在大组长的带领下前去伙房台阶下等着,还没到伙房,跟随在元贝红身后的秦良玉便见到伙房台阶下黑压压地站满了人,虽说人很多,但每个监区的队伍却非常整齐。 所有的监区大组长都站在台阶上的右首,而监督岗的秦想和孙翊尔站在伙房门口的左首。 因为给秦良玉到仓库找棉衣,入监队来得比较晚,刚走到台阶下,便听到孙翊尔在上面喊:“入监队上来打饭了!” 大东不让秦想再喊他哥,那就表示他已经与秦想划清了界限,这让秦想的情绪极度低落。加之大东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更加让她心下不安,神思恍惚的她便让孙翊尔在那喊话。 孙翊尔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人,心情有些紧张,加之害冷,声音听上去怯生生的像个小女生。 邓洁虽说右手有伤,但规定早饭必须要监室长亲自带人前去,所以她左手端着盆,紧跟在秦良玉和元贝红的身后。 经过孙翊尔身旁时,秦良玉和邓洁同时关心地问了句:“冻坏了吧?”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孙翊尔小声催促道:“哎呀,你们都动作麻利点,快点打完饭,我就可以早点回监区里暖和暖和啦!” 一旁的大东懒散地倚靠在伙房的门柱上,眼睛迅速地在秦良玉、孙翊尔和邓洁的身上扫过,在看到邓洁右袖口露出的一截白纱布时,他格外多看了邓洁两眼。 打饭的过程中,秦良玉小声地跟元贝红商量,想将身上的棉衣借孙翊尔先穿着,元贝红像个小孩子似的嘟着嘴,一脸不乐意地勉强答应了。 因为还要等新入监的打完饭一起回去,趁这时间,秦良玉快速将身上的棉衣脱下,站在伙房门旁小声招呼孙翊尔过去给她穿上。 “你把衣服给了她,你不冷吗?”站在门旁的大东冷丁问了句,说这句话时他没有看秦良玉,却是在看着秦良玉所在监室的窗口。 直到这时,秦良玉才注意到,大东穿得特别少,似乎在囚服里面只穿着一套圆领秋衣。 囚服是那种v字小翻领,所以他的整个脖颈都露在外面。此时室外的温度最少也是零下七八度左右,但从他的气色上,根本看不出有一点冷的感觉。 “你穿得也很少!”话出口,秦良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她发现在听到这句话后,大东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将视线从远处拉回,移到秦良玉的身上,紧盯着她的双眼,似乎想在她的眼中寻找些什么。 一、三、四、五监区的大组长似乎都很巴结大东,此刻的大东眉眼带笑,这是以往在大东脸上极难见到的表情。四个大组长都靠拢过来,当她们一脸好奇地看向秦良玉时,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口气。 “快进伙房里去,外面冷!”大东轻推了下秦良玉的胳膊,然后转头看向围过来的几个大组长。 “这美妞哪来的?她的眼睛居然是蓝色,我靠!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嫚,居然跑这种鬼地方里来了!” 说话的是四监区的大组长。 “你们几个记住了,谁也不要打这个女孩的主意,难为她就是难为我雷东!”大东的声音听上去比室外的温度还要低。 几个大组长见大东变脸,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走回各自原来的位置站好。四、五监区的大组长还有些意犹未尽地回身再次看了眼已经回到伙房里的秦良玉。 秦良玉发现下面监区的大组长个个都看着像男人,平胸、宽肩、窄腰、高个、寸发,而且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年轻。包括大东在内,几乎没一个人是超过0岁的样子。 往监区楼上走的时候,元贝红小声对秦良玉嘱咐道:“以后离下面监区的那些大组长远点,除了二监区的大组长我不大清楚底细,其他那几个都是同性恋,你最好小心着些,被她们几个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吃过早饭以后,秦良玉随元贝红一起开始收拾监室里的卫生,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所在的这个监室这么干净了。 原来元贝红这个监室长有着严重的洁癖,监室的地面她最少要拖三遍,拖把用完以后,居然还要用热水烫一下,然后单独晾晒到厕所的窗外。 拖把的木头把手上,她刻上了自己的名字,谁如果敢动了她的拖把,绝对会被她给骂上好几天不带歇歇的。 其他监室里的人也都在收拾卫生,拿着抹布擦窗台的时候,秦良玉发现下面操场里已经站满了各个监区的人,从高处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头像移动的黑色地毯,铺满了至少三分之二的操场。 列队点完名以后,自一监区开始,由两名狱警带领,唱着《出工歌》,顺着甬道向监狱内门方向走去。 “踏着晨曦,迎着朝阳,步伐整齐,歌声嘹亮,勤奋劳动,锻造人生,挥洒汗水,换来希望,告别过去,向着未来,自觉改造,扬帆起航,一、二、三、四!” 高亢嘹亮的歌声伴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果忽视掉她们身上的囚服,忽略掉歌中的歌词,这群女人真的让秦良玉无法与阶下囚联想到一起。 秦想和孙翊尔站在距离小岗不远的甬道两侧,一直到下面监区里的人全部都走出监狱内门后,她们俩才顺着警戒线向西楼门走去。 此刻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各个监区的监区长和狱警都陆续地来上班了。 去洗手间洗抹布的时候,秦良玉正合适见到王恕从狱警专用楼梯里上来,两个人相视笑了下。 在元贝红的监督下,秦良玉和另外一名老太太终于将监室的卫生收拾好,刚准备坐下休息,秦良玉听到王恕在狱警办公室门口喊焦健,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怒火。 突然想起昨晚的马扎事件,估计着王恕大概已经从陆、冯两名狱警那听说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通话(17K首发) 一整天,自焦健之后,先是新入监的犯人,接着是留守的老犯人,就连昨晚换岗在监室里睡觉的老犯人也被挨个叫进了办公室询问。 每一个从办公室里出来的犯人,都一脸的慌张神色,唯恐昨晚的马扎事件将自己给牵连进去。 本来打算去下面操场给新入监的犯人训练走队列,可因为王恕在逐个喊人进办公室调查,焦健便将队列训练计划给改成了整理内务和理发。 上午,六名留守监室长,被分成三组,到新入监的监室里教新来的犯人叠被子。 因为被子都是个人从看守所里带过来的,厚薄不一,很多人的被子不合格。账面钱够的,便找生活委员崔红娜订购棉花和被套,把走廊地面给擦拭干净,找会缝被子的人给帮忙重新做一床。 这样一来,走廊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想穿过走廊,几乎都得紧挨着墙壁挤过去。 秦良玉的监室里又剩下她一个人在,闲着没事,她便把孙翊尔和邓洁给招呼到自己的监室里,手把手地教给她们俩怎样才能把被子给叠成豆腐块。 三个人一边叠着被子,一边小声嘀咕着昨晚马扎的事。讨论来分析去,邓洁和孙翊尔都一致认为秦想的嫌疑最大。 之所以将目标锁定在秦想的身上,那是因为她们都看出来秦想对大东有意思,而大东对秦良玉有意思,这典型属于情敌间的暗算。 要说的话,秦想也确实具备加害秦良玉的动机和时间。作为入监队监督岗的秦想,最大的资本就是手中的权利,她极有可能会利用自己的权利去诱导、威胁新入监的人为她办事,以达到加害和报复秦良玉的目的。 回想当时的场景,不仅是秦良玉,连邓洁和孙翊尔都非常后怕。 如果当时秦良玉反应速度慢一点,或者没有前世武功底子在的话,一旦随着马扎的散开坐下去,那根钉子会直接插进女人隐私部位,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马扎事件发生后,秦良玉仅使用了一次异能,知道是那个挨了邓洁打的女孩干的,但主使者是谁她却并不知道。 自秦良玉来到监狱后,王伟三鬼不叫不出现。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就像褚德重说的那样,监狱里处处可见让他们三鬼尴尬的人和事。 日常生活方面,看守所和监狱有着很大的不同,因为看守所是男干警值班,所以女号里的人不管干什么一般都比较注意。 而监狱就不同了,因为这里都是女的,所以女犯们平时洗漱、换衣服这些事大多都毫无顾忌。 有很多女犯在厕所里洗完屁股以后,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光着屁股就跑到洗手间洗脸刷牙,在监室里换衣服也是说脱光就脱光。 虽然知道除了秦良玉和大东没人能看得到他们,可三鬼生前毕竟都是男人,这一幕幕“惊艳”的尴尬画面,直接把这仨给吓得不愿再露面。 昨晚如果王伟跟秦良玉说完话后能留下来的话,或许他就能听到谁是幕后主使者了。 下午,各个监室里的人,不管是老犯人还是新犯人,都挨个到洗手间里理发。 秦良玉的头发虽说不像别的人那么长,可只要是过耳垂都得剪。好在秦良玉的头发属于自来卷,即便剪短了,也不像别的人那样贴在脑门上,头发干了以后,反而蓬松蜷曲着像个洋娃娃。 看着那一缕缕长发随着剪刀的一开一合飘落在地,变成齐耳短发的众人都不禁一阵唏嘘感慨。 一直到半个多下午过去了,邓洁被叫进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直接来到秦良玉的监室,“明月,王监区长让你去!” 说完,邓洁又小声地道:“就是在调查昨晚马扎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她们问我的话里,我怎么感觉她们是在怀疑焦健。” 秦良玉愣了下,嘱咐邓洁如果一旦有人问起的话,不要乱说话,这才向办公室走去。 模仿之前那些人的样,在门口喊了声报告后,秦良玉被王恕直接带到了队长办公室。 关上门,王恕拉着秦良玉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坐到沙发里。 “良玉,昨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该询问的人我也都挨个询问过了,基本也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你放心,我不会轻饶了那几个人。” 说完,王恕露出一丝歉疚的神色接着道:“之所以先将孙翊尔给安排到监督岗上,而没有安排你上去,我就是不想让你刚来就成为她们算计的目标。跟这些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她们都是些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 “真没想到,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保护好你,居然这么快就被她们那些人算计了去,看来还是我小瞧了她们!” 秦良玉很想问问王恕到底是谁干的,可想了想还是没有张口。既然王恕都已经说了查清是谁干的,并且要严办那些人,自己就没必要再掺和进去了。 拿出手机,王恕对秦良玉道:“依风让你给他去个电话,我从上班一直忙到现在才得空,你赶紧给他打过去,再晚的话,估计他又得抱怨我。” 说完,调出马依风的电话号码,拨通后递给秦良玉。 秦良玉感激地看了王恕一眼,有些拘谨地接过手机,当听筒里传来马依风那熟悉的“喂”的声音后,她感觉自己仿佛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似的,竟然有些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见秦良玉这样,王恕非常有眼力劲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盆栽去摆弄自己的花草去了。 “依风,是我!”王恕离开后,秦良玉将手机听筒使劲贴到耳边,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马依风喊了声。 “电话接通后不说话,我就知道是你。”马依风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喜悦。 “你怎么知道是我?” 听到马依风的声音,秦良玉竟然有种与马依风分开很久的感觉,受他的情绪感染,秦良玉这一天来的压抑和不愉快瞬间消失,心情也随着好了起来。 马依风呵呵笑了两声道:“从你喘气的声音上分辨出来的!如果是王恕的话,跟我通电话她不会激动得连喘气都变得急促,所以我知道是你!” 秦良玉脸一红,“我哪里有激动,你不要瞎说!” 知道秦良玉经不起自己的逗弄,马依风正色问道:“老婆,你怎么样?还好吧?” “我很好,王监区长和鲁监狱长对我很照顾。我跟孙翊尔和邓洁在一起,虽然不在一个监室里,但却能经常见面。这里的环境和生活比看守所好太多了,饭也好吃,还有热水用,屋子里还有暖气,不像看守所里滴水成冰。”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着马依风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秦良玉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住话头,对马依风问道:“你呢?你还好吗?案子还那么多吗?” 这是马依风自认识秦良玉以来,第一次听她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心疼,感觉这样的秦良玉才像个正常女孩,而不是背负着一身的使命,仅长着一张年轻的面孔,却是个心态已老的明朝穿越者。 “我还那样,忙对我来说是个好事,可以让我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地想你。”虽然这都是真心话,但马依风高估了秦良玉的接受能力。 对方突然安静下来,马依风看了眼手机,以为秦良玉挂掉了,“喂,老婆,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了?” 秦良玉赶忙低声道:“我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奈地摇头苦笑了下,“明天我去看你,今晚我去王恕家拿通行证!” 秦良玉一愣,不明白马依风嘴里的通行证是什么东西,纳闷地问:“什么通行证?见面要这么麻烦吗?” 马依风眉头一挑,笑着道:“嗯,非常麻烦,所以明天你一定要对老公好一点!” 脸上的燥热被马依风勾起,刚准备提醒马依风自己是在王恕的办公室里,让他好好说话,却隐约听到马依风那边的座机在响。 “老婆,你叫王恕听电话,我有事找她!” 将电话递给王恕后,秦良玉突然感到有些失落,但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马依风了,她的心情又变得雀跃起来。 “啥事?看你把你家媳妇给逗的,那脸比猴屁股都要红,哈哈!”接过电话后,王恕劈头就是一顿调侃。 “晚上我去你家吃饭,多炒俩小菜,我自备酒水,好了,我得挂了,这边有急事,你告诉我老婆声,我就不跟她说了!” 说挂就挂,明明早已习惯马依风这样,但王恕还是对着手里已经挂掉的电话笑骂了句:“火燎屁股了这么急?!” 放下电话后,王恕坐到秦良玉的身边,“你还没来监狱前,依风就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让我想办法把你和孙翊尔还有邓洁给安排在一起。” “他这样做一来是因为你们三个在看守所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二来他是不想你再与其他的犯人交朋友。” “也是,别说是依风这种身份的人,就算是平头老百姓家的男人,也不希望自己老婆的朋友圈里有一堆蹲过监狱的人。” “孙翊尔我倒是可以让她与你一起留在入监队,毕竟她的刑期短,而且还是个经济案子,人也没什么毛病。只是这邓洁……” 摇了摇头,王恕有些为难地接着道:“你也知道入监队是整个监狱里的纪律标榜监区,监狱里所有的狱警和犯人,都紧盯着入监队的人看,如果一旦这里的犯人言行上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会被她们群起而攻之的。” “邓洁的性格过于耿直,人也非常鲁莽,而且她的刑期太长,还是个暴力案件,如果要把这样的人留下来的话,恐怕不是我一个人能说得算的。” 听王恕这样说,秦良玉心底划过一丝难过,张了张口想为邓洁求情,可王恕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了,自己再求的话,等于是在难为人。 见秦良玉这样,王恕不禁有些无奈,“唉……我再琢磨下吧,不行回头我跟鲁监狱长商量下再决定,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急!但你不要在邓洁面前提起这样的话题,防止她不小心泄露出去,我们就更没法安排了。” “好的王监区长,没想到我的到来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见事情还有转机,秦良玉感激地道。 拍了拍秦良玉的肩膀,王恕一改严肃的表情,笑着道:“以后没人的时候,随你老公喊我嫂子吧!” 拉着秦良玉的手一起站起身,王恕有些感慨地道:“能找到依风这样的老公,你也算是有福的女人了!好好珍惜吧!” 因为马依风的这通电话,夜里,秦良玉竟然失眠了,一直到下面监区收工了,她还没睡着。 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一堆人时,她突然想起今天上午打饭的时候,大东的视线好像是在看自己这个监室的窗户。 突然发现大东似乎掌握了太多跟自己有关的事情,而她连大东到底是谁,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关注都不清楚。 想到马依风第二天要来,秦良玉暗自琢磨着,与马依风见面后,一定得让他帮自己查一下大东的底细,先搞明白了他这一世的身份再说……(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蹭饭(17K首发) 【老军区大院】 吕如夷活着的时候,马依风他们家就是住在这里。从出生到上大学,一直到吕如夷去世,这里留下了马依风太多过往的回忆,有美好的,也有痛苦的。 所以,在他的母亲吕如夷去世后,马依风买了现在的那套公寓,任凭马华龙怎么劝说,他就是不随着马华龙搬到后建的军区大院居住。 而这里,他每年只来两趟,自己生日的那天和母亲吕如夷忌日的那天。 但今年算上今晚这一趟,马依风已经来了不下十趟了。之前来是因为秦良玉被马华龙给安排在大院一套别墅里居住了段时间,而现在这趟来,他是来王恕家“蹭饭”。 “你们家变化挺大啊!” 到王恕家已经快晚上七点了,王恕两口子早就已经把饭菜备好等着他了。进门后,马依风心不在焉地扫了眼客厅,脱下外套洗过手以后便直接坐到餐桌前。 “你哪只眼睛见我们家有变化了?这么些年,我们家就把电视机给换了,其他的东西和装修都没变,你这都多长时间没来我们家啦,是不是都忘记了我们家原先啥样了?” 说话的是王恕的男人蒋立,一个看着不像军人,倒很像是文弱书生的男人。 蒋立夫妻俩与马依风同龄,只不过蒋立大马依风五个月,三个人是打小一起在大院里长大的。 高中以前他们都是在一个学校里念书,高中毕业后,蒋立在他父亲的安排下参了军,王恕与马依风同年考上了警校,马依风考的是公安部直属的大学,也叫公安部高级警官学院,而王恕却考进了海东省警察学院。 当初在听说蒋立和王恕走到一起时,马依风挺感意外的。一直以来,他始终认为太知根知底的人很难能结为夫妻,结果蒋立和王恕非但结了婚,两个人还恩爱地在一起生活到现在。 解下身上的围裙挂到厨房门旁,王恕笑着走到餐桌旁,给马依风和蒋立的杯子里倒上酒,“他呀,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媳妇,恐怕咱们家门冲哪开他都快要给忘了!” 与马依风碰了下杯,蒋立一脸不解地道:“真不知道依风你是怎么想的,英子为了你都能从北京赶来咱们海滨市,你倒好,把那么门当户对的一个媳妇给拱手让人,却看好了一个女犯人,我听说这女的原来还是那个贩毒头领李强的……” 王恕在桌子底下踢了下蒋立,她了解自己的男人,在真心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总是不顾及对方的感受,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得了。 无视他们夫妻二人在桌下的小动作,马依风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蒋立,我跟你说,感情这东西并不是非要门当户对才能配对,我对韩凤英始终都没有感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单了这么些年了,终于找到自己中意的女人,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将杯中酒一口灌下,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马依风有些无奈地道:“其实你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估计将来我结婚的时候,会有一大波人来质疑我的选择。你是我的好哥们,我也不怕告诉你,现在你们见到的秦明月不是原来的那个女孩,她是清白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坚持,我和我爸一早就把她给弄出来了。” “怎么会?居然有人愿意坐牢?这女孩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蒋立撇了撇嘴,有些不敢相信马依风说的话。 王恕在一旁打断蒋立的话,“我之前听依风说他的媳妇是个马上要到我们监狱服刑的犯人时,我也挺接受不了的,但是见过人以后,我就不那么想了。” 站起身,往马依风的碗里夹了些菜,回头对蒋立道:“蒋立你没见过那小姑娘,她不是个普通人,虽然话不多,性格看着也不是很开朗,但是她身上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东西,怎么说呢,是一种……” 想了想,王恕接着道:“嗯,是一种少见的高贵气质,非常安静,在她的身上还有一种正气,总之那是非常奇怪的一个小姑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真的就像依风说的那样,不是个会犯罪的人,倒像是个会打击犯罪行为的人!” “虽说我跟她接触也就一天多点的时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她特别懂事,也特别成熟稳重,好像她的年龄比我们都要大似的!真的!等将来有一天你见到她的人了,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蒋立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王恕一眼,“有你说的那么好吗?照你这么说的话,她比英子还要好?” 蒋立年轻的时候暗恋过韩凤英,这事在一起玩大的几个人都知道,只不过韩凤英的心思一直都没有在马依风外的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停留过。 王恕把一只剥好了鸡皮的鸡腿递给蒋立,“没有可比性!赶紧吃饭,这都几点了,你不饿,依风该饿了,吃完饭再讨论人家老婆的事。一会儿我还有事要跟依风讲呢,快,都先把肚子给填饱了再说!” 蒋立是个怕老婆的人,听王恕口气有些不耐烦,便绝口不再提秦良玉的事,跟马依风推杯换盏中,开始讨论最近在海滨市闹得人尽皆知的争抢李强生前的那家大酒店的事上。 “我听说为了争夺那家大酒店的经营权,有些商家居然连社会上的人都动用了,真的假的?”看着马依风,蒋立好奇地问道。 马依风笑了笑,点点头,“嗯,是有那么几个无良商家,别说是海滨市,就连外省市的人都开始走关系想办法抢夺这家大酒店。” 王恕插言道:“我听说李强在死前,他前妻和儿子不是去看守所跟他见过一面的吗?当时他没把遗产都给他儿子?” 马依风摇摇头,“当时他的案子都判完了,是法院的人陪他前妻去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不大清楚,只知道他留给他儿子的都是一些没被法院查没的存款。毕竟他生前经营的产业中,有很多也是属于正经行业,法院不可能一并全给查封了。” 蒋立无限感慨地道:“这人生前没少揽财,白道黑道几乎都有他的产业,他的财产具体有多少,估计除了他本人,没人清楚。” 马依风打趣道:“你一深居简出的部队官兵,怎么突然对社会上的事感兴趣起来?难不成你也想收购云山碧海大酒店?” 蒋立耸耸肩膀,自嘲地笑了下道:“唉……我的钱恐怕连那家大酒店的跳蚤都买不起!” 饭后,蒋立去厨房收拾碗筷,王恕把马依风拉到客厅坐下喝茶,将秦良玉被人暗算,邓洁挺身而出动手打了人的事讲给马依风听。 “依风,本来这事我没打算告诉你,一是怕你听了后会担心你媳妇,二是这事已经都调查清楚了,只不过主谋这事的几个人,家里走的都是监狱里挺重要的几个领导层的关系,所以我就上报给鲁监狱长了,明天估计她会去我们入监队亲自处理。” 见马依风脸色阴沉着,王恕有些后悔告诉他,“依风,你真的不用担心,你媳妇那人外表看着挺娇弱的,其实她的应变能力比普通人要快,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我之所以把这事告诉你,是因为你之前跟我说过,让我把与你媳妇关系非常好的邓洁和孙翊尔给留在一起,可眼下这邓洁犯了这么大一错误,还是她先动手打的人,如果我把她给留下的话,对入监队的其他狱警没法解释啊。” 马依风哼了声,反问道:“如果我老婆身边没有这样死忠的人陪护着,靠你们狱警来保护的话,估计就她那性格,在监狱里连一个月都过不了!” 被马依风这一顿抢白,王恕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马依风说得也确实在理,“这样吧,明天等着鲁监狱长去我那的时候,我背地里问问她的意思吧,你知道我们入监队从来不留暴力案件的犯人。” 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马依风看向王恕正色道:“邓洁的案子当初我有参与过,她是一个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心地不坏。” “我老婆刚来这里的时候,如果没有她和孙翊尔在一旁照顾,恐怕我老婆的日子会很难熬。她们俩对我老婆的好,我这做老公的,自然要替我老婆回报她们。” “如果你非要把她们三个给拆开的话,那我只能给我老丈人打电话,让他从北京滚回来跟老马一起想办法,把我老婆给劝出来!也省得我们两口子两地分居彼此难受!” 收拾完碗筷出来的蒋立正合适听到马依风最后的这一句话,他纳闷地问:“依风,我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跟那女孩扯了证似的,你们俩不会已经那个了吧?” 闻言,王恕赶忙横了蒋立一眼,“蒋立,你喝多了吧?这样的话哪能随便说?!谁都知道依风跟秦明月俩认识那会,秦明月已经在看守所里关押着了。这话如果让有心人听了去,对依风的影响多严重你知道吗?” 之前检察院调查马依风和秦明月的事,王恕听闻过,这事对一个刑警队大队长的负面影响非常不好,所以听蒋立那么说,王恕才会紧张。 谁知,马依风却嘴角一勾,笑着道:“你老公没说错,我跟我老婆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了,就差领证了。今天来你们家,我还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吃惊地大张着嘴,王恕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啥事?” 见王恕两口子吃惊的表情,马依风轻笑出声道:“我听说你们女子监狱刚设立了夫妻房,明天我不想在接见室跟我老婆见面,隔着一玻璃什么都做不了,旁边还有一堆人在那看着、听着,碍事!” 王恕的嘴越张越大,表情夸张地道:“依风,不是吧?你想在夫妻房跟你老婆见面?可你俩没结婚啊,这一旦怀孕了,我也离撤职不远啦!” 马依风微愣了下,眼珠子转了两圈后,猛然狠拍了下手,笑容逐渐放大,“如果她真能怀上我的孩子,那什么都好解决了,我就不信她舍得把孩子生在监狱里!嗯……这事如果真能成,最高兴的应该是老马和韩书良了!” 蒋立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听差了,“你说韩书良?英子她爸?” “是啊!”马依风嘿嘿笑了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蒋立一眼。 “不是,你老婆怀不怀孕该韩主席什么事?”蒋立整个就成一糊涂蛋了。 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马依风正色道:“十点了,为了我儿子将来有个好身体,我得赶紧回家睡觉保养下种子!” 站起身,马依风将兜里的烟掏出来往茶几上一丢,对蒋立道:“这烟我不抽了,赶明儿你去我家,我那还有半柜子的烟,都送你了!” 说完,马依风又对王恕嘱咐道:“明天动身前,我给你电话,把最好的夫妻房给我留着!这事如果成了,我带着老马和韩书良一起来你们家登门拜谢!” 丢下呆愣在原地的王恕夫妻俩,马依风笑着走到门旁抓过自己的外套疾步离开……(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刁难(17K首发) 下面监区出工走了以后,焦健站在走廊里大声地喊道:“所有新入监成员注意了,五分钟后到走廊集合下去练队列,现在有去厕所方便的都赶紧的了!” 刚收拾完卫生的新犯,闻听焦健的喊话后,赶忙将手里的抹布、笤帚等东西收拾好,一窝蜂地涌进厕所里。 有的找焦健帮忙开仓库门,找合脚的鞋子,乱糟糟地一通忙活后,都过去十多分钟了,这些人才来到走廊排队站好,秦良玉和刚下岗回来吃完饭的孙翊尔也从监室里出来。 “站好队!都听我讲,队列训练是我们改造任务中一个必不可少的项目,每年秋季各个监区要进行队列比赛。如果你们在入监队的这一个月里练不好的话,将来分到下面监区去以后,不仅会影响到你们个人的改造得分,还会直接影响到监区的分数。所以,你们一定要严肃对待,认真地练,务必争取在这一个月里把队列练好。” 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焦健接着大声道:“今天上午要在下面操场练一个上午的队列,不管上下楼梯还是在外面操场里,不允许你们大声喧哗,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听着这些新入监的稀稀拉拉的应答,焦健翻了个白眼,再次推了下镜架,与站在她身旁的秦想一起带着这些人向楼下走去。 海滨市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再有一个星期就要立春了,随着立春节气的临近,这几日的气温在逐渐回升,操场楼前被铲成一堆堆的雪也在随着地表温度的升高而变矮融化。 训练场地是在紧挨着医务室窗外的空地,因为一大早没什么看病的人,医务室里的医生和护士听说新入监的下来训练,闲着没什么事的就趴到窗前看热闹。 秦良玉这一批新来的犯人一共有119人,来到操场后,焦健将这些人给分成了四个组。 教新入监走队列的,除了焦健和秦想外,另外两个人是入监队里的老犯人,其中一个居然是前监督岗姜丽蓉。 监狱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从内务整理到队列训练都在效仿军队,这样一来,秦良玉与那些新来的女犯一样都要从头学起。 新入监的犯人中,有一些在犯事前曾在学校里接受过军训,所以稍微熟悉一下便能走得有模有样的。 但大部分人都不会,尤其是年龄大的,进来前有的甚至是家庭主妇,连左右转都不会。混在队伍中还不怎么明显,单独走的时候,有的竟然走成了一顺撇,惹得窗前围观的医务室里的那群人笑声不断。 虽说这种走队列的训练以前从未接触过,但秦良玉前世毕竟是军人出身,加之有秦明月的记忆在,所以,除了正步走她多费了点时间,其他的已经全部都掌握并检查合格。 检查合格的人被允许提前休息,由于地面化雪比较潮湿,与秦良玉一起被检查合格的女犯便来到医务室门口的大厅,各自找楼梯或者台阶坐着聊天。 透过医务室门上的玻璃,远远地,秦良玉见到鲁海英从狱警专用楼梯向楼上走去,身后跟着两名身穿警服的人,其中一个居然是个男狱警。 大概因为自己从监督岗下来后,孙翊尔紧接着顶替了上去,所以在训练队列的时候,姜丽蓉对孙翊尔疾言厉色,呵斥不断,傻子都看得出她这是在公报私仇、刻意刁难。 入监队训练新入监队列的,历来都是由监督岗主要负责,孙翊尔作为监督岗的成员,自己如果走不好,以后拿什么去训练新人?鉴于这一点,包括焦健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法去阻止劝说姜丽蓉对孙翊尔的刁难。 一旁的邓洁因为身高的缘故,总是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同样的动作,别人能在队伍中糊弄过去,到她那就不行了。 累得呼哧乱喘的邓洁只要听到姜丽蓉训斥孙翊尔,便咬牙切齿地瞪着姜丽蓉,却也是无计可施。 秦良玉一忍再忍之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尤其在看到孙翊尔已经眼圈带泪时,她便准备前去阻止姜丽蓉再继续为难孙翊尔。 刚抬脚,却听到楼上传来元贝红那高分贝的喊声:“姜丽蓉,王监区长让你上来趟!” 正在训练新犯的焦健听到后,呆愣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姜丽蓉的背影,然后与秦想一起将姜丽蓉训练的那部分人给匀到其他三个队伍中去。 焦健刚才的那个神情让秦良玉有些纳闷,刚准备开启异能偷听,却听到楼上又传来元贝红的声音:“秦明月,接见!王监区长让你先往小岗那走,她一会儿就下去!” 听到元贝红的喊声,所有新入监的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秦良玉,也都在心里期待着自己的家人能早些来接见。 与焦健打了声招呼后,秦良玉也顾不得去听焦健的想法了,沿着警戒线往小岗的方向快步走去。 因为昨天与马依风通过电话,秦良玉知道来见自己的人除了马依风外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人。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一世的亲人中,敢顶着外界巨大的舆论压力,不介意自己犯人身份的亲人,也只有马依风一人了。 怀着一颗期待、紧张而又兴奋的心情顺着警戒线来到小岗,见王恕急匆匆地从医务室南门走出,脸色很难看,似乎刚跟谁生过气。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里面按下手印签个字!”对秦良玉说完这句话后,王恕直接走进传达室。 没一会儿,王恕招呼秦良玉过去。穿过小门来到外面,秦良玉发现王恕正站在传达室台阶下与一名女狱警在说话,她只得站在她们的旁边等候。 “柳队长,回头再聊吧,我这还一堆的事等着处理,忙死了快!”见秦良玉出来了,王恕对那名女狱警道。 回身,秦良玉与那女狱警对视了眼,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下。 这个被王恕称作柳队长的女狱警竟然就是秦良玉刚来那天见到的柳金蕊,也就是那个管马依风叫“老马蹄子”的女孩。 “是你!” 刚来那天秦良玉见到的柳金蕊穿着便装,给人的感觉是年轻有活力,还带着一丝顽皮。而此刻的柳金蕊穿着警服,给人的感觉是英气中带有一种雌性独有的硬朗。 不得不说,警服很能提升一个人的气场,尤其是像柳金蕊这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穿上警服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刚来那天,秦良玉穿着马依风给她买的便装外套,一直以来自信相貌出众的柳金蕊在秦良玉面前与丑小鸭无异,这让她回去后自卑伤心了一天一夜。 直到刚才在外面见到了马依风的车,她的心情才稍微好点,哪曾想,没见到马依风的人,竟然让她再次遇到秦良玉这个伤心根源。 与警服对应的是囚服,再出色的人只要穿上这样一身衣服,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颓丧和落魄。 也多亏了秦良玉拥有一双蓝瞳,与囚服的颜色几乎一致,加之她身上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气质,才不至于让她看起来跟其他犯人一样的晦暗。 围着秦良玉转了一圈,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身穿囚服的秦良玉,柳金蕊那种鄙视的眼神和举动让一旁的王恕有些不解和恼火,但碍于同事关系,她没法发作。 “怎么?柳队长,你们认识?”王恕明知故问地道。 “呵呵……我不认识这女犯人!”停下围着秦良玉转的脚步,柳金蕊用嘲弄的口吻道:“就是觉得这犯人的血统跟别人不大一样,所以就好奇多看两眼。” 说完,柳金蕊冲王恕摆了摆手道:“我先进去趟,温政委让我去管医务室拿份资料,我这光去看犯人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临进传达室前,柳金蕊用挑衅的眼神再次斜了秦良玉一眼,这才趾高气扬地离开。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带着秦良玉往前走,王恕好奇地问。 本来挺好的心情,被柳金蕊这一闹,秦良玉变得有些低沉,尤其是柳金蕊张口闭口地管她叫“犯人”,让秦良玉很是接受不了。 “我并不认识她,前天我刚来的时候,在这个大院里与她见过一面,她跟依风认识。”秦良玉低声对王恕道。 与秦良玉并行的王恕无奈地叹了口气,见四下无人,轻拍了下秦良玉的腰际,小声地对她劝解道:“男人太优秀了,必然会被女人盯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表示你有眼光,你比她们厉害,她们穿着警服也争不过穿着囚服的你,扒了她们身上的警服,她们连你拉的屎都不如!” 说完,王恕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警服,呵呵笑着道:“哎呦呦,我忘了我自己也穿着警服!” 被王恕这一逗,秦良玉忍不住笑开,没想到一直以来总是以一副严肃面孔示人的王恕,竟然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夫妻房位于大院灰色办公楼南,在一栋多层楼的一楼,只有两个房间。进出夫妻房,走的是旁边的侧门,门口有两名持枪武警在把守。 进去后,在走廊左首有一个像门诊一样的房间,里面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医疗检查设备,在一张办公桌的两旁面对面坐着两名身穿白大褂的狱警。 见到王恕后,她们俩站起身打了声招呼,本打算象征性地看两眼被王恕带来的犯人,结果惊异于秦良玉的样貌,两个人呆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其中一个有些尴尬地冲王恕笑了笑,语气真诚地道:“不好意思啊王监区长,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多看了两眼!” 王恕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我第一次见她也跟你一样!呵呵……那好,我先带人过去了!” 走廊里亮着几盏壁灯,因为没有窗户,所以光线很暗。 两间夫妻房是紧挨着的,每个房间的门是那种深褐色的防盗门,门上有个猫眼和一个门铃的按钮,门口还铺着一个红色的脚垫。 随着王恕来到靠里的那间房间门口,发觉到秦良玉有些紧张,王恕用力地握了下她的手,然后抬手按向门上的门铃……(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接见(17K首发) 门开,当马依风的视线落到秦良玉的身上时,他高大的身躯一僵,面部肌肉抽搐了下,脸上的喜悦被伤感所取代,眼中满满的全是心疼。 经常带犯人与家属接见的王恕,对马依风这种神情已经见怪不怪。 她知道,作为第一次与犯人接见的亲属,即便亲人身上穿着衣衫褴褛也好过这样的一身囚服所带来的视觉冲击,那种心疼是融合着伤感与心碎,还有着无边的无助和无奈。 后退了步,王恕将门口的位置让给秦良玉和马依风,扫了眼走廊的另一头,她低声对秦良玉道:“进去吧,别总站在门口让路过的人见到。” 马依风伸出手,握住秦良玉的胳膊,将她拉向自己的位置,并将她环进怀里,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那么伤感地轻轻喊了声:“老婆!” 虽然来前知道会见到这身打扮的秦良玉,但真正面对了,马依风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如果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的真正身份,或许那种心疼和怜惜也就不会这样重。 抬头见王恕在冲自己使眼色,马依风将秦良玉带进室内,然后走到门口对王恕道:“谢谢你了嫂子!” 王恕撇了下嘴角,“少来这些含金量低的话!先把房费还我!” 说着,王恕从门缝往里扫了眼,神秘兮兮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向马依风展示了下,“你确定你不需要这个?” 待看清那是一盒避孕套后,马依风笑着搔了搔后脑勺,“留着你跟蒋立用吧,就不用在我身上破费了!” 轻哼了声,重新将东西放进兜里后,王恕的五官都快要挤到一起了,“行吧,你悠着些,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可不咋地!完事后给我电话!” 刚准备转身走,却被身后的马依风喊住,“欸,嫂子,这都快中午头了,你一会儿过来给我们俩送午饭,别把我们俩给忘这了,饿死人你的罪过就更大了!” 说完,马依风直接将门关上并反锁,把一脸吃惊表情的王恕给关到了门外。 “死种马!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你们俩的!房费我付,还要管你们两口子的饭?你这打算在这里住下啦?为了让你媳妇怀孕,你这是要往死里折腾她呀?!” 一边小声嘟囔着抱怨,王恕一边快步走出夫妻房的走廊。鲁海英还在入监队等着她,她得赶紧先回去把马扎事件给处理好了…… 夫妻房内宽敞明亮,室内特别的干净整洁。 进门处是一个玄关,门口有一个衣柜和鞋柜,鞋柜上摆放着两双崭新的拖鞋。旁边有扇门,里面是洗手间,洗手间里有热水器和座便器。 房间中央有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双人床,上面铺着绣有鸳鸯图案的粉红色床单,床上还摆放着一套崭新的粉色被褥。 在正对床的墙壁上方是一个壁挂式空调,此刻正开着。空调下面是一个电视柜,上面摆放着一台液晶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 秦良玉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夫妻房,自踏进这房间里来,她竟有种已经脱离监狱的感觉。 其实夫妻房在男监很多年以前就已经设立了。夫妻房只允许已婚男女入住,这是为了体现监狱对犯人的人性化管教,也是为了让犯人在配偶的鼓励和帮助下能洗心革面,好好改造。 男监里的夫妻房较多,有些像宾馆,女监是今年刚开始尝试性地设立。 因为女监比较特殊,女犯怀孕和男监里男犯的老婆怀孕是不一样的性质,无论是犯人还是监狱方,所要承担的后果自然也有本质上的不同。 如果来的人不是马依风,而是别的女犯的配偶的话,需要办理的手续会非常麻烦。 首先需要提交结婚证,以证明与犯人间的夫妻关系;还要提供健康证明,查体体检,防止带进传染病;进入房间前还要搜身,防止给犯人带进现金、毒品或者其他的违禁物品。女犯在行房前需要口服避孕药,男性配偶在行房时必须要使用避孕套等等。 这就是马依风对秦良玉所说的管王恕要的“通行证”,如果没有鲁海英的首肯,没有王恕的带领,想在夫妻房与秦良玉见面,马依风唯有与秦良玉办理结婚手续这一条途径。但目前显然时机还不成熟,再说了,秦良玉在监狱里,办理结婚手续会非常麻烦。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马依风在一起了,但面对马依风时,秦良玉依然有些生涩和紧张。 看着马依风熟练的手法和技巧,几次想张口问他在自己之前他到底有过几个女人,可想到自己的这具身体曾被秦明月使用过,所以秦良玉最终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良玉总感觉这一次马依风似乎是卯足了劲地索取。想迎合他,可在他这个现代人的面前,秦良玉除了羞涩,剩下的只有力不从心,只得由着他折腾。 在马依风这个强有力的海浪的引领下,秦良玉像一个冲浪者,随着海浪的推动一次次地体验着前所未有的巅峰和快感。 蜷缩在马依风的怀里,秦良玉感到四肢无力,两条腿像不属于自己的一般,连闭合都疼,“依风,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见马依风又起来了,秦良玉有些胆怯地躲了下,赶忙转移马依风的注意力,将大东的事讲给他听。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马依风倚靠到床头,把秦良玉往上拽了下,靠在自己胸前。 “你说的大东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怎么女监里会放个男人在里面,这不可能!鲁海英这个监狱长是不想干了吗?” 秦良玉有些气馁地道:“本来王伟他们是可以查清他的性别的,可他也跟我一样能见到鬼魂,似乎能力还在我之上,所以我就想着让你帮忙给查一下。” 马依风狐疑地看了眼秦良玉,“为什么要查他?就因为怀疑他是个男人?” 秦良玉知道马依风那霸道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如果自己不对他说实话的话,指不定又要把他给惹恼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有过之前李强的教训,秦良玉只得如实讲出对大东的奇怪感觉。 马依风紧抿双唇,看不出他的喜怒,但声音听上去有些冷,“他的本名叫什么你知道吗?” “雷东!”当秦良玉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马依风的胸肌跳了下。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空调扇叶摆动时发出的单调声响。 良久,得不到马依风的答复,秦良玉疑惑地将下颌抵在马依风的胸前,抬头看向他。 马依风眉头深锁,眼睛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回想着一段往事,随着牙龈的咬合,他腮边的肌肉在一下下地拧动。 发觉到秦良玉的视线,马依风将她的头重新按回自己的胸前,阻止她继续观察自己。 “雷东是我在八年前亲手抓捕的,当时他是公安部在网上通缉的重大杀人案的在逃犯。” “他……是一个有身体缺陷的双性人,医学上称为两性畸形。不过有的属于假两性,有的属于真两性,真两性在世界病例史上比较罕见,而雷东就是属于后者。” 见秦良玉似乎没有听得明白,马依风解释道:“通俗点讲,雷东既可以做父亲,又可以做母亲。” “如果你说的人就是他的话,那就不难理解了,因为记得当时给他体检的时候,他的dna检验染色体为45xx,作为性格和外表都偏男性的他,曾被男监拒收过。” 抚摸着秦良玉的面颊,马依风的声音开始变得愈发幽冷。 “老婆,以后离雷东远点,不要再妄图查他了,你只要记住他不是个好人就是了!” 托起秦良玉的身体,马依风看着她的眼睛道:“如果你将来出来后想嫁给我,那就安分地做好我马依风的女人,不要跟一些不相干的人有任何瓜葛!” 马依风的语气像是在叮嘱,又有些像是在命令。但他来前做出的让秦良玉怀孕离开监狱这个是非之地的决定却愈发坚定…… 一直到下午点多,腿脚发软的秦良玉才被马依风放过。 回去的时候,因为马依风给她带来的东西太多,王恕和秦良玉一次拿不了,王恕只得让她先在门口等着,她回去喊人过来帮忙。 结果王恕刚走,二监区的焦红羽从车间里带着几名犯人走了过来。听到脚步声,秦良玉回头一看,走在最前面的人居然是大东。 与大东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秦良玉发现大东眼中有一种受伤的神情,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伤痛,是一种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伤痛。这种伤痛的眼神让秦良玉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卷入了他伤痛的深渊,心也跟着一紧,竟然有些落泪的冲动。 发觉到旁边人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秦良玉赶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低头不再去看大东,但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平静。 在等待焦红羽进去按手印签字的当口,跟随在大东身后的几名女犯在小声地议论,“真不愧是外国妞,这才来监狱没两天就急捞捞地跑夫妻房解决问题。” 另一个吃吃笑着道:“快看她脖子上的吻痕,哎呦,看来是刚爽完回来。” 大东回身横了那几个女人一眼,她们赶忙噤声。 站到秦良玉的身旁,大东声音听上去有些悲戚,“你……还好吗?” 不明白大东为什么这么问自己,秦良玉只得点点头,不敢再看大东的眼睛,只能用沉默回答他这个问题。 谁知,大东.突然又低声来了句:“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吃惊地看了眼大东,秦良玉的心狂跳不已,记忆中,曾有一个人用相似的口吻对自己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只不过不是在这一世。 小门就在这时候开启,焦健带着孙翊尔和秦想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看到与大东并排站在一起的秦良玉时,秦想先是一愣,接着定定地看向大东,眼中满是哀怨。 拿着东西准备往小门里进的时候,秦良玉明显感觉到有一道怨恨的视线在后面盯视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上任(17K首发) 马依风今天并没有因为与秦良玉见过面而开心,反倒有些心情沉重。 回到警队后,已经快下午四点了,鱼头和梁子在马依风的办公室里等着向他汇报情况,见马依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春风满面地回来,两个人都有些纳闷。 “怎么?和嫂子俩吵嘴了?”将手里的案卷递给马依风后,鱼头小心地问道。 在警队里,马依风与鱼头和梁子属于铁三角般的过命兄弟,三个人在一起不管公事还是私事,互相之间很少有刻意隐瞒对方的情况。 所以,秦良玉的案子判下来以后,在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在得到马依风默许的情况下,鱼头已经将马依风和秦良玉的关系告诉梁子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梁子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观察能力强是作为一名刑警必备的基本能力之一,所以在鱼头跟他说这件事以前,其实梁子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就差得到马依风的亲口承认罢了。 梁子不像鱼头曾被秦良玉救过,所以他打从心底里并不赞成马依风的选择。 但考虑单了这么多年的马依风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挺不容易的,而且他相信马依风对秦良玉绝不会是心血来潮做出的盲目选择,便没有像别人那样,在听说马依风看好的是一名女犯后,去劝说、嘲笑或者质疑马依风。 只是私心里他倒希望马依风和秦良玉能够产生点分歧后分手。 没有回答鱼头的问题,翻看了下手里的案卷,马依风看向鱼头和梁子问道:“怎么?还是没有找到?” 鱼头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每次在查到一点线索后,便莫名其妙地断掉了,好像有人在背后一直盯着咱们似的。” 说完,喜欢蹭马依风烟抽的鱼头,发现马依风的桌面上没有烟,便从自己的兜里把烟掏出来。 刚准备点上,却被马依风制止,“抽烟出去抽,以后不允许当着我的面抽烟!” 鱼头有些搞不清状况,“咋啦老大?你戒烟了?” 马依风没有抬头,闷声回了句:“准备要孩子,健康的孩子!戒得有点晚,算是亡羊补牢了!” “啊?!”鱼头和梁子同声大张着嘴看着马依风,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跟谁生?” 马依风将手里的案卷往桌面上一摔,瞪着站在面前这两个像傻冒一样的兄弟,“你们俩这不废话吗?除了跟我老婆生,我难不成去找个代孕的?” 梁子还是有些不明白地问:“可嫂子在监狱里,怎么生?你也得有那机会把种种上呀!” 懒得继续再解释,马依风拿出手机准备给老马打个电话,将自己准备让秦良玉怀孕,然后把她给办出来的想法提前跟老马通下气。 结果还没等把号码拨出去,自己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是“柳哥”,马依风直接按下免提键,将手机放到桌面上,“柳哥,出国回来了?” “是啊依风,你最近挺忙的是吧?有空过来坐坐吧?我从国外给你捎来些好东西!” 这是一个有点公鸭嗓的男人,一旁的鱼头和梁子有些纳闷马依风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行啊,说吧,上哪坐?你是哥哥,就由你来定时间和地点!”马依风非常爽快地答应着。 对方显然有些意外,停顿了下才呵呵笑着道:“成!我来定,那不如就今晚吧,你也有些日子没来我的酒店了,我这里新聘请了一名川菜的厨师,那手艺杠杠的,保准让你吃了一顿就老惦记着了!” 摩梭着下巴,琢磨着老马那反正也不着急,马依风便直接答应了下来,“那好,我下班回家换身衣服就过去!” 挂了电话后,见时间还早,快到春节了,马依风决定去趟源头看看那几个老刑警,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年货置办得怎么样了。 带着梁子和鱼头一起,三个人开着车向源头驶去…… 在焦健、秦想和孙翊尔的帮助下,秦良玉将马依风带给她的东西搬到了监室里。 回来的路上,王恕告诉她,让她收拾好东西以后去办公室,说是鲁监狱长要见她。 因为在看守所时就已经养成了习惯,自己的东西全部都由邓洁保管和打理,所以回来后,秦良玉便将所有的东西都丢给了邓洁,从马依风带给自己的衣服里挑了件高领毛衫换上,将脖子上的吻痕遮住,这才向办公室走去。 进去后,秦良玉发现鲁监狱长没有像上次那样坐在监区长的办公室里,而是在外面的大办公室。 入监队所有的狱警,以及之前秦良玉在医务室门口见到的,跟随鲁海英一起上来的那两个狱警也在,所有人都一脸严肃表情地坐在椅子里。 焦健、秦想和姜丽蓉居然比自己先一步进来了,三个人全部都蹲在地上。 那个男狱警年约五十,身材倒是保养得极好,没有中年男人的那种大肚腩,除了皮肤太白了些,倒也有些男人味。 当他在见到秦良玉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还有一种别的什么东西,秦良玉懒得去研究这些人,自从拥有了秦明月的皮囊,她由最初反感他人只关注自己的容貌,到现在的麻木不仁。反正容貌都是拿来给人看的,秦良玉只希望马依风不是看好自己这幅皮囊就好。 正对门坐着的鲁海英见到秦良玉进来后,本来紧绷的面部神经稍稍和缓了下,“秦明月,马扎事件已经调查清楚了,把你招呼来,是考虑作为受害人,你有权知道真相。” 说完,鲁海英扫了眼那两名跟随她一起过来的狱警,然后将视线投向蹲在地上的姜丽蓉,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这次事件的主谋者是姜丽蓉,同谋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当晚抢你位置并将马扎偷换下来的新入监犯人蓝紫云,还有一个也是一名新入监犯人,她们两个都是二进宫,还有一个是负责打扫监狱大院卫生的刘爱玲。” 见鲁海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秦良玉有些纳闷。首先,姜丽蓉为什么会针对自己?从来监狱,自己除了没有被安排到新入监住的大房间,其他一切都跟新犯同等待遇。如果说姜丽蓉针对并加害的人是孙翊尔的话,那还说得过去。 再是,鲁海英刚才分明说的是五个人,怎么只告诉自己四个人名,那另外一个是谁?秦想?还是焦健?如果不是这两个人其中一个的话,那她们俩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放心,这件事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对相关人进行相应的处罚,她们应该万幸没有给你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不然的话,她们此刻就不是在这里接受询问了!” 说完这句话后,鲁海英再次扫了眼那两名狱警。 “经过我们的研究决定,从今天开始,撤销秦想和姜丽蓉的监督岗职位,由王监区长会同入监队的所有队长们一起来重新选出合适的人员顶替上去。” 闻听自己被从监督岗上拿了下来,秦想一着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冲鲁海英委屈地问道:“鲁监狱长,为什么把我撤职了?我又没有收受犯人的贿赂!” “闭嘴!”王恕在一旁喝令道:“连政委和副监狱长都没有说话,你有什么资格质疑监狱长的决定?!” 冷哼了声,王恕接着道:“你以为我们狱警都是吃干饭的,由着你们这些犯人耍?你是没有收受下面监区犯人的贿赂,但你敢说姜丽蓉收到的那些东西没有分给你?” 闻言,秦想怒视着蹲在她身旁的姜丽蓉,恨声道:“你出卖我?!” 随鲁海英一起来的那名女狱警抓起桌子上的一沓信纸丢向秦想,“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如果早知道你是这个德行,当初我就不该在鲁监狱长的面前举荐你!” 秦想颤抖着双手捡起散落了一地的信纸,看了一半她就已经泣不成声。 “你还有脸哭?!你恶不恶心?你得有多想男人!哼!”这名女狱警的声音拔高后竟然有些破音,可见她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秦良玉实在有些好奇这里面到底都出现了什么情况,便暗自将王伟给喊了来。 鲁海英这时将视线在焦健的身上扫了眼,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知情不报视为同伙,一并做出相应的处罚!” 蹲在地上的焦健身子一颤,往上推了下眼镜,紧紧地咬着下唇没敢吭声。 王恕这时低声对鲁海英建议道:“鲁监狱长,负责打扫监狱卫生的刘爱玲也一并换了吧!” 鲁海英点点头,“嗯,必须得换!以后不要再任用那些自恃有后台撑腰的人在入监队了,这样的话你们入监队的狱警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不好管理,我看就让那个邓洁来顶替刘爱玲吧,越是单纯没心机的人越好管理!” 秦良玉闻言,微不可察地轻舒了口气,嘴角勾了下,看向王恕,王恕冲她迅速挑了下眉头,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偷笑了下。 “不过,在她正式上岗前,一定要把监规纪律让她通晓了,不然指不定又要犯浑替人打抱不平!”鲁海英偷瞄到王恕和秦良玉的互动,瞪了王恕一眼后,对她嘱咐道。 “好的,回头我会单独把这些特殊岗位上的犯人召集到一起,给她们开个会!”王恕赶忙敛紧面皮,恭敬地答应着。 看了下壁钟,鲁海英站起身道:“好了,快到犯人打饭的时间了。王监区长,明天一早记得把处罚办法和名单交给狱政科备案!” 说完,她转头对随她一起来的那两名狱警道:“温政委、周监狱长,我们回去吧!” 直到这时,秦良玉才知道,原来随鲁海英一起来的那名男狱警是监狱里的政委,而另一名女狱警居然是副监狱长。难怪秦想和姜丽蓉能登上监督岗的岗位,看来这两个人的后台确实够厉害。 经过焦健的身旁时,鲁海英脚步顿了下,转头对王恕道:“焦健暂时留在入监队观察三个月吧,但大组长的职位就不要让她担任了!” 不再看已经落泪的焦健,鲁海英大步向狱警专用楼梯走去。 马上就要到晚饭点的时候,王恕将秦良玉、孙翊尔、邓洁和元贝红给喊进了办公室。 “经过我跟咱们入监队的几名队长一起商量了下,决定自即日起,元贝红担任入监队的大组长职务。” 元贝红呆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王恕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回过神,“你的内岗就不用值了,找个合适的人顶上,这样你可以安下心来管理入监队的所有事宜。” 说完,王恕转头对邓洁道:“邓洁,你从现在开始担任清扫监狱卫生的职务,你的联号是石冬梅,一会儿让元贝红带你去认识一下,把监室也调到一起。” 邓洁由最初的发懵,到最后露出八颗牙齿的傻笑,因为蹲在地上,她仰头冲站在她身边的秦良玉连说了两声谢谢,然后转过头,冲王恕和几名入监队的狱警抱了抱拳,很有些江湖侠客的感觉,惹得一旁的陆狱警捂着嘴笑。 王恕也没去管邓洁在那犯傻一样地做些怪动作,对秦良玉和孙翊尔正色道:“你们俩以后担任监督岗的监督人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焦健问。” 晚饭上岗前,秦良玉和孙翊尔分别收到了生活委员崔红娜送来的囚服棉衣。 原定在一个月后才让秦良玉和孙翊尔正式上任监督岗,结果在姜丽蓉等人阴差阳错的撮合下,才来监狱第二天,秦良玉便登上了这个让监狱所有犯人向往和畏惧的岗位……(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职责(17K首发) 往伙房走的路上,王伟跟了过来,把他从秦想和姜丽蓉处偷听来的,与监督岗有关的一切值岗注意事项详细地讲给秦良玉听。 原来监督岗的职责范围远不止秦良玉所了解到的那些,检查和监督各个监区的打饭和打水秩序、出工秩序,这些其实都是最基本的,各个监区的卫生也在她们的管辖范围内。 每天上午,监督岗需要到下面各个监区去溜一圈,如果发现哪个监区的卫生不合格,便直接开出扣分单,让监区内负责值内岗的女犯签字,然后在每个月的月底上报给入监队的狱警,再由狱警上报给狱政科统计,扣罚监区的分。 监区被扣分以后,当月这个监区内所有犯人的得分便会按照比例下降,连续被扣分三个月,总扣分超过0分的监区,取消该监区当月申报减刑假释的名额,该监区的所有狱警不享受优秀狱警评审和待遇。 说白了,给监督岗行使这项特殊的权力,是为了平衡和牵制所有监区狱警和犯人间的明暗争斗的矛盾,让她们所有人都有所忌惮的同时,不至于将矛头指向监狱的领导层。 但权力的下放和人为的放大,导致行使权力者经常会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味地享受犯人对她们的敬畏和追捧。 卫生是否合格这是一个非常难定义的事情,如果就是要存心刁难,怎么样都能挑出毛病来。 这也就是下面所有监区对监督岗的这两个人敢怒不敢言的一个主要原因。同时为了不让她们扣分,很多犯人便变着法地讨好巴结她们俩。 逢家里来人接见时,想尽一切办法搞到的现金,以及认为能拿得出手的衣食等物品,偷偷摸摸地给这两个人上供。 久而久之,她们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将当初上岗时,王恕对她们下达的监督岗职责权限和处罚抛之脑后。 下面监区的犯人给她们上供时的交易地点选在医务室门外大厅的楼梯拐弯下面,那里平时堆积着一堆没用的纸盒子类物品,不仅没人注意,而且把东西暂时存放在那也不会有人发现,关键一点是,那里还是个监控探头看不到的死角。 说到单溜,犯人出监区大门后,必须要两个人以上才能行动,而这两个人在行走的过程中,间距不得超过一米,过一米间距,则两个人都被视为单溜而被抓住扣分。 忘记戴胸牌是犯人常会犯的错误,尤其是在每个周的周一,因为周日是假期不用上工,在本监区里可以穿自己的便装,所以下面监区的犯人便选在那一天换洗囚服。换洗时,胸牌卡便被摘下来放到床头等地方。第二天一早赶上打水打饭这样比较急促出发的情况,很多人经常会忘记检查自己的胸牌就从监区里出来。 监区没有职务的犯人,一个月下来所得分最高在11分,而不戴胸牌出门,发现一次就要被扣掉一分,熬更带夜挣的那点分,不够监督岗一次次给扣掉的。 除去有重大立功表现的,犯人想减刑都得靠挣分这一条途径,当然了也有不靠分就能减刑假释的,这就属于有外界因素的情况,就像秦良玉这样的。 50分为一个表扬,70分为一个功,一个功可以减刑四个月,监狱狱政科每个月都要进行一次统计,然后每两个月上报一次减刑申请,够释放条件的,就可以提前出狱。 所以,对于关押在监狱里的犯人们来讲,分数真的比金钱都重要。这就是林妮在被扣分的时候,着急掉泪的原因。 从西楼大门走到伙房需要十分钟的时间,等秦良玉和孙翊尔登上伙房门前的台阶后,王伟也已经将监督岗的值岗注意事项讲完了。秦良玉吩咐他先留下待命,等一会下岗的时候再把偷听来的马扎事件讲给自己听。 前来排队等候打饭的依然是教育科、生活科、入监队和三监区的犯人。 秦良玉走进伙房,里面正在忙碌的厨师们在看到秦良玉棉衣袖子上的那个红色监督岗的袖标后,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向她询问秦想的去处。 其实这两天入监队在整改的事早已在监狱狱警和犯人中传扬开,恐怕只有秦良玉这些新来的犯人不知道。 早在秦良玉她们这批新犯还没来的时候,入监队协同狱政科的狱警,便已经开始在暗地里大范围搜集秦想和姜丽蓉违规的证据,平日里秦想和姜丽蓉所接触的监区和犯人基本都被入监队和狱政科的人秘密询问过了。 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秦想和姜丽蓉的好日子到头了,所以没人向这二人透露一丝风声,平时被她们压榨欺辱过的一些犯人在暗自庆幸的同时,都在好奇谁会接替她们俩的位置。 因为乱事太多,秦良玉这批新来的犯人的胸牌还没有给办理,除了知道她和孙翊尔是新任监督岗值岗人员外,入监队以外的人没人知道这俩新上任的监督岗叫什么名字。 伙房里主事的大组长叫由小美,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女汉子。 见到秦良玉后,由小美一下子便认出她来。 虽说监狱里的犯人都是齐耳短发、囚服、麻木脸,跟一群克隆出来的模型差不多。但秦良玉不同,她长着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加之她拥有一双蓝色的瞳眸,就连头发都跟别人不同,想忘记这个人、这张面孔很难。 对秦良玉印象深刻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大东曾在伙房大厅里与秦良玉有过非常“亲密”的接触。 监狱里以前是大东让人过目不忘,现在又多了个秦良玉。 “哎呀,这是不是说,以后我们伙房这些人可以天天有美女看啦?” 见秦良玉进来,由小美被油烟熏得油光锃亮的脸上挂着厨师独有的那种憨憨的笑,从伙房柜台后走出,将那只油乎乎的手在自己的白大褂上蹭了蹭,然后很随意地拨弄了下秦良玉的袖标,笑着跟秦良玉打招呼。 扫了眼秦良玉胸前,由小美问道:“你们这批新来的怎么还没办胸牌?我记得之前每一批新来的,当天就在大院里照相,第二天那胸牌卡就下来了,你们这批真晚,弄得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身高和体格都比自己大出一圈的由小美,秦良玉不禁对她生出一份好感,因为由小美无论性格还是形象都有些像邓洁,大大咧咧的。 “我叫秦明月,我的联号叫孙翊尔。”虽然没有像由小美那样挂着笑容在脸上,但秦良玉的语气却非常温和。 自我介绍完,秦良玉接着对由小美问道:“可以打饭了吗?” 由小美笑笑道:“可以了,可以了,让她们进来吧!” 从伙房出来后,秦良玉发现监狱内门开着,下面监区进来拉饭的板车在陆续地往里进,走在最前面的是二监区,大东居然又随着拉饭的人一起进来了。 一旁的孙翊尔也发现了,小声嘟囔了句:“真奇怪,别的监区进来拉饭的时候,都不用大组长带领,唯独二监区的大东隔三差五地跟进来。” 收回视线,秦良玉对孙翊尔道:“可以打饭了,喊她们上来吧。” “先让哪个监区上来?”孙翊尔小声问。 想了下,秦良玉对孙翊尔道:“入监队。” 秦良玉之所以这样安排,并非因为自己是入监队的人,而是因为监督岗才经历了被查被换任,已经有一些人开始用质疑和轻视的眼神来看她们了。所以,她决定废除以往秦想的那种看似谦逊,实则任性的做法,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入监队的地位在监狱各个监区中永远居于首位。 孙翊尔只微微愣了下,便对下面的队伍喊了声:“入监队上来打饭了。” 之前秦想和姜丽蓉在的时候,每次都是让文教科和生活科的先上来。已经养成习惯的那些人,在听到孙翊尔的喊声后,习惯性地准备往台阶上,却被入监队的元贝红给拦住了。 “耳朵不好使吗?听不见监督岗喊的是我们入监队的?” 文教科和生活科的人不甘而又气愤地退了下去,站在台阶下小声地嘀咕起来,一致认为秦想和姜丽蓉比现在的监督岗会为人。 文教科下属的文艺科的大组长这次跟着一起来了,本来以为反正是她们先打饭,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所以就没穿太多的衣服,可没想到居然给排到了入监队的后面。 本来挨一会也没什么,可当她看到大东随着拉饭的人进来并且已经走到伙房侧门后,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喂,我说监督岗新来的,以前都是我们教育科和文艺科的先上去打饭,凭什么让你们入监队的先上去?显着你厉害是怎么的?” 文艺科的大组长叫禾苗苗,被捕前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歌手,在监狱里已经服刑五年的她,虽说在文艺科算不上是最年轻的一个,但当年的明星气质和靓丽的容颜却并未被这五年的监狱生活给磨掉多少。 在女子监狱里,因为这是一个单一性别的群体,性取向会随着人性的张力无法释放而发生改变。尤其是服刑时间长的那些犯人们,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同性恋情况非常严重。 禾苗苗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在大东未被转来女监前,她没少跟各个监区里的人瞎搞,可在大东来到这里以后,她的感情便全部都寄托到这个对她并不正眼看的男人身上。 飘在秦良玉身旁的王伟笑着道:“又一个痴情的种子!” 秦良玉冷冷地扫了眼台阶下正在叫嚣的禾苗苗,没有搭理她。因为她知道,对于这样的女人,你越是接腔,她们便越是上腔,跟这样的人没理可讲,有理也讲不通,不如不理。 在自己监区里跋扈惯了的禾苗苗见秦良玉和孙翊尔无视自己的质问,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们俩聋了啊?” 说完,也不管监督岗允不允许,直接带着她们监区的人往台阶上走。 秦良玉刚准备横跨一步挡住这些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大东.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如果不想事后让扶你上位的人为难,让我来处理!” 收回脚步,秦良玉有些惊异地转头看向大东,发现每次大东出现时,自己一向敏锐的感知能力似乎都处于失效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柳中洋(17K首发) “谁允许你们上来的?滚下去!” 挡住已经走到台阶上的禾苗苗等人,大东的音量不高,但那种像是骨子里就带有的威慑感让禾苗苗还准备继续往上迈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你……” 禾苗苗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大东,以前因大东对秦想的不同而产生过嫉恨心理的禾苗苗,曾不止一次地刁难过秦想。有几次大东在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秦想俩互掐,别说是参与,就连出言劝解都不曾有过。 监狱里谁都知道,大东最不喜欢参与女人间的争斗,可现在这是怎么了?当她的视线移向被大东整个护在身后的秦良玉身上时,因嫉妒,禾苗苗的胆量瞬间飙升至顶尖,而智商却瞬间变为负值。 “你又不是监督岗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一新来的混血杂种凭什么不让我们先打饭?!” 对跟随在她身后正在偷偷拉她衣摆的手视若无睹,禾苗苗双颊涨红,凭一口妒气壮胆,将不满发泄到大东身上。 迈下两级台阶,大东居高临下地看着禾苗苗,冷笑着哼了声,然后附在禾苗苗的耳边低语了句,谁也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见禾苗苗在听到他的那句话后,面现惧怕的神色。 而大东直起身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迅速伸手在禾苗苗的天灵部位虚抓了下,然后再次命令道:“下去!” 说来也怪,禾苗苗不再言语,乖乖地转身走下了台阶。 大东冷冷地看着禾苗苗下去后,转身向伙房里走去。 临进伙房门时,大东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但声音森冷的对欲尾随他的王伟喝令道:“乖乖地守着你的主子,再敢跟着我,小心你的下场跟她一样!” 待大东离开后,王伟告诉秦良玉说,禾苗苗之所以变得跟个木偶般听话,是因为大东将她的一魂三魄给抓走了。 接下来的打饭过程,秦良玉几乎心不在焉,因为不能擅离岗位,她眼睁睁地看着大东带着他监区的人离开却无法出声去喊住他。 因为大东威胁王伟不让他跟踪,所以禾苗苗的一魂三魄怎么处理的,王伟也不知道。不过根据大东离开的方向,估计禾苗苗的魂魄应该是被他给丢到那道矮墙里去了。 想起今天在夫妻房里,马依风说大东不是个好人,嘱咐秦良玉让她远离大东的话,当时秦良玉还以为马依风那是因为忌惮自己与大东的前世有些什么感情纠葛才那么说的。 可今晚的事,大东的做法让秦良玉感觉他确实不像是个好人,就为了一点口舌之争,大东居然会活生生地将一个人的魂魄拘走一部分,这与亲手杀了那个人无异。 秦良玉知道失去一魂三魄的下场便是如傀儡般任人摆布,而且一旦丢失的魂魄出现状况,那这个人便会由活人变为活死人。 虽说对禾苗苗并无好感,但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禾苗苗受自己的连累而有任何生命上的闪失,所以她决定找机会向大东索要禾苗苗的魂魄。 谁知,不想见大东的时候,大东有事没事就会像幽灵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这有事着急找他了,居然连着两天看不到大东的人…… 海滨市第一海水浴场位于海滨市的海岸街,海岸街一直往东有一家占地面积颇大的酒店,叫“东方海天大酒店”,这也是个挂星的酒店。 在整个海滨市的酒店行业里,如果说李强生前的云山碧海大酒店位居第一的话,那东方海天则屈居第二。名气也是响当当的,但它的名气主要是在菜品和人品上。 除了冬季,其他三个季节,海岸街是海滨市最繁华的街道,不光是旅游客,本地人也都喜欢来这里散步游玩。因为是在海边,冬季来这条街道的人多数都是来这附近的几家酒店请客吃饭的,而且行人很少,多是车辆经过。 此刻马依风的车便行使在这条街道上,因为路上来往的车不多,所以他的车速极快,直奔东方海天大酒店而去。 时钟划过七点,一个急转弯,马依风的车停靠到东方海天大酒店的停车场,抓起放在副驾座位上的手包和手机,打开车门,马依风动作娴熟而又利落地跳下车。 一阵拍手声从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马依风转身,笑看着向他跑过来的女孩道:“小蕊,大晚上的你不乖乖地在家待着,跑停车场里干嘛?你也不怕冷?” 被马依风称作小蕊的女孩不是别人,就是女子监狱狱政科的狱警柳金蕊。 “人家这不就是为了等你嘛,谁让你来这么晚了,我爸说你下班就过来的,害我在这里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马依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去看看几个老朋友,说了会儿话,就来晚了。” 嘟着嘴,柳金蕊非常熟络地环住马依风的胳膊,抬头有些撒娇地道:“老马蹄子,你得补偿我!看看我的脸都快冻僵了!” 说着,柳金蕊抓起马依风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面颊上。 发觉到掌心传来的丝丝凉意,马依风轻刮了下柳金蕊小巧的鼻子,抿唇笑着道:“看你跟个没人要的小流浪狗似的,今晚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傻乎乎地在停车场里等一晚上了?行,说吧,怎么补偿你?” 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柳金蕊停住脚步,拽着马依风的胳膊道:“这个周末我要你休班,陪我去采购年货,我们家亲戚一大堆,春节我要买好多礼物挨家去送,我爸不让我开车,不如……你来给我当司机吧!” 八年前的那场车祸,在柳金蕊父亲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为了他唯一一个女儿的安危,他坚决不允许柳金蕊开车,驾照还是柳金蕊背着他爸去学的。 而马依风为了让秦良玉怀孕,已经做好了每个周的周末前去监狱造人的计划,本想推脱掉柳金蕊的请求,可看着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小模样,马依风无奈地妥协。 “那好吧,给你当司机!但咱可说好了,只能给你一天的时间。到年了,别说你个小丫头片子需要去送礼,我也有一大堆的人家需要去转转送些年货过去,这春节真他妈累人!” 抬脚准备往酒店大门走,马依风突然感觉在停车场一角似乎有双眼睛在盯视着自己和柳金蕊。 这个点是酒店客人最多的时间,停车场里停放着不少的车,加之光线又很暗,真要躲藏个人非常容易。 梭巡了圈,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人的行迹,谨慎地收回视线,马依风在心底里暗哼了声,伸出手揽住柳金蕊的肩膀向酒店大厅走去。 东方海天大酒店从门童、服务生到大堂经理,所有人都认识自家大小姐柳金蕊,对马依风也不怎么陌生,所以门童也没有像对待客人那样说些什么欢迎光临之类的客气话,直接哈着腰给两个人将门打开。 随着柳金蕊乘电梯来到六楼的一间包房门口,两名服务生打扮的男女生轻轻地敲了下门,柳金蕊横了他们俩一眼,直接伸手将门打开。 这是一个布置得非常人性化的房间,室内光线明亮,但却并不刺目,非常柔和。如果忽略外面的走廊和服务生,感觉像是步入了一个民间小舍的饭厅。 从八仙桌后站起身的是一个看着能有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身面料考究的灰色中山装,秃顶,微微有一些驼背,戴着一副散光度很高的眼镜。 “哎呀,老弟,你可算是来了,快快快,进来坐!” 此人是东方海天大酒店的老板柳中洋,其实他的真实年龄也就45岁。前年因为得了一场甲状腺肿,病治好了以后,这人开始变得衰老起来,尤其是那头发和眼睛的变化极大。这病一旦眼睛鼓凸出来,是无法恢复的,就连非常注重形象的影视明星也无法避免。 热情地跟马依风打招呼的同时,他冲门口的服务生招了下手,示意他们进来服务。 已经习惯了柳中洋这样时时不离服务生的做法的马依风,坐到被服务生拉开的与柳中洋正对面的椅子里,呵呵笑着对柳中洋道:“柳哥!” “小蕊非要到下面的停车场里等着你,怎么叫都不上来,我都担心这死丫头别再冻感冒了!” 把刚才在停车场里对柳金蕊解释的那番话,再次讲给柳中洋听,马依风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柳金蕊,笑着道:“多少年了,她纯真的性格一直都没变,柳哥你看护得好啊!” 向马依风的方向挪了下椅子,柳金蕊神秘兮兮地冲马依风眨了眨眼道:“老马蹄子,我爸从国外给你买了个好东西!” 一旁的柳中洋闻言,板着面孔对柳金蕊呵斥道:“小蕊,都告诉你多少遍了,叫叔叔,你这孩子,怎么老是管你叔叔叫老马蹄子,我都不知道你这外号怎么给起的这么难听!” 嘿嘿笑了两声,柳金蕊扮了个顽皮脸道:“他的工作成天东跑西颠的,那不就是马不停蹄吗?正合适他又姓马,我就管他叫老马蹄子,多好听,还亲切!” 说完,转头看向马依风道:“是吧?老马蹄子!” 马依风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柳金蕊的发顶,“你高兴就好,随便叫什么都行,反正也就一称呼。” 吃饭的过程中,马依风几乎没大怎么说话,都是柳中洋在滔滔不绝地讲他在国外的所见所闻,因为与柳中洋隔着一张桌子,两个人也不碰杯,要喝酒了,就直接将酒杯在面前的桌面上点两下。 柳中洋送给马依风的是一个奥林巴斯微单,拿到手里就知道这东西不便宜,以前柳中洋也经常给马依风买一些小玩意,像车上用的音响,防盗器,甚至就连他们家的对讲门铃都是柳中洋送的。 马依风与柳中洋是八年前在一场车祸现场认识的,当时的柳金蕊才1岁,那是一场人为的车祸,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柳中洋的妻子命丧当场,柳中洋也差点丢了性命。 适逢马依风出去办事经过现场,将他们一家三口给送到了医院,从那以后,柳中洋非要与马依风结交,见柳中洋为人比较忠厚,加之柳中洋父女俩与马依风又都是相同的属相,推脱不掉之下,马依风也就同意了。 柳中洋是一个商人,他不像李强那样打着经商的名号做非法买卖,他靠的是正经经营。 柳中洋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我经营的酒店不仅要服务和菜品好,人品也必须要好,只有人品好,生意才会红火!” 自从车祸之后,大概因为失去了妻子,他一闷头地经营自己的酒店,倒是把东方海天大酒店给经营得非常红火,仅次于李强的云山碧海大酒店。 一晃眼八年过去了,看着偎在自己身边已经变成大姑娘的柳金蕊,马依风突然有些感慨岁月不待人,转眼自己也马上就要4岁了。 但想到自己明年极有可能就要做爸爸了,马依风的心情瞬间变得愉悦起来。与柳中洋推杯换盏中,不知不觉竟然有些喝多了。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看着马依风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柳金蕊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磨了柳中洋半天才被同意开车送马依风回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马依风被尿憋醒。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身旁躺着个人,揉了揉有些犯晕的脑袋,打开床头灯一看,他不禁呆愣在原地……(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情敌(17K首发) 就在马依风发愣的当口,他听到从客厅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叹息声。 确定身旁的柳金蕊处于深度迷睡中后,马依风迅速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穿衣服,回身扯过前一晚丢在床头的浴巾围住下身,赤着脚快步走到客厅。 “不要开灯!”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入马依风的耳中。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马依风见到在自己的客厅沙发里笔直地坐着一个男人的身影,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体,像是自己的枪。 “是你!”当看清那个人的脸时,马依风重重地哼了声。 “你好像并不吃惊是我!”那人的声音非常好听,如果说马依风是属于重低音,那这个男人的声线则属于轻音乐。 “在停车场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在跟踪我,但没想到会是你!” 径直走到距离这个男人三步的距离,马依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你干的?” “什么?”那男人似乎没有听懂马依风话里的意思,反问道:“你是说你床上的那个女孩?” 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下,黑暗中,他紧盯着马依风的双眼道:“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下作的人?” 马依风的声音低沉而又森冷地道:“难道不是吗?” 懒懒地站起身,那人像是在嘲笑马依风,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地道:“我有时候的确会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但我绝不会做下作的事。” 往卧室的方向瞟了眼,他接着道:“是她自己爬上你的床,你的衣服也是她给脱的,整个过程中,我只是一个看客。” 视线在马依风精壮的身体上扫了圈,他语带轻佻地道:“你明知道那酒水里有问题,还要喝?我看下作的人是你吧?” 察觉到那人的视线在自己的下身转了圈,马依风紧了紧身上的浴巾,厌恶地道:“你来找我就不怕我再把你给送进去?”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般看向马依风,满含挑衅地道:“试试?” “哼,你很会选时间,明知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赢你!”马依风冷嗤道。 “马千乘,你永远记住一点,八年前你抓住我,那是我让你抓!我不认为在你们这个时空里,除了鬼伙还有谁会是我的对手!” 说着话,他的身体靠向马依风,马依风猛然后退了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怎么?怕了?”他话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 马依风厌恶地看着他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不像你,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你的靠近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你!”马依风的这句话成功地激怒了这个人,他迅速靠近马依风,但却没有对马依风出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附身到这具破败的身体里!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一早就能在贞素的后世未死时找到她,并从李强的手里夺走她!如果不是因为你,鬼伙不至于活到现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秦良玉遍寻整个监狱未果的雷东。 “既然知道我没有前世的记忆,就不要跟我说这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至于你,我信守当年的承诺,并没有将你的假身份曝光给媒体,不然,你以为你会活到现在?你一早就被那些科学疯子当成小白鼠活活研究折磨至死!” 马依风冷哼了声,接着道:“不要以为自己本领通天!现代的高科技武器,拿下你或者鬼伙易如反掌!如果不是看在贞素的面子上,你以为你会顺利地走进我这间屋子?” 随着马依风的一个响指,雷东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外瞄准器的红点,整个人瞬间像一簇燃烧起来的红色火焰。 “知道狙击手意味着什么吗?战争时期一个枪法好的狙击手能牵制住一个小队的士兵,基本都是一枪毙命。” 又一个响指过后,那些红点刷地一下全部消失,“我在哪,我的狙击手就跟在哪,不要质疑我的能力,更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前世后世,我只做当下的马依风,不做你们眼中可以制约鬼伙的马千乘!” 两个男人近距离的怒目对视,最终以雷东的一声叹息而作罢。 “如果你依然拒绝恢复前世记忆,那等于是在变相地给鬼伙提供变强的时间和机会,到那时再想消灭他,恐怕不是我们三个人能够做到的事。” 雷东重新走回沙发里坐下,把玩着马依风的枪,“八年前我跟你讲的时候你不信,现在信了却依然不想恢复前世的记忆,你到底在怕什么?怕自己是马千乘?” “不要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了,我不会要前世的记忆的!”马依风正色道。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雷东将手里的枪随便一扔丢到沙发上,对马依风道:“你自己考虑吧,没有前世记忆,你就是一个普通的衙役!我该回监狱里去了!” 站起身,他再次扫了眼卧室的方向,对马依风道:“既然想演戏,那就演得像一些,都已经送到你的床上了,放那摆着看吗?何况上一世她为了你一生未嫁,这一世你就成全了她吧!” 随着一阵寒风而过,雷东开门走了出去…… “还没有找到?” 王恕召集所有入监队留守老犯人开会,临去大厅前,秦良玉将王伟等三鬼喊来。 “没有,真奇怪,他能去哪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我们都已经找了个遍,难道说……” 王伟有些不解,如果说大东像他们三个一样是个鬼魂的话,或许还说得过去。可这一大活人,居然会失踪了一整天零两晚上见不到人。 为了找寻大东,王伟壮着胆,带着刚子和褚德重去了趟大东的监室,却发现他监室的门是锁着的,穿门进去后,监室里压根就没有大东的影子,这人就好像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哪哪都找不到。 没办法,王伟又去了趟那堵矮墙,大东倒是没见到,当王伟顶着矮墙里的力量飘起时,却在那些被困在电网里的鬼魂中见到了禾苗苗的一魂三魄,正呆呆地畏缩在一个小角落里。 “难道什么?”秦良玉催促问。 王伟摇摇头,“难道说他越狱了?这有些说不过去呀!真有人越狱的话,监狱里不可能这么安静。而且我们去二监区的时候,发现无论狱警还是犯人,似乎都没人在意大东是否在监区里,按说一个监区大组长,消失这么久,该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才对,真奇怪了!” “你们三个继续找,有线索了立即来向我汇报!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去开会,待会回来再说吧!” 说完,秦良玉转身向大厅走去。 到了大厅里,秦良玉发现姜丽蓉、秦想、焦健居然也在,三个人分散在三个不同的位置坐着。 刚坐下,王恕就进来了,所有人赶忙立即起立,待王恕摆了摆手以后,她们才坐到各自的马扎里。 会议内容非常简短,主要有三点,第一个内容是宣布岗位人员变更。秦良玉和孙翊尔担任监督岗值岗人员;邓洁顶替被撤职的刘爱玲,与入监队的石冬梅一起担任打扫监狱卫生的环卫人员;元贝红暂代入监队大组长职务。 第二个内容就是强调监督岗等所有岗位需要注意和遵守的纪律。无非就是勒令她们所有人做好其他监区的标榜,不得步姜丽蓉、秦想和焦健的后尘,给入监队的脸上蒙尘。 第三个内容是宣布蓄意加害秦良玉的涉事人员的处罚结果。 姜丽蓉、刘爱玲以及另外两名新入监犯人被处以关三日禁闭的处罚。一个月后姜丽蓉、秦想、刘爱玲将随着这批新入监的犯人分到下面各个监区。 另外,焦健因知情不报,取消其入监队大组长的职务,暂留入监队观察三个月。三个月内如果发现她违反任意一条监规,则立即被分配到下面监区里去。 听到这个处罚结果,除了秦良玉和邓洁、孙翊尔三人外的其他人都倒抽了口冷气,从她们那毫不掩饰的惧怕表情中,秦良玉估计这处罚结果应该是非常严重了。 开完会后,王恕与入监队的另外三名狱警,带着两名值外岗的留守老犯人一起,将不停地颤抖哭泣的秦想等五人押送到一楼的禁闭室。 她们走后,元贝红在监室里纳闷地小声对秦良玉嘀咕道:“奇怪,以往看押关禁闭的犯人,都是带着监督岗的人去,怎么今天带着小岗的人去了?” 刚说完话,就听到狱警办公室里传来喊声:“入监队的大组长出来下!”秦良玉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元贝红赶忙小跑着过去,没一会儿,她急匆匆地回来对秦良玉道:“难怪没让监督岗的去禁闭室,狱政科的人来了,要办胸牌卡了,让你们这批新来的到下面操场里照相。赶紧的,你去喊下孙翊尔,随我一起带领她们下去。” 照相的地方是在北楼大门口,主要是为了取身后那个监狱的大牌子做背景图。 当看到狱政科负责来照相的人时,秦良玉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感觉这人的声音耳熟了,原来是狱政科的柳金蕊。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说的就是此刻的柳金蕊。 在给秦良玉登记姓名时,她趁旁边人离得较远,小声对秦良玉道:“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上了监督岗,哼,靠自己的身体赚好处,也就你这样的女人能干出来!” 秦良玉本不予搭理她,可身后却传来一声低沉的冷笑声,回头一看,居然是失踪了快两天的大东。 他冲秦良玉淡淡地笑了下,转头对柳金蕊冷声道:“你也不差!那个男人的床似乎很讨女人喜欢!都想方设法地往上爬!” 再傻的人也能听出大东话里的意思,更何况前一天晚上,柳金蕊才爬上马依风的床。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大东,当看到他眼中那种明显的嘲弄神情时,猛地站起身,胸脯因意外、震惊和气愤而剧烈起伏着。 就在秦良玉以为柳金蕊会对大东做出什么严厉的指责或者咒骂时,哪知,柳金蕊竟然红了眼眶,敛下眼睑,重新坐回椅子里。 “不用怕她,她也就是一个小姐身子丫鬟命,她不及你的千万分之一!”像是在安慰秦良玉,又像是在故意气柳金蕊,大东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带着身后的女犯向医务室走去。 气极而笑的柳金蕊看着秦良玉,嘴角都有些歪地恨声道:“你这个骚货,居然连个阴阳人都不放过,你得有多贱?!老马蹄子早晚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对于柳金蕊这些带有挑衅意味的话,秦良玉知道自己没法张口反驳,作为犯人身份,一旦她开口,即便有理也是没理。 秦良玉暗自琢磨着大东刚才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柳金蕊并将自己的异能打开……(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禁闭室(17K首发) 孙翊尔是在秦良玉之后照的相,之前照完相的那些新入监的,被元贝红给召集到对面的操场正在练队列。 来到秦良玉的身旁,发现她一脸纠结的表情呆怔在原地,孙翊尔小声地问道:“明月,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回过神,秦良玉低下头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情,“没什么,有些走神了!” “走吧,她们都在那边练队列,咱俩也过去吧!”孙翊尔建议道。 抬脚刚准备过去,之前随王恕去禁闭室的一个小岗的女犯从西门里走了过来,“元贝红、秦明月、孙翊尔!王监区长让你们三个到禁闭室去一趟。” 在西门大厅正对医务室的地方有一扇大玻璃双开门,因为那玻璃是茶色的,所以平时经过大厅的时候,秦良玉她们这些新来的都没有留意那扇门后是个什么场地所在。 跟随小岗犯人推门进去后,秦良玉才发现那里面是一个比外面还要大的厅,迎面是一间锁着门的办公室,旁边是一个通向楼上的楼梯,那是下面监区狱警的专用楼梯。 而禁闭室就在这个厅的左首,是矮于地面的一个地下囚禁室。 禁闭室的门是一扇仅能容纳单人进出的绿色铁门,此刻门是开着的,大概挺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了,里面飘出一股子发霉的气味。 门内是个四级台阶,下了台阶,里面是一条窄小阴暗的走廊,走廊里的灯非常昏暗,使整个禁闭室看起来格外地阴森恐怖。 走廊的右首有七扇关闭着的铁门,这个铁门的构造像极了看守所里的监室门。上面是一个与门一体不可开启的小窗口,下面是一个可以拉开的小门,作用与看守所一样,是给关押在里面的犯人递饭用的。 这七扇铁门内便是囚禁室了,每一间囚禁室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小和配置。囚禁室内没有窗户,呈长条形,面积顶多也就五、六个平方大,里面设备简陋。 正对门是一个木质的单人床,说是床,其实也就是高出地面约二十公分的水泥台子,上面铺了一层加固的木板。 床非常窄,仅能容下一人侧卧,床长不足一米六,也就是说,身高超过一米六的犯人,躺在上面只能够蜷缩着。 上面没有任何被褥,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床板上明显能够见到发霉的绿毛。 室内还有一个简易的盥洗盆,紧挨着盥洗盆的,是一个被尿垢污染成了黄色的蹲坑。 除此外,囚禁室里便只剩下屋顶一个开启着的灯泡,以及安装在门上方,正对着整间囚禁室的监控头了。 禁闭室内,自走廊到囚禁室均是水泥地面,因为潮湿,污浊的地面上像是浸着一层水。 里面的温度特别低,四周的墙壁上遍布着沾满灰尘的蛛网,大块大块脱落下来的墙皮,露出了里面斑驳的水泥墙面。 凡被关押到此的犯人,都要经过一番仔细的搜身检查,防止她们身上带有可自杀的物件。 “别墨迹,赶紧脱!” 走廊很窄,里面站满了人,王恕和另外三名狱警站在靠近门的方向,小岗的犯人贴着墙站在一旁,再往里是即将要被关押进禁闭室的秦想等五人。 姓冯的那名狱警也在,她手里拿着**棍,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响,给阴冷的禁闭室愈发增加了一种紧张和压抑的感觉。 听见脚步声,王恕仅回头看了秦良玉她们一眼。 走到王恕身旁,秦良玉发现那个换自己马扎的蓝紫云身上仅穿着内衣裤,脚边堆着刚脱下来的囚服和秋衣秋裤等衣物。因为冷,她哆嗦着身体,紧紧地环抱着双肩,鼻涕眼泪挂了一脸。 “啊——”被警棍给电击到蹲下身的蓝紫云大声哭喊起来,移动着身子,不停地躲闪着。 禁闭室的走廊本就狭小封闭,愈发显得蓝紫云的惨叫声凄厉异常。 “脱不脱?!”冯狱警叱喝着,继续电击着蓝紫云的头、肩、胳膊等部位。 “我脱、我脱!呜呜呜……”被警棍给逼到畏缩进墙角的蓝紫云终于承受不住了,哭喊着妥协。 “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这个二进宫了!速度脱!”说着,冯狱警再次将警棍捅到刚颤颤巍巍站起身的蓝紫云的肩胛上。 蓝紫云凄惨地大叫一声,原地跳转了个身,身体竟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扭曲形状,将后背对着走廊里的众人。 颤抖的双手伸到后背的乳罩挂扣上,解开,将乳罩丢到脚旁,然后慢慢地将内裤也从身上褪下。 “把鞋子也脱了!双手抱头!转过身!”冯狱警继续命令道。 脱下鞋子,当双脚踩到冰湿的地面上时,蓝紫云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下。 双手抱头,将头低到无法再低的程度,蓝紫云慢吞吞地转过身。 “你们去检查下她的衣服,仔细点!”王恕这时对身旁的小岗犯人吩咐道。 “滚到一旁蹲着去!下一个!”冯狱警用警棍指着蓝紫云,冲她身后的秦想命令道。 元贝红和孙翊尔也随着那两名小岗的犯人一起检查蓝紫云的衣裤,随着这几个人蹲下身子,秦良玉终于看清,在走廊的另一头,姜丽蓉、刘爱玲和另外那名新入监的犯人早已经检查完,正赤.裸着身子蹲在地上不停地哆嗦着,还没有被检查的只有秦想一人了。 大概不想经历蓝紫云的遭遇,秦想倒也干脆,不用狱警呵斥催促,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了个干净。 虽说现场都是女的,但这毕竟不是在公共浴池里,这种方式的裸露,丢失的是自尊,拾取的是耻辱,这个道理恐怕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检查完所有人的衣服后,蹲在地上的五人已经开始牙齿打颤,在得到允许穿衣服的命令后,早先检查的人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是小岗的人过去将她们扶起来,帮她们把衣服穿上。 五个人穿戴整齐后,被分别关押进五间囚禁室内,每间囚禁室的门外都挂着一把锁。 临离开前,王恕让元贝红安排下禁闭室的岗,“监督岗就不用靠在这里了,人手出现短缺或者临时需要人的时候,再让监督岗的进来吧。” 秦良玉知道王恕这是担心自己在禁闭室里会冷,这里的温度的确够低,比外面至少要低上三度。 王恕她们离开后,元贝红因为要回去安排值岗的人员,便也紧跟着离开了,小岗的两名犯人便留下来暂时看守,而秦良玉和孙翊尔也到了该去下面监区查卫生的时间了。 回到监区拿了扣分夹子,秦良玉和孙翊尔都穿上棉衣,戴上监督岗的袖标,向下面监区所在的楼层走去。 一楼是三监区,在这里,秦良玉居然意外地遇见了邵琪清,听说秦良玉和孙翊尔上了监督岗,把个邵琪清给羡慕得跟什么似的。 “明月,翊尔,以后如果我忘记戴胸牌什么的,你们俩看见了就当没看到哈,可一定要对我网开一面啊!之前的那个秦想扣过我的分,是因为我和联号的距离拉远了,非要说我是单溜。这下好了,你们俩在,我啥都不怕了。” 邵琪清的气色比在看守所时要好很多,虽然还是那么瘦,但监狱无论是饮食还是住宿的环境,都比看守所要好。 最起码在监狱里,犯人可以随便吃,管饱,对于得了能吃饭的甲状腺肿的邵琪清而言,这里可以说比她家里的条件都要好。 询问之下才知道,与邵琪清一批来的毛芳被分在了一监区,史莉莉在四监区。 邵琪清带着秦良玉去了趟她现在的监室,里面的卫生收拾得非常干净。 想起邵琪清离开看守所那天带的那一点东西,秦良玉便跟邵琪清约好第二天给她捎些吃的和用的过来,让她在监区里等着。 离开三监区后,到了一监区,空旷的走廊里坐着两名值内岗的女犯,年龄都挺大的,两个人见是新上任的监督岗来巡查,赶忙站起身。 习惯性地扫了眼秦良玉和孙翊尔的胸前,发现没有胸牌后,其中一个便随口问了句:“你俩是新来的吧?” 孙翊尔嗯了声,那俩女犯盯着秦良玉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带着她们俩到各处去巡查。 监区里值内岗的犯人可以不用像别的犯人那样到车间里劳动,但监区的整体卫生却归她们管,如果因为卫生扣了监区的分的话,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监区的分数直接影响到监区内所有犯人的得分。 当看到有些地方的卫生并不十分合格时,孙翊尔心直口快地给指了出来,那俩女犯慌忙去收拾,有些紧张地看着秦良玉和孙翊尔。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在她们俩做好被秦良玉和孙翊尔这俩新官扣分处罚的准备时,没想到秦良玉居然丢下句:“下次出现相同的问题,我会一并开单的。” 说完,不再去看那两名处于呆愣和感激情绪中的女犯,带着孙翊尔直接向三楼二监区走去。 所有监区的楼层结构和设施基本都相同,到了三楼,因为监区里的人都已经去外面上工了,跟一监区一样,整个走廊里只有两名女犯坐在走廊中间位置的马扎上在值岗。 在这两名犯人的带领下挨个监室巡查时,秦良玉终于见到了王伟跟她说的大东的那间监室。 其他的监室门都是敞开的,唯独这间是关闭着,似乎里面有人,因为门上并未像王伟所说的那样挂着锁。 孙翊尔并不知道这房间就是大东的,当那名带领她们来的女犯还没来得及阻拦的情况下,孙翊尔直接将监室门推开。 监室里果然有人,大东坐在床上,当看到秦良玉时,他站起身冲秦良玉礼节性地笑了下,并冲站在秦良玉身后值岗的那名女犯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想起禾苗苗魂魄的事,秦良玉对身旁的孙翊尔道:“翊尔,你去外面等一下,我有点事跟二监区的大组长说。” 似乎已经知道秦良玉要跟自己说什么,待孙翊尔迟疑着离开监室后,大东对秦良玉道:“先不要说话,你过来看!” 疑惑地随着大东来到窗前,恰巧见到鲁海英带着那名姓温的政委从内门进来,看他们行走的方向似乎是准备去伙房。 正在这时,从伙房里走出两名犯人,其中一个在看到鲁海英和温政委后,居然开始快速地脱衣服,在大伙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她已经脱了个干净,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温政委的身旁,一把抱住温政委,嘴里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那个赤身的女孩,秦良玉怎么看怎么像是禾苗苗,疑惑地看向大东,没想到大东笑着道:“就是禾苗苗。” 再回头看向楼外,禾苗苗已经被闻讯赶到的几名狱警和伙房里的犯人给制住,那个温政委一脸愠怒,尽量躲闪着,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到禾苗苗赤.裸的身体上。 因为听不到她们都在说的什么,秦良玉只能从她们的神态和肢体语言上分辨事态的发展,她发现从禾苗苗赤身出现后,鲁海英似乎面色很难看,转身带着温政委又走回监狱的内门。 “有些事情不要只看表象,真正的坏人永远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一个,只是等一个契机来让他现身罢了。” 转过身,大东看着秦良玉近在咫尺的侧脸,眼神中闪过一丝浓浓的爱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变故(17K首发) “你是为禾苗苗来找我的吧?” 向后退了一步,大东拉开与秦良玉的距离,尽管连做梦都想与秦良玉亲近,但此刻他不想给她造成压力,毕竟两个人现在是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孤男寡女。 收回视线,秦良玉还处在刚才禾苗苗带来的震惊中,她不明白禾苗苗为什么会突然不知羞耻地脱光衣服,扑到温政委的怀里。 “是你在操纵她,所以她才会不知廉耻地做出刚才的那番举动?”直视着大东的双眼,秦良玉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是我在操纵她!但她潜意识里便有的东西我操纵不了。”大东模棱两可的话,让秦良玉愈发糊涂。 用眼角的余光审视着大东,秦良玉原地转了个圈,低头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样管大东要回禾苗苗的魂魄。 “禾苗苗已经命不久矣,我拿她的魂魄用,是为了让她在临死前能够替一个冤魂做点好事。”看出秦良玉在疑惑,大东直接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告诉了她。 停住脚步,秦良玉迟疑地开口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大东愣了下神,他没想到秦良玉会突然转变话题,静静地看着她,大东温和地笑着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大概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吧?” 他加重了以前两个字的语气,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秦良玉看,希望能从秦良玉的神情中看到点什么,可他却失望地发现,秦良玉根本对他只有一种熟悉感,似乎记忆中早已没有他的存在。 一个名字从秦良玉的脑际闪过,加之之前的那个梦境,秦良玉暗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心在突突地狂跳着。 “雷东,你姓雷?东方……”秦良玉眉头微蹙,试探性地,更像是在自语地问道。 大东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倚靠在窗台的身体也随之绷紧,“是的,我一直都姓雷,就像你一直都姓秦一样,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大东的语气很轻,唯恐打断了秦良玉的思绪,让她好不容易才有的那点记忆因自己的声音而消失掉。 这个带有引导性的答复无疑是在告诉秦良玉,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眼前这个人的确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个人。 秦良玉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撼来形容了,如果猜测不错的话,眼前这个人曾经是秦良玉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她为能够再次见到他而感动和开心,但同时,她也因无法面对他而纠结。 这时,孙翊尔在门外小声地喊秦良玉,“明月,她们监区的狱警来了,快出来!” 再次看了眼大东,秦良玉拉开门准备往外走,却听到身后的大东语气急促,又有些像是恳求似的道:“如果你想起我是谁了,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 秦良玉身体一僵,紧咬下唇从大东的监室里走出,却看到从走廊的另一头疾步走来一名女狱警,细看之下发现这竟然是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 因为大东的监室是在走廊的尽东头,想离开只能向焦红羽来的方向走,见焦红羽明显是冲着大东的监室而来,避无可避之下,秦良玉和孙翊尔只得靠墙站在走廊,等焦红羽进去后再离开。 走到秦良玉的身边,焦红羽扫了眼她的胸前,见没戴胸牌,遂冷下脸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翊尔刚想张口回答,却被焦红羽打断,“我问的是她!” 门开,大东从室内走出,听到声音,焦红羽转头看了眼大东,没有说话,直接又看向秦良玉,等着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叫秦明月,新任监督岗,来咱们监区检查卫生。你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来问我就好!” 秦良玉吃惊地看着大东,这口气怎么听怎么感觉大东像是狱警,而焦红羽像是个犯人。 焦红羽也感觉到大东语气的不善,让她在秦良玉和孙翊尔面前拉不下脸。她皱紧眉头,怒目圆睁,鼻孔撑开,显然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怒火。 “我又没有问你,用你来多嘴?!她是你什么人?”焦红羽依然面向秦良玉,侧脸对身后的大东责问道。 “一个故人,怎么?还不满意?如果你感觉知道更多的事情对你是件好事的话,不妨进来我慢慢讲给你听!”倚靠到门旁,大东懒散地回答,语气却非常地生硬刻薄。 瞪了秦良玉好一会儿,焦红羽最终妥协,“下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跟我们监区的大组长独处一室,如果让外人见到,只会误解雷东德行有亏,这会导致我们二监区整个监区都被人看扁,因为他代表的是二监区的所有犯人!” 往走廊外走的时候,秦良玉察觉到身后有道怨毒的视线在盯着自己,终于知道之前感觉到的那股视线是谁了。 离开二监区,秦良玉和孙翊尔快速地检查完其他各个监区后,便准备返回自己的监区,可刚走到西门大厅,就见医务室的一些人在探头探脑地向对面门内的禁闭室方向看。 想起刚才的禾苗苗来,秦良玉带着孙翊尔推开那扇大厅的门走了进去,还没走到禁闭室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及警棍电在皮肉上的刺啦声。从声音上,秦良玉分辨出那是禾苗苗。 孙翊尔有些害怕地拉住秦良玉道:“明月,我们回去吧,王监区长都已经说了这里不用咱们值岗的。再说也快要到中午打饭的点了,走吧!” 看了眼禁闭室的门,秦良玉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回去吧!” 中午和晚上打饭的时候,大东没有再随着监区的人进来一起拉饭。听前去探听消息的王伟回来说,大东中午饭没有在车间吃,一直到下午四点多他才随着焦红羽去的车间,因为不敢靠近大东,所以只能猜测他在这之前应该一直都在监室里。 因为快到年了,这段时间下面监区没日没夜地在赶活,有的监区甚至把犯人给分成几个组,实行三班倒,车间里的机器彻夜不停地运转着。 秦想她们几个从禁闭室里出来后,大概已经正视了自己即将离开入监队的事实,几个人都安分了不少。 元贝红将秦想、姜丽蓉和刘爱玲给分到了新入监的监室里去了,也是为了让她们三个人能够早日看清自己的身份。 入监队的留守老犯人没事的时候就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她们三个人会被分配到哪个监区去。有的认为这三个人毕竟都是家里人给走了关系的,文教科估计是不可能要她们的,因为她们的长相除了秦想外,都太差,文化程度又低,更没个唱歌跳舞的特长。好的话,指不定会被分到生活科里去,到伙房里打打杂、倒倒垃圾什么的。 不过多数人都在为秦想和姜丽蓉捏一把汗,因为在监督岗的时候,这两个人得罪了太多的人,估计真被分到下面的监区里去了,肯定要挨那些曾经被她们俩欺压剥削过的人的欺负。 从禁闭室出来的第二天,虽不是监狱里规定的接见日,但秦想的家人却通过关系来监狱里与她见了一面,大包小卷地给她带来不少的东西,看来也是一个家底殷实的,不过也是,能走得通政委和副监狱长关系的家庭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回来的时候,她的眼圈红肿得非常厉害,估计没少当着她家人的面哭诉自己的委屈。 禾苗苗因当众裸露身体,被处以关禁闭七天的处罚,结果就剩下一天就可以出来的时候,她却在小便的时候晕倒在禁闭室里。 据当时值禁闭室岗的人回来说,从进禁闭室的第一天开始,禾苗苗的下身就一直在流血,她们都以为禾苗苗是赶上来例假了,也就没人在意。谁知在那之后的几天里,她流血的情况愈发严重,现在禾苗苗已经被送到医务室观察治疗了。 为了这事,秦良玉找了个借口,带着孙翊尔去了趟医务室,从白大褂处,她这才知道,原来禾苗苗早在三个月以前就开始出现下身流血不止的情况,因为医疗设备跟不上,白大褂只能根据自己从医多年的经验,推断禾苗苗可能患的是子.宫癌。 接下来的几天,莫名来了一些陌生的警察,有男有女,进来后,她们便直接去了医务室。 跑去打探消息的王伟回来告诉秦良玉说,这些人是检察院和监狱局的人,是来查一名叫“孟颜”女犯的死因,这个女犯生前是在文艺科服刑,似乎她的死与禾苗苗和温政委有关。 想起在大东监室里,大东曾对秦良玉说的那句话:真正的坏人永远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事实证明,秦良玉确实是冤枉了大东,尤其是在禾苗苗因病入膏肓而被保外就医释放回家,温政委被撤职查办了以后。 每个犯人在走出监狱大门时,心情都是激动和兴奋的,而禾苗苗被释放那天,独自一个人提着一个非常小的包,沿着警戒线向监狱大门走的时候,她心中有的只是对生命即将逝去的无助和悲哀。如果说以这种方式换取自由的话,那她宁肯自己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哪怕永远不能离开监狱她也愿意。 人只有在真正面对死亡时,才会懂得什么叫做无助,什么叫做无法抵抗,什么叫做恋恋不舍。至此,禾苗苗狼狈的一生写下了一个更加狼狈的句号。 都说树倒众人推,温政委下台后,曾经仰赖他庇佑的犯人,像姜丽蓉和焦健等人,开始岌岌自危起来,甚至包括文教科和生活科里的一部分犯人在内,都小心翼翼地,唯恐犯到哪个狱警的手里,或者被哪个有心推倒她们的人给恶意举报了。 因为刚接手监督岗,又要负责新入监的队列训练,还要带着这些人到一楼大厅干活,秦良玉最近这段时间忙得也没精力去考虑别的,就连马依风跟她约好了一周见一次面的爽约,她都懒得去费神思量。 下面监区的活陆续都赶得差不多了,四监区晚上已经不需要出去加班了,这样一来,早、中、晚打饭的时候,伙房下面排队的人就更多了,秦良玉和孙翊尔的值岗时间也因此相对延长。 自从与大东说了那番话后,接连几日秦良玉没有再见到大东的面。 她总感觉大东很早以前便知道自己和他前世的身份和关系,很想跟大东当面确认下他的前世身份,可一想到马依风,秦良玉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释放大会(17K首发) 海东省女子监狱每年在春节前要释放一批人犯,今年受温政委被查一事影响,监狱的释放大会比往年推迟了最少一个周的时间,释放人员的数目也不及往年的一半。 之前说过,入监队是出入监分监区的简称,初进监狱的新犯需要在这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改造,而出监的人也要到这里进行为期一周或者几天的教育。也就是说,入监队是所有进出监狱的犯人的周转地。 释放大会前两天,各个监区准备释放回家的犯人便已经集中到了入监队。这些人多数都是减刑假释的,也有极少一部分是刑期到日子的。 到入监队里来是要给她们集体进行一番走向社会前的思想教育、疏导和鼓励,同时也是为了将这些人集中到一起看管,防止她们在离监前在各自的监区里发生其他的情况而影响到出狱。 入监队里的留守犯人数量是整个监狱里最少的一个监区,但却占用了与其他监区同等面积的楼层,所以有很多的监室都是空的,为的就是遇到这样大批进出犯人时临时给她们居住的。 这些人来到入监队以后,像一批马上就要振翅飞翔的麻雀,整个走廊里都充斥着她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那种长期以来被各种监规纪律制约着的情绪得到了空前的释放,都精神亢奋到整宿不睡觉地聊天。 也有极个别的似乎心情并不好,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马路出神,就像当初刚来监狱时的邓洁一样,眼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惧怕。毕竟与外面的社会脱节太久了,她们无所适从到害怕和抵触去面对未来的人生路。 当然了,心情不好的可不止这一部分人,所有新来的犯人,都因这些人的到来而情绪极度低沉。 出监和入监是两种不同的生活开端,像贫富分化的两个极端,有着不同的心境和悲喜,但有一种是相同的,那就是对以后将要面临的生活的迷茫。 邓洁坐在自己监室的床上,右手抓着床头的铁栏杆,双眼紧盯着走廊的一个固定角落发呆。 见秦良玉走了进来,她表情木然地打了声招呼:“来了,明月!”收回视线整理好情绪后,拉着秦良玉的手,将她拽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这些天,在得知自己也被留在了入监队以后,邓洁的性格变得开朗多了,她每天的任务便是与她的联号石冬梅一起打扫监狱操场各处的卫生。每天天不亮就要下去,必须赶在各个监区出来打水打饭前把监狱大院里的卫生收拾利索了。 等着监区都出工走了以后,她们还得再到操场清扫一遍。因为5000人同时在操场里集合出发,就算每人掉一根头发那也是5000根,更何况有些犯人就喜欢趁着人多打掩护,随地乱丢垃圾。 清理完操场里的卫生以后,她们便开始负责出去倒垃圾,每个监区都有一辆手推车,专门往监狱外倒垃圾用的,每天出去送垃圾最多的监区便是伙房和入监队了,伙房垃圾多那自不必说,入监队的垃圾多,多数都是打扫操场时的垃圾。 倒垃圾的时间每天固定在上午九点和下午四点,由各个监区的狱警带领,将垃圾倒到监狱外门马路旁的公共垃圾箱里。 邓洁和她的联号石冬梅将垃圾倒完以后,一整天便没什么事了,困了可以睡觉,不想睡觉还可以挨个监室溜达着找人聊天。 所以,环卫工的活看似辛苦,其实在整个监狱里,她们是最自由的。胸牌没戴也没人跟她们计较,单溜也没人去管,不走警戒线那就更不会有人追究了。 秦良玉和孙翊尔每天上午去下面监区检查卫生时,经常会见到邓洁扛着一把大扫帚,漫无目的的、极度逍遥地阔步在操场里满哪溜达。 看着自由悠哉的邓洁,秦良玉和孙翊尔都替她高兴,但同时也都为她忧心,毕竟她们两个人的刑期很短,不可能在这里一直看护陪伴着邓洁。 所以,平日里秦良玉和孙翊尔有什么事都比较喜欢顺着邓洁,让她多开心一天是一天,同时也在留心观察着她的联号石冬梅是不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哪知这刚心情好了没几天,现在被这些出监的人一闹,触景生情下,邓洁的心情又开始变得低落起来。秦良玉看出邓洁的状态不好,这两天得空便到她的监室里陪着她聊天解闷。 因为前一天晚上已经得到入监队狱警的通知,知道今天要开释放大会。所以,天不亮,秦良玉刚洗漱完,就听到外面操场里传来试麦的声音。 从监室窗口望下去,见文教科的人在北楼门前忙活着布置会场。大概都已经干顺手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们已经将横幅给挂起来了,桌子也都已经摆好了,正在对着桌面上摆放的几个麦“喂喂喂”地试音效。 早上的早操被取消了,秦良玉和孙翊尔只需要在打饭和打水的时候上岗。下岗返回的途中,她们发现各个监区的狱警陆续开始来上班了,都脚步急促地往各自监区赶去。 释放大会定在上午九点,还不到八点,在所有监区监区长的簇拥下,鲁海英与一众领导们来到了入监队,前来问候那些即将要释放回家的人。 结果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她们发现居然少了个人,经查,是一名在监狱里服刑了十六年的犯人。 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鲁海英让入监队的狱警和犯人一起去找那名不见的犯人,结果在医务室的杂物间里找到了人。 这是一个当初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缓的犯人,已经近五十岁的她早在多年以前便已经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据说她家里非常穷,吃的穿的都没有监狱里好,所以她就想着躲起来,等其他人被释放走了以后再出来,继续留在监狱里服刑,一直到死。 鉴于这种情况,为了防止再犯罪,鲁海英与其他几名狱警经过一番紧急商议后,找到她的档案,发现她出事前居然是一个未婚的女人,父母早已离世,只有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姐姐在精神病院里,其他有限的几个远房亲属没一个愿意管她。 没办法,只得联系当地的居委会,经过一番耐心地解说,居委会的人才勉强同意等她回去后,给她安排食宿和将来就业等问题。 一番折腾下来,马上就要到九点了,鲁海英等人这才从狱警专用楼梯下去赶往会场。 而秦良玉带领着这批释放人员,元贝红和孙翊尔带领着新入监和留守老犯人们一起到下面操场集合。 各个监区的犯人都在各自大组长的带领下,按场地次序坐好了,入监队的人算是最后一波来到会场的,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向这些人看来。 多数人都是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这些即将离监的人,只有大东是在看带领队伍的秦良玉。每次在看秦良玉时,他的眼神以及面部表情都带着一种淡淡的温和。 主持会议的是狱政科的科长,一个与王恕年龄相仿的女狱警。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她看了下腕表,对身旁的鲁海英低语了句,然后歪着头清了下嗓子,表情严肃而又认真地拿起桌上的话筒。 “海东省女子监狱01年度服刑人员改造表彰大会暨服刑人员减刑假释动员大会,现在开始!” 在各个监区大组长的带动下,5000多双巴掌同时拍响,清脆的“啪啪”声萦绕在监狱操场的上空,甚是震撼人心。 “现在有请鲁监狱长讲话!”刚落下的掌声再次响起。 鲁海英冲左右首的监狱领导,以及下面的犯人们绽开那招牌式的和蔼微笑并点点头后,将话筒移至近前,看着手里提前准备好的发言稿,开始发言。 “各位领导、全体监狱干警和服刑人员们,大家好!春节即将临近,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里,为了表彰先进,弘扬改造正气,促进全体服刑人员学有榜样、赶目标,我们海东省女子监狱01年度服刑人员改造总结表彰大会在这里隆重召开……” 鲁海英的讲话内容主要也就围绕四个方面:一是,总结全年监狱监管改造工作成果;二是,监管改造中存在的问题;三是,对所有服刑人员提出的几点希望;四是,着重表扬一些工作突出的狱警,以及表现积极的服刑人员。 鲁海英的讲话时长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在她之后,依照职务高低,那些台上的领导们开始逐一发言。 待台上一众监狱领导人发言完了以后,便轮到改造积极分子代表发言,这名犯人代表是五监区的大组长。 “尊敬的人民政府,敬爱的各位领导、全体同犯们:在喜庆千禧迎新春佳节之际,我们迎来了节前的减刑、假释大会……”声音倒是清脆响亮。 整个发言的中心意思无非就是感谢监狱干警,在她们的帮助下自己才能取得成绩、才有幸站在这儿发言;二是入监之初的苦闷;三是在狱警的帮助下奋起;四是取得的成绩;最后又是感谢、表决心、鞠躬、掌声。 虽然有些地方说得比较振奋人心,但过于冗长的发言,总是让人无法记住那些言语中的闪光点,有些女犯甚至不畏严寒,打起了盹。 真正让所有人关注的时刻终于来了,宣布此次释放人员名单!这次被减刑假释的犯人一共是18名,除了入监队,其他所有监区里都或多或少地占有一定名额。 18名犯人中又选出一名代表发言,这名犯人没有带稿,是想到哪便说到哪,讲的都是自己改造过程中的一些真实感受,以及在服刑期间对家人的思念。 或许是因为她的发言直接挑起了台下众人心底那份相似的惆怅和悲伤,也或许是因为羡慕这些人即将离开监狱重获自由,台下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一个人哭,必然引得众人哭,有些情绪失控的人,甚至出现边哭边剧烈咳嗽的情况。 就连坐在秦良玉身旁的邓洁和孙翊尔,也都趴在秦良玉的左右肩膀上低低地呜咽起来,尤其邓洁哭得最凶。秦良玉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着,她知道邓洁此刻是联想到了她自己那漫长的刑期,悲伤总是难免的。 会议终于到了尾声,台上的领导开始给这18名犯人发放释放、假释裁定书。 散会后,这些释放人员便直接在操场里开始将各自身上的囚服脱下来还给监狱,生活科的两名负责发放囚服的犯人赶到,开始一边计数,一边回收囚服回去入库。 这时,从外面进来好多的狱警,她们手里拿着一些档案袋。 被点到名的释放人员,便提着自己的行李过去领档案袋,那里面装的是户口证明。待她们返回家乡后,需要拿着这些证明到当地派出所落户。 而此时的监狱内门外,由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警排成两个纵队在把守。那里已经挤满了一大群接到信后,前来接这些释放人员回家的亲属。 领了档案袋的人,便提着自己的行李,在狱警的带领下,与家人相见。见面后免不了要抱头痛哭一番,然后跟狱警道别后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 监狱高墙外那条通往家的方向的路在静静地等着她们,至于以后能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来,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从双脚迈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不可再回头向监狱的方向张望……(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春节(17K首发) 随着世界经济全球化的趋势,来自西方的“圣诞节”、“情人节”、“愚人节”等,在中国大行其道,在这种外来文化的冲击下,中国传统节日文化的概念在现代人心目中逐渐淡漠,甚至延续千年的春节,人们也仿佛日渐难寻那种曾经的感觉。 中国的传统节日,在人们的印象中最深刻的便只剩下一个字——“吃”,甚至就连清明节,也要给故人做上一顿丰盛的吃食送到坟头,更何况是端午、中秋、腊八和大小年了。 释放大会后,在所有犯人们的心情还没有从对自由的渴望中恢复过来,却又跌入“倍思亲”的忧伤里。尤其是在吃了小年的那顿饺子以后到春节前的这七天里,所有犯人的脸上再也见不到发自真心的笑容。 小年后,所有监区几乎都不大怎么上工了,即便临时有什么着急的活需要到外面的车间去,也仅出去几个或者几十个人,干完就直接回来了,晚上也没有加班的监区了。 小年的第二天,监狱里组织了一次亲情通话活动,所有监区的犯人只要能联系上家人的,都可以报名与家人通话,通话时间限制在十分钟,通话全程是被监听的。 也有不参加亲情通话的,基本都是一些服刑年限太久,与家人失去联系的人,还有的一些是因为个人原因,不想与家人通话的。 自从上次在夫妻房与马依风见过那一次面后,一直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多天的时间了,马依风不仅没有再来看秦良玉,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再打一个,虽然有些担心他,但秦良玉考虑到自己毕竟享有特权,所以就没有报名参加通话活动。 每年春节,监狱都要搞一次春节联欢会,要求每个监区都要拿出至少两个表演项目。所以这些天,从各个监区的窗口总能听到嘹亮的歌声和表演双口相声时发出的那种夸张的笑声。 因为监区不上工了,入监队的小岗也就随着闲了下来,所有的新老犯人在元贝红和焦健的带领下,忙活着收拾监区里的卫生。手巧的,从元贝红那领了剪刀和彩纸,坐在大厅里剪窗花和彩纸拉花。 所有的监室、大厅墙壁上方的四周、走廊里、狱警办公室的那扇防盗网门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拉花和小红灯笼,就连洗手间和厕所的窗户上也给贴上了窗花。 看着焕然一新的大厅、走廊和监室,还真有那么点过年的感觉。 整个监狱里,依然需要在岗位上忙碌的便是生活科的伙房和医务室,文教科的文艺科,再有就是监督岗了。 大概是因为快要过年了,冯狱警她们几个的心情也随着好了起来,在邓洁的强烈请求下,她们同意让邓洁随着秦良玉去监督岗体会下那种做“犯人首领”的感觉。 孙翊尔报名参加了春晚的节目,这些天一直都在紧张的排练中,因为据说春晚的节目要排出个名次来,前三名的奖励分和物品。所以,从文艺科到下面的各个监区,都在卯足了劲地排练。 秦良玉与邓洁去偷听过一次孙翊尔排练,没想到一向腼腆娇柔的孙翊尔居然拥有一副好嗓子,她参加的节目是唱歌,唱的是刘欢的那首《从头再来》。 这首在九十年代末期所有中国人都耳熟能详,并广为传唱的歌曲,本是刘欢为激励下岗工人所写,但如果细听那歌词,有很多地方倒是与监狱里的犯人的处境非常贴切。 “唉……这大过年的,翊尔选了这么首歌,唱得又这么动情,估计联欢会的那天得唱哭全场。”邓洁躲在排练室外,对秦良玉小声地嘀咕了句。 “即使她不唱这首歌,仅春节这个特殊的日子,能有几个人不落泪?倒不如用这首歌作为一剂催泪剂,让她们所有人都哭个痛快。走吧!” 拉了吧邓洁,秦良玉不想让孙翊尔看到她们俩在偷听而感到紧张。 往监区回的路上,那首歌词中的首句却一直在秦良玉的脑中徘徊。在秦明月的记忆中,对这首歌她并不陌生,只是听孙翊尔唱了以后,莫名地开始感慨了起来。 回到监区后,发现仓库门开着,新犯和老犯都在仓库里忙活着找东西。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监狱里有规定,从年三十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三的这四天里,允许犯人们不用穿囚服。年初一各个监区的犯人还允许到别的监区串区拜年,并允许在监控可视范围内单溜。 因为后天就是年三十了,虽说是在监狱里过年,但女人爱美之心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有所消减,谁都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串区,毕竟过了春节这四天后的一年里,她们只能穿囚服,所以那些人都在仓库里找过年穿的衣服。 秦良玉和邓洁、孙翊尔三个人因为已经公布留在入监队了,所以她们三个人的东西一早就已经被转移到了留守犯人的仓库里。 因为秦良玉的东西一直都是由邓洁负责保管,直到被邓洁拖进仓库找衣服,她才发现整个仓库里,就数着她们三个人的东西最多。很多的留守犯人因为介意秦良玉的后台关系,尽管自己的东西被挤到角落,但也都不敢将不满挂在面上。 刚找完衣服,秦良玉听到王恕在狱警办公室门口喊:“秦明月,接见!” 当看到眼神中带有一丝喜悦的秦良玉时,王恕嘴角下拉,微微地摇了下头,秦良玉不明白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只得遵照王恕说的先去小岗那等着了。 往外走的路上,王恕告诉秦良玉说,是马华龙来了,而马依风却并未来,秦良玉不禁有些失望。 随马华龙一起来的除了韩凤英和700a,居然还有从北京赶来的韩书良,他们是在鲁海英的办公室里等着秦良玉。 看到韩书良,秦良玉这才明白为什么从监狱内门出来后,会看到那么多的便衣在巡逻了。 鲁海英和王恕的老公都是当兵的,所以对于曾在老军区大院住过的韩书良,她们俩都认得,也都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当听到秦良玉管韩书良叫爸爸时,这俩人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的监狱里是真的养了一个少奶奶。 初见身穿囚服的秦良玉时,来的所有人都跟马依风当初一样,一脸的伤感和落寞,簇拥着秦良玉问东问西的,唯恐她在监狱里受了委屈。 韩书良和马华龙依然不死心地旁敲侧击地劝导着,希望秦良玉能够改变主意随他们回家。 这些人说是来看望秦良玉的,倒不如说是给秦良玉送年货来了。离开前,秦良玉头疼地发现,他们居然给自己带来了整整两车的年货。 “爸,我现在的东西已经多得没地方放了,你这些东西还是都带回去吧,我真的不能拿呀!”看着那些东西,秦良玉真的有些害愁,便好言好语地跟韩书良商量着。 没想到,韩书良的倔脾气上来了,“不行,这些东西都是一些必须品,我都亲自查看过了,里面没有任何的违禁品!这大过年的,你不能在家里过,难道连爸爸送你的东西你还要拒绝?” “可是,我真的没地方放的,要不我少拿点意思下吧!” 秦良玉可不想因为有韩书良和马华龙这层关系而在监狱里搞特殊,别的犯人与家人接见完,关系厉害些的,顶多也就拿四个大方便袋的东西进去。可韩书良和马华龙给自己带来的是两车的东西,别说是有没有地方放了,光往监区里搬都得最少十个人往返两趟才能搬完。 鲁海英见状将王恕拽到一旁,低声问道:“入监队有没有空下来不用的仓库?不行给良玉单独辟出一间吧!” 王恕想了想,点点头,鲁海英这才放心地走过去对秦良玉道:“良玉你就收下这些东西吧,毕竟是你爸的一番心意。” 监狱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王恕给陆狱警打了个电话,将情况跟她讲明后,没多长时间,陆狱警带着元贝红和一大批新入监的犯人,浩浩荡荡地赶来了。 临离开前,韩书良偷偷地告诉秦良玉说,她生日的那天马依风会来给她个惊喜,他们这些老人家就不过来给她庆生凑热闹了,给她带来的这些东西里便有他们这次来的四个人送给秦良玉的生日礼物,让她回去后再慢慢拆开看。 空着手回到监区后,秦良玉哭笑不得地看着邓洁和刚排练完回来的孙翊尔在忙活着收拾仓库和那一堆的年货。 单独给秦良玉用的仓库是在走廊的最北头,与监区的大门斜对着,里面有六张上下铺的床,之前应该是做监室用的,与秦良玉现在住的监室面积一样大。 之前仓库里的东西也都已经被邓洁给搬来了,看着一屋子的东西,秦良玉真有种在监狱里摆地摊的打算。 年三十的午饭特别丰盛,八个菜一个汤,鸡鸭鱼肉俱全,都是用特别大的盆装着。 大厅里的桌子被拼在了一起,所有入监队的人,不管是新犯还是老犯都围坐在一起,王恕和陆狱警也在,与她们一起吃的午饭。 因为还配了饮料,敬过王恕和陆狱警以后,关系比较不错的犯人,便以饮料带酒,互相碰杯聊着天。 平时话少的人,这会儿也没话找话地与身边的人聊天,想通过不停地说话来忘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以此让各自的心中不那么难受。 春节联欢会是在年三十的这一天举办,吃过午饭以后,各个监区的犯人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来到操场上集合看联欢会,看着这样一群不穿囚服的女人,除了眼花缭乱便没了别的感觉。 联欢会是由文艺科主持,主持人是继禾苗苗之后新上任的文艺科的大组长,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犯人。 听说这个人是因贩毒进来的,如果当初没有温政委在压着,大组长的职务一早就该这个犯人担当。对于这里面的一些纠葛与矛盾,秦良玉实在无心去听去分析。 联欢会持续了一个下午,期间各个监室的监室长带领各自监室里的人去伙房领了饺子馅和饺子皮,有受不了室外低温的,便提前回监室里帮忙包饺子。 晚饭依然是在大厅里一起吃的,虽然提前已经按照人头数包了足量的饺子,但最后还是剩下了很多没有吃完。 归结原因,不是中午吃得多还没消化完,而是看到饺子以后,那种思念家人的痛苦感觉才真正地爆发出来,几乎半数以上的人都是含着泪吃完了晚上的饭。 晚饭后是在大厅里一起看春晚,除了几个在监狱里已经过了好几个春节的老犯人坐在大厅里津津有味地看,其他的人,尤其是第一次在监狱里过年的犯人,几乎全部都待在自己的监室里,蒙着被子装睡觉。 春节是一个喜庆的节日,也是一个与家人团聚的节日,但在这里,高墙电网阻隔了这些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们与家人的团聚。在这里,除了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外,看不到一丝的喜庆气氛和笑脸,充斥在耳边的只有那一声声低低压抑的啜泣声……(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礼物(17K首发) 王恕给秦良玉腾出来的那间仓库,几乎全是邓洁一个人在收拾,孙翊尔因为忙着排练和演出,只是在回来吃饭的时候给邓洁提一点建议。 秦良玉的东西实在多得可以开一间小型的自选商场了,邓洁用了接近三天的时间才给收拾出来。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做了归类,什么食品区、衣帽区、杂物区等。 因为仓库钥匙只有一把,习惯了做秦良玉私家保管的邓洁也不客气,直接就把钥匙用根红绳子拴起来挂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秦良玉压根就没打算出手帮忙收拾仓库,她想让邓洁一直都处于忙碌中,只有这样,邓洁才不会闲着没事想家想儿子。 邓洁因为成天满监狱里溜达着收拾卫生,也不知道她从哪捣鼓来一个小方桌,擦拭出来后,用一床干净的床单铺在上面,床单上再铺上一层透明的塑料布,一个温馨的小饭桌便诞生了。 邓洁给仓库起了个名字,叫“月尔洁私家仓库”,这是将秦明月、孙翊尔和邓洁三个人的名字的尾字给组合在一起。 孙翊尔听到邓洁起的这个名字后,吵着要邓洁把名字给改了,说这名字如果倒过来念的话,就是“洁尔阴”,只不过把阴字的耳朵旁给去掉了。 两个人为了间仓库名字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一个非要说这名字叫起来有亲切感,一个非要坚持说这名字像女人清洗下面的药水,在这样的房间里进食会严重影响食欲。 在别的人都躲在被窝里想家流泪的时候,邓洁和孙翊尔还在为仓库的名字争闹。 秦良玉坐在小饭桌前剥着马华龙带给她的干果,抿唇笑看着自己那两个好伙伴闹腾,暗自庆幸着能有这样一间仓库。因为关上仓库门,她们三个人就像一家人,不受任何监规纪律的束缚,不需要伪装,所有的喜怒哀愁尽数挂在脸上。 因为有六张床,邓洁把其中的两张下铺床给收拾干净以后,把韩凤英送给秦良玉的被褥给铺到床上,就连鱼头送给秦良玉的那个大抱枕也被她给捣鼓出来,放到床上当枕头。 三个人都商量好了,三十晚上的守岁她们三个人要在一起守,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个什么私密话还可以在一起互相说说,缓解下思念家人的那份愁苦。 生日礼物马华龙送给秦良玉的是一套正宗的瑞士军刀,因为听说秦良玉经常要在室外值岗,韩凤英送给秦良玉的是一双雪地靴,700a送给秦良玉的是一套针对监控头的干扰器。 与秦良玉一起开启新年礼物的邓洁和孙翊尔,每打开一样,都一脸的震惊和羡慕。 当打开韩书良送给秦良玉的礼品盒子时,却换成是秦良玉震惊了。原来,盒子里装的居然是自己前世一直随身佩戴的玉吊坠,估计为了这份礼物,韩书良定然是费了很大的周折才寻到。 抚摸着这个跨越了四百多年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玉吊坠,秦良玉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孙翊尔非常体贴地替秦良玉将吊坠戴到脖子上,当玉石温润的触感贴近肌肤时,秦良玉不禁联想起前世送这个玉吊坠给自己的那个人。 鱼头居然也给秦良玉送了份生日礼物,居然是一个报警器,还带闹钟的功能。这个礼物倒是让邓洁和孙翊尔喜欢得不得了,因为她们俩不像秦良玉一样有鬼兵叫床,早上经常会睡过时。 最后一份礼物是马依风的,盒子不大,外面用包装彩纸和彩带给包裹着。秦良玉好奇地打开那些靓丽的彩纸,当礼物呈现出来时,邓洁和孙翊尔短暂地呆愣后,不约而同地尖叫出声。 幸亏秦良玉及时捂住了她们俩的嘴,不然指不定能把在办公室里值岗的王恕和陆狱警给惊来。 其实,在看到这份礼物时,秦良玉也是蛮意外的,她轻推了把满眼冒着兴奋彩星的孙翊尔,“快!翊尔,去看看门闩好了没有!” 仓库门里面有一个老式的铁门闩,她们三个人进来的时候一般很少闩门,担心一旦谁有事来找她们仨的话,看到门闩着,会在背地里嘀咕她们。 孙翊尔慌忙站起身,打开门伸出个脑袋往走廊里看了眼,然后轻手关上门并将门闩插上。 “快快快!明月,开机看看能不能用!”坐回饭桌前,孙翊尔兴奋得连声音都有些变调。 开机后,微信、短信、未接电话提醒等各种消息提示随着电话的震动声传来。 邓洁和孙翊尔这会儿也不管秦良玉和马依风之间是否有什么情人间的私密话,都将下巴颏抵在秦良玉的左右肩膀,紧盯着手机看。 点开微信的语音信箱,马依风那熟悉而又动听的男中音随之响起。 “老婆,抱歉,最近事情太多,没有去见你,你还好吗?没生气吧?初二你生日那天,老公会去向你当面负荆请罪的!” “老婆,王恕知道我送了部手机给你,她说只要你仔细点,不要让别的人发现就行,所以我就把电话的所有功能都给你重新设置了遍,按照你的作息时间给设定了定时开关机。电话没电的时候,你可以用那个太阳能充电器给电话充电,那是野战部队专用的,我从老马那磨了一个过来。” “想你了老婆!今天是腊八,本来想去看你的,唉……算了,等见面的时候再说吧!你在里面一定要好好的,注意保护好自己!别没事善心大发去管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 “老婆,你一会儿看一下通讯录,我把所有的联系电话都放在了里面,看看想跟谁联系就敞开儿地打,话费老马负责掏,不打白不打,哈哈……”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二十了。秦良玉按马依风所说的,打开了通讯录。邓洁和孙翊尔紧捂着自己的嘴,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看着通讯录上那熟悉的电话和联系人。 通讯录里,马依风居然把孙翊尔和邓洁家人的电话都输入在里面,这表明,马依风送给秦良玉的这部手机,等于是给她们三个好伙伴共用的。 没开礼物盒子前,一直在强装开心的邓洁和孙翊尔两个人,在看到手机通讯录里自己家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一左一右抱住秦良玉的胳膊呜呜地哭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守夜的时候不能哭!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安慰完左边的孙翊尔,秦良玉又转过头安慰右边的邓洁,“好了,不哭了,过了十二点,你们俩给家里人去个电话拜个年,让家里所有人都高兴高兴!” 看着被自己的鼻涕眼泪弄脏的衣服,邓洁不好意思地用手一边擦拭着,一边带着浓浓的鼻音对秦良玉感慨道:“明月,我邓洁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好事,才会让我在这辈子遇到你这个贵人。自从认识你以来,我感觉自己这个做了快四十年的孤儿的人,仿佛一下子多了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好妹妹,呜呜……” 说完,邓洁又开始哭起来。 孙翊尔止住眼泪,用异常诚恳的眼神看着秦良玉道:“明月,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我知道你不是秦明月,你比她坚强、善良、聪明。自从你在看守所里死而复生后,我就知道你已经不是她了,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化那么大!所以在我听说马依风爱上你的事以后,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你值得拥有像马依风这样优秀的男人!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像爱自己的家人一样地爱!” 秦良玉没有出言否定孙翊尔的这番话,她紧紧地握住孙翊尔的手,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心思剔透的女孩面前是无法伪装的。她感激孙翊尔的善解人意,也为自己能拥有像孙翊尔和邓洁这样的好朋友而开心。 十一点的时候,值班的几个狱警开始在监狱操场里放烟火,整个监狱里所有的犯人,只要还清醒着的,都趴在各自监室的窗口看着外面绚烂升空的烟花。 当第一声鞭炮响起来的时候,正在聊天的三人戛然而止,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秦良玉感觉自己的心随着鞭炮声一下子沉了下去,看着窗外那一簇簇在空中炸开来的七色烟火,仿似她的心般瞬间碎成了一片片,然后沉入暗黑的夜空中。 监狱里的犯人无论平时看着有多坚强,在这一刻心中那根脆弱的弦会瞬间崩断,脑中浮现的是与家人一起过年的各种幸福片段。 秦良玉牙龈紧咬,不再看向窗外,一颗颗地剥着手里的干果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心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别的犯人想家想亲人,只是一个时间和距离的问题,而秦良玉不知道自己距离前世的家有多远,要多久才能到达? 鞭炮声持续了十余分钟后停歇,但这个点正是守岁放鞭炮迎接除夕的时间段,高墙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声声锤击着高墙内一颗颗脆弱不堪的心灵。 十二点刚过,趁高墙外的鞭炮声还在持续着,秦良玉将电话递给邓洁,“这么会儿有鞭炮声做掩护,咱们赶紧打电话,邓洁,你年龄最大,你先来!” 邓洁接过电话,孙翊尔则站起身将耳朵贴在门上,谨慎地听着走廊外是否有人路过。 因为是除夕,秦良玉让王伟和褚德重、刚子三鬼回家陪他们的家人去了,不然的话,也不用孙翊尔这么费劲地望风了。 意料之内的,电话接通后,邓洁仅强撑了不到三秒钟便声泪俱下,因为担心外面有路过的人会听到,她尽量压低声音与她的男人王勇和儿子说话。 临挂电话前,她告诉他们这电话是自己的好朋友的,可以随时给自己来电话,并把她在监狱里的作息时间告诉了王勇。 轮到孙翊尔通话时,换邓洁在门口望风,孙翊尔倒没有像邓洁哭得那么凶,大概跟她前些日子刚与家人接见过有关系。 轮到秦良玉了,她本想给韩书良先去个电话,然后再给马华龙、马依风等人挨个去电话拜年的。结果电话打到韩书良那,得知马华龙和马依风等人居然都在,几个人正凑在韩书良家里打麻将。似乎家里还不止这些人,对面人声合着鞭炮声特别吵,秦良玉因为不敢大声说话,干脆没说几句也就挂了。 与家人通过电话以后,邓洁和孙翊尔的心情明显比之前好太多了,尤其是知道以后可以随时与家人通话后,这俩人别提有多亢奋了,连秦良玉都有些害困了,她们俩居然还在不停地侃着海滨市往年春节的各种习俗和趣闻。 凌晨一点前后,外面的鞭炮声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秦良玉实在困得受不住,便独自爬到床铺上准备睡觉。 “咦,停暖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冷?”孙翊尔对温度极为敏感。 已经睡过去的秦良玉迷迷瞪瞪地睁开一只眼,发现在仓库的门上,一个年轻但却异常苍白的女人的脑袋伸了进来。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秦良玉睡意全无,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春兰?!” “小姐……”女鬼因为秦良玉认出她而感动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正见到了故人,还是一个曾经极为熟悉的故人,让秦良玉吃惊感慨的同时,不禁有些着急自己的故人为何是一只鬼。 “小姐,我的事回头再跟你讲,雷将军遇到危险了,你得赶紧出去帮帮他!” 被秦良玉称作春兰的女鬼着急地道:“你现在抓紧时间先把你那三个鬼兵招来,我的魂力太低,干扰生人的思维时间很短,需要他们三个来帮忙。” “雷将军?你说的雷将军是谁?”一种不好的预感让秦良玉的声音听上去透着少有的慌乱……(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相认(17K首发) 每年阴气最重的日子并非是在农历七月的鬼节,而是在正月的除夕。这一天虽不是鬼门大开之日,但却是旧年与新年的交替,相当于是生死的转换。 人类发起的战争是为了对资源的掠夺,动物发起的战争是为了对食物链的掠夺,而鬼魂发起的战争是为了提升自身魂力进行的掠夺。无论是哪一种战争,均是一种展现暴力的征服过程。 很多人一直以来误以为鬼魂的出现,是对生人进行报复或者寻找替死鬼。其实不然,很多人在死而为鬼以后,并不打算再世为人。人的寿命有限,难能活过百岁,期间还要历经生老病死,以及各种失去的痛苦。 而鬼魂可以做很多人类无法做到的事,魂力提升后的鬼魂可以在白天无惧阳光的照射自由行动,更高级别的鬼魂甚至可以像人类一样触碰阳间的的实物,甚至可以任意附身到人或动物的身上而魂力不受影响,就像刚子这样的,但刚子是魂体自带的,别的鬼魂则需要经过长久的掠夺和修炼而得来。 提升自身魂力的途径有很多,像王伟他们这样被阴界首领直接赋予的算是一种,但必须要有一个媒介,像秦良玉这样的生人或者阴界有关系才行,不然的话,非但得不到魂力加持,一个搞不好还会被阴间的勾魂鬼役拿住。 还有一种提升的办法是找一个阴气极重之地隐藏好,在不被阴界使者发现的情况下进行百年甚至千年的修炼。这种鬼魂算是有德的鬼魂了,即便修成正果,也不会做出为祸阳间的事,他们这样不畏艰难地修炼,为的只不过不想自己的下一世由阴曹地府来主宰。 而最有效也最直接的提升魂力方法便是掠夺,就是将能力不及自己的鬼魂身上的魂力吸食过来,这有些弱肉强食的感觉。 这种方法千百年来吸引了很多的鬼魂去冒险尝试,因为每多吸食一个阴魂的魂力,不仅能提升自身的魂力,还能将对方的所有灵魂记忆吸食过来。 有的鬼魂可能魂力差,但智力却非常高,久而久之,那些靠吸食他鬼身上魂力的鬼魂会变得智商非常高,也很难对付,就连阴界使者有时都拿它们没有办法。 有的人可能会问,既然有这么多鬼魂在人间游荡,那要阴曹地府有何用?其实阴间和阳间都是一样的,都有一个中央集权部门与分属各地的管辖部门。 人间每秒钟都有人在死亡,也便有新的鬼魂在诞生,并非每一个鬼魂都能够被及时发现并被阴间造册登记。就像人间,并非每一个新生婴儿都能及时上报户口、每一个死亡之人都能及时注销户口是一样的道理。 而且所有的鬼魂都是由人演变而生,人有的贪嗔痴念,鬼也有,人会行贿受贿,鬼也会,更何况鬼魂的诞生速度一点都不比新生儿降生的速度慢,阴间掌管的不仅是人和动物的死权,还有生权,常有应接不暇遗漏的情况,这种情况在阳间法律被定义为渎职,在阴间被定义为惰职。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生人遇到鬼魂根本无需害怕,只要身上有一丝生气或者说是阳气,鬼魂都懒得去碰触或者搭理你。除非知道自己是阴气极重之人,或者与哪个鬼魂生前有着仇深似海的渊源。 鬼魂针对的是它们的同类,或者是极个别的全阴人,因为吸食全阴人的魂魄,可以让他们的魂力得到空前的提升,但他们也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那就是让一个未到寿终的人死亡,会引起阴府官兵的大力追剿。 王伟三鬼听召赶来后,先是用魂力干扰孙翊尔和邓洁上床睡觉,接着干扰走廊里值内岗的犯人将监区门打开。 为防有人发现自己不在监区,离开前,秦良玉将褚德重留下,拿着700a送给自己的那个监控干扰器,带着王伟和刚子,随春兰一起蹑手蹑脚地离开监区。 “小姐,你为什么不用瞬移?却要用一个现代的干扰器?” 从监区出来后,春兰发现秦良玉前行的速度虽说比常人要快,但也仅是一个习武之人的最高速而已,她有些不解地问秦良玉。 “如何瞬移?”秦良玉有些不明白春兰的意思。前世她修炼过轻功,这一世即便秦明月的身体能够承接,恐怕也难做到不被现代化的监控所发现。 “我只是看雷将军这样做过。小姐,你跟雷将军一样都是本魂附身在后世之身,像你们这样的人可以用意念驱动自己的魂魄,然后再用魂魄驱动阳体,便能做到很多生人乃至鬼魂都无法做到的事。” 一旁的王伟看着春兰,感觉她身上的魂力有些熟悉,想起刚来监狱时,秦良玉让自己去各处巡查,在六楼文艺科,那个未被自己找到的阴魂似乎就是眼前的这个春兰。 “你不用看我啦,那天你去文艺科的时候感应到的就是我。我白天不能见光,所以就躲在六楼的厕所里。”春兰发现了王伟的视线,头也不回地对他道。 王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你居然会是秦将军前世的丫鬟,真是有缘!” 在他们两鬼说话的当口,已经走到一楼大厅的秦良玉试了下用自己的本魂带动秦明月的阳体,果然如春兰所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然变轻了,试着移动了下身形,速度居然与王伟他们不相上下。 “他人在哪?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秦良玉为自己能够拥有如此快的移动速度而感到惊奇,连番试了三四次,确定自己能够自如掌握好速度之后,对身旁的春兰问道。 “在伙房后面的矮墙,被一群突然出现在那,想偷矮墙内的魂魄的恶鬼困住了。”春兰有些担心地看向矮墙处。 顺着春兰的视线,秦良玉凝神看向伙房后方,发现在那附近的半空中似是被一团比黑夜还要暗沉几许的黑暗所笼罩,一股股褐黑色的烟雾在不停地上下翻滚着,带动周边的探照灯刺啦刺啦地明灭不定地闪动着。 从那边吹过来一阵阵刺骨的阴风,给人一种时间倒流至深冬的错觉,间杂着还能听到一阵阵绝非人类能发出的、似有若无的凄厉惨叫声。 “你们三个记住了,到了那边以后,一定不要站在我的身前!”仅这一眼,秦良玉便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嘱咐完三鬼,她直接提速,向矮墙的方向极速瞬移而去…… 此时的雷东如同一个鬼魅般悬浮在矮墙上方,双眼绿芒闪动,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正在瞬移腾挪与一群噬魂厉鬼缠斗。 矮墙下十余只魂魄并不完整的阴魂蜷缩在一起,因头顶上方一阵紧似一阵的打斗吓得瑟瑟发抖。在距离他们脚边不远的地方,几个失去战斗力,透明到像一团白烟般的厉鬼在地上翻滚哀嚎。 感应到身后一股阴气袭来,雷东双掌奋力击出一股至阳的劲气,将身前的六只厉鬼逼退后,迅速伏低身体,抓住脚边一个想偷袭自己的厉鬼的脖子,用力一拧,那鬼连哀嚎声都未及发出,便在雷东的手中化作一团烟雾消散。 但就在这同一时间,后背传来的剧痛让雷东眉头紧皱,上下牙齿紧咬,“嘶”了一声后,他迅速腾空、180度拧身、踢腿,双手抱拳如同握有武器般下劈、横斩。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偷袭他的四只厉鬼如同炸开的面粉般同时魂散。 这一招是雷东的独创,叫“震天撼地”。可惜手里没有武器,使这样一个神鬼难挡的招式的威力大打折扣。 眼角的余光发现秦良玉不知何时站在了矮墙的下方,一脸震惊表情呆呆地看着自己,身后跟着三鬼。 “贞素,发什么呆?赶紧帮忙!” 知道秦良玉是因为什么原因发呆,但现在这种情况容不得有一丝分神,雷东冲秦良玉大喝一声后纵身跃入矮墙内,将试图拖走矮墙里的魂魄的三只厉鬼给击退。 这时,他听到这群厉鬼里的头领喊了声:“秦良玉来了!雷日升已经负伤,全体速度拿下雷日升后撤离!” 声落,只见这批为数达数百的厉鬼立即分成了三个小队,翻滚着至寒的阴气和一股股刺鼻的腐尸味,呈包围状直奔向雷东而去。 到达现场后,王伟和刚子发现这矮墙的结界不见了,之前那股让他们俩无法靠近的力量也已不在。 二鬼对视了眼,同时跃上矮墙。而刚子此时已经将分身术施展开,百名分身与那群厉鬼缠斗在一起,王伟也施展开浑身解数,与那名厉鬼首领打了起来。 被雷东的一声呵斥回过神的秦良玉,赶忙释放出手中的“笞魂鞭”,人鞭合一的时间久了,这鞭子似乎能感应到秦良玉的所有意念。在避开王伟、刚子以及刚子的分身的情况下,发出震耳的“嗡嗡”声,向那些不知死活的厉鬼卷去。 笞魂鞭不愧是地府的镇府之宝,至阴至阳相较下,笞魂鞭的威力大盛,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吞噬着每一个厉鬼。每吞噬掉一只厉鬼,鞭身便暴涨一分。 被笞魂鞭抽中的厉鬼如水滴落入火堆,随着一阵惨厉的哀嚎声,瞬间变为一团青烟,带着一股难闻的腐尸味随风散尽。 而此时的刚子也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分身术居然与笞魂鞭相辅相成,在笞魂鞭现身后,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魂力似乎递增了一个阶,本身与分身的配合也较之以前得心应手了。 当发现笞魂鞭对自己的本身和分身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刚子奋起直追,与王伟一起将那些欲待逃离的厉鬼尽数歼灭。 “秦将军,大东负伤了,你快进来!”矮墙内传来王伟焦急的叫喊声。 闻言,墙外的秦良玉大惊失色,凭意念迅速腾空而起,只眨眼的工夫便已经悬浮于墙头。 这一看,秦良玉不禁倒抽了口冷气,只见大东无力地软趴在地,浑身散发着乌黑之气。 来到大东的身前,秦良玉蹲下身审视了番他身上的伤势,发现大东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呈现一块块的乌紫色,显然是受了严重的阴伤所致。 秦良玉从未见过这种伤势,看着气若游丝的大东,她不禁急得落泪,“阿震……” 缓缓地睁开双眼,见是秦良玉在喊自己,大东嘴角扯出一丝艰难的笑意。 喘息了几次后,他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我就知道你已经认出了我……别哭!” 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秦良玉哽咽地道:“你刚才使用的那招震天撼地,我岂能认不出是你?!阿震,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欲抬手替秦良玉擦拭腮边的泪水,怎奈浑身剧痛无力,大东徒劳地放弃,“先把我扶回监室。” 收起笞魂鞭,秦良玉将大东从地上轻轻地扶起,因为拉扯到伤处,大东闷哼了声,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出了矮墙后,秦良玉语速极快地吩咐墙外的三鬼,让他们去二监区干扰值岗的犯人打开监区门。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良玉扶着已经处于昏迷中的大东极速向二监区奔去……(未完待续) 第一章 情动(17K首发) 【明神宗万历十六年】 四川忠州 忠州城西,鸣玉溪畔旁,美丽富饶的秦家坝。 在青松翠柳,绿叶茵茵环绕下,有一幢静谧古朴的庄园,悬挂于门屏上的匾额,是两个刚劲有力的镀金大字:秦府。 门前矗立着两只外形强悍威猛的石狮子,使这座府邸典雅中又不失庄严。 一个年方14岁,相貌柔美中带有一股英气的小女孩,此刻正坐在石狮子的石座上。 小女孩明眸善睐,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她那如花似玉的小脸,此刻正皱做一团,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瞪着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门前干净的巷道,翘首以盼等待着那个让她思念的人的身影出现。 此女便是这秦府中唯一的一位大小姐——秦良玉。 在她的身后,恭谨地站着两名与她同为男装扮相的小女孩,那是与她一同长大的两个丫鬟,分别是春兰和秋菊。 “小姐,外面风大,何不到客厅候着,雷副将每次前来,必定亲访秦老爷!” 春兰见秦良玉额前的发丝被风吹乱,担心她会因为长时间吹风感染风寒,那作为丫鬟的自己定然少不了被秦夫人责骂。 “是啊,小姐,您从辰时便已经在此等候,这都已经巳时了,若他不来,您岂不白等。”秋菊也有些担忧地附和道。 “怎地如此聒噪,你二人若不愿陪我,但可回房去!”秦良玉头也不回,双眼继续在巷道里来往穿梭的车马人流中搜寻着。 正在这时,随着一阵马蹄声响,一匹高大矫健的红鬃烈马出现在秦良玉的视线中。马上端坐着一名身穿金漆山文甲、腰佩宝刀,威风凛凛的英俊男子。 见到此人,秦良玉顿时绽放开一个绚烂的笑容,从石狮子的石座上一跃而下,直向那名男子狂奔而去。 “阿震!”一边奔跑一边挥舞双手大声疾呼着。 马上的男子宽额、浓眉、高鼻、丰唇,麦色的脸庞上那一双微眯的双目,在见到奔跑过来的秦良玉时漾满笑意。 此人乃北宋将领雷孝先的后裔雷日升,字震,嘉靖四十二年(156年)生人。 其人善骑射,明韬略,在平定哱拜叛乱中,作为先锋官的雷日升,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被当时与之同龄的明神宗朱翊钧看重,将其破格擢升为神机营右副将,为从二品武官。年方5岁的他,可谓前途无量。 看着向自己奔来的那个娇俏的人儿,雷日升眼中宠溺的笑容更甚。 待到近前,他单手握缰、双脚蹬紧马镫,上身侧倾,单臂将秦良玉从马下捞起,稳稳地放到自己的身前。 “丫头,又重了!”抽出一只手轻刮了下秦良玉挺翘的琼鼻,顺带捏了下她那鲜嫩得似要滴出水来的粉颊。 秦良玉咯咯笑着躲闪着,双手摆弄着雷日升胸前的护胸镜,仰首看向近在咫尺、高大的雷日升,亮眸中充满崇拜。 “阿震,你此去经年,我岂能不长高长胖?!”说完,伸出白皙玉手,摩挲着雷日升下颌新冒出的胡须。 待到秦府门前,雷日升脚踩马镫,一个潇洒的侧转,利落地从马上跃下,双手一抄,将秦良玉抱到怀里,把缰绳递给早已恭候在门前的小厮。 “放我下来!若让娘亲见到,又要唠叨男女授受不亲,责罚我去抄写女训!” 秦良玉蹬着双脚,想挣脱雷日升的怀抱。 “叫叔父,我便放你下来!”雷日升无视秦良玉的挣扎,将她往怀里扎紧,迈开稳健的步伐,跨过秦府高大的门槛,向府内走去。 “不要,你仅年长贞素11岁,岂不便宜了你!” “既如此,那便叫夫君如何?”看着秦良玉已经绯红的脸颊,雷日升有些心神荡漾。 这样的对白已经多次出现在二人的嬉闹中,秦良玉之所以不管雷日升叫叔父,是因为雷日升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只不过在故意托大占她的便宜。再者,在秦良玉的眼中,雷日升压根就没有个叔父样。 在她的概念中,叔父应该是一个长着一撮山羊胡子,满头银发的中老年男人。而雷日升英俊的颜面怎么看都与自己的那两位哥哥年纪相仿。 “贞素!不可胡闹!雷副将车马劳顿,你竟仍如孩提时般让他抱!” 秦良玉的父亲秦葵听家丁来报说雷日升已然进府,便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前来大门相迎。岂知甫到门前,便见到这笑闹争吵中的二人。 训斥完自己的女儿,秦葵便紧走两步准备上前行礼。 谁知刚弯下腰,便被雷日升单臂托起,“伯父,您这岂不折杀了日升!此间并无外人,此等虚礼还是免了吧!” 秦葵轻捋了下颌下的胡须,赞赏地笑道:“听闻日升你战功卓著,被皇上擢升为副将领,真乃可喜可贺啊!” 说完,转头吩咐一旁的管家去备酒宴,要替雷日升接风洗尘顺带庆祝其升职之喜。 秦良玉的两个哥哥秦邦屏、秦邦翰和弟弟秦民屏此刻跟在他们父亲的身后,都用仰慕的眼神看着雷日升。 老大秦邦屏趁秦葵不注意,偷偷地拽了下雷日升的衣襟。 “阿震哥,你与我父亲续完旧,可否到后花园的练武场给我们指点下武功,顺便给我们讲讲你在战场上是如何杀敌的?” 见怀里已然乖巧不动的秦良玉也满眼小星星希翼地望着自己,雷日升蹲下身,将秦良玉放到地上,一手一个拉着秦良玉和秦邦屏。 “你们先到后院候着,我少顷便去!”说完,忍不住又捏了下秦良玉细滑粉嫩的脸颊。 兄妹四个得到雷日升的应允,都雀跃地跟秦葵招呼了声,向着后院争先恐后地奔去,去抢占有利的座位。 “贞素,阿震哥这么优秀,却一直未有婚娶,我见他似乎非常喜爱妹妹你呀!” 秦邦屏做为兄妹四人中的老大,去年便已至弱冠,对男女感情之事已然通晓。 “他对哥哥、弟弟们也很喜爱呀!”秦良玉手里拿着一个木马把玩,这是雷日升前年来府上的时候,亲手为她雕刻的。 “你明知为兄意有所指,你还用话敷衍于我!”秦邦屏凑近秦良玉的身边,附在她的耳边悄声问道:“妹妹,待你及笄后,若阿震哥向你求亲,你可愿意?” 秦良玉抬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认真地想了想道:“他不会向我提亲的!” “为何这般肯定?”秦邦屏以为妹妹会说愿意,像雷日升这样优秀的男子,是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渴求的夫婿人选。 “因为日前我偷听爹爹和娘亲说了,将来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低下头,秦良玉有些郁郁,接着道:“阿震哥只是拿我当孩童,待我及笄后可婚配时,他或已有妻室,怎会等我?!” “若他真能等呢?”秦邦屏不依不饶地问。 “兄长这是怎的了?为何非要追问此事?贞素及笄需待明年,爹娘未着急,你这又是急得哪般?”秦良玉学着雷日升刚才掐自己那样,使劲掐了下凑在自己眼前的秦邦屏的脸颊。 “若我说,这是阿震哥让我问的,你可信?”秦邦屏揉了揉被秦良玉捏疼的脸,继续追问道。 秦良玉逐渐瞪大的眼中,有一丝惊喜和质疑,然后嘟起嘴,将头一转,冷哼一声道:“我才不信!若问,他自会亲问于我,何须你这媒官多事?” 看着秦良玉已染上红晕的侧脸,秦邦屏得意地轻笑了下,“看来你是愿意的了?你的脸都红了!” “我哪里有脸红,你莫再胡搅蛮缠,小心我揍你!”说着,秦良玉从座位上窜下来,举手做打人状。 秦邦屏也从座位上下来,一边后退,一边激将着秦良玉道:“来呀,幺妹儿,看为兄可会怕了你?!” 哈哈笑着,向练武场跑去,身后跟着比他矮半个头的秦良玉…… 雷日升与秦葵此刻正坐在客厅品茗,他们的话题已经从边疆连年的战乱、朝廷官员过繁的党争中走出。 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雷日升英挺的身姿和俊朗的容颜,秦葵暗自欣赏着。 “日升,你今年已然二十有五了吧?”秦葵将话题一转道。 “伯父好记性,正是!”雷日升从秦葵看向自己的神情中,隐隐猜测出他的心思,心下暗自激动。 “嗯,此次你连晋三级,想来应该有不少名门大户前去贵府提亲吧?”秦葵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时紧盯着雷日升,不放过他面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回伯父,日前家父来信,确有几家前去提亲的。”雷日升想起自己的身世就有些烦闷,政治联姻是历朝历代所有为官者惯用的伎俩,他非常不喜。 “那……可有中意的人家?”秦葵心下一惊,看来自己家是没有希望的了。但转念一想,像雷日升这般年纪,若非其常年戍守边关,按理早该成亲。 “家父与家母倒是相中了两户人家的女儿,只是日升尚未同意,他们亦在敷衍推脱着。”雷日升如实相告道。 “哦,不知日升可是有中意人选了,何以这般年纪尚不婚娶?”秦葵开始打太极。 “是有,只是此女心意如何,日升不知,不敢轻言冒失。且此女尚未及笄,所以日升便也不急于一时!”那个跳脱的小脸出现在脑际,雷日升不曾察觉自己的失态,呵呵傻笑了一下。 “不知是哪家女儿这般有幸让日升相中,观你神态,似乎甚是痴情于此女!”秦葵有些急切,自家女儿已年方十四,明年便可及笄,不知这雷日升口中的女子会否是自家的女儿。 “这……”雷日升有些难以启齿,他想说出秦良玉的名字,但是,连自己都感到有些唐突,别再把未来的岳父给吓着。 所以,他把将要脱口而出的名字给强咽了下去,只是一味地傻笑,并暗自琢磨着,等明年秦良玉及笄时,他一定要做那第一个上门提亲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章 告白(17K首发) 【忠州城北郊外】 翠岭青田、碧波荡漾的甘井湖边,秦良玉一身湖蓝色紧身裋褐,在晨曦的映照下,清丽脱俗的她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 此刻,在岸边的青草地上,她正手持一杆红缨枪,步法轻灵稳健。拦、拿、扎、劈、崩、缠、扫等动作一气呵成,娇小的身姿将枪法舞动得势若游龙,变化多端。 她严肃而又坚毅的颜面上,目光如炬,秀眉微颦,柔媚与英气融合于一身的和谐,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诠释。 明朝时期的女子为了迎合男人的喜爱,追求那所谓的三寸金莲,硬是在未成年时,将脚骨生生掰断,折向脚掌,用白布一层层地紧紧缠裹住,阻止其生长。有的女子甚至缠到无法下地走路,需要别人抱出抱进的地步。 而秦良玉自幼习武,又因她是家中独女,她的父母并没有按照那个年代的陋习给其裹脚。所以在习武的过程中,她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因裹足而受累。 她天资聪颖,刻苦好学,加之雷日升对其耐心的教导,她的武功可谓是突飞猛进,已远超过她的两个哥哥。 站在一旁的雷日升也是一身蓝色劲装,看向秦良玉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赞赏。常年征战沙场的他,即便卸下盔甲,身着便装,依然掩饰不住其倾城豪气。 他那挺拔的身姿在晨阳与湖光的映衬下,若湖水般宁静,似高山般沉稳,如烈日般霸气。 收枪、拢步、吐纳,练完枪法的秦良玉将枪扛到肩上,又变回那个调皮可爱的小丫头,向着雷日升的立足方向奔去。 “阿震,此番如何?是否较之前几次要好许多?”来到雷日升的身前,秦良玉急切地问道。 雷日升回来的这段时间,每天都带着秦良玉来此练枪。在他严苛的指导下,秦良玉在气息、力道、步伐和枪法的掌握上,已经堪称完美,唯一的缺憾便是没有临阵的经验。 雷日升之所以教她练武,并非为了让她有朝一日上阵杀敌,他可不认为男人弱到需要女人来保护!他只是为了让秦良玉一则练武强身,二则在这个战乱动荡的年代能有个自保的能力。 为秦良玉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雷日升带她来到一棵茂盛的大树下。 “枪的技法练到完善,非一夕之功,它的技巧性远超过其它任何长兵器,练成后威力极大,是可与短兵器中的剑并列的兵器之王。” 替秦良玉揉捏着已经红肿的手掌,雷日升向她讲解着用枪之道。 “其最主要的攻击手段是刺,亦可如棍般横扫对手。枪的技法最忌硬碰硬!技击战术以快为主,注重虚实兼备,刚柔相济。扎枪要平直有力,力达枪尖,做到枪扎一条线;握枪要稳,换把要活,身体伴同枪与步的变化要灵活协调!” “其他的招式你在运用上都已经熟稔,只有那招震天撼地还不够火候。不过不急,当初我研习自创这招时,也甚是费了一番周折。这招在应对强敌,尤其是群敌围攻时,不仅有超强的杀伤力,在气势上也足以让敌方胆寒畏惧。” 见秦良玉气息与状态已然恢复,雷日升拉着她盘膝对坐到草地上,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雕白杆矛,递给秦良玉。 “这是何物,如此精巧别致?”秦良玉接过,放在手中翻看着。 这个木雕乍看有些像红缨枪,但与红缨枪又有很大的区别。 它的枪杆是由当地盛产的白蜡树为原材料,枪头与红缨枪貌似,但在枪头的下端有一个月牙形的铁钩子,而枪柄的最下端,有一个铁环。 “这是我在军中闲来无事,依据忠州一带险要地势而琢磨出的一种武器。” 雷日升指着那个月牙形的钩子道:“若遇及地势险峻的山崖峭壁,可将此钩扎入山腹,利于攀爬。” 接着指向那个铁环,道:“而其身后的人,可将钩子挂到前面人的这个铁环中,这样便做到了首尾相接。在突袭敌军时应是会派上极大用场。” 说完,雷日升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只可惜,因连年征战,朝廷国库空虚,即便我将此兵器呈于皇上,恐遭漠视,亦无资金去打造推广。故而,我便将其雕成一个玩物送与你吧!” 把玩着这个模具枪型,秦良玉好奇地问:“阿震,你可有为此枪命名?” 雷日升好笑地看了秦良玉一眼,不假思索地道:“这枪杆用料为白蜡树,他日若能打造为成品武器,配合迅捷的枪法,其轻巧度与坚硬度非铁质可比。便称其为白杆长矛吧!” 秦良玉取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将这“白杆长矛”包裹好,揣进怀中。 因刚练完枪,秦良玉的小脸白里透红,从树叶缝隙中透出的斑驳阳光,洒在她精致的面庞上,愈加显得娇艳动人。 雷日升看着面前这个已渐趋长成的女孩,竟出现短暂的晃神,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向她娇美的面颊。 秦良玉以为雷日升又要捏自己的脸,刚想躲闪,却听到雷日升有些暗哑的嗓音唤道:“贞素!” 她瞪着灵动的双眼,有些意外地看向雷日升,见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情愫。 一直以来,雷日升除了喊自己“丫头”,便是“幺妹”,这还是第一次这样深情地称呼自己的字。 雷日升那双因常年握马缰和兵器,全是老茧的双手,在秦良玉柔嫩的肌肤上滑动。 秦良玉感到有些痒,同时有一种不明的渴望,希望面前的这个男子能够再对自己多说一些动听的情话,或者……亲吻下自己。 想到这里,秦良玉不禁一阵燥热,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羞涩,小脸瞬间红透,像天边的彩霞般愈发艳丽。 拇指滑向秦良玉娇艳欲滴的红唇,雷日升强压下想品尝其美好的冲动。收回手,尴尬地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湖面。 “明日卯时,我即启程回营……”雷日升感觉自己的喉头有些干涩。 “哦?”秦良玉有些失神,她尚未从雷日升刚才的爱抚中回神。 “贞素,你……明年你便及笄,你,可有中意的夫婿人选?” 边关战事告急,雷日升此去不知何日能够再回来,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十年,均无定数。按秦良玉的年龄,到那时或许已嫁为人妇,他有些心慌、焦急和担忧。 自秦良玉八岁时起,雷日升便开始日日盼着她长大,推掉了不计其数的女子的示好以及她们家人的提亲,只为等眼前这个即将长大的小女孩。 从雷日升的眼眸中,秦良玉竟捕捉到一种失落和伤感,她不明白雷日升怎么了,难道说,真的像哥哥秦邦屏所说,他看好的女子是自己? 想到雷日升居然让自己的哥哥秦邦屏来探自己的口风,而他却不亲自来问,秦良玉突然玩心大起,两只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想着怎么恶搞下雷日升。 “有,却……是有一个,只那男孩尚幼,待他长大些我便嫁给他!” 秦良玉极力控制自己想笑喷的冲动,面部线条不自然地抽动着,怕被雷日升发觉到,说完这句话后,她装作害羞样将头垂低。 听完秦良玉的回答后,雷日升感到心一阵抽痛,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在他琢磨着如何能够劝说秦良玉放弃那个所谓尚未成年的小男孩时,突然从秦良玉的侧面发现她在强忍笑的表情。 有些明白这丫头在捉弄自己,雷日升也不点破,静静地坐在原地,等着秦良玉自己控制不住的时候露陷。 果然,秦良玉没能憋住,身体一个前扑,直接摔进雷日升的怀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雷日升有些气结,搂着笑窝成一团的秦良玉,由着她在那疯笑,也不吱声。 “你信了?比我小的男孩……哈哈!比我小!你比我大多少,那男孩就比我小多少,他年方……三岁,哈哈,等他能娶我,我已人老珠黄啦!到那时,没人肯娶我的!” “我肯!”雷日升突然有些高兴,因为秦良玉说的11岁,那是不是代表她看好的男人便是自己呢? 止住笑,秦良玉在雷日升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躺下,翘起双腿,道:“我不嫁你!” 雷日升一惊,赶忙问:“为何?” 秦良玉又开始笑,指着雷日升道:“哪有侄女嫁给叔父的?哈哈!” “你……”雷日升被秦良玉气到无话可说。 “哼!再让你没事就逗我叫你叔父!看不气死你!”秦良玉看着雷日升被自己气到扭曲的俊颜,在心里得意地哼哼着。 看来,这个小丫头虽然个子长得比同龄人高出许多,这情商可并没有随着身高在长,还是算了吧,再等等吧! 雷日升无奈地在心里苦笑,抱起秦良玉向拴马的树边走去。 谁知,刚走没两步,搂着雷日升脖颈的秦良玉,将嘴凑到雷日升的耳边,低声羞怯地道:“阿震,我愿意!” 向前走的步子一滞,雷日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秦良玉从怀里放下来,抓着她的双肩,紧盯着秦良玉四处躲闪着的目光,迟疑地问:“你,你方才说的话,可否再说一次?” 秦良玉有些娇羞,又有些气恼。这鼓足勇气说的话,他居然会没听清?还要让自己再说一次,刚才的勇气早就被风吹没影了。 “刚才我说我愿意嫁给你,可你偏又没听清,还要我再说,我不要!”说完,抬起脚,准备向她的枣红马方向逃去。 谁知却被雷日升强行拉住,紧紧地拥进怀里,在懵懂与甜蜜中,秦良玉失去了她的初吻……(未完待续) 第三章 噩耗(17K首发) 题记:悲剧的开始往往是毫无征兆的,命运伸出手来,把种子埋下,幽秘地笑着,等待开花结果的那一天。命运伸出手来,我们都无能为力。有些人要用一生去忘记,有些爱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埋心底! 【明神宗万历十七年】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也是秦良玉的蜕变年,正因这不平凡,将秦良玉那深埋心底的最强大的力量勾出,并最终将其造就成为让世代中国人都为之叹服的巾帼英雄…… 四川播州世袭土司杨应龙发动叛乱,朝庭派兵,钦点李化龙挂帅,对杨应龙部进行围囤。历经三个月的激战,双方伤亡惨重。此次平倭的副将雷日升被杨应龙设计陷害,坠崖身亡。 农历三月份,南方的雨水特别多,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蒙蒙的细雨,如同给整个忠州城披上了一层蝉翼般的轻纱。空气中弥漫着的,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泥土味道,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哀伤! 今天是农历的三月初三,上巳节,也叫女儿节,这本是秦良玉行笄礼的日子。 半个多月前,全家人都已经将笄礼需要准备的物品备齐,谁知,就在三天前,竟意外地得到雷日升身亡的噩耗。 秦良玉当时正随着她的母亲一起去取笄礼当日裁制的汉服,在得到这个消息时,秦良玉只说了一句话:“这世上无人能杀得了他!” 当她骑着雷日升送给她的那匹心爱的桃花马,赶到雷府时,她听到的是雷父、雷母的痛哭声、家仆的呜咽声,见到的是满目的苍白以及那个正在准备摆上灵堂的灵位。 回去后,秦良玉便将自己反锁在闺房内,三天没有吃喝、睡觉、洗漱,也没有说话、哭泣,没人知道秦良玉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有秦良玉自己清楚,雷日升的死,给她带来的刻骨的疼痛已经吞噬掉了她眼中的泪! 三日后,当她打开闺房门走出来的时候,众人不禁惊诧于她的那份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和深沉,同时在她的身上竟隐隐带着一股杀伐之气。 自那以后,每天清晨天不亮,秦良玉便备上足够一天分量的食物,带着那杆红缨枪,骑着她的那匹桃花马向忠州城北甘井湖而去。 第一日,她什么也没做,静静地看着湖面发呆,一直到夕阳落山,她才骑马返回。 第二日,她坐到那棵大树下,抚摸着“白杆长矛”,然后在树下挖了个坑,很深,这就是她一天所做的事。 第三日,她将雷日升给自己雕刻的木马和那柄“白杆长矛”放到一个盒子里,在那棵见证了他们爱情的大树下,将盒子埋入前一天挖好的坑内。 第四日,她开始练枪,她似乎能够感受到雷日升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如以往那般在监看着自己的一招一式。 她甚至能听到雷日升那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枪法的技击战术以快为主,注重虚实兼备,刚柔相济,快上加快,高不挡,低不架,傍不去,中不怕,去如风,来如箭,指人头,扎人面,上下高低俱要见,有人破了中平枪,十份面皮九份伤。” 第五十二日,雷日升生前教给她的所有的枪法,她已经应运自如,包括那始终都没有掌握好的“震天撼地”,她最终做到了人枪合一。 来到那棵大树下,抚摸着自己掌心磨出的茧子,秦良玉不禁想起雷日升的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想起他对自己的宠溺和爱,还有那个让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初吻。 将自己压抑了近两个月的秦良玉,最终未能忍住,痛哭出声! 站起身,秦良玉对着甘井湖放开喉咙大喊:“雷日升!你这个骗子!你说过你会回来娶我的!” 再也没有人应答,惟有被惊飞的鸦雀扑棱翅膀的“啪啪”声回应着她哭泣的质问。 她不想让自己总沉湎于这种悲痛中,自此后,她再未踏足甘井湖! 接下来的日子,秦良玉凭借她超群的秉赋,在其父的教导下,研习阵法,洞晓了古今数大兵法。可谓是文翰得风流,兵剑谙神韵,显露出一般女子所难企及的军事才能。 秦葵怃然叹息道:“可惜孩儿你是女流,否则,日后定能封侯夺冠。” 秦良玉慷慨朗言:“倘使女儿得掌兵柄,应不输平阳公主和冼夫人。”(明史原文:“使儿掌兵柄,夫人城,娘子军不足道也。”) 恐怕包括雷日升在内,谁都没有想到,初恋的意外消亡,竟然给秦良玉树立了一颗掌军挂帅的雄心。 而那个致雷日升身亡的叛贼杨应龙,最终还是死在秦良玉的枪下,当然,这都是后话。 【明神宗万历二十年】 15岁那年的笄礼,因雷日升的死讯而无心进行的秦良玉,到现在已年满18岁了。 这些年来,她们家因退婚、拒婚得罪了太多的乡绅,但因秦良玉绝世风姿,仍有不死心的爱慕者托媒婆上门提亲。 不堪其扰的秦良玉,不得已决定选择比武招亲。毕竟在她们那个年代,年满18尚未许配人家的女子,不仅颜面上不好看,要嫁得一个好人家也难了。 这个消息一经放出,周边县乡的适龄男子均跃跃欲试,其中便包括位于忠州西南方的石柱县的马千乘。 说起马千乘,其乃名门之后,是汉代武门将军马援的后裔,因为军功被册封为四川石砫的宣抚使,管辖当地归顺大明的少数民族。 这宣抚使,也叫土司,是一个武官,用现在的职务套,相当于军分区司令员,也就是马华龙那样的职位。 马千乘生于隆庆四年(1570年),字肖容,比秦良玉大4岁,同样也是一个武功超绝的武门后生。此人生得高大威猛,傲世才情堪比诸葛司马,倾城豪气犹胜吕布赵云。 当日,马千乘因家中琐事缠身,去得比较晚,就在秦良玉想放弃此次招亲比试时,她发现了匆匆赶来的马千乘。 马千乘丰神俊朗的外表,气度俨然的举止,让秦良玉眼前一亮。当马千乘明亮的眼神投向秦良玉的时候,秦良玉彻彻底底地沉醉在那深深的目光中,无法自拔。 她故意败给马千乘,他们的婚事便也就此敲定了。 婚后,秦良玉帮助丈夫训练了一支部队,这就是名留青史的“白杆兵”,正应了她幼年时期的豪言壮语,“使儿掌兵柄,夫人城、娘子军不足道也”。 之所以给他们的部队起这个名字,只有秦良玉心里清楚,她依然忘不了雷日升。 明朝那个时候,实行的是兵屯制度。 明多次对蒙古用兵,深入漠北绞除蒙古残余势力!为了应对北方蒙古人对中原的威胁,需要在边疆长期驻扎大军,但朝廷难以维持长期庞大的开支,所以便逐步实行并推广兵屯制度。 所谓兵屯制度,就是不打仗的时候自己种粮养活自己,不用朝廷花钱,甚至还能有富余的上交朝廷。打仗的时候,发了大刀长矛就是兵,而且限制人口自由流动,世代继承。 兵屯制度虽然减轻了朝廷负担,但限制了人民自由和积极性,虽然以较少的代价便能维持庞大的军队,但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 往往兵在精不在多,大明兵力虽然很可观,但战斗力很弱。因为长期兵屯,鱼龙混杂,民即是兵,兵即是民,这种做法顶多是民兵,和正规军比起来差的远了! 针对大明的这种情况,秦良玉亲自和丈夫马千乘一起训练这批白杆兵,他们的初衷是为了保一方安宁,所以她手下的兵力仅几千人。 她将雷日升生前未能达成的心愿在自己的白杆兵部队里先行推广,也就是那柄“白杆长矛”,这些白杆兵人手一支,而白杆兵的名字也是由这白杆长矛得来。 在秦良玉夫妇二人的不懈努力下,这支白杆兵部队的战斗力越来越高,协调作战能力也越来越强。成为后来名动一方、被朝廷倚重的强力兵团…… 就在石柱县秦良玉与马千乘府邸不远处,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院,这个院里住着一位年约70岁的老人,街坊邻居都管他叫“焦大爷”,他因医术高明闻名乡里。 焦大爷具体是哪里人士没人知晓,只知道在几十年以前,他就是住在这里,而且一直未曾娶妻。 二十年前的一天,天还没亮,焦大爷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吵醒,不知是谁将一个襁褓中的女婴遗弃在他家的门口,女婴的怀中有一张标有生辰八字的纸,除此再无其他可辨识其身份的物件。 自此后,焦大爷的家里便多了一张嘴。焦大爷给女孩起了个名字叫“焦柔”。 年方0的焦柔得到焦大爷的亲传,在医术上也算是小有所成。 随着年岁的增长,焦大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以前都是焦大爷带着她一起去山上采药,现在变成焦柔独自一人去采药。 一般好的草药都是生长在悬崖峭壁等一些险峻的地方,所以平日里在采药的过程中,焦柔没少受伤。 之所以都0岁了还没有定亲,就是因为她在一次采药的过程中出现意外,整个左脸的脸皮被崖边尖锐的石头掀开了,虽经焦大爷敷药调理,仍是留下了明显而又可怖的疤痕。 三年前的一个清晨,焦柔本不想去采药,因为那天天气非常不好,但因一个病人急需的药材家里所剩不多了,她便背上背篓沿着泥泞的山路艰难地向山上爬去。 也就是在这一天,她遇见了她的真命天子,一个从崖顶摔下的、命大的男人,当焦柔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了。 幸而他遇见的是焦柔,估计如果遇见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夫的话,他这命也就搭那崖底了。 因头部受创,这名男子失忆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因为是在最东向的山底救的他,所以焦柔便给他随便起了个名字叫“大东”……(未完待续) 第四章 成婚(17K首发) 题记:生命里有许多定数,在未曾预料的时候就已摆好了局;爱情有许多未定数,在不经意间便成了擦肩,却成了一生都擦不掉的想念!爱情没有早与晚的区别,只有对与错的区别…… 战乱时期,谁家里多了个人或者少了个人,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所以焦大爷家里凭空出现了一名年轻男子,并没有引起乡邻多大的猜忌和注意。更何况焦大爷从事的是治病救人的行当,大伙都以为这大东又是焦大爷好心收留的一个无家可归的重病号。 经过焦大爷精心的医治,以及焦柔无微不至的照顾,半年后,大东终于康复了。 初愈时的大东像一个初生婴儿般,除了能够正常言语交流,其他所有的记忆都从他的脑子里消失殆尽。 由于焦柔是大东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康复后的大东,就像一个孤苦的孩子遇到了亲娘般,无论焦柔去哪都要跟着她,甚至就连睡觉也要拽着焦柔的一只胳膊才能睡沉。 这种行为,在现代心理学上称为印刻效应,这是一种带有强烈的心理和生理依赖性的反应。 从未与任何年轻男子有过肢体接触的焦柔,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爱上了事事依赖自己的大东。关键大东的样貌是整个县里,除了宣抚使马千乘外最俊秀的一个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像焦柔这样一个从未与任何年轻男子交往过的少女了。 大东的出现给这个平静的家庭带来了不少的负面影响,但也有正面的作用,那就是,虽然他失去了记忆,但这并不代表他失去了劳动能力。 焦大爷年纪大了,行动也变得越来越迟缓,焦柔再能干,可毕竟也是一个体质较弱的女子。所以家里的所有体力活便都落到了大东的肩上。像劈柴、担水、耕地、采药等。 说起这地,如果没有大东的话,估计也就那样荒废了。有了大东,焦大爷便充分利用了大东的体力资源,将多年未耕种的土地分配给大东去种,这样还可以减少家中的开销,省得米粮都要花钱去集上买。 最让焦大爷欣慰的是,有了大东在,每次焦柔去山上采药,大东必然亲自陪同。这样焦大爷在家中不必像以往那样为焦柔的安危担忧。 为了便利采药,也是针对焦柔这种不会武功的女子考虑,大东亲手做了两柄非常实用的矛,特别利于在悬崖峭壁上攀爬。 三年了,自大东到来后,焦柔外出采药从未受过一丝伤,因为有大东这个全劳力帮忙搬运,所以每次从山上带回来的药材都是以往的数倍之多。 石砫地处偏远,民风骠悍,时有叛乱兴起,山贼盗匪亦随着乱世有增无减,周边城镇的老百姓深受其害。 初见大东时,从大东身上所穿的盔甲,焦大爷便知道他是一名军人,当然也知道军人是有武艺傍身的,但焦大爷没想到,大东的武艺竟然高超到如斯地步! 那还是大东伤愈后的第二个月,村里来了一群土匪,人数不下二十余个,挨家挨户地强抢民粮和牲畜。因为他们都随身带有武器,所以村民们敢怒不敢言,任由他们打砸抢,但求不伤人性命即可。 结果该着这群土匪倒霉,他们在抢到焦大爷家时,因为推门的时候过于用力,将一扇门板给生生推倒,恰巧砸到蹲在院里抢收药草的焦柔身上,将焦柔直接给砸倒在地。 正在焦大爷屋里帮忙安置草药的大东,见焦柔被这群人伤到,怒吼一声从屋内冲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时,这十余个彪形大汉已经被大东赤手空拳打倒在地。 听到求救声响的另十余土匪赶来,也均被大东三拳两脚制伏,最后在村民的协助下,大伙将这二十余土匪绑缚押送至石柱宣抚使处。 这是马千乘与大东第一次见面,对于大东这种拥有高超武艺且胆识过人者,马千乘甚是赏识,几番相邀其加入自己的军队,甚至以高饷、高军衔相许,均被大东婉言拒绝。 眼看着焦柔越来越离不开大东,焦大爷毕竟是一个过来人,便趁大东熟睡的一个夜里,将焦柔叫到自己的屋内。 “孩子,不是爷爷不通情达理,街坊邻居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你跟大东睡在一起了,将来你嫁人会更难!” 重重地叹了口气,焦大爷接着道:“这大东刚被你救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穿的可是大明军队的盔甲,从他的着装上,可以分辨出,此人在军中的官职不低。” “他现在是失忆,人这记忆便像那丢了的狗儿猫儿般,不定什么时候说找回来就找回来了。” “依照他的样貌分析,他应是比你的年龄要大上四五岁,当是有妻室之人。若有朝一日他恢复了记忆,定然是要回去寻他的娇妻幼子的。” “我若现在便同意你与他成亲,一旦他日他记忆恢复离开你,那你将如何自处啊?” 焦柔被昏黄的烛光晕染的左脸颊,那道明显的疤痕似一条多足的蜈蚣般盘踞在脸上。这让焦大爷又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心道:你这如果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即便大东恢复了记忆,冲着样貌也会将你纳妾带走,可这,唉…… 焦大爷这番话中的道理,其实在爱上大东的初始,焦柔便已经明白,焦大爷的担忧也是她的担忧,她既希望大东能够恢复记忆,又害怕他恢复记忆后会离开自己。 每次看着大东澄澈的眼神,她都自私地期盼着大东能够永远这样失忆下去。 见焦柔低头不语,焦大爷有些心疼,虽然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那种亲如父女、祖孙的感情早已深深地融入骨血。 “孩子,三年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爷爷找你来,就是想问一问你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爷爷便找人挑个合适的日子,将你二人的婚事办了吧!” 焦大爷有些担忧,一则这大东一旦恢复记忆后离开,恐怕打击最大最痛苦的人便是焦柔了。如果在此之前有了既定婚姻的牵制,或许将来大东恢复记忆后,会冲着婚姻与救命之恩而纳了焦柔为妾。 二则,眼瞅着焦柔过了今年便已经4岁了,总不能让这孩子跟自己一样,一生孤寡吧?更何况,这二人吃住行均在一起,即便明知焦柔尚保有处子之身,但她的清誉却早已毁在了大东的手里。 虽然街坊邻居嘴上没有说什么,但他们看向焦柔的眼神,总是或多或少带有一丝轻蔑。 未婚同居,在那个年代没被浸猪笼已属万幸。这让焦大爷既忧心,又着急。 这万一哪天这两个年轻人逾越了那层底线,导致焦柔未婚有孕的话,那任凭焦大爷在乡里的人缘再好,也保不住焦柔了。 所以,在这些问题都尚未出现以前,焦大爷决定还是先探探焦柔的意思,不行的话,冒着将来被大东遗弃的风险,也要早早替这二人将婚事定下的好。 一听爷爷打算为自己与大东操办婚事,焦柔心里既紧张又开心,只低低地应了句:“但凭爷爷做主!” 意思已经很明显,她愿意冒这风险嫁给大东。 第二日,焦大爷便将大东招呼进自己的屋子,预料之内的,大东愿意娶焦柔为妻,焦大爷将所有的厉害关系都向他讲明,他也坚决同意娶焦柔,并答应入赘。 焦大爷心情复杂地找了当地的一个卜算给这两个孩子挑选了个吉日,并让大东随了自己的姓,叫焦东,很是隆重地请来乡里乡亲为这两个孩子见证了婚礼。 婚礼当天,得到信的宣抚使马千乘居然也送来了贺礼。 婚后,大东和焦柔依旧与焦大爷住在一个院里,见这小两口倒也蛮恩爱的样子,尤其是婚后的次月,焦柔如愿以偿地怀上了身孕,焦大爷那颗始终悬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下了。 腊月初六,是石柱宣抚使马千乘迎娶秦良玉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去送贺礼,焦大爷也不例外。 因为焦柔有孕在身,焦大爷便准备了一份厚礼让大东一个人给送去。 一直对大东不死心的马千乘,虽在大婚之日,仍不忘拉拢大东,硬是将大东留下吃喜酒。 当日来参加婚宴的人特别多,连朝廷都派人送来贺礼。大东因为穿戴寒酸,被众人挤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当秦良玉那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大厅时,大东疑惑地看着那个一身红色嫁妆的新娘。从她走路的姿态,以及跟随在她身旁的陪嫁丫鬟,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她们,但想到头痛欲裂也没有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新娘。 而此时准备拜堂成亲的秦良玉,竟也感到一丝异样。她头上蒙的是一个红色的纱质盖头,循着感觉向大东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不小心纱巾飘落,她慌忙与她的陪嫁丫鬟秋菊一起拾起重新盖上。 那晚大东喝醉了,在回去的路上不慎摔进了一个深沟里,直到第二日清晨,被村里出来放羊的小童发现,昏迷中的大东才得以脱困。 宿醉加之受凉,大东病倒了,持续了一个昼夜的高烧。待到病愈清醒后,焦大爷和焦柔发现大东似乎变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错过(17K首发) 大东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是:“与马千乘拜堂成亲的女子是谁?” 焦大爷和焦柔都疑惑地看着大东,焦柔迟疑地回道:“听闻是邻县忠州秦府的大小姐。” 秦府的大小姐!合上眼,大东将身子背转过去,不再看坐在自己榻前的焦大爷和焦柔。 这一刻,他的心沉到谷底,大脑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画面最后定格在秦良玉那张娇俏的笑脸上。 忠州,秦府,只有一个大小姐,那便是自己苦等了10年的心爱女子秦良玉。 没想到在10年后,自己竟亲自去参加她的婚礼,而新郎却是另外一个优秀的男人,而非自己。他的心剧痛,痛到他连呼吸都感到如同在灼烧他的咽喉。 焦大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揪了下焦柔的衣襟,冲她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出房间并随手将门带上。 “孩子,他怕是已经恢复记忆了!唉……” 焦大爷从大东陌生的神态里明显发觉到他的不同,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一天,他轻叹了口气。 焦柔心中的不安在听到焦大爷的叹息声后加剧,双手不自觉地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感觉到肚子里的小生命使劲地蹬了下腿,她凄苦地道:孩子,连你也替为娘担忧了么?! 第二天,天未亮,被噩梦惊醒的焦柔发现大东不在身旁,他曾睡过的位置早已冰凉。 披上外衣,焦柔挺着即将临盆的笨重腰身,屋前屋后几番寻找均未发现大东的踪迹,那种不安和惶恐再次袭上她的心头。 而此时的大东则站在甘井湖畔,萧瑟的寒风将他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拿着一个银质盒子,里面是他送给秦良玉的木马和白杆长矛。 他在那棵树下,见到了一个小小的墓碑,上刻“亡夫——雷日升之墓”,没有署名,但他知道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那便是秦良玉。 原来自己在她的心里竟然有着如此重要的位置,他不知是该欣慰还是伤感。 看着熟悉的环境,那方包着白杆长矛的丝帕,似乎尚留有秦良玉的体香,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对着灰朦的湖面,他声嘶力竭地狂喊:“贞素!贞素……” 喊到嗓音嘶哑,他无力地瘫软在湖边已经枯萎的草地上,喃喃自语:“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等我三年?为什么?为什么?我说过我会回来娶你的,我现在回来了,可你却嫁人了!” 仰望天空,他恨骂:“老天!你难道昏懵了吗?为什么让我雷日升如此不堪?为什么啊?!” 堂堂七尺男儿,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匍匐在草地上痛哭出声…… 今日的雷府上下欢腾雀跃,他们的大少爷回来了! 被悲痛和压抑笼罩了三年之久的雷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府内众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雷老爷勒令全府上下人等,不得将雷日升回来的消息外放,若有人问起,便一致对外宣称是从远亲过继过来一个侄子。 书房内,雷日升将自己这三年来的遭遇简单扼要地讲给自己的父母听。当他们听说自己唯一的儿子竟然三年来就住在离他们不远的石柱县时,都唏嘘不已。 征得父母的同意后,雷日升决定将怀有身孕的焦柔和焦大爷接来府内居住。 七日后,在焦大爷的家门口,当雷日升从雷府的马车上下来时,见到的,竟然是焦大爷从村里请来的两个产婆,正忙进忙出地为焦柔接生。 而此时的焦柔已经处于难产的衰竭状态,焦大爷似乎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见到一身华服的雷日升,他只呆滞地说了句:“怕是不行了!” 原来,雷日升离开的这七日,焦柔日日忧心,每天清晨便站在自家的门前等雷日升归来。结果因焦思过度,竟致难产。 在雷日升到来前,产婆已经将焦柔的情况告知了焦大爷,血崩! 半个时辰后,随着房间内传来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产婆一身是血地走了出来,“是个男婴,大人快不行了,她似是有话要说,你们进去吧!” 看了焦大爷一眼,雷日升急忙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扑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在他曾睡过的那张简陋的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般的焦柔正满眼期盼地看着门的方向。 当她看清走进来的是自己日思夜盼的夫君时,她那双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明亮,从被褥下颤抖地向雷日升伸出一只枯槁的手,用满含爱恋和希翼的眼神看着雷日升。 “大东,我知道你已恢复记忆了,自我决定嫁给你的那日开始,我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谢谢你能够赶在我生产时前来看望我!”焦柔断断续续,费力地讲出这番话。 握着焦柔渐趋冰凉的手,雷日升内心百感交集。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相貌平凡,但心地善良,对自己一直都不离不弃的女子,估计也就没有今日的雷日升。 替焦柔拨开那缕始终刻意遮挡着左颊疤痕的头发,雷日升温柔地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坚强起来,我们一起抚育儿子成人!”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听到雷日升的这番话,焦柔脸上泛起一丝回光前不自然的红晕,幸福的笑挂到了她的嘴边,而她的气息明显开始变得微弱。 她多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与眼前这个虽然变得非常陌生,但却依然让她深爱着的男人一起抚育孩子成人,享受天伦之乐。 看着床榻上这个痴情于自己的可怜女子,雷日升俯到她的耳边,低声道:“雷日升!” “雷日升……雷日升!”她虚弱地重复着雷日升的名字,将这三个字深深地铭刻进自己的灵魂里。原来自己的夫君竟然就是那个平倭的副将!她满足地合上了眼…… 直到死,她都没有勇气问雷日升一句:你是否爱过我? 焦柔去世后的第七日夜间,焦大爷因心脏骤停也猝然离世。 最后看了眼在这里幸福无忧地生活了三年多的小院,仿佛依然能够听到焦大爷教给自己和焦柔如何辨识药材和分辨病情的声音,雷日升心情沉重地将院门锁上…… 命运有时候真的让人无限感慨:如果能够提前知道,那将会如何? 如果雷日升能够提前知道,就在他离开焦大爷家一个时辰后,马千乘带着满腹疑惑的秦良玉寻来时,他便不会那么早离开焦大爷的家,这一次的错过,竟然是一生的错过。 秦良玉婚后从马千乘处听说了雷日升的事,据马千乘对“大东”样貌的描述,她开始起疑,毕竟当初雷日升的尸首没有人见过,雷府为雷日升设的是一个衣冠冢。 当他们夫妇二人赶到时,见到大门已经落锁,从街坊邻居处得知,就在十多天以前,焦大爷和他的孙女相继身亡,而他们家的女婿“大东”带着焦柔难产生下的男婴离开了,去向不明。 如果秦良玉能够将大门打开的话,她会见到在院子里有一柄与白杆长矛相似的爬山采药的工具,或许她便会明白这“大东”与雷日升的关系,这样的话她便会赶去雷府问询,一切答案便会揭晓。 但是命运没有这样安排,错过了便是一生…… 【万历四十一年(161年),八月】 明史载:“千乘为部民所讼,瘐死云阳狱,良玉代领其职。” 马千乘染上了暑疫,又因接待不恭,得罪了明朝派来监军的太监邱乘云,被邱乘云诬陷投入狱中。在狱中,得不到治疗调养,马千乘病重而死。 马千乘死后,朝廷觉得他并无大罪,所以仍保留了他家石砫宣抚使的世袭职位。而这时马家的继承人马祥麟年纪尚幼,朝延鉴于秦良玉作战有功,文武兼长,所以授命她袭任其丈夫石砫宣抚使之职。 雷日升得到这一消息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他直接赶到秦良玉的宣抚使府上。但他没想到,4年后的“秦良玉”在见到雷日升时,竟对自己带着明显的疏离。 当时的雷日升大概万万没有想到,此秦良玉已非彼秦良玉,而是拥有秦良玉所有记忆的马千乘。 与痛失爱妻的打击相比,雷日升与秦良玉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没有让马千乘对雷日升抱有过多的敌意,毕竟自己曾经也非常赏识雷日升。 所以,他便将雷日升留在了身边,因为他知道,如果此时死的人真的是自己的话,估计秦良玉在见到“复活”的雷日升后,也会像自己一样将他留下。 都说英雄易老,美人迟暮,然而,还有一种美叫岁月静好。岁月带走了他们的容颜,却带不走深藏在他们心底的美好记忆。 此时的雷日升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虽然两鬓斑白,但他的武功却随着岁月的积累愈发无人能敌。秦良玉的武功多来自于他的亲授,所以训练白杆兵的任务雷日升便自觉地担下。 之后的大小战役,尽管功劳都是“秦良玉”的,但马千乘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雷日升的协助。 最让马千乘别扭的是,雷日升因为不知道此时的秦良玉是马千乘,所以在有意无意间,总是对他流露出那种爱恋的眼神和关切的举止。 在一次大战得胜的庆功宴后,酒醉的二人,竟然有了肌肤之亲。 第二日清晨,马千乘见自己赤裸的身体以及睡在自己身旁的雷日升后,那种心情非尴尬和愤怒可以形容,马千乘当时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杀了雷日升。 也就是在那日,迫于无奈,马千乘将自己与秦良玉魂魄对调的事如实地告诉了雷日升。 而当时的雷日升似信非信,毕竟这样的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但他通过联想自己与“秦良玉”此次相见后的种种,也开始有些怀疑现在的秦良玉已经非其本人。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女真酋长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立“大金”,开始连连发动对明朝的进攻。 明廷在全国范围内征精兵援辽。“秦良玉”闻调,立派其兄秦邦屏与其弟秦民屏率数千精兵先行,他自统三千精兵,直抵榆关布防(今山海关),控扼满州兵入关咽喉。 由于众寡悬殊,秦良玉的兄长秦邦屏力战死于阵中,弟弟秦民屏浴血突围而出,两千多白杆兵战死。 为救“秦良玉”以及她的兄弟二人,雷日升不幸被困敌军阵中,万箭穿心而亡。 为了自己的爱人,雷日升终未脱离战死沙场的命运。 直至雷日升身亡,马千乘才发现这些年来,自己竟然在潜移默化中对雷日升产生了一种依赖,他悔恨自己没有在雷日升活着的时候,对他好一些。 马千乘因雷日升的死守孝三年,三年内清食斋戒以慰雷日升的在天之灵……(未完待续) 第六章 投生(17K首发) 【地府轮回通道】 人在出生前的几个月是在黑暗中度过,而死后再次归于黑暗,黑暗是人类的始发点,也是终结点。黑暗代表一种力量,代表一种信仰,也代表一种态度。 黑暗只有两种,平静的黑暗和愤怒的黑暗。 平静的黑暗会给人带来平和,它能够包容一切,但愤怒的黑暗,会让人产生恐惧感,并将人灵魂中的善与恶、正与邪彻底暴露出来。 雷日升带着一身的杀伐之气坠入无边的黑暗中,他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但他能感应到在这浓稠似固体般的黑暗里,有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 刚才敌军射在自己身上的箭矢,那种穿透皮肉甚至骨头、内脏的剧痛感在陷入这黑暗中后居然莫名消失了。他抚摸了下自己身上,盔甲尚在,虽然看不清,但掌心的触感告诉他,盔甲似乎并未损坏,再次上下前后摸索了番,竟然没有找到任何被箭矢穿透破坏过的痕迹。 努力让自己的视力适应所处的黑暗,摸索着前行了几步,脚下的路没有任何障碍,非常平坦,走了大概约百米距离,他的手没有碰触到任何的物体,感觉这里像是一个极大的空旷之地,四周除了黑,再无他物。 “难道说,我已经死了,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颓然放弃了继续探索,雷日升停在了原地。 “有人在吗?来只鬼也好,告诉我此为何地?” 所谓艺高人胆大,生前的雷日升武功高强,放眼武林无人可敌。他从生至死从未品尝过害怕的滋味。所以,在这样一种能让人无措恐慌的黑暗里,他毫无惧意,放开嗓音冲无边无际的黑暗大喊了一声。 声音穿透黑暗,像沉入泥潭的泥沙被黑暗吞噬,没有人回应,更没有回音,四周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再无任何声响。 总感觉这黑暗里缺少了点什么,原地盘膝坐下,雷日升让自己随着这黑暗安静下来。沉下心以后,他终于知道这黑暗里缺少的是什么了,是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将中指搭到左腕,他愣了下,然后迅速又移向颈动脉,没有脉搏;不死心地将手移到鼻翼下,没有呼吸;抚上脸颊,没有温度。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周身上下没有任何肉体该有的感觉。 “呵呵……”联想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生,雷日升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放大至有些癫狂,直至阴司判官带着几名勾魂鬼役出现,他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秦良玉环视着四周,感觉自己被冻结在黑暗里,像包裹在母体子宫尚未出生的婴儿般,除了黑,她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不明白,刚才自己明明在二监区大东的监室里,正在给大东治愈阴伤,身边还有王伟、刚子和春兰,但转瞬间自己竟然莫名坠入这无边的黑暗中。 虽然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但凭着敏锐的直觉,在这黑暗中,她感应到了一丝怨气和愤怒,还有阵阵的杀伐之气。 试着释放自己手中的笞魂鞭,可她却震惊地发现,笞魂鞭像是休眠了一样不听她的指挥。 因为视力所及范围内都是无边的黑暗,所以她其他的感知器官比如听觉、嗅觉、体表对温度的感觉等都异常灵敏。 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阴冷感袭来,她隐约听到在自己身后有两个人的对话声传来。 声音听上去很缥缈,有些像幻听,若非是在这视力受阻的暗黑空间,这声音几乎会被人忽略掉,从声音传来的距离上分辨,离秦良玉所处的方位非常远。 秦良玉屏声敛息,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准备把我送哪?”这个声音虽然听着不怎么真切,但秦良玉却总觉得有些耳熟。 “判官大人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你只需要选择自己要做个女人还是男人吧,这已经是对你最大的通融了!”答话者的声音听着格外刺耳,而且雌雄难辨。 “他并未告诉我要送我去哪,只是说送我去该去的地方。” 刚才还非常遥远的距离,仅三两句话的工夫,对话声已经近在咫尺,这让秦良玉不禁有些吃惊。但更让她吃惊的是,那个让她熟悉的声音像极了雷日升的。 “那还啰嗦什么,走吧!” 由于始终看不清周遭的状况,秦良玉试着小声喊了句:“阿震!” 因为自始至终只是听到对话声,而没有听到脚步声,所以在秦良玉出声后,她明显感觉到已经离开自己身边的二人停顿了下。 “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耽搁了时辰可不是你我能担当得起的!”后面的那人催促道。 “我……每一个鬼魂在投生前,都是走一条单独的通道?别的鬼魂进不来?”雷日升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当然,每一个鬼魂所要投生的地点、朝代、家庭和身份、性别均不相同,为防止前后世寻仇的事件发生而影响了生死的正常循环,所以通道里只允许有一个投生的鬼魂经过!” 回答完雷日升的问题后,这声音突然变得非常严厉地道:“秦良玉,不要不识好歹,判官大人让你来这里,可不是让你来搅局的!好自为之!” 显然他后面的这句话只有秦良玉一人能听到,说完后,他接着又来了句:“跟上来吧!” 秦良玉按下心中的惊骇,循着对话声传来的方位跟了上去。 “到了!”就在秦良玉想试着再向他们靠近一些时,那个鬼役的声音传来。 随着他的声落,在雷日升的周身缓缓地绽放出一道光晕,这个光晕起初很淡,以能够让人视力从黑暗中适应过来的速度在逐渐变强,然后形成一个像通道一样的出口,这个出口很长,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还没决定好你下一世的性别?” 随着强光的出现,秦良玉隐约能够看清前面对话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被黑重大袍包裹着的,不用分辨便可知是阴间的鬼役。 当视线落到另一个的身上时,秦良玉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般难受。 另一个就是雷日升,只不过此时的雷日升,样貌与穿着跟秦良玉记忆中的雷日升有着很大的出入。 这是一个年老的雷日升。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曾经的那份英朗,但他周身上下的杀伐之气和那种滔天的怨气,合着鬼魂身上独有的阴寒之气,像一股股巨浪般直冲向秦良玉的面门,让她不由得后退了两大步。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秦良玉的存在,雷日升向秦良玉所在的方位看了眼,眼神却毫无焦距,只有一种犹疑。 那名鬼役发现了雷日升的反常后,从后面猛推了他一把道:“时辰到了!去吧!” “阿震!”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秦良玉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只是想与雷日升生死道别,在鬼役将雷日升推入光道中的那一刻,她瞬移到雷日升刚才所在的位置。 “贞素……”在被光晕包裹住的那一瞬间,雷日升看到了秦良玉的魂魄隐藏在一个陌生的躯体里,他想挣脱开那些光晕的束缚,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摆脱不掉,身体在随着那些光晕的传输极速向深处坠入。 “贞素……贞素!”雷日升近乎绝望地狂吼着。 在最后的那一刻,虽然没能抓住秦良玉的手,但雷日升却将秦明月的容颜和穿着深刻进自己的脑海和灵魂记忆里…… 【阳间清顺治十五年】 一个破败的山村,一个破落的院子,一个新出生的婴儿,被一个穿戴褴褛的男人用一团破毡包裹着,在夜色的掩映下,向山后的狼区走去。 将熟睡中的婴儿轻轻地放到一片枯叶中,那男人毅然决然地丢下他,头也不回地返身快速离开。 循着生人的气息和婴儿的啼哭声,从远处走来两只饥饿的野狼,狼眼发出的绿芒像四道暗夜幽灵般闪动着凶恶和嗜血的光芒。其中一头体格较大的狼的一侧耳朵仅剩下一半,那是在草原搏斗和撕咬中留下的痕迹。 狼的警惕性非常高,缓缓向婴儿靠近的过程中,两只耳朵支楞着,不时地四下梭巡,在经过一番探查性的嗅闻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这才做出向前猛扑的捕食动作。 眼看着婴儿即将成为这两只饿狼嘴里的肥肉,倏忽之间,一团极细的银色光束猛然崩现,带着一股任何生物都无法抵挡的巨大罡气和压力落到婴儿的正前方,不偏不倚阻隔住了那两只饿狼的扑食。 随着这团光束的降临,一股至寒之气冻结了四周的空气,深秋的树木本在经历逐日降低的气温的考验,此刻因这骤降温度的到来,似乎也因难耐这低温而簌簌发抖。 唯独在那婴儿的四周漾满一团祥和的光晕,似是被一种结界围困起来,周遭的一切都无法侵扰其分毫。 狼的反应速度以及对危险的感知力较之其他肉食捕猎动物都要灵敏,在撞向这个未知的危险光束前一秒,它们猛然拱起后背,伏低头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卸掉前冲的力度向一侧滚去。 那团光束落地后显现出一个透明的人形,看不清面部五官,只隐约能看出身、首及四肢。 两只狼呜咽了两声后,四肢有些发抖,夹紧尾巴倒退着开始准备逃离。 哪知那团由光晕显现的人形伸出两只灰白色的透明双手,虚空一抓,随着一声凄厉而又刺耳的狼啸,那两只狼瞬间倒地不起,狼腿仅蹬了两下便不再有任何动作。 在那光晕人的手里,正抓着两只狼的魂魄,他缓慢地转身,将两只狼的魂魄交握在掌心揉搓,没一会儿,那两只狼的魂魄变成两颗如同弹丸般大小的透明晶体。 狼是所有动物中征服力最强的一种,当一匹狼知道自己的目标去向时,这个世界就会为它让路! 而刚才被光晕人取走魂魄的半耳狼,恰巧是这个狼区的首领。 将狼魂注入地上婴儿的天灵,随着一阵像是打嗝声音的出现,婴儿的眼睛猛然睁开,眼中散发出两道明亮的绿芒。 随着婴儿苏醒,光晕人再次变身为一道极细的银色光束,瞬间隐入婴儿体内,将已经夭折的婴儿魂魄挤出体外…… 【三教寺陵园】 清康熙二十七年农历五月二十一日 距石柱县县城7公里,地处三河乡的回龙山上,有一座名为三教寺的寺庙。在距离寺庙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陵园,在一个标有“马母秦氏贞素之墓”的墓碑前立着一个背负短剑的年轻男子,在他的身旁恭谨地站着一个白发的老者。 “贞素,你的肉身已经离开人世五十年了,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你的后世?你到底在哪?” 这男子轻轻地抚摸着墓碑,像是在抚摸情人的发丝般温柔,眼神中流露出几多不舍与哀痛。 “干爹,我们走吧,不然又得跟那些前来祭奠的马家后人遇上了。”说话的是那名始终站在他身旁的老者。 轻轻地叹了口气,年轻人低嗯了声,回身准备接过老者手里沉重的包裹,却遭到老者的反对,“干爹,你去牵马,这包裹我还能够拿得动。” 看了看老者满头的银发,年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与他坚持,向拴马的树前走去。 站在三生石前,秦良玉心情复杂,默默地看着这正在对话的一老一少两个人,她为雷日升对自己感情的执着而纠结和感动……(未完待续) 第一章 闹鬼(17K首发) 海滨市外来务工的人口数量几乎与本地人口持平。临近年关,返乡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外地在这里经商的小贩,也早早地将店铺贴上对联和大福字,放挂鞭,锁上门,带着妻儿老小回老家过春节去了,大街上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最近这段时间,忙着采购年货的人们在闲暇之余谈论最多的,莫过于那已经被法院查封的“云山碧海大酒店”了。 自大酒店的法人李强及相关的犯罪分子被正法了以后,大酒店一直处于停业状态,这里一度成了附近居民家的小孩子们的游乐场所。尤其是停泊在酒店港口的那几十艘游艇,几乎成了孩子们玩捉迷藏时的必备道具。 可就在前几日,一些怪异的事情在这里频频发生,而且是一桩比一桩诡异。 停泊在酒店港口的游艇,为了防止被盗,船上的发动机被刑警大队派去的专业人员全部拆卸下来,并将所有的游艇用铁链拴在了一起。 白天经常来这里玩捉迷藏的孩子们,对游艇的数量了如指掌。结果就在一周前,游艇莫名其妙地少了两艘。 刑警大队接到报警,赶过来一看,那铁链子根本就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从监控里也调不出被盗时的记录,排查附近的居民,都说没有见到或听到过任何的动静。 到渔政、渔监站去查海上雷达监测记录,同样什么也没查到。从打捞局调来一艘浅水打捞船,在附近海域捞了一天,也一无所获。 就在众人打算放弃追查的时候,那丢失的两艘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自己跑回来了,跟丢失前一样,继续与其他船拴在了一起。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诡异。附近居民打电话给110指挥中心,说是半夜的时候,从那个游艇所在的位置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像是游艇发动机的声音,几十艘游艇同时发出的轰鸣声,吵得附近的居民根本没法睡觉。 当巡警接到报案赶到的时候,远远地竟见到所有带灯的游艇上的灯全亮着。 出警的巡警中有一个知情的民警,他知道这些游艇里的发动机都是被卸下的,没有发动机,这灯怎么会亮?这轰鸣声又是打哪来的? 车上的巡警连司机总共才三个人,听知情的民警一介绍,这大半夜的,吓得三个人赶忙停下车,象征性地在附近溜达了一圈便离开了。 这诡异的事一旦发生,那绝对不会一两桩便了。 有个喜欢打麻将的年轻人,晚上打完麻将回家,路过大酒店的时候,发现酒店的大门在自动地开关,就像是有人在进出。 可他分明记得很清楚,这酒店是被查封了的,白天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他曾见过门上是挂着锁贴着封条的。他怀疑是快到年了,有些外地的小偷趁回家过年以前进酒店偷东西,所以他便悄悄地报了警。 谁知,当他带着赶来的民警到了酒店大门口的时候,他惊得目瞪口呆,那门上的锁依然好好地锁着,那封条也完好无损地贴着。 那天是农历十七,晚上的能见度很高,他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百口莫辩。 结果这年轻的热心市民被出警的警察们当成是报假案的无聊人士,对他进行了好一顿的批评警告,差点没将他行政拘留了。 如果说这些事算是子虚乌有,或者说是巧合的话,那接下来的这件事,可真的引起了警方的重视。 一帮子家住附近的小孩因为放寒假了,便聚集在一起来到酒店门口玩耍。来的孩子一共是七个,都是小学三四年级的小男孩。一直玩到中午头,几个孩子便约好了吃过午饭后继续来玩。 往回走的路上,他们发现一个叫小波的同伴不见了。因为是大白天,所以也没当回事,以为这小波大概是饿了,提前回家吃饭去了。 谁知,小波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回家,家里的大人挨家挨户地找,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这下子可急坏了大人,赶忙到当地派出所报了警,与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四处寻找失踪的孩子。 这家的大人和亲戚们打着手电,冒着严寒满大街地找,小波的爸妈听说自己的孩子白天是在大酒店附近玩,便循着酒店门前的马路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搜寻着,担心孩子是在玩的时候不慎落水了,所以连游艇附近的海面也仔细地搜索了一番。 小波的舅舅走到大酒店的门口时,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从大酒店的玻璃大门,见到酒店大厅的一角有个人影一闪,他赶忙拿着手电往里照,可黑咕隆咚的什么也没发现,他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找了大半夜,一大帮子家长,仍是没有找到这失踪的孩子,把个小波的妈妈急得死去活来,哭天抢地的。 就在大家以为这小波十有八九是出了意外的时候,却听说小波的爸爸居然找到了那孩子。 原来,孩子的妈妈找了大半个晚上,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被人劝回家。回到家以后,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的孩子被困在大酒店里。 醒来后,她赶忙给还在外面寻找孩子的男人打电话,让他带人去酒店里看看。 结果那男人正在愁着进不去酒店门的时候,旁边一个眼尖的亲属发现在酒店大厅的拐角有一只脚露在那。 110指挥中心的接警人员一听这又是大酒店的警,他们都有些抵触了。因为牵扯要打开酒店的大门,便赶忙请示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马依风。 马依风最近没少听说酒店的怪异事,便亲自带着梁子和鱼头赶来。 当大门打开后,那丢失孩子的家长当前奔了进去。就在通向地下室门口的墙拐角,他的孩子昏倒在地,幸亏那只露在外面的脚让人们及时地发现了他,不然这孩子不饿死在里面,也会活生生地冻死在里面。 马依风调来大批的警员对这家大酒店进行搜查,结果发现除了刚把封条揭下并已经打开的大门,所有能进入这大酒店的出入口都是封闭的。 当初抓捕李强的时候,所有能通向大酒店的入口,早已被警方该封锁的封锁,该堵死的堵死,除了正门,根本就没有可通向外界的出入口。 这下子整个海滨市可炸开了锅,各种议论和猜测漫天飞。人们发挥着各自的想象力,把整个事件给渲染得更加离奇怪异。甚至有的人在背地里揣测,说是李强的冤魂回来复仇来了。 只要家里有小孩的家长,便命令自己家的孩子,不准许他们再到酒店的附近玩耍。因为他们隐隐地感觉到这家酒店有点邪门,担心自己家的孩子别再也玩着玩着最后不见了人。 李强的案子尘埃落定后,这大酒店过了春节可就要进入法院拍卖阶段了。可这眼瞅着就要到年了,冷不丁出现这么一系列诡异事件,估计年后的拍卖会也不可能顺当了。 腊月二十六,还有四天就要过年的时候,市里领导带着几名记者前来,马依风最讨厌面对媒体的询问,更讨厌上电视或者报纸,不得已,张民强带着鱼头和梁子前去答疑。 其实市里领导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着给海滨市老百姓做做样子,将那些谣言扼杀住,让他们在电视里见到一个落魄而又安静的大酒店而已,同时也是为了年后的拍卖会能够正常运转。 马依风吩咐鱼头在春节期间安排几名警员在大酒店附近值岗,大酒店闹鬼的事他并非不重视,而是没有亲身经历,他始终认为这些事都是有人在背地里捣鬼,而非真的有鬼。 从安排警员到那里值岗以后,大酒店倒也安静了下来,可仅安静了四天,就在所有人都开始以为之前那些事是人为的时,一起更加诡异的事,轰动了整个海滨市。 年三十晚上,马依风被马华龙给强拖着去韩书良家凑热闹,作为女婿的700a也在,四个大老爷们组了个麻将局在客厅里,真金白银地练起来。 接了秦良玉的电话后没一会儿,马依风的电话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见是鱼头的,因为刚过1点,马依风以为鱼头给自己打电话拜年来了。 “过年好!”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麻将,马依风一边心不在焉地接起电话。 “老大,出事了,快来李强的大酒店!”对面的声音非常吵,鞭炮声合着警笛声。 因为不想大过年的扰了韩书良和马华龙的兴致,马依风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具体要去干什么,将手里的牌转给韩凤英后,他就直接驱车向大酒店赶去。 现场已经被封锁,鱼头、梁子带着一大批警员已经开始勘察现场了,因为已经放年假了,很多警员因为出警仓促,身上穿着便装。 “怎么回事?”回身看了眼已经被急救车拉走的四名昏迷中的警员,马依风对身旁的鱼头问道。 “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值岗的四名警员在我们赶到时已经昏迷了,是附近的居民报的警。”鱼头回道。 梁子这时带着一名打扮新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对马依风汇报说:“老大,报警的热心居民已经被我们请过来了,就是这位。” 听完年轻人的讲述后,马依风、鱼头和梁子都不禁一阵发怵,看来,大酒店是真的有鬼,而非是人为的闹鬼。 原来,这位报警的年轻人是一名在本市就读的高中生,他家就住在大酒店马路南对面的居民区,从他们家的厨房可以直接看到大酒店。 以往大酒店在正常经营时,他夏天没事的时候便拿着一个带有拍摄功能的望远镜,趁晚上没人留意,在那偷窥大酒店里的女客。尤其是那些国外来的女客,她们思想比较开放,窗帘也不拉,洗完澡以后也不穿衣服,就那样来回地在房间里晃悠。 他将这些偷窥并拍摄下来的照片和视频传到自己的微信里显摆给好友看,这样一来,偷窥大酒店几乎成了他的业余爱好。 大酒店被查封了以后,他便把望远镜给收了起来。谁知,大酒店又开始传出闹鬼的说法,这让他又来了劲头,他发现偷窥鬼比偷窥光着身子的女人更让他感到刺激。 但经过一次次的偷窥后,他发现,这些闹鬼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从那以后,几乎每晚他都要背着家里人,偷偷地溜到厨房的后阳台进行监视性的拍摄。 在小波失踪的那日,他本来想着报警的,因为当时只有他知道小波在哪,而且小波家跟他家又同在一个小区里居住。可他担心父母知道自己偷窥大酒店的事后,会制止他,便强忍住没有声张。幸亏最后小波被人发现并救下来,不然真出点什么事,他指不定能自责很久。 有过小波的事以后,他变得谨慎起来,在那四名警员被困大酒店后,他毫不犹豫地拨打了报警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