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纵横》 帝国纵横(书友群)列表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帝国纵横最新群32107907(空位多多) ******************* 帝国纵横10号群31714317 ******************* 帝国纵横最新火爆群10004696(爆满) ******************* 帝国纵横1号群15501553爆满) *******************帝国纵横2号群23070610 ******************* 帝国纵横3号群9386828 *******************帝国纵横4号群30680209 ******************* 帝国纵横5号群:30683555 *******************帝国纵横6号群26444008 ******************* 帝国纵横7号群28706923 *******************当然46章的那1000多字也会放群共享里 ******************* 大家想加就加入吧 ******************* 已经加过的就不用加了 1月5日晚8点,“刘天军”与您相约起点作者名家访谈 本次交流会地址: 请大家记住这个地址,到时候一定来参加哦。 个人网络写手生涯的小盘点 被邀请访谈,真的感到莫大的荣幸,因为这是对我码字的一种肯定,而这种肯定,跟起点编辑的关爱,跟广大书友的支持,是绝对分不开的。 我应该算是一位老写手了,虽然,我是在06年,才在起点驻站,并正式传文,但在这之前,也就是02年的时候,我曾在西陆、龙空、幻剑都混过,给我的感觉就是,起点之所以在今天,能够成为玄幻小说网站的老大,实在是有着它的高明之处,而我最终能够选择起点,也为自己选对了道路。 我的第一本小说是什么?好象是<<武道修行录>>吧,那是在02年的时候,在西陆上传,后来因为西陆没有固定的书库,而选择了龙空,<<武道修行录>>上传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当时搞笑的小说很有市场,于是报着写着玩的心理,又写了<<邪道天下>>,再后来,我的电脑忽然坏了,所有的底稿消失不见,最让人郁闷的是,我在龙空的密码也不见了,我再也不能进入,我在龙空的作者专区。 那时,我放弃了码字,在颇长的一段时间里发弃了码字。 在06年年初,我母亲生病住院,我担当陪护,那时候,我产生了要把<<武道修行录>>写完的念头,毕竟我自己曾经承诺过书友,要把这本书写完。 那么,在那个网站上传呢?我报着试试看的心理,选择了起点。 新人真的很难,无论在那一个网站,新人的起步都是艰难的,但在起点,新人面对的相互竞争,却也同样是公平的,起点等于是把一个公平的平台交给大家,让书友为大家打分,而起点的编辑,则起到挖金和扶助新人的作用。 说起来,我在起点上传的第一本书<<新武道修行录>>,中间很是有些曲折呢。 我在上传的第一天,便上传了十八、九万字,在我想来,上传的字数越多越好,但我这样的上传,其实把编辑的审批给跳过去了,因为起点的编辑,是在二、三万字的时候,就对一本书开始了关注、跟踪,而我这种一股脑的上传,反到过了新书编辑字数审批的限量。 在这里,我要提到一个叫荆戈的书友(现在已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告诉我了这方面的情况,接着,他为我联系,找到了江南,再接着,鉴约、过三江、上强推、上各种推荐,那种感觉,仿佛梦中。 在<<新武道修行录>>顺利完结之后,我开始上传我的第二本书<<帝国纵横>>,起点给我的感觉,就如一个充满温馨的大家庭。 我觉得,起点之所以能够做大,能成为这个行业的执牛耳者,跟起点的各位编辑人性化的服务,是分不开的。 编辑中的t兄,还有惊寂兄、小分队长、夹子mm、长天、、、、、常常给我一种兄弟姐妹家人般的感觉。 写手是孤单的,因为孤单,写出的文字才会有着跳跃般的思维,同时,写手也是最渴望被认同的一群人,因为被认同,才能有更强大的力量把文字延续下去,起点的编辑,起点的读友,让我感受到了这种被认同的力量。 最后,欢迎大家和我交流,我的邮箱是:[emailprotected] 帝国纵横的书迷们→【都进来看下】 好吧,首先我是军师神话,现在代表天军和大家说2件事情。 第一:大家可能发现现在的更新很慢,其实是这样的,天军一直在外面学习,要26号才能结束。所以大家等天军回来后更新会正常化了,【帝国纵横】这本书写到现在应该是到第2部分了,全书一共5个部分,天军一定会在2007年圆满的完成它,把热血和激情带给大家! 第二件事情:起点首页最上面推出了【火热推出!起点2006原创文学盛典!】,就在首页的强推的右边第一行,大家点进去可以发现评选6个热点奖项,下面是地址 其次【帝国纵横】入围了【年度人气作品】【口碑作品】【魅力角色】三大奖项,希望各位兄弟们都去投票支持【帝国纵横】,支持天军,支持我们的热血豪情! 活动规则: 1、为保证投票公平性,注册日期为07年1月21日(含)前的起点普通用户可参与投票,同时,所有起点vip用户皆可参与投票(vip用户不限注册日期)。 2、同一用户针对一个评选类别只能投票一次,在同类别可选取多本图书进行投票。 3、每个类别评选投票成功后,增加10起点积分。 4、活动结束后将从所有参与投票用户中抽取500名幸运用户,奖励200起点积分+2个书架藏书量。 5、投票截止日期为:07年2月12日中午12点整。 ps:大家可以看到注册用户和vip用户都可以参加,还可以加分,兄弟们都去把【帝国纵横】顶起来,督促天军加快更新!每个奖项每个用户只能选一部作品,然后拉到下面按投票就可以加分了。 爆发你们的小宇宙吧!――军师神话留言 有几句话想说说 【帝国纵横】能写到现在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天军也知道自己更新比较慢,毕竟天军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不过我会尽最大努力写好这本书回报大家,写出让大家满意的作品。 还有我希望大家,各位兄弟姐妹们,各位书友们能在《起点书评区》,《书友群里》多多讨论,发表自己对书里内容,情节,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样天军也知道大家的看法和想法,对天军的写作也会有帮助,更新也会快起来。当然对于精华我向来不吝啬的,希望大家多多发言,多多讨论,只要有精,都会加上的。 【帝国纵横】预计会在今年完成,总字数100多w,希望大家能支持我,多多订阅,天军会尽量稳定的更新,努力写好这本书的。 【重要通知】(大家务必看下) 下一周【帝国纵横】会有一个首页六大类封推,为此决定今天的更新计划是这样的:一共更新二章,一章外篇,一章vip章节.其中外篇更新在作品相关里.更新的时间都是晚上12点10分左右.―― 晚上12点10分将在起点书评区召开【加精大会】,请大家带上你的票票都来参加, 务必请大家都来参加.更新和【加精大会】同时进行―― 下一周的更新计划是:只要周点击或者周推荐2个榜单能上1个,将会平均每天更新1章以上.兄弟们,有多少号,多少票,多少点,尽管放马过来吧!就看你们的支持了! 砸的票越多,点击越多,更新就越快! 我们的口号是:热血男儿,帝国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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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方只有一人,但七名武者同时脸上变色,他们相互看上一眼,忽然单膝跪地,冲那名宫装美女叩拜道:“玉妃娘娘,你多保重!” 说罢,这七名武者便以毅然决然的背影,嘶吼着,仿佛陷入绝境的野兽一般,联手冲向那名纵马狂驰而来的骑士。 一个青衣身影从那飞驰的马背上跃身而下。 “铮” 随着一声清啸般的鸣响,半空中,仿佛是春江月升,波光万里,一柄长刀以雷霆万钧之势,狂卷而下,冲在最头里的两个武者,竟连招架的动作都还没有来的及做出,便已被砍成了四截。 接着,那青衣身影毫不停滞的向另外几人扑去,刀光闪动,迅捷如风,转眼之间,便有四颗硕大的头颅,几乎同一时间的飞上了半空,四具无头的身躯,在脖腔子礼花般喷射鲜血的同时,诡异而缓慢的转动着,如同舞蹈一般,片刻蹒跚之后,才摔倒在了地上。 浓厚的血腥气息,瞬间,弥漫在整个江边。 唯一幸存的那名武者,手中提着宝剑,却如鸡爪疯忽然发作般,站在那里抖个不停,脸色阵青阵白,完全丧失了冲上去与之一搏的勇气。 这个青衣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有着削瘦的脸颊,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神情阴冷,整个人流露着说不来的暴力、剽悍和强势,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法,随意而潇洒的那么一挥,刀身上的鲜血便都汇聚成一道血色虹影,飞散离去。 长刀复又清亮如洗,寒光冷冽骇人。 长刀缓缓移动,最后,指向了那名幸存武士的鼻尖之上,青衣人用呼之欲出的轻蔑神情,扬了扬下巴。 那名幸存的武者先是呆傻,片刻之后,他看看那名青衣人的刀,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剑,接着,便忽然变聪明了似的,把手中的剑扔在了地上,然后,小步的缓缓后退,再转身,就如受惊的兔子,快速的逃离而去。 此刻,那两名渔夫已然停止了,继续接近岸边的愚蠢举动,他们任凭小船荡漾在江面上,远远的看着那名杀神般的青衣壮汉,一瘸一拐的正在向那名宫装美女迫近,心里满是财路被断的愤怒,和浸在恐惧之中的怜惜。 虽然他们是粗人,但他们也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胳膊拧不过大腿的硬道理,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仙子般的美人、、、、、、 是强奸?还是杀戮?靠,当年,如果爹娘肯让我习武多好! “玉妃娘娘?你便是南魏的玉妃娘娘吧?!你的的艳名,可是连我大齐帝国的太祖皇帝都知道呢,据说是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美丽,夜以继日的专宠,所以在破建康城时,太祖皇帝还专门向我家大帅交待过了,想要见上你一面,如果轻易的就让你跑了,那我家大帅和我常崧,都岂不是显得太过无能了。” 常崧极为自负的冷笑道:“这一路上,我至少也杀了有十多名护卫,看来,忠心你的勇士还真不少呢。” 江风把那名宫装美女的素衣,吹的飘飘欲飞,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一只堪与美玉争辉的皓腕缓缓抬起,有所决定似的,把蒙面的纱巾缓缓拉下,一张眉目如画、凄婉如酒的容颜便这样显露了出来,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有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迷离和哀伤。 仅仅是瞬间,但这瞬间的感觉,有时却仿佛是亿万年那么漫长,常崧冷锐的目光,不被人知的出现了一丝恍惚。 “大齐帝国的太祖皇帝?” “想见上我一面?” 羊脂玉般凝成的脸颊,升腾着一抹嫣红,不是羞涩,而是愤怒:“你们大齐帝国的太祖皇帝,不就是想让我侍寝么?不就是想要玩弄我的身躯,而炫耀灭他人之国的功绩和zhan有么?什么见上一面,用不着说得那么好听、、、、、、” 高亢而激越的声音,在一顿之后,变为了低柔,变为了无尽妩媚的婉转。 “不如,便让妾身来侍候勇士你吧,妾身再也不想进入皇宫了,再也不想成为皇王的玩物,妾身有钱,自问容颜也说的过去,妾身会成为一名最淑良、最贤惠的妻子。” 手中的长刀险些掉落到地上,常崧的瞳孔在倏然放大后,又缓缓的缩小,最后凝定成针一般的精光,冷叱道:“你是在诱惑我么?!”―― 本周的更新计划是:只要周点击或者周推荐2个榜单能上1个,将会平均每天更新1章,兄弟们,有多少号,多少票,多少点,尽管放马过来吧!就看你们的支持了! 砸的票越多,点击越多,更新就越快! 我们的口号是:热血男儿,帝国纵横!―― 最新的vip章节一百六十七章已经更新在vip里了 还没有加群的但想加书友群的请加34662546这个群, 最后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团团圆圆! 空 空 结束感言 这本书终于写完了,但,有太多的遗憾在心中。 在前一百回里,有几个情节没有处理好,比如,为什么不杀玉琉公主的问题,还有,剿灭蜀东盗贼的过程,玉琉公主去陆氏老宅找陆恒的心理变化。 而最大的不满意,却是从陆恒奔袭完穹庐山城,再回京都之后开始的,也就是从一百七十八章开始的。 从那时,我偏离了我给自己制定的写作计划。 我原本是想打算写一些,阴暗波诡的政治斗争情节,但最后,我选择了以暴制暴的方法,于是,整个谋夺权柄的过程,就变的意外简单,我以前留下的一些伏笔也都没有用上。 写到了二百二十七章逝水流年时,我无比痛苦的方法,已经无法再写了,因为那时候的陆恒,已经掌握了至高权柄,没有对手了,再写,也写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 一个强悍的人,是因为敌人的强悍而强悍,没有敌人,强悍也就没有了意义。 而当时,之所以偏离了写作计划,主要是觉得,那样写,可能会让大家感觉看起来更过瘾、更酣畅,但从现在来看,我错了。 在这里,我要向所有支持我的书友道一声歉,因为我辜负了你们的期许。 下一本书,是一本修真小说,已经写了几万字了,我觉得比帝国强。 我要多存一些稿,到时,欢迎大家继续捧场。 再次感谢所有书友,谢谢! 新书《黑道天涯》书号154652,大家去支持 新书《黑道天涯》开始上传,欢迎大家捧场 地址: 内容提要:看惯了风花雪月,总觉得男儿的铁血才是最美的图画,写一曲长歌,让迎风裸露的胸膛永远热血,让纵横天下的刀光永远闪亮。 大家砸票,收藏啊 楔子 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变老, 但我们仍然都象个孩子, 夜夜用手去捕捉清冷的星光。 _____天军 ************************* 一九八六年秋天的夜晚,当枪声和爆炸声平静下来以后,在美国旧金山的莱克威格转运码头的平地上,躺满了姿势各异的尸体,浓重的血腥气息,和枪弹发射后,散发出呛鼻子的硝烟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码头的上空。 在昏暗的码头灯光照射下,一群黑衣人就如来自地狱里的幽灵,有条不紊的检视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并把这些尸体塞入,旁边空的石油筒中,一个石油筒正好塞进一个人。 而在码头的旁边,停靠着一辆建筑工地常用的,大型混凝土搅拌车,此刻正在“哗哗”作响的工作着,石油筒在塞进一个人后,便被“铛铛”作响的推到搅拌车下,从搅拌车上流出青灰色的混凝湿土,一下便把石油筒封住,然后石油筒被迅速的装入,停靠在码头的驳船上。 这一切操作都进行的快捷、迅速,有时还会碰上一两个,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惨叫声,而没有完全死去的人,黑衣人便会从腰间拔出刀来,在那个没有完全死去人的咽喉处,补上一刀,然后继续他的操作。 这些人就象是来自工厂里熟练的工人一般,处理着这一切,手脚极为麻利,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对生命的漠视,和说不出的凶残,但当他们的目光望向,那个站在起重机控制杆下面的人时,他们的眼神却又都变的充满了敬畏。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青年人,肩宽腰细,双腿微分,身挺笔直的站在那里,就象是一杆刺破苍天的标枪,斜举的ak-47的枪口处,兀自还飘摇着一缕青烟。 虽然是逆光而立,但仍然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人有着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很是威严,他的眼神冷漠而空洞,就如大雪遮掩下的山峰,埋藏着无尽的悲凉和漠然,这使他那张威严的脸上,更平添了饱经世故的苍桑。 只听那人喊叫道:“咱们死了三个人,伤了十一个,妈了个巴子的,这场伏击打的有点亏本啊。” 地上躺着的尸体至少还有三四十个,那些已加工好的汽油筒运上驳船,排列的整整齐齐,数目众多,闪着幽寒的光。 “一会跟我去扫平日本人的堂口,估计还有一些留守人员,全部都给我整来种荷花。” “至于那些日本娘们么,兄弟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别忘了留两个最漂亮的给我、、、、、、” 那人无比嚣张的叫喊道,这瞬间流露出来的剽悍,让每一个人的血沸腾,心燃烧。 风把那人的头发吹得激荡飞扬,那人上衣基本上是半开的,沾血飞舞的衣袂,就如一面胜利的旗帜,裸露着大半胸肌的胸膛,看上去如钢铁浇铸。 抬头向天,漆黑的夜色,没有半点星光,看样子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那么,就让这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来宣布吧,从此以后,旧金山的地下黑社会,将是我大圈龙堂的天下! 让这场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那人身侧四百多米处,是黑暗静谧的停车场,在一辆没有开灯的通用轿车中,有两个人正在用望远镜远远的打量着那人,在一瞬间,他们都被那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暴力和威严所震慑,觉得心中就象被一座大山所压迫,有着窒息般的难受。 良久,其中的一个人发言道:“迈克,日本帮看样子是彻底完蛋了,他们的尸体会被李野用驳船,沉到大海深处的,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应该由我们出手,来对付这些来自中国大陆的黑帮份子了?” 那个叫迈克的人“哼”了一声道:“你在说什么呢?乔治,局长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整个旧金山的地下社会,只允许有一家黑帮存在,因为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持社会的安定,既然中国黑帮胜出了,那么,旧金山的地下社会便由他们来掌控,我们是完全没有必要出手的。” 听了迈克的回答,乔治的声音有着一丝羞愤:“迈克,我们是罪恶的克星,为什么我们竟然要允许罪恶的存在?爱尔兰黑帮、越南帮、日本帮都已经覆没了,这些中国黑帮每一个人的手,都是血淋淋的,为什么我们要让他们逍遥法外?” 乔治指着在起重机控制杆下面,傲然而立的那人沉声道:“就说这个李野吧,这个中国黑帮的头子,他手上至少有四五十条人命,刚才你和我都亲眼目睹了,他杀人的过程,这是一个极为危险和血腥杀戮的家伙,如果放任这样一个人在世上存在,对所有人的生命而言,都会是一种威胁。” 乔治在说到李野名字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放低了声音,虽然距离有四百多米远,而且自己还是坐在隔音极好的轿车之中,但不知为什么,乔治还是担心自己所说的话,会被那人听见。 此刻在乔治的心中,李野和魔鬼的名字是相同的。 “你疯了么?乔治,黑帮是永远都消灭不完的,只要有利益存在,就算你把中国黑帮完全灭掉了,还会有新的黑帮冒出来,而地下社会因为没有权利的掌控者,就会更加动乱,社会次序也会更加败坏。” 迈克盯视着乔治,觉得这个新手的思想实在是太过幼稚了,缺乏打磨,缺乏社会经验,做为组长,他有必要给乔治好好的上一课:“而中国黑帮在所有黑帮中,是最为温和,并爱好和平的黑帮,他们来自礼仪之邦,讲究道理、、、、、、” “什么?最为温和?讲究道理?、、、、、、” 乔治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觉得迈克一定是在发烧,在说胡话呢,要不,怎么会把如此褒义的词语,用在刚才在他们眼前,表现出来杀人就跟杀猪一样凶残、冷血的这些中国黑帮的人身上,这简直就跟说一个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犯罪份子,有着和美国总统般优秀的品质一样,让人觉得可笑,和不可思议。 “你听我说完,乔治。” 迈克的神情很严肃,显示出他所说的一切,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份,他的严肃让乔治也不由认真了起来:“李野领导的大圈龙堂,是一个完全由打过中越战争的,中国退伍军人组成,他们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良好的纪律性,虽然他们对敌对份子心狠手辣,斩尽杀绝,但对安份守己的人,他们谦卑而尊敬,也就是说,他们对社会的次序和安定,危害性并不大。” “我说他们讲道理,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而没有更多的非份之想,没有要去竞选总统,改变社会,发动国家战争什么的,他们只是希望能控制旧金山的黑道财路,而并不打算干涉正常人的生活,这是一种多么值得称赞的优秀品质啊。” “再说了,如果我们真得打算消灭掉中国黑帮,你知道我们会面临多么大的风险么?如果不能全歼,而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你知道会造成多么大的危险性么?虽然最终我们肯定会获得胜利,因为我们的背后,是强大无比的国家机器,但那时,也许你和我,都已经提前到上帝那里,喝咖啡去了。” 听了迈克的这番推心置腹的大实话,再想想刚才所目睹的,这一帮杀人机器杀人的过程,如果自己和这些人争斗,将会出现的悲惨情景,乔治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不得不承认,迈克说得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迈克,既然如此,那么,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乔治耸着肩膀说道。 **************************** 除了迈克和乔治的两个望远镜,在李野身子正前方一千多米处,还有一个瞄准镜也在同时锁定了李野的身子,瞄准镜上的十字准星,缓缓移动着,最后定位在李野那光亮、明洁的双目之间。 从海洋深处吹过来的风更加猛烈了,带着海腥味和潮湿的气息,李野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天空深处传来隐隐雷声,几颗大雨点忽然之间,从天而降,打在码头的水泥地上,发出“噼啪”声响。 就在这时,李野仿佛有所发现似的,猛的抬起头来,把目光投向狙击手隐藏的方向。 因为瞄准镜上带有夜视仪,所以一切看上去,都带着一层淡绿色,狙击手清楚的看见李野的双眸闪烁的寒光,并捕捉到了,那双眼睛,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猛然流露出来的凛冽、冷酷和沉静的神情。 这一切,在瞄准镜中,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呼吸相闻。 不知为什么,狙击手竟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心悸,他下意识的扣动了手中的扳击。 随着带有消音器的狙击枪,发出的轻微响声,瞄准镜中,可以清楚的看见,李野的头颅如受重击,向后一仰,凄美的血花在李野的双眸之间,猛然绽放。 而这时,二道闪电竟然同时闪烁,撕裂了码头上方漆黑的天空,照澈海洋大地,接着便是连续不断轰然炸响的雷声。 这二道闪电是同时出现的,并交织在天空之上,裂纹一样延伸的光线,形成的角度,极为诡异奇特,空中竟出现了眼睛般的一线之隙,隐约可见在那空隙之中,有着一个无比幽暗深邃的黑洞。 如果说,人的肉体只是生命的一个载体,而灵魂才是操纵者,那么,随着肉体的毁灭,灵魂也将走入幽冥,或者,最终在天地的旷野之中,随风消逝远去,而不留丝毫痕迹。 只是这一刻,在闪电裂破的天空下,那缕飞升的灵魂,竟然在那瞬间,飘然进入两道闪电形成的诡异空隙之间。 第一章 生命的印迹 (这是一个虚幻的时空,虚幻的朝代,所有设定的一切,请勿跟现实的历史社会挂勾。) 大齐帝国,永和四年初秋,太尉陆平府中。 夜色已深。 怒啸的狂风,发出尖锐的哨音,吹的草木摇动,池塘波起,在西北角的偏院之中,只见一灯如豆,那淡黄的灯光,在这暗夜凄风之中,看上去,却有着说不出的安定温馨。 屋中的灯火颇为明亮,可以看见,这是一间极为精致干净的屋子,四壁挂着仕女条幅,还有琴剑瓶炉,锦纱垂帘,隐现宝光金辉,就连地砖,也凿有兰草纹花。 太尉陆平的三夫人傅氏,此刻正低着头,做手中的女红,绷着的花架子上,隐约可见是在绣一只七彩麒麟的肚兜,已完成了大半,那麒麟看上去姿态活泼,神具气足,有巧夺天工之妙。 在屋中的里间,烛光摇摆,宽大的卧床上,有一婴儿正在嘻笑攀爬,口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婴儿之语,胖乎乎的样子极为可爱,特别是那双眼睛,乌亮清澈,很是灵动。 在那婴儿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绛紫衣衫,配青色淡花里衣的十四、五岁的丫环,手中拿着一个小拔郎鼓,笑靥如花,轻轻晃动着,拔郎鼓发出清脆的“叮咚”之声,在床边逗戏着那婴儿玩乐。 傅氏的目光,偶尔从手中的花棚子上移开,远远投过来的一眼,看着床上娇小的婴儿,眼神中充满了母性的溺爱。 此刻,窗外的风刮得越发大了,有飞沙走石之势,整个窗棂都在狂风的肆虐中,颤抖着,发出呼呼声响,而在天际深处,更传来雷声隐隐。 三夫人傅氏是一个二十八、九的青春少妇,容颜秀美,仪态端庄,此刻一边做着手中的女红,一边头也不抬的叮嘱道:“珠儿,去把外厢房的窗户关上吧,怕是有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了呢。” 珠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把手中的拔郎鼓递给那婴儿,转身向外间走去,那婴儿坐在床上,伸出胖乎乎如白藕一样的小手,拿着拔郎鼓使劲摇晃着,“叮咚”之声不绝与耳,婴儿的小脸笑得很是欢畅。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雨点击打在屋瓦、地面上的声音,急而响,响而密,本已关好的卧室窗户,不知怎么的,竟被大风一下子又给吹开了,一时间,整个屋内布满了呼啸的冷寒气流,卧室和外间的蜡烛,随着窗户的吹开,也被同时吹熄,从敞开的窗户望去,只见深色如墨的天空上,竟然罕见的同时出现了两道金色闪电,照亮大地山河,紧接着便是,霹雳般连续炸响的雷声。 三夫人傅氏本是大家闺秀出身,平日里胆子便极小,此刻听了这雷声,响的是如此般的惊天动地,心中一惊,手中的花架子便已掉落在地上。 而此时,卧室的床上,拔郎鼓发出的“叮咚”之声,竟忽然间消失了。 闪电的余光还没有完全散尽,三夫人傅氏从外间抬眼向卧室看去,她忽然看见,手拿拔郎鼓在卧床之上爬行,自己那还没满周岁的幼子陆恒,似乎被一道从窗户外,投射进来的小型闪电击中,以额头之处为中心点,向四周放射出无数道曲折变幻的幽蓝光线,诡异非常。 陆恒幼小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忽然出现了一种怪异无比的僵直状态,由于角度关系,三夫人傅氏正好能看见,陆恒那双乌亮如水的目光中,恍惚间,有着的竟是,一种沉凝如山岳般的痛苦。 闪电的余光一闪即灭,雷霆霹雳声的余音,兀自缭绕天地,一切又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唯有那细密响亮的雨声,猛然间占据着听觉,而刚才所看见的景象,既真实锐利,又虚幻飘缈。 “恒儿!、、、、、、” 三夫人傅氏惊惶失措的喊叫道,做为一个母亲,出于对亲生骨肉的担心,使胆小的她一时间完全忘记了对黑暗的恐惧,忘记了对雷霆的骇怕,刚才闪电消逝前,所看见的那诡异一幕,让她对陆恒担心不已,她在黑暗中,跄跄踉踉的向里间卧床上摸索行去,心中暗想,刚才所看见的,一定是幻觉,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太尉大人陆平一共有十多名侍妾,三夫人傅氏虽然出身名门望族,但因为父母在永平元年的秋华之乱,受到了牵连,被贬为庶民,傅氏在这太尉府的深宅之中,便也跟着失了势,再加上太尉大人陆平,又是有名的迷恋美色,喜新厌旧,平日对三夫人傅氏并不是如何庞爱,所以傅氏虽然在众多侍妾之中,排列第三,但得子却晚,陆恒在太尉大人陆平的子嗣中,排行第七,还未满周岁,最是年幼,可以说是三夫人傅氏,以后在这深宅之中,生活的依靠,如果陆恒真得有一个三长两短,傅氏都不知道她应该如何活了。 一脸惶急的傅氏,跌跌撞撞的冲入卧室,从床上把陆恒用力抱在怀中,感觉到的却是,陆恒那平素极为活泼好动的身体,仿佛忽然失去了活力,幼小的身子竟然是僵硬的,在黑暗之中,任凭自己抱着、摇着、喊叫着,却不发出丝毫回应。 三夫人傅氏感觉自己的心,就象正从万丈高崖堕落而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寒和恐惧。 “恒儿,你这是怎么了?恒儿,你说说话呵?你不要吓妈妈、、、、、、、” “珠儿,珠儿,你快点灯来啊,你快来啊、、、、、、” 傅氏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掠过漆黑的长空,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霆巨响。 黑暗一明即灭,在这瞬息之间,三夫人傅氏又一次清楚的看见,在她怀中陆恒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此刻,也正在静静的注视着她呢,以一种完全不是婴儿所应该具有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她。 那双平素黑白分明,无比纯净的,唯有婴儿才有可能拥有的双眸,此刻流露出来的竟然是,说不出的凛冽、冷酷和沉静的神情,还那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就如莽原中准备猎食的孤狼,骇得傅氏差一点没把怀中的婴儿,下意识的扔在了地上。 但随即,傅氏反到把婴儿更紧的抱在怀中。 闪电的亮光又一次消逝,所有的一切仍然浸在无边际的黑暗之中,雷声在天地之间传播,傅氏觉得自己的心灵脆弱的,仿佛随着雷声的消隐,随时都有可能象瓷器一样破碎。 三夫人傅氏的叫喊声,此刻,已带有哭音了:“珠儿,珠儿,你快点灯来啊,你快来啊、、、、、、” 虽然是无比恐惧,但傅氏把幼小的陆恒紧紧的搂在怀中,却仍然怀着一线希望的认为,自己肯定是再一次看错了,自己的儿子陆恒是绝对不可能有,刚才所看见那样眼神的。 就算,就算自己刚才,真的没有看错,恒儿已经被妖魔附了身,变成了一个恶魔,他也绝对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因为自己是他的母亲啊。 在骤雨声中,天空的惊雷一个接一个的炸响,仿佛在宣告什么似的,使这个夜晚,显得分外的惊心动魄。 母子紧紧相拥,仿佛血肉相连,这时候,傅氏才感觉到怀中陆恒幼小的身子,已不再是那样的僵硬了,而渐渐柔软了下来。 “、、、、、、叮、、、、、咚、、、、、、” 拔郎鼓发出的声音,在黑暗中,又一次,轻轻的响起。 “来了,来了。”珠儿应答着,从外间提着一个灯笼走了进来,她的身子已经半湿了,说道:“夫人,外面好大的雨啊。” 借着灯笼发出的幽暗光线,三夫人傅氏既害怕,又有所期望的再一次打量着怀中的陆恒。 “咿咿呀呀、、、、、” 陆恒笑叫着,在傅氏的怀中象虫子一样蠕动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挥舞着胖乎乎的双手,拔郎鼓的声音再一次不停的响起,婴儿的那双眼睛仍然象水一样,清澈纯净,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刚才在闪电的余光之中,所看见的一切,都只是幻境,只是噩梦。 幻境随风变,梦过醒无痕。 当确认陆恒真的没有什么事,一切自己以为曾经发生过的可怕,其实并不存在,只是自己的胡乱臆想,傅氏发出一声哭泣般的嘶声喊叫,仿佛把失去的最珍爱物事,又重新找回了一般,猛得把陆恒紧紧的拥在怀中。 “恒儿,我的恒儿啊、、、、、、”傅氏放声喊叫道。 婴儿小脸灿烂,手舞足蹈的咿呀叫道:“么、、、、、、么、、、、、么么、、、、、、” 丫环珠儿无比惊喜的叫道:“夫人,你听,小公子是在喊你呢,他是在喊妈妈呢。” 窗外,狂风怒号,暴雨如注,噼啪之声,不绝与耳,升腾的水雾,使本来就漆黑的天地之间,变得更加朦胧莫测。 *********************** 一颗水滴与另一颗水滴相融,就会成为一颗全新的水滴。 一个强悍的灵魂,罕见的穿越过了时空的隧道,来到另一个空间、另一个世界之上,和另一个灵魂相融,虽然在经过时空隧道的洗礼之后,那个灵魂所拥有的记忆都已经消失,但一些内在的品质和意识的印记,却奇迹般的得到了保存,因此造就了一个全新的灵魂。 命运的轨迹将因此而发生变化,因为,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只是,那些已经改变了的内在品质,或许并不符合,这个世界的价值认定,而且,其中很有一些危险的意识和暴虐的气质存在,此刻,正潜伏在相融合的灵魂深处,就如隐藏在森林中的凶兽一般,窥探着眼前的一切,而随时都有可能,从森林中冲出,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这种灵魂的改变,没有人知道,是福?还是祸? 第二章 太尉陆平 自从那暴风雨的一夜以后,陆恒在傅氏的心中,不但是心头肉,同时也成了不时加以探究的所在,就算有时手头忙,傅氏也会忽然停止下来,而把陆恒猛的抱在怀里,同时去看陆恒的眼睛。 每一次所看见的,都是陆恒笑意盈盈的小脸,和清澈如水的双眸,这时,傅氏便会吐出一口长气,跟着浑身都放松下来。 虽然傅氏只是一个胆小的妇人,为人温柔而没有主见,平时也喜欢唠唠叼叼,但那一夜所看到的情景,她却跟任何人都没有提起,其中包括她的贴身丫环~~珠儿。 而之所以这样隐瞒,除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玄虚,傅氏自己也不能置信的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做为母亲,她不想让别人认为她的儿子是妖孽,出于对骨肉保护的本能,而把那夜的情景,深深的加以隐瞒。 “小公子的眼睛和鼻子都象您,将来一定人见人爱,无比英俊。”珠儿错误的以为傅氏的这一举动,嘻笑着劝慰傅氏道:“您就放心吧,决对不会象大公子和二公子那样,长得一幅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样子。” 傅氏轻叹一声,没有回答珠儿安慰的话。 大公子陆雄是大夫人王氏所出,现在已二十三岁了,被外放在西北大营,任中军校尉一职,二公子陆杰现在是户部侍郎仪从,虽然官小,但权重,而且有发展前途,也算是极有出息了,却不知陆恒将来会是如何呢?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陆恒颤颤微微的会走路了,生命的成长让傅氏充满欢喜,那一夜的情景,渐渐的在傅氏心中,就如投入一颗石子后的湖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傅氏每日以嬉儿为乐。 珠儿很欢喜的说道:“夫人,你知道么,恒少爷现在不再尿床了、、、、、” 珠儿很奇怪的说道:“咦,夫人,恒少爷现在也不哭了耶,就算摔了一跟头也不哭,还咧着嘴乐呢、、、、、、” 珠儿很不解的道:“恒少爷现在太能吃了,以前张妈一个人的奶水就足足够了,现在,加上王妈的奶水也只是勉强、、、、、、” 和三夫人傅氏比较要好的,八夫人林氏,十一夫人黄氏,每次看到陆恒,都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特别是八夫人林氏,生下来的孩子天生羸弱,来到这世间没有两天便病死了,此刻,她把对逝去孩子的爱,转移到陆恒身上,每次抱着陆恒便不肯松手,陆恒胖乎乎的,比其他孩子看上去要健壮许多,而且一点也不畏生,对谁都嘻嘻的笑,到也实在是招人痛爱。 只是,做为孩子的父亲,太尉陆平使终没有出现在这偏院之中,没有来看过陆恒一眼,而这期间,太尉大人陆平又娶了一房侍妾,又给深宅大院众多女人们,添加了一名姐妹。 快到年关的时候,陆恒满周岁了,傅氏张罗着给陆恒举行抓周之礼,这时,府中的赵总管到偏院传话,说老爷决定在上房的大厅堂屋,亲自为七公子陆恒,主持抓周之礼。 抓周之礼是流传以久的风俗,父母在孩子的周岁的时候,选择一定物事放在孩子的面前,让孩子自己去抓取,从孩子所抓的物事中,可以观察他的喜爱,以此来推断,这孩子的未来是否会有出息。 平时的抓周之礼,都是由各房自己筹办举行,身居大齐帝国三公之一,太尉之职的陆平往常公事繁忙,并不参予,这一次之所以要亲自为陆恒主持抓周之礼,主要是因为年关已近,朝野无事,陆平便也放松了下来,借着抓周之礼的举行,更多要传达的,是与家人同乐的趣味。 *********************** 小雪微晴、华灯初上。 在太尉府的上房大厅中,门口处垂着新色的红繇软帘,火炉环绕四周,热气流动,因为用的是贡炭,所以屋中到也不见丝毫烟气。 此刻大厅之中足有四五十号人,在来回走动谈笑着,喧哗声声,正是热闹的时候。 这太尉府的主人,年近五旬的太尉陆平,坐在大厅正中的花梨木椅上,眉眼细长,神态雍容,看上去神情很是和善,一幅好好先生的模样。 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太尉大人要是发起怒来,那可是了不得呢,曾经有一名姬妾,因为依宠而骄,吵了他的午睡,竟被他下令以乱棒打死,全不念丝毫夫妻情份。 因此私下有人说,太尉大人那张脸,是狗脸,说翻就翻。 太尉陆平,在大齐帝国,也是一个极为特别的人物。 陆平的出身,是江北望族陆氏门阀的旁支,陆氏门阀以盐铁起家,行销七省,是天下十大门阀之一,不过,陆平因为是旁支弟子,早年的成绩,并没有依靠家族力量,完全是靠自己本事,赤手空拳打出来的,随着陆平在朝庭身居高位,在门阀中,也渐渐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现在的陆平,更是陆氏门阀的四大长老之一。 天下纷乱已久,虽然太祖平定南魏,使中原一统,但百年多的国家更迭、变幻、消亡,使人们缺少了国的观念,而更注重家族门阀的利益,家族门阀里的族长,对族人而言,有着绝不逊色帝王的威权,在庙堂争斗,还有失势之时,而成为家族的长老,却是终身制的,此时的陆平,应该正是身登人生的最高峰,快意非常的时候,但没有几个人知道,太尉大人陆平心中的恐惧。 那是一种行走在剃刀边缘,随时都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的恐惧。 陆平是一个天生的军人,他十七岁时便投身军旅,随太祖征战四方,在南北朝的征杀中,陆平更被任命为平南大帅,率军攻下了南魏的都城建康,可以称的上是杀人如麻,战功累累,被封为一等公,上柱国,秩奉万石,紫绶金印,官拜太尉,在大齐帝国中,已是最高的武官职位。 只是随着太祖归天,景宗皇帝继位,陆平开始失去圣宠,并暗中被剥夺的军权。 陆平失去圣宠主要的原因是,当年在皇帝继承的问题上,他站错了阵营,秋华之乱后,太子、三皇子被杀,二皇子意外胜出,成为景宗皇帝,陆平被暗中剥夺军权,遭到猜忌这都是难免的,他清楚的知道,景宗皇帝之所以没有杀他,没有罢免他的太尉官职,主要是因为他在军队中颇有威望,如果冒然的杀了他,或罢免他的职务,担心会引起大臣们的混乱,和人心的浮动。 他现在虽然身居太尉一职,其实权柄已经大大的被削弱了,被虽属自己下属,却是皇帝亲信的长史、主薄给分夺。 陆平都能够感觉的到,有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剑,就高悬在他的头顶,只要他有一步走错,这柄利剑就会忽然砍落。 于是,昔日锋芒必露的太尉大人陆平,开始变得平庸谨慎,开始喜欢美色,喜欢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甚至在下朝的路上,看见大街上有美丽的女子,便会想尽办法纳为姬妾。 不过,对于那些井市小民而言,自家的女儿,能够嫁入太尉府,那可是天大的福份,所以经常出现这样一幕,在太尉大人下朝时,回太尉府的街道两旁,站满了无数佳丽,暗香隐隐,风光绮丽之极。 因此,有些大臣玩笑般的说,陆平之所以连续不断的纳妾,是因为现在国家升平,已不可能再领兵征战杀场了,所以只能把当年攻城略地勇悍,用在了女人的身上。 论起行军打仗,也许斗不过陆平那老家伙,但对付女人,难道我们就会比他差么?!于是,京都各位大臣的府坻之中,又添加了许多莺歌燕舞的身影。 不过,随着太尉大人陆平,对美色迷恋名声的传播,陆平觉得,朝堂之上,那柄高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已经渐渐的远离了自己。 这也是今日,他有心情为幼子,举行抓周之礼的主要原因。 此刻,在陆平的身边,坐着的是一身淡白长襟服的二夫人胡氏,大夫人王氏长年吃斋念佛,性子最是逸淡不过,在太尉府的后院中,还专门修有庵堂,王氏大多时间都是在庵堂之中,并不参加这类家庭欢聚。 二夫人胡氏行大妇之责,管理内庭宅院,这胡氏是当朝少府令胡大人的女儿,出身高贵,性格泼辣,内宅在她的管理之下,到也井井有条。 其他的几位夫人按着顺序坐在两列,到也都是新衣盛妆的打扮,希望能引起陆平的注意,而得到爱宠,但陆平目光投注到更多的却是,新娶的那房小妾身上,从排行上来算,这新娶的小妾应该算是第十七夫人了。 在大厅的正中,铺着一块白色皮毯,皮毛盈寸,质地优良,在皮毯的上面,又铺着一块红绸,红白相映,煞是醒目。 红绸之上,分别是笔、黑、纸、砚的文房四宝,还有一方小号金印、和一把小号的错金手刀,后面之处,还有帐本、金元宝,玉制小琴和水晶围棋,而正中央,放着的则是论语、道德经和金刚经三本书,分别代表着释、道、儒三家学说。 最旁边处,放着的是一盘,热气腾腾的最新出屉的糕点,香气诱人。 在抓周之礼上,放上一盘糕点,可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过的事情了。 看着那盘糕点,傅氏的脸却一下子变白,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贴身丫头珠儿怀中的陆恒,心中充满了担忧。 抓周所放之物是极有讲究的,但那盘香气诱人的糕点,却是陷井所在,如果抓食糕点,而对其它物事不感兴趣的话,那就证明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了,也只是一个吃货,不会有多大出息。 要知道,以江北陆氏这样的大家族,子弟众多,陆恒又是庶出身份,如果不能引得陆平这个当家之主的注意,获得宠爱,以后是很难有大出息、大作为的,而如果在抓周之礼中出了丑,更等于是坠入苦海,不但会被其它各房的人嘲笑,以后还不知道,需要做出多少努力,才能扳回今日的失分呢。 陆平坐在那里,却正好看见傅氏神情的不安,心中冷笑,虽然我成功的欺瞒了当今圣上,但别人要想欺瞒我,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陆平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当年他在屋中,无意发现,这种抓周,因为形成了规矩,有的母亲为了显示自己孩子的优秀,便用软米糕做成权印、刀或书本之状,引诱婴儿去抓取,希望在抓周之礼上,以此来显得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而获得宠爱。 陆平对这种作弊行为感到十分厌恶,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再理会孩子们的抓周,今日自己难得的和家人相聚,却不希望再受到这样的欺骗,所以他才命令多放上了一盘糕点,他到要看一看,自己的这个幼子,到底会是怎样的品性。 第三章 抓周之礼 陆恒被珠儿放在了皮毯之上。 此刻的陆恒显得很是沉静,他颤颤危危从皮毯上站起,却并没有急着去抓取红绸上面的物件,而是静立在那里,瞅着每一个人都嘻嘻乐着,胖乎乎的样子很是可爱。 傅氏虽然脸上竭力保持平静,但内心却如火烧,而性格活泼的八夫人林氏,则干脆就在皮毯外喊了起来:“恒儿,你去拿一个物件啊,快去啊!、、、、、、、” 一直和傅氏不对盘的五夫人孙氏,因为生的是女儿,觉得被傅氏压了一头,此刻则冷哼一声,斜斜看了陆恒一眼,鄙夷而不屑。 坐在太师椅上的陆平虽然脸色沉静,但心中却也对这个最小的儿子,一时间极为看不上眼,心想,这孩子的长相到是招人痛爱,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虽然这话陆平没有从嘴上说出,但这个结论,所有人都从陆平的脸上看了出来。 此刻,在所有人中,最着急的便是傅氏了,她看着站在毛毯之上,拍手而笑的陆恒,一时间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陆恒的笑脸越是灿烂无邪,傅氏便觉得心中更加酸楚难受,她瞅着陆恒,明艳的脸颊变成了苍白之色,眼神已有着些许绝望。 傅氏来到皮毯边,对陆恒叫道:“恒儿,你快去啊,快去拿一个物件啊,快去啊!” 因为在抓周之中,如果什么都不拿,或者只挑选吃糕点,都同样是最没有出息的表现,表示好吃懒做,对于这样的孩子,所有人都会看不起的。 而且根据规矩,抓周的时候,只能由孩子进入地毯之内,抓取物件,而大人是绝对不允许进入的,所以傅氏站在边上空自着急,却帮不上半点忙。 不知是傅氏的喊叫声,还是她那惶急几欲泪下的眼神,使陆恒忽然被惊醒了似的,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脸上露出婴儿特有的纯静无邪的笑容,渐渐他脸上的笑容消逝了,他看看红绸上面的物件,又看看傅氏的脸,神色由迷茫变为了清醒,似乎明白了让自己母亲如此惶急的原因,他拍着自己的小手,“咿咿呀呀”的叫喊着,转身向正中堆放的物品走去。 此时,陆恒才刚学会走路不久,行动之间踉踉跄跄,在经过笔、墨、纸、砚时,他理都不理,经过权印、书本、金元宝、错金短刀之时,他看也不看,甚至那盘香气扑鼻的糕点,也不能让他停住脚步,陆恒最后弯腰拾取的,竟然是铺在地上红绸的一角。 难道这小子看中的竟是这块红绸不成? 只见陆恒把红绸的一角,扔在了物件的正中处,又拾起另外一角也扔在正中处,一时间,所有的人到都迷惑了,这小子到底是在搞什么把戏呢? 当红绸还剩最后一角时,这次,陆恒到是没如前三次那样,把红绸这最后一角,也扔在物件的正中处,而是用力扯动红绸,他一屁股摔到在地上,他“嘻嘻嘿嘿”的笑着,在地上拉着那一角红绸,就如拉车的牛犊一般,在皮毯上,向傅氏爬去。 所有人到都被这小子的举动给惊住了,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意外情况,八夫人林氏低声叫道:“我的小祖宗喂,莫不是要来一个卷包烩?” 这一句话到让许多人笑了起来,傅氏一边看着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向自己努力爬行过来的儿子,一边瞅瞅坐在那里,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却安稳如山岳的陆平,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陆恒的这一举动,究竟是好是坏? 陆恒爬行的速度颇慢,虽然他在周岁的婴儿之中,算的是上发育良好、体形健壮,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才满周岁的婴儿,气力不足,而红绸之上放着的物品样式众多,虽然为了方便婴儿的抓取,每一个物件都是小号的,但加在一起到也有点份量,可以说是,随着陆恒的拉扯,红绸裹着众多物件在皮毯上蹭动滑行。 不过这小家伙到也有股不屈不挠的劲,有时没有拉扯动红绸,而身子倒翻在皮毯上,却也不哭不闹,嘻笑着,翻身爬起,扯着那根红绸继续前行。 陆平忽然开口问道:“仲行,你说,这小子来这么一出,可有什么讲究?” “这个么、、、、、、、” 方仲行是陆平最为相信的幕僚,博学多材,两人相交有二十多年,生死与共,后来更娶了陆平的堂妹为妾,属于那种不避内室的随身参赞,此刻他抚着自己的三缕长须,盯视着陆恒那涨的通红,已经开始冒汗的小脑袋,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解释陆恒的这一举动。 两步距离,陆恒拉着红绸爬了足足有盏茶功夫,才到了傅氏身边,只见这小子打开红绸,从那盘子上抓取一块糕点,却站起身来,递向傅氏的嘴,咿声道:“、、、、、、么妈、、、、、、七、、、、、、”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小,本来因为陆恒抓取了糕点,而要说两句怪话的孙氏,一时间也张着嘴,发不出声来,而傅氏则身子裂开般的应了一声,张开手便把陆恒紧紧拥在怀中,一脸幸福的灿烂,觉得刚才自己所受的惶急和委屈,竟是丝毫都不冤的。 “难得啊难得,羊知跪乳恩,鸦怀反哺情,小公子才满周岁,便以懂得了奉食长上,事母至孝的道理,实在是太难得了。” 方仲行拿着手中的摺扇,敲击着手掌,高声称赞道:“而把所有的东西都以红绸相裹,据为已有,更可见志向远大,有胸怀天下的气派,将来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仲行在这里,到先要为太尉大人您祝贺了。” 方仲行一边说一边一揖而下,口中朗声道:“生子当如此啊。” 听了方仲行这番话,陆平微微一笑,他知道方仲这样说,多少都有些夸大,不过心中到也有那么几分欢喜起来。 也许这孩子真得非同寻常呢。 陆平看着傅氏搂着陆恒,一脸幸福的吃着送到嘴边的糕点,那平日里说不上是多么出色的容颜,此刻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每一寸丰润肌肤都柔和怡静,有着说不出的美丽,一时间有些许心动,便缓缓走过去,伸手缆住傅氏细若流风般的腰肢,夸奖道:“好,傅氏你生的好儿子,实在是不错。” 陆平伸着头,对陆恒微笑道:“来,恒儿,给爹爹也尝一口你手中的糕点。” “对,恒儿,也给你爹爹吃糕点啊。”傅氏也示意陆恒,一脸的骄傲。 陆恒转过身来,用他那双乌亮的黑眼珠,和陆平对视着,对他而言,陆平这个父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看着陆恒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陆平故意在自己的眼中,猛然流露出几分,沙场征战时的惨冽杀气,大厅之中,仿佛忽然间多了一道冰冷的暗流。 也许感受到了陆平眼中的杀意,拿着糕点的胖乎乎小手,猛得收了回去,陆恒忽然张着小嘴,对着陆平伸着的脸上,用力吐上了一口唾沫。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成为了定格,所有人都惊呆了,傅氏更吓得腿一软,差一点没有瘫倒在地上。 在片刻的怔忡之后,连脸上的唾沫都没有擦,陆平一把便把陆恒高高举起,尽显豪雄之色的欢声笑道:“好小子!有刚性!象我!” 第四章 特别之处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太尉府位处京都西南角,占地有百亩之多,是京都最大的几座府坻之一。 府中引碧溪水为内院湖泊,而湖泊边上种有绿竹,而众多鬼斧神工的假山,则是太尉大人当年的手下统领,带兵回京都述职时,专门从南方用巨舟运来的奇石,再加上京都土木大师的精心设计打理,布局楼阁,植种花草,都无一不是精品,使太尉府景色的美丽,楼阁的雄奇,在京都,可算的上是最为豪华的府坻了。 陆恒便在这座有如仙境般美丽的府坻中,入蒙学,并且一直成长到八岁。 也许,每一个幼儿的成长,由朦胧无知到渐渐明白事理,大多数都是相同的,可陆恒和其他的幼儿相比,性格却更加要怪异的多。 陆恒有时候,喜欢长时间的躺在绿色的草坪上,嗅着青草的气息,沉静不动,宛如睡觉,但走上前去看,却会发现,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呢,望向白云深处,那目光虽然清澈,但同时又深远的让人害怕。 还有的时候呢,陆恒就跟抽疯一样,喜欢戏闹,不知疲倦般的跑啊跳啊笑啊的,没有一个停歇,精力旺盛得让人感到可怕。 而让傅氏最为担心的就是,陆恒极为喜欢到一些危险的地方去,比如井台边、栏杆上、假山顶这一类,只要一失足,就有可能丧失性命的地方去站立、玩耍,为此,傅氏有几次都吓得差一点没昏过去。 事后,无论傅氏怎样打骂、怎样耳提面命,陆恒找到机会依然故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陆恒从来没有一次失足受伤过,他似乎在危险和安全之间,找到了最佳的停留之地,并且享受那种,危险和安全并存的感觉。 无疑,陆恒得到了他的父亲,太尉大人陆平的宠爱,这种庞爱也许只是太尉大人,平时的一声问起,或看见陆恒来到时,而脸上露出的一个微笑,但这,就足以使陆恒比其他的兄弟姐妹,在府中获得更大的关注,甚至连代傅氏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般的有所提高,那些没有子嗣的侍妾们,既妒忌,又是无比的羡慕。 不过,陆恒六岁入蒙学后,学习成绩在众多子弟中,却并不是如何优秀、突出,对先生所讲的东西,他更喜欢翻着白眼瞅着先生,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那神情,往往比他没有完成作业,没有掌握先生所教授的东西,更加让人生气。 要知道,天、地、君、亲、师,这样的道理已经传载千年,是一切学问的最灵魂的内容,但陆恒的表现,正是对这些神圣的力量,缺少应有的尊敬,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的不恭。 不过,先生的戒尺到是很少打在陆恒的手上,这小子对问题的回答,虽然有的时候驴唇不对马嘴,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更多的时候,让德高望重的先生觉得,他的回答还算是颇有新意,并且大有发展潜力的。 *************************** 清晨,太尉府家将们习惯性的早起,在柳树边,庭院中挥舞刀枪,练习武艺。 他们的动作简单而实用,每一记手中兵刃劲气的呼啸,都仿佛带有死亡魂灵嘶叫的惨烈气息,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有着说不出的飞扬猖狂。 这些家将大多数都是,当年跟随太尉大人征战沙场的勇士,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百战之余,他们健壮的身体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疤,在汗水的流淌中,在初升阳光的照耀下,每一道伤疤都闪烁着骄傲的光泽。 八岁的陆恒也在其中,拿着一根木棒学着那些家将们的样子,挥舞着,嘴里发出稚嫩的叱喝声,一招一式,看上去到也是有模有样。 陆恒前两天,和比他大四岁的五哥陆辉打了一架,事情的起因到是简单,只是小孩子的意气玩闹,也许是因为陆辉看不惯陆恒受宠,看不惯陆恒那总是斜着眼睛,一脸蔑视神情瞅人的样子吧。 虽然陆辉比陆恒大四岁,并且高半个头,但陆辉并没有占到便宜,甚至可以说是,吹了大亏。 因为在打架的一开始,陆恒便好象极有打架经验似的,先偷袭成功,在陆辉的眼眶上狠狠的给了一拳,把陆辉的眼睛给封住了,接着,陆恒围着陆辉的身子,跳舞般的挥动着拳头,拳拳着肉,招招阴毒,陆辉被打的口鼻流血,惨不忍睹,最后还是仆人们,奋不顾身的冲了上来,把还没有打过瘾的陆恒紧紧抱住,而让陆辉免遭更加可怕的蹂躏。 虽然被打的很惨,那张脸肿得跟猪头相似,但陆辉还是表现出来了一个强豪子弟,特有的不屈服的血性,他双眼乌青的对陆恒喊叫道:“偷袭!下黑手!卑鄙!” “你等着,我会报仇的!” 而陆恒也毫不示弱,擦着沾血的拳头,冷声道:“不怕死的你就来!” 当时,在两人打架的旁边,有一大堆看热闹的孩子,瞅瞅陆辉的惨状,再看看陆恒,都是一脸敬畏。 这场打架的最终结果是,两个人都被二夫人胡氏痛骂了一顿,罚着各在东西长廊跪了半天,并且胡氏再三指出,如果再打架的话,就要告诉老爷,请出家法,后果会很严重。 只是二夫人胡氏怎么也想象不出,比陆辉弱小的多、并且看上去颇为文静的陆恒,怎么可能会下手那么重呢,并把陆辉打的那么惨,而自己却丝毫无事呢? 是陆辉太笨?还是陆恒太强? 第二天清晨,陆辉便怀着一腔仇恨,加入了太尉大人亲卫队的晨练之中,而陆恒呢,也提着木棒,来到后园,和这些家将一起开始晨练。 对于最受太尉大人宠爱的小公子陆恒,加入晨练的队列,众家将并不觉得意外,当年大公子陆雄,在七岁时,便跟随着亲卫们习练武艺,现在都成了中军校尉呢。 世间在经历了近百年的纷乱之后,现在虽然基本上获得了统一,但习武防身,已经成为了一项每个人都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在大齐帝国,尚武的精神极被推祟,就是那些文人,也都要学习简单的击剑之术。 不过,看小公子挥舞木棒的样子,到是很有习武的天份。 众家将中,个头最为高大的昆利便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用着几分期许的目光,看着陆恒道:“小公子,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喜欢习武的,我来教你如何?” 陆恒斜着眼睛反问道:“你教我,你凭什么教我?” 陆恒就是这点不好,小小年纪,却一点都不谦虚,拒绝承认权威的存在,瞅谁都是一幅‘你有什么本事,你算老几’的神情,太尉大人有时以长者的身份教导他,常常遇到的也是这样眼神的蔑视。 有的人,因为不耻下问,而获得新的知识,可是陆恒,那斜着眼睛看人的样子,那不服的腔调,却常常让人心头火起,而情不自禁的把自己所掌握的东西说出来,希望能让这小子彻底折服。 “就是,凭什么你教啊?我觉得小公子最对我脾气呢,还是我来教吧。” “都别争了,小公子应该跟我学,我可是正宗的五虎断门刀的传人呢。” 其他几名家将立刻发出不同的声音,能够当小公子的武术师傅、指导者,那可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啊。 “因为,我,比你们都厉害!” 昆利高声叫道,他瞪着眼睛,象一个好斗的公牛般,示威性的扫视了一圈,每一个被他盯着的家将,到也没有出言反驳,是的,这个昆利的身子比牛还要壮,而且力大无穷,要是动起手来,还真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第五章 当年杀人王 “我老了,所以你现在比我厉害,我年青的时候,至少比你厉害一倍,不,十倍!” “虽然我打不过你,但,如果我来教小公子的话,一定会比你强的。” 不服的声音仍然存在,只是小了许多。 陆恒瞅瞅昆利手中茶杯般粗细的钢枪,又看看昆利那岩石一样宽厚的胸肌,闪光的汗水下,每一条青筋都如蚯蚓一样贲起,并充满了力量。 但陆恒清脆的声音仍然充满了置疑:“你真的很厉害么?你有多厉害?” 听到了陆恒的置疑,昆利觉得有必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威风,就算不能当小公子的师傅,也应该让小公子明白自己强大的实力。 他伸手从地上抓起了一块青砖,这种青砖是用秘制法从窑里烧出来的,坚硬异常,昆利一手持砖一手握拳击去,随着一声拳风厉啸,青砖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四分五裂,有些家将虽然觉得昆利为人粗鲁、狂傲,但此刻看他露的这一手硬功夫,却也不由心头折服,大声叫好。 “小公子,你看见没有,这,就是我的本事!” 昆利威风八面的说道,他把手中的碎砖块向远处的草丛扔去,同时深深的吸上一口气,身上的肌肉越发雄壮,棱角分明。 看了昆利空手碎砖的表演,还有眼前那如山岳般雄壮,有着天神般力量的身躯,陆恒到是有几分心动了,但就在这时,却听见草丛发出簌簌之声,接着是几声嘶哑的咳嗽,一个阴冷的声音倏然响起:“刚才是谁?他妈的在乱扔的石头呢?”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清晨,但随着这一句,低沉而冷冽话语的问出,仿佛天地间,忽然拂过了一道阴冷的风。 陆恒转身看去,只见在远处的草丛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衣衫凌乱,身材削瘦的青衣中年人,在那中年人的手中,高高提着一个黑色的葫芦,此刻,那黑色的葫芦上出现了一个窟窿,闪亮的液体正从那窟窿中流淌而出,那青衣中年人正仰面向天,张着嘴接着流淌下来的液体,神情又是痛惜又是恼怒。 一股浓冽的酒香随风飘来。 陆恒认出来了,这中年人是花匠瘸腿老常,据说身体有病,脸色永远都是灰白之色,有时候咳嗽起来,惊天动地,平时除了侍弄花草,就是喜爱的喝酒,那个黑色葫芦是他形影不离的宝贝,经常都可以看见他走两步,便掏出葫芦喝上一口的样子,不过酒量颇浅,所以常常都是醉薰薰的,有时醉得厉害了,就随便找一个地方睡觉,呼噜打的震山响。 不过在太尉府中,仆从、家将、亲卫有数百人之多,这个瘸腿老常却是其中最为特别的一位,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他不但拿的月例银和赵总管是一样的多,而且,太尉大人陆平每月都会让人,给老常送上一坛好酒。 “常叔,我、、、、、、、我、、、、、、、我不知道你老人家躺在那里啊,这葫芦、、、、、、、、这酒、、、、、、我一会就去街上买坛好酒,向你老人家赔罪,行不?” 在充满压抑气息的寂静无声中,刚才象狮虎一样豪霸的昆利,此刻却温顺如猫,一脸惶恐,陆恒惊异的发现,所有的家将都是垂手而立,身子站的笔直,瞅着瘸腿老常,样子很是恭敬。 这种发自内心的恭敬,陆恒原以为,只有自己的父亲,太尉大人陆平才有资格享受,万万料不到,瘸腿老常也有同样的资格。 挂在葫芦裂口边缘处的最后一滴酒,映射着阳光的折影,渐渐变大,最后也极为缓慢的滴落在瘸腿老常的嘴中。 瘸腿老常发出一声既享受又痛惜的长叹:“这是过年时,圣上赐给太尉大人的御酒,大尉大人又赏赐给了我,这可是极品的火龙烧啊,你要是在街上能买到这样的好酒,我老常就跟你姓了!” “哼” 也不见瘸腿老常是如何做势,手中的葫芦已无声的化为了碎片,只见他极为不舍的深深吸上一口,飘荡在空中的酒气,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当目光经过陆恒身上时,却微一停顿,然后转身而去。 这一瞬间的老常,有如。 之所以他会对陆恒特别加以注意,是因为,随着他那如电芒掠空的目光,和如重锤击打心灵的怒哼,所有人都如遭到飓风吹袭一般,身子下意识的向后微微一仰,而唯有陆恒,丝毫不动的站在那里,乌亮的双眸看着自己,闪烁着的神情,竟然是不服气,和跃跃欲拭的挑衅。 一个八岁的顽童,在自己面前竟会站的这样稳,并有这样无畏无惧的眼神,而且在那眼神的深处,还有一丝更深层次的冷冽,这,多少都有些出乎意料。 伴随着一连串声响极大的咳嗽,老常的背影渐渐远去,虽然一瘸一拐,但陆恒却惊疑的发现,老常的双肩,使终保持着一种怪异的平稳。 在无比凝重的空气中,陆恒此刻问话的声音,便显得分外响亮:“你不说你很厉害么?怎么不拽了?看你,都怕成这样子了?真没出息!” 陆恒扬脸看着昆利,神情很是看不起。 “我是厉害,不过,我的厉害,那也要看跟谁比啊。” 昆利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萎缩是耻辱,他分辩道:“十万大军,只有千人才能当上斥候,不但要功夫好,还要善于潜踪匿迹,那可真是百里选一,而常叔是所有斥候中最好的,所以后来才被太尉大人特检,成为亲卫统领、、、、、、” “当年南魏的第一虎将陈伦,率军突袭中军大帐,五十步杀死了十名偏将军,当时常叔只用一刀,一刀啊,便把那陈伦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三万大军在安昌校军时,常叔更是威震演武场,和现在的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大人、张大帅手下的岐盛将军,同时被太祖爷亲封为军中霸者、、、、、、、” “太尉大人在襄阳遇伏,二十多名亲卫都战死沙场,就是太尉大人也受了重伤,常叔一人背着太尉大人向大营撤退,千米的距离,杀敌近百,他的腿,便是在那时中了一弩弓,而从此变成瘸腿的,听说他的内伤也是那一战落下的、、、、、” “不过,在襄阳一战之后,便很少再看到他老人家出手了。” 昆利一脸敬服的说道:“常叔杀人,就如杀鸡,我他妈的再牛,跟他老人家相比,不是连个屁都算不上么!” 听了昆利的这番话,还有关于瘸腿老常,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经历,陆恒沉吟了片刻后,忽然说道:“那我还跟你学什么劲啊,我去跟常叔学多好。” 陆恒很为自己这个忽然冒出的绝妙想法,兴奋不已。 “哈哈,想拜老常为师的人多了,可是老常从来都不肯答应收徒弟。”一个清越的声音忽然插入了进来,只见手拿摺扇,紫衣高冠的方仲行缓步行来,长身玉立,三缕清须随风飘扬。 第六章 行骗 刚才的那一幕方仲行都已瞅见,对于老常这个当年和自己并称,军中文武双壁的故人,现在沦落到天天以醉度日,混生混死的遭遇,方仲行心中也常是恻恻,相比那些家将们,对于老常,方仲行知道更多的内幕。 “当年你大哥陆雄,便想拜老常为师呢,甚至太尉大人都开口帮助说情,却还是被老常拒绝了,你想拜老常为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也许你能够成功,我也希望你能够成功,如果老常肯收你为徒弟,不但对你很有好处,对老常而言,也许能够因为有一个徒弟,而振作起来呢。” “所以,我决定帮你,我可以提醒你一下,老常这人,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嗜酒如命,不过,他身体有病,不能多喝,每天最多只能喝一斤,所以太尉大人每月只赏赐一坛美酒给他,到不是太尉大人舍不得美酒,而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你如果提一坛好酒去、、、、、、、” 方仲行说到这里,顿了顿,其中的话意不言自明,他瞅着陆恒微笑着,想借此考一考陆恒的悟性,对于这名在周岁之时,就敢向太尉大人脸上吐唾沫,而且这些年来,行为放荡无拘,颇多怪异之处的小公子,方仲行总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向他这样的智者,对于任何不能把握的事情,都是一种挑战啊。 方仲行看着陆恒,若有所悟的提着木棒向院门走去,方向正是太尉府藏酒的地窖处,那瘦小的身形,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果断。 方仲行不由捋须微笑,对于陆恒拿着一坛好酒,能否换得老常的欢颜,并被老常收为弟子,方仲行也没有丝毫把握,这,就要看陆恒的缘份了。 不过,这个小公子陆恒,心眼灵活,悟性看上去也是不错的。 ************************** 太尉府的地窖,深达地下二十多米,分两层,上面一层藏酒,下面一层储存冰块。 巨大地窖的就如一座地下迷宫,在灯火的照耀下,各式各样的酒坛就象等侍接受检阅的军队般,排列整齐,数目众多,而浓郁的酒香气息,更是溢满地窖之内。 陆恒仿佛天生就会喝酒似的,在他一岁多的时候,父亲大人陆平便用筷子沾着酒让他舔,随着年龄的长大,酒量也随之见长,却很少醉过,但此刻,闻着那香醇的酒气,虽然一滴未饮,但陆恒已有薰然之感。 “这,可都是好酒啊。” 圆圆的脸,发福的肚子,跟酒坛相似的卫丰卫副总管介绍道:“在这酒窖之中,有圣上赐给老爷的御酒,还有老爷的部下,进京述职时,敬奉上来的美酒,也有陆氏族中子弟,每年从江北送来的佳酿,在京都,要论美酒之多,种类之全,恐怕没有那家府坻,能跟咱们太尉府相比了。” 卫丰转动着眼珠,小声但很是得意的跟陆恒说道:“当年太尉大人任平南大帅时,领军平南,攻破了南魏的都城建康,我随大军入城,在南魏王宫之中,就是我首先找到了王宫中藏酒之处,并给搬运一空的,虽然后来被太祖皇上要走了一部分,并在犒军席上喝了不少,但还是有一些绝品留了下来呢。” “在这酒窖中,有极品贡酒、三锅良汾、绍兴状元红、关外白酒、西域葡萄酒、百草良酿、梨花玉烧、高梁酒、、、、、、” 卫丰说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显然也是极好杯中之物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当年大军破建康时,不去劫掠金银,而想出了去洗劫王宫藏酒的念头,不过,此刻陆恒心中有事,却也不想听他过多费话,当下插言问道:“这些酒中,最好的酒是什么?” “这个、、、、、、”卫丰微一沉吟后,喃喃道:“虽说这地窖中藏酒近千坛,但要说最好的酒么,应该是那窖藏有一百八十多年的竹叶青了、、、、、、” 卫丰指着身边架子上,两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拳头大小的黑泥瓦罐,一脸炫耀的介绍道:“这,就是当年南魏王宫酒窖中的镇窖之宝,恐怕天下间也只有这么两罐了,小少爷,你闻闻,虽然没有开封,但那浓冽酒香,已经透罐而出,是如此的甘冽醇美啊、、、、、、” 卫丰眯着小眼睛,一脸陶醉。 “行了,拿下来一罐给我。”陆恒瞅着那黑泥瓦罐笑道:“这罐小,估计份量也轻,到是挺好拿的。” “什么?”眯着的小眼睛猛然睁大,卫丰瞅着陆恒,很是迷惑:“小少爷,你不是跟我说,太尉大人叫你来,是看看窖藏的酒保存的可好,可并没有说要拿酒啊?” “我跟老爷子说,要用一罐好酒,老爷子说,你自己找卫胖子要去,所以我才来找你的,在要酒之前,我当然要看看你的酒保存的好不好了?” 陆恒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而且还一脸的不耐烦,仿佛在解释一件,再浅显不过的事情。 卫丰瞅着陆恒,那看上去,是那么纯真可爱的小脸,眨着眼睛,渐渐明白过来,靠,上当了,终日打雁,这回到让雁给啄了眼睛。 卫丰当年是太尉大人陆平的老部下,负责粮草军需筹办的校尉,因为年纪渐大,从军中退下来后,被招到太尉府当副总管,他是一个极为精细的人,精细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吝啬。 虽然他好酒,并且掌管着酒窖的大权,但他绝对不会假公济私的偷喝,他最喜欢的不是喝酒,而是站在酒窖之中,看着一坛坛美酒,闻着浓郁的酒香,体味着那种天下美酒,尽在掌握之中的富足感觉,这种感觉,比喝上一百坛美酒,更加让人迷醉。 就如一个守财奴,在宝库之中,数着自己收藏的财宝一般。 这里的每一坛酒,对于卫丰而言,都如身上的血肉,而那两坛窖藏一百八十多年的竹叶青,更是他的心尖子,就算太尉大人用酒,卫丰也是深藏不露,那可是他最为珍爱之物。 但就如拥有奇珍异宝之人,总喜欢炫耀,以免有锦衣夜行的遗憾,只是卫丰万万没有想到,陆恒,这个才年仅八岁的小公子,竟然悄悄的摆了他一道。 “那么,小公子,你要酒干什么啊?其实吧,这、、、、、、这、、、、、、这竹叶青味道并不怎么好,那坛梨花白,窖藏了六十多年,才是酒中的极品,还有那坛女儿红,有七十多年了,香味浓郁,还有那坛绍兴黄、、、、、、、” 面盆般的大脸布满了汗珠,平日精明如豆的小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看着陆恒丝毫不理采他的劝说,一意孤行的硬是从架子上,拿下来了一罐竹叶青,卫丰感觉就向抽了他的筋一样,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口拔凉拔凉的。 第七章 出乎意料的胁迫 这里是太尉府最为荒僻、寂静的地方。 在青草和无数朵鲜花的映衬下,那此许破旧的小木屋,有着世外桃源般的美丽,而瘸子老常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冷意,还有脸上那漠然的表情,却跟这种美丽格格不入。 “你想干什么?以为拿一罐好酒来,就能想让我收你为徒么?你也太看得起我常崧了!” “小少爷,你还是回去吧,把你的酒也带走,我常崧虽然好酒如命,但,我已是一个废人了,收徒的事,提都别提。” 虽然神色冷肃,但在阳光的照射下,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在这番决绝的话语之后,瘸子老常的喉节极为隐蔽做的做着吞咽动作,他强迫性的把自己的目光,投向窗外,因为他如果瞅陆恒,瞅着瞅着,就会情不自禁的把目光,转移到陆恒的手中,转移到陆恒手中那拳头大小的黑泥瓦罐上。 想不到在府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美酒的存在,卫胖子,原来你以前,一直都是在用嗽口水打发老子呢。 这一刻,在老常的心中,既有愤怒,又有出离的欢喜。 太尉府虽大,人员虽多,但可以随意出入内宅的常崧,还是见过陆恒几次,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在今日,那虽然瘦小,但仍然努力挺直的身躯,还有那绝不屈服的挑衅眼神,如果自己真的要收徒的话,陆恒,这位太尉府的小公子,到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自己现在心丧若死,并不想收徒,只想在酒醉里寻找昔日的欢乐,和那在仙境中飘飞的容颜,并在酒醉中老去、死亡,拿一坛美酒来请求自己收为弟子,这,估计是老方想出来的点子吧。 不过,这罐酒,还真他妈的不错,虽然没有开封呢,但那香郁的气息,还真是他妈的勾人心魄。 陆恒一手提着木棒,一手提着酒罐,站在屋子中间,瞅着老常,稚嫩的小脸有着愣愣的神情:“我什么时候说,要你收我为徒了?” 噫?什么意思?难道猜错了? 常崧把投向窗外的眼睛收了回来,打量着陆恒,难道是太尉大人让小公子来给自己送酒的,而自己误会了。 这,可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噢,那么,小公子,你到我这里来,所为何事呢。” 常崧语气变得客气了许多,冷肃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小公子,快坐,你把酒罐也放在桌子上吧,可别累坏你了。” 陆恒并没有理采常崧的客气:“我听昆利他们说,你挺厉害的,所以我想让你教教我,拜师学艺什么的,我可没那打算。” 教教你,那他妈的不是跟拜师学艺一回事么! 常崧的脸又沉了下来,耍我啊,这时,常崧听出窗外有衣袂翻飞之声,心想,十有八九是方仲行那老小子来了,正躲在窗外偷听呢。 常崧冷冷的道:“教教你,我可没那兴趣。” 话音未落,却见陆恒,忽然挥动手中的木棒,只听哐啷一声,那黑泥瓦罐竟被陆恒一棒击碎,浓郁的酒香气息瞬间溢满整间小屋,几近胶质的酒液洒落在地上,在破碎的泥罐碎片之间,缓缓流淌着,闪烁着青玉般的光泽。 那股醇美的酒气,有着让人未饮先醉的浓烈。 “你?!你这是做什么?!” 饶是常崧有泰山崩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此刻也不由大感意外,他盯盯陆恒,又盯盯地上的酒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那神色,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只听陆恒淡淡的道:“这坛酒,叫竹叶青,听卫副总管说,是窖藏了一百八十多年的美酒,全天下一共也只有这么两罐,都在咱们太尉府的地窖里放着呢、、、、、、、” 听到这里,再看着地上缓缓流淌的酒液,心中痛惜的感觉更加强烈,同时也有一丝欢喜,太尉大人不允许自己多喝酒,每月只给一坛,那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酒窖中的酒到是随自己挑选,虽然陆恒现在当着自己的面,砸毁了一罐,但,还有一罐呢,这,可实在是太、、、、、、太、、、、、、 陆恒的声音仍然很平淡,但那平淡的语气中,却有着一种让人心寒的坚决:“不过,你不肯教我,那我一会就去地窖中,把那一罐也给砸碎了再说、、、、、、” 什么??!! 方仲行,你这个老狐狸,竟给小公子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也太阴损了啊??!!你就不怕生下来的孩子没屁眼!!! 陆恒只觉得身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冷寒,每一个毛孔都如针刺般的难受,眼前的瘸腿老常,那病态的青灰脸色,忽然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就如忽然显露真容的来自九幽深渊的恶魔,有着让人胆寒的可怕。 但陆恒站在那里,仿佛不知道恐惧似的,毫不示弱的和常崧对视着,那眼神,虽然清澈如水,但却仍然有着桀骜不驯,和流露着跃跃欲拭的挑衅。 还有着,绝不肯屈服的~~坚决! “好吧,小公子,我答应教你了。” 在良久的对视之后,常崧咬牙切齿的说道,心中却恨恨的想,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威胁我呢,小兔崽子,行!我教你!!看我老人家不练死你的!!! ********************************************* “了不得啊!了不得!!” 在书房之中,方仲行神色激动的来回走动着:“其实我的意思吧,就是让小公子拿一坛好酒去见老常,如果老常有收徒的意思,就会顺理成章的收下那坛美酒,同时也收小公子为徒。” “因为小公子确实优秀,得英才而育之,这是每一个人都欢喜的事情,薪尽火传,想来老常也不会希望他那一身本事,随着他的死而烂在棺材里。” “但我万万想不到,小公子会一棒子,把那罐美酒给打碎,虽然我不怎么喝酒,但我也知道,那可是一罐比同份量的金子,还要贵重一百倍的美酒啊,小公子的那一棒子,更是赤裸裸的讹诈,赤裸裸的威胁啊。” “那罐酒,在老常的眼里、心中,他一定极为明白其中的价值和珍贵,其实吧,就算是把那罐酒真得给老常,他也不一定舍得喝,因为那罐酒太难得了,喝了就永远没有了,而小公子呢,他撕裂了老常心中这种珍贵的感觉,他以这种毫不留情的撕裂,来讹诈老常!” “最可怕的是,他同时还指出,还有一罐同样的美酒,是这世上唯一的一罐了,如果你不同意收我为徒,我还会让那一罐美酒也同样毁灭,这,对爱酒如命的老常而言,分明就是再狠不过的威胁了。” “老常一定以为,是我给小公子出的这个主意,他一定恨死我了,其实,这样阴损毒辣的主意我是想不出来的,而且,我也舍不得那样珍贵的一罐美酒被毁灭啊。” “小公子才八岁啊,就想出了这样一手,实在是太、、、、、、太出乎意料,太卑鄙,太无耻了!” 听了方仲行的这番议论,坐在太师椅上的太尉大人陆平抚须沉思,半晌之后,开口道:“听你这么一说,恒儿到是一个权谋型的人才了,仲行,既然常崧答应教他武艺,那么,在军略方面,你就多费费心了。” “权谋型的人才?!不,那小子是权谋型的天才!!!”方仲行信心十足的道:“元达兄你放心,我会好好提点他的。” 第八章 意志的较量 世上最残酷、可怕的人,某过于心存恶意的教导者,常崧最希望达到的效果便是,陆恒自动认输、投降,放弃继续接受他的指导,这样,他不但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美酒,并且还可以用很不屑的语气说,好吧,小公子,我同意你不再跟我进行学习了,只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实在是太差劲了,因为你一点苦都吃不了。 虽然这样,有些不够厚道,或者说,有些恶毒,但也唯有这样,才能够出出那罐珍贵无比的美酒,被陆恒当着自己的面,一棒子敲碎的恨意。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在接受常崧指导的第一天,陆恒就有了坠入地狱的感觉,而且还是最深层的那种,看不见半点光亮,唯听见魔鬼凶厉的嗥叫。 在阳光下,在微风中,陆恒在草地上站着四平马步,在他的两个大腿和伸着的手臂,还有头顶处,分别停放着五只盛满水的碗,常崧跟陆恒说,要站一柱香的时间,在这一柱香的时间里,只要有一碗水撒了,就要挨上一鞭子。 常崧拿出了一根香,那根香,有小拇指股粗细。 常崧在告诉陆恒,站立的时候,正确的呼吸方式后,一脸公正的对陆恒说道:“既然我答应教你了,那么,我便会毫无保留的把我的本事教给你,当年我八岁的时候,就能站一柱香的时间,所以,我这样要求你,并不过份,你要是做不到,那就别怪我老常不客气了。” 是的,常崧话里没有丝毫的虚假,只是他没有告诉陆恒,他是从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修炼武道的,所以,在八岁时,才能够很轻松的站满一柱香的时间。 常崧让陆恒站马步,不但有让陆恒吃点苦头,借此出出被陆恒讹诈、威胁的恨意,更主要的是,站马步,是最考验一个人的毅力,而一个人,将来是否会有出息,跟这个人是否拥有坚如磐石的毅力有着绝大的一关系。 这,也算的上是常崧对陆恒的一个试练。 陆恒开始站马步了,脸上的神情仍然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这有什么啊!不就是站马步么,谁怕谁啊! 但陆恒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开始出现了难以忍受的酸痛,随着站立时间的增长,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每一碗水的水面,都随着肌肉的颤抖微起波澜,而时间仿佛停顿了一般,那柱香虽然烟气升腾,但燃烧的速度近乎停止。 虽然尽力按照常崧所教授的方法控制呼吸,但还是在那柱香只燃了一小截的时候,先是随着身上肌肉的颤抖,水从碗中洒落而出,接着陆恒双腿一软,倒在了草地上。 一根兀自带有绿叶的柳条,发出“嗖”的一声锐响,抽在了陆恒的背上,那种疼痛,如被刀割。 “自己去把碗接上水,继续站。”常崧冷酷的说道。 在两个时辰的指导结束时,陆恒挨了三十多鞭子,可仍然没有达到常崧的要求,这时候的陆恒,仿佛从水里面捞出来的相似,几乎连站立起来行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常崧打量着陆恒,这孩子身上的肌肉,都在抽筋般的颤抖着,而且背上,还挨了那么多鞭子,虽然控制了力道,但自己心中清楚的知道,那会带来多么大的痛楚,可是这孩子的眼睛中仍然没有丝毫畏缩,仍然闪烁着坚忍不拔的光亮,而唯一没有的,便是气馁和屈服。 说实话,这时候,常崧多少有些心动了,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竟然拥有如此难以想象的坚毅,自己因为一罐酒,而把这孩子折腾成这样,实在是有些过份了。 就如良工大师,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无双美玉。 常崧难得的有几分心软,他对陆恒说道:“如果,你现在认错,并且喊我一声师父的话,我可以让你站立的时间短一点。” “哼!” 万万想不到,他的心软,换来的竟是陆恒的一声极为不屑的冷哼,刚才自己发现的那些优点,在这一瞬间,又都变回了赤裸裸的挑衅。 对于一个孩子的挑衅,虽然不值得太认真,但正因为是一个孩子,所以这样自不量力的挑衅,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行,那咱们就耗下去,看谁最后告饶。 常崧的脸阴沉了下来:“回去之后,多练练我教你的呼吸方法,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来花房找我,训练项目仍然是,站马步!” 常崧冷笑着:“当然,小公子,你也可以不来。” ************************ 傅氏吓了一跳,因为陆恒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进入家门的,看着一脸狼狈的陆恒,傅氏惊叫道:“恒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其时傅氏心里明白,这一定是跟瘸腿老常学习本事的结果,虽然傅氏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只是陆恒的惨样实在太让人心痛了,而且陆恒后背的衣服已经破烂,细嫩的肌肤上,隐约可见一道道纵横的鞭痕。 傅氏觉得那每一道鞭痕,都是抽在自己的心上,她拿出药膏为陆恒涂抹,泪水却一滴滴撒落。 陆恒勉强在小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的说道:“没,没事。” 那天晚饭,是丫环珠儿一勺一勺喂食的,陆恒几乎是珠儿抱着长大的,所以看着陆恒躺在床上,因为吃饭用了点力,而啮牙咧嘴痛苦的样子,珠儿心中的痛惜并不比傅氏来得少。 珠儿义愤填膺的道:“公子爷,这个瘸腿老常竟然敢打你,真是没章法了,咱们明天不去了,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难道还非得跟他学不成?” 陆恒撇着嘴说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这瘸腿老常的武道本事,是太尉府第一,而且在天下都是有数的,连老爷子都佩服,你说,我不跟他学,难道还跟那些虾米学不成、、、、、、” “唉哟,你别碰我肩膀,痛着呢、、、、、、、” “珠儿姐,你说,你这胸肌是怎么练出来的,看上去比昆利他们还高、太大呢、、、、、、、” 珠儿的脸一下子变得羞红起来,叫道:“公子爷,你在说什么呢?” “怎么,我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么?”陆恒一脸的茫然。 那天晚上,负责侍候陆恒起居的贴身小丫环萍儿,在外屋听见陆恒说梦话了,梦话的声音极为响亮,语意更带着一种纵横天地的狂放。 “妈了个巴子的,这?!算个屁啊!!!” 第九章 转变 “趴低点,再低点,要象蛇一样往前爬行,屁股想挨箭射啊!” “跑快点,再跑快点,当年老子跑的速度比你快一百倍!” “出刀的速度快点,再快点,就你这出刀速度,到战场上去,一百个都不够敌人斩的。” 有近两年时间,常崧和陆恒这对实际上的师徒,仿佛对峙的猛兽一般,一个教导着,一个学习着,但内心,却有着一种奇怪的敌意。 一个是,我就不信整不服你! 还有一个是,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么的! 常崧的教导从好的方面来说,就是极为负责任的严格,而从坏的方面来讲,就是一种摧残,通过折磨肉体的方法,而达到让陆恒精神屈服的目的,但不知为什么,陆恒的精神竟然是出奇的坚韧,无论怎样的痛苦都能忍受下来,而对常崧所教的东西,又如吸水的海绵一样,吸收了一个干干净净。 不过,两人的关系还是在两年后得到了改善。 “你跟你师父瞪眼睛有什么用?你傻呀傻你,你跟你师父瞪眼睛,能获得什么实际上的好处么?而且,你的瞪眼,你的不服,很有可能使你自己陷入一种更危险的境地。” “不要在意表面上的虚荣,要看清事情的本质,要多想想实际上的东西,不必要的强犟,和没有实际意义的威胁是一样的,都是没有力量和威慑力,并很有可能,使自己遭受灭顶之灾。” “要学会谦虚,学会微笑,软刀子、笑脸杀人,有时候,比刀剑更加让人难以抵挡,也更加锋锐啊。”说到这里,方仲行微微叹息,太尉大人陆平纵横沙场,百战百胜,最后不就是被软刀子捅倒,而丧失军权的么。 听了方仲行的话,陆恒若有所思,方仲行心想,这孩子还行,悟性看来也还不错,但随后他就看见陆恒那张脸,渐渐的推挤着,最后,竟推挤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 “常叔,那你看看我现在这张脸,笑得够不够阴,够不够狠。”陆恒在一旁啮着牙问。 这个小公子,妈的,是个怪物吧。 那时候,陆恒除了跟常崧学习武道、学习潜踪匿迹的战场生存功夫以外,还跟方仲平学习兵书战策,渐渐的开始懂得了收敛锋芒的重要性,脸上不再是那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表情了,先是板着脸,接着,脸上开始挂着邪邪的笑意,那些熟悉陆恒的家人和丫环,不知为什么,看见陆恒的笑,就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钱袋,觉得后脖子发凉。 在常崧面前,陆恒也开始师傅长、师傅短的喊了起来,嘴甜了许多,不时还整上一开盘好菜孝敬常崧,不过常崧心里明白,这位恒少爷在骨子里,并没有直正的在这场对峙中认输呢,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幅面孔罢了,那一声师傅、师傅喊的虽然甜密,并不见得有多少真心实意在其中。 不过,陆恒既然在嘴上认输了,常崧在心理上,便也获得了某种平衡,而陆恒的优秀资质,又使常崧在教导陆恒的过程中,获得了一种说不出的愉快。 每一个人到了常崧那样身患至命之伤,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对走过的人生之路进行反思,多少都会有些遗憾在心中,有些期许在未来,常崧没有子嗣,而陆恒的坚毅、聪明、悟性,竟让常崧渐渐觉得,陆恒便是他生命的延续。 这时候,常崧已经忘记了陆恒曾经对他讹诈、威胁和不恭。 *************************** 五公子陆辉是四夫人张氏所生,是一个有着强烈尊严感的人。 当年孩童意气的一场打架,虽然在许多人的记忆中,随着时光的流逝,已经被遗忘,但做为当事人的陆辉,却是永远都忘不了的。 因为他是被比他小四岁、并且当时和他相比,至少矮他半头,并瘦弱许多的陆恒痛扁的,因为那场痛扁,有很长一段时间,别人都喊他废物,就是父亲大人陆平,也曾无意中说他,真是一个没用的东西。 心灵的创伤是最难愈和的。 要知道,在没有被陆恒痛扁以前,陆辉以他的聪慧、坚韧、好学,如天之娇子般,一直被家人宠爱,但那一场架之后,陆辉的地位在家中得到了极大的改变,大家在谈论太尉大人这些子嗣中,谁的将来更有发展前途的时候,都习惯性的把陆辉排在了陆恒之后。 如果陆辉只是一个平常的执绔子弟的话,这口气说不定他会忍下,毕竟陆恒现在在父亲大人那里受宠,而且跟瘸腿老常学习技能,老常是什么人,是当年鼎鼎有名的军中杀人王啊,自己虽然和父亲大人手下的亲卫们,学到了一些搏击技能,但要想打过被老常亲手调教出来的陆恒,估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现在陆恒变了,变的随和了许多,脸上老是笑嘻嘻的,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有时候在路上相遇,还亲亲热热的喊他一声五哥,但陆辉仍然不想放过陆恒。 更何况,在陆辉的心中,还有这样的算计,大哥陆雄和二哥陆杰,现在都已外放为官,不在京城之内,三哥早死夭折,四姐陆倩和六妹陆颖是女孩,早晚要嫁出去,将来在这太尉府中,能和自己争夺财产爵位的,唯有陆恒了。 最好便是整出个意外,把陆恒搞死才好。 这样的阴暗念头,在陆辉心中深藏,丝毫都不敢透露出来,他悄悄的想出了无数方案,但每一个方案都有破绽,使他的计划一直在推迟,直到有一天,他从大街上走过,看见一个波斯商人,在卖獒犬,他的计划才忽然变得成熟起来。 那只獒犬和小牛犊相似,黑色的皮毛,琥珀般的眼睛闪着阴冷的光,发出的低沉的叫声让人听了,心都情不自禁的跟着颤抖、恐惧,还有那白生生的獠牙,在太阳的照射下,就如刀剑一般尖锐生光。 听那波斯商人说,这种獒犬,来自西域,是狗和狼交配所生的,每日可食五斤生肉,其凶狠程度就是跟狮虎相比,也毫不逊色,是看家护院的最佳选择。 太尉府虽然有为数众多的家将,在下院农庄中更养了不少猎犬,以备狩猎之用,但所有的猎犬和这只獒犬表现出来的凶悍相比,就如猫与老虎。 陆辉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只幼獒,他再三要求那名波斯商人,一定要挑一只,长大后是最凶狠的幼獒给他。 陆辉把这只幼獒领到了太尉府的乡下农庄,负责管理这个农庄的,是他的表舅,最最心腹不过的人,陆辉开始对幼獒进行喂养和训练,有些浮躁的他,在这时候表现出来了极大的耐心。 陆辉还偷取了几件陆恒常穿的衣服,让假的稻草人穿上,然后把鲜肉放在稻草人的咽喉和心窝处,训练这只幼獒进行捕食,在一年后,那只幼獒长成了,强壮的让人心惊,就是拇指粗细的铁链也能猛然挣断,扑食稻草人的时候迅捷如电。 有一次,陆辉在稻草人的咽喉处放上了一块铁片,又在那块铁片上放了一块生肉,让那只獒犬扑食,那块铁片竟然被洞穿了。 第十章 狰狞 陆辉觉得报仇的时机已经成熟,在一天黄昏,他从偏门把这只獒犬领进了太尉府中,躲在了一处假山后。 这是他经过多次观察,而选择的最佳埋伏地点,前面的那条小路,是陆恒从瘸腿老常那里学习回来的必经之路,陆恒一般都会在亥时出现。 瘸腿老常住在太尉府最偏僻的地方,所以在这条小路上往来的人少,在这里偷袭陆恒,最不容易被发现。 这一天,陆辉特意没有喂那只獒犬,此刻,獒犬趴在陆辉的身边,盯视着前方,眼睛放射出绿莹莹的凶光。 陆辉早就想好了,如果能够成功的杀死陆恒,而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他就会把那只獒犬拴住四肢,推到庭院的湖水中溺死,再悄无声的埋了,这样,陆恒因为身上的伤口是被狗咬的,他的死就会成了一个,被野狗咬到,意外而亡的无头公案。 就算被人发现了,无论是否已咬死了陆恒,他都可以推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没有丝毫可以指证他的证据,獒犬?獒犬是不会说话的!而且那时候,獒犬十有八九已经被打死了。 天空清静无尘,明月已升中天,光华如水,微风吹拂树叶而过,发出沙沙轻响,陆辉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是如此的周全,如此的万无一失,唯一让他觉得有些不满意的地方便是,时间没有选好,今天晚上的月亮实在是太亮了。 这时,那只獒犬猛得从地上站立而起,身上的毛都炸立者,鼻子发出细微,但有着极度危险气息的呜呜声,陆辉知道,一定是陆恒来了,他用手揪住獒犬脖子上皮毛,等候着陆恒的出现,虽然他侦察了好几次,陆恒都是一个人来去的,但现在陆恒还没有现身,陆辉并不敢确定,会不会出现意外情况。 如果陆恒不是一个人,那么,今晚的行动便取消。 这时候,陆辉才发现,他很紧张,他能听见自己“嘣嘣”作响的心跳声,他颤抖着,他浑身发冷,在这忽然间,他感觉到了害怕,他有了发弃的念头。 没有任何意外出现,一切就如陆辉以往侦察的那样,陆恒是一个人出现在小路上的,步履的缓慢可以感觉到,陆恒此刻的疲惫,但陆恒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坚定,努力挺直的身躯,就如刺天之枪,已隐约可见卓绝的气质。 难道他真得就比我优秀么? 不!! 强烈的妒忌情绪,又使陆辉忘记了害怕,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这样的呼叫声在灵魂深处疯狂嘶喊着。 獒犬的身子微微向后缩,鼻子发出的轻微呜呜声急促起来,这是要冲出去捕食的前兆,陆辉用力拉住獒犬脖子上的皮毛,防止它现在就冲出去,因为现在从假山处,离陆恒有三十步的距离,就不能更好的达到意外袭击的效果。 最佳的伏击地点,应该是在那片梧桐树的阴影中,那里和自己现在埋伏的假山处,只有十步的距离,再加上光线暗,定然能够一击必杀。 还有十步了,陆恒就要到那片梧桐树的阴影中了,陆辉觉得自己的手掌心布满了汗水。 就在这时,陆恒仿佛有所发现似的,忽然站住了脚步,抬眼向陆辉的藏身处望来。 陆辉在选择假山的暗影为藏身之地,是经过考量的,他清楚的知道,以陆恒现在所站的位置,再加上明暗的光线,是很难发现自己的,但此刻看见陆恒猛然投射过来的冷锐眼神,在这一瞬间,陆辉只觉得浑身的血脉都被冻结,呼吸也为之停顿,大脑更是一片空白,他手一松,那只獒犬发出一声低嗥,便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接着发生的事情,就如电光石火,就如白驹过隙,陆辉只是依稀看见,那只巨大的獒犬对着陆恒的咽喉处凌空扑出,而陆恒呢,竟然不退反进,手一抬,有一道星芒闪烁。 接着,一人一狗便滚倒在地,尘土飞扬,獒犬发出的呜呜声,衣衫的破裂声,在地上的滚动声,还有陆恒发出的冷叱声,一时间,响作一团。 陆辉呆了,他张着嘴,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怎么也料想不到,陆恒竟然会是如此强悍,竟然能和獒犬搏斗这样久,他忽然对陆恒是否会被獒犬咬死,没有了把握。 片刻之后,一声异常凄厉的嗥叫声响起,接着,那嗥叫声又如被利刃斩断般,猛的停止了下来,一切又都安静了,飞扬的尘土也渐渐消散,只见一个人影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是陆恒。 此刻,月华如水,可以清楚的看见,陆恒衣衫破烂,身上和脸上都布满了纵横的血痕,而陆恒的双眸,却流露出一道,比刚才那只獒犬的眼睛,更加暴虐、血腥、凶残的杀意。 “是五哥啊,想不到你也在。” 这时陆辉才发现,因为刚才光顾的看陆恒和獒犬搏斗了,自己的身子已经大半个探出了假山石,而被陆恒发现了他的隐藏。 “、、、、、、这、、、、、这个,是、、、、、、是我,我是听见有奇怪的动静,所以,过来看看。”陆辉惊恐万分,喃喃说道。 “来,五哥,过来。”陆恒站在那里招呼道。 这一刻浑身染血的陆恒,在陆辉的眼中,就如魔神般可怕,正对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嘴呢,要把自己整个吞下,连骨头都不会吐出,陆辉相跑,但他的双脚却不受控制的向陆恒走去,仿佛陆恒的语音、眼神、手势,都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操控着他的意志,使他身不由己。 陆辉脸色苍白,梦游般的来到了陆恒的面前,那只巨大的獒犬此刻还躺在地上,无力的抽动着身子,这越发映衬着,在一旁站立陆恒的强大和可怕。 陆辉在那只獒犬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就如寒风中的鸡雏般,不能控制的颤抖着,陆辉觉得自己,跟那只垂死的獒犬是一样的,在等待着被人斩割。 陆恒手一抬,从那只獒犬的咽喉上,拔出了一把带着血光的短匕,陆辉再也坚持不住了,腿一软,摔到在地上,不会要杀死自己吧?一股尿臊气味弥漫空中。 这时候,他听见家丁、护院们跑来的声音。 陆恒举起短匕,一抹血色在月光下流动着,陆恒伸出舌头,舔食着那缕鲜血,脸上的神情竟然是一种品尝美味后的满足。 “听人说,狗血是甜的,看来这话并无虚假啊。” 陆恒的脸上,露出邪邪的笑意,他猛得把短匕指向陆辉的咽喉,眼中的目光却比那短匕更加锋锐:“五哥,这可是好东西啊,兄弟我不敢独享,你也来尝尝。” 据说,那天晚上,陆辉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泄的,在他所居住的偏院中,折腾了一晚上,整个人瘦了一圈。 太尉府的众人惊讶的发现,在太尉府进了野狗的事件之后,五公子陆辉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见七公子陆恒,都是毕恭毕敬的,就如老鼠见猫,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一年,陆恒十四岁。 第十一章 戾气 陆恒感觉在他身上,有某种奇怪的东西,正在苏醒,正在咆哮。 他常常想起那个月夜,和獒犬搂抱在一起,滚倒在地上时,他用头顶着獒犬的下颔,手握着短匕,用力向獒犬咽喉的更深处刺击,他闻到了獒犬口鼻喷出的腥臭气息,还跟那双绿莹莹的暴虐凶目,他毫不退让的和那双凶目对视着,当时,他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离的是如此之近,但他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恐惧害怕,有的只是一种说不出冷静和快感。 一种仿佛所有情感都被冻结的冷静,和灵魂都为之飞升的快感。 从那时起,陆恒便觉得自己变了,有时候,他眼前所看到的事物,都泛着血红的色泽,他有着毁灭这一切的冲动,他竭尽全力压抑着这种冲动,但这种冲动随着他的压抑越来越强大,陆恒自己也不知道,他还能把这种冲动控制多久,和如果控制不住,这种冲动爆发后,会造成什么想的后果。 这天下午,陆恒和常崧各拿着一根木棒,在草坪上进行对练,在不远处的桃树下,站立着的是手挥摺扇,翩翩然仿佛神仙中人的方仲行。 虽然陆恒和常崧学习武道,已有五年多了,但陆恒无论在力量、速度和技巧方面,仍然不能跟有病在身,并瘸了一条腿的常崧相比,陆恒的每一次攻击,都被常崧轻松击退。 “笨蛋,你的饭都吃在猪身上了啊,你就不能再快点!” 常崧一边挥动着木棒,一边板着脸骂道,心中想得却是,这小子现在的劲不小了啊,趁着现在自己还能收拾他,多骂两句,再过一两年,怕就骂不成了。 常崧的木棒向毒龙一样,往陆恒的眉心点去,发出“嗤”的一声锐响,陆恒连忙提棒相格,但常崧那一棒在瞬间化实为虚,反手劈向陆恒的腰间,迅如奔雷,陆恒吃了一惊,连忙变招招架,但他仓促变招,力量如何能跟常崧全力一击相比,竟被一棒劈倒在地,成滚地葫芦状。 常崧向站立的方仲行扬了扬下颔,一脸得意,方仲行知道,这老小子在向自己示威呢,意思是说,你要再用阴谋诡计算计我,我便这样劈你一记,当下就装作没看见似的,打量花草景物,悠然自得。 陆恒从地上爬起,脸上挂着邪邪的笑意,重新拉开架式。 在方仲行的教导下,陆恒已能时刻都保持着,这种邪邪笑意的神情了。 用方仲行的话来讲就是,你以为你哭丧着个脸,呼天喊地的叫痛,你师父就会不打你了么,错!你师父那是铁石心肠啊,而且因你叫痛,他会有成就感,他会打你更凶的,而且,还会骂你,说你没出息,一点苦都受不了。 所以,你要微笑,你师父打的越狠,你就要笑得越甜,这样,你师父虽然打了你,却丝毫得不到打人的快感,虽然他也许会因此打你更狠,但你想想,痛在你身,可你师父心里也跟猫抓似的难受啊,这样买卖才不算完全的亏本呢。 陆恒当时就骂开了:“靠,无论怎样,最后都是我的皮肉受苦,你老人家怎么不跟我师父练两手去。” “我老人家学得是万人敌,屠龙术。”方仲行当时一脸傲然之色的回答道:“那种粗鄙的功夫,我老人家是不屑学的。” 此刻,陆恒的脸上虽然仍挂着那邪邪的笑意,但无论是常崧,还是方仲行,都没有注意到,在陆恒的眼中,已经升腾起了一层血色。 “师父,咱们再来打过。” “蠢材,这一招的角度不对,应该用腰,使螺旋气劲、、、、、、”常崧骂道,一边提着木棒随意格挡,却不了陆恒忽然低吼一声,手中的木棒的速度忽然加快,如*般向着常崧的身子猛劈而来。 每一记劈击,都是前所未有的快和狠、凶和猛,还有那双猛然扬起,嗜血的双眸,此时此刻,常崧感觉到的竟是,又一次回到了血腥杀戮的战场上,自己正在和敌人做生死搏杀。 “、、、、、、小子,你怎么了!” 常崧手忙脚乱的格档着,后退着,又惊又怒,这种情况他在战场上曾经遇上过,有些战士在明知必死之时,便会陷入混乱状态,而发动这样的疯狂攻击,不过,这样的疯狂攻击极耗体力,一般都坚持不了几下,而且攻击也没有章法,不会合理的运用劲力,对于自己来讲,只要把头两下格挡住,便很容易对付了。 但陆恒的攻击坚持的时间长,快而密,仿佛没有力竭之时,就算在攻击中,偶尔有一丝破绽闪过,也被他的速度给弥补了,常崧一边极力格档一边愤怒的想,靠,长能耐了,敢他妈的打师父了,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同时又想,不愧是我徒弟,发起疯来,都比别人来的生猛。 “噫” 对于陆恒这忽然的爆发,方仲行也大是意外,走了过来,当然,虽然走近了许多,但仍然属于绝对安全范围。 在劈砍近百记全无效果的攻击之后,陆恒忽然双手握着木棒,瞪着赤红的眼睛,合身扑击而来,这一瞬间,陆恒头发飞扬,有如凶魔。 对于这一击,最好的办法就是闪身让过,避其锋芒,但常崧因为腿上有伤,竟使退让变成了不可能,无可奈何之下,常崧也只好提聚全身功力加以格挡。 “嘭” 随着一声钝响,两棍木棒同时断折,破碎,陆恒向后倒跌而出,狼狈非常的倒在草地上,翻滚出了有十多步远,胸口竟是说不出的难忍,不过,这一刻,他眼中的血红之色到是消散无踪了。 常崧虽然没有向陆恒那样狼狈,在地上打滚,但瘸腿也一拐一拐的退了有三四步远,随着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一张脸涨得通红。 两人对视着,就如两只互斗的公鸡,在窥视着对方,都是一脸的茫然,忽然陆恒咧嘴邪邪一笑,道:“师父,我这几下攻击的手势可对?”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自己平日很是讨厌的笑容里,此刻,竟多了一些新的内容,常崧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在残阳如火,尸横遍地的战场上,浑身浴血的爬起,举着长刀,发出震天长啸。 “、、、、、、咳咳、、、、、、还、、、、、、还算不错吧、、、、、、” 在一丝恍惚之后,常崧猛然醒悟,当场发做起来:“小子,你吃错药了!发疯了啊你!” 方仲行在一旁插话道:“常兄,这,你却是错怪小公子了,其时,造成今日之果的原因,正是因为常兄你啊。” 第十二章 调和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面对陆恒和常崧的不解,方仲行侃侃而谈:“常兄,你的武道技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以杀戮为主,讲究的是生死一线,狠毒无情,每一招的都是为了杀人!杀人!杀人!小公子跟你习练日久,自然而然的就会被你,招式之间的戾气所染,今日,不过是小公子的戾气忽然发作罢了。” “戾气?那我当年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常崧一脸的不解。 方仲行耐心的解释道:“你?!你的武道技能是在战场上练成的,就算有戾气,也都用在敌人身上了,你自己说说,当年挥刀如电,杀人如麻的时候,是不是有特别痛快的感觉。” 听了这话,常崧到是无言反驳了,悻悻的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提醒我,你想看热闹啊你?!” 方仲行冷笑道:“常兄,你惹大祸了,就你这样训练下去,你会把小公子训练成为一个杀人魔王的,你这不是在教人,而是在毁人啊,可怜小公子这样一个良材美玉,竟然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方仲行看看常崧的脸色有点变了,连忙把话题一转的道:“不过呢,我有一个办法,能使小公子的戾气得到消溶,而且对小公子的以后成长还会大有好处、、、、、、” 方仲行大义凛然的道:“听说那罐窖藏了一百八十多年的竹叶青,现在在你手中,只要你肯分我一半,我便把这个方法教给小公子,以此来消除你的罪孽。” 常崧盯着方仲行眼睛,那张板着的脸忽然笑了,是冷笑:“你做梦吧你,实话告诉你,那罐酒,我自己都舍不得喝,每日也就是在临睡前,抱着闻闻味,你想要,哼!” 常崧用下颔向陆恒的方向挑了挑:“就这小子,连那罐酒的一滴都不值,你还想要半罐,你睡醒了没有!” 陆恒一脸委屈的叫道:“师父,你,你这样说,也太伤我自尊了吧。” 常崧根本就不理采陆恒,继续说道:“大不了我领这小子,去刑部大狱,当几天刽子手,象我当年那样,多杀几个人不就没事了,不过,对这小子,你也有教导之责,如果真出什么事,可别想只往我一个人身上推。” “想要喝酒,先问问我拳头答应不答应!”常崧说完,把碗大的拳头,示威性的在方仲行眼前晃了晃,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而去。 “靠,喝这小子送的酒时,怎么没想到我,现在出事了,到说起我也有教导之责了!”方仲行一脸阴谋失败的恨意。 “拽什么拽啊,方叔,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特想扁他。”陆恒在方仲行耳边小声说道。 方仲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过呢,方叔,你拿我当筹码,为了就是换一份酒喝,是不是也挺欠扁的?!”陆恒嘴角虽然挂着邪笑,但眼中却放射出一波波的杀气。 方仲行吓了一跳,想想刚才陆恒恶狼一样,向常崧发动攻击的情景,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开始作痛,他可是深知的,这位小公子,那可是一惯的无法无天,连太尉大人都管不了呢。 而且还会说瞎话,告恶状,这都是当年自己教他的,现在运用的无比纯熟,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 正所谓见机明势,方仲行当下满脸推笑,热情无比的说道:“其实吧,我就是想从常瘸子那里骗点酒喝,对于小公子你,我当然是毫无保留了,我是谁,我是最疼爱你的方叔啊!” ************************ “化解心中戾气的最佳办法,就是以其它事物来陶治心灵,或沉醉在山水景物之间,或迷恋书画玄妙之艺,通过这样的陶治,有时能使你的武道技能,得到更强的提高,这就是所谓的,他山之石也可攻玉的道理。” “不过呢,在所有的事物之中,最好、最简单的方法却是学习音乐,乐为心声,你可以通过音乐,而把你心中的戾气、烦闷舒解开来,化为一声声比天上的鸟鸣更加美妙的声音。 方仲行一边说,一边来到草坪之侧的凤尾竹林中,他挑选了半天后,拔出佩剑,斩下了一根竹杆,随手削制、钻孔,动作很是熟练,又从池塘边砍下芦苇,在芦苇的内壁处,取其苇膜,贴在孔上,须臾之间,一根竹笛已然成型。 “在所有乐器之中,最简单的便是竹笛了,虽只有七孔,却包含天地之音,我觉得比较适合你学习。” 方仲行把制好的竹笛放在唇边,就势吹响,一缕笛音悠然响起。 笛声呜咽抖颤、如泣如诉,仿佛在述说着人世间的苍桑变幻,其中偶尔有壮怀激烈的豪情,但随即又步入孤清冷寂,轻回低转之中,陆恒感觉这笛声就如一只温柔的手,就如母亲相望的眼神,在抚慰着自己的心灵。 此刻,方仲行站在斜阳之下,俯首吹笛,风把他宽大的衣衫,吹拂的飘然欲飞,身后的万千竹叶随风而舞,竟有说不出的狂放之意。 这一瞬间,有一种莫明的感动和喜悦在心中升起。 看人吹笛容易,听人吹笛舒服,自己吹起笛子来,万万想不到,竟是如此如此的艰难,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跟自己作对似的,不是高,就是低,如铁铲刮锅,如杀猪尖嚎。 “宫、商、羽、徵、角,你说,你这个音是属于那种?” 在耐心的教了陆恒一个时辰之后,方仲行也不由急了,陆恒在别的方面,极为聪慧,一点即透,怎么在音乐方面,竟是如此的弱智,见过笨的,但没有见过这么笨的。 “方叔,这也太难了,你容我多练练。”陆恒苦着脸,也烦着呢,明明自己心中想着的是一个音,为什么吹出来就变调了,为什么在别人嘴中吹出来的是仙乐,在自己嘴出来的就是狼嗥。 “方叔,关于化解心中戾气的方法,有没有简单一点的,最好是那种不用学就会的。”陆恒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简单一点的?不用学就会?有啊,你知道么,当年领兵打仗,有时大军攻城,需要数月之久,每一个战士日日面对死亡的威胁,面对自己的战友血肉模糊,化为鬼魂,他们的心中都会有恐惧、疯狂的念头产生,都会有一股想毁灭一切的戾气,如果不能很好的安抚下这股戾气,就会出现士气低落,不听指挥,甚至造成军营的哗变,而化解这种戾气的最好方法就是,战后屠城。” “战后屠城最主要内容便是,烧、杀、劫、掠,还有的就是,任意*妇女,以此来放纵战士的心灵,来化解他们的兽性。”方仲行冷冷的道:“这个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女人,男儿就象一座山,而女人是水,无论男人再凶悍,女人能包容男人的一切,通过对女人的征服,男儿来获得灵魂的酣畅和舒缓。” 方仲行怪笑道:“不过,小公子,你现在还小,找女人,你现在恐怕还没那个实力,所以,你还是努力练习吹笛子吧。” 方仲行说完,转身而去,教陆恒音乐,实在是太累了。 陆恒听了,脸红耳赤,他在方仲行的书屋中学习军略时,曾趁方仲行不在,把方仲行的书房翻了一个底朝天,在书架最隐蔽的角落中,找到过一套方仲行珍藏许久的*,对那上面的文字图案,着实研究的半天,再加上太尉大人的好色,府中对男女之事的谈论并不是如何忌讳,所以,对刚才方仲行所说,陆恒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陆恒忍,忍忍忍,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虽然他小,但他也有身为男人的尊严啊,他冲方仲行的背景喊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这个实力,我老人家,天赋异禀!” 第十三章 破处 那天晚上,陆恒闷闷不乐的回到,他居住的偏院中,吃了饭,向母亲道了晚安之后,便躺在床上用力揉着脸颊,练习了两个时辰的吹笛子,让他觉得自己脸颊发麻,整个脑袋都大了一圈。 “少爷,你怎么了,今天被常师父打了么,所以不高兴?”芷筠小心翼翼的问道。 陆恒有两个贴身丫环,分别是萍儿、芷筠,都比陆恒大一岁,是傅氏帮陆恒选的,这芷筠不但人长得俊俏,而且性子柔顺,平日陆恒被常崧打伤,大多是芷筠为陆恒敷药,揉按,有时一边揉一边还“扑扑”的掉泪。 陆恒痛苦非常的说道:“芷筠姐,帮我揉揉脸,我这脸颊怎么跟抽筋了似的难受。” “揉脸?少爷,你的脸怎么了?” 芷筠一边神色关心的问道,一边斜坐在床榻上,两只白玉般的手掌,贴在陆恒的脸颊之上,轻缓的揉动着,一缕清淡香气,让陆恒的心也不由微微一荡,斜眼看去,因为芷筠是俯着身子给自己揉脸的,而陆恒又是靠在床棂上,所以正瞅见湖蓝的抹胸有一线之隙,隐约可见一片欺霜赛雪似的白嫩。 香气越发浓郁了。 “嗡”的一声,陆恒觉得自己的头更大了,而身上的某一处,渐有升腾之势。 平日里,陆恒和这些丫环们耳鬓厮磨,肌肤相接,难免会出现偶窥春guang的情况,不过,他那时都是游戏心态,看过就忘,根本不在意,但今日,却完全不同以往,芷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气息,此刻对他而言,都有着无比的诱惑。 陆恒干渴般的咽了一下口口水,说道:“今天啊,是方老狐狸教的,练习吹笛子来着,这脸颊,累的。” 忽然陆恒想起他所看的*中,有一帧图画叫“何教佳人吹玉箫”,当时他看了,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此刻,那画面从脑海中流淌而过,竟如醍醐贯顶般掌握了其中的精义,登时浑身发软,唯有一处,坚硬无比。 陆恒嘴角浮现出一丝邪笑,柔声道:“芷筠姐,你想不想也学一项乐器啊。” “学乐器?学什么乐器啊?” 陆恒一脸古怪的说道:“你应该学吹xiao!” “学吹xiao?”芷筠一边给陆恒揉着脸,一边笑靥如花的道:“前些日子六小姐拜赵大家为师,学习操琴之技,听那赵大家说,至少要学七八年才能有所成就,想那吹xiao跟操琴都是一般,极耗时间的,我还要侍候少爷你呢,可没那闲功夫去学呵。” “这个,简单,我教你啊,你一定要学,所有的女子都应该学好吹xiao的,否则,就嫁不出去。”陆恒眼睛滴溜溜转动着,神情亢奋的说道。 “还有这样的说法么,我怎么不知道。” 芷筠美目轻转,一脸不解,瞅着陆恒,怀疑陆恒在哄骗她,不过陆恒在一刻到是板着脸,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神色有些古怪,到也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 向芷筠这样的贴身丫环,在选中的那一刻,便决定了,最好的命运就是,将来能被小公子收为侍妾,所以,不但服侍尽心,而且如何讨小公子欢喜也是很主要的,此刻听陆恒把会不会吹xiao,说得后果这样严重,当下便可有可无的道:“那么,我便跟少爷你学吹xiao好了。” “好啊,那么,我现在就教你,首先要认识到,什么是箫,少爷我这就有一根箫,还是玉箫呢、、、、、、”说着,陆恒便邪笑的拉着芷筠的手,向自己的下身伸去,已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小帐篷,已成雄起之势。 这一瞬间,芷筠便明白过来,手触电般的收了回来,眉睫颤抖,脸色酡红,就差没有发出喊叫之声,站起身来想跑,却不了,已经被陆恒一把搂住了腰肢。 “怎么?不想让少爷我教你吹xiao了么?” 陆恒脸上挂着的邪笑,在此刻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可怕。 芷筠拼命的摇着头,俊俏的眉眼一时间皆是羞意,连玉似的颈项都变成了红润之色。 她今年已臻十五,女孩早熟,却已知道男女之事,虽然早就料到,会跟公子爷有那么一天,但陆恒这忽如其来的挑逗,完全超过了她的心理承受,在陆恒怀中挣扎着,就如受惊的小兔子,只想赶快逃离出去。 陆恒霸道无比的说道:“少爷我决定让你学吹xiao,你就是不想学都不行。” 陆恒这些年的武道岂是白学,双手力大无比,芷筠那里又能够挣扎开来,转眼之间,已罗衫半解,露出粉雕玉琢般的身躯,芷筠气喘不已,双手顾上却顾不得下,已被陆恒占去了许多便宜,不由qing动起来,昵声求饶道:“公子爷,你就放了我吧,萍儿姐就在隔壁呢,可别让她听见,那还不羞死人了。” “就是,别让萍儿姐听到了,你少爷我就只有一根箫,那可是不够分的。”此刻,陆恒已是欲火焚烧,他翻身向这一派娇柔一派雪腻的身子压将下来。 第二日清晨,陆恒去方仲行的书房中学习军略,方仲行一眼便看出来了,陆恒与往常大是不同,不但眉宇间的那股黑气消失不见,而且神清开朗,谈笑风生,那双眼眸也越发的深邃幽寒。 方仲行不由问道:“小公子,你昨夜都干什么了?” “我昨夜么?”陆恒打着哈哈道:“我昨夜,爬雪山,过草地,深入不毛之地,在百万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只要是个男人,都明白这话里之意,看着陆恒那得意扬扬的样子,方仲行忍不住打击他道:“你这算什么啊,想我当年你这么大的时候,在聚芳楼,一夜御九女,从晚上一直战斗到天亮,兀自还神采奕奕,金枪不倒、、、、、、” 那天的军略学习,最后变成了两个无耻之徒,口沫横飞的吹嘘之会。 第十四章 放眼天下 在大齐帝国有句民间俗语,叫:话多是水。 方仲行实在后悔,那天不应该和陆恒吹嘘的太厉害,更不应该的是,还把一些苦心收藏的房中术秘笈、*之类的物事,拿出来献宝,因为第二天方仲行就发现,他的这些收藏都不见了。 其实,方仲行在拿出这些珍藏的瞬间,看见陆恒那忽*光的双眸,有着横扫一切的杀意,就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不妙,所以在重新藏匿时,他在屋中推磨般的转了十多圈,最后还千辛万苦的搬了个梯子,把那些珍藏放在盒子里,藏在房梁的上面,然后长吐一口气,觉得总算万无一失了。 半夜醒来,他忽然觉得还是不能放心,便又重新来到书房看,那个放在大梁上的盒子已经不见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差一点没哭出来。 在明白了女人的妙处之后,陆恒忽然对房中术的学习热情,空前的高涨起来,方仲行的那些宝贝,极大的丰富了他的理论基础,而在芷筠的告饶声中,萍儿也被他拖到了床上,又多了一个实践的对象,当下被翻红浪,满室皆春。 由于戏闹的声音实在是太响,而且也太过于荒唐了,再加上陆恒在发起飙时,还要大声吼叫,要深?!还是要浅?!都不许逃跑,少爷我还要来个回马枪呢! 第二日,陆恒去傅氏那里请安时,那些服侍傅氏的丫环看见陆恒,也不由满脸通红,眼中春意流淌,傅氏更是忍不住轻啐一口,第一次觉得这个在自己眼中,千好万好的儿子,有些太过轻狂了,不过,傅氏的眼中,仍然是一派,发现儿子忽然长大的欣喜和溺爱。 其实大户子弟,在十四、五岁时,娶妻纳妾的并不在少数,只是陆恒以前,仿佛没有开窍一样,只知道跟赏崧修习武道,跟方仲行学习军略,并不在意府中的诸多女子,而此刻,仿佛忽然开窍了,便整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声响,而且在刚才进屋之时,还在端茶水的幼婢屁股上,重重的摸了一把,也难怪让傅氏一时之间,不能够接受了。 *************************** 春去秋来,岁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一年悄然而过。 陆恒这小子,学东西实在是太快了,自己甚至已把当年,当斥候时,潜踪匿迹、窥视敌情、盗取军机的本事都教给了他,并且极为严格的要求他达标,但现在还是到了,已教无可教的情形。 这小子天生就是一个军人! 一个极为优秀,但同时也是极其危险的军人! 随着陆恒年龄的增长,武道技能的加强,常崧渐渐发现,他对陆恒的教导是越来越费力,和充满危险了。 两只木刀在空中,快速无比的交击着,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卜卜”之声不绝与耳,忽上忽下,横扫直砍,在接了陆恒连续三十多记砍劈之后,常崧终于力竭,被陆恒奔雷般的一刀,逼得向后退去,步履跄踉,几欲摔倒。 陆恒提刀跟上,运力欲劈,咬牙切齿,很是兴奋。 “停、、、、、、停止、、、、、、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了。” 常崧利用师父的特权,一边喘息着,一边大声宣布道,青灰色的脸上闪过一抹潮红。 “为什么要停止?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陆恒提着木刀,大声质问道,很是不甘心。 在被常崧顶着指导之名,压迫、殴打、欺凌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发威了,出火气了,却被常崧强行喊停,这就跟在床上,正要到达飞跃巅峰的那个瞬间,却被人喊道~~憋住,滚下来,不许再动了~~一样,实在是太痛苦,太没人性了。 妈的,如果不喊停止,我不就被你小子狂扁了。 常崧板着脸,一边运力调息,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吧、、、、、、恒儿,我觉的吧、、、、、、对练练习你已经不再需要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实战经验,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教你了,你,可以出师了。” 陆恒嘴角挂着一丝邪笑,眼睛却放射出愤怒的火焰,哦,打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发现打不过我了,要被我报仇了,立马就宣布,没有东西可以教了,你出师了,老小子,你怎么这么狠啊。 当然,陆恒说话的语气却仍然恭敬:“师父,徒弟跟你老人家相比,就如莹火虫岂能跟皓月争辉一般,你老人家的知识,徒弟我是一辈子都学不完啊,你老人家思想的睿智,和对武道的见识,就如天上最亮的那颗星辰,永远是徒弟我有能仰望才能得见的、、、、、、” “所以,师父,我还很不成熟,你就跟徒弟我,再来一次实战对练吧,让我最后一次接受你老人家的教导吧。” “不,不用,恒儿,你已经青出与蓝胜于蓝了。”常崧坚定无比的拒绝了陆恒的请求。 虽然马屁被拍得舒服,但常崧对陆恒,从来都没有发松过警惕,他可是最清楚不过的知道,在方仲行那个老狐狸的教导下,陆恒那双略带谦卑的双眸后,藏有的是怎样的桀骜不驯。 常崧看见陆提着木刀,不怀好意的向自己凑了过来,不由又惊又怒。 “恒儿,师父真得很想跟你继续对练下去,但,师父老了,病也是一天比一天重,瘸得这条腿近来也抽痛的厉害、、、、、、” 常崧那张平日里冷的,没有半点人情味的脸,此刻仿佛冰山溶化,流露出痛苦,和浓浓的情意,甚至还有几滴浑浊的老泪涌了出来,他很是期许的看着陆恒,那目光中,有着一种让陆恒寒毛狂立,鸡皮疙瘩飙起的慈爱:“你已经把师父所有的东西都学会了,现在缺乏的就是,功力的增长,和实战的经验,这是师父教不了你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要死在沙滩上,这便是人世间恒古不变的道理,师父有你这样的好徒弟传承武道,是贼老天对我的开眼恩赐,我今生已再无遗憾。” “外面的世界更加广阔,不说别的,就说这京都吧,便是英雄辈出,高手如云,但师父坚信,你会成为名动天下的人物,你会比师父当年更加威风,更加有所作为,只是,在你功成名就的时候,别忘了找一坛好酒给师父我送来、、、、、” 常崧咳嗽着,转身一瘸一拐的向小木屋行去,那高大的身形,一瘸一拐的步履,还有努力挺直的身躯,仍然有着一个老战士特有的尊严,只是此刻,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竟是一种说不出的末途悲壮。 陆恒那小子没有跟来吧,哈哈哈、、、、、、 常崧一边向前行去,一边在心中发出得意的笑声,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的猎人啊,就让这小子,去祸害别人去吧。 是的,陆恒没有跟来,此刻的陆恒,已经被刚才常崧所描述的世界吸引住了,在微风中,他修长的身形玉立挺直,眉宇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双眸更有着刀锋般的锐利。 这些年来,在他心中的目标一直便是,习练好武道,打倒常崧,让常崧见识见识他的厉害,但刚才常崧的那番话语,让他忽然看见了一个更广阔、更精采的天地,他忽然发现,他又有了新的追求。 这京都,这中原,这天下,才是我辈争雄之疆场啊。 就如鸟儿,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长出了翅膀,可以到蓝天飞翔一般。 虽然,这种新的追求很朦胧,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但,正因为这份朦胧,所以才有着无限的可能。 这一瞬间,陆恒望向远处天际的容颜虽然稚嫩,但流露出来的目光却是,睥睨纵横。 第十五章 正是少年纵情时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占地众多、门户森严的太尉府,从布置上来看,就如一座城中之城,堡中之堡。 其实,要是仔细算来,在这太尉府中,可以分成三个主体院落,分别是内庭院、*院,和边厢庭院,内庭院里住得太尉大人的家眷子女,还有一、二等的丫环们,占地最大,境致也最是优美,一般是不允许男仆出入的,就算有些粗重的活,也是由健妇、老妈子们去做。 *院则是亲卫、家将的住所,有些人成家立业了,如果太尉大人觉得此人还堪造就,就会给他在府内安排一些差事,或者派到关下农庄去,如果有更加看好的,还可能会推荐给以前军中的老部下,为其谋个差事,将来便会有个出身,总之,成为太尉府的亲卫或家将,就等于把一生荣辱放在了太尉大人的手上,虽然朝庭已不允许公开养士,但就算朝庭律法,也承认主人对手下人等,有生杀之权。 强权的人物总会有人来依附,依附者便丧失了自由的权利,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逃跑,只是被抓住的逃跑者,不但会受到处罚,或被杀死,还会得到大家的鄙视。 门阀之风仍然存在,只要进身门阀之内,便烙上了此门阀的终身印痕,就是一些地位较高的士子也不能幸免。 而边厢庭院则是一些做杂事的庭院了,最没有身份地位的仆役,便是在那里居住。 陆恒身着黑色劲装,登薄底快靴,气宇轩昂的走入了*院的广场上,此刻天色微亮,已是中秋的时节,吹拂而来的风,带着几许微寒,旁边的水榭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而欢快的嬉戏声,却使这里显得极为热闹。 太尉大人陆平以军法持家,虽然他老人家早已不再领军了,但仍然保持着当年的严格,在自家的府中,还坚持的命令,所有男丁都不得懒睡,在清晨之时,必须出操习练武艺,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府内大比,优胜者可得高额金银,为此还专门在府内划出了几个地方,分别给亲卫、家将、和这些亲卫、家将们的子弟来习练武艺。 这观荷水榭旁的广场,便是那些子弟们习练武艺的场所,这些子弟,都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有六、七十个之多,聚在一起,一边叱喝声声的弄刀弄枪,一边吵闹嬉戏,自然显得热闹非凡。 陆恒的忽然出现,虽然只是那么不发一语的站立,却使这热闹的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对于陆恒,这位太尉府的恒少爷,所有少年都抱有一丝敬畏,且不说陆恒的身份,和深受太尉大人的宠爱的事实,也不说这位恒少爷在十四岁时,是如何杀死那只巨大的、让人心惊的獒犬,就说前些日子,在众少年心目中,那强壮可比狮虎的昆利大叔,被这位恒少爷打的,最后连北都找不着了,这,就足以使他们仰望。 陆恒的双眸从这些少年的脸上扫过,有着说不出的冷锐,这些少年都下意识的闪避陆恒的目光,他们感觉到,这位平常喜欢揍人惹事的恒少爷,今日似乎和往常有所不同。 “我要选几个人,选几个有本事、有能耐的、将来有出息的家伙,笨蛋我可不要。” 陆恒一边说,一边挑选起来,很快便选出了二十多个少年,都是十四、五的年纪,看上去机敏聪慧、身强力壮、有一技之长者优先,最后他宣布道:“少爷我决定,要领你们一起出去打猎。” 之所以决定,找一帮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跟自己去打猎,陆恒心中的想法却是,培养属于自己的嫡系人马。 既然打算,要有所作为,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些得力的手下,“欲行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兵勇”,陆恒跟方仲行学了这么多年的军略,毕竟不是白学的,他清楚的知道,要想在任何一个地方,闯出一番天地,都离不开强大的战斗力,而一个人就算再有本事,力量也是有限的,你可以打得过十个人,二十个人,但一百多个人上来,压也把你压死了。 同时,方仲行常常给陆恒讲述,当年太尉大人手下的黑云铁骑,最是精锐,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和南魏的一万大军在战场上相对,也能轻易获取胜利,这时候的方仲行,往往在讲述的时候,情绪又会回到当年金戈铁马的岁月中,面色潮红,神情亢奋,陆恒竟从方仲行的身上,感觉到了那种,马鞭一指,千军万马呼啸冲杀的豪情。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威风啊,想想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打猎,就是检验一个人的素质,和战斗力的最好方法,如果有胆小怕死,不对自己心意的,便可以从队伍中剔除,以此来选拔出,属于自己的嫡系成员。 这,便是陆恒的得意算盘。 少年热血,激荡飞扬,更何况这些少年年日日舞刀弄棒,那一个不是好事、好动的,听说小少爷要领着大家去打猎玩耍,被选中的少年们一时间欢呼雀跃,而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则眼金金的望着这些被选中的少年,羡慕不已。 “你们都回去,拿上衬手的兵器,还要带上一些用具,这次打猎,可是要在外面露营的,一柱香时间,必须准备妥当,到这里来集合,迟到者,将从队伍中开除,对了,你,帮我拿一柄好刀来。” 陆恒站在那里,干脆利落的命令起来,却也是颇有条理。 这时一个胖子,从没有被选中的少年人群中,颤悠悠的走了过来,拉着陆恒的衣袖,求告道:“恒少爷,你去打猎也带上我吧。” “你?为什么要带上你?” 陆恒打量着这个少年胖子,觉得有几分眼熟,不过府中之人,平素如果见过也很正常。 陆恒微皱眉头,在心中便已经把这少年给否了,太胖了,连脖子都看不见了,那身子,就如一座肉山,足有自己的两个粗,带上他去打猎,怕是给那些猛兽送食去了:“要我带上你,你有什么本事呢?” “京都的猎场,我大多数都去过,我知道那里的猎物多,而且,我还知道,那一个酒馆,能把猎物做的更加好吃,那一家旅店,服务质量最为上佳。”那胖子一脸骄傲的自我介绍道。 一个被陆恒选中,叫骆义的瘦高少年,凑到陆恒的身边,说道:“恒少爷,这是卫丰卫副总管的儿子,叫卫元,这家伙平时跟卫副总管外出采买,到是把京都的周围都逛了一个遍。” “而且这卫元还有一个本事,那就是跟他老爹卫丰一样,极会讨价还价,从来都是,有便宜不吃亏的主,不过,和卫元一起到外面吃饭,虽然这家伙每次都喊他来请客,但从来没有真正的掏过钱。” “不是我不掏钱请大家,是我真的没带啊。”卫元一脸无辜的说明道。 想不到这胖子,竟是这样的一个活地图向导,和采买人才,这时陆恒方才发现,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卫元很是脸熟,原来这卫元和他那个胖子老爹卫丰,长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即便决定:“行,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得找一匹壮点的马驮你呢。” 听到陆恒答应带自己去狩猎,卫元立刻进入角色,竟然在那里指派起人手来,俨然已有他老爹卫丰卫副总管的风采:“林三,你去边厢西房,那里有简易的帐篷,简飙,你去拿十来个水囊来,都要灌满了、、、、、、、” “恒少爷,您看我这样安排可有什么遗漏?”狐假虎威的胖脸转眼间,又已变成了一派谦卑谄笑。 算上陆恒、卫元,一共二十七人,携刀拿弓,更抢劫般的从后院马棚中,牵出了二十七匹骏马,纵身跃上,呼啸而去,急得马房的管事,冲着升腾而起的烟尘,跳着脚,哭一般的喊叫道:“小少爷,你,你这叫我怎么跟老爷交待啊!” 第十六章 手段 在京都的西北方向,有四十多里处,便是首阳山脉,虽然时令已近中秋,但草木仍然郁郁郁葱葱的丰茂,在山风的吹拂下,枝叶飘摇而舞,更有各色鸟类,因为马蹄声的惊扰,冲天飞起。 云淡似纱,天湛蓝的如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放眼看去,心便也跟着旷达空阔起来。 首阳山区是最佳的猎场,虽然也有祟山峻岭,但更多的地方地势平缓,草深林密,更有数百里的广阔,其中藏有无数野兽,曾被太祖皇帝封为,天下第一纵横之地,是太祖皇帝当年练兵的地方。 不过,随着南魏被灭,虽然西北有匈奴、突厥人的窥视,南有百越不服王化,但国家已是一统,渐渐走入文治裁军的阶段,这昔日的练兵场所,便成了今日的皇家猎场。 说是皇家的猎场,其时各大豪族也多少在这里霸占了一席之地,秋风起,猎物肥,再加上大齐帝国向来祟尚武力,在立国之初,还有通过狩猎来选拔武将的传统,所以前来打猎的人着实不少,驾鹰牵犬,比陆恒他们的架式可是要正规得多,也大多了。 陆恒领着众少年在草丛间呼啸驰骋,快意非常,虽然玩的开心,但因为没有什么打猎的经验,只有陆恒、骆义等三四个人的箭术,能勉强说得过去,射中一些野兔山鸡之类,收获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这时陆恒方才明白,原来打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你一意的狂追猛赶,只会把猎物赶的分散逃离,是很难大有斩获的,必须学会围追堵截、迂回包抄,陆恒试着以方仲行所教的军略中,骑队攻击的方式加以指挥,虽然他的指挥生疏无比,错误百出,再加上那些少年并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往往行动和陆恒的命令相违,但就算这样,收获也增加了不少。 “你,你,你,刚才我命令你们三个是呐喊驱赶,谁让你们提前放箭的。” 陆恒提着马鞭,对那三个人便是一鞭抽下,风中的呼啸显示出这一鞭的力道非常,同时冷喝道:“这如果是在军中,便是违令,我会砍下你们的头来祭旗的。” 太尉陆平一向以军令持家,这些家将子弟,父辈都是跟随太尉大人征战沙场过的,平时到也没少跟自己孩子提起过纪律的重要性,所以陆恒这样说来,到也不是虚言恐吓。 有一少年,本想抗辩,却见陆恒瞪视过来,眼神陌生而又可怕,流露着冷酷的气息,挂在陆恒腰间的战刀,似乎都随着陆恒的瞪视,发出鸣响啸叫,传达着嗜血的渴望,吓得那少年连忙又把眼光转离开去,不敢再发一声。 后面的打猎仍然是收获极少,但在陆恒的指挥下,相互之间的配合到是顺畅了许多,这时陆恒方才领悟,原来这打猎,果然是训练军队的极佳方法。 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他们一大早便跟陆恒从家中出来,虽然随身带有食物,但陆恒让他们掏出,一一看过以后,又让他们自己揣了回去,却下令道,谁都不许吃自带的食物。 “咱们是来打猎的,咱们的食物就是在这山上,这草丛间,这天空中,吃自己从家中带来的食物,那算得什么本事?那是耻辱!所以,只许吃今日所打到的猎物。” 今日所打到的猎物?那也太少了吧,那里够吃呢? 这些少年,都是正能吃的年龄,再加上饿狠了,个个都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他们此刻的目光,看上去就向一群,饿了许久的讨荒者。 找了一个背风处,在陆恒的指挥下,众人下马、拾捡柴木,搭起烤猎物的架子,这时候,一直在打猎过程中,无所做为的卫元,开始大显身手,那双莆扇般大的胖手,有如两只巨大的蝴蝶上下翻飞,竟是无比灵活,拔毛、剥皮、开膛、清洗,每一道工序都是熟练无比,更为神奇的是,这胖子还随身带有调味包,各种调味品一应俱全,转眼之间,火架子上的肉食已香气扑鼻。 人才啊人才,陆恒再次觉得,早上的时候,自己毅然决然的带上了胖子,实在是太英明了。 二十七个人,却只打到了十一只兔子,七只野鸡,还有二十多只云雀,看着已经烤熟,金黄滴油的猎物,这一大群饥荒贼,个个眼睛瞪的铜铃般大小,腹似鸣雷,垂涎欲滴,但陆恒森冷的目光,又压制了他们抢食的念头,一个个神情严肃的坐在那里,看似闭目休息,其时肌肉、神经都保持着紧张,同时盘算着,只要恒少爷喊一声开吃,自己便先把那个最肥的兔子腿掰下来。 卫元把烤好的最大一只野兔,向陆恒奉上,他尽力的使自己咽口水的动作,不是那样容易被人发现,但还是发出“咕”的一声巨。 陆恒没有伸手去接,他对卫元道:“把这些烤好的食物分成二十七份,一人一份。” “吃完饭后大家休息半个时辰,继续出猎,所打到的猎物,晚上继续这样分食。” 卫元看着陆恒,喃喃道:“恒少爷,我比别人胖,自然也就吃的多,能不能多分一份、、、、、、” 陆恒瞅着卫元,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淡淡的反问道:“你说呢?” 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背后,所藏匿的森冷气息,让卫元觉的整个后脖子都是一阵凉风飕飕的,他连忙叫道:“恒少爷,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一个屁,什么都没说、、、、、、” 真是太少了!没吃的时候觉得饿,吃了后,觉得,更饿! 每一根骨头都被舔食的,发着白生生的光。 在半个时辰的休息之后,众人随着陆恒一声令下,都轰然站起身来,准备继续打猎,却不了陆恒命令道:“你们现在把身上带着的食物,都给我掏出来。” 有四个人低着头,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他们掏不出来,他们的食物在刚才休息时,用一种极其隐蔽的姿势,悄悄的已经吃光了,现在,他们的肚子到是不饿了,但在陆恒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在同伴带有鄙夷的神色中,那种感觉,是比饥饿的痛苦恐怖一千倍的难受。 “你们不听从号令,不能忍受饥饿,背叛了大家,你们是大家的耻辱!” “现在,你们给我滚!” “滚!!!” 陆恒嗔目怒喝,他让其他的少年,把那四个人的马牵走,随着一声令下,毫不回顾的领先呼啸远去,那身着黑色衣衫的少年背影,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但那昂然卓绝纵马飞驰的身姿,此刻在众少年的眼中,已有了说不出的威严。 草地上,跪着脸色惨白,痛哭涕零的四个少年,他们在风中喊叫着,大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希望能够获得原谅,巨大的耻辱感,就如雷霆一般击中了他们,他们恨不得就此死去。 卫元仍然在马队的最后,一边纵马奔驰,一边频频回首,看着这四个被陆恒开除了的队友,孤零零的被抛弃,那痛苦的样子,心中也很是伤感,但更多的是庆幸,因为刚才休息时,他也有把从家中带来的食物,悄悄吃下的念头,只是想起了陆恒,刚才瞅着自己的那一脸莫测神情,便没有敢把这个想法变为行动。 此刻,他无比庆幸。 **************************** 在见识了陆恒的狠辣手段之后,下午的围猎,众少年几乎是令行禁止,只是收获仍然不丰,陆恒盘算着,要向林木的更深处行去,打一两只大的猎物才好,就在这时,陆恒忽然听到了一声鹿鸣。 抬眼看去,只见前方山梁的草丛之间,有数只奔跑着的梅花鹿身影,正若隐若现,登时大喜的道:“走,走,去那边,猎鹿去。” “恒少爷,别!” 卫元神色慌急的叫道,他的身子,随着骏马的奔驰,身上的肥肉便也跟着抖动不止,看上去很有些潮起潮落的架式:“那是平湖公主鹿苑中的鹿啊,是禁猎的。” 第十七章 偷猎 “平湖公主?鹿苑中的鹿?禁猎?”陆恒听的一头的雾水。 对于平湖公主,陆恒还是知道一些的,这平湖公主虽然是景宗皇帝最小的妹妹,却深得景宗皇帝的宠爱,是大齐帝国有名的美人,不过,正所谓红颜薄命,在二十多岁时便守了寡,后来请当朝国师通微真人张天师看相,那张天师说平湖公主,乃是天上的琼花仙子下凡,非世间凡俗男子所能消受,所以索性也就不再招附马了,自号玉真,经常在自己的公主府中,宴请一些有才华的人。 据说,能参加平湖公主之宴的人,比那些府伊所举的贤才更有发展前途呢。 大齐帝国的官场进阶之路,有三种,一种是地方府伊所举的贤才,先被放为小吏,通过年度岁考,如是优异,可被逐渐提拔,但要想达到身居庙堂的高位,或三品以上的官职,却难如登天。 还有一种便是士家子弟的进阶,这种士家子弟,背后都有豪族为依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比如陆恒,在一出生时,便已挂有六品云尉之职,虽然是虚衔,但如果真的要步入官场,却比他人要容易的多。 第三种进阶方法,便是有皇族之人提名,而直接上达天听,甚至很有可能因为一言之幸,而被皇帝赏识,从此一步登天,不过,被推荐之人也必须要有真才实学,或是名满天下的人物,如果所推荐之人,名不符实,不但推荐者会被处罚,而且下次再向皇上推荐,也不会得到好脸色了。 据说,平湖公主极有识人之明,轻易不会向皇上推荐,但只要有所推荐,常常极符皇上心意,被青眼相看,委以重任。 不过,也有人说,平湖公主虽然长的美丽,有如天仙谪尘,其实却是一个人可尽夫的荡妇,她所推荐的那些人,都是跟她上过床的面首。 这个传闻,多少有些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醋意,不过,平湖公主所推荐的人,仔细想来,到也真的个个都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之辈。 “对,是平湖公主,前些日子,平湖公主说她梦见,自己在天宫仙界中的座骑,七彩神鹿也被贬入凡间了,所以,便请求当今圣上,在这首阳山的猎场设立鹿苑,不允许他人轻易射杀梅花鹿。” 卫元向陆恒解释道,他用马鞭指着前方的山梁:“再说了,过了那道山梁,便是皇家的猎场了,是再过三十多天,皇上举行秋狩大猎的地方,是不许闲杂人等随便进入的。” 陆恒勒马盘旋,他所骑的这匹西域马,叫玉追燕,浑身漆黑似墨,没有一根杂毛,是太尉陆平极为钟爱的一匹座骑,神骏非常,虽然陆恒骑术说不上是如何高超,但他腿力非凡,此刻,仿佛骑坐在几欲飞腾的墨龙之上,身形稳如泰山。 须臾之间,陆恒已盘算定当,只见他忽然展颜一笑:“有鹿苑这回事么?我怎么不知道!” “平湖公主不允许杀鹿?我怎么没有听说!” 陆恒微笑道:“前方就是秋狩之地么?没人告诉我啊!” “既然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规矩对于我来说,便是不存在的,走,大家跟我猎鹿去,今天晚上,可是有好吃的呢。” 陆恒双腿一挟,玉追燕便箭一般,向那山梁之上冲去,同时喊叫道:“不过大家也别忘了,将咱们衣服上太尉府的标志,通通都给我撕下来啊。” 陆恒这番话,表明的意思就是,装作不知法令,而要去偷猎,所有少年本来就是胆大包天之辈,再加上他们身属家奴,生死荣辱,几乎可以说是由陆恒一言而决,就算真的被抓住了,也有陆恒这样的大头顶着呢,当下神情兴奋的跟随陆恒之后,张弓扬刀,纵马飞驰而去。 “这是偷猎,偷猎啊,抓住了可是要受重刑的。” 唯有卫元,还想劝阻大家,却见没有一个人肯听他的,当下牙根一咬,胖脸闪过一抹坚定,也催马追了上来,同时叫喊道:“从那边走,那边有条小路,不容易被发现,恒少爷,杀那只刚长出茸角的小鹿,那鹿的肉嫩。” ************************** 下午的围猎可是大有收获,每一个人都是喜笑颜开,不过,因为卫元担心,会被看管鹿苑的平湖公主的家奴遇上,所以尽挑一些隐蔽小路,和草丛幽深之处行走,七扭八拐之下,当天色渐黑的时候,众人才惊讶的发现,他们迷路了。 此刻,夕阳已下,天光渐暗,暮色低垂,山风呼啸,林木如巨人般随风而舞,杂草在起伏之间如诗如歌,隐约能听见虎啸狼嗥的声音,远远传来,昭示着密林深处凶险的宣言,卫元的脸第一个变了颜色。 陆恒在这一刻,表现出来了一个首领者应有的镇定,他打量着山脉走势,指挥道:“去那边,找一个背风处,今晚就在这野外露营了。” 这是一条斜窄的山谷,不但避风,还有一条清溪缓缓流淌而过,发出“叮咚”有如琴鸣般的水声,可惜没有找到山石所成的洞穴,否则这里就是最完美不过的宿营地了。 胖子这次,也没能给大家带来惊喜,因为他也没有丝毫的野外宿营经验,陆恒索性按照军略宿营篇中,所讲的野外宿营七要,指挥布置起来,一时间却也井井有条,还派出了明暗岗哨,隐隐间已有小型军营的气度。 架起火堆,便烧烤起鹿肉来,这一下午,便已打了三只肥鹿,足够每个人敞腹大吃,仍然是卫元主厨,其他几个少年跟着学习烤肉的手势,片刻之间,随着升腾跳跃的火焰,整个山谷便弥漫着诱人的烤肉香气。 此刻,天色越发黑暗了,可见一轮半圆弯月已高挂中天,繁星点点有如无数宝石,璀灿闪烁,更有微风徐来,带有林间草木特有的气息。 这种野趣却是以前在太尉府中,从来都不曾感觉到的,陆恒从腰间拿出方仲行为他所制竹笛,就唇而吹,却不了刚吹了两个起首音符,就见那些少年,个个脸上都露出惨被折磨的神情,卫元更把一块还没有完全烤好的鹿腿肉,切割下来,一脸谄笑的递到陆恒面前:“这时候吃,是最鲜嫩不过的了。” 还没等陆恒发作,却听爬在树上担任警卫的骆义,忽然间高声喝问道:“谁?!” 一个清脆如银铃,极是悦耳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语意却有着一丝娇蛮:“我还想问问呢,你们又是谁?” 黑暗仿佛是一层巨大的幕布,随着幕布的拉动,一行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共有五人,其中有三个是中年汉子,为首的那个尤为高壮,虽是一身便装,但腰间挂着的却是,禁卫军才能佩有的制式腰刀,一脸精武之气,他目光炯炯的扫视着众少年,当看见放在地上的细革精制鞍鞯时,便已明白这些少年中,定有权贵子弟,等发现这宿营地的布置,虽然疏简,却大有玄机,神情顿时有了几分惊诧,忽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会就是你们这些孩子吧?还有其他的人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众少年的目光,都被他背后的那个窈窕身影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年龄,跟众少年差不多大小的少女,身形高挑玉立,秀美无俦的容颜美到了极处,脸白嫩的如最细腻的瓷玉一般,眉宇间更是一派华贵气度,虽然盘着男士的发髻,着一身月白劲装,但此刻在微风的吹拂下,更显得飒飒英姿,无尽风情。 她的亮丽,仿佛把黑暗都给撕破了似的,让人眩目神驰。 在那少女有如星辰般目光扫视下,所有人被其容光所慑,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敢于之对视,唯有陆恒毫不在乎的站在火堆旁,看着那少女,微笑示意,脑海中却转动着万千念头。 这少女衣饰华美,手中拿着的那柄宝剑,剑柄上嵌着的宝石又大又亮,晃得人眼睛都花了,显然也是价值千金之物,她后面的那个女孩,估计是她的丫环,还有那三名中年汉子,定然是禁卫军中人,由此更可证明这个女孩的身份不凡,这个女孩,莫非是公主不成、、、、、、 这女孩,长得还真不错呢,四姐和六姐也算得上是美人了,但和这个女孩比起来,竟然都要差了一截,特别是那双美腿,真是修长的惊人,如果和她上chuang,被这双美腿缠住,那还美死了,就是胸部小了点,如果能再大一点的话,啧啧、、、、、、 第十八章 玉琉公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俏脸微寒,指颐气使的再次喝问道,语意中已有了几分不悦,主要的原因却是,陆恒的目光让她感到很是不舒服。 在方仲行的指导下,在和常崧相处的实践中,陆恒现在几乎已能做到,那怕就是心中想的再龌龊下流,但表面的神色仍是一派正经,只是今日,正是那一本正经的表现神情,让那少女很是不满。 这少女身份高贵,从一出生时,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再加上她丽质天生,明艳秀美,罕有同龄少年,不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局促不安的,而陆恒的样子实在是太平静了,仿佛无视她的美丽,这让她的自尊心颇受伤害。 接着,少女便发现了挂在树上,剥治下来的鹿皮,又借着跳跃的篝火,看见了陆恒其实在定定的瞅着自己的胸部呢,而胸部的发育,正是这少女心中的痛脚,少女勃然大怒。 “你们竟敢偷猎!” 秀美的双眉猛然一扬,秋水般的眼眸更是一派羞恼,纤手一抬,只听“呛啷”声响,一溜带着寒意,却比月华更加清亮的光影,已向陆恒狂卷而来。 虽然挥击而来的剑招凶狠,但这少女的姿势却极是优美,飘飞的衣裾,有若飞仙,衬着那娇嗔秀美的容颜,可以让人忘饥。 面对这忽然其来的一剑,陆恒的手,下意识的便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幸亏师父这半年来,因为打不过自己,为了挽回面子,便老采取偷袭的手法,使自己对这种忽如其来的攻击,已有着条件反射般的敏锐。 匹练般的刀光瞬间便已从腰间呼啸升起,但更可怕的却是,随着那刀光升起的,是溢满空间的森寒杀气。 “不可伤了公主!” 那名为首的中年汉子骇然大叫道,他看出了凶险,情急之下,连刀都来不及拔出,和身便扑了过来。 随着一声金铁交鸣之音,三个人影一合即分,那名少女长剑斜指,英气逼人,只是秀美绝伦的脸上,却是一幅不能置信的神色。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竟会有同龄者,在后出刀的情况下,能挡住她突然一击,更可怕的是,她还感觉到了,刚才那挥砍下来的刀光,分明有着想杀死自己的意图。 好大的胆子,实在,实在是让人不能忍受! 自己拔剑而击,其时只是想把这轻薄少年,斩下一只手臂,借此来教训教训他的不开眼,让他吃些苦斗,可是他竟然想杀死自己耶,竟然毫无顾忌的敢杀死自己耶,这让少女那一向自负的心,一向被人宠惯了的性格,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圆睁秋水般的双眸,瞪视着陆恒,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仇恨感觉,在她胸臆之中升腾。 一阵微风吹拂而过,除了几片飞舞而过的树叶,少女还看见了自己的青丝,这时她才发现,刚才陆恒那一刀,虽然被她加以格挡,却仍然很是凶厉的把她束发丝巾给削落了。 那迅若激电的刀光,此刻再次想来,竟是如此的狠毒,少女忽然感到一种,有如虚脱的后怕,她看着站在那里,脸上兀自露着漫不在乎笑意的陆恒,心中的恨意越发强大起来了。 其时陆恒并不如表现的那样,看上去若无其事,漫不在乎,在他的心中,也有着说不出的震惊呢。 原来陆恒这时候才惊然发现,这些年,常崧一直要求和他用木刀练习,其实不是怕误伤,而是真的担心有可能把对方的小命夺走,常崧所教给他的武道,招式简捷,讲究的就是一击必杀,也就是说,出手必是杀招。 要知道,常崧的刀法,是在征战沙场中练就的,大军在混战的时候,周围都是人,所有的兵器都劈头盖脸的向你招呼,那里有空隙进行闪避跳跃,什么轻灵、飘逸的招式,在那种场合,根本就没有地方施展,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须用最简单的方法,以最快的速度,把进入对自己有威胁范围内的敌人,全部杀死,怎么迅猛有效便怎么出刀,怎么狠辣快捷便怎么挥砍。 刚才这名少女用剑刺向自己的手臂,自己便下意识的展开反击,虽然心里面明白,这少女定是大有来头的人,伤害不得,但手上的动作却完全由不得自己作主,幸亏在最后关头,自己强行把刀上抬,总算是没有伤到这名少女,而闯出大祸来。 陆恒看着手中的长刀,这是一柄精铁打制出来的好刀,此刻刀身上却出现了一道极深的划痕,如果再接一下重击,很有可能就会断裂,这少女所使的剑,恐怕是大内所藏的宝剑吧,在陆恒的袖口上,更因为刚才强行把刀上抬,而闪避不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剑痕,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到皮肉。 这少女竟然真得是公主?那么,她是那位公主呢? 这少女的剑法,和自己所接触的武道招式完全不同,运剑使力的姿势很美,步法也更加变幻莫测,只是没有他的刀招来的简捷和快狠。 这少女所使的剑法,也许就是常崧所说的那种江湖功夫吧? 陆恒心中也满是疑问,他定定的瞅着眼前的少女,那目光,有着恨不能把少女的衣服,也扒将下来的色和狠,把那少女瞅的恶心运气之极,差一点就要再一次挥剑攻击。 而那名刚才冲入的大汉,现在则站在另外的一边,不能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刚才,他因为担心陆恒伤到公主,想用手去托陆恒的手肘,这一招,他在战场上用来夺取敌人的兵器,也是屡试不爽的,可刚才他竟然托空了。 这名少年究竟那一家的子弟?为何他的刀招竟然充满了纵横沙场的惨烈气息? 在短暂的静默中,刚才站在少女身后,那个丫环打扮的女孩站了出来,却也是明眸皓齿,容颜秀美,只是此刻小脸涨得通红,向着众少年怒叱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冒犯玉琉公主!” 玉琉公主?! 这个刁蛮的、不讲理的少女竟然是玉琉公主,那到真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呢。 虽然陆恒并不是多么关心朝政,但对与玉琉公主,这个在大齐帝国鼎鼎有名的人物,他还是知道的。 玉琉公主的母亲,便是景宗皇帝的长姐庆德长公主,据说,景宗皇帝小时候便丧失亲母,而且在后宫之中,还挺不着人待见的,庆德长公主对他极为照顾,很有些长姐为母的架式。 永和四年,景宗皇帝因为身体患病,所以请庆德长公主和附马代替自己巡边,在行到边境且句城的时候,被匈奴的左贤王率军偷袭,最后双双自刎而亡,壮烈非常,在京都之中,唯留下一女,便是这玉琉公主。 按照大齐帝国的宗制,玉琉公主原来的封号是县君,她是被景宗皇帝特简而加封为公主的。 景宗皇帝对玉琉公主的疼爱,可谓是人所众知,甚至可以这样说,要星星不会给月亮,为了避免玉琉公主在宫中受委屈,便让守寡而无所出的玉湖公主来照顾她,皇宫曾有传言,得玉琉公主者,得天下,也就是说,那位皇子如果能娶得玉琉公主为妻,那么,多半也会被景宗皇帝封为皇储,立为太子。 只是这玉琉公主,什么时候竟然学得了,如此高妙的江湖功夫? “什么?这位小姐竟然是玉琉公主?误会啊误会,这可是天大的误会。” 陆恒收刀归鞘,那张少年飞扬的脸,此时竟是无比的委屈,他喊叫道:“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荒山野岭的,我怎么能想到,会遇上玉琉公主呢,而且在最初,公主你也没有说明身份啊!” 说实话,十五岁的陆恒此刻看上去,也就是一个半大少年,跟周围的众少年相比,个子也说不上是最高,更说不上是如何的玉树临风,但站在那里,气度俨然,却也自有一股卓绝气派。 一种星辰闪烁的耀眼,和长刀出鞘的锋锐。 只是他刚才,给玉琉公主留下的印象实在是糟透了,所以无论他此刻陪罪的态度,是多么的诚恳,神情是多么的真挚,却只是使玉琉公主,越听越是恼怒。 “马叔,把他给我绑起来,先用马鞭重重的抽!” “抽完了,便把他的头砍下来。” 玉琉公主杏目圆瞪,娇声怒叱道,心中想得却是,这家伙刚才竟然想杀我呢,看我怎么摆布你的。 第十九章 谁怕谁呵 其实,陆恒刚才在喊叫误会的时候,心中也在盘算着,今日看来是惹祸了,而且还是惹了大祸,如何了结这件事才是最佳方案呢? 听到玉琉公主让人拿鞭子抽自己,心想,不就是挨几记鞭子吗,那算不了什么,到也是能够忍受,不料,随后又听到了,还要把他的头砍下来,登时心中大为火起,不就是杀了几只鹿,一场误会吗,想不到这个玉琉公主,看上去相貌甜美,实际上却是如此歹毒。 让陆恒认罪服法,任人斩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什么君臣礼仪,皇家威权,对于陆恒而言,没有丝毫的震慑力。 在刚才说话的同时,陆恒便打手势给骆义,让骆义看看除了这五个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跟来,此刻,骆义在他面前树林的阴影下,回了个手势,表示就是这五个人,后面并无他人。 陆恒又打了一个手势,那就是在今日打猎的时候,他所独创的包围手势,只是此刻,命令包围的却是眼前的这五个人,那些少年看见陆恒这个手势,都是一愣,但看看陆恒的神情,再想想不听从陆恒的指令,可能会发生的可怕后果,便一个个提刀张弓缓缓走动,隐隐已把这五个人围在了中间,脸上的神色更变得凶狠起来。 那个叫马叔的汉子,听从玉琉公主的号令,前来捆绑陆恒,才走了两步,便发觉了身周气氛的不对,停步怒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在这寂静的夜晚里,他这忽然发出的怒吼声,如巨钟轰然撞响,极具震憾力,就连那篝火的火焰,都随着这一声怒吼,也猛得一暗,跟着跳跃抖动起来。 众少年围拢上来的脚步不由一滞。 “干什么?呵呵、、、、、、” “我听说那玉琉公主,温柔娴静,明艳秀美,德淑皆备,是这世上少有的佳女子。” 陆恒此刻发出的干笑声,显得是那样的奸诈和不怀好意,他身形一挺,这忽然勃发出来的强大气势,竟把马叔刚才那声怒吼的威势,完完全全的压制了下来。 “可这位女子,美则美矣,但是张嘴便是用鞭子抽人,闭嘴便是砍下脑袋,刁蛮任性,和传闻中的玉琉公主大有出入,所以,我很怀疑她,她是不是真的玉琉公主。” 陆恒虽然板着脸,但眼睛却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神情,喝道:“我怀疑你们是匈奴的探子,不知从那个边境县渗入进来的,竟深入到了我大齐帝国的腹地,冒充玉琉公主,来刺探军机,各位兄弟,于我把这帮奸细拿下了!” 这一番指鹿为马的言辞,说得竟是如此的正义懔然,到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气得玉琉公主俏脸涨得通红,那娇嗔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她修长的玉指指着陆恒,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骂他了,啮着贝玉般的牙齿,恨不能把陆恒的一块肉也咬将下来。 而众少年在此刻,都已完全明白了陆恒的意思,兴奋的喊叫道:“就是,就是,这些人定然是奸细、、、、、、” “跑到我们大齐帝国来逞威风,今日定要让你们知道,我大齐帝国有的是英雄男儿、、、、、、” “那家伙便是匈奴的小头领,就是浓胡子的那个,叫乌里八胡,我见过他,错不了的、、、、、、”这个阴毒无比的诬陷,是胖子马元,躲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高声喊出来的。 一时间,整个场面倒也是热闹非凡。 “住口!” 那个叫马叔的汉子怒吼道,从腰间一摸,手中已高举,写着禁卫军三个金字的乌木腰牌,站在那里,有如天神相似:“我是禁卫军都尉马文起,你等究竟是那个府坻的子弟,在玉琉公主面前,休得放肆无礼。” 在京都中,共有三大军事力量,分别是禁卫军、城卫军、和都卫军。 都卫军有三万人马,主要负责城郊靖边,是野战力量。 城卫军有二万人马,步骑各一万人,负责京都内部的治安管理。 禁卫军一万人,则唯独对皇室负责,代表着皇族威权,都是从各个部队选出来的精锐之士,而能担当骑尉以上军职的,跟皇族多少都有些沾亲代故的关系,所以曾有这样的说法,禁卫军的步卒,见了郡守都不用下马,而校尉、都尉,更是见官大一级,由此可见禁卫军地位之高。 不过随着这些年的国泰承安,全无战事,禁卫军已换了几批,更成为了一些士族子弟首选的进阶之路,战斗力已下降了不少。 陆恒这一番胡说八道,已经让马文起心中大怒,暗暗决定,无论他是那家的权贵子弟,等一会把他抓住之后,也要先让他吃点苦头。 果然,陆恒一如马文起所料的那样,在听他报响禁卫军的名头之后,连滚带爬、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什么?大人您、您竟然是禁卫军的都尉,小的确实冒犯了,着实不知道啊、、、、、、” 陆恒一脸的恭敬、谦卑,语气更是低三下四,和刚才的趾高气扬,判若两人,玉琉公主看了陆恒这幅熊样子,心中更加来气,就是这个窝囊废,刚才差点杀了自己呢,一会便用马鞭子抽死他。 说着说着,陆恒和那马叔的身子已然接近,陆恒不断打躬的腰猛然抬起,一拳已重重的击在了马文起的小腹上,发出“嗤”的一声钝响,这一拳的力量可谓十足,打得马起文的身子蓦然弯曲,就如一个大虾米,那张威风八面、红光满面的脸一下变得煞白,嘴巴大大的张开,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但变化最大的,却是马文起的那双眼睛,痛苦的几乎从眼眶中掉出,特别是眼中那不能置信的神色,因为殴打禁卫军,这可是砍头大罪,就算陆恒是权贵,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幸免呢。 马文起以一种凝定的姿势,缓缓的倒在了地上,尘土飞扬。 “你,你竟然敢打都尉大人,反天了、、、、、、” 那个满脸浓胡子,被卫元指责为是匈奴小头领乌里八胡的壮汉,目睹马文起被陆恒一拳打倒,睚眦欲裂,他怒吼着拔出刀来,便向陆恒冲去,却见陆恒的手做了一个怪异的姿势,忽然对着自己一指,接着,一只利箭便从阴暗中飞出,射中了他的大腿,那壮汉脚下一踉跄,便滚倒在地上,发出惊天疼嗥的声音。 陆恒从地上拾起,刚才马文起所拿的腰牌,一脸公正严明的喊叫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牌子就是禁卫军的证明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腰牌怎么看怎么都象是假的啊,现在造假的水平实在是太高了,再说,禁卫军的都尉是什么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啊,怎么可能让我随随便便的一拳,便打的在地上啃泥呢,所以我仍然怀疑,你-们-是-奸-细!” 所有人都明白了,不是这小子少年无知,而是根本性的装傻充愣呢,也就是说,现在跟这小子讲道理,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你们都会被满门抄斩,诛连九族的!” 玉琉公主明艳绝伦的容颜,此刻布满了寒意,随着一声娇叱,再一次挥剑冲出,手中的剑光如长虹经天,有着一去无回的猛烈,这一剑,正是她剑法中罕见的杀招之一。 玉琉公主天资聪颖,在六岁的时候,被张天师的师妹青玄真人看上,在禀报景宗皇帝后收为弟子,习得听潮阁的无双剑技,她的武道,就算是跟陆恒相比,也相差无多,只是这玉琉公主,从小便是被人宠爱惯了的,在习剑练习中,所有人都对她加以忍让,并大加赞赏,再加上她本人又是极出色的,轻易便能达到,他人苦修兀自不能悟通之境,于是便养成了高傲娇蛮的性情,最是受不得闲气。 刚才和陆恒电光石火的交击,险些丧失了性命,已让她很是羞恼,此刻含怒出手,便是跟陆恒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杀意冷寒如冰! 剑气凌厉若雪! 只见那一缕青光发出锐啸之声,几如狂泄的怒涛,陆恒手中的刀光才一扬起,竟然就被那缕青光劈碎,搅烂了,只是,陆恒手上战刀虽然断碎,但陆恒手上的劲力也非同凡响,把玉琉公主的剑式带得一滞、一斜,接着便见陆恒的肩膀处,一道血光显现。 玉琉公主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次进攻竟会这样容易,看着陆恒那双仍然清冷锐利的双眸,玉琉公主徒然发现,自己的剑式已老。 虽然抱着把陆恒斩杀的心思,但玉琉公主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想杀人和真的要杀人相比,还是大大不同的,刚才那倏然绽放的血光,竟让她手情不自禁的一软,心头更是一悸。 陆恒便是利用这个瞬息,展开反击的。 只见陆恒的身子已如游鱼般,在险之毫厘的间隙中,脱开了她剑势的笼罩,接着,玉琉公主便觉手中一轻,宝剑已被陆恒劈手夺下,身子更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猛然抱住,然后便是,宝剑的剑锋,压在了玉琉公主修长玉润的脖颈处。 这柄来自大内的名剑“凝霜”,是玉琉公主的最爱,她可是深知其锋锐程度,真真可以说是切金断玉,吹毛可断,只是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受胁与此,此刻只觉脖颈处,仿佛有无数冰针扎刺一般,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不由花容变色。 “谁都不许动,如果谁乱动,我便先把这个冒牌的玉琉公主斩了再说。” 陆恒搂住玉琉公主的手臂,环着她的腰,闻着怀中修长合度的身躯,传来的淡淡幽香,丝丝缕缕的沁入心脾,是说不出的受用,一时间竟有了人间天上之感。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他连手臂的伤痛都感觉不到了。 第二十章 强吻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陆恒嚣张无比的吩咐道:“来人那,把这些人都给我绑起来,特别那个自称是都尉的,很可能还是匈奴的大头领呢,给我用力绑紧点。” 他伸出手指,在玉琉公主细瓷般的脸蛋上,轻佻的捏了一把,调笑道:“这个小女子么,估计来历也不简单呢。” 手指间那种滑腻细嫩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了,陆恒几乎用上吃奶的劲力,才把再捏一记试看看的念头打消。 玉琉公主又羞又怒,她在陆恒的怀中,惊惶失措的用力挣扎着,但随着陆恒渐渐收紧的手臂,和放在她脖颈处的剑锋,使她的挣扎不但没有丝毫效果,反到增强了腰臀之处禁地的摩擦,从而产生了一种,销魂蚀骨的强烈感觉,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玉琉公主只觉浑身泛力,玉面霞烧,如果不是因为陆恒搂着,她很有可能会没有站立的力气,而滑倒在地上了,当下怒叱道:“你要干什么?我会让圣上把你们这些人都碎尸万段的。” “小丫头,你可真够毒的啊。” “又要绑我,又要用刀砍了我的头,还说什么抄家问斩,诛连九族,你当我是吓大的啊?” 陆恒毫不示弱的回瞪着玉琉公主,笑道:“我会亲自绑你的,在绑你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忘了,把你也绑紧点。” 在张开的强弓和扬起的刀锋面前,特别是,还有一个被劲箭射中了大腿,而倒在地上惨呼痛嗥的例子面前,没有人再敢反抗,五个人都被绑了起来,马文起看着这些胆大包天的少年,在把他们绑牢之后,就神色慌张的开始收拾东西,便明白过来,这些少年想趁机逃跑,心中虽然气愤恼怒,不过同时也松了一口长气,因为他最担心的是,这些少年会不会不知轻重的,来个杀人灭口。 其实,陆恒并不是没有想过杀人灭口,只是杀人灭口的关系实在太大,自己偷猎,还可以用走错路了,不知道规矩法令来加以辩解,殴打禁卫军都尉,也可以用没见过禁卫军令牌,少不更事来塞搪,但如果真的杀人灭口了,那性质可就严重了。 何况事情也没到了需要杀人灭口,那样严重的程度。 人一个个被绑在了树上,玉琉公主此刻气得,只会说下一连串“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跟你没完、、、、、、、”这样的狠话。 而那名被射伤了大腿,有着一脸大胡子的禁卫军士卒,骂出来的花样则要多的多,军营是什么地方,来自天南地北的人汇集之地,那个大胡子是个老军混,在骂人这方面可能是术有专攻,骂出来的词语可谓雅俗同赏、滔滔不绝,最后陆恒听烦了,从地上抓起了一大把青草,团了团,揪住他的鼻子,强行塞入他的嘴中。 “我让你骂,我让你骂、、、、、、” 陆恒恶狠狠的冷笑道:“要骂,行,你有本事便把这一大团草吃了下去,我便让你骂个够。” “把这几个家伙的眼睛都给我蒙上,谁如果再叽叽歪歪的让我听的心烦,就照他的样子,把嘴也给我堵上。” 陆恒说完,先把自己肩膀处的伤包扎好后,便走到玉琉公主身前,在这一刻,玉琉公主虽然仍敢,毫不示弱的和陆恒对视着,但看见那名大胡子禁卫军士的惨样,再想想刚才看见陆恒肩膀处,被自己宝剑划出的可怖伤痕,骂声登时低了许多,并在陆恒不怀好意的盯视下,有越来越低的趋势:“、、、、、、你等着,看我会怎么收拾你的、、、、、、、” 这时,有一名少年跑了过来,向陆恒报告道,所有的东西都已收拾好了,可以撤离了。 陆恒神色暧mei的笑道:“行,我等着!我等你来收拾我!我最喜欢就是有象你这样的美女,来收拾我了!” “你这把剑不错,把我的刀都给砍断了,就当赔偿我的吧。” 玉琉公主秀眉一扬,便欲再次发怒,却见陆恒熠熠生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呢,便想起了刚才两个人,堪称亲密无间的搂抱,还有那种奇异的消魂般感觉,不由一阵心虚,玉靥火热,秋水般的双眸下意识的躲闪开去。 此刻,玉琉公主那裸露的,细腻如凝脂的肌肤上,隐隐透着一层红光,精灵般美丽的容颜更满是羞意,还有那带有芳香气味的喘息,和虽然说不上是如何高耸,却因为捆绑,而显得曲线极为诱人突出的双峰,都如巨大的磁石一般,把陆恒的紧紧吸引,他神差鬼使的竟把嘴凑了过来,在玉琉公主红艳欲滴的双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时间仿佛忽然停顿,瞬间变成了永恒。 当陆恒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玉琉公主的那张脸由刚才的通红,变为了冰雪般的惨白,两汪盈盈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随时都有可能滴落下来。 这种受到伤害的感觉,竟然也是那样,那样的,美丽。 陆恒深深的看了玉琉公主一眼,嘴角挂着情意绵绵的微笑,手却提着那柄凝霜宝剑,毅然决然的在黑暗中转身快速隐去。 “、、、、、、你会不得好死的,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玉琉公主泪眼婆娑的看着陆恒隐去的方向,一遍一遍的念叼着,嘴唇处依稀还留着那少年的气息,这种气息让玉琉公主憎恶和昏眩。 玉琉公主觉得自己非常委屈,晶莹的泪水再也不能控制的滴落而下,仿佛什么极珍贵的物事,被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年偷走了一般。 五个人,分别被绑在了五棵树上,只有玉琉公主一人,没有被蒙上眼睛,刚才陆恒俯身亲吻的那一幕,到也不必担心被人看见,这样想来,玉琉公主心中又微微觉得好受了一些。 因为彼此间距离不是太远,还能说话解解闷,马文起便劝慰道:“公主,在从清风别居出来的时候,我跟手下的禁卫军士们都打了招呼,估计他们一会就会找来的、、、、、、、” “那几个小子是跑不掉的,这首阳山脉方圆数百里,我率领的这组禁卫军士卒,对这一带的地形,都是极熟悉,定能把这几个小子给揪出来。” “太胆大包天了,太胆大包天了,连公主他们都敢绑,这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那名丫环叫兰儿,是玉琉公主的贴身丫环,最是年幼,遇事不多,对那帮少年的狂妄举动,让她都不知道,应如何措辞才能表达出她的愤怒了,此刻嘴中,只会翻来履去的念叼着这样几句话,心中想的却是,刚才有一个瘦瘦的少年,眼睛却是贼亮贼亮的,在绑自己的时候,借机在自己的胸部摸上了一把,这要不要跟公主说呢? 终于把那团塞在口中的杂草,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那名大胡子的禁卫军士卒仰天打了个饱咯,口中吐出的却是青色的泡沫,他放声痛呼:“这帮混蛋小子,也不帮我把箭拔出来,我的腿,好痛啊、、、、、、” 回应他痛呼叫喊的,是一声倏然响起的惨厉狼嗥,此刻,弯月西斜,天已寅时。 第二十一章 守护 不知在何时,夜色中,已悄悄升起了淡淡雾气。 树叶在风的吹拂下,发出的“哗哗”声响,还有溪水流淌的“叮咚”声,草木的摇摆声,都因为这忽如其来的一声凄厉狼嗥,一下子变得可怕、狰狞起来,仿佛是在奏响某种让人心悸的曲调。 因为没有人继续添加柴火,所以在陆恒他们走后,留下来的那堆篝火已越燃越暗,最后成为暗红的火堆,颇为暗淡的照亮着周围的景物,在五个人中,唯有玉琉公主没有被蒙上眼睛,她看见在朦朦胧胧的夜雾中,猛然闪现出了一双,鬼火般燃烧着的,绿莹莹幽光的眼睛。 “狼,是狼啊!” 玉琉公主不由花容失色,放声叫了起来,她拼命挣扎着,但陆恒刚才绑的实在是太紧了,使她的挣扎徒劳无功。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那班狂妄少年有所顾忌,所以并不敢真的夺取他们的性命,可这忽然冒出来的狼,却是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讲,想象着自己被狼一口口的咬死、吞食,玉琉公主忽然觉得,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其实,听到玉琉公主的喊叫,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忽如其来的危险气息,他们都在拼命挣扎着呢,在黑暗中,在五棵粗壮的树下,五个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的人,就象五条大肉虫在蠕动着,和他们绑在一起的树木,因为他们的挣动,也微微摇晃起来,一时间,枯枝败叶萧萧而落。 但他们都痛苦的发现,那帮少年绑起人来,竟然并不比那些积年捕吏来的差,很是不易挣开呢。 此刻,那只狼已完全从黑暗中显身出来,就如来自地狱的鬼怪,从幽冥中无声走出一般。 这是一只骨架子极大的灰狼,鬃毛如铁,样子很是凶恶,獠牙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白光,它看着树上被绑着的这几个人,神情也有几分迷惑。 “来人呐!来人呐!” 马文起和他的另外一名手下疯狂喊叫起来,声音响的骇人,惊起了颇多宿鸟从树林中冲天飞起,那名大胡子禁卫军士卒因为被堵了嘴,那种仰天而啸,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的造型,比那只忽如其来出现的狼的样子还要可怕,而那个小丫环则早已经浑身瘫软了。 就是那只狼,也被这忽然发出的巨大声响,骇的向后退缩了一下,但随即,它便发现了,这些绑在树上的人对它并无威胁,它发出带有危险意味的低嗥,开始奔跑盘旋,在围着五个人试探性的转了两圈之后,便腥风大作的扑了过来。 它的第一个目标,选择的竟是玉琉公主。 这只狼是从玉琉公主侧面扑来的,角度很是刁钻,玉琉公主那运足气力的脚,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此刻,玉琉公主也吓得不由“啊、啊”的尖叫起来,脑海一片空白,心中想的只是,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道凛冽带着逼人杀气的剑光陡然亮起,迅猛凛冽的就如雷霆闪过,接着,那颗硕大的狼头横飞而出,迷朦的血雾冲天而起。 那具失去头颅的狼身,从半空划着弧线落在了玉琉公主的脚边,并抽动着,传达着不甘的意味,空气中猛然间有了,一股浓稠化不开的血腥气息。 玉琉公主惊呆了,尖叫声也倏然而止,她用力转着头,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这关健时刻,救了她的性命,但因为被捆绑,身后有粗壮的树身挡着,她的头能转动的角度实在有限,所以她看不见身后的人,唯看见在一截秋水般的剑身上,从身后斜斜的伸出,有一滴血珠正缓缓的向剑尖处流去。 “铮”,血珠从剑尖滴落,剑尖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剑身又随之光华如水。 那是她的剑~~凝霜~~ 对于玉琉公主叫声的忽然停止,因为看不见,所以其他人都吓坏了,他们大声喊叫着:“公主你怎么了、、、、、、、公主、、、、、、、”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几个移动的火光,有很多声音也在同时喊叫着:“、、、、、、、公主、都尉大人、、、、、、你们在那里啊、、、、、、你们怎么了、、、、、、、” “铮” 那是长剑归鞘的声音,接着,玉琉公主便看见,那柄自己最心爱的凝霜宝剑,已插在了自己脚边的泥土中,虽然转不过头去,但玉琉公主却清楚的感觉到,有一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了,那人的呼吸,还有那人身上流溢出强烈的,并有几分熟悉的男人气味。 这一定就是刚才那个打败自己的,绑自己的,并对自己非礼的少年。 刚才,在自己心中,可是诅咒了无数次,要把他抓住,碎尸万断呢。 玉琉公主的心“嘭嘭”直跳,她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还会对自己做什么,她有几分恐惧,又有几分莫名的期待,她忽然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在这种未知的等待中,比刚才面对那只扑击过来的恶狼时,更加可怕。 除了那柄留下来的宝剑,兀自在脚边的地上轻颤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仿佛自己的感觉只是梦幻,那股熟悉的气息又消失了,接着,玉琉公主便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由近变远的响起。 玉琉公主觉得自己的心,忽然间有了一丝说不清楚的情绪升起,就如夜雾,她那有如星河般灿烂的双眸,一时间变得,恍惚朦胧,烟波迷离。 第二十二章 追捕 “根据树枝折断,和马蹄消失的方向,我们可以准确的推断出,这帮胆大包天的少年,是向这里~~苦桷谷~~方向逃跑的。” 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下,地上画着的是一个简易的地形图,马文起拿着一个树枝在上面指指点点,很有一些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架式。 在马文起的身边,是两个刚刚赶来的校尉,和坚持也要参加追捕行动的玉琉公主,再后面,影影绰绰的雾气中,是五十名身披轻甲,手拿各式兵器,神态威严的禁卫军士卒。 耻辱啊,耻辱,自己身经百战,可谓战功卓著,所以才当上了这禁卫军都尉之职,但这一次,竟然被几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少年殴打,还给绑在了树上,最后还是靠下属来解救,才能够得以脱身,这对有二十多年军人生涯的马文起而言,实是莫大的耻辱,他在心中发着毒誓,要把这些少年全部抓住,一个个打得他们屁股开花,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捉捕这些人。” 玉琉公主轻咬贝齿,脸上的神情一派冰霜,恨恨不已的说道:“特别是那个头领,你们谁都不许杀他,我要亲手对付他,我、、、、、我跟他没完,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马文起和那两位校尉点了点头,其时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几个少年,竟然敢绑公主,打禁卫军,定然是朝中权贵的子弟,虽然犯了如此大罪,但仍然有可能会被赦免,自己虽然身为禁卫军,有皇帝在背后撑腰,打骂这些犯错误的权贵子弟是可以的,但如果真的把他们杀了,那也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呢。 特别是马文起,他想到那隐隐有军营气度的扎营方式,还有陆恒那嚣张无比的笑容,肆无忌惮的言谈,狠辣迅猛的手段,放荡不羁的气质,心中已有决断,这家伙定是大有来历的。 现在的大齐帝国,虽然景宗皇帝手掌君权,至高无上,但门阀林立,关系盘根错节,很是复杂,有的时候,就算是景宗皇帝也要屈从来自下面的压力,而做出一些违心的决断,所以做事,总是要留一点退步才好。 当然,如果玉琉公主要亲手杀人,那,就是玉琉公主的事情了,跟他们并不相干。 马文起率领五十多名禁卫军步卒,心中打的念头便是,要把这一干狂妄少年,一个不漏的全部抓获,狠狠的痛扁一顿,出出心中的这口恶气,然后再交到刑部治罪,这样才是既出了气,又不用担心报复的最完美结局。 在马文起看来,要想做到这个结局,就如十指捏螺,反掌观纹,弯腰拾芥一般轻巧容易。 那些少年只有二十三人,而他所率领的禁卫军士卒却有五十多人,那些少年看样子最大的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乳臭未干,而自己的这些手下,个个都是久经训练的精锐之士,再看那些少年逃跑的方向,便知道,他们对这里的地理位置并不熟悉,而自己这些人,做为秋狩大猎的先遣军,这周围的地势不敢说烂熟于胸,但也可以说是七七八八尽在脑海之中。 也许,那些少年唯一可以称得上优势的,便是那名为首者,武道功夫的强悍,虽然被偷袭的打了一拳,心中颇为不服气,觉得那小子实在是卑鄙无耻,但在看过陆恒和玉琉公主交手的过程后,马文起还是不得不承认,那名为首者的个人武力,比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的功夫,都要来得厉害。 但个人的武力就是再强大,在纵马冲杀的场合,威力仍然是有限的,所以,胜利必然是属于光荣的禁卫军。 ************************* 陆恒发觉不对了,这批禁卫军不是那样容易对付的,他派人布置的假路线,设置的假象,对方一眼便能看出,根本就不上当,更为可怕的是,他们似乎极为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下午的时候,自己这些人就险些被包围住,如果不是仗着马快,和自己持刀殿后突围,把几名禁卫军士卒用刀鞘打下马去,很可能就会有七、八个少年被抓住呢。 要知道,众少年所骑的马,皆是太尉府中的良骥,百里挑一,高大雄壮,奔跑如飞,岂是御林军所骑骏马能够比拟的。 但就算如此,陆恒也清楚的知道,马力是依靠不得的,这次看这些禁卫军士卒包围过来的人数,只有三十人左右,也就是说,敌人还有二十来人,在养精蓄锐之中,等到己方疲累的时候,敌人那二十多人也就该出击了,这种怒涛冲阵的方法,自己曾经跟方仲行学到过,当时只是觉得一般,万万想不到今日真得面对,竟有一种上天入地,无处遁形的可怕。 怎么办,只能拼命的跑呗,幸亏有四匹空鞍马可以换乘,否则,卫元卫小胖子十有八九便被拉下来了。 一整天都是在疯狂的逃跑中渡过,在黄昏的时候,不但跨下的骏马口吐白沫,陆恒和众少年也都觉的精疲力竭,他们光顾得逃跑了,连中午的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骑马登上山梁,向下看去,却见就在山下的不远处,已有二十多名禁卫军士卒纵马疾追而来,相互之间距离之近,就连那些禁卫军士卒身着轻甲,手持兵刃,一脸凶悍的神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在这队禁卫军士卒的最前面,是身着深紫长襟,月白劲装,翩翩有仙女之姿的玉琉公主,只见她神采飞扬,美目流波,一幅猫即将捉到老鼠的妥定样子,骑马就骑马呗,竟然还在那里,对着自己这群疯狂逃跑的人指指点点的。 玉琉公主说话的声音清脆甜美,如仙乐般动听,陆恒隐隐约约的听见,那玉琉公主所说的话却是~~一会冲将上去,先把那些胆大家伙骑的马全部射死,人吗,咱们慢慢的抓,慢慢的整治、、、、、、~~ 陆恒知道,玉琉公主这番话,如此大声,恐怕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可如果对方真的采取这种先射马,再抓人的方法,自己却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也许自己凭借着强横的个人战力,能够冲出重围,他这些跟随自己的少年,恐怕都得被生擒活捉。 这一瞬间,陆恒可以说是,恨从心里来,恶从胆边生,他看了看如血夕阳,忽然冒出了一个极为狠毒的主意,他用手指头试了试风头,自己正处在上风口,当下便命令道:“放火!给我烧,妈了个巴子的,我就不信了,不怕死的就追上来吧。” 第二十三章 奇怪少年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那些少年都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经是闹大发了,此刻,都已经是再无所惧,对陆恒的命令奉听无违,手脚麻利的便放起火来。 此刻正是秋高物燥之时,再加上天正黄昏,晚风初起,火势一被点燃,便迅速蔓延扩大,发出“吡吧”暴响,转眼间,升腾的火焰已如怒龙腾空,向身处下风赶来的禁卫军士卒狂卷而去。 那些禁卫军士卒都吃了一惊,看着那狂卷而来的火焰,瞳孔被无限放大,他们怎么也料不到,为了免遭追捕,陆恒竟然会想出这样一个绝户计来。 说实话,双方在逃与追的过程中,一直都是颇为客气的,禁卫军的士卒只是想抓住这些少年,并不打算真的要他们的性命,而陆恒他们呢,也就是尽力逃跑,绝不肯让这些禁卫军抓住,对于偶尔碰上的落单禁卫军,也就是用刀背把对方打下马去,然后自己加速跳跑罢了,双方更象在玩一个官兵抓强盗的游戏。 但这忽然燃放的一把火,却把这种默契破坏无遗,因为水火无情啊,说不准就会把人烧死呢,更何恐,这是皇家猎场,秋狩大猎就要在这里举行,如果那火扩散开来,罪过可就大了,不能抓住这些纵火的少年,这些禁卫军士卒可能都会难逃死罪呢。 这一把火,已把双方逼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绝路上。 玉琉公主在山脚下勒马驻足,圆瞪美目,她如雪肌肤,被这升腾的火光染得一片红润,看上去就如浴血凤凰般惊艳,她打量着在山梁上勒马下望的陆恒,又惊又怒,心想,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他在想什么呢?他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呵? 却见在山梁之上,陆恒正仰天狂笑,一边笑一边向自己招手呢,并远远的听见他,嚣张之极的叫喊声:“上来啊,有种便上来啊,我这里有位兄弟,烤肉做的好吃着呢,上来,我请你们吃烤肉啊!” 靠,上去了,自己不就变成烤肉了,所有禁卫军战士都在心中恨恨不已的怒骂道。 火焰升腾,空气扭曲变形,使陆恒此刻的笑,看上去是那样的张扬疯狂,那样的洒脱不羁,但玉琉公主却惊讶的发现,在映着的火光下,陆恒座在马背上的修长的身躯,挺得笔直,双眸仍然保持着一派让人心悸的深邃和清冷,而且他的脸形,从自己的这个角度看上去,有着雕像般的立体感。 想不到这家伙,还,还挺英俊的! 就在玉琉公主怔怔出神之间,一名禁卫军士卒赶了上来,牵了玉琉公主的马缰,快速向后逃离,因为火焰正以扑天盖地之势,朝他们扑了过来,再不撤离便很有可能被烧到了。 虽然这把火起到了阻敌,和隐藏踪迹的作用,但陆恒丝毫都不敢松懈,他命令快速饮食,在稍做休息,便又开始了继续逃离。 这几天毫无休息的逃跑,让这些少年个个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肉体疲惫和精神压力,他们一个个看上去都是狼狈非常,不过到也表现出来了惊人的韧性,隐隐间,已有了几分精锐轻骑的架式。 唯有一个人,在这番苦难面前,被打倒了。 卫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在把草地砸了一个深坑之后,昏了过去。 卫元虚脱了,他拉肚子,再加上这几天不停的纵马飞驰,他的两个大腿内侧,都已经被马鞍给磨破了,看上去奄奄一息。 “用绳子,把他给我捆在马背上,你们两个,负责照应他。” 陆恒神色坚定的道:“生,咱们一起生,死,咱们一起死,绝对不许抛下一个人。” 这一刻,卫元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正好听见了陆恒的这番言辞,他是既感动又着急,他很想、很想对陆恒说,恒少爷,你让我死了吧,我不想活了,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啊,但看看陆恒那冷厉的样子,他没敢开口。 而众少年在这一刻,望向陆恒的目光,已是敬大过于畏了。 这一夜,没有星辰,天黑似漆,山风刮得越来越大了,摧木折草,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身子,从头冷到了脚,迈出的每一步履都是那样的机械,但看到走在马队正中处的陆恒,又觉得仿佛有力气了,风中的寒冷也减弱了许多。 这时,前方负责探路的简飙过来报告说,刚才在前方的左边,发现了一星火光,只是那火光一闪即灭,让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刚才所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火光。 陆恒微一思忖,便命令所有人都下马休息,他喊上在众少年中,身材瘦高、箭术最好的骆义,和自己一起,向那个方向悄无声息的摸索了过去。 骆义跟随着陆恒的身形,在黑暗中快速行进,心中却对这位恒少爷越来越佩服了。 这位恒少爷,永远都不知疲惫,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似的,还有那永不服输的旺盛斗志,让跟随他的人,情不自禁的也被其所染,并且相信,就算走入了地狱,跟着他,也能从地狱中杀将出来。 陆恒那捷如黑豹的身形,在奔跑中猛然间停住了,他说停就停,并没有半点放缓过渡,让骆义差一点没撞在他后背上,却见陆恒腰间的战刀,“呛啷”出鞘,摆出了一幅临敌戒备的姿势。 除了风声,还有两个人的衣袂,轻拂作响声,周围的一切都是在无比的寂静之中,骆义惶乱四顾,觉得在这黑暗中,布满了种种危机,任何一个方向,似乎都有可能,有敌人忽然出现,而陆恒却仿佛有所发现似的,固定的面对一个方向,神情冷静,有着山岳般的沉稳。 良久,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骆义渐渐发松了下来的时候,却听陆恒忽然沉声说道:“不要再躲了,出来吧。” 陆恒的声音里,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他站在那里,目光有若闪电的盯视着前方的一处草丛,双腿似八非八,保持着随时都有可能,发出强猛一击的张力。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距离两个人十步远处,草丛发出簌簌晃动,一个张弓的身影站了出来,虽然此刻光线阴暗,但陆恒还是看清楚了,这是一个身材强壮的少年,比自己矮寸许,身披兽皮裁制出来的衣服,双目极具神采。 第二十四章 外援 这少年的脸上沾满了泥土,看不清容貌,但给人的感觉却象是,面对一只张开獠牙的猛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双方对视着,渐渐的有了一种紧张而微妙的氛围,忽然,陆恒和那少年同时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是干什么的?” “你是偷猎的吧?” 仿佛商量好似的,这三句话竟是异口同声的问出,和丝和拍,两人面面相窥,不由同时微笑,敌意登时大减,那少年收弓走了过来,笑道:“你们吓了我一跳呢。” 这少年笑起来,有着一种天真纯朴、全无心机的意味,他打量着陆恒,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问道:“我躲藏起来的时候,就是野兽从我身边走过,也不一定能够发现呢,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陆恒想了想,回答道:“我凭借的是感觉。” “感觉?” 这对那少年而言,可是一个新名词,他一脸不解的看着陆恒,陆恒脸上的神情,又让他明白,陆恒并不是在敷衍自己,他摇了摇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自己却不明白,其实,站在陆恒身旁的骆义也是同样茫然,他跟着陆恒是一起来的,可是刚才,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恒少爷可不是一般的人啊! 这是骆义在心中,自己给自己寻找到的解释。 感觉这东西,又岂是能够说得清楚的,虽然真实的存在,但陆恒自己也解释不出来呢,他把话题插了开去,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向这边走过来的呢?” “我是听出来的。”那少年得意扬扬的笑道:“我还听见马蹄声了,你们应该有不少人吧,你们胆子真是太大了,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偷猎,一定收获不少吧。” “对了,我叫张锐。”那少年自我介绍道:“我是天下最好的猎人。” “你就吹牛吧你就!”骆义忍不住讥讽道,最好的?除了恒少爷,骆义觉得自己也很优秀呢。 “什么?你说我吹牛?我们村中那么多猎户,却没有一个人打得猎物比我更多,比我更强。” 张锐仿佛受了多大侮辱似的,脸红脖子粗的怒叫道:“那咱们一起打猎,比一比,看谁打的猎物多,如果我输了,我就给你一张,没有丝毫破损的虎皮,如果你输了、、、、、、” 张锐打量着骆义,他的目光渐渐被骆义手上拿着的那张强弓,给吸引住了,要知道,大齐帝国的各类兵器,都是由兵马司负责采购、监制的,一些强弓弩箭,都属于管制产品,民间并不容易看见,而兵马司则是向江北陆氏门阀下订单,因为陆氏门阀便是以盐铁起家,有百年历史,制造出来的兵器最是精良。 这次陆恒领着众少年出来打猎,虽然携带的只是府中一般的弓刀,但在张锐这样的市井小民眼中,那弓刀已堪称难得一见的精品了。 向张锐这样的民间猎人,以硬木为弓身,兽筋为弦,削竹为箭,并且需要时时脱弦熏烤,以免失去弹性,而陆恒所带的强弓,则是内衫精钢,铁胎为体,级别乃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而一个好的猎人,手中的弓矢,便是自己的第二生命。 “如果你输了,便把这张弓输给我吧。”张锐越看骆义手中的强弓越是喜欢,很有些看在眼里便拔不出来的意思:“要么,我给你两张,不,三张虎皮,换你这张强弓如何?” 看着这少年全无机心,天真浪漫的样子,陆恒不由笑了,说道:“其实这张弓就是送给你都无妨,只是,我们现在被禁卫军追捕,手上的兵器有限、、、、、、、” 张锐听到陆恒说,肯把那张强弓送给自己,登时便兴奋起来,说道:“被禁卫军追捕?这好办啊,我可以帮你们逃跑啊,我来这里偷猎,哪年不被禁卫军追上几回,可是他们从来都不能捉住我,我来带你们逃,那些禁卫军,便只有吃屁的份了、、、、、、” 他瞅着那张强弓,神情直似恨不能一把夺将过来,却听骆义冷声道:“吹牛!” ************************* 马文起发现,他所追踪的这些少年,仿佛忽然间换了一群人似的,不但隐藏踪迹的手段,变得奇妙多诡,不易察觉了,而且地形也似乎猛然间熟悉了许多,竟然找到了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小路,把他领导的追踪部队远远抛开,最最让人感到气愤和不能接受的是,这些少年以前只会快速逃跑,连吃饭都不敢下马,但现在呢,竟然在路上挖有陷马坑、捕兽套一类的物事,不少禁卫军士因此中招受伤,使他们追击的行动速度大大降低了下来。 马文起觉得,定是有接应的人和这帮少年汇合了,或者,他们的对伍中,多了一个藏踪匿迹的老手,他忽然发现,对于追捕这帮胆大包天的少年,这个看似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任务,不是那样有把握完成了。 “你们都是笨蛋、饭桶啊,五十多名代表皇家威严,自称精锐的禁卫军士卒,竟然连几个少年都奈何不得,如果国家靠你们来打仗,还不早就亡国了、、、、、、” “想不到朝庭竟然养了你们这样一群废物,我便要去告诉圣上,告诉尉迟大统领,好好的整治整治你们,你们是禁卫军的耻辱、、、、、、” 玉琉公主容颜冰寒的站在中间的空地上,提着马鞭,对着树木草丛“呼呼”乱打,打的树皮崩飞,花草狼籍,她的那袭月白色的劲装,此刻也布满了尘土和草汁的青绛色,不过,她精灵般秀美的容颜,却仍然有着不染一尘的亮丽明艳。 丫环兰儿,和那些禁卫军士卒,都下意识的低着头,躲闪着玉琉公主的瞪视,一个个看上去,就象得了瘟疫的家畜,没有丝毫的精气神。 昨天有一名校尉就因为碍了玉琉公主的眼,挨了好一顿的鞭子抽呢,数日的搜索不得,已经使这位天仙般的公主,变成了魔女罗刹,每日说出的话,都等于指着鼻尖在骂人呢。 虽然玉琉公主骂人的声音很好听,骂人的样子更是甜美可爱,但,做为被骂者,也是有自尊的啊。 “公主,这些少年逃离的方向,是朝着落星坡去的,那么,他们今天晚上便只能在这里宿营。” 马文起脸色慎重的举着一幅,用衣襟画就的地图,向玉琉公主解释道:“今天夜深之后,我们来一个大偷袭,定能把他们全部抓获。” “这话,我可都听你说了好几次了。”玉琉公主冰寒的容颜,流露出浓浓的讥讽,眉宇间,更是呼之欲出的置疑。 有时候,这种秀美无俦神情下的置疑,比刀剑更具有杀伤力。 “这次绝对不会再失手了,我敢立军令状。” 马文起脸红脖子粗,信誓旦旦,他对所有的禁卫军士卒们喊叫道:“今晚的偷袭,把马蹄都给我用厚布裹上,辔子也给我束紧了,每个人都要叼着树枝,不许发出丝毫的声响,违令者军法从事。” 他神色狰狞:“我要把这些可恶的家伙扒皮、抽筋、剁骨、、、、、、” 此刻,在他心目中,这些被他追捕的少年,已不再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了,而被他当成了这世上最可恨的仇敌。 第二十五章 发现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落星坡在整个首阳山脉中,是一个颇为有名的地方,这里位处两山之间,有一突兀大坑,传说是天星陨落时所砸,在大坑的对面,是一片角度极陡的草坡,这个季节,正开满了淡黄的稚菊,草坡的最上面,有形如老虎嘴般的崖壁,内凹有数丈,不但可以遮风蔽雨,更因为有山崖内壁所挡,还可以生火做饭,而不用担心被远处发现火光。 此刻,天已变黑,又一个夜晚悄然来临,风不是很大,但可以看见天空没有一丝星光,布满乌云。 “我算了脚程,以那些禁卫军大老爷们的速度,是绝对不可能赶过来的。” 张锐十分笃定的说,此刻,在他的手中,已拿着了一张强弓,那是陆恒特意从所有少年带来的强弓中,挑选出最好的一张,送给他的。 他拿着兽皮,擦拭着弓身,牛角所制的助臂处,在他的擦拭下发出润泽的光,再试试弓弦的弹力,神情兴奋。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陆恒对张悦已经很是了解,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机心的阳光少年,在猎户村长大,从小就没有了父母,自己便学习打猎来养活自己,也曾独自面对过死亡,不过在熬过来之后,便成为了极佳的猎手。 除了挖坑、设套这一类打猎必备的本事之外,张锐的箭术也很是不错呢。 这一路上,张悦和众少年相处融洽,他告诉了大家很多在野外生存的知识,和如何辩识野菜、可食菌类的方法,有时说起自己打猎的趣闻来,更引起哄笑一片,对于众少年而言,张锐所说的这一切,都是新奇之极,不过,骆义好象和张锐天生便是对头一般,很是喜欢和他抬杠。 卫元的拉肚,在吃了张锐寻回的草药之后,已经止住了,但身体仍然虚弱,他拿着一块张锐烤好的肉,边吃边点评道:“这块肉烤得吧,有点老了,其时烤到外表微焦的时候,就应该用小火,如果是在府里,用贡炭的余火慢慢炙熟,那是最妙不过的了。” “贡炭?府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张锐好奇的问道。 卫元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陆恒一眼,知道自己刚才说漏嘴了,没有敢继续回答。 陆恒想了想,慢慢道:“贡炭么,我听教我的先生说,是南山烧炭工取松柏巨木,劈成条状,再放在窖中烧制出来的,去掉外表,取内层泛紫色的炭条,点燃时便无烟无尘,并有松柏清香,所以被奉为贡炭。” “至于府里?和我们究竟是什么人?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京都人,你反正已经没有父母了,可愿意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玩耍,我可以送你一张更好的弓,还有我跟你说的那种三棱长箭。” “加入你们?那是不是就要听你管啊?”张锐问道。 陆恒笑着点点头,看着张锐没有说话。 “虽然我很想要那张更好的弓,还有那种三棱长箭,但我不喜欢被别人管,所以我不跟我们村中的那些猎户一起,而是一个人出来打猎,我最喜欢的便是那无拘无束,就象这风。” 张锐想了想,拒绝了陆恒的邀请,他兴高采烈的说道:“我知道一条小路,虽然难走,但极为隐蔽,我想,这条路别人是都不会知道的,明天我就领你们穿过去,这样咱们就可以绕到那些禁卫军的后面,你们就可以回京都了,而我也可以继续打我的猎了,在想你们的时候,我会去京都看你们,你们也可以来猎户村找我玩啊。” 黑暗中,传来洛义的嘟哝声:“不识抬举。” 陆恒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明灭不定,他拾起几根枯枝,折断了,添在火堆中,引起一蓬飞星。 张锐忽然感到了一种压力,一种让浑身冰寒的压力,就如面对准备扑击过来的老虎似的,他的汗毛猛得立了起来,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强弓,惊疑不定的向陆恒看去。 就在这时,却见陆恒抬起了头,微笑道:“好的,我以后会去猎户村找你玩的,我们是好兄弟。” 那股压力消失了,就如一只凶暴的猛兽,在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之后,又退隐到了黑暗中,陆恒的双眸幽深如井,仿佛有着莫名的黑火在其中跳跃燃烧,但陆恒脸上的微笑却有如春风。 不知在何时,天空飘下来了细密如丝的雨滴,发出籁籁细语般的轻响,一场秋雨一场寒,山风吹拂而过,地上的火焰一阵跳跃,张锐这才发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浑身竟然已让汗湿透了,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会有那样的感觉? 仍然是明暗哨,张锐虽然不属于放哨的人,但他也没有睡好,他在想着刚才拒绝陆恒提议后,那种可怕而奇怪的感觉,这个被众少年尊称为恒少爷,并对他的命令奉行无违的人,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呵。 不知为什么,张锐忽然觉得,他有些开始惧怕陆恒了,就算面对最凶猛的野兽,他也有信心把那只野兽击杀,但陆恒刚才微笑的样子,却让他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颤粟的心悸。 就在这时,张锐听到了一丝奇异的声响。 张锐在野外睡觉,从来都是把耳朵贴在地上,保持着一份特有的警醒,以防止被野兽偷袭,虽然此刻飘落的雨滴,击打在枝叶上的声音,影响了他的听觉,但他还是感觉到一丝从来没有过的异样。 他从地上无声的爬起,天黑似漆,雨丝细密如网,他循着刚才所听到声响传来的方向,向远处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难道自己听错了,或者,自己所听见的,只是野兽在黑暗中行走的声音,但为什么这声音和以前听见的不一样呢? 张锐一脸迷惑。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忽然冒出来的问话把张锐吓了一跳,这时他才发现,陆恒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手中抓着战刀,双目炯炯,没有丝毫睡意。 “这个,我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但不敢肯定、、、、、、、” 张锐喃喃解释道,这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钝响,还有隐隐的惊呼声,如果不仔细去听,很可能会被当做树枝折断的声音,而忽略过去。 “把所有人都叫醒,小心点,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马上撤。”黑暗中,陆恒的语气果决而坚定。 张锐下意识的转身,按照陆恒的指示去唤醒众人。 第二十六章 卫元的恨事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秋雨,既掩饰了自己这一行人马,行动时发出的声响,但同时,也带来了负面的效果。 那个草坡实在是太长、太陡了,再加上天黑,那些半枯的青草浸了雨水,很是顺滑,不时有人从坡上摔倒、滚落而下,禁卫军士卒因为久经训练,并有森严的军纪在头顶悬着,还能强忍着不发出声响,摔倒后便悄无声息的再站起来,重新向上攀爬,但玉琉公主身边,那个叫兰儿的丫环,则滑一下都要叫上几声,让马文起在心中,暗暗的骂了许多次。 这小娘皮的,八成是他妈的内奸! 马文起恨恨不已的腹诽着,是的,他只能腹诽而不敢斥责,因为那小丫环是玉琉公主的人,他可招惹不起。 等摸上了老虎嘴,果然如他所担心的那样,那帮胆大包天的少年,已经影踪全无,从凌乱的地面上,可以估算出,这帮少年逃跑的时候很是慌乱,而角落简易草铺上欲存的温度,更可以证明,这帮少年是刚刚逃跑的。 “追!给我追!那怕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些小王八蛋给我抓住!” 马文起暴怒了,神色狰狞,语无伦次的狂喊道,全然不顾保持都尉的形象,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随着这次偷袭的失败,他很有可能,永远都抓不住这帮少年了。 在她旁边站立的玉琉公主,戴着斗笠,已换了一身紫衣劲装,雨水从斗笠的边缘滴落,就如暗夜里的珍珠,晶莹剔透,使玉琉公主的冷笑在此刻看上去,既清润又锐利。 玉琉公主的目光,让马文起觉得,自己已没脸见人了,强烈的军人荣誉感,让他恨不能买块豆腐来撞死呢。 上天似乎听见了马文起的内心呐喊,似乎也为马文起的羞愧而感到不平,就在马文起无地自容,考虑到要不要拔刀自刎的时候,一个校尉兴冲冲的跑来报告说,已抓住了一个少年,是一个胖子。 这个被抓住的胖子,便是卫元。 说起卫元的被抓,到是很有戏剧性的。 在被从睡梦中唤醒之后,卫元昏昏沉沉的随大部队撤离,他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再加上天黑不见五指,所以走的慢,便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在过一个转弯时,因为下雨路滑,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等他正要喊叫呼救时,身子却掉进了一个坑洼之中,在那坑洼里有着半人多高的积水,挣扎之余,喝了几口水,便没有发出叫喊声,而负责殿后的陆恒这时已跑了过去,因为天黑,再加上所有人走的都比较急,并没有发现胖子的忽然失踪。 等卫元从坑洼中站起,惊魂甫定,准备再次呼救时,却发现那些禁卫军的士卒,已经凶神恶煞的冲了上来,卫元便蹲在坑洼中,浑身打着抖,露着小眼睛,透过草丛,打量着那些冲上来的禁卫军士卒,盘算着先这样躲藏,等这些禁卫军士卒走了以后,自己再从坑洼中爬出,去寻找大部队。 这个想法到是不错的,但卫元的运气着实不好,正好有几个禁卫军士卒过来小解,卫元便憋了一口气,把头沉在坑洼的积水之中,指望能够不被发现。 说实话,卫元的肺活量够大,憋气的时间也够长,再加上夜雨天黑,颇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架式,那几个禁卫军士卒还真没有发现他,就在那几个禁卫军士卒要离开的时候,卫元这两天拉肚子才好,属肠胃初通,不小心没忍住,在水中放了一个屁,只见那坑洼积水的水面上,洪波涌起,就如潮涨潮落般,发出惊涛拍岸的巨大声响。 这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把那几个禁卫军士卒吓了一跳,他们到没想到积水中会藏有人,而是以为有什么水怪要显身呢,一个个握紧兵器,神情紧张的盯着那积水坑洼,卫元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冒出水面大口喘息,因此而被生擒。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正所谓提起蔓藤摸到瓜,既然抓到了一个,只要撬开他的嘴,那帮少年便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 马文起那张死了爹娘般的苦丧脸,一下子又变成了四月的桃花灿烂。 玉琉公主也冰霜稍解,似乎看见了陆恒被五花大绑着,在她面前跪地求饶的情景,哼,我就是不饶,谁叫你欺负我的,我要拿刀砍、、、、、、砍、、、、、、 玉琉公主咬着牙,在心中发着狠。 ***************************************************** “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在这大山中迷路的好人啊,我并没有什么同伙,我是冤枉的啊!”卫元惊天动地的喊叫着,他的表情真诚,语音凄惨。 “你们说的那些少年,我并不认识啊,我也是在这山中,和他们遇到一起的,他们说打完猎便带我出山,我便跟他们在一起了,我也没办法,谁让我迷路了呢,我是一个良民,大大的良民啊!” 卫元五情上脸,声嘶力竭,心中想的却是,要不要说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幼儿这类套话呢,嗯,自己太年轻了,这类话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唉,年青也不好啊。 “各位军爷,你们放了我吧,你们真的抓错人了,我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抓我,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我这人,还特别能吃、、、、、、” 卫元向日葵般的大脸布满了泪水,哭得肝肠寸断。 有几个禁卫军士卒还真得相信卫元的话了,他们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站在玉琉公主背后的小丫环兰儿,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向公主求求情,不要太难为这个胖子了。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恨恨的道:“你说你是胁从,是被迫的,那么,你说说这样几句话~~那家伙便是匈奴的小头领,就是浓胡子的那个,叫乌里八胡,我见过他,错不了的~~” 听到这诅咒般的声音,卫元一惊,抬起头来,哭声蓦然而止,绝望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那是一张颇有熟悉的,布满胡须的脸,样子很是凶恶,眼神更是充满了仇恨,正是上次在小峡谷处,被自己诬陷的大胡子,他不是被骆义在腿上射了一箭么,怎么也跟来了啊?! 骆义,你这个笨蛋,要射也他妈射的狠一点啊! 第二十七章 卫元的坚持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这个大胡子叫赵坤,在禁卫军中,是一个资深、并颇有威信的老战士,但上次被这帮少年,整的灰头土脸,面子大失,而最让他气愤的便是,竟被卫元诬陷为匈奴人,白挨了一箭不说,并且还有口难辩,更成为现在有些禁卫军士卒取笑的对象,虽然当时卫元是躲在人群后、树林的阴影中喊的,但那声音,赵坤可以说是午夜梦回,记忆尤深,所以卫元这边才一开口,便被赵坤立刻认了出来。 此刻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坤冲上前去,一边挥拳猛击,一边喊道:“给我打,狠狠的打,要打得连他妈妈都认不出他是谁来。” 那些感到受愚弄的禁卫军士卒,也跟着猛虎般的扑了上来,对卫元拳脚交加,这胖子身上肉多,打起来手感极佳。 卫元被打得滚到在地,一开始还能惨呼:“不要,不要打那里,我们家三代单传、、、、、”后来被打的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口鼻流血,样子惨烈之极。 “别打了,别打了!”玉琉公主看不下去了,带鞘的凝霜宝剑疾挥,那几个打的正爽的禁卫军士卒,连躲闪都来不及,便已倒跌开去。 玉琉公主杏目圆瞪,娇叱道:“如果打死了,还怎么问那些少年的来历?” 她在卫元的头边蹲了下来,柔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那个府坻的?你们那个头领叫什么?” 其实,在殴打的一开始,卫元便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究竟是说实话,还是不说,如果不说实话,自己很可能会被打死,但如果说实话,恒少爷能放过自己么? 就算恒少爷自身难保,可还有老爷呢。 卫元真得很为难,他看着玉琉公主那天仙般的容颜,在这暗夜里,有着空山灵雨的美丽,而痛苦的感觉却如怒潮般把自己吞没,卫元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人吗,总要有一个立场问题,站错队是最可怕的! 这话是谁说的?想起来了,是老爹说的,老爹如果遇上自己这种情况,会如何反应呢? 卫元忽然想起小时候,老爹被八岁的恒少爷,把最珍爱的藏酒给骗走了,后来那罐酒听说被恒少爷一棒子打碎,老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当时就病了,躺在床上发高烧,一遍遍的说胡话,骂恒少爷是败家子,后来高烧退了,曾把自己叫到床边,很慎重的告诫自己说:这个恒少爷,将来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太可怕了,你以后离他远点,不要跟他搅到一起去,否则,你可能会有大出息,但更有可能会倒血霉的。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把老爹的叮嘱,忘的一干二净,那可是他老人家饱经岁月、千锤百炼出来的智慧啊,现在可不就是倒血霉了么? “公主!公主殿下,我真得,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啊!” 被打得已成一条缝的小眼睛,如泉眼般不停歇的冒着泪水,把脸上的泥土和血渍,冲出了一道道的沟壑,卫元挣扎着跪在地上,神色凄苦的叫喊着,其实,在他的内心,还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在发出悔恨的高呼:老爹,我已经和恒少爷搅到一起去了,已经上贼船了啊! 上船容易下船难,这句俗语,现在体会起来,竟是那样的深刻。 马文起在一旁阴沉着脸,冷冷的道:“还嘴硬呢,看来你跟那个当首领的少年关系不浅啊,来人,给我继续揍!往死里揍!” “不许再打了!” 玉琉公主制止了那些,如狼似虎扑上来的禁卫军,她似乎有了什么新主意似的,脸上露出精灵古怪的笑容,而那笑容又是如此的让卫元心惊胆颤。 玉琉公主瞅着卫元,深黑灵动的双眼,闪烁着某种恶意的亮光:“我来对付他,我会让他说出来的。” ************************ 禁卫军们开始往清风别墅回撤,再往前追,就是首阳山脉最大的落日森林了。 那落日森林的树木,都是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粗壮,枝叶幽深,遮天掩日,其中更是沼泽密布,野兽众多,就是自认为,最熟悉首阳山脉地形的马文起,如果进入落日森林中,也不敢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也就是说,追捕这帮胆大包天少年的事情,已经被迫宣布失败,幸亏手上有了卫元这个俘虏,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到时把卫元交给刑部,那里刑具众多,花样百出,廷尉郭宝忠更是大齐帝国有名的酷吏,号称是鬼见愁,那些少年的底细来历,定会被查个水落石出的。 虽然有玉琉公主的庇护,那些禁卫军士卒不敢明目张胆的揍卫元,但暗中给一棒子,或来个飞脚,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且玉琉公主也没有太优待胖子,她命人把卫元的双手绑了,另一端系在马鞍上,胖子在山路上艰难行走,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被揍得从地上爬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 卫元从来没有接受过什么体能啊、意志的训练,此刻所遭受到的苦难,是他做梦都想象不到。 做出坚持的决定很容易,同样,做出背叛的选择也会很简单,这山路之上,每一个脚印,每一块山石,都可以见证卫元心中的彷徨。 特别是玉琉公主还很体贴、关心的跟他说~~如果你肯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便让你在我小姨,也就是平湖公主的府坻中当差,那样,就算你们那个少年首领,有着天大的势力,也不用担心会遭到打击报复了~~ ~~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便把吊在树上,用火慢慢的烤死~~ 这实在是太狠毒了,卫元想起了那些被他烤食过的野物,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皮肉,也在火焰跳跃的炙烤下,一点点的改变颜色,滴着油脂,发出诱人的香气,他浑身颤粟,如果是用小火烤,自己就是全身烤成半熟,怕也还没有死呢,那会是多大的痛苦啊! 报应!报应啊! 卫元从来就不认为,他是一个坚毅不拔的人,此刻,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信念存在,使他还能够坚持下来,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使终有这样的一个认定,恒少爷不会不管我的,他会救我的。 其时,玉琉公主也一样认为,那个竟敢轻薄自己的少年首领,肯定会管这个胖子的,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这个胖子的,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定,玉琉公主也同样觉得奇怪呢。 玉琉公主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此刻,天已放晴了,秋风把她的衣衫吹得飘飘欲飞,潮湿的空气清新可人,白云在阳光的渲染下,表现出了不同层次的明艳,林木的树叶或绿,或已然金黄,看上去是那样的美丽,空气中流动着稚菊的药香。 这一切景物,都有如画卷。 但玉琉公主总觉得,在树林、草丛、岩石的某个角落中,或许,在天空之上,似乎都有着一双眼睛,充满恶意的在盯视着自己这一行人,但仔细寻找,却又没有发现丝毫踪影。 凝霜宝剑在纤秀如玉的指掌间,握得越发紧了。 第二十八章 宿营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玉琉公主的感觉并没有错,此刻,就在远处一个山凹里,陆恒盘膝坐在浓密的草丛后面,注视着山下渐行渐近的禁卫军士卒,微笑着,但在他那张带有少年稚气的笑容背后,分明有着一种和以往不同的东西。 就如乌云后隐藏的闪电,冰川下滚动的寒流。 在陆恒的身子左边,蹲着的是一身兽皮的张锐,手中拿着几根干枯的紫色小草,这小草的样子很是奇怪,开着浅蓝的花朵,在失去水份的花瓣上,蓝中带紫,泛着诡异的色彩。 张锐向陆恒炫耀般的介绍道:“就是这种小草,叫天香醉草,点燃后,微有药香气味,跟稚菊的香味很是接近,闻到的人便会如同醉酒一般,有两三个时辰都不会醒过来、、、、、、” 在陆恒右手边的骆义,冷笑道:“你就吹牛吧,如果真有这样的神奇,你跑到京都去,在大街上把这什么天香醉草点燃,所有人便都昏了,还不任你抢钱啊,那些美丽的女子还不任你、、、、、、” 骆义顿了顿,用很是鄙夷的加重语气道:“你还打什么猎啊你!” “谁吹牛了!” 张锐脸红脖子粗的分辩道:“这天香醉草极为难得,传说有千年树龄的天罗木,被雷劈死之后,每十年才会长出这么一根来,我们整个猎户村,只有我在一次打猎中,摔到了一个深坑里,险些死了,才发现这么五六根呢,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而且这天香醉草,只对方圆十步左右的范围内有效,这还是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如果有风,有效的范围就更小了。” “靠,那有什么用处啊,你总不能点燃这根小草,然后跟那些禁卫军士说,各位大爷,来闻啊!来闻啊!要在十步范围以内啊!” “你当别人傻啊你!”骆义的抬杠是没有止境的。 听了张锐的介绍,陆恒到是有了几分的好奇,他问道:“既然有那么多的限制,那你是怎么用这天香醉草的呢?” “如果发现有洞穴,而且根据洞穴口的地上,判断出有猛兽的出入,我便会把这天香醉草绑在箭上,引燃后,再射入洞穴中,就是有老虎,在一杯茶功夫后,也会酥软如泥呢。”张锐白了骆义一眼,得意的说:“到时只要用湿布蒙住口鼻,就不会受影响,可以放心大胆的进入洞穴中,抓到一只活老虎了,要知道,活老虎的价钱,可是死老虎的十倍呢。” “我就是靠这天香醉草,才成为猎户村最优秀猎人的。” 陆恒听张锐这样说来,心中一动,微笑道:“我想,我已经找到救卫元的方法了。” 就在这时,那队禁卫军已行的有些近了,卫元跟在玉琉公主的马屁股后面,仿佛肉山移动一般,步履踉跄,一个不小心,又摔倒在地上,两个禁卫军士卒走了过去,一个用脚猛踢,一个用带鞘的长刀抽打,命令他马上爬起来。 卫元最终站起来了,脸上一半是泥沙,一半是鲜血,肩膀在那里抖动着哭泣,样子凄惨无助。 在陆恒的身后,二十个少年都是半跪着的,他们衣衫被树枝、荆刺刮得褴褛有如乞丐,神情困倦疲惫,但看到这一幕,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狼一样的凶光。 陆恒一直保持着他的笑脸,但却流露出逼人的气势,深寒而冰冷,让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不敢看陆恒,良久,听见的却是陆恒淡淡的一句:“也就半天不见,你们看,卫元可是瘦多了呢。” ********************** 为了偷袭落星坡,所以前一夜急行军,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就算内功有成、精力充沛的玉琉公主,也一样觉得颇为疲累,而一路上只能靠双脚行走的卫元,此刻就如一瘫烂泥般的倒在了地上,伸着舌头,狗一样的喘息着。 虽然,天色还早,但马文起已命令就地扎营。 这是一个极好的宿营地,一面是万仞高崖,一面是陡峭难以攀登的山坡,还有一面是溪水石滩,溪水湍急,石滩开阔,而他们行来的这一面,是一片只能没到脚骒处的枯草地,视野放达,如果有人想要接近,很容易便会被发现。 虽然马文起没有说出,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和玉琉公主一样,也有着某种危机感。 理智告诉他,如果这些少年想要劫营救人,根本便是自寻死路,但想想那个晚上所见的,陆恒那漫不在乎的笑容,还有那桀骜不羁的眼神,马文起又觉得,对这个有些疯狂的少年首领而言,是不能用常理来测度的。 其时,在马文起的心中,还有这样的担心,那就是,这个被抓住的少年胖子,在他的印象中,在那些少年里面,并没有多大的重要性,和很高的地位,以那个首领少年表现出来的武道强横,还有狠辣魄力,如果担心这个胖子吐露他们的来历,只要找一个险要的地方埋伏下来,或用箭射,或忽然杀出,来个杀人灭口,可是要比劫军营容易的多,并且极有可能成功。 所以这一路上,马文起的神经使终是紧崩着的,这次抓捕偷猎者的行动,他的表现实在是太失败了,连玉琉公主都被绑了起来,这可是奇耻大辱啊,那把火虽然因为风向的转变,最终没有烧起来,但同样也是他无能的证明,这个被抓住的少年胖子,将是他唯一脱罪的辩解,如果在半路上被杀死了,马文起自己都不知道,应如何向尉迟大统领解释了。 在马文起的心中,还有一个更深的疑问,那就是,这帮胆大包天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 只有五十来人,所以营盘扎得也很简单,立了三个帐篷,一个小帐篷归玉琉公主和丫环兰儿居住,一个帐篷是自己和二名校尉,还有十来名资深士卒住,还有一个大帐篷住着其他士卒,马文起命令,虽然大家都很累,但睡觉不许脱靴,不许解衣,兵器放在伸手可握处,都给我警醒点,一有动静,立刻起来。 马文起派了四名士卒担任警卫,重点注意那面草地,在马文起的眼中,那是少年们来劫营的最佳攻击方向,他极具战略眼光的分析认为,如果自己是那帮少年的首领,就会依仗马速,快速冲过草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劫营,因此,马文起命令,在那片草地上,设立几道绊马索。 当一切完成之后,马文起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小小营盘,已可以称的上是铜墙铁壁了,对方是什么人,只是二十来个半大的少年啊,逃跑还可以,让他们来劫营、、、、、、、自己这边可是身经百战的禁卫军耶,敢来偷袭自己的军营,那不是找死么? 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有些畏敌如虎? 这样想过以后,马起文摇了摇头,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第二十九章 血案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又是一个夜晚,月明星稀,华光似水,俯视着大地上的芸芸众生。 此处是密林的边缘,地势极佳,再往前走就是开阔地了,正可以望见,禁卫军的宿营地,枯草的地面,还有石滩上的石头,在月光的照射下,如同镀上了一层银光,亮如白昼,有着冰静无尘的清晰,和近乎妖异的美丽。 密林更深处,一声不知名的野兽嚎叫声,悠悠传来,月亮仿佛也被这声嗥叫所惊动,从一棵树梢移到了另一棵树梢上,此刻,已过子时。 我早就说过:“我们决不放弃任何一个兄弟,所以,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把卫元救回来!” 黑暗中,陆恒的目光,就如沉浸在冰水里的刀锋,发射出一波一波让人心悸的气息,那些少年,在被陆恒的目光扫视到后,一个个都不由的挺直胸膛,握紧弓刀,忽然间觉得,就算是死,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也再无畏惧! 张锐看着这一切,他忽然无比羡慕起来,这是一个整体,每一个人对其他的人,都有着兄弟般的情谊,都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感,这种感觉是多么美好啊。 张锐在刚开始打猎的时候,那时,他还跟几个猎人一起出猎,他全心全意的信着那几个猎人,结果有一次忽遇猛虎,那几个猎人都逃跑了,把年幼的他留在了最后,如果不是他会爬树,而且还爬得还很快的话,他便再也见不到了第二天的太阳了,从那以后,他便不再与其他的猎人合作,而成为了一个孤独的猎手。 但在这一刻,张锐忽然想加入到这个群体中,想成为这个群体中的一员,他想起了陆恒昨日的邀请,和自己的拒绝。 “一切都按计划行事,张锐,你在这里等着,等我的信号,如果没有看见信号,而听到喊杀声,骆义、简飙你们就拿着兵器,以最快的速度给我冲上来,杀死这些禁卫军,有什么事,少爷我顶着。” 陆恒看了张锐一眼,笑道:“张锐兄弟,如果没有看见我的信号,而听到的只是喊杀声,你便不用跟着冲上来了,你回你的猎户村去吧,把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都忘了,跟谁都不要提起,如果我们不死,会去猎户村找你玩耍的,你是一个好朋友!” 张锐神色复杂的看着陆恒,无声的点着头,他忽然间,又有了那种看见凶兽的感觉了。 陆恒的个子,在这些少年中,并不是最高的,但此刻站在那里,就如一杆标枪,刺破了苍天,有着说不出的气宇轩昂,众少年看着陆恒,均觉得,需仰视才能得见。 月华如水,陆恒的身子在扑出的那一瞬间,便仿佛跟这大地、枯草、树木溶为了一体,他的嘴巴叼着闪烁着寒光的短匕,那猛现狰狞的脸,就如一只老虎,忽然间露出了自己的滴血的獠牙。 这一刻,陆恒自己也觉得,在他身上,仿佛有某种东西苏醒过来了似的,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快速的流动,从心脏流出,又流回心脏,全身便都蔓延着一种燃烧黑暗的刺激,但他的神志却如冰雪般冷静、清醒。 黑暗中,陆恒的身子就象蛇一样,快速向前游去,迅捷而无声,他出乎众人意料的,选择的是那面颇陡的山坡,做为攻击的路线,这个在别人眼中陡峭而不可攀越的山坡,在陆恒矫健的身手面前,竟成了康庄大道般的坦途。 而那些少年在树林中,看着这一切,对胜利一下充满了信心。 虽然马文起一再交代,要多加小心,但此刻秋月明亮,有如白昼,前方视野开阔,四五百米以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被人偷袭,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实在是没有必要太过在意,自己可是战无不胜的禁卫军啊,那些少年,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偷袭自己啊,再说了,现在真得感觉很累很累。 四个担任警戒的禁卫军士卒,在巡视了一圈后,便商量着,干脆分成二波,二个人继续巡视,另外两个人在火堆处打个盹,一个时辰一换。 那两个继续巡视的士卒,虽然手中拿着刀枪,但身子就象梦游般机械,一步一点头的来回走着,跟磕头虫相似。 一个担卫巡逻的士卒摇摇悠悠的前行,心中盘算着,一个时辰快到了吧,该轮到老子休息了吧,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子的侧面,仿佛有什么事物闪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已缠住了他的脖子,随着惊人巨力的一拧,他忽然惊骇无比的发现,自己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后背。 这是他最后的神识所见。 陆恒提着这个禁卫军尸体的衣领,把他拖到帐篷的阴影处,轻轻的放在了地上,他就象一只扑食了猎物的黑豹一样,踩草无声的向另外一个担任巡逻的禁卫军士卒扑了过去。 另外一个担任巡逻的禁卫军士卒,走到营盘的尽头,又转身回走,他迎天打着哈欠,并没有发现,刚才和他错身而过的,那名禁卫军兄弟忽然从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一个长长的哈欠终于打完,他的面前却忽然多了一张微笑的脸,这张脸上无疑带有几分稚嫩和青涩,在如水的月华下,那名禁卫军甚至都能看见,在这张脸的嘴唇处,刚生长出来的淡淡绒毛,意识还在混乱中,却见寒光一闪,咽喉一凉,人已无声无息的倒在了草地上。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么?!为什么?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并有着一种掌控生命的快乐?! 黑暗中,陆恒舔食着短匕上的鲜血,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把剩下的那两名,处于睡眠状态的禁卫军士卒也无声杀死以后,陆恒侧着耳朵,听了听周围的动静,除了帐篷里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噜声以外,一切都在安静之中,他拿起一根枯枝,点燃后,高高举起,向着远处划着圈,不一会,便见张锐用湿布蒙着脸,提着一根长长竹杆,赤脚无声的跑了过来。 张锐提着的这根竹杆,如烟斗般弯曲,一端削得尖尖的,有如枪矛,所有的竹节都已经被捅通了,张锐用尖的那头,扎如帐篷之中,悄然而无声,他从怀中掏出二根天香醉草来,用火点燃后,放在竹杆外面的端口处,用手轻轻扇着,使泛蓝的烟气顺着竹杆进入帐篷,而不至外泄。 三个帐篷,把张锐的五根天香醉草的存贷都已用量,茶盏功夫后,那本来呜雷一般的呜噜声猛得停止了下来,整个营盘一下变得无比安静,张锐喜道:“成了,现在就是在他们耳边放爆竹,他们也醒不过来了。” 陆恒把手放在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远处的密林中,另外的二十多个少年,提着弓刀,快速奔跑而来,这时张锐已经把卫元,从其中的一个帐篷抱出,从水袋里倒出水来,在卫元的脸上泼。 卫元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看见陆恒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在他背后的头顶处,是如盘的明月,清辉如洗,使陆恒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都隐射毫光,有着天神般的威仪。 卫元不能置信的眨着眼睛,以为仍是在梦中,这时他又看见其他几个人含笑的脸,骆义、张锐、简飙、、、、、、、 卫元象饿极了的狼狗一样,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迅捷,猛得扑了上来,紧紧抱住陆恒的大腿,放声大哭:“恒少爷啊,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不管我的、、、、、、” 卫元血泪史般的哭述:“他们打我,用脚踢、用拳头揍、用枪刺、用刀砍,我这里,还有这里,这里也是,都是伤啊、、、、、、、” 他表功似的,把自己身上的伤痕都亮了出来,这一刻,他恨不得身上的伤,更多,也更加触目惊心一些,这可是表功的大好机会啊:“可是我什么都没说!”他那张高高扬起的胖脸,有着烈士就义前,那种无所畏惧的骄傲。 卫元的泪水带着脸上豁口处流出的血,把草地砸出了一个个洇色的小坑,正可谓是滴滴血泪,看着卫元这样的激动神情,其他少年也不由眼睛通红,看着卫元的表情大异以往,那个叫简飙的少年咬牙切齿的问道:“恒少爷,下面咱们该做什么?” 陆恒刚才是用短匕,杀的那三名禁卫军士卒,鲜血无声的流淌着,此刻,空气中的血腥气息越来越浓郁,陆恒抬头看天,那轮明月不知何时,已被一层淡红的雾气所笼罩。 陆恒站起身来,扫视着这个营盘,他的目光有种掌握一切的镇定:“张锐兄弟不是说了么,这些帐篷里的禁卫军,现在就是在他们耳边打雷也醒不了,你们进去,两人对付一个,把他们都给我扔到那边悬崖的下面去。” “把那些战马都给我四下赶跑,还有那两顶帐篷,也都给我拆了,一起扔到悬崖下面去。” 所有人都被陆恒的这个决定惊呆了,他们看着陆恒,随即,又被陆恒双眸中,流露出来的,有若实质的杀气给逼了回来,他们打着哆嗦,就如中邪般的冲入了帐篷中,两个人抬着一名禁卫军士卒,向万仞高崖走去。 唯有张锐,坚持的站在那里,抗拒着冰寒,脸色苍白的看着陆恒,质问道:“他们中了我的天香醉草,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你已经杀了四名禁卫军士卒,也救出来了胖子兄弟,为什么还要把其他的人都要杀了呢?” 陆恒看着张锐,沉吟了片刻后,用一种很慎重的,属于有板有眼,一听便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语气,回答道:“他们是禁卫军,他们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正因为已经杀死了四名,所以才要全部都杀掉,杀死了四名禁卫军士卒是死罪,是可能会连累到父母、兄弟、姐妹的死罪,但,如果这些禁卫军士卒全部都杀死了,真相就有可能被掩埋,就有可能,因为没有人能够出来指证,而使我们所有人,不用接受惩罚,而逃出生天,这就叫做死无对证!” “我是首领,我要对所有兄弟的生命负责,所以,这些禁卫军士卒必须全部处死!” “不是我残忍嗜杀,而是不得不杀!” 对陆恒的解释,张锐并不认为能够完全接受,他神情激动的问道:“那天晚上,你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你们,我拒绝了,你是不是也想杀我灭口?!” “不会的!” 陆恒语意坚定的回答道,他抬起头,脸上的微笑亦如那夜,春风一般和煦:“我说过,你是我们的兄弟,我是不杀自己兄弟的!” 陆恒的语气、目光、神态,都是那样的真诚,张锐下意识的,便已全身心的相信了陆恒,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问道:“那玉琉公主呢?是不是也要把那个玉琉公主,也扔到悬崖下面去?” 在张锐心中,他已认为玉琉公主死定了,但陆恒的回答,再次出乎了他的意外。 “你又说错了!” 陆恒淡淡的道:“我也不杀女人!” 其时,决定放过玉琉公主,除了陆恒对当日那消魂的感觉,记忆犹新,并在内心深处,有着一丝莫名情意外,陆恒还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只是,用不着跟张锐说罢了。 第三十章 恍然如梦 晨曦的亮光,从帐篷的缝隙间照射进来,仿佛是无数道金黄色的光柱在飞舞,空气清新的象水晶,带有露珠的凉爽。 “啊” 玉琉公主从睡梦中惊醒,她猛得坐了起来,曲线极美的胸部快速的起伏着。 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她梦见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少年,斜靠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每一片呈扇状的银杏树叶,都灿烂如金,而树下的少年,看上去是那样的英俊潇洒,桀傲不羁。 那少年微笑着,是那种藏着深深邪恶意图的微笑,少年的双眸璀灿如星,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自己,而自己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就如被蛇盯住了的青蛙,浑身冷寒,想逃,却又没有半分力气。 那少年的目光,象火炬、象深潭,仿佛能够穿透衣服的掩挡,在他目光的扫视下,自己有一种全身赤裸、无所遁形的羞人感觉,可偏偏、偏偏自己无力躲避。 那少年离开了银杏树,向自己走过来了,自己的心好慌、好乱,那少年越来越近,他的身子是火,是光,有着炙人的热力,而自己呢,竟然就象飞蛾,身不由己的迎了上去,在迎上去的同时,也被轰然点燃、、、、、、、 就是在这一瞬间,玉琉公主猛然惊醒了过来,她觉得脑袋就象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隐隐作痛。 她茫然的打量着帐篷中的一切,看见她的贴身丫环兰儿,趴在帐篷的一角,以极其不雅的姿势酣睡若死,意识渐渐恢复了过来~~我这是怎么了,看天色已不早,我怎么会睡得这样死~~ 她每日睡觉,都习惯性的进行内力调息,是最警醒不过的,但今日,她却感到和往常睡醒时,大大的不同。 这时,她的听觉才仿佛恢复了过来,感觉到周围的寂静,她清楚的听见,鸟儿的鸣叫,溪水的流淌,还有不知名昆虫发出、、、、、、、但这种寂静忽然让她感到了难言的心悸,自己不是睡在军营之中么?为什么没有其它的声音存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悸的感觉从心灵深处,传达到四肢百骸,风从帐篷的缝隙吹了进来,玉琉公主蓦然感到,这荒野般的寂静,是那样的可怕! 玉琉公主喊了几声“兰儿,”却没有得到丝毫反应,她从简易铺就的床上站了起来,觉得身子有些发飘,拭着运行内力,也不如往日的顺畅,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象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呢? 玉琉公主一头雾水,她拿起放在身边的凝霜宝剑,仿佛找回了力量一般,有几分摇摆的从帐篷中走出,随着帐帘的掀起,清晨的阳光晃得眼睛一时间不能睁开,她眯着眼睛,渐渐的适应过来,蓦然间,她那双灵动之极的双眸,猛得凝定、睁大至极限,明艳绝伦的脸上,流露出来的惊诧,在这一瞬间成为了定格。 秋天的天空是那样的清静,白云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镶了一层金边,远处的树叶随风飘舞,就如无数只彩蝶在挥动着翅膀,脚下的小草都已半枯,地毯一般向远山延伸,嫩黄野ju花灿烂的绽放着,并迎风摇曳,这一切景致,看上去是那样的静,又是那样的美,但在这静美之间,却有着难以言表的诡异。 是的,是诡异! 除了她居住的小帐篷外,其它的两个帐篷、马匹、禁卫军士卒,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似的,全都消失无踪了,除了那飘摇着一缕白烟的火堆,昭示着,这正是昨夜的露营地,可其它的一切痕迹,都如同抹去般不见。 消失的就如,曾经的记忆仿佛是虚幻! 玉琉公主不能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击中了她,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片被风吹飞的花瓣,飘荡着,孤独无寄,她忍不住喊叫起来。 “、、、、、、赶快出来,再不出来,我让皇上砍了你们的头、、、、、、” “、、、、、、你们都到那里去了,都快出来啊、、、、、、、” 她惶急的叫喊声,在这旷野之中,山峰之间,激荡回响,但没有人应答她。 玉琉公主忽然觉得,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瞅着自己呢,那双眼睛和梦中的眸光,竟是如此的相似。 那目光,冷酷、血腥、暴虐,但奇迹般的,还有着少许温柔。 *********************************************** 夜晚的经历,对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而言,实在是太过刺激了,当他们把所有的禁卫军士卒,都从万仞悬崖扔下去以后,他们都站在悬崖的顶上,看着吞食一切的黑暗深渊,想象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是这样断送在自己的手中,耳中所听见的狂风呼啸,仿佛都化成了冤魂厉鬼索命的吼叫,他们跪倒在地上,颤抖着,呕吐着,一个个恐惧非常。 这时候,一个人从他们的身边走过,站在了悬崖边缘的最危险处,仰天长啸。 那人是陆恒。 众少年所能看见的,只是陆恒的背影,风把他的衣衫,吹拂的如流云飞舞,那并不宽大的肩膀,却流露出无比强悍的力量,似乎一切鬼怪、凶险,都在这昂然而立的身影面前,退缩、让步、低首。 众少年渐渐的忘记了害怕,他们一个个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迷乱的眼神又恢复了神采。 一路急行,马被驱赶的如飞一般迅快,虽然卫元浑身是伤,但咬咬牙竟然也坚持了下来。 深秋的首阳山脉,境色最多变幻,早晨的时候还是一派清新,万里如洗,下午的时候,便起风了,远处的山峰微见薄雾,坡顶上枫叶的红意已如火烧,众人同时勒马驻足,只见在远方地平线处,草木映印之间,露出一角的高大城墙仿佛巨人一般,傲立在天地之间。 那便是京都了,在那城墙的后面,有他们的家,众少年看着城墙的方向,有一分急切,但也有一分害怕,毕竟自己这次,可是闯大祸了。 长风劲吹,每一少年的衣衫都被吹得飞舞而起,每一个少年稚嫩的脸,在此时看上去,都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他们比当初刚出来打猎时,都多了一份成熟和深沉,就连卫元的那张胖脸,咬起牙时,竟然也能寻见一两块横肉。 假以时日,这些少年将是自己最得力的臂助。 “不能就这样的进城,如果这样的进城,到时调查起来,必然会漏馅,咱们先去下关的农庄,把马、弓刀都留在那里,你们在农庄住上几天,老老实实的躲着,不许随意外出,我先进城回府,打探一下情况,你们等我的消息。” 虽然所有的少年都急欲回家,但他们同时也知道,杀了一队的禁卫军,这罪过可是大了,陆恒所说的方法最是稳妥,当下轰然应诺,一个个策马向城外农庄的方向奔去。 这些人中,也包括刚刚学会骑马的张锐,虽然他没有说出,愿意和众少年在一起,但他已用实际行动,把这种意思表露无疑,而陆恒也没有再如那夜,向张锐发出邀请,他似乎给了张锐一个不言而明的选择权。 第三十一章 暴怒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太尉府的议事厅,远远看去,斗拱飞檐,高大巍峨,古朴的青砖色泽,见证着曾经的历史风云,和岁月的变迁。 这里,可以说是天下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太尉大人陆平,虽然是一个被架空了,并无多大实权的太尉,但名义上仍然是大齐帝国军事力量的最高长官,议事厅外,亲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刀枪锋刃明亮,流露出森然的肃杀之气,连天上的飞鸟都下意识的逃避远离,而不敢在那高大的飞檐上稍做停留。 “什么?!” “你说什么?!” 年过六旬的陆平,平素在众人的眼里,已如老太太般慈祥,长垂的白眉下,是时常都笑咪咪的眼睛,和永远上弯的嘴角,黑白相间的胡须,还有发福的肚子,让人很难相信,这个胖乎乎的老人,便是当年大齐帝国的一代军神,曾经灭国无数,杀人如麻。 但在这一刻,陆平的表现,大异往日的镇定,他拍桌而起,桌上的五色嵌金花小玉茶盏被震的滚落下来,茶水泼溅,摔得四分五裂,陆平脸上的怒容更具狰狞。 猛然开阖的细长双目,精芒倏涨,凛然生威,但更加骇人的却是,随着陆平的站立而起,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寒,霎间溢满了整个大厅,空中的温度一下降低了许多,陆平宽大的身躯,深沉的气势有如魔神降世。 空阔的议事大厅,仿佛因为陆平的这一站立,一下变小了许多,地震般的抖颤着,窗纸也如被飓风吹过一般,发出呼呼声响。 在陆平身旁站立的方仲行,此刻也大失往日自诩的名士风度,几根长须被捻断在手中,兀自不觉,他看着陆恒,极为不雅的张着大嘴,一脸惊怔。 “你说什么?!” “你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你太胆大妄为了!!老子斩了你这个小王八蛋的、、、、、、” 太尉陆平指着陆恒的鼻子怒骂道,有些语无论次了,这十多年来,陆恒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有这样高亢的嗓门,并能如此顺畅的讲出,这样粗鲁不文的脏话。 让陆恒更震惊的事情继续出现,太尉陆平根本就不象年过六旬的老人,他以常人难以相象的敏捷,一把便抓起挂在墙上的长刀。 “铮” 随着一声锐响,长刀已半出鞘,森寒的刀光猛然溢出,映得陆平须发皆碧,那张老年人皱纹纵横的容颜,此刻布满凌厉杀意。 “铮” 在微微一停顿后,又是一声锐响,半出鞘的长刀又重新回到了鞘中,刀光尽敛,太尉陆平脸上的怒容和杀意,也仿佛浪拂沙滩一般,竟也在这瞬间,随着刀光的湮灭,而消失不见,变成了没有情感的冷肃和漠然,嘴角下垂着,怒瞪的双目变成了微眯状态,容颜转变之迅速,让陆恒有目不暇接,恍若两人之感。 “你把事情再给我从头到尾的说一遍,丝毫都不许遗漏!” 太尉陆平又重新座回了椅子上,手中的长刀也放了下来,他的声音威严而镇定,双眸一片冰冷,刚才流露出来的各种负面情绪,竟完全收束不见,他此时说话的声音中,完全没有情感的存在,带有金属在风中挥动,而发出的那种让人心寒的颤音。 说实话,陆恒对自己的这个父亲,一向缺少必要的敬畏,论武艺,估计自己那个无德的师父常崧,一只手便能把他摆平,论计谋,老狐狸方仲行的花花肠子,大概把他卖了还会帮人数钱呢,虽然对自己还算的上宠爱,其实也就是平时多了两个笑脸,听说前些日子,昌王送了两个绝色美女给老爷子,如果对自己真的宠爱,为什么不送来一个? 所有的腹诽,都在这一瞬间,如烟云般破碎,看着陆平那忽然显现出来的,大异往日的神态,那睥睨天下的气度,还有那不具丝毫情感的双眸,让陆恒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常崧只能当亲卫首领,为什么方仲行只能是一个优秀的谋士,而自己的父亲~~陆平~~却是大齐帝国的一代军神。 光是这份气度的深沉和凝练,就需要无数岁月的历练,才能做到如此的沉稳老辣。 “是。” 陆恒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恭顺,应答道。 他把打猎的过程又重新讲述了一遍,没有丝毫的隐瞒,其中包括他的一些处理方式,一些当时的心中想法,甚至他在最后杀人灭口时,而决定放过玉琉公主,那一丝心灵的软弱,也毫为躲藏的讲了出来。 方仲行已微微闭合的嘴,又一次张大,这回却是因为,自从陆恒跟他学习为人处事之道以后,变得比泥鳅还要滑溜,听这小子说真话,而且还是这种,一听便知道没有丝毫水份的真话,比看见母猪上树还难,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混帐!你胆子也太大了,你知道么?这可是弥天大罪,很有可能会诛连九族的!” 听完陆恒的讲述,陆平还是忍不住再次怒骂起来,他脸上的神色阴睛变幻,双目神光闪烁不定,这张垂垂老矣的脸,显示出来的竟是一种,弥高如山、渊深似海的威严。 “既然杀都杀了,为什么不斩尽杀绝?!” “还惜香怜玉?你他妈的自身难保,也配有惜香怜玉的心!” “你信不信,我先把你杀了,再把这次跟你一起出去的那些少年,也全部斩杀干净,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太尉府所有人的性命!” “在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可感到后悔?!” 陆平森冷低沉的话语,在议事大厅中幽幽回响,有着重锤般的力度,击打着陆恒的心灵,但陆恒却没有丝毫萎缩,他毫不退让的盯视着陆平的眼睛,眸光仍然是那样的桀傲不驯。 “做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好后悔的!如果你老人家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那我就算是死,也决无怨言!” 看着这小子,这种死不肯认错、不肯屈服的神色,陆平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都变得发白了,他又一次有了,拔刀斩了这个孽子的冲动,但当这股冲动,被强力抑止了下去以后,随之潮涌而来的,是一种带着叹息般的喜悦~~妈的,不愧是我儿子,闯出来的祸也是这般的惊天动地~~ “九皋!”陆平沉声喝道。 议事厅的门仿佛被一阵风吹开,插着的巨大门栓腐朽般断折,一个黑衣人已无声无息的站在了陆平的身侧。 这个黑衣人三十岁左右的年龄,身材壮实修长,长着一个鹰钩鼻,双目似鹰隼般锐利,但薄薄的嘴唇更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印象。 这人叫陆九皋,也是江北陆氏门阀的子弟,属于陆平这一脉的,从小习练武道,在常崧受伤后,他便接任了陆平身边亲卫统领的职务,不过这时,江山已定,大战再无,陆平更高居庙堂之上,不用领兵陷阵,所以,对于陆九皋的身手如何,到没有几个人知道。 陆恒在跟常崧修习武道之后,曾以切磋之名,找那些亲卫比武较量,但陆九皋从来都是避而不战,不过在心中,陆恒已把陆九皋放在了高手的行列之中,此刻见陆九皋这样无声行来,而自己一向认为六识敏锐,竟不知道他刚才的存在,在陆恒心中,陆九皋的本事,登时又被拔高了一层。 只听陆平森冷的道:“九皋,你去,领几个心腹的手下,到下关的农庄去,找到那些和恒儿一起打猎的少年,全部给我斩杀、、、、、、” 第三十二章 点评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不!不要!” 陆恒猛得跪倒在地上,急切的大声喊叫道:“要杀就先把孩儿我杀了吧,因为孩儿已许下承诺,和那些少年同伴相约为兄弟,生死与共!所以,请父亲大人先杀了我吧!” “你当我不敢杀你么???!!!” 陆平恶狠狠的反问道,鼻翼快速的收缩,喘着粗气,一时间,房中压力凝重如山,陆九皋站在一边,那张脸仿佛铁铸,没有丝毫的表情。 看着陆恒那就算是死,却仍然要坚持的稚嫩面容,陆平忽然想起了自己少年时,那征战沙场,纵横天下的日子。 自己当年,不也是这般热血激情么,不也是有着一群,甘心为对方付出生命的兄弟么,虽然随着自己地位、年龄的增长,而陷身在官场的争斗中,当年的热血激情变为了阴谋的算计,变为了诡谲的冰冷,但在午夜梦回时,自己不仍然为当年的往事,当年的情义,而慷慨激昂么? “哼!”太尉大人陆平很不甘的,也很罕见的,改变了已然决定的主意。 “九皋,你连夜出发,把那些少年全部送回江北陆氏老宅去,根据他们爱好,让各堂的执事多教教他们。” “爹!”陆恒喊叫道,这一声喊叫,却是充满了欣喜。 说实话,听到陆恒这一声发自内心,充满血脉亲情的喊叫,陆平这颗饱经风霜的心灵,就如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三万八千个毛孔,无一不爽,因为陆平从来没有听到陆恒这样叫过他。 妈的,平时这几个儿子、女儿喊自己,多是畏惧,恐怕都是在敷衍了事呢,以后再有那个家伙,有事求到自己这个当爹的头上,首先,就要发出这样,能让自己汗毛狂立的叫爹声才行。 陆九皋恭应了一声:“是。” 在临出门时,他看了陆恒一眼,那凌厉锋锐的眼神,流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 “你一定以为,你这次虽然闯祸了,但下手还算干净,后期处理的也不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此刻,随着陆九皋的离去,等于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定性和决断,议事大厅中,凝重如山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 方仲行甚至拿出一个新茶盏来,重新为陆平斟上茶,并开口教训陆恒道:“也难怪你父亲生气,在这件事上,你留下来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就不说玉琉公主,和她的那个丫环,是将来指证的最佳人选,就说你们出城时,二十多个少年纵马狂驰,那是多大的动静,虽然当时是清晨,难道就没有人注意么?” “只要用心去查,天下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何况你让那些少年,住在农庄,那样能藏多久?要是农庄的人说漏嘴了呢?要是真得展开大搜索,搜到农庄了呢?” “年少无知!幼稚!” 陆平咽了一口茶水后,冷哼道,不过语意中,却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神气:“虽然现在景宗皇帝耽与玩乐,精力大不如以前,国家的诸多制度,已然形同虚设,但你杀的是什么人?是禁卫军啊!是天子的脸面,必然会拿出所有的力量追查搜捕,就你那些小伎俩,要想逃脱法网,那不是做梦么?” “你唯一做对的事情,便是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你老子我,让老子有时间去给你擦屁股!” 陆平站起身来,用力拂了下袍服,同时又恨恨的瞪了陆恒一眼,向议事厅外走去,命令道:“从今天起,你小子不许再出府门半步,免得再起波澜,多生事端,你就搬到风竹轩去住吧,不许出轩门,好好的反省反省你自己。” 陆恒听得冷汗直冒,在他想来,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在老爹和方仲行的这一番分析下,竟是破绽百出,他知道,他被软禁起来了,做为这次鲁莽的惩罚,他对此到是心服口服。 陆恒微一低头,应声道:“是。” 陆恒这小子从来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这种甘心受教的样子,可是很难见到,方仲行也走上来痛打落水狗:“做大事者,就要果决刚断,把一切危险都要消灭在萌芽状态,当年太尉大人要是能狠下心来,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了,你小子,又是惜香怜玉,又是顾忌兄弟情义,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 方仲行痛心疾首的说道,他看见太尉陆平已经走出了议事大厅,不由长吁一口气,三缕清须被他吹得飘飞而起,骂道:“你这个混小子,你知道么,你今日差点便没命了,险过剃头。” “差点便没命了?险过剃头?!” 对于方仲行,陆恒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他找了个椅子,一屁股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小口喝着,一边胸有成竹的道:“难道老爷子还真得会杀我不成?!虎毒还不食子呢!” “那是虎子!” 方仲行心有余悸的教导他:“如果你今天表现的再松包一些,再窝囊废一点,你看太尉大人会不会把你斩了?!” “要知道,所有人都是会犯错误的,只要能吸取经验教训,以后不再犯就是了,所以说,闯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闯完祸后没有担当,没有接受处罚的勇气,你今天在这几方面表现的还算勉强合格。” “而毫不推脱自身的责任,誓死也要维护自己的下属,在这方面,我想太尉大人也会很喜欢的。” “还有,你没有杀死玉琉公主,仔细想想还是对的,因为死的只是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太尉大人也许还能想尽办法,把事情遮瞒过去,如是你小子真的把玉琉公主也给杀了,那么便如车入窄道,船行江心,只能选择杀你灭口,或者缚你自首,再无其它转圜余地了。” 方仲行对陆恒的这次鲁莽行为,耐心的做着点评,他看见陆恒一幅没心没肺,全不在意的样子,忽然神色激动的骂道:“不过你这混小子,是他妈的个灾星啊!闯出祸也太大了吧,你知道么,你会连累我们的!” “太尉大人决定把你关在风竹轩中,真是一个再英明不过的决定了,你小子被常瘸子教坏了,一身匪气,整天就知道杀杀杀的,要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光靠杀伐就能改变的,你小子是应该好好的修修心,养养性。” 方仲行清癯的脸上,闪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不过你小子,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还是桃花运呢!” 这时,陆恒才恍然想起,在风竹轩旁边的晨露阁,便是太尉府歌舞姬们居住的地方,想起那些莺歌曼舞的身影,他的心头登时一派火热。 第三十三章 怀疑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一名都尉、二名校尉、五十二名禁卫军士卒的忽然失踪,接着便在万仞悬崖的下面,让人不能置信的找到了众多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尸体都身着禁卫军制式轻便衣甲,肢体横飞,惨不忍睹。 可以明显看出,这些禁卫军士卒,是被人从悬崖上面,抛落而下的,有些突起如刀的山石上,兀自还挂有大片血肉,整个凶杀场面触目惊心。 这场忽如其来的血案,顿时吸引了大齐帝国,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目光,每一个人都在第一时间里,便惯性认为,定然是匈奴,或者是突厥的铁骑,以精锐小部队的方式,大概在三、四百人之间(因为只有三、四百人,这样小而灵活的目标,才有可能躲过边巡),进入到了首阳山脉中潜伏,准备伺机偷袭参加秋狩大猎的景宗皇帝,结果和这些负责堪测警戒的禁卫军士卒忽然遭遇,并发生血战,在把这些禁卫军士卒全部杀死后,而把他们的尸体,抛下了万丈悬崖,为个毁尸灭迹。 但这种猜测转眼间便被推翻,且不说三、四百人的匈奴或突厥铁骑,是否有能力、有本事,能把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一个不漏网的全部杀死,就算真的发生过战斗,为什么在悬崖周围,没有一个地方,有发生过战斗的痕迹?为什么要采取抛尸山崖,这种粗陋方法来毁灭证据呢?挖坑掩埋岂不是更加隐蔽? 其实,更多的迹象表明,这些禁卫军士卒,很象是排着队,一个个自动从悬崖顶跳下去的,当然,这个想法接近荒诞。 有些人,把这些禁卫军士卒的离奇死亡,称之为大齐帝国的第一惊天血案,其中的扑朔迷离之处,渐渐在谈论中,已涉及到鬼神幽冥。 真相永远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景宗皇帝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如何才能撬开玉琉公主的嘴。 秋意渐浓,灿烂的阳光,斜斜的照在玉琉公主修长的身上,翠绿长纱束带,被风吹的在腰间微微飘飞,本是庄严肃穆的宝华大殿,因为玉琉公主俏生生的站立,却一下凭空增添了万千风情。 “你说你们一起去搜捕偷猎者,结果什么都没有抓着,在回来的路上,你睡了一觉起来,便一切都变了?” 景宗皇帝的话语中,充满了不相信的置疑,可以明显的看出,他在强压着自己的脾气,竭力使说话的声调柔和下来:“玉琉,那你说说,你们搜捕的这些偷猎者,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大概有多少?拿着什么兵器?这,你总应该知道吧?” “我就是不知道!我都忘了!” 玉琉公主睫毛都不眨的看着景宗皇帝,很无辜的样子,美丽的大眼睛瞪的溜圆,丝毫也不惧怕景宗皇帝身上,流露出来的帝王威严。 其实玉琉公主,之所以肯为,那帮胆大包天的少年打掩护,却是担心冤枉了他们,同时心中,还有着一个很孩子气的固执念头。 、、、、、、等着,我要亲手收拾你们这帮家伙的,特别是那个、那个、、、、、、 是的,此刻在玉琉公主那被骄宠惯了的心中,没有什么比亲手报仇,来的更加重要了。 “什么?” 景宗皇帝被这明显的谎话,气的嘴唇都哆嗦了,差一点没当场暴走,做为大齐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还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无理的话语呢,当下想都不想的便伸手疾挥,对着玉琉公主白皙如玉的脸颊,用力击去。 “啪” 随着一声轻响,时间仿佛停顿。 景宗皇帝气怒之下,本来还打算,继续发出这样的警告~~如果你再不说,信不信朕会命人,把你拖下去杖责~~ 却不了,当看到玉琉公主用手捂着脸,一幅不能置信并受伤的表情,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自己,晶莹的泪水在眼中缓缓凝聚,盈盈欲滴,心便没来由的软了几分。 景宗皇帝身为天子,所谓天家无亲,就算是亲生子女,在他的面前从来也是又惧又畏,如有触怒,轻被责罚,重者逐到冷宫中,那里用的着他亲自动手打人,这可是他头一次,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打的还是自己最为宠爱的玉琉公主。 两个人斗鸡般的相互看着,谁都不肯示弱。 玉琉公主细腻白嫩的脸颊,渐渐升起几条带着指痕的红晕,景宗皇帝心头更加软化,怒火已由十分消了九成,但脸上的表情却凌厉依旧,他知道自己平时太过宠溺玉琉公主了,让这小丫头变得无法无天,如果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但这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的血案,干系太大,岂能还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小丫头承认错误,并把事情的经过,老老实实的讲述一遍。 就在这时,却看见玉琉公主忽然跺着脚,眼中的泪水已如滚珠般的掉落,声嘶力竭的哭叫道:“妈,我要我妈、、、、、、” 那声音,竟是受了天大般的委屈。 景宗皇帝不由想起已死去的姐姐~~庆德长公主~~,从小对自己向母亲般的关爱,就算自己再调皮,也从没有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呢,而且可以说是替自己死的,心头越发不是滋味,玉琉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哭,最是招人痛爱不过的了,想不到这次、、、、、、 唉,不说便不说吧,不是还有丫环兰儿么,可以审兰儿呵,自己今天怎么会动手打这小妮子呢、、、、、 实在是、、、、、、实在是、、、、、、 看着玉琉公主站在那里,雨打梨花般的“嘤嘤”痛哭,就象是迷失在风雨中,受到伤害,而渴望得到呵护的小鸟般惹人怜惜,景宗皇帝心痛如绞,他努着嘴,想说两句劝解安慰的话,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长叹一声,最后的一丝怒气也化为了满腔内疚,袍袖一拂,逃跑似的离开了宝华大殿,很是狼狈的向王美人居住的雨花阁走去。 也许,只有王美人那浅笑风情,柔媚体态,才能开解自己心头的郁闷吧。 身后,玉琉公主的骂声却越发响亮起来,象锥子一样往自己的耳朵中扎,很有股不依不饶的劲。 ******************************** 五十多岁的景宗皇帝,在长廊上快步走着,近侍太监在身后小跑般的跟随,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恐成为君王发泄怒气的牺牲品。 景宗皇帝面白短须,细长眼睛总喜欢微眯着,瞅人的样子,就象捕吏瞅小偷,传达着一种伸手必被捉的警告信息。 从外表上看,他的相貌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双鬓已见花白,不过早年的军旅生活,使他的步履看上去仍然沉实有力,只是暗显血丝的双眸,也见证了他这些年酒色过度的放纵。 他当年设局,发动秋华之乱,杀死他的大哥太子李勇和三弟康王李信,逼太祖皇帝退位,而成为一代帝王。 那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大齐帝国在他的治理下,走入了最为强盛的巅峰,不过随着家族门阀的崛起,各派势力关系的错综复杂,和几次在朝争上的失败,再加上年事渐高,精力日衰,曾经锐意进取的君王,渐渐变的消沉了,他开始耽与声色,对国事不再特意关心。 但就算是在最荒唐的时候,他这个靠叛乱起家的天子,仍然没有忘记,军权是一切权力的保证,实力是自己站在巅峰上的基石,所以,他故意架空了太尉陆平,并把京都的三大军事力量,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的离奇死亡,让他情不自禁的认为,在京都,或者说,在京都的周围,还有一股不属于他掌握的、敌对的、强大的军事力量存在,也许这次血案的发生,只是这种力量冰山一角的显示,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个案件的主要原因。 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廷尉郭宝忠、都卫军统领年达,都被他在太和在殿上当众痛骂,并责令限期破案,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却在玉琉这个小丫头面前,一无所得。 唉,也许只有王美人那闭花羞月的容貌、那娇柔如水的身躯,才能开解自己心头的郁闷了,这样想着,步履便又加快的几分。 忽然,景宗皇帝的脑海中闪过,廷尉郭宝忠对这起血案的分析报告,在提到玉琉公主的时候,特意写到,凶手下手狠毒,计算周密,全无人性,不会想不到杀人灭口这一点,但对玉琉公主似乎特别手下留情 ~~这报告中,未尽之意值得玩味啊~~ 在长廊的外面,是个水光粼粼的清潭,几尾红色的金鱼在潭水中,时聚时散的缓缓游动着,景宗皇帝行走而过的身影,从水面上掠过,那些金鱼迅速下潜,仿佛被景宗皇帝发现了它们什么秘密似的。 景宗皇帝猛然停住了脚步,是呵,那些凶手为什么会对玉琉这丫头手下留情呢?玉琉这丫头,又为什么要尽力为凶手隐瞒呢、、、、、 景宗皇帝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了,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脸色大变,也不去雨花阁了,转身向养心殿走去,同时命令道:“宣平湖公主入宫,来养心殿见朕。” 第三十四章 软禁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风竹轩和晨露阁,都位处太尉府的东院,除了太尉大人陆平,其他男人未经允许,是不能轻易进入的。 风竹轩是太尉大人陆平静修之所,要知道,太尉大人陆平妻妾众多,就算是一天和一名妻妾同房,当一夜之新郎,恐怕一个月也不会有重复的,但陆平自己也知道,他年岁已高,身子更不是铁打的,自从陆恒出世以后,这十多年来,他再无子嗣,府内药师更毫不讳言的说:太尉大人,您的精气已绝。 于是,便有了风竹轩,用来静修养性,逸淡而对天年,轩中竹木深深,绿意盈盈,有风吹拂而过,万千竹叶轻吟似歌。 而晨露阁,则是府中歌舞姬们居住和练习技艺的地方,在大齐帝国,各大权贵之家都豢养有歌舞姬,娼者卖身,姬者买艺,而被豢养的歌舞姬,地位则在这两者之间,属于权贵者的私人财产,可以相互赠送,侍奉宾客,生杀予夺,半分由不得自己作主。 车骑将军庞休,有一次年关摆宴,朝中各位大臣几乎都请到了,每人身边都有两名歌舞姬侍候,在酒宴中,一直与车骑将军庞休有隙的宗正李寿,无论谁来敬酒都不喝,以此来表示自己对庞休的鄙视,车骑将军庞休当场便把那两名,负责向李寿劝酒的歌舞姬给杀了,席间传首,罪名便是劝酒不力,接着,又让两名新的歌舞姬继续去劝酒,而李寿还是坚持不喝,于是、、、、、、 那场宴席,当场斩杀了八名歌舞姬,李寿一直没有端起那杯,承载着生命之重的酒杯,如果不是司徒大人劝解,杀戮还会继续上演。 庞休的狠和李寿的冷,在那场宴席上,斗了个不分上下,而歌舞姬者卑贱的身份地位,也有此可见。 正所谓,花开似晨露,随风即消溶。 陆恒是在回府的当天下午,和贴身丫环萍儿、芷筠肉帛相见,大战一场后,自己晃晃悠悠走入风竹轩,开始了他的软禁生涯。 萍儿和芷筠都没有起身送他,不是不想送,而是起不来,在外面打了几天猎,猛然回来的陆恒,仿佛也沾染了山林野性,就象饥饿已久的猛虎一般凶悍,无论是萍儿还是芷筠,最终都躺在床上,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重物碾压过了一般,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身子酥软的象水,没有半分筋骨存在。 “爷,您就再收几个丫环吧。”身子娇弱的芷筠是最先告饶的。 “是呵,是呵。”平时活泼、精明的萍儿也是一脸又羞又惧的神情:“再收三个、、、、、、不、、、、、、不够,再收五个、、、、、、” 陆恒神情得意的笑道:“就算是再收八个、十个,你们也是逃不脱我的手掌。” 他的两只手掌,此刻正分别大力揉捏着那一团雪腻,又一路顺延而下,感受着路程中的丝般滑润,在经过了那一片已经狼籍之地后,停顿了下来,坏笑道:“在去打猎之前,我正好看到一个花式,叫隔江欲唱*花,据书中所说,别有异趣呢,等我从风竹轩放回来,再与你们拭练。” 两个小丫环,勉力抬着细汗如珠的俏脸,颇为不解的看着陆恒,却感觉到在自己身下,陆恒有如灵蛇般的手指,在自己菊门处重重一点,登时明白了其中含义,本来就灿若红霞的容颜,一时间,更如涂上了一层红脂。 “爷、、、、、、” 这同时发出的娇嗔声,又酥又柔,又软又嗲,让陆恒心中那股本来已平熄的黑暗之火,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 向母亲傅氏请过安后,在傅氏又是关爱,又是担心的目光注视下,陆恒便一人走入了东院的风竹轩,从小到大,十多年来,虽然生长在太尉府中,但这东院、这风竹轩,他还是第一次来呢。 看门的健妇谄笑着为陆恒开启轩门,首先看见的是摆着花花草草的照壁,大丽菊在下午的阳光中,开的分外灿烂,转过照壁,在万千杆随风摇曳的修竹中间,有一座很精雅的小楼隐藏其中,样式古朴别致,仔细一打量,整座小楼竟完全是用竹子制造出来的,在一些竹子的关节处,兀自还留有,几片随风飘舞的枯黄竹叶。 踏着鹅卵石铺就的幽径小路,缓缓而行,秋风拂过,萧萧落木有如天籁,让浮躁的心灵也不由跟着宁静了几分。 登楼而上,更见巧思。 巨大的墙壁,竟是用万千种不同色泽的竹片,拼出来的一幅远山静思图,楼中的桌椅,都是用天然树石制作而成,不远处便是流香内湖,湖中更有一高大水车,哗哗转动,竹节引水,从半空飞流而下,形如瀑布,无数细小飞舞的水珠,在下午金黄色的阳光照射下,如烟似雾。 楼中另外的一面墙上,摆放整齐的是,从古到今的各类兵书战策,不下千余本之多,在桌上还放有几本翻开的兵书,能看见墨色犹新的标注。 其它的事物,却很是简单明快,可以看出,仍然保持着军旅生活中的那种实用作风,唯一的饰物,便是临窗处挂着的一柄长刀和细帛条幅,陆恒定睛打量,只见条幅上写着的是一首五言诗句。 霜刃亘天南 壮志拭宝刀 苍鹰瞰天地 碧血犹冲霄 看看落款,写得却是~~陆平自题并书~~ 陆恒用鼻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心想,诗差字更差,还有人说老爷子,是文武双全的一代军神呢,根本就是溜须拍马的奉承,就这诗,韵都押的不对,也就是打油诗的水平吧,字呢,更跟螃蟹爬得相似。 相比而言,陆恒对那口挂着的长刀更感兴趣,伸手拿了过来,只觉刀身沉重,用手一按压簧,随着“呛啷”一声暗哑的金属摩擦声,长刀已弹射出鞘,看到的却是斑驳刀身。 拔刀而出,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口长刀很是破旧,在刀刃处布满缺口,有些地方更卷了刃,那斑驳的痕迹,透着暗红色泽,有着淡淡腥气,竟是无论怎样擦拭,也不能抹去的斑斑血痕。 持刀在手,恍然间有如身临战场之中,感受着“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的悲壮,此刻再打量那首写在条幅上的诗句,只觉墨韵浓厚,气度雄峻,每一撇捺,都如刀似剑,而淋漓墨迹,更似鲜血飞溅,陆恒忽然觉得,他有些明白自己的老爹了,那在自己印象中平庸肥胖的身躯,此刻想来,竟是蕴藏着郁郁不得志的壮烈胸怀。 这百战之余的长刀,这条幅上纵横的字句,还有兵书上的简评标注,原来都是老爹回忆往昔金戈铁马岁月之所在啊。 就在这时,陆恒忽然听见女子嬉笑吵闹的声音,如银铃随风摇动,虽然轻微,却是说不出的清脆悦耳,连忙抬眼看去,从竹影摇动的间隙中,只见在五十步距离远的晨露阁斜伸而出的高台上,正有几个妙龄女子正在上面玩耍戏闹,举止之间,充满了青春活力。 刚才心中涌起的那一缕,对自己老爹的尊敬念头,转眼间便被陆恒抛在地上,并用力砸上一脚~~我说老爷子这几年,怎么极爱到这风竹轩静修呢,原来这里是偷窥的好地方啊,看这竹楼建的位置,这窗户开启的方向,这眼前竹子的错落,都着实巧妙啊!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睁大眼睛,狼一般的向那些女子扫视过去,心中泛起难言的刺激感觉。 只见那些女子,有七八个人之多,无论是挽得的发髻样式,还是衣衫穿着,都大异府中的其他女子,她们欢笑嬉闹,就如蝴蝶纷飞,举手投足,极尽风姿,不愧是歌舞姬啊。 这时候,陆恒的目光,渐渐凝定在一个盘膝而座的白色身形上。 那身形坐在如飞鹰展翅,而伸出的平台最高处,袍服宽大,白衣似雪,几欲乘风归去,坐在那里,有着磁石般的吸引力。 其实陆恒所能看见的,也只是一个侧影,但就是这个侧影,也堪称曼妙无匹,仿佛透明般的肌肤,瀑布般飘飞的黑发,高挺的鼻梁,尖而圆润的下颔曲线,都让人对那欲露未露的全部容颜,充满期待。 只见那白衣女子,举止有着遗世独立的从容,在高台上,焚上了一炉清香,然后从琴囊中,拿出一具乌黑亮泽的七弦琴来,凝神静气的神态,让周围那些戏闹的女子也有所感,她们围着那女子的身边环坐下来。 就在嘻闹低语声渐静渐止,而风却吹拂而来,竹叶低吟,一派天籁之时,却见那白衣女子,双手轻抚,似扣似按,仙乐般的声音随风而生,琴音温柔雅致,就如一名绝代佳人,独行在水畔之滨,风扬发丝,云舞衣裾,缠mian媚美,旷野风liu。 琴声清淡幽静,如那佳人芊芊独行,同时随风曼舞着,飞溅的河水如碎玉点点,无数花蕾也随着那女子的歌舞而绽放、而凋零,在花开花落间,那女子却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唯有连到天际尽处的白色芦花,托着一轮不时何时升起的弯月,苍茫悠远。 等陆恒从沉醉中醒来时,对面的高台上,已是曲终人散。 这一刻,陆恒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心,都仿佛被那琴音洗涤过似的,呼吸可感鸟鸣,举手当见苍松,他心中升腾而起的是燃烧般的急切,一时间,对那名抚琴的女子充满了好奇,很是想见上一面。 心动不如行动,这句话从来都是陆恒的座右铭。 陆恒绕着围墙,推磨般的转了三四圈,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和晨露阁相通的门户,这时候他才又一次想起,方仲行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那句~~还是桃花运呢~~充满揶揄之意的话语来,靠,这个方老狐狸,分明是在讽刺我啊,到时候关在风竹轩中,身边不远处就是美女,每日却是看得着,吃不着。 陆恒打量着那两人多高的围墙,暗暗摩拳擦掌,雄心万丈的想,妈了个巴子的,这有什么啊,难道我就不会翻墙么?! 色胆大过天,陆恒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对男女情事最为热切。 在这一刻,陆恒一心所想、所盘算的,都是如何来完成自己偷香窃玉的壮举,他丝毫没有做为一个犯了错误,被命令软禁思过者的自觉。 他也完全没有担心和考虑过,那个被他炮制出来的,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死亡的血案,现在有何进展了?他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否会显露原形? 第三十五章 端倪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夜晚的皇宫内院,灯火辉煌。 每个楼阁的飞檐处,都高高悬挂有大红色的灯笼,这些灯笼在秋风中摇摆着、旋转着,翩翩生姿,使皇宫内院的金瓦红墙,有着说不出来的雍容华贵。 十多盏八角光华琉璃灯,有如天上的星辰,均匀的分布在各个角落,把小巧精致的浮碧亭,映照的有如白昼,玉琉公主撅着小嘴的俏脸,在墙壁周围湖绿色的轻纱幔帐衫托中,还带有几分孩子的嗔怒,和不肯就这样甘休的意气,而长睫似羽,那双明媚的眼眸,却已给揉得,如熟透的桃子般通红。 “好了,好了,还生气啊?皇上打你,那也是气急了,这不,打完便后悔了,巴巴的把我喊来劝慰你呢。” 在一旁柔声细语,为玉琉公主开解的女子,是一个看不出多少年龄的青春少妇,岁月在她的脸上,似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和玉琉公主站在一处,宛如一对姊妹花。 薄眼凤唇的脸,既有着青春少女的活泼,又有着成熟女子的绝代风华,云螺花钿的流云髻,斜插着镏金垂丝的金步摇,随着举手投足而轻微晃动着,使唇边的浅笑撩人心魂。 绣着华美花边的八幅风裙,或拖曳在地上,或随风飘飞,越发显得身躯修长,雪白的肌肤,有着皎月出寒江的美艳。 这个柔婉动人的华贵少妇,便是景宗皇帝的妹妹,大齐帝国的绝代佳人平湖公主,关于她的美丽,就是边疆域外都有传闻。 此刻,她无比溺爱的看着玉琉公主,微笑道:“你看,皇上是多么关心你,可是连夜宣小姨入宫的呢,快,别生气了,再生气就不好看了。” “你能不能跟小姨说说,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知道,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啊,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死了,而且马都尉的本事和能力,也称得上是干练,你说,能不让人担心么,就是小姨心里,想起这事来,也替你捏着一把冷汗呢。” 玉琉公主跺着脚,秀美无俦的俏脸上,是又气又急被冤枉了的委屈神色,叫道:“小姨,难道连你也不信我么?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 平湖公主的聪明灵慧,在皇族中是有名的,虽然玉琉这小丫头表现出来的委屈,此刻看上去是那样的真实,但平湖公主还是从些许迷失、羞涩和慌乱中,找到了点滴破绽,平湖公主的心,越发有些七上八下了。 平湖公主是看着玉琉这小丫头长大的,对于玉琉公主的性格,最是了解,这小丫头一向明快爽直,喜怒形与色,没有丝毫城府,就如一潭清水,是可以一眼看到底的,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又是娇羞又是慌乱的样子呢。 看着玉琉公主那由青涩,而日渐明显起来的身体曲线,平湖公主感觉到了岁月的流逝,玉琉这小丫头就要变成大姑娘了啊。 难道真得如皇上所料,有什么事情发生在、、、、、、 平湖公主不敢再想下去。 其实,在玉琉公主的心中,也是很矛盾,对于跟随自己一起的,那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悄无声息的失踪后,尸体出现在万丈悬崖下面的血案,她的心中也并非全无算计。 按玉琉公主自己估计,这场血案的凶手,十有八九便是那帮胆大包天的少年所为,但究竟是不是?并且那帮少年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这都让玉琉公主感到无比的困惑、不解。 如果自己猜错了,胡乱说出来,岂不是给那帮少年带来了杀身之祸。 同时,在玉琉公主心灵的最深处,还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那帮少年做的,但他们并没有伤害到自己啊,甚至可以说是,他们饶过了自己的性命! 不知为什么,这个想法,总跟当初被绑在了树上,面对张着血盆大口,猛然扑击过来的恶狼,却无能力逃避,而只能大喊大叫,能待悲惨死亡的时候,那救星般忽然飞起的剑光相融合。 那匹练般灿烂的剑光,不但划破黑暗,救了自己的命,也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了最璀灿的风采。 依稀之间,玉琉公主似乎又看见了,在月光的照射下,赤红的血珠,正从寒玉凝成的剑身上流淌而过,血珠妖异似瞳,就如那名少年首领的双眸,在无声的看着自己。 似乎,又感觉到那少年就站在自己身后,心跳可听,呼吸可闻。 我、我就不说!我要亲自找他算帐!我要亲手、亲手杀了他! 当然,如果兰儿要说,那可不关我的事,就让兰儿说好了。 在玉琉公主的心中,有着这样孩子气的盘算。 “好!好!小姨相信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平湖公主轻声的叹息着,她走到玉琉公主的身边,抚着她的头发,一脸心痛的道:“来,让小姨好好看看,这次出去,有没有受伤,也不是我说你,金枝玉叶的身份,却从小就爱舞刀弄枪的,还修习什么剑法,真是让人有操不完的心、、、、、、” 两个人的身材,都是一般的高挑修长,平湖公主的体型曲线夸张,成熟迷人,风华绝代,玉琉公主稚气犹存,清纯如水,明静亮丽。 平湖公主小心的抚着,玉琉公主那白嫩般脸颊上,欲存的指痕,柔声问道:“皇上也真是的,下这样重的手,还痛吗?” 她的表情和声音,流露着母亲般的慈爱。 玉琉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便扑在了平湖公主的肩头,差一点又哭了出来,心中动摇着,要不要把这次抓捕偷猎者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的告诉小姨呢?也许小姨能帮自己拿拿主意呢? 就在这充满温馨亲情的时候,平湖公主身子微侧,用肩膀挡住了玉琉公主的视线,手把玉琉公主腕上的裙袖,轻轻上捋,露出细腻如羊脂白玉般透明的小臂,只见守宫砂的一点鲜红,艳丽而醒目。 看着那鲜艳灿烂的守宫砂,平湖公主不由放心的吐了一口长气,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这可实在是太好了。 玉琉公主自幼跟听潮阁的青玄青人修习武道,内功已有所成,对身周的事物最是敏感,虽然此时心情激动,但在平湖公主捋她衣袖时,便已有所察觉。 在玉琉公主的心中,仍然以为平湖公主是轻抚着她的手臂,而来宽慰她呢,此刻听到平湖公主那如释重负的吐气声,便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平湖公主那放心下来的表情,还有因为衣袖没有放下,而裸露出来的小臂上,那颗鲜红似血的守宫砂。 玉硫公主的神情先是迷惘不解,但心灵晶莹剔透的她,转眼间便想明白了过来,平湖公主那一声吐气所含蕴的意思。 这种伤害的感觉,比被景宗皇帝那一巴掌的抽打,来得更加强大。 玉琉公主又气又急,她瞪着平湖公主,灿若星河的双眸,流露出无法言表的羞恼,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这个发现:“小,小姨、、、、、、?!” 她尖声喊叫道,觉得被自己当成母亲般的平湖公主,一下变得说不出陌生起来,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不去听平湖公主的分辩,一跺脚,已从房门中跑了出去。 那因为急切逃离,而飘舞起来的裙纱,就如风雨中颤抖的花瓣。 平湖公主那娇艳迷人的脸上,在玉琉公主的注视下,也流露着一丝尴尬,想叫住玉琉公主,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唉,玉琉,你这个任性的小丫头,小姨这也是关心你啊。 同时,平湖公主的心中,又隐隐约约的觉得,玉琉这丫头确实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呢,对此,她心中充满了好奇。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深夜进宫秘报,在那个悬崖的峭壁上,半山腰处,有一棵斜伸出来的松树,枝叶茂密,挂住了一名禁卫军士卒的身子。 虽然摔得身体多处骨折,但这名被挂着的禁卫军士卒,却奇迹般的保住了性命,并被成功救醒。 这名幸运而命大者叫赵坤,长着一脸大胡子,是一名资深,并经历过战阵杀场的禁卫军士卒,虽然他对自己究竟是如何,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事情经过,也是茫然不知,不过,他到是把这次搜捕偷猎少年的过程,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至此,这桩骇人听闻的血案,有了里程碑似的进展,最大的嫌疑对象,便是那帮竟敢偷猎的,胆大包天的权贵少年。 “真是太大胆了!!!” “太放肆了!!!” “查,一定要把那些权贵子弟,都给我找出来绳之与法,朕要让他们!让他们的家族!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景宗皇帝暴跳如雷,大声命令道,不过在他的心中,却一下子觉得安稳了许多。 虽然在景宗皇帝的脑海里,还有颇多疑问,这些少年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敢如此大胆呢?又是如何做到,把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扔下悬崖而神不知鬼不觉的?、、、、、、 但,既然事情,只是一帮胆大包天的少年做的,并不能威胁到他的统治、权力和安全,其它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景宗皇帝,已是好奇多过了愤怒。 第三十六章 晨露阁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陆恒最终没有选择翻墙,到不是害怕被父亲陆平知道后,会受到责罚,而是因为,他想出了更好可以到达晨露阁的方法。 爬墙头?那是没品毛贼下九流的手法,我堂堂的恒少爷,可是不屑为之的。 陆恒找来了二根弹性极佳,有两手指粗细的斑竹,砍了下来,准备当撑杆一样,用来翻墙而过,之所以准备两根,是因为到时候要带上一根,到晨露阁那边去,就算偷香窃玉成功了,最终也是要回到风竹轩的啊。 陆恒觉得,他现在考虑起事情来,比出去打猎前,更加有谋划、有条理了,这就是进步啊,少爷我还真是一个人才呢。 吃过仆妇送来的晚饭,陆恒便在火边,细心烤着砍下来的斑竹。 常崧曾经教过他,用竹子当撑杆,必须要经过火烤或水煮,并不时加以弯曲,竹杆的韧性才足,使用时就不会出现半路断裂的情况。 窗户外面,万千竹叶簌簌响动,有如天籁,其中夹杂着,从晨露阁方向,隐约传来的莺声燕语,还有那一两声“铮铮”弹响的琴音,都在撩动着陆恒的心弦。 明月在不知不觉间,已爬上了柳树梢头,有着淡淡的月晕,就如美人欲露未露的容颜。 弯成一个圆弧,竹杆又“嗖”的一声弹直,陆恒长身而起。 提着两根长长的竹杆从小楼走下,陆恒毫不顾盼的来到一处围墙边,这可是他已经观察好的地形,不但有助跑的空间,而且他从楼上也观察到了,在墙的对面是一块平整的草地,适合落足。 先把一根长竹杆从墙上扔了过去,然后,身着玄青色硬木条纹服的陆恒持竹如枪,双目炯炯,在估算好距离后,开始奔跑、加速、竹杆点地、弯曲、再弹直,随着“忽”的一声风响,陆恒那高瘦的身躯,衣衫猎猎作响,在暗夜的空中,仿佛巨大的蝙蝠般掠空而过,这种完全在自己掌控下的飞跃,让陆恒忽然对常崧当年,地狱般的训练充满了感激。 在落地的时候,出了点状况。 陆恒一脚踩在了,刚才扔过来的那根竹杆上,如果不是用手扶了一下草地,非得摔个马趴不可。 “意外,绝对是意外!” 好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陆恒整衣而起,此刻,天色还没有全黑,月华淡淡,四周景物朦胧,华灯初上的晨露阁,放眼看去,几如仙景楼台,流香内湖,水波粼粼,映着灯光,更似天上星辰闪烁。 陆恒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大摇大摆的向晨露阁走去,一路上还颇有心情的欣赏着晨露阁的景致,俨然已是一幅登徒子的造型派头。 琴声“叮咚”,越发清晰可闻,说实话,这一刻听到的琴音,和下午相比大有不同,生涩、单调,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在练习操琴手法似的,但对陆恒而言,这琴音,便是与那白衣女子相见的指路灯塔,循琴音而寻觅,相信马上便能一窥真容。 虽然吹拂而来的秋风,已有几分萧瑟清冷,但陆恒心中,罕见的有着一丝热切。 晨露阁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个空旷无比的大厅,此时有十多名歌舞姬,正在那里排舞演练,丝竹管弦,奏着飘缈音律,香鬓云衣,舞出万千霞霓,各种繁复的队列组成的花式,忽聚忽散,看上去极为赏心悦目。 因为是在夜晚,再加上平日这时候,往来的都是女伴,所以那些歌舞姬们,此刻的穿着很是随意,有的连抹胸都没有带,有的亵衣半露,冰肌玉乳在纱裙之下,让陆恒一时间觉得,眼睛竟然不够使了。 对于陆恒的忽然出现,所有的歌舞姬们也着实吃惊不小,下意识的停歌罢舞,瞅着陆恒,一阵发呆,要知道,平日里就算是太尉大人陆平,忽然要观看歌舞,也会有守门的健妇来通知,并让她们早做准备,绝对不会象陆恒这样,神兵天降般的忽然出现。 随即,那些歌舞姬们,便发觉自身穿着的尴尬,不由一阵慌乱,于是莺声忽起,在奔逃闪躲中,更是香艳,陆恒的眼睛都直了,口水更是险些流出,完全一幅猪哥模样。 就在那些歌舞姬们,愈羞愈恼时,却已有人认了出来,这个在门口忽然出现的,摆出一幅就要扑击上来的少年,便是府中的小公子陆恒。 天可见怜,这可是她们心目中的最佳委身对象呢。 这些歌舞姬们的人生归属,大约是这样几种情况,被主人赠送给宾客或朋友,为妻妾侍女,一生能否幸福,全凭运气。 要不就是,随着年老色衰,被指给下人,转为仆役,也可储银自赎,回到乡下,嫁与农夫猎户。 而最佳的结局,便是被主人梳拢,收为妾室,如果能生个一男半女,地位便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获得富贵收场。 景宗皇帝现在最宠爱的王美人,当年便是靖江王府内的歌舞姬,后来生下楚王李洛,在后宫的品级一下由良人,升为了美人,得到了景宗皇帝的日夜恩宠,可谓天下无数歌舞姬们,仰望才能得见的偶像。 太尉陆平,虽有风liu好色的名声,但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修心养性,对女色已经不再注意。 上天啊!为什么?为什么在太尉大人最最好色的时候,没有遇上我??? 太尉府的歌舞姬们,在自哀自怜的同时,也纷纷把目光,投注到了太尉府中,两位少爷的身上。 五少爷陆辉年已二十,身长玉立,仪表堂堂,更领尚书令史的八品实职,秩二百石,将来定然大有出息,本来是这些歌舞姬们,心中从良的最佳人选。 但是在今年的陆平生辰大宴时,这些歌舞姬们献艺娱主,却分明看见,小少爷陆恒,便坐在太尉大人陆平的身边,肆无忌惮的吃着各种美食,举止粗豪,却没有得到太尉大人的丝毫指责,分明是更加得宠。 同时,歌舞姬们更无意中得知,五少爷陆辉曾经勾引了一名舞姬,拉到假山行偷欢之事,两个人正在肉帛相见,入港得趣的时候,小少爷陆恒不知有什么事情,正好也从假山边上走过,咳嗽了一声,并很不真切的说了一句~~什么动静啊,莫非,又有一条獒狗进来了~~ 说完,小少爷陆恒便走了,但五少爷陆辉仿佛受到了巨大惊吓似的,站在那里两眼发直,口吐白沫,簌簌而抖,就跟羊癫疯忽然发作了相似,那话儿也软了,并听说在颇长的一段时间里,再起不能。 于是,小少爷陆恒,便在那时,成为了这些自认颇有姿色的歌舞姬们,心中的最佳人选,更无意中听说,这位少爷床上功夫也不浅呢,而且越来越好色了,大有太尉大人当年的遗风,平时就算看见那位丫环的美臀翘而挺实,都要上去摸捏一把,整个太尉府中,很多漂亮的丫环,已被恒少爷占过便宜为荣。 不怕他好色,就怕他好色的力度不够强猛啊! 此刻,在这天色渐黑之时,陆恒能够进入晨露阁,虽然来的古怪,但必然是得到太尉大人的许可,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所以,这些歌舞姬们,在大惊之后,又是大喜。 陆恒目光如电,其中含蕴的色情和放肆,有着毫不掩饰的张扬,和他稚嫩的面容极不相衬,有几个长的最为惹人注目的娇媚舞姬,被陆恒那恶狠狠的目光盯上以后,肌肤上竟然产生了一种微灼感,仿佛自己的衣衫已全被扒光了一般,她们下意识的并紧美腿,收拢双臂,护住胸前,可那似羞非羞、欲拒还迎的秋水双眸,却已是春意盈盈。 在女色方面,别看陆恒看了那么多房中术、*,并时常把自己的两个贴身丫环,拉上chuang去进行实战演练,但确切来说,他毕竟还年少,还是一个初哥,这一番掉入众香国里,温柔乡中,登时便觉得眼睛不够使了,不过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却仿佛不断的在提醒他:不要着急,还有更好的呢! 是的,陆恒对那名弹琴的白衣女子,更是期待。 看着陆恒眼睛色迷迷的转了一圈后,竟然无所作为的上楼而去,那几个自认出色的歌舞姬们,娇艳如花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自伤自怜的幽怨神色。 但站在角落中的那名,负责指挥这些歌舞姬们排演的青春艳妇,眼中却倏的闪过一抹讶色,她悄无声息的跟着陆恒的步履,也向楼上走去。 第三十七章 被拒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二楼同样是一个大厅,不过和一楼相比,就要窄小许多,但无论是从装饰、布局、条纱幔帐的色泽配置,还是放置的青花瓷瓶,五彩色迷之物,都显得更加豪华高雅。 在角落中,分别燃着四根镀银烛台,跳跃的烛光,使大厅的景物看上去朦胧而美丽。 有两个妙龄女子,此刻正盘膝坐在兽皮为底的圃团上面,身型婀娜,姿态娇柔。 在这两名女子身子中间,横放着一条花梨木的短案,短案上面,放着的是一具乌黑发亮的七弦琴,面对自己操琴的那个佩珠带玉的女子,却是自己的六姐陆颖,而那名下午在风竹轩窗口处,远远见到的白衣女子,此刻正背对着自己,黑发似瀑,用鹅黄丝带相系,莺莺细语着,指点着六姐的操琴手法,并不时伸出修长的玉指,以优雅迷人的手势,在琴弦上做着示范,“叮咚”之声有如清泉击石。 恍然间,这名白衣女子的身份已昭然若揭~~定然是父亲请来,教六姐习琴的赵大家赵萱~~ 不属于权贵之家,并有着自由身份的艺姬,是大齐帝国极为特殊的存在,而且正因为她们身份的特殊,身着打扮,举止言行,更是女子流行时尚的风向标。 要想成为一名艺姬,不但要有惊人的技艺,秀美无俦的容颜,还要有颇深的背景来保护,才能无论是行走在权贵门阀,还是市井强豪,能够保持自己身份的超然,和清白身躯不被所污。 当然,也有些艺姬悄悄的出卖肉体,不过那价钱可谓惊人。 做为一名艺姬,艺术生涯是很短暂的,就如昙花绽放,瞬息之间都有可能凋零,不过就算如此,也能在这短短时日里,聚敛到大量金钱,使退隐下来的后半生,衣食无忧。 权贵豪富之家,常常在大宴宾客时,让请来的艺姬献艺娱宾,请来的艺姬越是有名,才华越是出众,便越能显示出宴席的排场、规格和档次的与众不同,主家也更有面子,这些艺姬的出场费,是跟据名气的大小付酬的,等闲人家,听到那巨大数额都会晕倒。 赵大家赵萱,是所有艺姬中的顶尖人物之一。 北赵南柳,赵萱的琴技天下闻名。 在一次家人谈话中,陆恒却无意中得知,这赵萱其实是前任太仆大人的私生女儿,因为生母是贱户,地位卑下,所以前任太仆大人一直把她寄养在外宅,从小就请来大内乐师教她琴技歌舞,原本的打算是,将来送到宫中,如果能得到圣宠,便是有了个出身。 不过,这一切打算,随着前任太仆大人的病死,就都成为了泡影。 赵萱沦落成为了艺姬,更被清流人士吹捧为“琴神”,请她弹一次琴,往往要十数金才能成行,因为在她的背后,毕竟和前任太仆大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各派势力对赵萱都还是颇为客气。 赵萱答应到太尉府,教授六小姐陆颖琴技,却有避祸的意思在其中。 听说汝阳王的二公子李进,看上了赵萱,日日骚扰,更放出话来,要把赵萱纳为妾室,那李进是京都有名的花花大少,有鞭挞女人的嗜好,嫁给他的妻妾,没有能活过一年的,所以还被人称呼为“禽兽公子”,前任太仆大人留存下来的势力,根本不能和汝阳王府抗衡,如果不是正好有太尉府的邀请,赵萱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记得当时说起赵萱来历的,是五夫人孙氏~~如果不是老爷现在开始修心养性了,而且一直没有和那小浪蹄子见过面,十有八九我们还会多一名姐妹呢~~ 听见楼梯声响,最先抬头的是陆颖,她看见忽然出现在楼梯口的陆恒,很是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七弟?” 她怔怔的看着陆恒,一脸惊诧:“你不是偷偷外出打猎去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到这晨露阁来了?” 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大哥陆雄和二哥陆杰常年在外,三哥早夭,四姐陆倩嫁给少府何大人的公子,五哥陆辉对陆恒唯恐躲避不及,唯有六姐陆颖,和陆恒关系最是亲近要好。 “噢,下午回来了,老爷子让我到东院来修心养性呢,我听到这美妙无比的琴音,便过来看看、、、、、、” 陆恒语意模糊的说道,这时,身着白衣的赵萱随着陆颖的问话,也束身而起,缓缓回过头来,陆恒第一眼所见的,是一张并不是如何出奇秀美的容颜。 肌肤亦如雪,五官各奇秀,但组合在一起,却是一种虽然丰润和美,但并不很出色的平淡,一种就算是擦肩而过,都不一定会专心注目的平淡。 也许正因为期待太高,所以陆恒此刻,不由大失所望。 ~~长得虽然说得过去,但要想称之为绝色,并被汝阳王二公子李进疯狂追索,却也是太没眼光,和开玩笑了吧~~ “小女子赵萱,见过恒少爷。” 轻施一礼,动作轻盈的如流风回雪,微微泛起的笑靥,竟让陆恒有瞬间的迷失,那本来并不出奇秀美的容颜,在这一礼一笑之间,却忽然间有了倾国倾城的风韵,如美玉生烟,雪化花开。 饶是陆恒定力惊人,面对这种忽如其来的转变,也着实吃了一惊,此刻再定睛细看,这盈盈而立的赵萱,却是越看越感觉到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千种妩媚,万般风liu,浑身上下,竟无一处不是美到极点的。 老淫贱方仲行曾经说过:有一种女人,就如极品龙井,初尝无味,但越品越觉满口幽香,渐渐的,那幽香便化为每个毛孔逸出来的云气,让你有如身临仙景。 赵萱,就是传说中的仙女吧?! “啊、、、、、、啊、、、、、、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因为这变化实在是太大了,陆恒的应答便有些无措,身子已如被火光吸引的飞蛾般揍了过去,手更下意识的伸出,摸捏。 这一手对陆恒而言,已是习惯动作,可谓是手法熟练,角度刁钻,动如闪电。 赵萱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随意束着长发,袍服微敞,看上去洒脱不羁的太尉府小少爷,竟是这样的贪花好色,而且肆无忌惮,丝毫也不加掩饰,宛如野兽,她就如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面对陆恒伸来的魔爪,发出一声娇呼,快速逃避,但和陆恒那多次运用过的动作相比,还是慢了一步,已然中招。 “你、、、、、、你、、、、、、” 赵萱慌乱失措的躲在陆颖的身后,美目圆瞪,怒视着陆恒,心中真是又急又羞,看见陆恒把摸过自己翘臀的手放在眼前,并斜眸怪笑的瞅着自己,搓动着手指,似乎在体味着那份美妙感觉,一时间,不由红晕上脸,想骂却偏又张不开嘴,流露着一种欲嗔还怒的迷人风情。 “七弟,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对于陆恒这忽如其来的放浪举动,陆颖的俏脸也不由红霞密布。 其实陆恒自己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他在自己那犯了错误的手背上打了一下,干笑道:“意外,嘿嘿,纯属意外。” “其实,我是被你们的琴声吸引来的,实在是太美妙了,如听仙乐耳暂明啊,不知赵大家能否为我弹上一曲,让我一饱耳福呢。” 陆颖到是明白,陆恒说得是大实话,因为陆恒见到美貌的丫环,就会凑上前去摸上一把,这在太尉府中,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甚至太尉府中还有传言,只有丑八怪才能逃得过恒少爷的魔爪,而且陆颖也深知,自己这位七弟虽然行事荒唐,但深受父亲大人的爱宠,最是任性使气,一般情况下,还是顺着他好,免得惹出更多是非。 转身想劝赵萱为陆恒演奏一曲,把这个惹祸精打发走了再说,却不了赵萱听了陆恒的要求后,心中已是大怒,见过不要脸的,但,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呢,刚非礼完自己,转眼间,便跟个没事人似的,还要求自己弹琴给他听,难道这人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么?! 赵萱秀眉倏扬,玉面冰寒似雪,冷声道:“操琴奏曲乃是雅事也,有三弹三不弹,恒少爷你心怀杂念,举止粗俗,更不曾更衣洗耳,实在不适合听萱儿奏琴,如真有兴趣,还是请下次再来吧。” 她一边说一边快手快脚,把案几上的七弦琴放入琴囊中,抱在怀里,径直便向后堂走去,动作飘落如花,竟不愿再看陆恒一眼。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那一个女子,敢这样当着自己的面教训自己呢。 就在陆颖心中大叫“糟糕”,并思索着如何措辞转圜的时候,只见陆恒双眸已如寒泽,脊背一挺,下颔一抬,流露出一股迫人压力:“那么,我今晚上便去赵大家的房中,讨教琴技吧,要知道,我可是一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呢。” 行云流水般离去的步履,因为陆恒这句话,而一趔趄,赵萱差一点没有摔倒在地,她猛的转过身来,看着陆恒,唇齿相接之处的嫣红,映衬了脸色的苍白,这瞬间流露出来的柔凄美艳,就如寒风中颤抖的花瓣,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凋零。 自己为了逃离李进的纠缠,而满怀感激喜悦的进入太尉府,想不到竟是出了虎口,进入了狼窝之中。 “我虽然来太尉府中时间不长,但也听说过恒少爷为人肝胆磊落,却万万想不到、、、、、、、” “如果,恒少爷一定要来萱儿的房中,那么,萱儿便唯有一死了!” 说罢,跄踉而去,修长的身躯竟是一派娇弱和惨烈。 这些日子的授艺,再加上相处言谈间的投契,对和自己同龄的赵萱,陆颖已有了姐妹般的情义,此刻,看陆恒如此无赖逼迫,陆颖俏脸嗔怒,几乎暴走般的大叫道:“七弟!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爹爹、、、、、、”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想听听她弹琴么,难道我对音乐的热爱,也是我的罪过不成?!” 陆恒一脸无辜,他看见陆颖向后堂跑走,显然是要去安慰那赵萱,便悻悻然对着陆颖的背影喊叫道:“别忘了,你是我姐姐,你不帮我,还想告密!哼!” 他坐在那里生闷气,这可是他第一次被女孩拒绝呢,这感觉既让人觉得沮丧,又让人想抓狂。 就在这时,一个娇媚的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在他身后柔柔响起:“恒少爷呵恒少爷,你也太过急色了啊。” 第三十八章 男女征战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香风郁郁,只见一个美艳俏妇随着柔柔的话语声,蛮腰轻摆,极有风致的从楼梯的阴影中走出,云髻金钗,玄黄玉的耳坠轻轻摆动,而那微带苍桑的美丽容颜,映着烛火的跳跃,有着奇异魅力。 陆恒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个歌舞姬是刚才在楼下,几名长得最出色的歌舞姬之一,特别是双巨乳,尤为高耸迷人。 且不说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刚才在她身上,可是多盯了好几眼呢,所以记得尤为深刻。 “恒少爷,你出身豪门,权势富贵自不待言,再加上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相貌英伟不凡,以你这样的佳公子,应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良配,可赵大家为何还会严辞拒绝你呢?” 这个晚上真是邪门了,不但被人骂,还被人评头论足,陆恒心中泛起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再加上这美妇款款行来,眼眸水汪汪的,媚态撩人,并且言之有物,到引发了他的兴趣,当下盘膝坐在一个圃团上面,带着笑,瞅着那美妇反问道:“是啊,这是什么原因呢?” 说实话,这位恒少爷自从踏入晨露阁的第一步,表现出来的言谈举止,轻浮神情,都是一个色迷五道,纨裤子弟的败家模样,跟京都的那些花花公子全无区别。 但此刻挺身而坐,端正精神,那色迷迷的表相竟如潮水般的退去,流露出来的竟是,罕见的英武和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形成独特魅力,使刚才那番本是阿谀奉迎的话语,到显得并非虚言了。 “奴家叫云娘,是太尉府歌舞姬们的领班,在这里见过恒少爷了。” 云娘俯身一礼,如风中弱柳,她的裙绢开叉极低,随着这一礼俯下,便已露出大半个雪白丰润的胸肌,在朦胧灯影中,有着触目惊心的耀眼。 云娘看见陆恒的目光,象毒蛇一样,从她的胸部扫视而过,不由微微露出自负笑意,故意深深呼吸,使胸部显得越发高耸,但随即她便发现,陆恒看是看了,但双眸清澈明亮,并无丝毫被惑的迷乱,一时间,嘴角那丝刚刚浮起的自负笑意,又化为了恻恻不安,心中对陆恒这个花花大少更加高看几分。 “这是因为恒少爷你啊,用的方法不对,女孩子,不是这样来追的。” 云娘浅笑盈盈的说道:“每人都有不同的心气秉性,而美丽的女孩子,更如沙砾中的黄金,心气秉性跟一般女子更是全然不同,或高傲、或柔弱、或娇蛮、或清雅,如春兰秋菊,各有风姿,一味的用强,只是最下乘的手法,或许能得到肉体,但决得不到她们的心灵,只有根据不同的性格,而使用相对应的方法,才能够做到笑傲情场,纵横不败,认那些美丽的女子自动的*、、、、、、” 这番话听起怎么这样耳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方老狐狸所教的兵法精义么,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得不就是这种情况啊,陆恒当下大感兴趣的问道:“云娘,你可研读过孙子兵法?” 那云娘“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如花枝乱颤,双乳更是汹涌澎湃,惹火之极:“奴家知道恒少爷你的意思,虽然奴家没有看过什么兵书战策,却也知道,情场如战场,想来都是相通的,战场上战败了,要遭到杀身之祸,而情场上失败了,则可能心灵要面临没顶之灾,永远都会郁愤不平,所以说,无论情场战场,都是一般的凶险莫测。” 听了这番话,陆恒也不由微微点头,觉得大有道理,心想,历代的开国帝王多是草莽之徒,起身市井,又那里懂得什么兵书战策,他们战无不胜的军事才能,很有可能就是追女人磨练出来的呢。 一时间,心中的念头纷如潮涌,如何才能得到赵萱呢,顺手牵羊、瞒天过海、反客为主、混水摸鱼、、、、、、对了,美人计到是用不上,但,就凭我这翩翩风度,潘安子都的相貌,来个美男计,相信杀伤力也是同样巨大、、、、、 那云娘见陆恒听得精神专注,便越发卖弄口才,一套套高深理论连接抛出:“、、、、、、或诱之以利,或镇之以威,或以情挑之,或以力胁迫,但要达到的最佳效果都是,让那名女子身心屈服,为奴为婢,愿死愿生,这,才是男女之间最高的境界呢、、、、、、” “停!停!停!” 陆恒喊叫道,说实话,云娘的这番话对他冲击很大,引申到为人处事方面,更觉得天地宽广,实在是需要细细品味,他用眼神向后堂试意:“那你说,我如何才能、、、、、、这个、、、、、、赵大家、、、、、、、这个、、、、、、呢?” “只要恒少爷你按我教你的方法,包那赵大家最后会主动的*,不过,恒少爷,奴家也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其实这件事吧,对恒少爷你来说也是大有好处的、、、、、” 云娘一边昵声说道,一边极为熟络的在陆恒身侧坐下,姿势优雅的斟上茶水,她的动作一派大方端庄,但无论是眼角眉梢,还有说话语气,都含蕴着盎然春意,更用她胸前的两团软玉,若有若无的碰擦着陆恒的肩膀。 在云娘想来,诸般铺垫之后,更有赵萱这样的绝代艺姬为香饵,料想陆恒定然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却不了,陆恒“哈哈”一笑,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回答的话语更是模棱两可:“那你先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本少爷我估量估量。” “如果本少爷能做到,自然好说,如果做不到,你也别埋怨少爷我不帮忙。” 这个恒少爷,虽然年少,想不到却如泥鳅一般,如此的滑溜,怎么也不肯给个实实在在的承诺,真是让人着急。 云娘无奈,当下满面推笑的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奴家有个远房表妹,就要十三岁了,在官教司呢、、、、、、” 官教司,陆恒心中微微一怔,觉得事情不是那样简单了。 如果说,娼妓者的地位,是出卖皮肉生涯者的最底层,那么,官教司的娼妓,则是比最底层还要黑暗的地狱,官教司的女子,大都是犯罪官员的家属,终生不能获得自由,她们出卖肉体获得的金钱,都要上交给官署,要想把人从官教司中救出来,不但需要金钱上的打点,更需要有势力为靠山。 “、、、、、、就要被逼迎客了,前些日子托人捎话来,让奴家救她,但奴家哪有那本事啊,所以想请恒少爷施以援手,到时让她来侍奉恒少爷您,奴家那表妹现在虽然年幼,却是内媚之人呢。” 内媚,这个称谓到让陆恒心中一动,在房中术中,内媚是指身具名器的女子,陆恒一直以为是编书人杜撰出来的,想不到还真有这样的存在,当下大感兴趣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云娘俏脸生晕,她白了一眼陆恒,但那眼神,分明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勾引:“奴家也曾修习过房中术呢,最精通的便是观人面相,公子爷您鼻梁挺直,峻然如山,鼻冀收紧,有如悬胆,从面相学来讲,那话儿定然硕大豪猛,万中无一,可是我们女儿家的恩物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挤身在陆恒的怀中,浑身有若无骨,就如成熟滴汁的水密桃,诱人一口咬下、吸食:“、、、、、、如果奴家没有看错的话,那赵大家也是身具层峦叠嶂名器的佳女子呢,恒少爷你真是好福气啊。” 层峦叠嶂?!十六名器中的层峦叠嶂?! 据书中所说,有着层峦叠嶂的女子最是温柔多情,怎的赵萱却是一幅冰山嘴脸? “这个,少爷我天赋异秉,自然与众不同了,你连这个都能看的出来,真是好眼力啊。” 陆恒自吹自擂的道,这一刻,他被云娘撩拔的欲火狂恣,已成燎原之势,正所谓利箭上弦,不得不发,既然云娘先来*,那便也无须客气了,伸手便把那一团,最吸引他目光的雪腻牢牢握住,蹂躏成万千形状。 “这样吧,等我什么时候拭过赵萱那丫头片子的名器,如果真的和传闻无差,让人迷醉消魂的话,我便托人去把你那表妹救回来、、、、、、” “爷,你这、、、、、、” 这番承诺的活泛性实在是太大,云娘正要开口抗议,陆恒的身子却已如山倾般的压将下来,这小子学自书中、*的那些床上手段,在云娘这样的行家眼中,着实生涩青嫩,不过那股少年人特有的生猛霸道劲,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云娘的下半截话语便被生生堵在口中,化为一声诱人之极的呻吟。 当陆恒的神兵,如破阵般进入了云娘的身躯,并一路高歌猛进,纵横驰骋时,久旷的云娘下意识的极力配合着,竟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被陆恒这罕见的生猛送上了极乐的巅峰,她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有着云端行走般的舒畅快意。 此刻,她脑海中唯一所想的却是,我的相人术就是准呢,这恒少爷果然、、、、、、果然有着一杆世所罕见的宝枪啊。 第三十九章 交易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随着圣旨的下达,缇骑、禁卫军、都卫军、功曹、捕吏迅速出击,在京都和边郊郡县,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开始了地毯般的搜索,誓要把血案的制造者捉拿归案。 搜索的主要目标,便是那些,具有重大嫌疑的偷猎少年。 只是,随着这张网的撒下,却意外的感觉到,要捕捉的不是猜想中的小鱼小虾,而是沉在水中,并不显露丝毫痕迹,硕大无朋的礁石,撒下的鱼网,很有可能会全无收获。 甚至还有可能,出现网断船毁的情况。 首先,在京都各派势力之间,忽然有了这样的传言,说这场血案,根本就是假的,是景宗皇帝故意安排,和一手制造出来的,为的就是借助此案,打击各派势力,特别是门阀权贵,以报昊元五年的仇恨。 这个传闻,虽然虚实难辩,却已让人心惶惶。 景宗皇帝在昊元三年的时候,确实有过收权中央的举动,君权和士子权贵阶级,就如两驾从对面方向,奔行而来的高速马车,发生了激烈冲撞。 当时,大批的门阀子弟,被撤职闲置、被充军发配、被午门斩首,大齐帝国笼罩在白色的恐怖之下,血雨腥风,是前往未有的动荡,各大门阀豪族,在压力下,紧密的联合在一起,和景宗皇帝代表的皇权对抗,每一天的朝会,要是没有人被打板子,被责令入狱、被抄家、砍头、灭族,都可以称之为稀罕了。 那时候的大臣,白天上朝前,都在家中留有遗书,晚上能平安的回到家中,都是要洗浴、更衣、上香,谢上天保佑的,如果被罢免了官职,可以远离京都的是否圈,更会大摆宴席,击鼓相庆。 昊云四年,突厥寇边,连破三郡,天下震惊,朝廷竟无可用之钱、可战之兵、可派之将。 在昊云五年的时候,景宗皇帝无奈的宣布,变法失败,他以壮士断腕的果决,处死了几名负责变法的心腹手下,借此平熄各大门阀权贵的怒气,大齐帝国的政局又恢复了势力平衡,大家两败俱伤,各自舔视着伤口,并窥视对方,有着一种麻杆打狼__两头怕的感觉。 此时,谣言如同瘟疫般快速蔓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接着,办案人员们遇到了门阀、豪族、权贵大佬们的联合抵制,他们极不配合的说,为什么要问讯我们的子弟,你们有什么证据,就凭一个未死的禁卫军士卒的指控,无端怀疑我们的孩子,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啊,要知道,我们也是为大齐帝国的建立,流过血,出过汗的,我们的孩子都是功勋之后,是免与三责的、、、、、、 这些大佬们,还极有人生经验的为办案人员们分析,其实,那名站出来指控的禁卫军士卒,到是大大的值得怀疑,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就他还活着?这说明了什么?血案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他啊!你们回去,把那个禁卫军士卒、、、、、、、对,是叫赵坤吧?!上刑审问,好好的查一查,看看他过去有没有什么劣迹,尿没尿过床,偷没偷过别人的钱包,他要是不招,就抽他的筋,扒他的皮,砍他的脑袋,灭他的九族、、、、、 而负责收集证据的办案人员,惊讶的发现,很多被叫来问讯的人,都表现出白痴神情,一问三不知,而能提供重大线索的,那几日负责看守城门的小队城卫军,全部被连夜调防出了京都,而调防的命令,走得却是完全合乎法规的程序,甚至还有,大齐帝国最高军事机构太尉府的审批。 随着案件调查的近一步深入,负责此案的三大巨头,仿佛都隐约看见,在自己面前腾起的黑色云雾中,一座高耸雄峻的山峰巍然而立,黑沉沉的压在了心头,使喘气都变得艰难起来。 这趟混水深不可测,而且一步走错,便有可能是灭顶之灾呢。 最先表示退出的,是都卫军统领年达,虽然他才三十多岁,但他的油滑,和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却是一些老官场都不具有的。 年达和他的手下,开始出工不出力了,最后更说出:这种案件,虽然发生在京郊,但跟我们都卫军没有什么关系啊,这既不属于敌寇入侵,更不属于叛乱,这只是一般的凶杀案件,我们都卫军实在是派不上多大用场,各位大人先忙着,我这几天拉肚子,要先去趟茅侧了、、、、、、 他站起身来,转身而去,在过门槛时,还放了两个二踢脚般的响屁,腾起了漫天烟尘。 这两个响屁,似乎在告诉大家,他这一走,便是‘白云千载空悠悠’了。 第二个消极怠工的,是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 尉迟勇是大齐帝国有名的勇士,有着最正统的军人观念,在他的眼中,没有门阀、家族、阶级的存在,国家的利益高与一切,景宗皇帝是他唯一值得效忠的对象。 就是因为他的这种观念,他被他爹~~当年的尉迟门阀的阀主~~赶出了家族,不过,他也因此获得了景宗皇帝的绝对信任,委以禁卫军总统领的职责。 尉迟勇对于这场血案的追索,在开始的时候,表现的最为积极主动,因为死得这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是他的下属,敢杀他的下属,那便等于看不起禁卫军,看不起他这个禁卫军总统领,是在他头顶上拉屎洒尿,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而为下属报仇,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所以。当他得知,有一小队守门的城卫军被连夜调防,而且有太尉府的批令时,他就象闻到腥味的猎犬一样,前往太尉府拜访太尉大人陆平。 尉迟勇身高九尺,四肢粗大,手指更是出奇的修长,面色姜黄,看上去有些木讷,但双目开阖之间,精芒似电,让人心悸胆寒。 他是太尉大人陆平的老部下,平南时,就在陆平的麾下听令征战,安昌校军的时候,他和常崧、岐盛同时被称为军中霸者,有天下第一箭的称谓。 尉迟勇前往太尉府,就是想搞清楚,这张虽然正常,但绝不合理的批令,究竟是如何下达的,是什么人请托到了太尉大人的头上,尉迟勇希望通过那张批令,顺藤摸瓜的找出凶手。 在太尉府议事大厅中,他不但见到了太尉大人陆平,还见到了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尉迟门阀现任阀主尉迟安,而桌上摆着的是三幅茶具,和一张空着的花梨木太师椅,明显是在等着他的到来,那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事情比他所想,要麻烦和复杂的多。 ********************* “其实,没有什么麻烦复杂的,这件事,很简单。” 有目的的拜访,最后变成了礼节性的问候,陆平垂垂老亦,话多而密,并不时咳嗽两声,花白的头发随风轻摆,端茶的手指更微微颤抖,完全没有了当年率军平南时,指点江山的豪情,和杀伐决断不容置意的风采,正所谓,英雄也怕迟暮啊。 但在最后告辞时,那不经意间投射过来的一瞥,却是异常的深邃,有着迫人而来的冷冽。 只是淡淡的一瞥,只是电光石火的瞬息,但当尉迟勇的神志,从那目光中挣脱出来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已汗透重衣。 从太尉府出来的路上,尉迟安捋着嘴角的八字胡,微笑着对尉迟勇道:“你知道么,就在这几天,京都七家最大的权贵豪门,每家都收到了太尉大人的五千两黄金,这里面的意思,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了吧。” 天下十大门阀,北三南七,京都之中,江北陆氏、泽远尉迟、长关庞氏三大门阀,势力最是惊人。 尉迟安是尉迟勇的堂兄,年近五十,瘦长的脸上有着一幅,修剪极为精美的八字胡,黑而亮,就如浓墨书就,再加上矜持稳重的笑容,给人一种诚实可靠的感觉,虽然尉迟勇被逐出了尉迟门阀,和家族恩断意决,再无干系,但跟他这位担任阀主的堂兄,感情却是一直不错。 尉迟勇一惊,站住了脚步:“这么说来、、、、、、、” “其实啊,这只是一场意外,一群无知的少年子弟,办了一件冲动的事情,并没有蕴藏着什么阴谋诡计,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尉迟安漫不在乎的笑道:“虽说这只是太尉府一门的事情,但皇上如果真得深究下来,拔起萝卜带着泥,大家都有可能会受到挂落,太尉府散发出去的谣言,到也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各大家族已经达成同识,让这桩血案变成无头公案。” 这时,尉迟勇才猛然想起,太尉大人陆平虽然被架空了,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呢,那就是陆氏门阀的终身长老,门阀和门阀之间,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这也是景宗皇帝这些年,虽然对陆平心怀不满,但也不敢轻易动他的根本原因。 想起自己那些惨死的下属,尉迟勇觉得良心在鞭挞着自己,他愤愤不平的反问道:“无头公案?那我的那些手下岂不是白死了?!还有,这让我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尉迟安停下身来,转身看着尉迟勇,认真的问道:“那你想怎么样?通过这件事,把凶手绳之与法,甚至把太尉大人陆平也拖进来,但你想过没有,你手上并没有真正的证据,就算陆平被降罪了,还有江北的陆氏门阀呢,牵一线而动全身,到时候,事情可就大发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尉迟安语意诚恳的道:“陆平十七岁入军旅,从一个小兵奋斗到太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军中,他的人脉、威望恐怕是没有人能比的上,就连你,不也曾是他的下属么,虽然他现在失势了,但如果你出头来和他为难,落井下石,恐怕天下人都会鄙视你的,在这件事情上,你最好的姿态就是保持中立。” 尉迟安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不是还有廷尉郭宝忠吗,他可是天下闻名的酷吏‘鬼见愁’啊,这件案子,你就撒手让郭宝忠来办吧,如果他真的查到了什么,你也可以一推二六五,方便脱身呢。” 虽然实在是不甘心,但仔细想想,确实如堂兄所说,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身处的地位着实尴尬,还是不作为的最好。 想通这一节后,尉迟勇不由叹了口气,悠长而无奈,作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大违自己的本性啊。 两人走出太尉府大门,在临分手的时候,尉迟勇忍不住问道:“安哥,制造这场血案的少年,究竟跟太尉大人是什么关系?可是太尉府中的公子?” 尉迟安摇了摇头,很遗憾的说道:“你别看咱们这位太尉大人,现在一幅老的快要进棺材的样子,实际上精着呢,他只是把他的意思表明了,真实情况却根本没有透露丝毫,刚才我跟你说的情况,很多都是猜测出来的,不过,根据年龄推断,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误,应该是太尉大人最小的儿子__陆恒。” “我听说京都有好事的少年,把庞家的庞毅,还有疾儿称为京都的少年双雄,太尉大人极力想雪藏的这位少年公子,恐怕并不比他们差啊。” 尉迟安口中所说的疾儿,便是尉迟勇的独子尉迟疾,今年十七岁,继承了尉迟勇的无双箭技,被大家称之为__小尉迟。 第四十章 廷尉郭宝忠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当尉迟安、尉迟勇告辞离去,方仲行便从议事大厅的屏风后,缓步踱了出来,清矍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今天尉迟安肯来,说明各大门阀豪族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愿意和咱们站在一起,而尉迟勇在刚才,光说些问候、来看看老长官的客套话,却一字一句都没提到案情的侦破上,看来已经决定放弃,不再管这件事情,现在,唯一要对付的就是廷尉郭宝忠了。” “每家收到的黄金只是一个方面,我江北陆氏位处南北交通的中枢,各大门阀豪族的贷物往来,都要靠咱们承托转运,这才是关健,所以,他们肯支持把血案办成无头公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陆平放在桌上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皱纹纵横的面容波澜不惊,说出的话语有着沉沉的韵律:“廷尉郭宝忠是景宗皇帝豢养的一条疯狗,擒谁都要咬上一口,是所有人中,是最难对付的,我平时对他都是能躲则躲,想不到这次却要跟他硬撼、、、、、、” “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弱点的,我还不信那郭宝忠,真的是柴米油盐不进了。”方仲行阴冷说道:“我使终坚信,就是圣人,也一样有七情六欲,也一样有柔弱之处,郭宝忠的弱点越是难找,就说明他的这个弱点,如果被发现,定然会一击致命。” 太尉大人陆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太尉府的大总管赵升走了进来,向陆平禀报道:“负责照看东院的魏大娘,今天来跟我说,恒少爷现在每天上午在风竹轩演练武艺,修习兵法,下午便出现在晨露阁中,和那些歌舞姬们、、、、、、” 他顿了顿,看着陆平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听说恒少爷还打算梳笼,请来教六小姐弹琴的赵大家、、、、、” 高高抬起的手掌,眼看就要击在桌子上,却又按捺心性,变缓、变软,最后是无声的拈起了,只有茶底子的杯盏,但太尉大人陆平的脸色,已在这瞬间黑如锅底,目光冷厉,说出的话语都如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丝丝冷寒。 “这个混帐东西!老子他妈的在这里废尽心血,为他筹谋保命,他却风liu快活,老子刚才还琢磨着,要不要把那赵萱送给汝阳王,以此来向宗室卖好,他却要梳笼人家,纳为姬妾,真是不知死活!” 方仲行连忙打圆场道:“元达兄,事情可不能这样看,你想啊,恒少爷上午还能在风竹轩安心演练武艺、修习兵法,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并没有完全沉迷在美色之中,温柔乡里啊!他还是很有自制力的!不,不能说是很有自制力,应该说是定力惊人。” 平时帮人说好话,都是要收钱的,唯有给陆恒这个混小子说好话,估计不但收不到钱,连个好字都不一定能落上呢,方仲行在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至于下午出现在晨露阁么?元达兄,你是否还记得,我也曾在风竹轩静修过,不怕你笑话,我也有到晨露阁去的心呢,只是那围墙太高,摔了我百十多回也不能翻过去,如果真的让我翻过去了,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回风竹轩,夜夜笙歌,温香软玉,那是何等美事啊,在这方面,恒少爷比我可是强多了。” “恒少爷血气方刚,有没有什么暗疾,贪花好色乃是人之天性,如果看见美女,他还不想着过去,那才让人觉得奇怪呢。” “至于赵萱赵大家么?听说汝阳王的二公子对她很是迷恋,我虽然没见过她人,但听过她弹琴,琴为心声,想来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恒少爷喜欢上了,想纳为姬妾,这在情理之中,并不应该责怪啊。” 方仲行鼓舌如簧,看着在自己一番言辞下,陆平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继道:“我现在到是奇怪,恒少爷是如何过去的呢,那围墙实在太高,也难爬,这小子,还真他妈的有办法!” 此话一出,太尉大人陆平板着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想一想,觉得方仲行说得却也有道理,再往深里想,陆恒这个混小子去晨露阁,陷身温柔乡中,虽然显得有些没出息,但总比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跑到外面惹事强。 陆平挥了挥手,示意赵升退下,表示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赵升一边恭身退下,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这位恒少爷,牛啊,以后便是自己拍马屁的重点对象了。 赵升赵大总管是太尉府中,二夫人胡氏的远房亲戚,他能力压算计惊人的卫丰卫胖子一头,而成为太尉府的大总管,就是因为他除了忠心耿耿以外,听话明意,见风使舵,拍马溜须的本事,不是常人能够比拟。 ******************************* 廷尉郭宝忠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倒霉的人。 廷尉掌管刑法狱讼,是大齐帝国最高的司法长官,秩二千石,正三品,堂堂九卿之一。 廷尉郭宝忠年近四十,皮肤黑红粗砺,长有一张正宗的猪腰子脸,因患有先天性眼疾,瞅人的时候,两个瞳孔总是一左一右的,让人感到阴森鬼气,再加上他酷爱刑讯,并研究出来了许多骇人听闻的刑讯手段,经他手审讯的犯人,要么招供被砍头,要么被当堂折磨至死,所以大家又都喊他‘鬼见愁’,并把他主持的过堂审讯,称之为‘地狱行’。 其实,郭宝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对犯罪深恶痛决。 郭宝忠出身贫困,从小受尽欺凌压迫,后来机缘巧和下,他被法学大师韩得收为弟子,认定人性本恶,唯有酷刑峻法,才能让人性恶的那一面得到收敛、改正。 郭宝忠是被昌王推荐给景宗皇帝的,结果君臣一番言谈之后,郭宝忠便成为了大理正,后来更被提拔成廷尉,世人都说,廷尉大人郭宝忠是景宗皇帝豢养的一条狗,只要景宗皇帝稍一示意,郭宝忠便会扑上去咬人。 郭宝忠心理明白,其实,他不但是景宗皇帝豢养的狗,还是景宗皇帝的替罪羊,景宗皇帝让他管刑法,就是拿他当刀使,去杀那些景宗皇帝想杀之人,当他杀到天怒人怨的时候,景宗皇帝就会忽然下旨,把他抄家问斩、诛连九族、抛尸荒野,这样,人们的怒气就会得到消解,就会高声颂扬皇上圣明。 而景宗皇帝只需再找一条狗就可以了。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权术吧。 是的,这一切郭宝忠都已经看清楚了,他能从一介清寒,奋斗到今日的三品高位,这本身就说明,他的见识绝对不差。 正因为看清楚了,所以他不甘心,他对他将要面对的命运不甘心,他一直兢兢业业,为大齐帝国的治安操碎了心,他希望景宗皇帝能够看见他的辛劳,最后大发恻隐之心,不要把他抛弃,不要把他真的当成狗一样,无情斩杀。 似乎,景宗皇帝对他越来越满意了,似乎,悲惨的命运已经离他远去,就在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这场震惊天下的大齐帝国第一血案出现了。 案件的调查陷入了泥潭,而景宗皇帝又不断的下旨催逼,这时候,郭宝忠便知道,他悲惨的命运最终还是没有改变,景宗皇帝要让他这条狗,最后一次扑出去咬人。 然后,他定然便会被无情抛弃。 事情明摆着呢,在这起血案的背后,是门阀豪族,景宗皇帝希望自己把那个凶手找出来,午门斩首,以此向天下门阀豪族们,昭示天子的威严,然后便会把自己杀了,来平熄门阀豪族们的反弹。 曾经,郭宝忠希望,能够把都卫军统领年达,和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拉上,共同来分担这份罪责。 但,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年达借口军务繁忙,再也不肯来廷尉府议事,尉迟勇呢,也许为了向他的部下显示,他仍然关心这件案子,每三天都会来廷尉府一次,但消极怠工的样子很是明显,并不询问案情进展,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大厅之上闭目养神,有如雕像。 景宗皇帝给出的一月期限,转眼就过去了,案情却毫无进展,太和殿上,景宗皇帝再次大发雷霆,都卫军统领年达、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被骂得狗血喷头,而作为此案的主要负责人__廷尉郭宝忠,被拉出太和殿外,当场脱裤重责十板。 是脱裤重责啊,斯文扫地,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不再给留存了。 同时景宗皇帝还冷冷的宣布:如果下一个月还不能破案,便重责二十,每过一个月,加十板,什么时候破案,什么时候免除责罚,如果一直不能破案,打死了算。 郭宝忠知道,景宗皇帝这是把他往死里面逼呢。 当他被宿卫拖下去重责时,那些环立在太和殿上的王公大臣,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求情的,他们看着自己,或漫不在乎,或喜笑颜开,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些人,更希望自己死呢,更希望这桩血案,变成无头公案,随着岁月的沉积,化为不再被人记起的尘埃。 在那一瞬间,郭宝忠心中,升腾而起的,是从来没有过的滔天恨意,他恨的不是景宗皇帝,因为,景宗皇帝毕竟对他有知遇之恩,使他从一介寒士,变成了三品大员,再说了,雨露雷霆,皆是君恩,他恨的是这些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却祸国殃民的王公大臣,门阀权贵。 他更恨的是这场血案的主谋者,那个幸免与难的禁卫军士卒__赵坤__口中,所说的那名权贵子弟,他发着毒誓,一定要把这名少年首领绳之与法,要让这名权贵子弟死在自己的面前。 那天下朝,郭宝忠是被下属扶着走下太和殿的,接他的马车在车厢中,铺了两层厚被,但他仍然感觉回廷尉府的路,修的实在是差劲,分明是豆腐渣工程,负责修这段路的路正定然贪污受贿了,这件事情一定要严查。 郭宝忠回到廷尉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所有的下属都召集起来,当堂立下规矩。 “皇上给我一个月的期限,我便给你们二十天,皇上打我十板子,我便打你们二十板子,在皇上打死我之前,我就先把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打死。” “所以说,如果破案,大家都好,如果不能破案,大家一起死罢!” 那天下午,在阴森可怖的廷尉府大堂,所有的公差按照职务的高低,依次趴在,平日里都是他们用最冷厉的声音,命令犯人趴下的石条上,褪去下衣,露出雪白的屁股,承受着竹板的重击。 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难言的悲哀:从来都是用这个竹板打别人,总觉得这个竹板太轻,打起来没有份量,没有威慑,便天天把竹板浸在水中,增加杀伤力,想不到今日,竟然是自己的屁股遭到报应。 一时间,大堂之上,击打声与哭嗥齐响,臀部共红烧肉一色。 第二日,所有京都的市民都发现,昔日如狼似虎的捕吏,走路时都变成了同样的造型,一瘸一拐一啮牙,只是那双眼睛,血红的骇人,搜捕的力度也猛然加大,城蛇社鼠,纷纷逃离京都。 ************************ 其时,在京都中,除了那些办案的官家人员,还有两拔人,也在找寻着那些胆大包天的偷猎少年呢。 一拔人是,在这场血案中,命丧悬崖下面的,禁卫军都统马文起手下的三名校尉,这三名校尉是马文起的老下属,在血腥战场上,抱团子滚出来的,袍泽之情,有如兄弟,他们觉得,自己有义务,也有责任为他们的长官报仇。 他们感觉到了,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大人,对这件凶杀案表现出来的淡漠,他们不能理解和接受,他们决定,自发组织起来,加入侦缉行列。 经过分析,他们把目标锁定在三十一家豪门贵族的身上。 他们腰悬长刀,赶着一辆马车,马车中坐着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却念念不忘要报仇雪恨的赵坤,日日徘徊在那些豪门贵族的府外,用充满凶厉的目光,盯视着每一个进进出出的权贵子弟,发誓要把凶手找出,再一拥而上,用乱刀砍死。 就算是事后被斩首,也全然不怕,他们要让世人知道,禁卫军中,是有不怕死的大好男儿的。 还有一拔人,由两个人组成,是玉琉公主,和她的丫环兰儿,两人女扮男装,飒飒英姿,骑着神骏之极的御马,幽灵般游荡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间。 第四十一章 花之道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第四十二章 赏梅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天空布满了厚重的乌云,风并不急,却透着刺骨的寒意,片片雪花从天而降,如曼舞的精灵,有着单纯的欢乐和清寂。 陆恒身着深蓝暗花底纹的长袍,盘膝坐在元亨厅里,夹炭添水,跳跃的火焰,还有从红泥小壶上,升腾而起的白色雾气,使这个飘雪的下午,显得温馨闲瑕。 在他身前,放着一套精致茶具。 在他身旁,是在风雪中,傲然怒放的红梅。 在他身后,是高大的晨露阁,隐约可见一些歌舞姬们,正依靠在窗口,深情款款的注视着陆恒的背影,却不敢过来打扰他。 身旁的这株梅树,已有百年树龄,枝干虬劲,纵横夭矫,花开似火,姿态百异,暗香隐隐,此刻品茶静赏,有着从来不曾明悟的空灵。 今日,是陆恒被软禁在东院里的第三个月了,也是他十六岁的生日,没有人来提醒他,也没有人来为他祝贺,陆恒知道,关于血案的追索,恐怕风波仍然没有平熄呢,很有可能在某一日,便会找到他的头上。 对此,陆恒并不担心,生命的欢乐,在与用心去体会每一天,每一瞬间的不同,只要没有虚度,只要有所进步和作为,便不是荒废。 至于没有丝毫用处的焦虑、忧惧,只是枉然心力的浪费。 这三个月来,他清晨习练武道,上午修习兵书战策,下午和晚上,便在晨露阁中,过着君王也不能比拟的香艳生活,这种行走在极刚和极柔两端的生活,使他对力量认知,有了一种全新的感悟。 这三个月,对于陆恒而言,是荒唐的,但同时,又是大有收获的三个月。 常崧教给他的武道,让他领悟到了杀戮,领悟到了最纯粹力量的威力和强大,方仲行教给他的征战杀场,运筹帷幄的兵书策略,让他明白了,集体杀戮和个人杀戮的区别,明白了力量另外的一种运用方法,而云娘所教的男女之道,却让陆恒了悟,如何才能征服心灵。 如果说,常崧所教的武道,方仲行所教的兵书策略,铸就了一柄锋锐无匹的长刀,那么,云娘所教的男女之道,就是收敛这把长刀的刀鞘。 有时候,没有出鞘的长刀才更加可怕,更加让人心生恐惧。 三杯茶饮下,陆恒微闭双眼,浑身都仿佛沉浸在,从内到外散发出的幽淡香气之中。 他的茶道是跟方仲行学习的,但一直被方仲行批评过于浮躁,缺少应有的舒缓从容,不能品得茶中的真味,而今日,他忽然感觉到方仲行所讲述的那种__‘茶禅’,宁、静、定、性,一股纯净的力量,包裹着他,在这瞬间,他仿佛和天地相融。 世间喧哗变成了天地间的空旷寂寥,风中的寒意更仿佛人世间的深冷肃杀。 雪似乎越发大了,树上的红梅却更见精神,就在这时,“叮咚”的琴音悠悠响起,仿佛是风雪中的温柔问候。 陆恒转过头来,向晨露阁的二层瞅去,淡绿的窗纱似乎被风吹拂得轻轻抖颤,传来的流水般琴音,却在陆恒转首的那一瞬间,而微微一滞,陆恒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赵萱~赵大家,怕是也心动了呢~~ 这三个月来,陆恒和赵萱的关系,已经由最初的敌视,向微妙的氛围转变着。 赵萱对陆恒,在一开始时,是能躲则躲,如果实在躲不过,便怒目相视,她甚至都打算好了,如果陆恒真的以暴力相逼,她便以死来保住自己的清白身躯。 赵萱也曾想到过,要离开太尉府,离开这个越来越危险的地方,但正所谓‘候门一入深似海’,太尉府可不是那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再说了,离开了太尉府,又可以去那里呢? 那一瞬间的怔忡,是天地虽大,却无可寄身的茫然和悲苦。 但陆恒并没有如她担心的那样,来强迫她,陆恒表现出来的风度,跟那日的急色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陆恒每日衣冠楚楚的来到二层的大厅中,听赵萱弹琴,一曲听罢,转身而去,决不多做纠缠,但随后,从一层的房间中,便会传来,让人无比心慌神荡的**。 那些歌舞姬们,每人都有着一幅好嗓子,在登上肉欲巅峰时,而发出不能控制的尖叫声,也有着宫、商、羽、微音色的起伏,有着利箭一般的杀伤力,赵萱就算再心如止水,琴弦也不由为此崩断了许多根。 实在是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这,便是陆恒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向自己示威吧?! 赵萱曾经脸红心跳的用棉花,来堵住自己的耳朵,但没有用,那声音,有着太强的穿透力。 曾经,赵萱拒绝为陆恒继续弹琴,在赵萱想来,陆恒也许会如第一次相见那样,恼羞成怒,但赵萱不怕,赵萱豁出来了,她不能忍受用陆恒以这种不洁的方式,对她,和对她的琴艺来羞辱。 但陆恒很无所谓,他对赵萱说:“如果你不为我弹琴,我明日便把那些歌舞姬们招来,在这二层大厅中开无遮大会,你也许听着听着,看着看着,对琴道能会有了更高妙的感悟呢。” “也许,你还能因此,而弹出更美妙的琴音。”陆恒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在你的琴声中,听到了流泉、鸟鸣、松涛、飞花,就是没有男女欢好的声音,看来在这方面,你确实需要多学习学习啊。” 赵萱脸色苍白,空灵静美的容颜是迷乱,是羞恨,是玫瑰染血般的凄艳刚烈:“你杀了我吧,你这个禽兽!” “禽兽?听说汝阳王的二公子李进,便有一个外号叫禽兽公子,他不是疯一样的想得到你么?” 陆恒微笑道:“我不会杀你的,你也不值得我动手,你要是想自杀,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还明着告诉你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如果我放过你,我便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讲出这番绝决话语的陆恒,看上去仍然是那样温文尔雅,但挺直后微微前压的身躯,又有着不容抗拒的强悍,在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让你无从逃避的冷寒,赵萱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一声呻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渺小无力了,不论怎样挣扎,都逃不脱陆恒的魔爪。 赵萱曾经希望,陆颖能够帮助她从苦海中脱身出来,但陆颖也很是无奈的告诉她,这太尉府中,陆恒就是混世魔王,除了太尉大人陆平以外,谁都降服不了他,而太尉大人陆平又很明确的表过态,这件事,他不管! 陆颖反到过来开导她说:“我这个七弟虽然荒唐,但为人还是不错的,长得也精神,要不,你就给我七弟当姬妾吧。” 在一旁的云娘也劝解道:“萱姑娘啊,我们女人,早晚都是要嫁人的,难道你还要一辈子孤老终身不成,再说了,就算你想要孤老独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你首先要有钱财,这样才不会为一日三餐而苦恼谋划,但你就算是有钱财了,不用为生活担心,你又如何抗得过豪门权贵?如何能摆脱那些无赖子弟们的纠缠?你的背景是前任太仆大人,但前任太仆大人已经死了啊,虽然他老人家的门生故吏众多,都会给你几分面子,但这次你被汝阳王二公子李进纠缠,又有那一个人敢真的站出来为你说话呢、、、、、、” “恒少爷是粗俗的了点,是谈不上温柔儒雅,但背景够硬,为人强豪,虽然好色了一些,但那是男人的天性啊,他对姐妹们也着实不错呢,从来没有看不起大家,这样的强者你不将身嫁予,你还打算嫁给什么人呢?” “再说了,萱姑娘,你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云娘故做神密的低语道:“、、、、、、、恒少爷的好色,其实是个天大的优点呢,姐姐是过来人,可是深知的,他那话儿的强猛,乃是万中无一,能让你体悟到什么才叫欲仙欲死,什么才叫真正的女人、、、、、、” 这番露骨之极的淫词*,云娘说得是眉飞色舞,赵萱和陆颖这两个没有出阁的大姑娘,却听得玉面飞红,当下连啐了好几声,将云娘哄了出去。 但说实话,从此在夜深人静时,透过窗棂的缝隙,再看见陆恒踏月而去,直欲刺欲苍穹的身姿背影,竟凭空多了些莫名的思绪。 第四十三章 挨板子的学问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深深的吸入,再缓缓的吐出,身心一派空明。 清晨,陆恒从风竹轩的床榻上,调息醒来,只觉浑身劲力流转,似乎达到了师父常崧,所说那种化力自然的境界。 他来到窗口,凭栏望去,只见轩外万千杆修竹的枝叶上,还有着未化的积雪,空中清冷的气息沁人肺腑,仿佛整个人都为之通透,一时间不由来了兴致,拔出了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刀,来到轩前的空阔处,挥舞起来。 他的刀法迅快似雷电,虽然说不上姿势好看,却也张驰有度,再加上常崧所教的独门换气心法,一时间刀光闪闪,全是进攻手法,极是凶厉。 竹叶上的积雪,被他的刀气所冲,簌簌飞落而下,却没有一片能沾到陆恒的身上,舞到最盛处,陆恒倏的跃身而起,发出一声长啸,长刀猛然一挥,随着一道冷厉光华,身周的十多杆修竹,同时被斩断、倾倒,发出巨大声响,雪雾漫天飞起,竟把陆恒的整个身子都给笼罩其中。 陆恒哈哈大笑,这一刀,真是痛快,心中豪情升起,杀意更是蓄势待发,今日无论怎样,都要得到那赵萱的身子,都要试试那十六名器中的层峦叠嶂,究竟会是怎样一种消魂滋味。 赵升赵大总管绕过照壁,从卵石小道走了过来,在闪过一块高大的灵壁石后,便看见陆恒手持长刀的站立在竹林中间,上身赤裸,虬劲的肌肉有如钢浇铁铸,升腾起来的热气,连身体周围三寸处的雪雾,都化为水滴,而那盯视过来,深邃如寒潭的目光,更清楚的传达着无情、冷酷,和让人血液为之凝冻的杀意。 赵升腿一软,差一点没有坐倒在地上,他到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是,这一幕太骇人,也太忽然了。 “恒、、、、、、恒少爷,今天是大年三十,老爷招你去书房,说今日不用在东院了,让你和大家一起过除夕。” “已经年关了么?时间过得很快啊。” 眼中的杀意收敛,陆恒插刀入鞘,把放在山石上的衣衫拿起,穿上,转眼之间,他又变成一个翩翩少年,微显削瘦的身子,甚至看上去还有几分单薄,但赵升却不敢有丝毫轻乎之心,主要是陆恒刚才给他的印象,造成太大的冲击了,那种心灵上的震憾,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赵总管,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陆恒一边向风竹轩外走去,一边很不在意的淡淡说道,但那口气,那里是请人帮忙,分明是在不容推托的命令。 “恒少爷,有什么事你就说,只要是老奴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赵升发誓一样表着忠心,这位恒少爷,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呢,现在自己能为他办事,可是拉近两人关系的大好机会。 “你去管教司,帮我把一个叫慧纹的小女孩赎身出来,那小女孩应该快到十三岁了吧,赎出来后,便送到这晨露阁,交给云娘调教。” “对了,这件事情,不要跟老爷子说。” 管教司?不到十三岁的小女孩?还不许跟太尉大人说? 赵升心中一阵不解,抬头看向陆恒,却见陆恒神情自若的向前走着,连瞅都不瞅他一眼,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一般。 从管教司赎人,那是要担干系的,还不许跟老爷说,这件事可是颇有难度啊。 赵升赵大总管咬着后槽牙,应道:“是,少爷。” 这位恒少爷,跟晨露阁的那些歌舞姬们,厮混了三个多月,难道兴趣变了?开始喜欢玩幼齿了?嗯,这也是有可能的,就如吃惯了生猛海鲜,便想吃山珍野味一样,这个爱好可要牢牢记住,是以后拍马屁的一盏指路明灯呢。 一路行去,人语嘈杂,整个太尉府中,在亭台楼阁、草木山石上的积雪映衬下,用红绸结成的彩球、飘带、宫灯便显得分外醒目耀眼,洋溢着佳节来临的喜庆气息。 一路上遇见的仆役、丫环、老妈子,都穿着新衣,忙忙碌碌的,对这位忽然现身出来的恒少爷,满脸推笑的打着躬,高声说着吉利的话,他们都感觉到了,这位小少爷有了颇大的变化呢。 身材更高了,气度也更加堂皇,举止间更是沉稳了许多。 感觉最深刻的是那些,曾经被陆恒偷袭过的丫环,以前的恒少爷,眼睛凶狠的象刀,瞅你的时候,不是在瞅,而是在用目光,粗暴的扒你衣服呢,现在的恒少爷,随意的一眼扫过,竟然就会产生了一种,在他前面,你已然赤裸裸的了,没有着根丝片缕加以遮挡的颤粟。 这种感觉,既让人害怕,又让人兴奋,还有几分莫名的期待。 在书房中,老狐狸方仲行正和太尉大人陆平说着什么,猛得一抬头,便看见陆恒步履洒脱、施施然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由轻“咦”了一声,站起身来,围着陆恒就象看见什么稀奇物件似的,转了三四圈后,发现陆恒仍然是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跟自己对视着,双眸仿佛透明一般,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恒少爷,你变化不小啊,以前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活土匪,一身匪气,跟那常瘸子一样,怎么看都象杀猪的,现在可是不一样了啊、、、、、、” 太尉大人陆平原本打算,对陆恒这些日子,在晨露阁的荒唐,提出严肃的批评和警告,此刻,看到陆恒英气勃勃的站在自己面前,内在的暴虐和外表的优雅,竟然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全然没有猜想中的那种,酒色过渡的颓废,和身体的虚弱,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心想,这些日子,为了这个小兔崽子,可以说是操碎了心,搭上了无数金钱和许诺,现在看来,还是值得的。 等陆恒坐下,听方仲行娓娓而谈,才知道,他制造出来的大齐帝国第一血案,此刻,仍然是在浪尖风口上。 “噢,那我还要在东院呆多久呢?” 陆恒平静的问道,温柔乡虽好,但绝非他心之所寄,这三个月的幽禁,虽然学到了许多东西,但他还是感觉憋闷,只是,他现在气质沉凝,让人很难测度他的真实想法。 方仲行调侃道:“关在东院不好么?我还想咱们俩换一下呢。” 太尉大人陆平饮了一口茶水,淡淡的道:“皇上还是不肯干休呢,非要找出真凶来,把廷尉大人郭宝忠逼得跟疯狗似的,四处乱窜咬人,什么时候郭宝忠被景宗皇上打死了,什么时候你便可以从东院里出来了、、、、、、” 陆恒正想问一问:那么,郭宝忠什么时候才会被景宗皇帝打死呢?却听方仲行“扑噗”一笑,脸上的神色古怪之极。 原来,景宗皇帝每月打郭宝忠一回,而郭宝忠又打手下的差役,那些差役虽然费尽心机,却又无力破案,被郭宝忠逼狠了,便想出了跟他对耗的方法。 他们祈盼着,在郭宝忠没有打死他们之前,先被景宗皇帝打死,这样,所有人便都脱离苦海了。 他们把灯油烧滚,滴在臀部上,然后迅速揉搓,化解灯油的那份烫意,当灯油凉了,就再滴一滴下来,屁股上的肌肤,在经过这样的反复揉动后,就会泛起一层厚厚的油茧,竹板击打在上面,所造成的杀伤力,便会大大降低。 这个方法是个老差骨想出来的,含蕴着千锤百炼、饱经风霜的睿智。 廷尉郭宝忠是什么人,是大名鼎鼎的‘鬼见愁’啊,那些差役挨着板子,虽然雪雪呼痛,但声音的凄厉程度,大异往日,而且竹杖着肉的声音,也不如平常来的清脆动听。 廷尉大人郭宝忠,那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物,他从大堂上走下来,一看,在明亮的阳光下,是一排油光灿烂的屁股,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当下暴跳如雷:“你们这帮家伙,竟敢做弊欺瞒上官!来人啊,给我换大号的板子!今天杖责的数目翻倍!!!” 其实,郭宝忠真正生气的,是这帮混帐东西,想出了这样的好方法,竟然不来告诉自己这个上司一声?! 那个月结束,廷尉大人郭宝忠在太和殿外,再次被宿卫杖责时,随着小衣的裉下,显现在瑟瑟寒风中的两丘,恍如一轮猛然间升起,带着沟壑的金色太阳。 第四十四章 波澜再起 ps:多谢兄弟们的支持,多谢了! ******************************** 方仲行笑道:“本以为郭宝忠,就是再结实的身板,也绝对熬不过五个月,这样,等他死了,这件凶杀案,自然而然的就会沉寂下去,现在看来,那有先进技术保护的屁股,至少也能抗过一年,恒少爷啊,你在东院里,还有得日子呆呢。” 听了方仲行的这番话,陆平和陆恒父子俩,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那陆恒笑着笑着,声音便猛然停止了下来,听他淡淡的道:“夜长梦多,不如让孩儿把这郭宝忠一刀斩杀,来得干净痛快。” “放肆!” 太尉大人陆平怒叱道:“你小子,还觉得惹得祸不够多么?刺杀朝庭命官,你知道那是多大的干系?!过完年三十,你便给我滚回东院去,老老实实的呆着吧!” 方仲行皱着眉头,捻动下颔长须,心想:怎么还是这样的冲动啊,现在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这样把案子拖下来,成为无头公案,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 真是让人失望,还以为他大有长进呢,难道自己看错了?还是这小子掩饰的好? 却听陆恒说道:“其实,孩儿认为,真正想追究这场血案的,是当今圣上,就算郭宝忠被打死了,这桩血案变成了无头公案,但只要当今圣上有追究之心,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会重新提起,再次追究。” “与其被他人掌握,不如主动攻击,把郭宝忠,还有那名意外漏网的禁卫军士卒赵坤,全部斩杀,来个干净利落。” “现在所有权贵豪门,都已被拖下了水,现在杀人,等于明着告诉当今圣上,为了这样一个不重要的小案子,如果你还要穷追不舍的话,大家便来个鱼死网破吧,用这两个人的性命和鲜血,来展示不惜一战的决心。” “如果当今圣上还是不肯妥协,大家便斗上一场,想来胜负难料,景宗皇帝要是失败了,从此皇权旁落,门阀家族将成割据之势,当然,如果景宗皇帝胜利了,各大家族也就从此烟消云散、、、、、、” 陆恒冷笑道:“不过,孩儿觉得,景宗皇帝这些年里,醇酒美人,夜夜笙歌,豪情壮志早已消磨干净,不一定有决战的胆量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以为各大门阀家族,都是笨蛋啊?是那样容易就能拖下水的么?你也许被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你又怎么知道,景宗皇帝没有这份魄力,千万不要小瞧任何对手!在秋华之乱前,谁都没有料到,当年深沉隐忍的二皇子,会心狠手毒、计算周密的,把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毅然决然的斩杀,坐上了皇帝宝座,笑到了最后。” “你知道么,就你的这个主意,可能会让所有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让大齐帝国从此分崩离析。” 虽然教训陆恒的语气,严厉非凡,甚至可以说是喝责痛骂,但陆平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的下来,他和站在旁边,呆怔发愣的方仲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能掩饰的震惊。 因为陆恒的这个提议,如果操作周密的话,并非完全的不可行,和没有道理,只是,太过疯狂和可怕了。 就如行走在独木桥上,两个对手猛然相遇,一个对手跟另一个对手说:你让不让我过桥,如果你不让我过桥的话,咱们俩便决一死战,就算你能把我杀死,我在临死之前,也会把独木桥一刀砍断的,到时候,大家就一起坠入深渊吧! 虽然太尉大人陆平和方仲行,都是沙场争战多年,惯与奇兵行险,视生死为等闲的人物,但此刻也觉得,陆恒这招逼虎跳墙,实在是太过冒险。 这小子现在,就象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属于极具危险性的那种,也许,他爆发的时候,能够把家族、亲人,送入从来没有过的辉煌。 但,更有可能,把所有的人,都拉入地狱之中,永世不能超生。 就算是方仲行这样的智者,也承认,在这世上,有种被称之为“命运”的强大力量,让人不得不去遵从,不得不任其摆布。 但他在陆恒的眼中,看见的是那种宁为玉碎,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桀骜火焰。 方仲行脸上神情复杂,说不出是欣赏,还是畏惧,喃喃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树欲静,而风不止。 此刻,无论是深沉老辣的陆平,还是狡猾多智的方仲行,或者是纵情意气的陆恒,都没有料到,也就是在这个大年三十,就在他们坐在书房中谈笑的时候,已有人跑到了廷尉府,去报告说: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太尉府中的人,那个最有杀人嫌疑的少年首领,十有八九便是太尉府的小公子__陆恒。 ************************ 在这大年三十,毅然决然到廷尉府报案的人,便是这桩血案的唯一幸存者,禁卫军资深士卒__赵坤。 赵坤之所以敢铁嘴钢牙的一口咬定,在这场震惊天下的血案中,有着重大嫌疑的那帮偷猎少年,就是太尉府的人,是因为,他已找到了铁证。 几个月的养息,赵坤的伤势已好,他今天外出,原本是打算,到京都最繁华的兴盛大街上,买点年贷回军营过年,却无意中碰见了一个人,一个中年胖子,那胖子有着一张,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胖脸。 当初为了抓捕那帮偷猎少年,夜晚偷袭落星坡,抓住的那个少年胖子,和这个中年胖子的脸,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只是,一个是少年版,一个是中年版。 赵坤当时差一点没喊出来,他一眼便已认定,这个中年胖子,跟那帮胆大包天的偷猎少年,定然大有关系。 兴盛大街上,有名有姓的大贷栈老板比比皆是,跟这胖子都是有说有笑,很是熟络的样子,而且这个胖子气派极大,浑身珠光宝气,行动之间,前护后拥。 赵坤悄悄的一打听,原来这个中年胖子,是太尉府的卫丰卫副总管,他是有一个跟他长得极象的胖儿子,叫卫元,以前他那个胖儿子,都是跟他一起出来采买的,跟他老爹一样的精明,是能占便宜不吃亏的主,只是前几个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的那个胖儿子忽然失踪了,再也不见跟着出来了。 赵坤一算时间,卫元的失踪,和血案发生的时间是一致的。 这时候,赵坤已有十层把握,那卫元便是当初喊他‘乌里八胡’,后来被擒获暴揍,再后来悬崖下并无他的尸体,而神秘失踪的那个少年胖子了。 再到太尉府周围的茶肆酒馆中,找人一打听太尉府的人员情况,小公子陆恒,这个隐藏极深的少年首领,这个血案的最大嫌疑人,便已呼之欲出。 当把所有的情况都摸清楚以后,赵坤却感到浑身一阵发冷,路上每一个行人的眼睛,仿佛都充满了恶意。 太尉府耶! 是高不可攀的太尉府耶!! 从那里面随便出来的一个人,伸出一根小手指头,都能把自己无声无息的碾死,可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够与之抗衡的。 赵坤找到了那三位,一心一意,想为死去的马都尉报仇的校尉们,哆哆嗦嗦的把自己的发现讲了出来,引起的震憾是可想而知的,大家一商量,不能置信的发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为什么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大人,对这桩血案的侦破,由一开始的积极,变成了现在的消极,甚至可以说是不闻不问,这说明尉迟大人早就已经知道了,这桩血案的凶手,便是太尉府中的人,并且达成了某项肮脏协议,死去的袍泽兄弟,已经被总统领尉迟大人无耻的出卖了。 所以,要报仇,是绝对指望不上总统领大人了,甚至,如果把这个最新发现告诉总统领大人,还有可能会被杀人灭口呢。 在经过周密算计后,一名校尉护着赵坤,向廷尉府报了案,还有两名校尉,开始连络禁卫军中的其他袍泽。 仇恨,必须用鲜血才能清洗! 第四十五章 降旨 ps:多谢兄弟们的支持,多谢了! ****************************** 廷尉大人郭宝忠虽然为人刻薄寡恩,凶虐残暴,是个天下闻名的酷吏,不过,他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清廉,不贪污,所以身为九卿重臣的他,居住的府坻,在众多豪宅大院之间,便显得寒酸而没落。 墙外的爆竹声声,还有孩童的嬉闹,大人们的欢笑谈论,使空阔冷清的廷尉府邸,越发没有过年的喜庆气氛,反到显得阴森可怖。 所有廷尉府中的人,都如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更有一些奴婢役从,盘算着,过完年,估计要不了两个月,廷尉大人就会被皇上打死,府中必然出现混乱,到时,便把那个看上去成色不错的玉如意偷走,然后再另外找个主家投靠。 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要受穷啊。 府邸内,窗台和道路上的积雪,都没有打扫,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得刺眼。 这是廷尉大人郭宝忠特意命令留存的,雪花和纸钱,都是同样的素白,趁着现在还活着,便提前体味一下,身死后的苍凉吧。 年难过!年难过!年年难过年年过! 但今年,尤为难过啊,恐怕是短暂的人生岁月中,最后一次过年了。 不知,在阴曹地府中,是否也有过年的说法,自己死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不知,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冤魂怨鬼,会怎么样的来折磨自己呢? 廷尉大人郭宝忠趴在桌子上,猪腰子般的长脸一派惨白,看着窗外的景色,两个左右分离的瞳孔,空洞而茫然。 是的,他是趴在桌子上的,因为他前两天,才在太和殿外被打过,现在已经累积到三十大板了,棍伤发作,他的屁股向小孩垫尿布一样,垫有厚厚的软布,起卧皆采取趴俯姿势,臀部沾不得丝毫床椅。 虽然他整出一个金屁股来,大大提高了抗击打能力,但那帮权贵们,心肠却是更加狠毒,竟然找了两个门板一样高大粗壮的宿卫,来打自己,舞动那根颇为沉重的竹板,就跟舞动牙签似的轻松,在头顶盘旋两圈,发出飓风般的呼啸声,一板下来,开山裂石,自己这次竟然保住了性命,已然是奇迹了。 但,下一次呢? 大齐帝国的天空,还从来没有这样的黑暗过呢,已经成为神灵的太祖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从来都不相信神明的郭宝忠,眼望苍天,双目蕴泪,他忽然间想起了那些,高声泣号着冤枉,被他下令杖责而死的犯人,也许他们也有和自己类似的痛苦吧,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丝内疚,但随即,这份内疚便又被他给按捺下去,那些犯人都是死有余辜的,被杖责打死,那是罪有应得,而我,才是真正的冤枉呢。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飞似的跑了进来,满脸喜色的叫道:“廷尉大人,有人报案来了。” 在经过详细的询问后,再联想到年达、尉迟勇前后迥异的态度,廷尉大人郭宝忠已然可以确定,赵坤所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血案的凶手,十有八九便是太尉府中的人,那个少年首领,定然就是太尉大人陆平的小公子__陆恒。 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这个消息对于待死的郭宝忠而言,就如在冰冷的海水中,做着垂死的挣扎,却忽然抓到了一块飘浮在水中的木板,也许,利用这个案子,还能把太尉大人陆平给扳倒呢,那时,我郭宝忠的名字,将会在大齐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间传扬,就是青史之上,也会有着浓浓一笔呢。 小小的廷尉,不畏强权,扳倒了太尉,扳倒了门阀豪族,还大齐帝国朗朗青天,创造了一个新时代,这,将是何等的荣耀! 那一瞬间,他连臀部上的疼痛都忘了,就如吃了过量的春药一般,上窜下跳的,满面红光。 “更衣,换朝服,我要连夜进宫,把这个情况向皇上禀报,并且请旨捉拿,你们这些人,全部都给我呆在这里,相互监督着,就算是大小解,也必须有四、五个人跟随,以免走漏风声、、、、、、、” 因为是过年,景宗皇帝在昭阳宫内,已喝得酩酊大醉,没有圣旨的宣谕,除了十万火急的军情,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外臣也不能随意进入内宫。 郭宝忠在宫门外踱来踱去的等候着,虽然天寒地冻,让他身肢如僵,但他的内心,却是一派火热。 从日落守到月升,又从月落守到了日升。 虽然精神力量是无穷的,但大自然的威力也绝对不能小窥,郭宝忠在风中瑟瑟发抖,就如寒夜中没有归巢的雏鸡,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仿佛铁匠击砧,他向那些守在宫门外边的宿卫,借衣服卸寒,但因为他出门时太匆忙,没有带钱,再加上,他的酷吏恶名实在太过响亮,属于人神俱怒,所以好些宿卫都是一脸鄙夷,没有一个人肯搭理他。 郭宝忠一脸悲愤,当个忠臣咋就那么难呢?! 当酒醉的君王清醒了过来,立刻紧急召见,在听到了郭宝忠的禀报后,景宗皇帝立刻降旨下诏,马上去太尉府传诏,捉拿陆恒归案,严加审问,定要把血案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清楚楚,争取把所有的涉案人员全部捉获,一个都不许漏网。 同时还诏令,太尉陆平在家中待罪听勘,上折自辩。 “是待罪听勘?” 郭宝忠小心的问了一句。 难道景宗皇帝,不愿意利用如此大好时机,来个一案牵十起,一起飞百里,澈底打击门阀豪族么? 听到郭宝忠的反问,景宗皇帝刚才那一瞬间,因为勃然作色,而迸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在捋须沉吟间,又渐渐的收敛、消失,良久,他的眼中流露出来的竟是一丝疲惫,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改变旨意。 竟然是待罪听勘?!而不是撤职察办?! 也就是说,景宗皇帝只是想杀死太尉府的小公子陆恒,杀死这个罪魁祸首,以此来告诫门阀豪族,皇家的威严是不可侵犯的,并不打算扩大事态,追究罪责,自己这个主持办案的廷尉,还是大有可能,最终会成为皇权与门阀豪族之间,争斗的牺牲品呢。 郭宝忠抬头瞅着景宗皇帝,但景宗皇帝却不瞅他,挥手示意,召见完毕,他可以下去了。 本来是身冷心热,但进入御书房后,身子已经渐渐缓和过来了,但在这一刻,心却猛然间冷到了极点,甚至能够听到某种冻裂般的脆响。 郭宝忠无声怒吼: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我?! 我不甘啊!!! 此刻,新一年的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处升起,泽被大地,天边堆积的云霞,宛如一团闪亮的血光。 第四十六章 窃玉 ps:想看今天这章未删节的加帝国纵横书友群【32107907】.以后碰到这样的情况也会在群共享里面公布,请大家继续支持. ************************** ********************** 纯静的月光,就如水银泻地,四周的积雪、草木,还有远处的画廊、楼阁,在如此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绿的光晕,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静谧之美。 虽然可以直接从大门走入,但陆恒还是习惯性的用撑杆跳的方法,从风竹轩处翻墙而过,在庆祝新年来临的夜宴中,他喝了不少酒,有着微醉的醺然,但翻墙的动作,在这几个月的练习下,已到了熟极而流,落地无声,轻捷似猫的程度。 在月光的照射下,晨露阁投射在雪地上的阴影,显得婉约多姿,昔日灯火通明,莺声燕语的楼台,此刻已是一派空寂,唯有二楼的正中处,有一户小窗,透着淡淡灯光,在远处隐隐传来的爆竹声,和谈笑喧哗声中,那朦胧而亮的灯光,仿佛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在夜色中,有着说不出的宁静详和。 看着那点灯光,陆恒一脸灿烂笑意,露出的雪白牙齿,就如发现猎物的野狼。 在酒宴上,陆恒便已发现,所有的歌舞姬们都来了,献艺娱主,和大家欢渡佳节,唯有赵萱没有出现。 赵萱平日里脸皮薄,虽然已经有点以身相许的意思了,但一直跟他玩藏猫猫的游戏,所以陆恒一直便有,找个机会,来个霸王强上弓的想法,今夜,实在是大好机会啊。 猫不言,狗不叫,月华似水,风轻如酥,正是偷香窃玉的良辰美景。 于是,陆恒便装醉提前退席,师父常崧分明看出了他的如意算盘,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很是感慨的道:“我的武道功法,是以道家心法为底子,后来多年征战沙场,便步入了刚猛雷霆的路子,你小子,现在有点阴阳双xiu的架式了,让人期待啊,也许以后,能有我老人家当年十分之一的厉害呢。” “年轻,就是好啊!” 那一巴掌,让陆恒差一点没有又坐了下来,他没好气的对常崧说道:“怎么?您老人家也想改弦易辙,走走阴阳双xiu的路子么?这好办啊,我可以帮您啊,你老人家觉得,管理东院的魏大娘怎么样,那身板,比昆利还壮、、、、、” 在陆恒想来,这一番话,也许还得挨上一巴掌,他已经做好招架的准备了,却不了常崧猛然一怔,举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颤抖,洒下了些许晶亮酒水。 这时候陆恒才惊讶发现,师父常崧越来越显老迈了,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没见,但他的容貌愈见灰败,眼眸神采黯淡,咳嗽声也越发嘶哑难听,此刻不知陆恒的话语,触动了他的那根衷肠,一派黯然神伤的表情。 陆恒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软弱、女人化的表情,竟然会出现在常崧那张钢铁铸就般的脸上呢,这时,同席的方仲行示意陆恒快滚,并且和常崧碰杯而饮,一幅千言万语,尽在一杯间的理解神情。 “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随着酒气吐出的,是这样一声轻轻叹息,轻的仿佛是雪花一片,不经意间已然消溶,似乎从来就不曾出现过一般。 这常老瘸子,以前定然也是一个风liu人物,听那话语的意思,好象是下手晚了,被别人捷足先登,所以有点想不开,这个经验教训可是要记牢,该出手时就出手,出手晚了便什么都没有啊、、、、、、 有了这样的想法,陆恒登上晨露阁的脚步,便显得分外沉实有力。 那脚步声甫一入耳,赵萱便已听出,来的人定然是陆恒了,心中一时间慌乱无比。 今夜新年守岁,人人都去大厅中图个热闹,唯有她自怜身世,守在晨露阁中不肯赴宴,在心中,已隐隐约想到,陆恒有可能会来,暗思,如果陆恒真得肯放弃新年的热闹,而来找她,便说明陆恒虽然平日里言语轻薄,但在心中,还是有她这个人的,那么,便嫁给陆恒为姬妾,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此刻,当真的听见那脚步声响起,并一步步逼近,仿佛是敲击心灵的鼓点,一时间,玉颜霞烧,心如鹿跳,几欲窒息昏迷。 今日,怕是无论怎样,也逃不过陆恒的魔爪了。 这样想来,羞涩之余,又涌起难言的伤痛,手下意识的,把身边那张,从小就伴着自己的七弦琴拿了过来。 此刻,陆恒已走到房门处,用手轻轻一推房门,竟然插有门栓,陆恒心想,女儿家就是麻烦,平日里,分明已是芳心暗许的样子,在这关健时刻,还要玩一下欲擒故纵。 便要暗中使力,把那门栓震断,却听房中,“铮淙”琴声悠悠响起。 那琴声初起时冷涩凝绝,暗哑幽咽,仿佛在述说身世的飘零凄苦,声声轻拔,如怨如诉,如泣如叹,仿佛是周旋在权贵之间,强颜欢笑下,那孤萍无寄的忧伤,这忽然而起的,两声高绝之音,应该是遇上自己这样的强豪之徒,而不惜一死的悲壮吧,随后,在那高绝之音渐止渐竭时,一轮乱指,如江水滔滔,把此刻心中的无奈、惊恐,还有几分期许尽情的发泄出来、、、、、、 伸出的手掌,又放了下来。 兴致高涨的踏月而来,此刻听了这一番琴声,那升腾而起的欲火到降了一半,妈了个巴子的,艺术的力量,还真是不能小窥呢。 陆恒知道,这一刻他如果强行推门而入,zhan有赵萱的身子,易如反掌,因为赵萱在琴声中,已流露出认命顺从的意思,只是在此刻,使用暴力手段,实在是有点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到显得自己粗鲁而不懂情趣了。 陆恒眼睛一转,看见在房门旁边的花瓶中,插有一根竹笛,心中大喜,暗忖道:她弹琴,我便吹笛,把我的爱慕之情表达出来,让她自动为我开启房门,这样,才叫完美呢。 要让赵萱明白,自己便是她苦苦寻觅,千载转生也难遇上的知音。 陆恒把那笛子拿了出来,微一拂拭,就唇而吹。 陆恒会的曲子实在不多,只有二、三首,这一次吹的是那首人人皆知的‘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从曲意上讲,在此刻吹来,却也对景,只是,陆恒吹出的笛音,实在是不堪入耳,该高音的地方他偏低,该低音的时候,却直冲霄汉。 远处,几只巡夜的狼犬,听见陆恒的笛声,同时昂首向月,发出“嗷嗷”嗥叫,声音凄厉悠长。 在陆恒的感觉中,他只是把手中的笛子,刚刚放在唇边吹响,房门便已“嗒”的一声,打开了半扇,赵萱那灿若星河的眼眸中,既有情感燃烧的炽热,又有着不堪忍受燥音的羞恼。 “爷,就算、、、、、就算、、、、、就算你想要萱儿开门相迎,也用不着使出这样卑鄙的方法吧、、、、、、” ******************** 这是一间极为干净雅致的小屋,一灯如豆,屋中的景物皆在半明半暗之间,桌上放着白玉浅花素纹细腰瓶,插着几枝横斜的鹅黄蜡梅,暗香盈盈,赵萱那空山灵雨般的容颜,在陆恒的注视下,而渐渐泛起醉人的酡红,使她看上去更增丽色。 美的就如一声轻呼,一缕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琴音。 “爷,你、、、、、、” 面对陆恒缓缓逼来的步伐,赵萱下意识的向后闪避,但房屋的大小毕竟有限,才退了两步,身子便已触到了床沿,低垂的下颔,更被一根手指轻佻的挑起。 心跳有如鹿撞,赵萱觉得自己浑身泛力,脑海一片空白,她顺着那根手指的力量,缓缓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一双桀骜,却又带着深情的眼眸。 那桀骜的神色,是自己深知并畏惧的,而那深情,除了情义绵绵的专注以外,还有着说不出的霸道和强横。 做为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她也有过绮丽梦境,幻想着在阳光灿烂,桃花盛放的日子,一个英俊如歌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自己身边,深情如水的注视着自己,再把自己抱着马鞍,飞驰而去、、、、、 此刻,陆恒目光的流露,和她的梦境所想的是完全不符,陆恒眼神中的爱意,是惊涛、是飓风,是毁天灭地的霸道,是赤裸裸的zhan有、、、、、 这眼神,就如暴虐之火,不容闪避、不容抗拒,便已把她完全吞食。 *********************** 当晨曦的微光,从半开的窗扉间透射进来,空气中,有着刺骨的冷意,但那种欢好后,欲存的淫媚气息仍然让人迷醉。 陆恒把赵萱的柔荑,轻轻的从自己胸膛处移开,他赤裸裸的跳下床来,拾起扔在地上的袍服,毫不回顾的赤脚走出了房门。 是的,毫不回顾!因为如果回头,看见赵萱虽然在睡梦中,却仍然散发着惊人魅力的容颜、在绿丝锦被下,半遮半掩的冰肌玉肤,和起伏有致的修长身躯,他害怕自己的心,会变得柔软,会移不动脚步。 这一瞬间,陆恒明白了诗句中~~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全部含义。 这一瞬间,陆恒也明白了,如果自己不能毅然决然,从这屋中走出,他也许会永远的沉浸在肉欲的欢好之中,再也不能自拔,而一辈子碌碌无为。 情感的美好,也同样是建立在,自身奋发拼搏的精神之上,所以古人才有‘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说法,沉溺就是消亡,而超越才能获得更多。 陆恒赤脚登上,晨露阁那如苍鹰展翅般的高台,他站在最高处,逆风而立,没有束就的长发,在风中狂乱飞舞,宽大的袍服猎猎作响,放眼看去,天地万物尽在脚下,一种登楼而望,天下我有的豪情,油然而升,陆恒傲然挺立的身形,直似刺破苍穹。 此刻,东方隐现金光的云霞,越发灿烂起来,接着,便见一轮旭日以无可比拟的磅薄气势,缓缓升起,堆积的云霞变的赤红如血,有着说不出的壮丽雄奇。 据说,在新的一年中,在第一次日出时,阳光照耀到的人,在这一年里,便会被上天所赐福。 陆恒猛的张开手臂,似乎要把那轮初升的朝阳拥在怀中,因为他没有把长袍系上,所以他的袍服,被风吹得象披风般飘飞而起,舞动的乱发,和赤裸的身子,被初生的阳光,照耀的一派血红,看上去有如降临到世间的魔神。 就在这时,一队身着明光铁甲,束着淡黄绦带的甲士,在太尉大人陆平的陪同下,从晨露阁的大门中走了进来,为首的是名身着紫色朝服,头带高冠的中年人,长着一张猪腰子脸,行走间猛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高台,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陆恒身上,有着毒蛇般的阴冷。 ps:这一章删了大约一千字左右,起点毕竟不是黄色网站,那一千多字写的太过露骨,所以忍痛删去,如果那位兄弟想看,可以发qq给我。 第四十七章 廷辩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往年大年初一的朝会,最是轻松随意,各臣子身穿簇新朝服,祝天子在新的一年中,龙体康健,国家安泰,皇上也会为过去的一年中,有功的重臣加以封赏,赐给财物或爵位,再温言勉励,然后便是过场般的赐宴、观乐,赏皇城烟火,以示同乐,增加君臣之间的情谊。 景宗皇帝发现,今天的朝会却与往年大大不同,群臣言语闪烁,神情暧mei,目光有意无意间,瞅向武职列班最前端的空位处,分明是在为太尉陆平,没有出现在朝会之上,而感到惊诧,还有一些来自门阀豪族的官员们,老是上奏一些琐碎小事,意图拖住自己,不让自己散朝,并不时瞅向太和大殿的门外,似乎有所期待。 这些人,想干什么? 景宗皇帝似乎感觉到了,某种阴谋的气息,在大殿之上,在人群之中散发着,他夷然无惧,难道朕的宝剑不快乎? 朝会变的意外的亢长无趣,景宗皇帝一开始还斗志昂扬,准备迎接逃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这个五十多岁的人,便渐渐觉得,精神有些不济起来,那些上来奏事的臣子,在他眼中,变成了一群吱吱喳喳的麻雀,越听越是让人心烦。 就在景宗皇帝决定,要强行退朝的时候,礼部司官入殿禀报:“太尉大人陆平在殿外求见,为其子陆恒,涉嫌杀死禁卫军士卒一事,请求上殿自辩。” 颇为热闹的太和大殿内,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来了! 果然来了! 这太尉陆平,乃是当代军法大家,是太齐帝国的军神,据说一举一动都暗和兵法精义,这么晚才来,用的定然是兵法中,‘以己之朝气,击敌之暮归’的方法吧,但朕手握天宪君权,岂会让你如意?! 坐在龙案后面,有些昏昏欲睡的景宗皇帝,猛的提起了精神,君王的威示勃然而发。 在他看来,这件事情,本来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 太尉府的小公子,叫、叫什么来着,对,叫陆恒,杀死了禁卫军士卒,却一直无法破案,定然有太尉陆平在背后为其撑腰、隐瞒,现在被人揭露了,隐瞒不下去了,随着自己诏书的下达,陆恒被廷尉郭宝忠带走询问,事情便已经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自己在诏书中,责太尉陆平管教不言,待罪听勘,其实是息事宁人的说法,如果不是因为年事已高,身体日衰,再加上朝中派系复杂,是断断不会这样轻易了结的。 所以,事情到了这一步,太尉陆平上个认罪的折子,承担个教子无方的罪名,这桩震惊大齐帝国的血案,便如此结束,也不失为圆满。 到时候把陆恒问斩,保全皇家的尊严,再寻个由头,把廷尉郭宝忠抛出,平熄了门阀豪族的怒火,大家便都有面子。 但此刻看来,事情好象不是那样简单呢。 “宣” 朕就看看,陆平,你这个老东西,究竟想要干什么?! “宣太尉陆平入殿、、、、、、” 唱礼司官都有着一幅大嗓门,宣谕的声音喊出,数十丈的殿门外也清晰可闻,文武两班肃穆站立,虽然太尉府小公子陆恒被抓捕的事情,是早上才发生的,但这些大臣都是京都的人,在朝在野都有根基,任何风吹草动,转眼间便耳熟能详,此刻一个眼神,一撇嘴角,相互之间已领会在心,结成同盟。 廷尉郭宝忠是最孤独的,因为这些大臣中,没有一个跟他交好,平日里,他也自诩‘君子不党’,并为此沾沾自喜,崖岸自高,此刻,却感到瑟瑟寒意,每一道瞄过来的目光,都是如此的阴险,有如利箭。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陆平的上奏,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是否能够使他从这个旋涡中,脱身而出。 虽然人是他抓的,但那是被逼无奈,这个案子,他着实不想接手。 太和大殿的门口处,传来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就向敲击而响的鼓点,一声声,向心灵发出有如实质般的撞击。 太尉陆平昂首阔步,意气恣狂,双目精芒四射,开阖如电,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视到的人,都下意识的低头避让,这份神态,让平日见惯他,垂垂欲死模样的同僚们,都暗暗吃了一惊,简直不能相信。 而景宗皇帝也差一点,失态的从龙案后面跳起来。 仍然是那身朝服,但昔日慈眉善目的表相,已完全剥落,留下来的是令人压抑的强大气息,随着他一步步从大殿外走来,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宝剑,正缓缓的从鞘中拔出。 “臣,陆平,就臣子陆恒涉嫌杀死禁卫军士卒一事,禀报陛下。” 陆平朗朗而言,也不见他如何发声作势,声音便清晰可闻,回荡在太和大殿中的每一角落,如涛灭涛生。 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啊?! 陆平老儿,你是想吓唬朕么?这是朕的太和大殿,不是当年的平南大军中,你以为朕还会象当年那样,不得不放过你么?! 今天,无论怎样,定要将你这个老东西收拾了! 景宗皇帝心中杀意大盛,当年的耻辱、当年不能醒来的噩梦,被陆恒此刻表现出来的强横姿态,完全激发,坐在龙案后的身子猛然挺直,双目炯炯的瞪视着陆平,暗中咬牙切齿了半晌,忽然展颜一笑,颇为客气的说道:“那么,陆爱卿你就禀报吧,朕听着呢。” “就廷尉大人郭宝忠所述,臣子陆恒的罪名共有两个,一个是偷猎,一个是涉嫌杀死禁卫军士卒,其时,这两个罪名都是不能成立的。”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到让景宗皇帝有了几分好奇,想听听平日在他心目中,缺言少语的陆平会如何来辩解,如何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 只见陆平从怀中,拿出一个折子,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原来准备的还挺充分呢,陆平,你个老东西,但愿你能自圆其说,否则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先说偷猎之事、、、、、、” “首阳山的猎场,乃是太祖皇帝当年练兵的地方,记得当时天下纷乱,兵戈战火,连绵千里,没有精兵良将,势难统一天下,当时老臣向太祖皇帝提出,在首阳山中,以围猎的方式来练习兵卒,得到太祖皇帝的首肯,历时三载,练就了三万精骑,太祖皇帝在检阅了臣练出来的兵马后,大加赞赏,并说,有此精兵,天下可得,并邀请臣和他一起围猎。” “那日的围猎,收获极丰,太祖皇帝兴致颇高,在黄昏时,立马山巅,指点天下,对老臣说,今日你我在此围猎,视猛兽为敌寇,将来天下太平了,你我的后人,也在这里打猎吧,让大齐帝国的万里江山,不但没有敌寇,也没有猛兽。” “这些话语,当年的司礼太监都有所记载,陛下如果不信,可以查证,老臣的幼子陆恒到首阳山打猎,仍是践太祖皇帝当年的邀请,为此,老臣还特意命令幼子陆恒,在打猎之前,一定要祭酒三杯,以敬太祖皇帝在天英灵、、、、、、” 想不到陆平这老东西,开口便把偷猎的事情,推到了太祖皇帝的头上,这到让景宗皇帝气闷在胸,他知道,这个偷猎的罪名,怕是不能成立了。 当年陆平奉太祖皇帝命令,在首阳山练兵的事情,天下皆知,那时候的太祖皇帝经常邀请,得宠的臣子跟他一起打猎,说过这样的话,其实也就是一般的客气话,玩笑之语,自己后来,把首阳山脉划定为皇家猎场,那些玩笑话,自然也就做废了,陆平却在此时搬出太祖皇帝,分明是为了压自己一头。 景宗皇帝当下大度的说道:“好,就算是为了践太祖皇帝当年之约,那么,对玉琉公主无礼,和涉嫌杀死禁卫军士卒的事情呢?爱卿又如何解释?” “这个罪名不用解释,因为,这个罪名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纯粹的污陷!” 陆平斩钉截铁的说道,口气之坚决,到把景宗皇帝吓了一跳,老东西,想赖帐?! 其实,这些日子,除了廷尉郭宝忠负责的调查以外,其他的皇室力量也多有行动,虽然使终没有调查出什么有效证据来,但一些线索苗头的掐断,已隐隐然的指向了各大门阀豪族,指向了太尉府,所以,当郭宝忠把赵坤的指证一说出来,景宗皇帝便已全然相信,只是他没有料到,一向低调的陆平,此刻会摆出如此强硬的姿态。 “臣子陆恒并不认识玉琉公主,所以在打猎过程中,言语可能有所冲突,也只是小误会而已。” 陆平把手中折子往眼前凑了凑,嗯,找到了,就是这一段。 “臣子陆恒,从小受教,知书达礼,修习朝庭之法规,不敢有丝毫违制,而且天生柔弱,踩蝼蚁担心杀生,见飞蛾扑火,便称罪过、、、、、” 景宗皇帝和那些倾听的大臣们,几乎是同时,艰难的吞了口气,才把浑身冒鸡皮疙瘩的寒意给压制了下来,太无耻了,吹牛也要有一个边啊。 其实,此刻在读手中奏折的陆平,也同样不好受,这奏折是方仲行那老狐狸写的,都写的一些什么?这是陆恒那个混小子吗?这他妈的是一个圣人啊! 但恶心归恶心,听的还得听,读的也还得读下去。 “、、、、、、为人最是善良不过,又怎么可能犯下如此大罪呢,在血案发生后,我曾专门问过他,其实,血案还没发生的那天黄昏,臣子陆恒便已领着家奴,结束狩猎,回到了京都,当晚和众多世家子弟,在尚书令黄侍郎府中,参加晚宴,吟诗作对,并无做案时间。” 陆恒加重了声音,一字一句的道:“那些参加聚会的世家子弟们,在听到臣子陆恒,受到污陷的消息后,纷纷涌跃作证,这是他们的证词。” 陆平一边说,一边从深紫盘枝纹朝服的长袖中,拿出厚厚一叠帛纸,示意司礼太监转呈上去,同时继续说道:“所以说,臣子陆恒涉嫌杀死禁卫军士卒一事,乃是冤枉的,天大的冤枉啊。” 冤枉? 冤枉个屁! 如果大开杀戒的话,定然能够找出,陆平这一番话语的破绽所在,只是那样,便等于和陆平代表的门阀豪族,进行决死冲突,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再无回旋余地了。 这时候,景宗皇帝已然明白,陆平这个老家伙今日上殿,为何会摆出一幅,不惜一战的架式,看来他对他这个小儿子很是喜爱啊,但,皇家的尊严、皇家的脸面就能不要了么? 景宗皇帝缓缓打开,司礼太监呈上来的证书,他的手在轻微颤抖,这不是证书,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这是战斗的宣言,这上面每一个人的姓名,都代表了敌人,朕会让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景宗皇帝的心中,充满了杀意。 随着帛书的展开,一个个名字跳跃而出,景宗皇帝心中涌起的战意,却在一分分的消溶,并渐渐变冷。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家门阀豪族,大齐帝国的所有门阀豪族,几乎都囊括其中,他实在不能想象,陆平是如何在短短半日之间,便做到这一点的。 朕是天子! 朕是决对不会屈服的! 景宗皇帝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车骑将军庞休之子庞毅的名字,也在为陆恒作证。 想不到庞家也来反对朕,景宗皇帝忽然有一种面对背叛的痛苦感,因为庞家不但是门阀豪族,还是皇后的娘家,庞家支持陆平,定然是为了立楚王为太子的事情,这其间的关系,越想越让人心惊啊、、、、、、 手中的帛书在微微颤抖着,发出簌簌轻响,景宗皇帝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有着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他的眼神从帛书上抬起,打量着下面恭立的臣子们,心中却是不能抑制的愤怒。 当愤怒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之后,剩余的便是说不出的疲惫。 非常非常的疲惫。 是已至此,景宗皇帝知道,要想给陆恒定罪,那是不可能的了,但君王的尊严,又使他不肯就这样认输服软。 景宗皇帝把手中的帛书,轻轻放下,轻的就象是放下某一贵重物品,使力猛了便会碎了一般:“虽然陆恒有不在场的证据,但他在首阳山打过猎,并和禁卫军发生过冲突,这也都是事实,所以说,陆恒还是有着嫌疑人的身份,我下诏,也只是叫廷尉署进行询问、、、、、、” “廷尉郭宝忠!”景宗皇帝忽然扬声冷喝。 郭宝忠心中叫苦不叠~~我已经躲在殿柱后面了,为什么还要找我呢~~他从人群中走出,跪伏在地,脸色惨白如雪:“臣__在。” “郭爱卿,你向来断案如神,是我大齐帝国的忠臣能吏,所以,朕决定,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你来负责,你一定要给朕查个清清楚楚,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如果那陆恒,没有罪,就要还人家一个清白,如果有罪,也定当严惩,朕对你还是有信心的。” “陆爱卿,这样的决定你应该能够满意了吧!” “现在__退朝!” 这番话,在一开始说出时,景宗皇帝还是慈颜悦色,说到最后,却已是声色俱厉,他狠狠的盯了一眼,站在大殿上,战意仍恣的陆平,又有所期待,和威胁的瞅了一眼郭宝忠,猛得站起身来,快步下殿而去,垂下的袍袖挂着椅脚,随着他的离去,撕裂了一条大口子,景宗皇帝却也没有发觉。 第四十八章 盘算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北诏狱司的天牢,位处京都西郊,占地数百亩,分多重布岗,是大齐帝国最高的监狱机关,也就是说,犯罪也是分档次的,要想被关进北诏狱司,也得整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要不,是不够资格进来的。 在北诏狱司的天牢中,常年关有四千多名犯人,最高时达到过六千,按甲、乙、丙、丁等十天干,分为了十个小区,每两个小区合并为一个大区,分别是东、南、西、北、中。 中区是整个天牢中,待遇最好的区域,住的都是些五品以上,待罪听勘的官员,每个房间中都有个小院子,可以自己给自己放风,不但提供精美饮食,还允许家属探监。 谁又知道,天上的那一块云彩会落雨呢? 这些待罪的官员,也许有一天,便会被皇上猛然想起,而决定重新启用,今日的囚徒,转眼间,便有可能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而待遇最差的,最危险的,就是东区,在天牢中,有“一入东区人变骨”的说法。 东区的可怕,不但是因为环境恶劣,饮食糟糕,而且还因为,关押的都是些死刑囚犯,是最具有暴力倾向,和破坏力的那种。 按道理,这种暴力倾向明显,有如疯子般可怕的囚徒,对社会有着极大的危害性,都应该在秋后斩杀,以此来保证社会的安定,但因为这些囚徒,多少都有一些案件未清的挂落,或者是赃物仍然没有找出,偏偏那赃物又有着极大干系,或者是坚决不招出同案犯,而那名同案犯,又牵涉到更大案件的侦破、、、、、、 总之,在东区的囚犯,这都是一些该死的人,现在之所以没死,也只是暂时性的苟延残喘,随时都有可能,在某一天的清晨,被拉出去砍头,他们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无惧生死,在他们的看来,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是应该陪着他们,一起坠入地狱,他们的眼中,除了对生命还有着一丝的眷恋,剩余的,完全是凶残和疯狂。 陆恒,这个大齐帝国第一血案的最大嫌疑人,便将要被关入,东区的甲子号房间中。 把陆恒关在东区的甲子号房间,这个决定,是廷尉大人郭宝忠,在初一朝会结束后,毅然决然做出来的,有着不可告人的狠毒想法。 当景宗皇帝在太和大殿上,在太尉陆平流露出来的决死战意面前,退让了,妥协了,并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转到自己的头上,郭宝忠便知道,倒霉的自己,要面对生死存亡了。 头顶悬锋,步履薄冰啊! 郭宝忠心中明白,景宗皇帝的意思,就是让自己给陆恒强行定罪,然后快刀斩乱麻的处决问斩,如果自己不能做到,便是背叛了景宗皇帝,不但会被活活打死,更有可能会连累九族。 因为皇家尊严,必须要用鲜血来维护。 如果真的杀死了陆恒呢,以太尉陆平代表的门阀豪族,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死的一样会很惨很惨。 当景宗皇帝把这件事情,推到他头上,说任他断案,决不干涉时,他便已经陷入了必死之局。 此刻,郭宝忠所想的,就是在这种两难情况下,找出一个万全之策。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何况自己这样一个热血男儿! 处理这件事情的最好方法,便是绝户计,也叫釜底抽薪,便是让陆恒,在天牢中无声无息的意外死掉。 这样,既保住了皇家的颜面,又平息了景宗皇帝心中的怒火,对那些门阀豪族的质问,也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 但,如何才能让陆恒,无声无息的意外死掉呢?而且必须还要死的合情、合理、合法,牵连不到自己的头上,这,可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啊。 陆恒是功勋之后,甫一出生,便封有官爵虚职,免与三责。 所谓的三责,是根据“刑不上士大夫”的传统法规定下来的,士大夫行列,在历代,都是掌握着国家权力机构的核心人员,国家的法规,便是由他们来制定,诠释。 在定立法规时,这些士大夫们,都下意识保护自己身处的阶层利益,不会轻易受损,因为今日订立的法规,很可能在明天,自己或自己的后人,便会因此而受刑,今日把法规定立宽松一些,便为以后留下了退路。 三责,便是指,除非陆恒犯有谋逆大罪,可以对他动刑、处死,一般的刑事治安案件,那怕是杀人的重罪,交一定数额的罚款,或发配到军中效力,是不能轻易判处死刑的。 不但不能判处死刑,还不能动刑,上刑具,面对审判官员,可以站立不跪,对于这样的犯人,你想让他招供,简直就跟白日做梦一样。 所以权贵豪门的子弟,相互之间有了矛盾,一般都会采取私斗的方式来解决,求助法律,不但没用,还会被他人看不起。 京都众家子,快马逐轻裘。 霜锋明似雪,闹市饮长秋。 呼啸更来去,杀人不回首、、、、、、 说得便是权贵豪门子弟,放纵不法的情形,大规模的械斗,有时多达上百人,所谓豪门养士,便是养一帮亡命之徒,械斗使气时所用,法律法规,只是上层阶级用来奴役下层阶级的枷锁。 陆恒涉嫌杀死禁卫军士卒,而禁卫军士卒又是皇帝的脸面,从道理上讲,是可以扣上谋逆的罪名,但问题是,陆恒只是嫌疑人,并无过硬的证据指证他,就连景宗皇帝在太和殿上,面对太尉陆平的质问,也只是说让陆恒接受询问,协助调查,所以,自然属于免与三责的人员。 郭宝忠想起,在朝会散朝时,当自己颤颤微微,一脸悲愤无奈的从地上爬起,抬头时,却和一张脸几乎撞在了一起,近的连那张脸的全部相貌都看不清,唯见一双冷凛寒凝的双眸,分外惊心。 当下着实吓了一跳,跄踉后退,才发现这张布满沟壑,却又杀意纵横的老脸,是属于太尉大人陆平的,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惨烈气息,实在是太骇人了,难道景宗皇帝刚才下殿的模样,有如被苍鹰盯住的野兔。 惊魂甫定后,郭宝忠下意识,把他那对名闻天下的鬼眼,分两路锁定太尉陆平,摆出一幅~~怎么的,我也是杠头呢,谁怕谁啊~~的神情,心想,这太尉陆平,定然是要威胁自己两句,如何应对才好呢? 万万没有想到,太尉陆平竟然使终一语不发,只是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把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一开始还能强制从容,但渐渐的浑身发毛,每一寸肌肤,都产生一种,被烙铁炙灼的痛苦感觉。 就在郭宝忠忍受不了那目光,要发出责问的时候,却见太尉陆平,忽然抬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虽然垫有多重厚布,但杖伤未愈,再加上这忽如其来的一巴掌,实在生猛有力,痛得郭宝忠差一点没跳起来。 还没等他发怒,便听见太尉陆平玩笑般的说道:“郭大人,我今日才发现,你近来可是胖多了啊!” 这句平日里,很正常客套的问候,此刻听来,含蕴着的话意是如此的阴险恶毒。 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反正左右都是一死,那便万万不能屈服。 ~~我郭宝忠身为廷尉,掌一国刑法,为了大齐帝国,和大齐帝国治下的万千臣民,我是绝对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 酝酿了半天情绪,当郭忠宝觉得,正气已经在他的双眸中,熠熠生辉,他向太尉大人陆平怒瞪过去,却不了,陆平已经和他擦身而过,所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那平日里,觉得肥胖臃肿,极其难看的背影,此刻看上去,巍峨厚壮有如山岳,让人观之惊惧。 所以,一定要天衣无缝,一定要万无一失。 下毒、打闷棍、溺死等方法,到不是不能把陆恒整死,只是,这些方法都有破绽,都属于非正常性死亡,如果被发现了,自己一样也得陪上性命。 最好的方法,便是把陆恒,关在暴力犯的牢房中,让陆恒被那些暴力犯人活活打死。 任何法规,都有漏洞可钻。 因为陆恒,是杀死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的重大嫌疑犯,绝对够的上暴力犯罪份子的资格,所以,把他关到天牢的东区,是完全名正言顺的。 至于陆恒被犯人打死,那是犯人们之间的事情,只要没有涉嫌暗算,便跟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廷尉大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想要追究,完全可以啊,便把那些同牢房的暴力犯罪份子都处死好了,如果这样还不行,也可以去追究那些狱卒、锁头和狱正的责任。 总之,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最多也就是一个失察的责任。 廷尉郭宝忠的如意算盘,已是打的“噼叭”乱响了。 在去晨露阁抓捕陆恒时,当他远远的看见,陆恒沐着血色朝阳,逆风站在晨露阁的高台之上,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至今记忆犹新。 这个少年,虽然看上去颇为文静,恐怕,不是那样容易对付的呢。 有了这样的认识,更为了慎重,所以他下令,把现在羁押在廷尉署的陆恒,送到北诏狱司的天牢,关押到东区甲子号牢房,同时还命令,从天牢中,找出几名最凶悍的暴力犯罪份子,让他们吃饱一些,把刑具都给打开,和陆恒关押在一起。 接过命令的大理正,和郭宝忠那张猪腰子脸上,视线永远是左右分离的两个瞳孔,依次对视了一下,仿佛得到了某种确认,微一点头后,转身而去。 第四十九章 手艺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在晨露阁的高台上,被忽然抓捕的那一幕,现在想来,仍然清晰在目。 高冠长脸的中年官员,定然就是廷尉郭宝忠了,难怪会叫“鬼见愁”呢,就那张脸,的确会让人产生“非人间所有”的感觉。 身披明光甲的卫士,定然是皇宫中的宿卫,那名身抱诏书,公鸭嗓音的内侍,应该是来传旨捉拿自己的太监吧、、、、、、 就在这时,陆恒和自己的父亲,太尉大人陆平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如果说,陆恒的目光,是凌厉锋锐的刀锋,那么,太尉大人陆平的目光,就是一泓永远都看不见底的深井。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父子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陆恒被那些宿卫押着,要下楼而去的时候,陆平唤住了他,把自己的腰带解下,递给陆恒,示意陆恒把敞开的袍服束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束腰者,挺腰也! 父亲这是在告诉自己,就算被关押了,也要表现出无惧生死的样子,此刻越是软弱、越是承认错误,便越有可能陷入任人斩割的境地,而如果强悍、不肯屈服,反到会让对方心存顾忌,害怕玉石俱焚。 就如当日,自己提出的建议。 在陆恒被甲士,押解出晨露阁的瞬间,他听见赵萱在身后,发出杜鹃泣血般的呼喊声:“爷、、、、、、” 陆恒没有回头。 自从来到廷尉署,陆恒看见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仇恨和恶意。 虽然,陆恒现在的罪名,只是重大嫌疑人,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小子,十有八九便是真凶,为了抓捕他,这些日子,大齐帝国刑侦系统的官吏们,从上到下,无论是心灵还是肉体,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痛苦。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陆恒早就被手法熟练的凌迟一千次了。 从廷尉署押送到北诏狱司的天牢,一路上,戒备松懈,陆恒忽然有着一种明悟,这恐怕是故意让自己逃跑吧,如果逃跑了,罪名便也坐实。 这牢,爷还就坐定了! 陆恒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北诏狱司天牢的东区,牢房大都是建在地下,阴森幽寒,难见天日。 在狱卒的押解下,陆恒抬阶而下。 甫一进入,便是一股混和着腐臭、霉烂、便溺的怪异气息,让人闻之作呕,抬眼看去,斑驳灰败的牢墙,隐隐传来鬼叫般的哭号,明灭不定的灯盏、、、、、、 就如一头欲噬人而食的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墙壁上有如鬼火的灯盏,发着青绿色的光,明明已是在地下,却仍然能感觉到,有湿冷的气流,不时从身边吹拂而过,挂在墙上的刑具铁环,相互撞击着,发出“叮铛”轻响,有的刑具可能才用过不久,能够清楚的看见未干的血色。 幽长的通道,把脚步声无限扩大,一道道铁门开启和关闭,发出的沉重声响,更昭示着自由从此远离。 在走过一道道铁门时,常常能看见,那些蓬头垢面,衣衬褴褛,蹲在铁栏后面的犯人,他们披挂着粗重的刑具,睁着茫然无助的眼睛,呆呆看着某一虚无角落,一幅垂死神情,还有一些犯人,看见有人走来,便使劲拍打着铁栏,发出疯狂的泣号,喊叫着自己的冤屈,尖厉的嘶喊声,回荡在通道间,有如猿之哀鸣。 一名狱卒为首领路,另外三名狱卒分成左、右、后紧紧跟随,他们的手都按在刀把上,一幅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扯高气扬模样。 为首领路的,是一名头带皂帽,长着两撇鼠须,相貌极其猥琐的瘦高狱卒,听这些狱卒们相互称呼,这名猥琐狱卒者的外号,却是叫“花猫”,是这一小队狱卒的队正。 长得明明是个贼老鼠,偏要自称是花猫,也算是个笑话吧。 按道理来讲,在这天牢中,是狱卒们的一亩三分地,就算是待罪的高官,被关押到天牢中,也要给狱卒们几分面子,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所以,押着犯人从监狱的通道中走过,对这些狱卒而言,是一种自我价值的证明,是感觉极其美好的事情。 但,这一次,和往常完全不同。 往常进来的新犯人,在闻到那股混合着霉烂、腐臭、血腥的气息,在经过一道又一道,“叮铛”作响的铁门,看见一个又一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重刑犯人,在听到一声又一声,能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疯狂泣号,都会渐渐的容颜变色,呼吸加重,双股粟粟。 但这一次,花猫回头看见的却是,陆恒咧开的嘴角,流露出的一丝颇感兴趣的笑意,那笑意,既有嘲讽,又有张狂,还带有着令人心悸的寒意,把花猫骇了一跳,连忙转过脸去,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这只是一个公子哥,怎么可能呢? 虽然这样想,但两撇鼠须仍然怪异的抖动不已。 其他三名狱卒,虽然看不见陆恒的脸,看不见陆恒嘴角那丝溢出来的冷寒,但也不好受。 陆恒因为免与三责,所以一路行来,并没带刑具,走在监狱的通道间,他不但没有丝毫不适,还如逛市场般的东瞅西望,步伐忽快忽慢,有时还忽然停下来,盯着一两个铁栏内的犯人猛瞅,口中发出看热闹般的“啧啧”声音。 而他们三个,到好象是陆恒的跟班了。 虽然陆恒是太尉府的公子,但在押入天牢的时候,狱正大人可是特别的交待过了~~整的就是他,对这小子,不用客气~~这小子现在,还他妈的这样嚣张,那不是找死么?! 三名狱卒在行走中,相互对视一眼,走在陆恒身后的那名狱卒,便赶上前去一步,把脚无声的伸向陆恒迈动的两腿之间。 这着他们经常用,摔人一跟头的概率,是百分之百的,其他两名狱卒微微咧着嘴,斜睨着眼睛,等着看好戏,心中估算着,这个嚣张无比的公子哥,至少也要戗破半张脸。 只是不知怎么的,所有人都觉得眼睛一花,明明是伸向两腿空隙之间的脚踝,竟被陆恒的鞋履牢牢踩住,接着,便是令人牙酸的骨头爆裂声,忽然袭来的巨大疼痛,使那名狱卒,脸色如盛放的烟花,在夜色中变幻不定,连喊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仰着头,怒瞪着眼睛,张着大嘴,以一种无语问苍天的姿势,重重的砸倒在潮湿的地上。 其他三名狱卒吓了一跳,“噌”的一声,以从所未有过的敏捷,跳离了陆恒身周一丈多远,手忙脚乱的拔出腰刀,指着陆恒的刀光,却象风中的火柴,微弱而颤抖。 他们惊慌的叫喊着:“你,你要干什么?你,你要越狱么?” “来人!!!” “来人啊!!!” 陆恒站在那里,伸着两手,一脸的不解和无辜:“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这时候,那名倒在地上的狱卒,终于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嚎,吓的在通道远处阴影中,几只伸头探脑的耗子和蟑螂,闪电般的逃离,而通道两边牢房中的犯人,却一窝蜂的挤到铁栏边看热闹,各个眼睛放光,就如乞丐看到了粥碗。 从来都是狱卒打犯人,这次犯人打狱卒,实在是太稀罕难见了。 十多名听到声响,但不明所以的狱卒,口中发出震慑的叱喝声,提着刀枪棍棒,从前后两端跑了过来,把陆恒团团围住,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昏黄的灯光,把陆恒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纯色的红润,他笑的神情,看上去是那样的柔和,那样的人畜无害,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纯真和善良。 在凄厉不忍卒闻的尖嚎声中,陆恒此时的声音充满了困惑:“这都是怎么了?不就这位大哥走着走着,把脚给崴了么?用的着这样大惊小怪么?” “其实,崴脚很好办,我就会治啊。” 虽然那名躺在地上的狱卒,拼命的挣扎滚动,但蹲下身子的陆恒,还是手一伸,便抓住了他的那只伤脚。 “崴脚很好办,一下便好。” 陆恒柔声安慰道,接着,围在陆恒身边的众多狱卒,都不能置信的看见,随着陆恒的手,猛力一扭,那只伤脚,又一次发出怪异声响,以一种绝非人类肢体,所能摆出的造型,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本高亢无比的尖嚎声,如被利刃斩断,那名狱卒的身子猛然一挺,眼睛上翻,口吐血沫,尸体般的僵硬躺倒在地上,并间接性的整体抽动着。 无论是狱卒,还是趴在铁栏边看热闹的犯人,此刻都是瞪眼抽气的造型,咽喉中发出的那丝异音,此刻汇聚在一起,使这拢音的牢房通道,响起了怪异的尖锐哨音。 所有人都“咕嘟”的咽了一口口水,心跳加快,身出冷汗,尿意猛然间强烈起来,再看向陆恒的目光,除了愤怒,还有了一丝畏惧。 他们想逃跑,却发现,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想喊叫,却发现,嘴巴张大的已经无法合拢。 陆恒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一脸遗憾的站起身来,刚才看上去,还有着少年稚嫩的神色,此刻已完全不见,剩有的都是呼之欲出的邪恶:“手艺不精,下次我会注意的。” 第五十章 震慑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虽然所有狱卒都知道,今日被关押入狱的陆恒,是做为血案的主要嫌疑人关押进来的,但对于他这样一个太尉府的公子哥,能够具有的危险性,并没有太大的认知。 就算这桩案子,真的是陆恒领着一帮少年做的,以陆恒的身份,也就是一个动动嘴的角色,凶杀案的过程,十有八九,还是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手下,和家将们做的。 但此刻,不用任何证据的指证,他们都在第一时间里,认识到了自己想法的错误,如果说这小子没有动手杀人,那就跟说老虎不会吃肉一样可笑。 继续下来的押解,变的声势浩大的让人难以置信,每一条平日在眼中,几步就能走过去的通道,都变得漫长难行。 陆恒仿佛是在视察,走走看看,闲庭信步,气度雅致,而那些狱卒们,则精神高度紧张,陆恒一抬手,身周便是刀光闪烁,陆恒一停脚,旁边则枪棒相碰,当陆恒终于踏入了甲子号牢房时,随着大门被粗大的铁链,“哗啦啦”作响的锁住,所有人都有一种,终于安全完成任务的轻松感。 “听着,晚饭的时候,要松鹤楼的红烧锦鱼、四喜丸子,听说抚安楼的童子鸡不错,也来一只尝尝吧,还有、、、、、、” 陆恒站在铁栏边,一口气报出了十多道菜肴的名字,竟连一个结巴都没打,最后还点了醉仙楼的状元红,听的那些狱卒们一个个头冒虚汗,这可都是京都有名酒楼的招牌菜啊,就是他们,也大多是耳闻,而从来未曾一见呢。 “这、、、、、、这个、、、、、、恒少爷,这事我们可做不了主啊,不过,我们会跟狱正大人说的,相信狱正大人,一定会满足公子爷您的要求、、、、” 花猫打着躬,满脸堆笑,说话的语气谦卑恭顺,在他想来,这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断断不会惹怒陆恒的,却不了,只见陆恒的手一抬,猛然从铁栏中伸出,他的眼睛一花,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脸颊已是火燎般的疼痛。 花猫捂着脸,又退了好几步,才惊魂未定的站住,抬眼看去,只见陆恒手中,拿着一抹黑亮的毛发,随着他带着轻蔑笑意的努嘴一吹,在空中飘然洒落。 “啊、、、、、、” 花猫惨叫着,这时他才惊然发现,自己珍爱非常的左侧鼠须已然不见,捂着脸的手,感觉到液体的沁出,抬起一看,手掌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仿佛红梅的花瓣。 “少爷我只是嫌疑人,对饮食起居是可以提出要求的!” “你们把本少爷关在这里,那点鬼心思,以为本少爷不明白么!” “如果晚上的饭菜来的不满意,少爷我便把这牢房给拆了!” 陆恒语意挑衅,为了证实威胁的真实性,他一脚踢在了身前的铁栏上。 “嗡、、、、、、” 金属条猛然发出抖动的颤音,有如风暴的呼啸,回荡在牢房的空间,一些碎石子,“噼哩啪啦”的从头顶撒落,仿佛是一场忽然降临的冰雹。 当铁栏停止抖动时,上面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弯曲痕迹,如果再来几次同样的重击,脱落并非是不可能的。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挺住,花猫还是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 当那些狱卒们,一个个脸色灰败,如被暴力*般,眼光发直,步履发飘的离开牢房,陆恒颇为些艰难的转过身来,刚才的那一脚,他是用尽全力的,现在的整个大腿,都有一种被雷电劈中后的麻木。 如果铁栏的反弹力量再大些,这条腿很有可能会被震的错位呢。 陆恒抬起头来,借着牢房外通道上,照射进来的昏暗灯火,只见七个身材高矮不一的囚犯,分散的站立在牢房阴景之中,冷冷的瞅着自己。 这些囚犯的身上,都没有带刑具。 陆恒淡淡说道:“想死的就来吧!” 这是一间方圆有四、五丈的大牢房,潮湿、阴暗,有着一股尸体腐烂后的恶臭气息。 按道理来说,在这样的大牢房中,说算关押二、三十人,也不会显的拥挤,但此刻,虽然面对的只有七个人,但这七个人分散的站在那里,每一个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都容不得身边有其他人靠近,就如猛兽有着自己的势力范围一样,不容他人插足。 整个牢房,有着一种针都插不进来的紧迫感,陆恒的忽然进入,使这种紧迫感被压缩的接近爆炸的边缘,但因为陆恒刚才的那一脚,表现出来的力量,实在是太骇人了,生生的又把那股爆炸性的力量,强行压制了下来。 这七个囚犯,身上穿着的衣衫,有的整洁,有的破烂,身形有的削瘦,有的高壮,但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的脸上,都有着一种,扑人欲噬的危险神情,因为长年生活在黑暗中,他们的眼睛,都闪烁着幽幽磷光。 从古到今,只要有监狱,就有狱霸牢头。 在监狱中,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想要在这里生存,就得拳头够硬、够狠、心够黑、够阴才行,狱霸是监狱犯人中的无冕之王,甚至那些狱卒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这七个人,就是北诏狱司天牢中的狱霸牢头,他们不但是囚犯,还是狱正大人手中的刀,每人手上都有三、四十条人命。 今天,一顿丰盛的饱饭,松开的刑具,虽然谁都没说什么,但他们都明白,狱正大人又给他们安排任务了,又有一个人,需要他们出手斩杀,他们眼中都闪着嗜血的光,因为这种杀人游戏,是他们这些人唯一的乐趣。 只是,当被关进甲子号牢房后,他们惊讶的发现,北诏狱司天牢中的狱霸牢头,最厉害的几个人全来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要杀的是谁? 那一瞬间,他们充满了好奇。 当陆恒被狱卒们,如临大敌般的押来,被关进牢房中的时候,他们是既失望,又兴奋,失望的是,这样一个半大少年,还不两下就给整死了,用得着把他们七个都聚拢来么?太小题大作了。 他们兴奋,是因为,这名少年的穿着、举止,还有不带刑具的优待,无一不显示,他来自权贵豪族,是以前高不可攀的公子哥,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将在自己的手上呻吟、哭号、求告,将会用舌头舔自己鞋上的尘土,然后再被自己残忍的斩杀,那种感觉,会是多么的美好啊! 他们有的甚至还想,这个少年细皮嫩肉的,虽然最终会被杀死,但在杀死之前,先让老子出出火再说,三扁不如一圆啊、、、、、 这时,他们听见陆恒在报菜名,不愧是权贵豪门的公子哥,真是太搞笑了!太不知死活了! 当他们中间,有人控制不住要笑出声的时候,他们看见陆恒闪电般的出手,当花猫的鼠须,化为纷扬洒落的丝絮,他们的笑容也在嘴边凝固。 这个少年不简单! 再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一脚,震落下来的碎石子,也打在他们的头上,仿佛是在嘲笑,他们刚才那些无知的想法,脸上的神情已是从所未有过的慎重。 当那少年转过身来,瞳孔中散发着妖异光芒,向他们扫了一眼,他们忽然觉得,每一根汗毛都炸立了起来,泠汗不能控制的流淌而出,虽然牢房的光线阴暗,但他们还是从那少年的眼中,看见了一抹炫目的刀光。 就如浸在冰水中的刀锋,寒冽无匹。 “这位少爷,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一个秃头浓须的狱霸沉声说道,为了证明实力,他暗中运劲,手臂处的衣衫猛然破裂,露出青筋盘结的粗壮手臂。 “谈一谈?你们也配?!” 陆恒冷笑道,不屑而张狂,就象猛虎面对一群等待扑杀的绵羊,他抬腿向前逼来。 退,再退。 当七个人的身子,都挤靠在了一起,当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屈服,和一再请求和平的善意,被陆恒粗暴的不予理采,并充满恶意的继续逼近,终于引发了垂死般的反击。 猛然响起的低叱怒吼,就如一声声闷雷,光与影的交错,再加上尘烟忽起,使阴暗的牢房,看上去就如万千鬼怪,在同时跳跃舞蹈,不时还有闷哼、惨呼和人影飞出,撒溅的鲜血是半空中忽然飘落的雨点。 这场战斗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同样迅速,被陆恒一脚踹得,流星般飞向墙壁的秃头浓须狱霸,惊恐万分的看见,陆恒用手揪住一名狱霸的头发,猛的下拉,同时抬膝迎了上去,发出的巨大碎裂声,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是的,整个世界,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的头颅也跟坚硬的青石墙壁撞在了一起,飞溅而出的浊白脑浆,可以证明他意识的消失。 尘烟仍然在飞扬,声浪却已经归为平静,除了一名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的狱霸,还能用痛苦的呻吟声,证明自己是活人以外,其他的六名狱霸,全部以千奇百怪的姿势,破口袋一般分散在四周,浓稠的血腥气息,弥漫在整个牢房中。 陆恒身上的袍服,布满了斑斑点点的污痕,还有撕裂的痕迹,步履也有些跄踉,脸上更挨了一拳,泛着青紫,嘴角流着血,陆恒舔食着,眼中射出的却是兴奋狰狞的光,他向那名躺在地上呻吟的狱霸逼了过去。 那名狱霸在刚才的搏斗中,挨了陆恒一拳,至少有三根肋骨断了,倒下的时候,又撞在了铁栏的尖角处,额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鲜血象泉水一样流淌着,把他的眼睛都给糊住了,看着陆恒一步步逼来,就仿佛是一个血色魔鬼,向着自己在一步步逼近,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在地上挣扎着后退,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了长长血痕。 “不,不要、、、、、、” “不,不要过来、、、、、、” “你放过我吧,饶命啊、、、、、、” 牢房的空间毕竟有限,他已经退到墙壁了,还拼命的挣动着,恨不能变成一条蚯蚓,穿到墙壁的缝隙中去躲藏,带有哭音的疯狂喊叫声,再也没有昔日的强悍,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已经把他完全击溃,瞳孔呈放射状的睁大。 如果饶了你,便等于容忍了对自己的暗杀。 强力的一脚,带着风卷雷鸣之势,从挥舞求饶的双手间穿过,踢在了那名狱霸的咽喉上,发出沉闷的钝响,把整个牢房中,最后带有颤声的高音也给抹杀。 脚一软,差一点没摔倒,这最后一脚使力有点猛了。 “滴__嗒__” 这是血滴的声音吧,在重新归为寂静的牢房中,显得分外清晰悦耳,同时还能听见的是,不能控制的粗重喘息声,和喉咙间发出母鸡下蛋后的干呕声。 陆恒努力使自己的身形,仍然保持着标枪般的挺拔,使自己说出的话语,仍然保持着优雅和从容:“是花猫吧,你就不要躲了,回去跟你们的狱正说,给少爷我换间牢房,还有刚才说的那些菜,一样都不许少!” 第五十一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大年初二的清晨,温度骤然下降,天空布满了铅似的乌云,零星的小雪花飘飞而下,街面上还能听见爆竹的炸响声,和人们戏闹的声音,讨论着昨夜皇城内院,燃放的烟火是多么的绚烂迷人,过年的欢庆气息仍然在京都的每一个角落弥漫着。 同样,阴森和冷寂,无声流淌的死气,也仍然是廷尉府的主旋律。 “什么?失败了,怎么会失败呢?!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在廷尉府的后堂上,郭宝忠怒不可竭的盯着,前来禀报消息的大理正,恨不能一脚把他踹吐血:“你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啊?还是怎么的?我让你找最凶残、最暴力、最狠毒、最、、、、、、” “是啊,是啊,我找的都是啊。” 扁脸短眉,须发半白的大理正躬着身子,很是委屈:“我总共找了七个人,七个在北诏狱司天牢中,最凶残、最厉害的暴力囚犯,其中有两个,以前是太行山的巨盗,杀人如麻,还有一个是渭西武馆的教头,经常出去踢馆比武,罕有一败,是因为失手杀死了兖州刺史的侄儿,才被关入天牢,结果,这些人全让那小子给杀死了,一个没留啊,手法极其残忍,我去看了,地上流淌的鲜血跟河水似的,脑浆子溅在墙壁、、、、、” 大理正说着说着,脸色一阵发青,当时看见的情形似乎又出现在眼前,有着说不出的反胃,猛然闭上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很是难受。 “什么?” 郭宝忠不能置信的看着大理正,脸上渐渐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找了张椅子,便要坐下去,坐了一半,想起自己的屁股,让太尉陆平在昨日朝会上的一巴掌,打的杖伤迸裂,现在还需静养,便半路扶着桌角又站直了身子,喃喃说道:“我早就知道那小子不简单,但万万想不到,竟然强悍若斯、、、、、、” “是啊,这位太尉府的小少爷,是个杀人魔王呢,他杀了人,却还若无其事的要了一大堆好酒好菜,在那里叫嚣着,我只是个嫌疑人,我怕谁、、、、、、” 大理正的脸皱的跟苦瓜似的:“北诏狱司的狱正,今天天还没亮,便来到我的官署,进门时就给我跪下了,说,现在已经把陆恒陆少爷转到中区去了,住的是最好的牢房,一顿酒菜,便要花十两黄金,这笔费用,他请求廷尉署下拔,因为陆恒下一顿要的酒菜,比这一顿花费还要巨、、、、、、” “如果这样吃下去,要不了几天,北诏狱司的所有官吏,只能砸锅卖铁当裤子了!” 十两黄金???!!! 自己身为廷尉,堂堂九卿,也从来没有吃过,十两黄金一桌的酒席啊! 廷尉郭宝忠又气又恨,猛的一拍桌子,震的桌上万般物件一起颤抖,怒道:“他要你们就给啊?!把堂堂的北诏狱司,当做什么地方了?客栈酒馆么、、、、、、” “不给不行啊,这位陆少爷是免与三责的人员,不能上刑具,打起人来,又快又狠,已经有三四位狱卒,因为一言不慎,被他打成残废。” 大理正连连拱手:“最可怕的是,昨天晚上,车骑大将军庞休,忽然到北诏狱司视查,他挨个人的威胁,说:如果太尉府的小公子陆恒,有丝毫差错,他会让北诏狱司所有的差役陪葬的,而且,还包括这些差役的家人。” “这,这跟皇上的诛连九族实在没有什么区别啊!” 车骑大将军庞休?听到这个名字,在郭宝忠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猪脸、巨鼻、阔嘴的容貌来,据说车骑大将军庞休的母亲有胡人血统,那双眼睛在生气发怒的时候,便泛起一层腥红的血丝。 郭宝忠不由打了个冷颤,庞休可是大齐帝国最残暴的人,他的姐姐便是当今皇后娘娘,庞休的出现,代表的着楚王势力的介入,难道这件案子,已经牵涉到了楚王和洛王争夺皇太子一事? 这潭浑水可是越陷越深了。 从来没有那年的冬季,是这样的寒冷,虽然屋中,放有两个火盆,但郭宝忠还是觉得冷意澈骨,他找了件裘衣披在身上,在那里瑟瑟而抖,看上去就向在荒野的寒风中放羊的牧民。 “跟随车骑大将军庞休一起来的,还有太尉府的主薄方仲行大人,听这位方大人说,太尉府的恒少爷,如果在北诏狱司中,出现任何意外,那怕是走路摔个跟头,梳头掉根毛发,或者出现地震啊,天雷击顶啊等等自然灾异,他一概视为阴谋暗算。” “北诏狱司的狱正希望方仲行大人,能够承担陆少爷在坐牢期间的饮食费用,却被方仲行大人一口拒绝,说我们小少爷是奉圣旨来接受询问,也不是自己愿意来的,凭什么让太尉府出钱,请客容易送客难,这笔费用他不管。” 什么?出手好快啊! 在郭宝忠决定,利用犯人之间的争斗,来杀死陆恒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太尉府会想方设法的出面干涉,只是没有料到,会把车骑大将军庞休也给搬出来,而且会来的这样快,让他有迅雷不及掩耳的感觉。 郭宝忠精神一阵恍惚,这时候他才猛然发觉,平时被他视为心腹的大理正,目光躲躲闪闪,神情萎缩,大异往日:“怎么?你也打算、、、、、、” “大人,小人并不畏死,只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婴儿,如果那陆恒陆少爷出现任何意外,小人的家人也都要跟着一起送掉性命,所以,小人只能、、、、、、”说罢,大理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神情哀恸。 这就是所谓的众叛亲离吧?这就是所谓的权大与法吧? 这世上公理何在???!!! 一股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妈的,你们可以退缩,避让,可我怎么办?我进是死,退也是死,为什么我没有选择?!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那么,我便把陆恒,你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凶手,拉到地狱中去陪葬去,向皇上证明我的忠诚,向世人证明,黑暗是永远战胜不了光明。 ~~我好热啊!!!~~ 把裹着的裘衣脱了下来,重重的扔在椅子上,忽然升腾而起的燥热,让郭宝忠双目尽赤,脑海中闪动着的尽是~~同归与尽、玉石俱焚、要死大家一起死~~这类疯狂念头,骇的站在身前的大理正连连后退,差一点把身后的火盆给撞翻。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捂着脸,神情惊惶的跑了进来,脸上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报告说,有两个男装打扮的年青女子,从外面硬闯了进来,手中拿着马鞭,谁敢拦路就抽谁,现在已经到廷尉署的大堂上,其中一名女子自称是玉琉公主,说今天来到廷尉署,就是要见一见,昨日抓捕到的血案重大嫌疑人,太尉府的小公子陆恒。 玉琉公主?!玉琉公主竟然来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就在自己陷入绝望的时候,上天再一次眷顾了自己,又一次能够逃脱灾难的良机,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郭宝忠不能置信的盯着那名差役的脸,觉的那道长长的鞭痕,怎么看怎么顺眼。 说实话,在这桩血案侦破的最开始时,郭宝忠就希望能够把玉琉公主拉进来,因为玉琉公主是皇家的人,只要玉琉公主也加入案件的侦破,他便可以把很多事情推到玉琉公主身上,那就等于把皇家也拉入了纠纷之中,到时候,就可以把案子转到宗正府去,宗正大人李寿,不但是景宗皇帝的表弟,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就是车骑大将军庞休都奈何他不得,这样,自己便可以从泥潭中跳出。 只不过,他身为廷尉,是没有资格要求玉琉公主配合作证的,所以,这个想法一直不能实现,现在,玉琉公主竟然自己来了,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请!快请!” “本官这就到大堂上去,拜见公主。” 郭宝忠精神大振,他正了正衣冠,弹了弹袍袖,对身边的大理正吩咐道:“你现在就到北诏狱司去,把陆恒带到廷尉署的大堂上来,这桩案子,也该过过堂了。” 第五十二章 千丝乱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随着忽然密急的步履声响,十多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围绕在身周,青衫皂帽的公差,仿佛是他的随从,身披玄黑袍服的年轻身影,背对着飘然而落的点点飞雪,轩昂行来,有着一种耀眼的光芒。 在修长似玉的手指间,抚弄的豹皮马鞭,这一刻,抖动的是那样的激烈,灿若星辰的双眸是又喜又恨的凝定。 “没错,就是他!公主,就是他!” 身旁的丫环兰儿已激动的喊叫出声,只是在这瞬间,玉琉公主已摒弃了任何声音的侵扰。 喧哗纷嚣的廷尉署大堂,因为他的忽然出现,变为万载冰川般的冷寂,唯有他的身影,仿佛荒野中,迎风怒展的大旗,占据着全部视野。 是的,就是他,也唯有他,就算是关押在北诏狱司的天牢中,也仍然是如此的孤高挺拔,如此的桀骜不羁,就好向刺破苍天的枪锋。 看着从大门口走进来的陆恒,身穿淡紫蔓花劲装,头带乌金流云冠,男儿打扮的玉琉公主如被雷击,她猛然站起身来,没错,就是这个家伙,就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在那个夜晚,对自己无礼,欺辱自己,然后便幽灵般的消失不见,无论怎么找,也找寻不到。 有三个多月了,这三个多月,此刻想来,仿佛是三年那样长久。 终于、、、、、、终于找到他了! 多日苦寻不到的焦燥,在得到证实的惊喜之后,化为了滔天怒火,从心头迸发而出,玉琉公主柳眉倒竖,玉面含嗔,流瞳中徒然间射出的是,一道可比拟寒星的冷锐光华。 跟着陆恒一起进来的众多差役,波分浪破般的纷纷闪避,在他们的感觉中,似乎眼前掠过了一道旋风,案上放着的茶盏也跟着“叮铛”轻响,风中隐隐有着醉人的淡香,只见玉琉公主衣袂飘飞,修长高挑的身子,已是三步并做二步,冲了过去,手中的豹皮马鞭,暴风骤雨般,披头盖脸的向陆恒抽去。 陆恒一眼便把玉琉公主认了出来,他也呆了。 在当日放过玉琉公主的时候,他就料定,终有一日,会和玉琉公主再次相遇,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突然,和以这样的方式,面对呼啸而来的鞭影,他强捺下出手反击的冲动,一边在心中大叫倒霉,一边咬牙苦忍。 在心中大叫倒霉的同时,又暗呼糟糕,如果玉琉公主要杀自己,那自己是反抗还是不反抗呢?如果这玉琉公主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凶手,那事情可真得有些棘手了。 陆恒第一次感觉到,当初决定留下玉琉公主的性命,可能是个致命的错误,虽然当时杀死玉琉公主,会使局面变得更加糟糕,更加没有回旋余地,但眼前这种将由玉琉公主的态度,来决定自己命运,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耻辱和不能接受。 反击!必须要反击!消极的让自己的性命,任由他人来摆布,绝对不是陆恒的性格。 刚才在大堂上,等候陆恒到来时,廷尉郭宝忠一边用好茶款待玉琉公主,一边借着解说案情的机会,在玉琉公主耳边,就象鸣叫不歇的夏蝉一样,滔滔不绝的讲述着陆恒的坏话。 郭宝忠持掌廷尉一职也有七八年了,各种作奸犯科之事,可谓见多识广,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便都想方设法的安在陆恒的名下,恨不能把陆恒说成,是古往今开的第一大奸大恶、其卑鄙、其无耻,让任何一个恶贯满盈的犯罪份子,都会以头伧地,哭天泣地的自愧不如。 此刻,郭宝忠看见玉琉公主,手拿马鞭狂抽陆恒,兴奋的眉飞色舞,差一点没喊出来,他瞪着眼睛,握着拳头,在暗中使劲:打!狠狠的打!打死了最好!公主啊,你腰上不是挂有宝剑么?拔出剑来砍啊! 每一记马鞭的抽击,在空中,都发出“嗖嗖”锐响,仿佛是锋锐的利刃,从身躯上肆虐而过,袍服破裂,皮开肉绽,鲜血流淌,但陆恒的身形,却无丝毫颤抖和闪避,仿佛感觉不到肉体的痛处一样。 陆恒目光温柔的瞅着玉琉公主,尽管他心中转动着的是~~妈了个巴子的,敢用鞭子打少爷我,看少爷我什么时候不把你扒光了,象骑马一样,狠狠的、、、、、~~恶毒念头,但这三个多月来,在云娘这个勾女大师的指导下,以及和众多女子,温柔厮混的生活实战,使他对女儿家的性格,已有了颇为全面的了解,他深知,在这个时候,越是奴颜婢膝,越是谄笑萎缩,便越是会被人看不起,反到是一些意外坚忍之举,常常能够收到奇兵之效。 对于自己温柔眼神的杀伤力,陆恒还是很有自信的,“琴神”赵萱在最初时,不也是对自己一样恨之入骨么,可每次弹琴时,只要自己用这样的眼神锁定赵萱,赵萱便会思绪大乱,弹出的琴音比自己吹出的笛声更加不堪入耳。 这目光,就是陆恒的反击。 只是,陆恒自己都不知道,他自认为是温柔多情的眼神,其实传达着更多的是强悍、色情、和侵犯的内容。 随着挥击的鞭影,飞溅而起的血滴,在半空中,如朵朵桃瓣的嫣红,陆恒嘴角的那丝笑意,仿佛雕刻而成,有着千古不变的从容,而眼中的那缕强悍不屈,和若有若无的某些内容,更让玉琉公主的心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在十多鞭的抽击之后,一鞭比一鞭放缓了速度,一下比一下减轻了力道,玉琉公主自己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她的脸变得火热起来、、、、、、 为什么自己的手上,会忽然间没有力气了呵? 最后这几鞭,力道轻的,仿佛是家中的妻子,为从外面归来的夫君掸扫衣衫上的尘土,又似乎是热恋儿女,向情人嗔怒撒娇。 一阵冷风吹入大堂,两旁发置的火盆,升起点点飞星,在空中“噼叭”炸响。 此刻的陆恒,身上已是鞭痕纵横,袍服被抽的烂如飞絮,脸上更有多处破损,鲜血流淌,但他嘴角的笑意,仍然,仍然是那样的怪异。 忽然,玉琉公主的纤纤玉手凝定在半空,豹皮马鞭抖动似风中柔柳,她瞅着陆恒,怒声道:“你看什么看?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打啊?!怎么不打了?! 挖啊!挖他的眼珠子啊! 在一旁的廷尉郭宝忠,恨不能自己上来帮忙,不过,他更感觉到,事情和他最初设想的,好象有点出入了。 “公主,你现在可是,更加漂亮了啊!仿佛仙子谪尘啊!”陆恒由衷赞美道。 这类甜言蜜语,对于现在的陆恒来说,可谓张嘴即来,而且他说这类肉麻恭维的话语,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仿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一样,再配上他那股洒脱无羁的强横气质,道是无情却有情的眼神,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独特魅力。 “你、、、、、、” 怎么也想不到,陆恒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无论怎样听,这番话语中,都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调情意味,玉琉公主身份尊贵,还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出如此无礼的言辞呢。 玉琉公主脸色一沉,马鞭倏扬,便欲再次抽下,却见陆恒衣衫破烂,额头处,被她抽出的几道鞭痕,血珠正渐渐的从泛紫的肌肤沁出,凝聚成滴,再缓缓流下,心头不由一软。 自己举手投足,可都带有听潮阁秘传真气,这一番马鞭抽的可着实有些重了。 陆恒这时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玉琉公主,如烟似黛般的柳眉,灿若星辰的双眸,玉管般秀挺的琼鼻,欺梅赛雪的肌肤,樱桃般的小嘴,自己的一番恭维话话,此刻看来,到显得言之有物了。 最后,陆恒的目光停留在玉琉公主的胸前,高了,着实高了不少呢,这小丫头在这三个月中,是不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和初见时相比,有判若云泥之感啊! 陆恒目光的这一停顿,却已让玉琉公主发觉了,渐渐平熄下来的怒火,因为陆恒这充满色情、侵犯含义的注视,再次高炽。 太,太放肆了!便是用马鞭打,都已不能解恨! “铮、、、、、、” 随着一声轻吟,一道冷厉光华从玉琉公主的腰间,呼啸而出,凝霜宝剑已架在了陆恒的咽喉间,剑光清冷,映得陆恒须发皆碧。 “你,你看什么呢?!”玉琉公主又羞又怒,她的手颤抖着,真想把陆恒的脑袋就此砍下:“那天晚上的血案究竟是不是你做的,如果是你做的,你,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杀我?” 在这三个月里,这个疑问,一直缠绕着玉琉公主的心灵,此刻当面问出,她既有些急切,又有些惧怕陆恒将来说出的答案。 好!这话问的好!如果他不招,便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好了! 玉琉公主,你便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郭宝忠大喜欲狂,他示意在旁边呆立的书吏,一定要把陆恒的回答记下来,只要陆恒承认他是凶手,自己的性命便算是捡回来了,他一眼不眨,盯着陆恒的嘴,象是发高烧一样,浑身忽冷忽热。 对于玉琉公主的质问,陆恒没法回答。 既然没法回答,那么,便干脆不回答。 仿佛感觉不到,横在咽喉处的利剑,传来针刺般的寒意,陆恒盯视着玉琉公主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改变,仍然强悍,也、、、、、仍然、、、、、、色情。 这,这分明就是在挑衅啊? 难道我便那样好欺负不成?难道你便以为,可以永远欺负我不成? 玉琉公主又气又恼,拿剑的修长玉指,因为使力猛了,指尖都已发白,剑光轻颤,闪烁迷离,这一剑究竟要不要刺下? 虽然玉琉公主横剑在自己的咽喉处,但并无杀意,如果、、、、、、 陆恒暗中屈指成拳。 就在这时,陆恒脸上的那滴鲜血,缓缓的流过了脸颊,来到下颔处,又从下颔处,滴落而下,随着“叮”的一声轻响,正落在那柄凝霜宝剑的剑身上,又顺着秋水般的剑身,徐徐向剑尖处流淌而去。 “铮” 血珠从剑尖滴落,发出一声轻吟,剑身又随之光华如水。 这一切,一如那夜。 无论是陆恒,还是玉琉公主,在这瞬间,都有些许恍惚,下意识的想起了什么,本来的凌厉对峙,彼此不服的目光,徒然间,都变得柔和起来。 那夜的月光,那夜的黑暗,还有那夜呼吸相闻的慌乱和甜美。 似乎千言万语也不能说清楚的事情,在这一刻,已彼此明了,答案不再重要。 刚才还觉得,陆恒那无比可憎可恼的眼神,现在却发现,其实在强悍和色情的背后,还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看着眼前,被自己打的鞭痕交错的容颜,玉琉公主徒然间,觉得心中是说不出的委屈,仿佛挨揍的不是陆恒,而是她,她象孩子赌气般,玉靥泛红,眼波迷离,竟再也不肯看陆恒一眼,收剑回鞘,逃跑似的快步离去。 飘舞的衣裾,就如空中的飞雪,散乱的发丝,更有千千丝结。 “、、、、、公主、、、、、、等,等等我!、、、、、、” 丫环兰儿呆了半晌,连忙追出,在追出前,大为奇怪的看了陆恒一眼,做为贴身丫环的她,可是深知玉琉公主对陆恒的恨意,那一次提起,不是咬牙切齿的,怎么,好不容易找到这少年了,抽了一顿鞭子后,便这样轻易放过??!! “、、、、、公、、、、、、公主?、、、、、、、” “别、、、、、、别走啊、、、、、、、” 既没杀陆恒,也没问出什么来,怎么就走了啊???!!! 那我怎么办啊???!!! 郭宝忠目瞪口呆,这变化也太突兀了,没有丝毫的传承转接,转眼之间,让他又从天堂又跌回地狱之中。 郭宝忠不能置信的转头,看向负责记录的书吏,却见书吏面前,铺开的帛纸,确确实实如他现在的意识一样,洁白无暇。 五十三章 探监 喜欢【帝国纵横】的书友们请多多【投票】 有订阅的订阅,有月票的投月票, 有推荐票的推荐,不然多多点击也行。 ******************* 十多天过去,关于大齐帝国第一血案的侦破,陷入了微妙的相持阶段。 问题渐渐锁定,对重大嫌疑人陆恒,究竟应该如何处理,几方面出现了重大分岐。 景宗皇帝的态度既模糊又坚定:朕每天要处理多少国家大事,日里万机,这样一桩小小的凶杀案子,难道还要朕亲自审理过问不成?朕决定,把这桩案子,全权交给廷尉郭宝忠郭爱卿负责,对于郭爱卿的能力,朕还是放心的,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在景宗皇帝的心中,这桩案子,关系到皇家的脸面,所以,他一定要找回来,因为千里之堤,毁之蚁穴,今日轻易放弃追究,以后皇家的尊严,便不会再被人当做一回事。 皇家的一派势力则认为,为这桩小案子,并不值得和门阀豪族,完全撕破脸,斗个你死我活的,毕竟两派之间,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说了,太尉陆平每家王府都送上了千两黄金,只是希望能够帮忙说两句好话,皇上既然指明由郭宝忠负责,咱们便看热闹好了。 而车骑大将军庞休,则拍着胸膛往前冲,这可是一个和太尉陆平交好的大好时机,太尉陆平虽然现在被架空了,手上没有军权,但在军中的威望无人可比,如果通过此案,向陆平示好,把陆平拉入楚王阵营中,那可是天大的收获啊。 而太尉陆平自己呢,则旗帜鲜明的打出:‘吾儿陆恒,千古奇冤’的口号,要求尽快释放陆恒回家,平凡昭雪,并很严肃的指出,做为这桩案子的主要证人,血案的唯一生还者~~赵坤~~,很有可能是匈奴派到我大齐帝国来的密探,听说这个赵坤还有一个匈奴名字,叫乌里八胡,这桩血案其实是他一手策划的,之所以栽赃陷害到我儿陆恒头上,其时打的是摧残大齐帝国花骨朵儿的恶毒算计。 于是,赵坤也被抓拿进天牢,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进入的并不是北诏狱司的天牢,否则,他很有可能见不到第二日升起的太阳。 渐渐成为焦点人物的郭宝忠,现在就是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他知道,无论判定陆恒有罪还是无罪,最终他都是难免一死,既然如此,那么便拖吧,拖一天,自己便多活一天,此刻的郭宝忠,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上朝的时候,都是横冲直撞的,摆出一幅~~我是死人我怕谁~~的神情,越发让人憎恶起来。 对桩案子,在朝在野,还有无数有心人士,也在默默关注,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通过这件关系众多实力人物立场走向的案子,最终的判决,多少可以揣摩出,各大势力的沉浮消涨。 最近,陆恒这个一向低调的太尉府小少爷,可谓一鸣惊人。 对于京都各大豪门中,追鸡逐狗,逞凶斗狠的权贵子弟来说,他们并不关心上层人物心中的利益算计,虽然陆恒只是嫌疑人的身份,但在所有人心中,都跟明镜似的知道,凶手就是陆恒,用不着什么证据,错不了的。 这些权贵子弟更加关心的是,陆恒是如何率人杀死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的,在他们看来,这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而陆恒做到了,陆恒也因此披上了神秘和悍勇的光环。 有的权贵子弟,也属门阀豪族,跟太尉府有通家之后,曾在酒宴上见过陆恒一面,当然,当时是全然没有在意,此刻,却四处与人吹嘘,仿佛和陆恒是磕头的兄弟一般,因此而风头大涨。 关在北诏狱司天牢中的陆恒,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就这短短几日,他已经成了西城权贵子弟的首领级人物。 ************************ 天冷的近乎怪异,小北风时断时续的刮着,雪也是时断时续的下着,已经有好几天的,虽说瑞雪兆丰年,但整日里看着铅一样黑沉沉的天空,心也跟着压抑起来。 对于北诏狱司的差吏们来说,自从太尉府小少爷陆恒,这个扫把星来到以后,他们的心情,从来没有再晴朗过。 狱卒,是天牢中实际的统治者,任何犯人在他们面前,至少在气势上,都要低矮三分,就算是待罪的高官,对待狱卒,不也一样要客客气气么,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挡’,但陆恒的出现,却把这一理念给完全颠覆。 现在陆恒住的牢房,是中区的庚亥号牢房,是北诏狱司天牢中,环境最好的牢房,不但独门独院,在院中还有一个小暖棚,种有奇花异草,就算是在这百花凋零的冬日,空气中也有着幽幽花香。 这个牢房在太祖年间,三独头之一的御史大人孙炯,曾经因为进言而触怒太祖皇帝,待罪的时候,便被关押在此,后来孙炯被免罪时,他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说这里不但环境好,空气清新,还安静,没有车马喧哗,没有宾客相扰,是做学问的好地方,现在墙上挂着的那张‘雅室’条幅,便是孙炯当年留下来的。 如今,在那条幅已经微微泛黄,在条幅的留白处,布满了提跋序词,都是一些继孙炯之后,关押在这牢房之中的官员们,所留的墨迹,都表示,对自己能被关押在,有着这样光荣历史的牢房里,而深感荣幸。 可就算如此,陆恒却还是不满意:“为什么不种几棵蜡梅,少爷我最喜欢就是在雪中赏梅,那边,对,就是那道墙,应该拆了,盖一个暖亭,焙上丰元酒、、、、、、” “你们这些官吏啊,太没有审美情趣了!”陆恒很鄙夷的下着结论。 把墙拆了?那还是天牢么?!在一旁陪着的狱正大人,脸都绿了,唯唯诺诺,不盟凳裁床藕谩? 陆恒吃的饭菜,都是他自己点的,在首阳山偷猎时,卫元最爱一边炙烤猎物,一边兴高采烈的说起,他都吃过什么什么上好的酒菜,是如何如何的美味(其实有很多酒菜,卫元也只是知道个名字,但为了在众少年面前炫耀,便夸大其词的说了出来),当时就算是陆恒,也一样听得口舌生津,此刻不管不顾的要将起来,大大满足了口腹之欲。 陆恒每顿饭钱的开销,最低都是十两黄金,而廷尉署又不承认这笔开支,只能由北诏狱司的差吏们自己分摊。 在北诏狱司当值办差,向来是个肥缺,因为从犯人,和犯人的家属要点小钱花,很是容易,但这几日,这些差吏们都觉得,自己是小土匪遇上了大强盗,并且属于那种,挨了闷棍还得赔笑脸,放屁都不许带哭音,这,这可实在是太让人郁闷了。 这位恒少爷实在是太霸道了,资深队正花猫,剩余的那撇鼠须,也被他给生拔了下去,说这样才协调好看,还有整个北诏狱司中,最强壮的狱卒大李,就因为翻了一个白眼,便挨了一记大鞭腿,在空中“忽忽”的至少转了三圈,摔倒在地上时,才发现有七八颗牙已经失踪不见。 陆恒很是怀疑的敲着盘子:“这盘红烧鲤鱼真的是松鹤楼的?你是不是在骗少爷我?” 那名送饭的狱卒,吓的说话都变结巴了,因为有一名狱卒买回来的四喜丸子不对,被陆恒随手拿起块青砖,在脑袋上拍出了一个比四喜丸子还要大的包。 “没、没、没错啊,这、这、这是松鹤楼的老板,亲自下、下、下厨做出来的。” 虽然挨了玉琉公主一顿鞭子,被打的皮开肉绽,但陆恒每天都坚持武道练习,毕竟是天牢,不能耍刀弄枪,陆恒便让狱卒给他找来了几个超大号的石锁,看过陆恒锻炼的狱卒,这时候才明白,这位恒少爷常常一不小心,便把兄弟们给碰残废了,其实,真的有可能是无意的。 但,绝对是有心的。 初十的下午,雪终于停了,空气中的冷意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阳光从云缝中透射而出,一切景物,看上去都有着跳跃般的灿烂。 陆恒坐在椅子上,神态悠闲的看着,方仲行上次探监时,带给他的<<兵法七要>>,看到精义之处,便用手指敲着桌子,表示赞赏。 狱正让人送来的蜡梅无声绽放着,空气中有着幽幽暗香。 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详和。 没有丝毫的预兆,忽然间,陆恒感到说不出的心悸难受,就如有一头猛兽正在悄然接近自己,并要把自己一举扑杀,那种危险的感觉,使陆恒浑身汗毛炸立,他猛得站起身来,倏然抬头。 随着陆恒的抬头,房门无声无息的开启,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便衣中年人,渊亭岳峙般的站立在门口,目光炯炯的看着陆恒,那目光就如来自北地冥极的寒冰,有着无比冷意。 这中年人,身材硕长瘦削,神态自若,并没有因为陆恒的瞪视,而有丝毫紧张。 两个人目光相锁,陆恒在感到莫名压力的同时,还感到了一股颇为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在他师傅常崧,和一些经过杀场征战的老家将身上,都曾感觉到过,那是一种视生命为草芥的凶厉气息,有这种气息的人,手上至少都有上百条人命。 这个看上去有几分木讷忠厚的中年人,身上流露出来的这种凶厉气息,竟然比号称杀人王的师傅常崧,流露出来的气势更加强大。 这人是谁? 他为什么而来? 在陆恒打量那个中年人的同时,中年人也在打量着陆恒。 飞扬的剑眉延伸到鬓角,寒星般的双眸森冷而锋锐,更流露出无论怎样都压服不了的桀骜,脸上的肌肤,纵横的鞭痕都已结成血痂,猛得看上去,就象是被人用淡墨的毛笔,随意的涂划了几下,猛一打眼,难免会觉得有些滑稽,但当目光真的停留下来后,唯一能产生的感觉便是__英气逼人。 不愧是太尉大人的儿子啊! 难怪自己的五十多名手下,会死在他的手中。 陆恒,你还能活多久呢? 就算你能活着从天牢中走出,你是否能躲得过我禁卫军士卒的暗杀? 两人对视着,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很长时间,中年人就如他忽然的到来一样,不言一语,转身而去,脚步声回荡在通道之间,清寒而幽深。 门无声无息的关闭,那股有若实质一样,压迫而来的凶厉气息,退缩远去,这瞬间,陆恒有着一种,当初从第十名歌舞姬身上,爬起来时的虚脱感觉,一阵风吹来,后背传来刺骨冷意。 ************************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恒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前来送饭的狱卒问道:“今天,来看我的那个人最谁?” “恒少爷,您说的是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大人么?” 五十四章 致命一击(上) 五十四章致命一击(上)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香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侬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时间如流,转眼间,已到了上元佳节,在皇宫中,上元佳节的热闹,绝不逊色大年三十的夜晚,各王子依礼入宫进见,各位朝庭命妇也会身着盛妆,前来朝拜皇后,赐宴观灯,猜灯迷,燃放烟火,斗力拔河,做百杂戏,行不夜游。 上元佳节过后,便代表春节的全部结束。 今年,在昭阳宫举行的上元佳节宴,和往年有所不同,庞皇后的身子本来就多病,这一次忽然发作起来,听说都咯血了,长春宫的何昭仪便代为宴主,雨花阁的王女子为副宴主,才使命妇赐宴如礼举行。 所有的朝庭命妇,虽然看见、听见的是,何昭仪和王女子两个人‘姐姐’‘妹妹’的,相互喊的亲热无比,但神情间,一闪即逝的浓浓敌意,却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 做为天子家戏,斗力拔河是一个集体游戏的节目,王子公主由景宗皇上分为两拔,进行拔河比赛,胜者可得重赏。 景宗皇帝在分派人手时,看着肥胖如猪的楚王李昊,忽然指着远处的西林塔,让他以塔为题,做诗一首,楚王的目光,一开始象偷油的老鼠般四处游走,最后看实在躲不过了,吭吭呵呵了半晌,终于吟出了四句:“远看塔尖尖,近看尖尖塔,越看越象塔,其实就是塔”的诗句来。 当场遭到景宗皇帝怒叱,道:“就你这样,也想成为一国之储君。”当下便把楚王殿下逐出皇宫,不许他继续参加家宴。 楚王忿忿离去,抗辩声远远的都能听见:“会吟诗便能治理好国家么?南魏降王吟出的诗句,天下无对,最后还不是让太祖爷给灭了,儿臣精通的是黄老学说的无为之术……” “放肆!”景宗皇帝大发雷霆:“让他走回王府去,不许乘车,在路上好好的反省反省。” 当夜猜灯迷时,年仅十四岁的洛王李安,连破七迷,得赏价值千金的琉璃玉华玲珑灯,被景宗皇帝高兴的称之为‘真乃吾家千里驹。’ 楚王李昊是嫡长子,他的母亲,便是当今皇后庞氏。 洛王李安在皇子中排列三,他的母亲,是歌伎出身的王女子,这些年来最是得宠。 楚王、洛王相互之间,争夺皇太子之位,已是大齐帝国公开的秘密。 楚王的背后,是以车骑大将军庞休为首的门阀势力。 当初,景宗皇帝立庞氏为后,成功的把门阀豪族的力量,拉入自己的阵营,使秋华之乱成为了最完美的宫廷政变,但也正因为如此,埋下了门阀豪族后来势力做大的祸根。 洛王的支持者,则是皇族的有识人士。 他们深切的感觉到,如果让楚王登基为帝,皇族的势力就会荡然无存,洛王的母亲是王女子,出身歌伎,本身是没有什么势力的,所以,支持洛王为太子,将来王女子只能依靠皇族的力量。 在上元佳节快要结束的时候,烟花腾空,在如漆夜色中,化缤纷之色,彩光流溢,炫目之极。 不过,再美的烟花,也只是瞬间辉煌。 当喧闹变为冷清,绚烂归为寂静,景宗皇帝的一声叹息,显得分外悠长,他盯视着天空,只见冰轮般的寒月,在如洗碧天,缓缓游移,晚风呼啸而过,楼台飞檐上,悬挂的十多盏大红宫灯,在风中滴溜溜旋转着,光影婆娑。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景宗皇帝怔然半晌,不知想起什么来,忽然命人,赏赐一碗新做好的圆宵,命人连夜给廷尉郭宝忠送去,并让内侍太监传话,说:郭宝忠公忠体国,最合圣意,定能不辜负朕对他的期望。 郭宝忠接到赏赐的元宵后,望阙叩拜,深感天恩,痛哭涕零,不能自抑。 “廷尉郭宝忠,拜见太尉大人。” 昨夜,吃了宫中送来的元宵后,郭宝忠已经有所决定,舍一身而成大义,既然左右都是一死,定要让陆恒的性命,也断送在自己的手上,以此报答景宗皇帝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提拔优宠之恩,又使此去黄泉,路上多个陪伴的,不会感到孤单寂寞。 有了这样的决断后,他睡了这些日子一场安稳觉,却不了,在清晨刚刚起床时,便忽然接到太尉府的上谕,让他到太尉府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无所求,则无所畏,郭宝忠应谕而来,心中充满着藐视死亡的刚烈,那张猪腰子脸扬的,可以清楚的看见,蓬乱如杂草的鼻毛。 “郭大人不用客气,来,请坐,上茶。” 太尉府的议事大厅,光线明亮,坐在上首席的太尉陆平,神色平和,那双隐藏在白眉和皱纹下的眼睛,似乎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垂垂老矣的模样,完全没有在初一朝会时,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老而不死谓之贼者,对这个老家伙,是绝对不能有丝毫小窥。 但,坐便坐,难道还怕他不成。 “多谢,不知太尉大人相招,有何吩咐?” 郭宝忠毫不谦让的拱手一礼,昂然坐下,心中暗忖,我到要看看,你堂堂的太尉大人,会许下什么样的优厚条件,让我来放过你的儿子,哼,我已有了必死之念,怕这世上再无任何事物,和承诺能让我动心呢。 “郭大人,你是男儿么?” 万万想不到,太尉陆平在饮下一口茶水后,谈谈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不可思议的问话,郭宝忠两个瞳孔猛然凝定,然后分一左一右,缓缓锁定太尉陆平,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我是在问,郭大人,你是男儿么?” 太尉陆平又说了一遍,并证实般的加重了语气,他并没有指望郭宝忠会回答,继续说道:“我觉得,你__不是!” 靠,你说我不是就不是啊?!你脱我裤子检查过么?!我不是男儿?!你当我是宫中的太监啊?! 郭宝忠的猪腰子脸在震惊之后,瞬间已涨得紫红,这实在是太污辱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拿着茶盏的手,轻微颤抖着,考虑要不要把这盏热茶,泼到陆平那张老脸上去。 五十五章 致命一击(下) 五十五章致命一击(下) 茶水很热,把他的手烫了一下,这时才无意发现,太尉陆平那隐藏在白眉,和皱纹后的眼睛里,射出来的是,针一样的尖锐光华,冷冷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心中一寒,把冲动的念头,又强压制了下来。 “太尉大人,你为何这样说呢?”郭宝忠冷声反问。 太尉陆平似乎没有感觉到,郭宝忠的怒气,自顾自的说道:“所谓男儿,无论性格是否沉稳、刚暴、柔顺,其实在骨子里,却都有着一股烈火燃烧般的激情,热血沸腾般的豪勇,在关键的时候,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便全然不顾他人的诽谤,不顾自身的损毁,视生死为等闲,所谓的,‘虽千万人,吾往矣’,便是如此。” “当年大军平南,随着都城建安被破,南魏剩余的十多万大军,在老夫一声号令之下,自动缴械投降,所以南魏的宫廷诗待诏,曾悲愤的写下了这样的诗句,‘一声传檄齐解甲,十万军中无男儿’。” 听到太尉陆平这样的解说,不但言之有物,而且话中,似乎还大有深意,到让郭宝忠被侮辱的感觉,一下减轻了许多,他好奇的问道:“那么,太尉大人,你又是因为什么,说我郭宝忠不是男儿呢?” “我当然有我的根据了。” 太尉陆平淡淡说道,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强大自信,让从来都自诩刚烈忠能的郭宝忠,忽然间有了几分心虚。 “你出身贫寒,父母早亡,幸亏被法学大师韩得看中,收你为弟子,学得法家精义,在永和六年,被昌王所荐,得见当今圣上,一番倾谈之后,被简拔恩宠,成为了廷尉署的大理正,更在七年前,前任廷尉被圣上赐死后,接掌廷尉一职……” 虽然自己的履历在档案司中,一查便能找到,但此刻听太尉陆平娓娓道来,却有着一种,被毒蛇盯住欲噬的可怕感觉,郭宝忠不由心中粟粟,他故做镇定的拿起桌边的茶盏,饮了一口茶水,却全然不知茶味的清香。 只听太尉陆平继续说道:“在你入仕为官的十五年来,虽娶有妻妾多名,却从来不曾生有一子半女,市井小民都说,这是因为廷尉大人你坏事做绝,不但刑讯逼供,指鹿为马,还好大喜功,虐人为乐,死在你刑法下的良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上天惩罚你,绝了你的后嗣,甚至还有人说,就算廷尉郭宝忠能有后代,生出来的孩子,也决对不会有屁眼的……” “太尉大人!!!” 郭宝忠拍案而起,须发怒张,太尉陆平的这番话,等于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呢,不由他不怒,其实,在愤怒的背后,他还有着莫名的心虚。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太尉陆平毫不在意的看着郭宝忠,微笑道:“据我说知,郭大人你并不在乎这些说法啊,还曾经豪言壮语的说道,‘我郭宝忠勤于王事,对于自身的毁损,便当轻风浮云,全然无视’,圣上可是因为你这句话,而大加赞赏过你呢,说你‘视国,大与家,可为臣子的楷模’,怎么,现在又不想听了!” 瞪视着太尉陆平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而那张老脸在他的瞪视下,如千年古树的树皮一样,全然无视风雨的侵蚀,半晌后,郭宝忠又一屁股坐下,忽忽喘着粗气。 “可经过老夫调查,郭大人你在入仕之前,便已经娶有妻室,你的妻子,就是对待你,如同对待自己儿子一样,法学大师韩得的小女儿,只不过,你的妻子已经死了,因为难产而死,但她还是给你留下了一个女儿……” “可是,在郭大人的廷尉府中,却并无这样一个大小姐存在,那么,郭大人,你的女儿到那里去了呢?” 郭宝忠微低着头,一语不发,本来就颇为丑怪的脸,此刻布满了汗珠,显得更是狰狞骇人,别说是鬼见了会发愁,就是阎王爷见了,恐怕也会惊呼逃遁。 但太尉陆平,对这一切却完全无视:“在郭大人担任大理正和廷尉其间,过手的冤假错案,不下百起,而且,郭大人你更有扩大案情的本事,死在你的叛决之下的无辜者,怕有近千人之多。” “这些日子,老夫专门找人,把郭大人你这些年,主持过的刑审案综调了出来,仔细的查阅了一遍,发现郭大人主持的冤假错案,有的是揣摩圣意,有的是政治倾轧,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官场和战场都是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心软不得,郭大人你下手狠毒,也是为了自保。” “但有那么七八桩冤假错案,却没有丝毫缘由,涉案的都是一些无辜商人,就算是有不法之事,由头也小的不值一提,按一般情况来说,交些罚款便可以了事,可郭大人你,却想方设法的把这些无辜商人,挂靠在大逆案上,而使这些商人,遭到了灭门灭族之祸,这,到让人感到奇怪了。” 太尉陆平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看着郭宝忠,那神情,就如精明的猎人,看见一只狡猾的狐狸,一步步掉入自己所设的陷井之中:“这时,一家叫‘富源祥’的丝绸店,渐渐出现在老夫的视野中,因为,那些无辜商人被抓,被灭门灭族,最终得利的,都是这家叫‘富源祥’的丝绸店,现在,‘富源祥’已经成为京都最大的三家丝绸店之一。” “老夫找人打听了一下,‘富源祥’的老板,姓韩,从族谱上来看,是法学大师韩得的远房侄儿,他的子女颇多,其中有一个女儿叫待月,今年芳龄十五,听说不但长得花容月貌,还精通女红手工,性格温柔娴慧,在京都闺阁之中,可是大大有名了,求亲的人,把门槛都给踢断了呢。” 太尉陆平目光锁定郭宝忠,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待月姑娘,便是郭大人你的女儿。” “郭大人,你在入仕之初,恐怕就已料定将来,所任之职,很是要害敏感,有可能不会善终,怕牵连到家中亲眷,便把女儿送给他人抚养,希望借此保全血脉,这些年来,为了撇清关系,更不曾到‘富源祥’去看上一眼,这番坚忍,到让老夫佩服啊。” 隐藏在心灵最深的秘密,被猛然揭露,那种忽然**,而无所遁形的感觉,是极为恐怖的,简直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郭宝忠猛得抬起头来,此刻,他脸上的汗水,已如滚珠般流下,他的双眸,赤红的直似滴出血来:“太尉大人,你要怎样?!” “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你因为爱你的女儿,所以甘心忍受思念之苦,老夫也一样深爱自己的幼子,所以今日才会和你说出这番话来。” 也只是一瞬间,太尉陆平的神态,由刚才的舒缓,变成了狰狞,袍服无风自动,气势似山崩海倾,他双眸森冷,无有感情:“如果你今天,在朝会上,做出对我儿陆恒不利的判决,老夫在这里发誓,将把‘富源祥’的韩氏家族,全部斩尽杀决,鸡犬不留,而你的女儿,老夫是不会让她死的,老夫会派人把她送到西北军营,充当营妓,让她生不如死。” 郭宝忠惊恐万分的看着太尉大人陆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你今日,判我儿陆恒无罪,老夫便会派人到‘富源祥’,登门求亲下聘,让我儿陆恒,娶待月姑娘为妻,将来如果生有男丁,便过继一个姓郭,来传承你郭家血脉。” 看着廷尉郭宝忠步履趔趄,摇摇晃晃的走出议事大厅,方仲行幽灵般的出现在太尉陆平的身边:“远达兄,何必这样麻烦呢,不如把郭宝忠……” 方仲行用手比了个姿势,儒雅文净的脸上,闪过一抹凶光。 “只是一个小小的凶杀案件,景宗皇帝却上纲上线的不依不饶,分明是觉得元达兄,你多年不掌兵权,是敲山震虎的大好人选,想用恒少爷的血,来震慑门阀豪族,既然如此,咱们就干脆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仲行,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想陷在,楚王、洛王争夺太子之位的旋涡中太深啊,车骑大将军庞休是什么人?他的情欠的太多,以后还起来可就难了。” “虽然你拟的七、八个计划都可行,但我觉得,还是直接降服了廷尉郭宝忠最为稳妥无害。” “可是,元达兄,这郭忠宝是一个典型的卑鄙小人,如果事情再出现反复可就……”方仲行有些不能确定的置疑道。 太尉陆平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沉声道:“仲行,你觉得郭宝忠是一个男儿么?” 和太尉陆平交往近四十年的方仲行,自然明白陆平话语中未尽的意思,他想起郭宝忠刚才歪歪斜斜离去的身影,失魂落魄的就如丧家之犬,不由捋须微笑,缓缓的摇了摇头。 五十六章 出狱 五十六章出狱 昭泰元年,正月十六,朝会。 “臣,廷尉郭宝忠,有事上奏。” “准奏。” 景宗皇帝心里很高兴,看来昨夜让人赐给郭宝忠的那碗元宵,还是有作用的,他明白了朕的用意,所以不再拖延,主动上奏,虽然,这件事在最后处理时,必须把郭宝忠牺牲,来平熄门阀的怒火,但,朕会想你的。 借这桩案子,和陆恒的性命,朕要让所有的人,知道皇家的尊严,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还要再借此机会,一振君威,把楚王一系的势力重重打压,为将来立洛王为太子,打好基础。 坐在太和大殿上的景宗皇帝,虽然有着一腔雄心,并且算计周密,但他忘记了,他的岁数也大了,身子也不好,采取这样急功近利的方法忽下猛药,并不被各方势力看好。 “臣已经可以断定,这件案子,和被关押在北诏狱司天牢中的陆恒,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臣恳请陛下,放陆恒出狱,不用再接受廷尉署的询问。” 什么?!郭宝忠,你这是在说胡话吧! 景宗皇帝有忽然间,挨了一闷棍的晕眩感觉,他不能置信的沉声问道:“郭宝忠,你在说什么?” 肃穆庄重的太和大殿,因为景宗皇帝的这声低叱,发出沉雷般的回声,两班分列的群臣,都下意识的使自己的面容,流露出来的神情更加恭顺。 面对景宗皇帝徒然间,勃然暴发的上位者威严,郭宝忠脸色惨白,浑身颤粟,下垂的袍服如波浪般起伏不定,但他仍然坚持的重新说道:“臣恳请陛下,放陆恒出狱,因为他并非血案凶手。” 景宗皇帝冷声道:“既然不是陆恒,那你说,凶手是谁?!” 这句问话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发出的“丝丝”声响,就如毒蛇在扑击目标前,传达着危险的信息。 “臣觉得,这件案子,扑朔迷离,疑点极多,虽有万千头绪,却无法理清迷雾,臣实在是太过愚笨,不能破案,辜负了圣上的信任,臣,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这番上奏,词意坚决,竟有着无视生死的刚烈,让景宗皇帝和分列的群臣都吃了一惊~~这个郭宝忠,怎么忽然转性了~~ 上奏完毕,郭宝忠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大殿上,唉,有时候,跪着比站着,感觉要舒服的多。 背叛!这是明目张胆的背叛!!! 如果目光可以化为火焰,这一瞬间,郭宝忠便会化为灰烬。 “你……你……” 景宗皇帝气的连话都不出来了,他用手指着,跪伏在他脚下的郭宝忠,手指抖动的样子,就如小鸡啄米。 “既然郭大人已经判定,臣子陆恒,并不是血案的凶手,臣也恳请陛下,让臣子陆恒出狱回家,使父子能够团聚。” 太尉陆平也出班上奏,时机拿捏的真是恰到好处啊,景宗皇帝从太尉陆平慢条斯理的语气中,听出,这老家伙,分明是在发表胜利的宣言。 “陆恒虽然不是血案凶手,但也不是什么罪过都没有!” 景宗皇帝也是气极了,不过在这句话说出口后,他渐渐恢复了冷静,知道这桩案子,很难再追究下去,但就这样的结束,等于自己的雄心壮志又一次被打压,实在是不甘心:“偷猎,和对玉琉公主无礼,虽然朕都可以不加追究,但那也是罪责!是不敬之罪!” 景宗皇帝发泄般的喊叫着:“你的这个儿子啊,对,是叫陆恒吧,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让他离开京都,朕不想再在京都中,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景宗皇帝双手按在龙案上,身子微微前俯,怒目瞪向太尉陆平,正赶上太尉陆平也抬眼上望,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错,如电光石火,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倒流,倏然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无声交战中,彼此都在对方眼里,再次看到了,一掠而过的闪亮刀光。 太尉陆平低下头去,知道这个判决,已经是景宗皇帝的最后底限,所谓的什么大不敬罪,其实还是因为血案而责罚,不过好歹,算是把恒儿的性命保住了,逐出京都就逐出京都吧,当下俯首应道:“臣__遵旨。” 那天朝会,开了有两个多时辰,郭宝忠跪在太和大殿上,瑟瑟而抖,就象是一块黑色的顽石,被所有的人忽视。 一直到退朝时,景宗皇帝都没有喊郭宝忠平身归班。 正月十六的下午,天色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远山渐渐溶化的积雪,反射出万千光点,就象是无数欢快的精灵,在空中盘旋飞舞,每一缕吹拂而来的微风,都有着爽人的凉意。 北诏狱司的沉重铁门,在沸腾般的喧哗声中,轰轰开启,被关押了十五天的大扫把星陆恒,气宇轩昂的从铁门后走了出来,在他的身旁,是北诏狱司的所有差吏,一幅万分舍不得的模样,为他送行,狱正大人更是瞅着陆恒的身影,眼睛发红,情深意切。 其实,狱正大人真正心痛的,是陆恒身上穿的那件月白色的袍服,那可是他新做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内衬是雪原玄狐皮,足足花了三百多两银子呢,因为过年才舍得穿上,不料就被陆恒这个强盗给瞅见了,他把他那件,被玉琉公主的马鞭,抽成一团破烂,还沾有血污的袍服硬塞给了他,非要跟他换不可,不换都不行,还说他占了便宜。 当看见陆恒,终于登上太尉府派来的马车,向大家挥手告别,所有人都‘公子’‘公子’的叫喊着,声嘶力竭,脸上是一幅生离死别的神情。 当马车卷着漫天尘土,飞驰而去,并转过一个拐角,踪影不见时,狱正、锁头、狱卒们,在这一瞬间,完全忘记了身份职位的尊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相互拥抱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更有的狱卒,把这些天存放的爆竹也给拿了出来,一一点燃,整个北诏狱司的大门口,一时间热闹非凡。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狱正大人看着天上的太阳,仿佛忽然才感觉到,自由的空气是如此的甜美,他的脸上,再也无法自抑,流下了两滴浑浊的老泪。 陆恒的出狱,就如他被抓捕一样,充满了突然性,当大尉府的四个门丁看见陆恒从马车上跳下来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恒少爷?!真的是恒少爷回来了啊?!” 在他们欢喜的神情中,陆恒还看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尊敬。 在王公大臣的府邸当门丁,是份优差,除了打扫门庭,有客人来的时候,需要通报传唤一下,平时并没有太重的活,有时候还能拿到小费,不过,门丁的素质,同时也是一个府邸的脸面,各大府邸,都喜欢用长的高大魁梧、嘴巴甜、有眼力、反应快的年轻人。 但太尉府的门丁却与众不同。 太尉府的这四个门丁,都是当年跟随太尉大人陆平,征战杀场的受伤军人,缺胳膊断腿的,多少都有些残疾在身上,复员后又没有去处,便被太尉陆平收留,当起门丁来,平时气派极大,就是高官显贵来了,也不一定能换得他们的笑脸相迎。 在他们的身上,唯一缺少的就是温和,更多的是森严肃杀。 在陆恒的印象中,这四个叔叔级的门丁,最开始看着他的目光,是关心和爱护,当他被常崧收为徒弟后,再看向他的目光,在爱护中又多了些期许,现在,在爱护和期许的目光中,又增加了尊敬。 那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强者承认的尊敬。 一路向府中行去,欢喜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还没有走到中庭,一大堆姨娘们,穿着各色衣衫,领着府中的丫环,如寒鸦扑食般,已把陆恒团团围住,吱吱喳喳的叫喊,各式各样的关心询问,晃来晃去的面容,浓郁令人窒息的胭脂气味,让陆恒的脑袋,登时便有两个那么大。 太可怕了,比北诏狱司的天牢更加可怕啊。 “恒儿,你终于回来了,你,你瘦多了。”母亲傅氏是说话最少的,但那泪眼朦胧的慈爱目光,和因为多日的担心,而明显憔悴的脸色,又让陆恒觉得杀伤力最为强大,想到自己这次入狱,让母亲担惊受怕,陆恒坚如磐石的心,也不由升起一腔内疚。 “嗯,少爷是瘦了。” 性情温柔的芷筠,扶着傅氏在旁边俏俏生生的站立着,也一样双眸噙泪,恨不能扑入陆恒的怀中,但又顾忌周围的人多,怔怔的看着陆恒,秀美的容颜流露出欢喜无限的神色。 “都说被抓到廷尉署,就如去地狱中一样可怕呢,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我怎么觉得,少爷你不但没瘦,还变高了,长胖了呢。”性情直爽的萍儿说话全无遮挡,但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少爷,你这件袍子是谁做的啊,手工真好。” 看着在众多夫人围攻下,平时里快意豪爽的陆恒,显得手足无措的慌乱,接他回府的大总管赵升,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恒少爷,太尉大人可还在议事大厅中,等着少爷你呢。” 五十七章 暗流 五十七章暗流 金色的阳光,斜斜的从窗棂间照射进来,议事大厅的檀木桌案,泛着铁石般的清冷光泽,太尉陆平端坐在多宝格的阴影中,那张老脸,有着雷打不动的沉稳,看见陆恒从门口走了进来,谈谈的说了一句:“回来了。”便低头品茶,再无言语。 “是的,老爹,我回来了。” 喜悦激动的心情,因为父亲这一句平常的问话,而变得凝定下来,陆恒扫了一眼放在太尉陆平身前的红泥小炉,水气氤氲,正是“如鱼目,微有声”的最佳之时,便伸手取壶,为太尉陆平身前空了的茶盏续上新水。 茶道之事,一举一动都是极有讲究的,陆恒这一出手,时机恰好,不但不觉突兀,反到透着一股随意自然的从容,太尉陆平不由抬眸瞄了他一眼,心想,看来蹲蹲天牢还是很能锻炼人呢,这孩子,可比以前有眼力见了。 相比太尉大人陆平的沉稳,老狐狸方仲行面对陆恒的归来,则显的热烈和激动的多:“恒少爷,你知道么,这次为了救你,送礼,加暗中运作,足足花了十多万两黄金啊,你现在,就是一根汗毛,掉在地上,都是‘叮铛’的响,还是十足真金的那种,你以后做事,可一定要考虑清楚了,咱们太尉府,是再也拿不出二笔钱来让你折腾了。” 陆恒咧了咧嘴,不知道应如何来接这话,却听太尉陆平说道:“仲行,我知道你这样说,是想把我的火气引发出来,恨恨的痛骂这混小子一顿,免得把对这混小子的恨意和责怪,压在心中,以后再慢慢找他算帐,让他吃更大的苦头。” “你这个师傅,对恒儿还真是宠溺呢。” “其实,这件事,你却是误会我了,我的心中,并不怎么怪恒儿,在我十七岁从军时,族中的一名长老曾经跟我说,年轻人做事,最主要的就是要做到__不要怕,百无禁忌,率性而为,只要认为是对的,便坚持到底,绝不妥协,反到容易成就一番大事业。” “如果瞻前顾后,思虑再三,什么事都要考虑个平稳周全,有时候就会把握不住,如白驹过隙般的机会,而世故、圆滑、收敛,虽然能够保证处身立世的安全,但也因此缺少激情,很难会有更大作为,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大多数都是,胆大包天之徒,并在三十岁以前奠定基础,他们唯一的依仗,便是这__不要怕__三个字。” 这番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不但陆恒听的热血沸腾,就是相交多年的方仲行,也是一次听到太尉陆平,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时间瞠目结舌。 “不过,”太尉陆平目光森森的看着陆恒,语气中,沉沉有着金石之音:“那位长老还说了,年轻时,要做到的三个字是__不要怕,而年老时,也要做到三个字,那就是__不后悔!” 看着父亲投射过来的目光,陆恒徒然感觉到了,一股岁月凝滞的沉重,~~不后悔~~要做到这三个字,何其难也,便是老爹陆平,在午夜梦回,回首往事时,也不一定能够心绪平静吧。 大丈夫在世,不能五鼎食,那便宁肯被五鼎烹,否则人生一世,还有何快意而言。 方仲行适时开口问道:“恒少爷,你可知道,皇上诏令,把你逐出京都?” 陆恒应道:“我在马车中,已听赵总管说了。” “我琢磨着,”太尉陆平用手指敲着桌子,显得他此刻的一言一语,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皇上把你逐出京都,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以这种放逐的处罚方式,来警示众人,皇家的尊严还是不可侵犯的,虽然这样的处罚警示,缺少震慑力,但多少可以维护些脸面。”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昨夜楚王在上元佳节宴上被逐,表示皇上摇摆不定的立储之心,已经有所选择,京都各派马上就要开始新的一轮倾轧了,皇上可能担心你会投到楚王阵营中,要知道,恒儿,你现在也算是有点名头了,凶名远播啊。” 最后这句话究竟是夸奖还是斥责?陆恒一时间便已认定,这是对他的赞赏和能力的肯定,脸上飞扬的自负和拔扈,让方仲行白眼狂翻~~跟这小子现在的脸皮,比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可是厚多了,青出与蓝胜与蓝啊~~ “我打算让你回江北,那里是咱们陆氏起家的地方,我身为太尉,虽然被架空,并无实权,却也不能轻易离京,已有多年没有回去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现在想来,既模糊,又清晰可见……” “咱们陆氏,有家族子弟数千人,有四长老,八执事,十六堂的权利架构,今年,正是十六堂中,鹰扬堂争夺堂主位置的时候,你去把这个位置给我夺来,看了那么多年的兵书战策,可不要白看了……” “兵书战策?不就是家族中的一个堂主之位么,难道还要动刀动枪,领兵打仗不成?”陆恒很是不解的问道:“孩儿更希望能到军营中去历练历练。” “唉,你是不知道,争夺鹰击堂的堂主之位,跟领兵打仗也差不了多少。”方仲行在一旁解说道:“来来来,听我把这里面的事情,仔细的跟你说说……” 十大门阀的任何一个家族,都有百年,或者更加长久的历史传承,能够支撑这种传承和发展延续下去,是核心权力结构的合理性,和新血力量的补充能力,每一个家族都有每一个家族独特的方法。 有的家族,有家主或阀主这样的领头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来决断家族事物,这样的家族,如果领导人优秀,再加上运气好的话,一时之兴盛并非难事,但同样,如果领头人昏聩,做出重大的错误决定,整个家族势力的轰然崩溃也并非不可能。 所谓的‘其兴也勃,其亡也速’,便是如此。 江北陆氏家族,是十大门阀中,传承历史最久远的家族,没有家主和阀主这样的职位,重大决策,由四名终身制长老决定,每个长老有一票否决权,一年一轮的值日长老多出半票,使投票结果,不会出现相持不下的局面,太尉陆平便是江北陆氏家族终身制长老之一。 长老会的下面,有八大执事,长老会做出的决定,交由八大执事完成,这八大执事,除了一名戒律堂的执事外,其它七名执事,分别代表着七脉子弟,如果执事犯有错误,长老会可以撤消,和对其加以惩罚,该脉子弟便需再选出一位,能够代表本脉子弟的人选,来接任被撤消执事的权力。 每脉子弟们的收入,跟执事的能力有很大关系,所以都会选择本脉中,能力最强的人来担任执事。 那七名执事下辖两堂,而戒律堂的执事则下属一堂,还剩有一堂,便是鹰击堂,这一堂口,是专门为了让新血,证明自己的能力所设,任何一脉三十岁以下的子弟,都可以参加每五年一轮的堂主竞选,只要能够成为鹰击堂的堂主,便大有可能成为戒律堂的执事,再进一步成为长老会的终身长老,是年轻人证明自己,进阶权力核心的最佳方法。 其争夺的惨烈,手段的阴诡,都是难以言表的,陆恒的大哥陆雄,二哥陆杰,都曾参加过鹰击堂堂主之位的争夺,但都失败了,这对好强自负的太尉陆平而言,实乃是一大耻辱。 既然陆恒被逐出京都,那么,便索性让陆恒回江北陆氏老家去,参加鹰击堂的竞争,为自己找回面子。 同一时间,知道陆恒从北诏狱司的天牢中,安然无事走出来的,还有禁卫军大营中的一批激进军卒。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虽然太尉陆平是大齐帝国的一代军神,但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对于一些新近的士卒来说,太尉陆平已是传说中的人物。 而陆恒,这位太尉府的小公子,残忍杀死的却是,与自己朝夕相伴的袍泽,所以,一定要用他的鲜血,和生命来偿还。 这些激进军卒心中的仇恨,因为陆恒的无罪释放,达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在三名校尉的串联下,有二十多名武艺高强的禁卫军低级军官和士卒,成立了暗杀团,分拔派人到太尉府去盯梢,找寻适当出手的机会,他们都知道,陆恒被放逐,即将离开京都,也就是说,他们能够出手暗杀的机会,并不多了,而且暗杀这种事情,如果一次出手不能成功,对方就会加以防备,再难下手。 对于这二十多名禁卫军士卒的想法,身为禁卫军总统领的尉迟勇,心中是一清二楚,但他故意不闻不问,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愧对那些死去的禁卫军士卒,既然这些下属想要报仇,那便让他们去报仇好了。 如果强制阻拦,到有可能使自己的威望受损。 只是在北诏狱司的天牢中,见过陆恒一面后,尉迟勇隐隐觉得,要想成功的把陆恒杀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暗杀失败,这些士卒估计都会被陆恒杀死。 如果暗杀成功,太尉大人陆平必然会追究,这些士卒也会被处死。 这,就是政治的阴暗啊。 发出轻声叹息的禁卫军总统领的尉迟勇,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在参加暗杀陆恒的人中,还有他的爱子,被称为‘小尉迟’的尉迟疾。 五十八章 离别 五十八章离别 被关了十五天,整整十五天啊,在这十五天中,日日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壮阳补气之物,陆恒精力充溢的就如饿疯了的狼一样,在坐着马车回府的途中,一路上,看见的母猪都是双眼皮的。 从议事大厅中出来,全家难得的聚在一起,因为陆恒二日便要离京而去,所以这一顿晚饭,还有饯行之意,晚宴便显得分外冗长,傅氏免不了又是一番叮咛,而五公子陆辉则在入侧时,悄悄的乐了好几回,这个煞星终于走了,皇上,他老人家真是太圣明了。 晚宴结束后,陆恒便毫无所顾忌的挽着芷筠和萍儿,往自己的屋中走去,眼睛放射出的光,都是绿莹莹的,那两个小丫头更在他的强力搂抱下,脚都沾不到地面。 “……爷……爷……” 柔腻能滴出水来的娇呼声,连续不断的喊叫着,无论是娇羞可人的芷筠,还是清爽秀美的萍儿,此刻眼睛都不敢睁开。 甫一进屋,便传出来了衣衫撕裂声、惊呼声和陆恒畅意非常的淫笑声,让听到动静的其他丫环们,一个个脸色酡红,眸中春意盈盈,慌忙的逃离而去,才走到月洞门,便听见在屋中,忽然传出一声,高亢而尖锐的呻吟,又让她们腿一软,差一点没有跌倒在地上。 整间小屋,在此刻,仿佛正在遭受风暴的洗劫,各种交织起来的声响,足足在半个时辰后,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接着便是陆恒意欲未尽的感叹声:“你们俩呵,怎么这样就不行了呢??!!” 没有回答,只有忽长忽短的娇喘呻吟声……、 当陆恒披着袍服,长发不束的从屋中走出,夜色已经降临,晚风如酥,月圆似轮,清辉万里,光洁无尘。 想起明日,就要这离开这生活了十多年的太尉府,远赴江北,虽然心中是万丈豪情,但也有着一丝留恋之意,陆恒抬腿向常崧居住的花房走去,是告别么?应该不是,只是,想去看看…… 常崧居住的花房最是偏僻,走过了两个抄手游廊,穿过了四进院落,又绕过了一片花树,才远远看见一灯如豆的草屋,同时还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说实话,常崧曾经是陆恒最想打倒,和超越的人,在最开始修习武道的时候,他有很多次做梦,都是常崧被他打的血肉模糊,象一团烂泥般的躺在地上,而自己则气冲斗牛的站在那里,神情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喊叫道:“妈了个巴子的,起来啊!意志!你不天天跟我喊意志么?你的意志又到那里去了!” 但随着他武道的增强,随着常崧病体的日渐虚弱,打倒和超越已经成为了可能,他反而对常崧产生了一种,类似父子般的亲情。 这一去,关山万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相见。 陆恒推门而入,只见常崧坐在椅子上,手中抱着坛黑泥小罐,正是当初自己用来,胁迫常崧传授他武道技能的那坛,有着一百八十多年窖藏史的竹叶青,常崧脸上流露出珍爱非常的神情。 那黑泥小罐因为长年累月的摩挲,罐壁四周光润内敛,在灯光下,就如闪烁的黑色珍珠,常崧不时把鼻子凑到坛边,深深吸上一口气,脸上流露出未饮已醉的醺然。 对于陆恒的忽然到来,常崧并无丝毫意外:“你小子在临走前,还知道来看我一眼,也不枉我教你一场啊。” “那当然了。” 陆恒大言不惭的在常崧身边坐在,眼睛放光的看着那罐竹叶青,问道:“师父,这酒,你是藏在什么地方的,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了,就你这屋子,我可是搜索不下一百遍,为了防止你把这坛酒埋在地下,除了我自己闻,还找来鼻子最为灵敏的猎犬,一寸一寸的嗅过好几次呢,可每次都是一无所获。”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的这罐宝贝么,如果让你找到,我也不配当你师父了。” 常崧很是得意,不过,在陆恒目光灼灼的盯视下,手还是下意识的把酒罐,又往自己怀中搂了搂,这小子的目光,很可怕,就如天上的苍鹰看见了地上的腐肉。 这小子,不会想强抢吧??!! “反正你小子要走了,便告诉你也无妨。”常崧为陆恒讲解道:“我把这罐宝贝用油纸包住,放在一个大罐中,四周填上泥土,使它不会晃动,再把那个大罐密封,再放入一个更大的罐中,再密封,然后用渔网包住,沉到湖水的最深处,留一根绳,随时都可以提起,你要是这样都能够找到,你便是神仙了。” “师父,你,你真狠!”听了常崧的解说,陆恒这才知道,自己那一百多次搜索的失败,并非偶然,他看了看罐上的酒封,竟然没有丝毫破损,心中越发渴望了:“师父,这酒,您老人家竟然一直没喝啊,今天忽然拿出来,是不是,就是打算着,为我饯行用,师父,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徒弟我真的是很感动,你老人家就不要客气了,快打开吧……” “我不喝?!那是因为我舍不得喝。”听了陆恒这番话,常崧反到把酒罐抱在怀中更紧了,冷声道:“今天,我原本是有这样的打算,如果你来看我,和我告别,那就表示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师父,我便和你一起,把这罐酒给喝了,但等把这罐酒真的拿在手中,闻着这醇香醉人的酒味,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起被你打碎的那罐来,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多好的一罐酒,便让你一棒子给毁了,我把你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不行,这罐酒还是不能喝,喝了就没有了,这可是天下唯一的罐啊!” “想喝这罐酒,等我死了以后再说吧,也许我在临死前,会给你留下那么一口半口的……” 说着说着,常崧又开始咳嗽起来,他拿起放在桌边的手帕,紧捂着嘴,发出沉闷低郁的咳嗽声,肩膀猛烈的抖动着,把桌子上的烛火,摇动的光影迷离。 这时候,陆恒在常崧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流淌而过的杀气。 做为当年杀人王的常崧,身上最不缺乏的就是杀气,不过,随着岁月的累积,这些年来的静心养性,种花弄草,他身上的杀气渐渐内敛,就如寒冽无比的深井,端凝而深邃。 但在这时,陆恒感觉到的这股杀气,却有着无比锋锐的激烈和跳跃,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那一闪之间,已让陆恒感到整条脊柱寒风飕飕。 师父要杀人!要杀什么人?不会是想杀自己吧?为当年,被自己打碎的那罐酒报仇?? 这个想法很无稽,因为常崧望向自已的目光,有着掩饰不住的慈爱,但刚才感觉到的那股杀意,在感觉中,却又是如此真实的存在。 所以,当陆恒告别常崧,离开小屋时,心中充满了疑惑。 看着陆恒离开,常崧脸上泛起欢喜的笑容,不愧是自己的弟子啊,因为咳嗽,没能控制住的那一丝杀气,都能够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将来定然能够超越自己,有徒如此,人生可以无憾。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由于没有即时捂住嘴,桌上的烛火,被他咳嗽出来的血沫和气流,“呼”的一声吹灭。 小屋陷入无边黑暗之中,窗外的月色,明亮光洁。 常崧手一伸,从被子下面拿出了一把长刀,缓缓抽刀出鞘,清亮的刀光,还有指尖处的冰凉感觉,仿佛血液一般,从身心流淌而过,并溶为一体,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多少年了,多少年不曾摸刀,不曾拔刀出鞘,不曾凝目刀锋。 当年的一切,在此刻,就如流星掠过天际,余光悠远。 陆恒踏着月光,向晨露阁行去。 之所以把晨露阁,选择为最后告别的地方,是因为在陆恒的心中,还有着这样的龌龊想法,刚才和芷筠、萍儿那一场床上大战,还没有畅意呢,少爷我便要在晨露阁中,开个无遮大会吧。 陆恒的心,因为这样豪情万丈的想法,而火热如炽。 他想起晨露阁中,那些歌舞姬们的万千风情,云娘花式众多的奇技淫巧,还有赵萱…… 不知为什么,陆恒每当想起赵萱,在记忆中的,并不是赵萱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欺梅赛雪的肌肤,和玲珑丰美的娇躯,而是在自己被抓时,从身后传来的那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呼喊。 让陆恒感到意外的是,晨露阁的情况,很诡异。 永远都属于喧哗热闹,莺声燕语和丝竹声交织的晨露阁,此刻,不但没有丝毫的声音,而且也没有半点灯光。 风从内湖吹拂而过,淡淡的水气中有着梅花的暗香。 这种静谧很是古怪啊! 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呢? 当陆恒带着这样的疑问,踏上晨露阁的白玉石阶,随着“铮”的一声清越琴吟,灯火也在这瞬间,随着琴声轰然点亮,原本寂静无声的晨露阁,倏然间,已如天上的宫阙般辉煌灿烂。 以那声清越的琴吟为主旋律,编钟、丝竹之声为辅,悠扬奏响,动听之极。 那些跟自己有过身子之欢的歌舞姬们,在一层大厅中,盛装而舞,纷飞似蝴蝶,翩翩如云霓,每个人脸上,在望向自己时,都流露出遮掩不住的爱恋情意,和明明知道,此时的相聚,短暂如露,明日将要面对,更长久分离的感伤。 从这歌舞中,一看便可知道,是花了极大心思编排演练的,否则,绝不可能做到如此整齐划一,严丝合拍。 要说没有丝毫的感动,那是假的,陆恒抚掌赞叹:“不错,真不错。”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衣服再穿少点就更好了。” 五十九章 山雨欲来 五十九章山雨欲来 原本充满伤情离意的盛舞之会,因为陆恒的一句调笑,众女或娇嗔,或轻啐,恰似百花迎风绽放,各自有着万千风情,一时间,让人感伤的离意,到可忽略不计了,整个大厅春意迥然。 当陆恒把他的那双魔爪,极为色的向一名舞娘伸出,本来整齐如一的歌舞队列,便在接二连三传出的娇呼声中,破坏无遗,就连坐在高台之上,白衣似雪的赵萱,抚出的琴音,都徒然有了几分荡意。 “今夜,少爷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神勇无敌!” 正因为即将的远离,正因为对岁月的流逝,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所有人都知道,良霄苦短,欢会难再,所以,随着陆恒豪情万丈的话语之后,大家都不再顾忌,放开怀抱,就连最为羞涩面嫩的赵萱,最后也在众人的窜掇下,放下了矜持,在亮如白昼的烛光中,和陆恒当众欢好。 几家欢乐几家愁。 也是在这个夜晚,在陆恒胡天胡帝,肆意荒唐的时候,冷清如鬼域的廷尉署里,面色惨白的郭宝忠,在卧室之中,以毅然决然、慷慨取义的姿势,饮下了一杯烈性毒酒。 ~~阿玉,月儿~~ 他忍受着腹中,传来刀刮般的疼痛,轻声呼喊着,早已逝去的爱妻的名字,和这十多年来,生怕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所以只能采取偷看,或在梦中与之相见的女儿名字,怒目而亡。 在生命离去的最后一瞬间,郭宝忠的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在当日抓捕陆恒时,在苍鹰展翅般的天台上,所看见的那双眼眸,冷酷、冰寒、无有感情,这让郭宝忠忽然想起,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陆恒这样的凶手,和让女儿生不如死相比,有何区别??!! 郭宝忠那双,如商参二星,永远分离的瞳孔,因为这个问题的忽然性和残酷性,猛然睁大到了极限,他脸色狰狞,定定望向虚空的一点,当生命的最后一丝气息,离他而去时,他的两个瞳孔,竟然奇迹般的锁定在了一处。 薄雾初起的清晨。 距离太尉府大门东南角的三百多米处,就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__醉仙楼,楼高五层,环轩雕栏,丹漆青瓦,极为气派,在飞檐斗拱处,斜斜伸出青色巨幅酒幌,在清晨的微风中,飘摇飞舞。 正对着太尉府大门的五楼雅座,可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大门处的一切动静。 一名汉子,哨兵般的站在窗口,凝目远眺。 还有四名汉子,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盘水煮花生米。 虽然所有的人,穿的都是寻常衣衫,但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惨烈森杀气息,还有无论是站立,还是端坐,都充满力量的肌肉,再加上放在桌边的制式腰刀,都昭示着他们的身份来历。 坐着的四名汉子中,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头束红缨冠,垂着两条青色丝带,风采峻然。 这少年身材削瘦,但手臂却极长,坐在那里,玩弄着一张铁臂强弓。 这张铁臂强弓显然是特制的,精铁为体,玄黑晶莹的牛角为柱,有着优美的弧度,就如半轮弯月,在挂弦处,是两头雕刻精美的怒龙,而弓弦不知用的是什么材料所制,几近胶质,泛着暗红色,随着少年扣指轻弹,“嗡嗡”轻响,弓弦颤抖着,如游走不定的一抹火焰。 “今天啊,我估计是白等。” 一名首领模样的大汉,落筷如飞的夹着花生米,含糊不清的说道:“皇上虽然命令陆恒离开京都,却没有说出具体的时间,陆恒就算是呆上个七八天再走,也不算违制。” “那我们就这样一直盯下去!”旁边的一名矮壮汉子接口道,语气中有着誓不罢休的坚决。 另一名大汉说道:“只要他敢露头,咱们就跟上出,出了城,只要公子爷一箭,定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推崇向那名少年公子笑了笑:“尉迟少爷这次,可是把大统领的‘天王弓’都给拿来了呢,取那陆恒的性命,易如反掌。” “是啊,是啊。” 其他两人也跟着说道,望向尉迟疾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尊敬,对于这位少统领的箭术,他们都是极为佩服的。 尉迟疾微微上挑着嘴角,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自负,淡淡道:“大家也不要太小看他了,五十多名禁卫军兄弟,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死在他的手上,大家还是小心一些才好。” “不过,我想他就算再了得,也休想逃过‘天王弓’的全力一击……” 就在这时,那名负责眺望的大汉,忽然扬声叫道:“快来看啊,太尉府的大门开了。” 四个人迅速离开座位,向窗口走去。 只见太尉府的大门,轰然开启,接着,是两名家将打扮的壮汉,牵着三匹高大的骏马,从大门口走了出来,马背上,托着简单的行李辎重,接着,是一名少年气宇轩昂的走了出来。 这名少年的手中,拿着一柄带鞘长刀,身材并不如何高大,但他的身上,却仿佛有着磁铁般的吸引力,随着他从门口走出,楼上的众人,都下意识的把目光投注过去。 因为距离远,再加上微起的薄雾,根本就看不清那少年的面目,但,站立的身形,洒脱的举止,特别是纵身上马的英姿,都透露着,这少年的卓绝不凡。 无需证实,所有人都已认定,这少年,定然就是这些天,成为传奇人物的血案凶手__陆恒。 尉迟疾双目放光,唯有射杀这样的高手,才能显示出自身的强大。 “看样子,他们走的是西门,刑三,你去牵马,张兄,你回大营,招呼其他的兄弟,随后追来,我们三个,加上尉迟少爷,先远远的跟着他,看看他们是不是就这三个人,一路上,我们会留下记号的。” 首领大汉有条不紊的分派着,他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腰刀,盯着远处,纵马而去的三匹轻骑,目射凶光。 而尉迟疾则慢条斯理的把手中的‘天王弓’,放在弓囊中,挂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又把放在墙壁处的箭靠,背在后背上,九只长箭的血羽迎风轻颤,就如孔雀开屏般艳丽。 刚才那个显得有些懒散的少年公子,在此刻,流露出一股刀锋般的剽悍。 禁卫军大营和醉仙酒楼,相距有十五里左右,负责去叫人的张佐,快马加鞭的向军营中狂奔而去,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一百多米处,有一个灰色的身影,如星丸跳掷,一步不落的紧紧跟随,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咳。 太尉陆平站在泥金盘花大缸前,兴味盎然的瞅着数尾金鱼,在清水中游动戏嬉,并不时把手中的鱼食,投洒而下。 初升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在他脸上,在二十多天前,还介乎灰白之间的须发,此刻闪亮如银,原来纵横交错的脸上皱纹,似乎也更加深刻了。 宽袍高冠的方仲行,从月洞门外缓步走了进来,苦笑道:“恒少爷已经走了,元达兄,你还真忍心呢,连送都不肯送一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从来都不送人的。” 太尉陆平淡淡说道,他把手中剩余的鱼食,全都洒在缸中:“我听赵升说,常崧出去了。” “嗯,他说他手痒了,谁拦都拦不住。”方仲行叹了口气道:“还有四个人,缀着恒少爷他们的后面,一起出城去了,常瘸子说,这四个人他不管,正好用来检验一下,恒少爷究竟学会了他几层本事。” “还有,刚刚传来消息,廷尉郭宝忠在他的府邸中,饮毒酒自尽而亡,宫中已经下了圣谕,说郭宝忠身为九卿之高官,竟敢在担负国家重担之时,擅自自尽而死,分明是轻忽国事,诛九族。” “哦,郭宝忠竟然自尽了?” 这个消息,多少有些出乎太尉陆平的意料:“仲行,你不是调查过么,这郭宝忠出身贫寒,从小而孤,妻子又早死,这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全都无人,这个诛九族又是如何诛法?” 听到太尉陆平的这声询问,方仲行也不由笑了起来,道:“是啊,在皇上下完诏谕后,档案司的待郎就把这个情况禀报了上去,可把皇上给气坏了,听说连接摔碎了两柄玉如意呢,一个劲的念叼着‘怪不得,怪不得’,最后诏令,只要是在廷尉府邸当差的下人、仆役,统统都在诛连之列。” “至从郭宝忠昨夜死后,那些下人、仆役们,便开始席卷府中的财产,有的人,甚至盘算着,要把花坛、照壁也给卖了,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诛杀之列,特别是一个老家人,一辈子兢兢业业,在昨夜的骚乱中,没有把持住自己,偷了一个掉了漆皮的旧马桶,想不到今日也被锁拿诛杀,悔恨的老泪纵横,那冤枉声喊的,半个京都城都能听见呢。” “可叹啊……” 太尉陆平轻声叹息,不知是为郭宝忠,还是为那名晚节不保的老家人:“仲行,我是答应过郭宝忠的,要让他的女儿,当咱们太尉府的儿媳妇,你这就找人下聘礼去吧,要隆重一些。” “好,我这就去办,不过,这件事,咱们可都忘了跟恒儿提起了。” 方仲行小心翼翼的说道:“再说了,虽然恒少爷血案嫌疑人的罪名,在官面上,是被洗清了,但在市井传言中,恒少爷可还是不折不扣的凶手呢,那待月姑娘,也算的上是一代名媛,上门提亲,人家可不一定会愿意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里有陆恒那混小子说话的份?!” 太尉陆平霸气十足的说道:“我陆平,从来都不失信与人,郭宝忠以死明志,我陆平更不能失信与他,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是!” 六十章 风满楼 六十章风满楼 张佐利用他校尉的身份,成功的领出,十多名便衣打份的禁卫军士卒,骑着骏马,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的从偏门冲出了营盘。 其实,负责看守偏门的哨长,心里很清楚,他们这一行人要去做什么,虽然以他的职责,是可以阻拦的,但是,做为一名在京都地面上,向来横行霸道的禁卫军下级官员,他对陆恒,这个敢杀死禁卫军袍泽兄弟的权贵子弟,心中也同样充满了仇恨。 于是,他装作看不见似的挥手放行。 乳白色的薄雾,仿佛是一缕缕轻纱,悠浮飘荡,湿冷的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禁卫军的营盘外,六百多米处,是一条人迹稀少的破败街道,此刻,蓦然响起的急促马蹄声,敲击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发出密如急雨般的脆响,一行人马,以迅如疾雷的气势,在街道上放马飞驰,挂在马鞍处,发出金铁撞击声,并闪烁着寒芒的兵刃,还有微带狰狞的神情,使这队人马,流露出无可阻挡的强横。 “唏……” 没有丝毫的预兆,原本奔行如飞的十多匹骏马,竟然在狂奔中,同时驻足人立,发出惊恐万分的长嘶,盘旋跳跃,任凭如何狂勒马缰,也不肯再向前一步。 有几个人,甚至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从马背上直接摔了下来,又被从空中落下的马蹄踩中,发出痛嗥惨呼,队伍一时间混乱不堪。 空中,原本舒缓如云的淡白雾气,在此刻,忽然似怒涛奔涌,涛分浪破之时,一道凌厉的刀光,带着撕破空气的裂响,向领头的张佐雷霆般的劈下。 仿佛闪电经天,照耀着张佐惊恐万状的神情,成为了永远的定格。 刀光一隐再现,如东海月升,光披万里,常崧惨白的脸,灰黑飘动的袍服,散乱舞动的发丝,鬼火一样的眼睛,猛然从雾气中显现出来,有如杀神临世,两个身影倒飞而出,发出的半截惨叫声,因为咽喉被划破,而硬生生的顿住,浓稠的鲜血一下子蹿起了老高。 惊急的喊叫,骏马的惊嘶,重物坠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场面已混乱到了极点,一股血腥气息,弥漫开来。 “咳咳” 咳嗽声虽然轻淡,但在这些纷乱交集的声音中,却又是出奇的清晰,仿佛是地狱钟声的撞响。 常崧身形如电,神情如疯似狂,但每一刀出手,却又有着冰雪般的冷静,角度刁钻,偷袭暗算,怎么阴毒怎么来,无所不用其极,丝毫没有刀法大家的风范,呼吸之间,这队忽然遇袭的禁卫军士卒,在手忙脚乱,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便已被他杀了个七七八八。 杀意越发高炽,如惊涛裂岸。 反手一刀掠过,三名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形,把腰刀拔出一半的禁卫军士卒,同时无比惊骇的发现,在自己的胸前,多了一条巨大的豁口,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常崧选择的下手时机、突破的角度,都堪称刺杀行动的经典,虽然这队禁卫军士卒,也算的上是久经训练、武艺高强之辈,但在常崧这忽如其来的伏杀下,竟全无用武之地。 一名身壮如门板的禁卫军士卒,因为在马队的最后,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身前溅血跌倒的同伴,他既恐惧又愤怒,发出野兽垂死前的嘶号,挺着手中的短戟,不管不顾的向常崧的胸口,全力刺去。 匹练般的刀光,毫不闪避的迎击过来,随着“叮叮”两声脆响,戟头处,月牙的小枝分离断裂,跟着,一颗硕大的头颅横飞而出,那双睁大几欲裂开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凄红的血柱冲天而起。 在身后,张佐连人带马,就如挤裂的花生米,呈形状均匀的两半,向两边轰然倒下,鲜血向烟花般,喷射飞溅。 此刻,在这方圆数丈之内的长街,都笼罩在红色的浓雾中,腥膻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残缺的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泼墨似的洒溅,场面惨烈之极,失去主人的战马,发出悲痛而恐惧的长嘶,疯一般的向远处跑去,当最后的一丝蹄音,也消失在瑟瑟的寒风中,长街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猛然间又响起的咳嗽声,便显的分外刺耳惊心。 常崧站在地狱般的断肢残臂之间,灰色的衣衫,布满了朵朵凄美的血花,他低俯着身子,以刀柱地,象一个大虾米般蜷曲着,辛苦万分的咳嗽着,惨白的脸,已涨成了灰紫色。 浓稠的鲜血,顺着刀身,缓缓流淌而下,把青灰的地面,染成了一片赤红。 这一次咳嗽,比任何一次,都要来的亢长激烈,常崧的脸上,显出不能抑制的痛苦神情,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冰川般的冷意。 常崧的咳嗽声,就如被利刃斩断,猛得停止了下来,胸口却因为强行的抑止,倏然涨大到了极点。 “常老刀,这些年,你躲到那里去了?怎么一露面,就杀我的手下,这也太过份了吧??!!” 尉迟勇从街角的一处断壁后,寒气赫然的走了出来,随意摆动的手掌指尖处,闪烁着一点星芒。 在距离常崧十丈处,尉迟勇站住了脚步,这里,是自己的最佳攻击距离,又是常崧雷霆一击,不能波及的地方,做为惺惺相惜的强者,两个人对对方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 常崧按在拄地长刀上的手背,青筋一现又隐,他尽力使自己说话的声音,显得平稳寡淡:“冒犯大帅虎威者,杀无赦!” 随着这句话,两个人仿佛蓦然回到了,并肩征战杀场的岁月,那时候,常崧不但是平南大帅陆平的亲卫队长,还行军法事,有督察军纪之责。 安昌校军,集四方之军扫平南魏,陆平为帅,算起来,精骑铁卫出身常崧,才能算的上是陆平真正的嫡系。 “难怪呢……” 尉迟勇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这么说,这些年,你一直躲在太尉府了,我说太尉府的小少爷陆恒,他身上的气息,怎么会如此凶厉呢,是你这个杀人王的徒弟吧?!” “不错。”常崧的声音中,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这小子,也就学会了我武道技能的一点皮毛,勉勉强强算说的过去吧。” 靠,什么意思?学会你武道技能的一点皮毛?那便杀死了我五十多名下属,是不是说,我的这些下属太过笨蛋了。 “可是,常老刀,你完全可以,把回来报信的张佐,在半路上截杀,使他们对陆恒公子的追杀行动,被迫中止,而不用把我的这些下属,都引出来,一举杀光,你这样做,是不是也太不把我这个,禁卫军总统领放在眼里了!” 随着尉迟勇的这声喝问,空气一下变的凝滞沉重,扑天盖地的血腥气息,笼罩着两个人的身形,两个人的眼神,在这瞬间,都变的空洞如石雕。 “大帅蜇伏二十多年,你手下的这帮新兵蛋子,便敢打起小公子的主意了,如果我不把这些家伙,全都斩尽杀绝,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以为大帅已经变得软弱可欺了呢?!” “所谓的杀鸡给猴看,便是如此!” 常崧冷笑道,他把手中的长刀,从地上一寸寸的艰难拔出,发出嘶哑难听的磨擦声:“你不加以阻止,恐怕在你的心中,也一样有着这样的想法吧。” “当年安昌校军,太祖皇帝曾经亲许,常某人的刀,近战无敌,尉迟兄的箭,远攻最利,歧盛的枪,冲阵无不破,今天,你既然占了地利,要想夺取我的性命,你便出手好了,否则,我可是要走了,没有兴趣在这里,陪你聊天叙旧。” 常崧说完,毫不回顾的向前行去,一幅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刚才因为强憋了一口气,此刻嘴角,不能抑止的向外涌着鲜血,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 常崧尽力使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显得坚定沉稳。 杀鸡给猴看?!是给我看吧!! 在淡红色的雾气中,尉迟勇有着几分木讷的神情,虽然保持着古井无波的平静,但眼中,却分明燃起了一团野火,指掌尖的那点寒芒,现了又隐,隐了又现,他看着常崧蹒跚前行的步履,和无声滴落在地上的点点血滴,忽然扬声问道:“犬子尉迟疾,常兄可曾见到?” “尉迟疾?”常崧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前行:“是有那么一个少年,拿着你的‘天王弓’,追出城门去了,我没有动他,留给我徒弟练刀玩,你要是现在去追截,也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练刀玩?!常老刀,你是知道的,‘天王弓’下,从来没有活口,你以为那陆恒,就能躲得过犬子的击杀?!”尉迟勇怒极反笑,话语中,流露出强大的自信。 常崧的声音开始变的嘶哑起来,但话语中流露出来的自信,并不比尉迟勇少:“你既然不信,那,就等着收尸吧!” 几句话的功夫,常崧已经走出了二十丈外,那一瘸一拐,但肩头永远保持水平的身形,在雾气中,已渐渐模糊,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孤独背影,但尉迟勇却在虚无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双,隐藏在白眉后面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常老刀,一路走好。”尉迟勇轻声说道。 六十一章 意外 六十一章意外 惊天动地的锣鼓,“噼啪”炸响的爆竹,六十多名扎着红披的家丁,抬着杠柱上,缠有大红丝绸的礼盒,仿佛一条带着喜庆、热闹的长龙,从大街上穿行而过。 队伍的最前列,是一个身着红衣,头髻上插着金花的圆脸喜婆,手中提着红篮,篮中放着新制的铜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喜婆边走边撒,引起无数欢声笑语的哄抢。 这种下聘的方式,是大齐帝国最隆重的一种,所谓‘如意引路,夸聘长街’便是如此,‘如意’,是铜钱上有着‘如意通宝’四个字,代表着事事如意,‘夸聘’,指无论两家距离多近,下聘的队伍也要满城转上一圈,显示彩礼的丰厚,和男方的诚意。 在喜婆的身后,一个大红礼盒中,绑放着一只活着的大雁,大雁,候鸟也,北迁南飞,且一只死而另一只也绝不独活,终身相伴,以大雁为聘,取其守时守节,不离不弃的意思,一般只有在下聘正妻时,才会以雁为聘。 “公主,好热闹啊。” 丫环兰儿牵着两匹紫缰绶带的大内御马,在人群外,兴奋的跳叫着:“好大的场面,不知是那家的王府公候在下聘呢?” “俗气。” 玉琉公主不以为然的道,向来喜爱男装打扮的她,今日罕见的穿着一身女装,湖绿色的对襟服,绣着简约的花纹,绰约的腰肢上,束着一条缀着翠玉的浅蓝腰带,云髻插着错金绦丝,越发显得身材修长,肌肤如雪。 不过她修长如玉的指掌间,仍然握着那柄形影不离的凝霜宝剑,使她在娇柔美艳中,又透着飒飒英气。 “兰儿,你说,陆、陆恒那胆大包天的家伙,听说已经出狱了,为什么不到公主府邸来拜见我?” “他不是才出狱么?” 这个问题,显然玉琉公主已是多次问起,丫环兰儿回答起来,极为流利:“他上次挨了公主你的一顿马鞭,就算是有拜见的心,也不一定敢来呢,皇上又把他逐出了京都,恐怕他这几日,就要走了。” “不一定敢来?!”玉琉公主把玩着凝霜宝剑的丝绦,在手指间绕来绕去,亮如星辰的双眸,渐渐有了几分迷离:“他,他还有不敢的事情么?” 一向爽直灵慧的玉琉公主,此刻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踌躇犹豫:“兰儿,你说,我们去太尉府找他,好么……” 说实话,兰儿对陆恒,是绝对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只是,身为玉琉公主贴身丫环的她,却是深知玉琉公主的脾性,虽然此时,是以询问的口气说出,其实在心中,早已经有所决定,自己如果反对,不但无效,也许还会挨上一顿斥责呢。 兰儿有气没力的应道:“好啊……” 就在这时,却见两个大妈级的市井妇人,喜气洋洋的从人群走了出来,手中拿着捡到的簇新铜钱,“叮铛”作响的数着。 “咦,你怎么会比我多两个,我们都是一样的速度,你怎么会比我捡得多呢?” “你不知道,东街的陈老夫子,刚才也在人群中看热闹呢,对,就是那个平时,老念叼着什么,不吃嗟来之食的老夫子,我捡完铜钱后,便发觉他站立的姿势很是古怪,蹲坑不蹲坑,出恭不出恭的,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东张西望,就如老鼠偷油,我便在他要弯腰的时候,故意靠了过去,一屁股把他顶了个马趴,果然他的两只脚下,各踩有一枚铜钱,嘿嘿嘿。” 一名妇人得意的讲道:“现在老夫子,还在那里扯着脖子,喊什么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就纳闷了,怎么就难养了呢,不都一样喝水吃饭么?” “大妹子,你运气真好啊!”另一名妇人羡慕不已,她盯着同伴手中的那两枚铜钱,恨不能从眼睛中,再伸出一只手来,把那铜钱抢夺过来:“对了,大妹子,你知道这是那家在下聘么?好大的气派啊。” “那家?太尉府呗,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叫,叫什么恒少爷来着,要迎娶‘富源祥’的侍月小姐呢……” “什么?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啊……” 站立在一旁玉琉公主和丫环兰儿,一开始还当笑话一样,听着两个妇人唠唠叼叼,但听着听着,玉琉公主的神色就已经变了,眉宇间渐渐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玉琉公主有一种,被陆恒欺骗了的感觉,是的,虽然两个人在行为上,一直都是冤家对头,在言语中,从来都是针锋相对,但当日,在廷尉署的大堂,自己把剑放在陆恒脖子上,威胁着要杀死他时,那无言中的注目,却似乎已经有所承诺,有所约定。 一切尽在无言中,也许就是当时那种,默契与心的感觉。 而此刻,陆恒却要下聘,迎娶其她的女人为正妻,也就是说,陆恒不愿意再和自己,有任何往来,因为以自己公主的尊贵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姬妾和情人,陆恒他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表明,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吧?! 玉琉公主的贝齿,用力咬着几乎失去血色的樱唇,明艳绝伦的脸上,有着一份惊心动魄的雪白,恨声道:“走,去太尉府!” 她从兰儿的手中,一把抢过马缰,在大街上,便向着那队夸聘的喜庆队伍,不管不顾的催马疾驰了过去。 陆恒和两名,负责陪同他一起回江北的家将,一出京都西门,便放马飞驰。 自从首阳山打猎之后,先是被软禁了三个多月,又被关了十多天的北诏狱司天牢,心中难免有些拘闷,此刻放马飞驰,感受着风在耳边的呼啸,衣衫飘舞,直似乘风飞起来一般,速度带来的快感,让陆恒几乎要大喊大叫起来。 中午打尖时,已到了距离京都七十多里远的怀安镇。 小镇不大,但人貌风物和京都相比,已显得颇为简陋,一条主街也就是百米多长,黄泥铺路,象样的酒楼只有一家,三进门的黑漆立柱,有着经年累月烟熏的斑驳,古朴的门窗回廊后,到也人声鼎沸,飘出诱人的酒菜香气。 陆恒抬头一看,只见黑底泥金匾上,写着‘齿留香’三个大字,不由笑道:“好一个齿留香,就在这里吃了,如果是吹牛的,可要小心少爷我性起,把这酒楼拆了。” 陆恒三人骑马行来,早有眼尖腿快的小二,从酒楼中迎了出来。 ‘一夜可以爆发一个富翁,三世也养不出一个贵族,’那小二每日迎来送往,也算是阅人无数,虽然这三人,衣衫上,都是一般的风尘赴赴,但他还是一眼便从陆恒的指派颐使中,看出他是首脑人物,连忙上前把陆恒的马缰接了,陪笑道:“少爷您定是从京都来的,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啊,我们家酒楼,只是在做风味小吃方面,有所特长,希望能让少爷您满意。” 陆恒翻身下马,一块二十两的纹银便扔了出去:“捡拿手的菜上,吃完了还要赶路呢,多余的钱便赏你了。” “多谢少爷了,请上二楼雅座。”小二接钱在手,声音登时变得分外清脆响亮。 跟随陆恒一起出来的两名家将,一个叫陈东,四十多岁,性格稳重,是曾跟随太尉陆平,征战沙场的老兵,还有一个叫曹志,二十多岁,是太尉陆平收养的老兵遗孤,为人最是机灵。 那陈东是个爱马之人,对于他这样的老兵而言,战马便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他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对接他马缰的小二说道:“我们这三匹马性子可烈,不要和楼前的那些驽马拴在一起,而且,全部都要喂细料,每匹马再给拌上十个生鸡蛋。” “是咧,在我们酒楼后面,还有个马棚,我把三位爷的马牵到那里喂去。”牵马的小二恭声应道,嘴咧的都能看见后腮帮:这三位,绝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马都比我吃的好呢。 虽然叫雅座,其实也就是用屏风,隔出单间的模样,不过桌椅倒也干净无尘,陆恒挑了间临窗的雅座,进去坐下,这半日的快马驰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微汗,此刻微风轻拂而过,有着说不出的畅意快活。 陈东和曹志都神色恭敬的坐在下首,他们的恭敬完全发自内心。 先送上雪白的毛巾净脸净手,接着,酒菜便流水般的送了上来。 确实如那名小二所说,酒菜的味道,对于在天牢中,吃遍京都各大酒楼拿手菜的陆恒而言,谈不上是如何出色,不过菜青酒浊,却也颇有些地方风味,特别是那盘酱牛肉,色泽紫红,被切得极薄,用筷子提起,隐约间透有亮光,入口鲜美。 陆恒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又拿出十两银子来,吩咐一直在外间侍候的小二道:“就这酱牛肉,包上十斤,留着在路上食用。” 就在这时,就见在他们行来的路上,铁蹄声响,尘烟飞扬,四名劲装打扮的精壮汉子,狂飚一般冲入了镇中,为首的一位大汉先用目光,扫视了一下酒楼下面的马匹,又顺着街道两旁望了望,摇头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就这一条道啊!”另一名大汉恨恨不已的接口道:“难道他们就不打尖吃饭了,怎的跑的如此快?好象发觉了咱们在后面追赶一样。” “别说了。”一名首领模样的大汉把手一挥,果决的道:“咱们就在这酒楼打个尖,顺便也歇歇马力,再继续往前追,尉迟少爷,你看这样可好?” 此刻,在酒楼上,相貌文静秀气的曹志,神色讶然的对陆恒道:“恒少爷,现在说话的这个汉子,是禁卫军的校尉统领袁信,外号叫‘毒蛇’,短矛使的极好,下手阴狠,上次和渭南武馆的武师,在花月楼上争风,刺死了三个人呢……” 曹志说话的声音极轻,双方相距也有十多丈的距离,那名背对着陆恒,后背一字排开九只血红箭羽的汉子,却猛然回过头来,双目电一般的向敞开的窗户望来。 目光相撞,两个人都微微吃了一惊,陆恒是没有料到,这个从背后看上去狼腰猿臂,轻突剽悍的汉子,竟然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而那少年也绝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陆恒对上面。 两个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刀锋般的冷冽。 “尉迟少爷,尉迟少爷,你怎么了?” 少年的失态引起了袁信的注意,他一边下马,把缰绳交给从酒楼中迎出来的小二,一边连声问道。 那少年没有下马,他俯身在袁信的耳边,不知轻声说了些什么,袁信猛然站住脚步,不能置信的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二楼敞开的窗户,只见陆恒正似笑非笑的瞅着他,藏在窗棂阴影中的脸上,流露着食肉动物才具有的死亡气息。 袁信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浑身汗毛‘唰’的一声立了起来,不是畏惧,是一种人类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是无意中碰见?还是对方专门在这里埋伏? 飘溢出酒菜香气,喧哗热闹的酒楼大门,在此刻,就如嗜血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嘴,而陆恒的出现,便是凶兽示威性的咆哮。 袁信一把从小二手中,把马缰夺了回来,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精铁短矛:“不进去了,小二,你给我们包上二十斤牛肉,我们这就走。”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尉迟疾骑在马背上,至始至终都跟陆恒对望着,眼中的神情张狂而挑衅。 尉迟少爷?还有这身打扮,是号称京都少年双雄的尉迟疾吧?好象有点本事的样子。 走的不是回头路,看样子,是打算在前面,找个好下手的地方埋伏呢。 真是不知死活啊! 看着飞扬而起的尘土,陆恒面含微笑,眼睛却抽动着血腥杀机。 六十二章 招纳 六十二章招纳 吃完饭,三个人走下酒楼,那名腿眼勤快的店小二,态度殷切的把三匹,已喂得肚圆振鬃的骏马牵了过来,却不敢再卖弄口舌,胡乱搭腔了。 刚才看上去,还颇为随和的三个人,此刻提刀上马,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某种让人心悸胆颤的危险气息。 “恒少爷,”做为一名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老战士,陈东认为,自己有义务,根据情况适当的加以提醒:“虽然袁信他们离开时,尘土飞起,声势浩大,但很有可能,他们会在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后,又下马悄悄的潜回这附近,盯视着咱们现在的一举一动呢。” “我明白。” 陆恒向前进的方向描了一眼,冷笑道:“咱们不往前走了,现在顺原路返回,我记得在入怀安镇之前,一里多远的地方,经过了一片树林,咱们便去那里等他们。” 不知对方是否有后继跟进的人马,再加上前方的路途情况不明,尉迟疾的弓箭技术,在京都是远近驰名,陆恒也听说过他的名声,如果不管不顾的继续前行,很有可能会中了埋伏,而弓箭的偷袭狙杀,所具有的杀伤力是令人恐怖的。 与其被人偷袭,不如自己设下一个圈套,等着敌人来钻,这样能占据更大的主动,陆恒微眯双眼的样子,颇有几分老狐狸方仲行的神韵。 陆恒的记忆果然无差,这是一片颇为茂密的树林,空气中流动着山野间的泥土气息,因为是冬日,草木凋零,在阳光的照射下,枝条肃肃,颇为萧瑟,鸟叫和虫鸣声悠悠传来,到也悦耳动听。 “陈东,你把这三匹马牵远点,嘴巴束牢了,找个隐敝的地方藏好,曹志,你跟我一起来布置几个陷井。” 在布置陷井的时候,陆恒想起了张锐,因为他现在布置陷井的手法,都是当初在首阳山,为了逃脱禁卫军的追捕,而跟张锐学的,不知张锐他们现在在江北过得可好。 自己这次争夺鹰扬堂的堂主,正需要有精锐的团队来帮助。 曹志一脸佩服的跟随陆恒忙碌着,心想,虽然不知恒少爷他们当初,是用什么办法,杀死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但从这陷井的布置上,多少能够看出些许端睨__这陷井布置的,不但挖的是连环坑,还撒上了一泡尿,实在是太阴毒、太有创意了。 当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剩下的便是漫长的等待,就如对方,料定陆恒一行人,一定会前行南下一样,陆恒也料定对方,在久等无获的情况下,必然也会担心,陆恒三人,会不会改路它行,而会回来查看一样。 此时此刻,双方比拼的是判断、耐力和信心。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林间轻拂的微风,让人昏昏欲睡,太阳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西移动,先把西天的云霓,烧成了一团血红,又奋力一跃,万分留恋的看了山河大地的最后一眼,便悄无声息的沉隐在群山之后,天色便在这时,不能抑制的黑了下来。 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身后百米处的鸟叫和虫鸣声,也就是在这时,忽然停歇了下来。 怎么?竟然会是在身后? 这多少有些出乎陆恒的意料,他费尽心机布置的陷井竟是白费。 陆恒用手势,示意陈东和曹志反身潜行,同时用手,拾起一块圆石,向自己身子的斜方向弹出。 圆石在地上滚动,发出沙沙声响,就好象有人在草木间穿行一般,如果敌人按照圆石滚动的方向进行偷袭,正好进入陆恒三人最佳的攻击范围。 在夜色朦胧间,以袁信为首的四人,呈不规范的四边形,在树林中,如幽灵一般在缓缓移动着,他们手中拿着,闪烁清冷寒光的兵刃,就如野兽的牙齿,等待着饮食鲜血。 尉迟疾站的位置,是四个人中的最后,他手中拿着‘天王弓’,脸上的神态虽然是漫不在乎,双眸却熠熠生辉,和袁信使终保持有十四、五步的距离。 出于战士的敏锐,虽然一路潜踪匿迹的行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发现,但所有人,却都是感觉到了,这树林中的凝聚的可怕杀机。 风中,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就如人在树林中快速移动,而且距离颇近,四个人下意识的收拢队形,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浑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可声音渐渐消失远去,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难道,难道是兔子这一类的野兽,受到了惊扰而离去?四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下意识的吐了口气。 刀光就在这时候,从他们最想不到的侧面,呼啸升起,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袁信斜握的短矛,连调整方向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从左到下的一记凌厉劈斩,从肩膀处劈到了胸口。 “噗”黑暗中,鲜血涌溅。 陆恒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嗜血般的快感,看着袁信眼中,从迷茫转为恐惧和痛苦的目光,听着那声充满不甘和绝望的惨叫,他甚至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欣赏,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没有丝毫的预兆,三只闪烁着寒光的长箭,电射而来,接着才响起“绷绷”的弓弦声,再然后才是,长箭划破空气的“嗤嗤”锐响。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虽然全力一刀,劈杀了袁信,其实陆恒一直留有三分注意力,在七八步远的尉迟疾身上,但他还是近乎眼花的看见,尉迟疾的手指间,忽然便多了三只长箭,接着,这三只带着死亡气息的长箭,便闪电般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中间过程,象变魔术一样,快捷迅速的不可思议。 这个尉迟疾,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呢! 而尉迟疾也同样感觉到,自己似乎遇上了一个怪物。 任何一个人,在全力一击后,都要经过短暂的调整回气,才能够重新做出下一个动作,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武道高手,所能做到的,也只是使调整回气的时间短暂,或是在调整后,获得更大的力量,而他长箭射出的机会,便是把握住陆恒全力一击后的空档。 让尉迟疾万万想不到的是,陆恒似乎不需要调整回气,长刀闪电般的横出了一个十字刀花,仿佛一条呼啸的白色光龙,刀光未尽之时,已见陆恒跃身而起,在半空中,对着自己一刀劈下。 刀光似匹练。 在炫目的刀光中,尉迟疾不但看见,自己刚才射出的血羽箭,在这刀光下粉碎炸裂,还清楚的看见,陆恒的脸颊,被炸裂的箭羽,划出了一道狰狞非常的豁口,而陆恒飞扑过来的神情,杀意纵横。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如果能再远出十丈,再让自己射出三箭的话??? 尉迟疾的目光呆滞而绝望,他等待着长刀,把自己劈成两半的痛苦感觉的降临。 尉迟疾的束发红缨,在这瞬间,化为了飞絮,他的头发,随着刀气飘飞而起,杂草般的狂舞不休。 “叮” 陆恒手中的长刀,就在这一瞬间,从空中忽然断裂,剩余的半截刀身,停在了尉迟疾的鼻尖上,一缕血线,顺着尉迟疾的眉宇间缓缓流下,而与此同时,陆恒脸上,露着白肉的伤口也同样流出了鲜血。 说实话,陆恒自己都不知道,刚才那三箭,他是如何格档开的,完全凭借的是一种,身子近乎极限的本能,和常崧教给他的独特运气方法,手中的这把刀,虽然也是精钢所制,但那箭上的力道,实在是太强猛了。 不过,上次那把刀,让玉琉公主的凝霜剑给砍断了,这把刀,又让尉迟疾的箭给射断,亏江北陆氏,还是以盐铁起家,铸出来的刀就这德性,也太差劲了吧?!陆恒发誓,到了江北后,一定要找铸刀的工匠好好的算算帐。 陆恒整条的手臂,此刻都是通电后的酸麻感,象弹琵琶一样,乱颤着,尉迟疾的脸,便在这摇动不已的刀光下,忽明忽暗。 这时,陆恒才注意到,在尉迟疾那张奇特的强弓上,又挂有了一只红羽长箭,三棱箭尖在黑暗中,闪着森冷的光芒,只是,弓弦没有来得及拉开。 尉迟疾,你比少爷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浑身是血的陈东和曹志,握着滴血的兵器,杀气腾腾的从两边围了过来,曹志一把把尉迟疾手中的‘天王弓’,抢夺了过去。 “恒少爷,杀了他。”曹志兴奋的喊叫着。 而陈东则面带担忧之色,毕竟在尉迟疾的背后,可是禁卫军的总统领尉迟大人啊,让人不能不有所顾忌。 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啊?! 但为什么?为什么一粒又一粒鸡皮疙瘩,象雨后的春笋般,不能控制的从每一寸肌肤冒起?为什么从内到外,会有一种坠入冰窟的寒澈感觉? 尉迟疾和陆恒对视着,此刻,尉迟疾眼中的轻狂和挑衅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将要面对死亡的绝望,毕竟他正青春年少,风华似锦,所以那绝望分外深刻。 “尉迟疾,你真的很不错啊,竟然能伤到我,这种事情,还是一次发生呢。” 陆恒舔了舔从脸颊伤口流淌而下的鲜血,眼中的神情,除了血腥、冷酷,还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欣赏:“怎么样,我给当家奴如何?” 家奴?!竟然是家奴?! 就算是老成持重,并不希望陆恒杀死尉迟疾的陈东,在这一刻,都不由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恒恒少爷,让尉迟疾当家奴,你还不如杀了他呢 恒少爷是不是在发烧啊?他究竟是在招纳尉迟疾?还是利用胜利者的身份,来羞辱他?无论是那一样,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完全没有必要啊! 在大齐帝国,权贵豪门的家奴,是最没有社会地位的人,生杀予夺,完全由主人一语而决,而且,有的地方还有献婚的说法,就是说,家奴结婚,主人有要求新娘子一夜的权力。 让尉迟疾这样的官宦权贵子弟当家奴,这种想法实在是太疯狂、太离谱了。 果然,在淡淡的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见,尉迟疾的脸上,先是由冰雪般的惨白,渐渐变成滴血般的赤红,绝望的眼神中,更升起了遭遇羞辱的怒火,和一种渴望死亡的勇悍,他看着面前,指着自己鼻尖的断刃,尉迟疾的脸上,甚至流露出,要用咽喉的鲜血,去拥抱白刃的热情。 陆恒看出了尉迟疾的想法,所以,他把那柄断刀收了回来。 “如果你不答应当我的家奴,我会杀死你的,只是,杀死你的方法,有些与众不同。” 陆恒的脸上,流露着掩饰不住的邪恶:“我会先把你的脚筋、手筋挑断,然后再给你去势(也就是阉割),去势后,再找一根这么粗的棒子……” 陆恒用手比了一下,有碗口大小:“把一端削尖了,插入你的谷道中,再立起来,让你慢慢的顺着棒子沉下去,尉迟疾,你的身子看上去挺强壮的,估计要一天一夜才能沉到底呢……” 陆恒打量尉迟疾的目光,就如屠夫打量着案上,待宰的猪。 在血腥战场上历炼过的陈东,看上去还好一些,曹志则一幅要做呕的神情,而尉迟疾那张,刚才因为巨大的羞辱,而涨红的脸,此刻又变成了死人般的灰白色,他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陆恒。 在尉迟疾的感觉中,此刻,在他面前站立着的这个,岁数比他还小,身材比他还矮半个头的陆恒,在惨淡的月光下,看上去是如此的可怕,眼睛放射出的都是让人惊怖的绿光,就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魔鬼和修罗。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一刀杀死我!……” 尉迟疾睚眦欲裂,发出蕴含着无尽愤怒和疯狂的喊叫,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对死亡,如此的充满渴望。 “因为你不肯当我的家奴!” 陆恒的语气中,有着一种逼良为娼、誓不罢休的坚定。 士可杀,不可辱! 尉迟疾的目光虽然恐惧,虽然绝望,但也同样的坚定,他已经从陆恒刚才所说的,那种可怕的杀死人方法的骇怕中,解脱了出来,这世上,有一种事物叫尊严,可以让人无惧无畏,视生死为等闲。 “你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当我的朋友,生死与共的朋友,跟随我,当我的左膀右臂,永远都不叛离。” “啊……” 夜风很冷,陆恒的眼神更冷,但在他瞳孔的最幽暗深邃之处,却仿佛有一团鬼火在熊熊燃烧,既有着发自内心的真诚,又有着不容抗拒的强悍。 尉迟疾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接受了陆恒的邀情。 六十三章 人性的弱点 六十三章人性的弱点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古人诚我不欺。 大好河山纵情望,无尽风物在眼底。 四人过淅川、渡丹江,游山玩水般的向江北安陆郡进发,安陆郡,便是江北陆氏的宗族起家之地,原名桐滨,后因在这里的居住者,大多是陆氏族人,几乎达到了百里皆姓陆的程度,后来便改名为安陆,占九郡通衢之要冲,物产富饶,繁华非常。 说是游山玩水,一行人看似悠闲随意,其实,那只是表面现象,四个人的心态大为迥异。 陆恒是一种大大咧咧的豪放不羁,陈东和曹志,则一个继续稳重,一个眼睛滴溜转的察言观色,并不时,说两句笑话,缓解一下气氛。 心态最为复杂的是尉迟疾,他觉的自己被陆恒忽悠了,什么左膀右臂?什么永不叛离?全都是骗人的假话,只是名义上好听罢了,分明就是不用给工钱的跟班和长随。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在恨不能用头撞墙、流血五步的同时,尉迟疾也开始反省,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一幕。 陆恒先是以突袭的姿态,忽然出现,杀人、并近乎不可能的,破去自己射出的箭羽,如果不是他的长刀忽然折断,尉迟疾毫不怀疑的相信,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缕亡魂。 习练弓箭之技,最主要的就是心态稳重,有泰山崩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与左而眼不眨的冷静,但当陆恒用滴血的断刀,指着自己的鼻尖,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时,自己真的有点心虚。 心虚归心虚,并不表示害怕、畏惧。 接着,在陆恒提出,要么当他的家奴,要么,是面对一种极其可怕的死亡方式,当时他有些昏了,钻入牛角尖中,一心所想,都是如何才能成功自杀,而不用遭受可怕、并让人丧失脸面和尊严的酷刑。 就在他还没有想出,如何干净利落的完结自己生命的时候,陆恒忽然又抛出朋友的邀情,自己这颗忽上忽下的心,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便钻入了陆恒的圈套中。 当以天地、家族为证,并立下誓言以后,当再次感觉到,山风吹拂在脸上的冷意,而血液在身子欢快流淌的时候,尉迟疾才痛苦无比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贼船。 尉迟疾想起有一次,他和父亲大人练习箭术时,无论是技巧、速度,还是力量,和父亲大人相比,他并不逊色,但父亲大人说他还是有所不足。 什么地方不足?年少气盛的他很不服气。 经验!父亲大人当时的脸色很慎重:“当尸山血海,喊杀惨叫声惊天动地,浓稠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闪亮的兵刃就从身边掠过,随时都可能会夺取自己的性命,而随着弓弦的颤响,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毁灭在自己手中时的那种战场经验。” “我知道你和那些权贵子弟,在私斗时杀过人,并为自己杀人后的从容引以为傲,但战场上的杀人,和私斗杀人是完全不一样。”父亲大人露出很不屑的冷笑:“私斗杀人只是胡闹,逞凶斗狠,小孩子家的玩艺,而战场上杀人,则是惨烈。” 陆恒劈杀袁信时,那抹鲜血飞溅的刀光,那声惨绝人寰的嘶号,还有向自己扑击而来时,杀意纵横的容颜,让尉迟疾忽然体会到了,惨烈这两个字,代表的所有含义。 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灵震憾。 尉迟疾的双眸,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明:“这三个人,是我的同伴,入土为安,我要亲手把他们埋了。” “可以。”陆恒毫不在意的说:“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于是,陆恒便坐在一旁,有心没肺的吃着,带来的酱牛肉,还用漫不在乎的语气说着:“用刀挖坑?!你脑袋有病啊!那不是有一根短矛么?用来挖坑比较好使。” “我们是朋友么?”尉迟疾直起腰,双目冒火的盯视着陆恒,把‘朋友’两个字说得分外清楚。 “当然,不是刚立过誓么?!”陆恒的回答毫不犹豫。 “那你为什么羞辱我!”尉迟疾怒道。 “我羞辱你了么?你知道,为了迎接你们,我挖了多少个陷井坑么?短矛就是好使一些,这是事实。” 尉迟疾没有说话,他狠狠的盯了陆恒一眼,拿着刀继续挖坑,不过,真的很费劲,挖到一半时,刀就啪的一声断了,这时候,尉迟疾已经意识到,陆恒是对的,而且他跟陆恒斗这个闲气,完全没有必要,他拾起袁信的那根短矛继续工作。 “知错就改,还是一个好孩子啊。”陆恒上前,拍了拍尉迟疾的肩膀,称赞道。 同样都是世家名门之后,为什么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尉迟疾觉得,他和陆恒,就算是尿尿,恐怕都尿不到一个马桶里。 想想陆恒刚才若无其事的说出,把自己串棒子的轻松神情,尉迟疾觉得,跟陆恒的邪恶相比,自己纯洁的就象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足足挖了一个多时辰,才挖出了一个大坑,这期间,陆恒一直坐在旁边,吃完了酱牛肉后,手中便玩弄着尉迟疾的那张‘天王弓’,口中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就象是一只乌鸦,站在枝头上,折磨着每一个过路行人,尉迟疾恨不得自己的耳朵,在这个时候失去听力。 陈东和曹志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恒少爷还这样能说。 “虽然我立下了朋友的誓言,但我的生命,仍然由我自己做主,对不对?”尉迟疾站在坑中,站在三具尸体中间,双眸冰冷的问陆恒,他面色惨白,神情高傲,手中沾着泥土的短矛闪着一抹寒光。 “当然!” 陆恒打量着那坑,够大的,埋四个人都绰绰有余,他脸上的嬉笑和轻浮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如长鲸吸水般消失不见,遗留下来的是,不能掩饰的欣赏和敬重:“死亡的念头,产生时很容易,也就是一念之间,但要坚持下去却很难,我一直逗你说话,其实就是想打消你的这份死志,看来我失败了。”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选择死亡呢,我和你之间,并没有解不开的仇恨,你虽然是尉迟大人的公子,但你并不是禁卫军的士卒,也没有军职在身,这几个家伙把你拉上,恐怕是担心受到令尊的责罚,而拉你当挡箭牌的吧。” “我从你的目光中,看见的不是仇恨,而是挑衅,你是想向世人证明,你比我优秀,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比你想象的,还要英明神武的多,愿赌服输,臣服与我这样的强者,跟随我闯荡天下,应该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啊……” 虽然死志坚定,尉迟疾还是忍不住狂撇嘴,这是他听到过的最大牛皮。 “他们想暗杀我,那么,被我杀死,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世界上,从来就是弱肉强食,你为他们挖墓埋葬,使他们不至抛尸荒野,被野狗啃食,也算是尽到了同伴的责任,你为什么还想自杀呢?是认为我羞辱了你么?还是认为,跟随我,会使你蒙受羞辱?” “你要是想死,随时都可以,我是不会阻拦你的,你要是觉得败在我手上,而不服气……” 陆恒把手中的‘天王弓’扔入坑中,又把还插有几只血羽的箭靠,也扔了过去:“我给你杀死我的机会!” “恒少爷……” 陈东和曹志从两边围了过来,手中拿着兵器,神情紧张,尉迟疾的箭术,他们刚才可都是见识过的,陆恒现在赤手空拳,如果尉迟疾真的开弓射箭的话,陆恒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陆恒挥挥手,示意陈东和曹志两人闪开。 “来吧,往这里射!”陆恒拍着心口,身形挺直,目光深邃粲然:“只要你不在乎,以天地、家族为名,立下的誓言,你便往这里射吧。” 也许是因为,陆恒刚才叽叽歪歪的样子太过猥琐,所以,此刻大义凛然的神情,便显得分外高大,就如传说中的英雄人物。 恒少爷就是恒少爷啊,有着太尉大人那种睥睨天下的血气,值得誓死追随陈东和曹志一脸高山仰止的敬佩。 尉迟疾拿着‘天王弓’,神情很犹豫:“如果有一天我……” 陆恒慨然承诺:“如果有一天,你能在公平的情况下战胜我,你可以不受誓言的约束,离开我身边!” 一而勇,再而衰,三而竭。 尉迟疾的脸上忽红忽白,最后长叹一口气,从坑中走了出来,他目光凌乱,神情沮丧,口中念念叼叼的都是“……举头三尺有神明,立下誓言不可废……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胯下辱,高祖白登耻……”一类的套话。 陆恒笑了,很得意的那种公平的情况下两个人,一个是远击,一个是近战,永远都不会出现公平的情况。 同时他还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尉迟疾,刚才他在把玩‘天王弓’的时候,把弓弦松了,只要用力一拉,弓弦就会脱落。 想了想,陆恒觉得还是不说的好,虽然尉迟疾早晚会发现,便让他疑神疑鬼的去吧,这次争夺鹰扬堂堂主之位,有尉迟疾这样的高手相助,将如虎添翼。 月光下,在树林的阴影中,因为脸颊上,那道狰狞非常的箭痕,使陆恒看起来,一半如天使,一半如魔鬼。 六十四章 接风 六十四章接风 守望着一轮明月,缓缓升起,玉琉公主站在京都城墙的最高处,面对着西南方向,任凭劲猛的夜风,把她的头发和裙裾,吹得狂舞曼卷,任凭晶莹如玉的容颜,已是一派雪白,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丫环兰儿站在远处的角落中,投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担心, 在玉琉公主的手中,拿着一根残缺断裂的马鞭,而她的身前,半人多高的青石城碟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 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似乎是千万年,唯有太尉陆平的那句回答,让玉琉公主的心,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恒儿么?圣上诏令他离开京都,老夫又怎么敢违抗旨意呢?已让他回江北陆氏老宅去了,好好的学学怎么做人 哦,公主你问的是,下聘定婚的事情啊?这桩亲事,恒儿不知道,是老夫为他定下来的,难道我这个当父亲的,不能为这混小子做主么? “梆梆__哐!” 是这忽然敲响的更漏,唤醒了玉琉公主的灵魂,她看了看清光万里的明月,又看了看远处天地相接的地平线处,把手中的马鞭用力从城墙上抛下,似乎抛下的还有纷乱难解的思绪,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神情。 风中,传来几不可闻的轻叹:“无论怎样,都要你亲口告诉我一声……” 一路而行,昔日名满京都,轻狂飞扬的名门少年尉迟疾,变得冰冷非常,轻易的都不张嘴说话,眉宇间,永远有着一份淡漠,并多了些许世间的沧桑,他经常下意识的打量着陆恒的背影,眼神复杂,用意不明,让陈东和曹志两人的心七上八下。 七八天后,陆恒脸颊上的伤,渐渐结痂、脱落,留下了颇为明显的一道疤痕,猛的一打眼,似乎咧着半个嘴在笑,滑稽非常,仔细一瞅,脸上就如横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有着无限狰狞。 尉迟疾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瞅着陆恒脸上的那道伤,在心里找到了某种平衡。 雨水过后,又到惊蜇,天气渐渐变暖,柳枝抽绿,春意渐浓。 在离开京都的二十多天后,四人来到了官亭,这里离安陆郡只有百里多的路程了,甫一入镇,从临街边的一家,高高挂着陆氏幡旗的茶楼中,便兔子般蹦出了一个厚重的人影,如民夫臼地一样,沉重无比的跑了过来,青石铺就的街道,似乎都因为他的跑动,而随之颤抖:“恒少爷,我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 声音的激动,如哀猿啼血,几乎不类人声,正是那胖子卫元。 多日不见,这胖子似乎更胖了,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闪烁着喜悦光芒。 靠,以前没觉得胖子,跟自己这样亲近啊?!陆恒很是纳闷。 接着,又有一大帮人,也从茶楼中涌了出来,纷纷向陆恒见礼,都是昔日跟他在首阳山中,一起偷猎的众少年,一个个嘻笑颜开,神色之间,却又恭敬无比。 这种发自内心、愿以生死为驱使的恭敬,是伪装不出来的。 骆义还是那样瘦,不过个子又高了点,他在拜见过陆恒后,笑道:“我们这几日,都在等着恒少爷你来呢,大家打赌,谁如果能一个见到恒少爷,其他人便要请他吃饭,没想到让胖子占了先。” 骆义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张锐,冷哼一声道:“某些人不是老吹牛,说自己的耳朵最灵么,怎么恒少爷来了,都没有听出来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听出来?”已经习惯和骆义抬杠的张锐笑道:“卫元答应我了,如果听到动静,便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他,他获胜后,便送我一对青铜护腕……” 众少年一起怒视张锐,因为打赌后,他们知道张锐在听力方面的异能,故意把张锐挤在座位的最里间,让最胖、看上去最无害的卫元坐在最靠门口处,却不了,这两人联手,把大家都给涮了。 此刻,张锐已经察觉不到众人的怒视,和卫元得意洋洋的神情,他甚至连陆恒都给忽略了过去,眼金金的瞅着,尉迟疾腰间挂着的那柄‘天王弓’,口水不能抑制的流淌而下,整个面目呈痴呆状:“……这弓你换么?我给你六张,不,八张虎皮……十张也行……太黑了吧,难道你要十一张……” 江北陆氏好歹也是十大门阀豪族之一,怎的家仆竟然如此没有眼光?没有素质?没有规矩?这张‘天王弓’价值连城,竟然想用虎皮来换?! 尉迟疾一脸鄙夷,神情高傲,不屑搭理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好歹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是陆恒的朋友,相比这些家仆而言,要高出好几个档次呢。 “来来来,尉迟,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兄弟叫张锐,是我以前结识的好朋友,你们俩好好亲近亲近。”陆恒瞅着尉迟疾,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什么??? 这个傻子一样的少年,竟然也是陆恒的好朋友?竟然跟自己是一样的身份? 颇以出身名门而自重的尉迟疾,一边向后躲闪,一边在心中发出郁闷的呼号:“陆恒,你也太没品味了吧?!” “在下陆青,见过恒少爷。”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人群后面闪了出来,长颊短眉,显得很是精明能干,此刻满脸堆着热情的笑容:“在接到太尉大人的飞鸽传书后,小的就算计着路程,今日能接到恒少爷,实在是太好了。” 其实陆恒一路行来,虽然时快时慢,遇到好的风光景点,还要去游览一番,但在他的心中,使终精准的把握着时间,长字门内部代表的竞选争夺,如果没有意外变更的话,应该是在三日后举行。 鹰扬堂堂主竞选的正式开幕,则是在十日后吧。 “是陆副执事吧,你太客气了。” 陆恒满脸敬重的迎了过去,这陆青是父亲在江北陆氏门阀中,主要的代言人,如果论起辈份来,自己还应该喊他一声堂兄,这次回到江北老宅,有很多事情,都要借助这位堂兄的力量呢。 “恒少爷,这官亭大部分的酒楼店铺,产权都归陆氏所有,那座‘品味轩’的酒楼,便是咱们‘长字门’的产业,我已让人准备了酒席,为恒少爷接风洗尘。” 与年已四十,两鬓微见斑白的陆青相比,陆恒多少都显得有些年少稚嫩,但陆青在言语神态上,却不敢因此有丝毫轻突,因此,相比应答待物,洒脱自如的陆恒,陆青到显得有些拘束了。 陆青的拘束,一方面是因为,太尉大人陆平在来信中,对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极为看重,要求他全力配合。 还有一方面就是,关于大齐帝国一血案的传言,沸沸扬扬的早已传到了江北,正因为是传言,所以颇多夸大之词,陆恒更被描述成,是三头六臂的凶神恶煞,直似要吃人肉、喝人血一般。 此刻相见,虽然只是一个轩昂少年,除了眉宇间有些冷肃,还有就是脸颊上的那道伤疤,有些古怪可怕,其他看上去,并无特异之处,但自己身周的这些,平日里在族中,和戒律堂子弟打斗时都毫不退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们,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敬畏恭顺,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使陆恒的举手投足,都有了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仪。 不愧是经过精心的准备,进入‘品味轩’的雅间后,几乎不用等候,随着店小二一连串的吆喝声,一盘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菜式便端了上来。 这时,陆青再次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每一道新上的菜式,如果陆恒没有动筷子,其他人都只敢目光饥渴的瞅着,而不敢去下手夹取。 这样的规矩,对与那些家仆出身的少年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按一般情况来讲,如果不是陆恒一再坚持,他们都没有资格与陆恒同席,但同样也是出身名门豪族的尉迟疾,也自觉的遵守这一规定,而且脸上没有屈辱的神情,陆恒更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这就不能不让陆青觉得,这位来自京都的恒少爷,的确有些让人高深莫测了。 因为在一般情况下,相同身份的人,只须在起手时,让主位一次就行了,用不着每道菜都让,除非,自认是从属。 虽然身处江北,但,尉迟疾的来历和名头,陆青也是听说过的,他会自认是恒少爷的从属?这,简直无法想象。 当菜过五味,酒过三巡,陆青小心翼翼的问道:“恒少爷,你这次决定,参加鹰扬堂堂主的竞选,可有什么计划?和需要我来配合的地方?” “计划么?”陆恒夹起一筷子松鼠鱼,放在嘴中大嚼,鱼刺却奇迹般的一根根从嘴中蹦出:“我还在考虑之中,而且也需要调查调查,以后再说吧。” 那就是没有计划了?没有计划,如何能够通过,三日后的内部竞选?难道这位恒少爷,在短短的三日之内,便能理出一份,既完美无缺,又确实可行的计划来? “至于配合么?” 陆恒淡淡的道:“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一把好刀,一把不会轻易断裂,杀个十来个人都不会卷刃的好刀。” 一股冷意在席间弥漫开来,除了陆恒,还在那里若无其事的大吃大喝,其他人的筷子,都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 虽然权力架构,各大家族都有所不同,但各大家族势力发展的方向,基本上走的都是,由商而学,由学而仕,由仕辅商,这样的良性循环。 经过百多年的发展,陆氏已成为罕见的大族,权力架构的合理性,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族中子弟,走入仕途,就有百十多人,比如陆平,便做到了太尉这样的朝庭高官,还有陆机,是名闻天下的大儒,桃李满园,弟子遍天下。 但从骨子里来讲,江北陆氏家族,还是以盐铁经营为主的商人世家,商业实力,是一切发展的基础,富可敌国这句话,依靠的是真金实银的保证。 争夺鹰扬堂堂主之位,主要是给族中年轻子弟一个机会,考较的是,年轻一代人挣钱的本事,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又有‘富贵不出五代’的说法,如果年轻一代人,不思进取,没有挣钱的本事,只能坐吃山空,老一辈人挣下再大的家业,最终也会随之败落。 陆氏家族的子弟,现在不下万人,除了分枝旁落,主要分为“宁、远、长、胜、庆、魁、南”七脉。 太尉陆平的出身,就是长字门的旁支,后来随着陆平地位的提高,最后成为家族的四大终身制长老,便不再属于任何一脉,由公**同出钱供奉,言行和做出的决断,对所有的陆氏子弟负责,在族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不过,陆恒要是参加鹰扬堂的堂主竞选,却只能代表长字门出赛。 竞选的流程基本上是这样的,首先,要在长字门的内部考核中,把其他欲参加竞选的选手击败。 所谓的内部考核,是由长字门执事和二名副执事,组成考核团,听取你的商业报告和计划是否完美、合理,而决定是否给予支持。 内部考核通过后,便可全权代表长字门出赛,在出赛期间,长字门内,所有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子弟,都要听从指挥,给予配合,努力使代表本门出赛的选手,获得最终的胜利,因为获得胜利后,荣誉不但属于个人,也属于本脉,同时,所有人在后续的五年中,收益都会有不菲的增长。 成为鹰扬堂的堂主,可以任职五年,在任职时间里,除了戒律堂的下属,七脉的陆氏年轻子弟,都要听从堂主的指挥,并直接对四大长老负责,权力大的骇人。 如果在五年任期中,做出的成绩足够优异,便可升任为戒律堂的副执事,或者是某一长老的代理,角逐戒律堂执事一职。 鹰扬堂堂主的竞选方法,其实也很简单。 每个竞选人,都可从公中领取一万两银子,然后在一年中,带领本脉所属的年轻子弟,采取不违规的方法,谁用这一万两银子,创造出来的财富最多,并且还要把自己创造财富的过程,写成可行性的报告交上去,由四大长老、八大执事同共审阅,从中选出,最有能力的人,便可担当鹰扬堂的堂主。 在竞选中,所获取的利润,一半上交公中,一半由该脉子弟自由分配。 这个方法很公平,因为,需要真金实银来说话,但同时,这里面,也充满了机诈、挑战和黑暗,还有血腥。 什么是不违规? 在百多年的竞选中,有的弟子为了保证自己获得胜利,便想尽办法,去破坏其他人的商业计划,甚至还有人,买通盗匪,把对自己有威胁的竞争者,斩杀干净,抢劫一空,对于这种人,只要一经发现,都要受到族中法规的严惩。 同时,以朝庭的律法为基础,也是完全不现实的,江北陆氏以盐铁起家,其中贩卖私盐一项,便是家族的支柱产业,偷税漏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根本就是,视朝庭的律法为无物,既然如此,又如何能以朝庭律法为基础呢。 最后,对‘不违规’这三个字,大家做出了这样的解释:不能做出,危害家族利益的事情。 这里面,有着太多的水分。 私下里,各脉子弟又把各种挣钱方法分为了两类:王道挣钱法和邪道挣钱法。 长字门一脉,在近三十多年的竞选中,从来没有胜出过,其中包括陆恒的大哥陆雄、二哥陆杰参加的两届竞选,现在的长字门,是七脉中,最穷的一脉,甚至有‘嫁女不嫁长门郎’的歌谣。 所以,对于陆恒这次回来参加竞选,长字门的上上下下,都抱有极大的期望。 但陆恒自己,对这种商业竞争,却没有什么兴趣,他这次回来参加竞选,有他的打算。 陆恒从北诏狱司的天牢,放了出来后,在太尉府的议事厅中,老狐狸方仲行,便把参加鹰扬堂堂主的竞选中,可能存在的种种利害关系,为他分析了个一清二楚。 方仲行告诉陆恒:“据重金买通的宫中御医所言,当今圣上的身子,因为旦旦而伐,已经到了贼去楼空的境界,而楚王、洛王之争,又绝不是二三年就能轻易解决,因为这里面,牵涉太多各派的利益,再加上这几年,官吏**,民不聊生,而且今年冬天,塞北又出现了罕见的大风雪,冻死牛羊无数,在开春以后,匈奴和突厥,很有可能会寇边,与之大规模作战,又必然会使内耗加剧,天下很有可能,会因此陷入大乱之中。” “掌握江北陆氏门阀的年轻子弟,便等于掌握一方势力,可以静观待变,所以,这个鹰扬堂的堂主之位,势在必得。” 陆恒当时的一反应就是:“可,可我不会经商挣钱啊?” “你会不会经商我不管,我所要的就是结果,你必须得到鹰扬堂堂主这个位置的结果。”父亲大人陆平的语气中,有着一种蛮不讲理的霸道。 妈了个巴子的,这不是逼虎跳墙么!陆恒双目圆瞪:“挣钱我不会,抢钱行不行?!” 方仲行教书先生般,循循善诱的道:“盗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你以为,光不要脸,手中有一把刀就行?那是最下三滥的毛贼……” “其实,商人也是一种盗贼行为,不过,与那些剪径毛贼相比,就要上档次的多,那些放高利贷的,开当铺的,虽然遭人痛骂,但在道义上,大家都还能够接受……” “恒儿,我现在跟你交个实底,这次为了救你,所花的十多万两黄金,大部分都是当年,攻破南魏都城建康时,所劫掠南魏国库的黄金,虽然劫掠这笔黄金,当时还有别的用意,可无论怎样,这种灭其国,劫掠其财富,也是一种盗贼行为,但这种盗贼行为,不但不受指责,还被称之为英雄。” “而那些匈奴、突厥人,他们把到大齐帝国边疆劫掠的盗贼行为,称之为打谷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太尉陆平挥手让陆恒滚蛋,并送了一句话给他:“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候,这就是人生境界的不同啊。” 靠,境界?什么是境界?! 不就是,要么别做,要做就做的惊天动地么!老爹现在,怎么跟方老狐狸似的,说话也拐弯抹角的呢? 正因为接受了,太尉陆平和方仲行,拐弯抹角的开导,一个不成熟的念头,在陆恒的脑海中,渐渐形成脉络,而要想完成这个念头,就必须有颇称精兵强将的人才,所以,在见识到尉迟疾精妙绝伦的箭术后,他才会刻意招揽,所以,在此刻,他才会提出,要一把好刀。 刀把子下面,出白银,出黄金,更主要的是,陆恒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陆氏武器器械的种类。 什么正道、邪道?少爷我要行的是__霸道!!! 接风宴结束后,天已申时,一行人便来到,‘品味轩’后面一家,陆青专门准备出来的,布置精美的独门庭院中休息。 这时候,陆恒的气派才显了出来,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堂屋,那些先期到达的众少年,一个个分批进入屋中,接受陆恒的询问,而没有接受询问的少年,便向军人一样,站在院子里,绷着身子,神情肃穆,挺立如枪。 就知道瞎摆谱,没品味。 尉迟疾因为心情不好,在接风宴上,酒喝的有点多,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越发的七情上脸,撇起嘴来,牙齿都能碰见眼珠,一脸显而易见的不屑。 每个少年接受陆恒询问的时间,有长有短,最长的要算是卫元了,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从陆恒房中出来时,还一脑门的官司,也不知道陆恒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当所有的少年,都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跟陆恒说出以后,便在陆青的带领下,到其他的偏院去休息时。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陆恒坐在青檀木椅上,微闭双眼,脑海中,陆氏老宅中的诸多人物,相互关系,已经有了个模糊的认识,当然,这些认识因为来自众少年的述说,也就是说,来自与他们的内心判断,存在很多不确实的东西,但陆恒会自己加以分析,而且,还有一些不清楚的事情和疑问,他还会向陆青提出来,并根据陆青的解答,再过滤一遍自己的认知。 在陆恒的心中,有二个人的名字,给他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胜字门的陆奉川,今年二十三岁,是现任戒律堂执事陆顺的儿子,经商手法大胆多变,听说在私底下,跟多家地下帮会组织,有所往来,这次也参加竞选,夺魁的势头,在各脉中最高。 长字门的陆展,今年二十九岁,也就是自己在三日后的竞争者,据说是属于,大器晚成的人材,经商手法稳重可靠,为长字门带来了颇为丰厚的利润,虽然长字门的上上下下,对陆恒充满期待,但同样,如果陆恒不能大家满意,便会推荐陆展出面竞选。 思忖之间,陆青已经从外面走了回来,陆恒当下把心中的一些疑问,向陆青请教,随着陆青的解答,陆恒对陆氏老宅的一些高层人物之间的关系,和想法,也有了一个大概性的了解。 当所有事情,都说的差不多时,天色更晚,陆青起身告辞,脸上流露出一丝暧昧神色,道:“这屋中,虽然燃有火龙,不会太过寒冷,但恒少爷,您还是一次回江北啊,岂能让你孤枕独眠……” 陆青手掌相击,随着“啪啪啪”三声脆响,两个丰姿楚楚的女子,从院门处,顺着长廊间一溜燃着的红纱灯笼,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距离颇远,陆恒便闻到了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浓郁香气,随着那两个女子愈来愈近,饶是陆恒见惯风月,可以算的上是,女人堆中混出来的滚刀肉,此刻也不由眼前一亮,一种男人特有的兴奋油然而升。 “因为刚来,她们还听不懂中原话,只会说好、不好、行、不行等几个简单的用词。” 陆青的脸上,露出男人之间,才能够明白的神色:“虽然她们两人,都还是处子,但那名波斯老客说,唯有这世间,最勇悍的男人,才能够把她们俩个人同时征服。” 此刻,陆恒的眼神,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睿智,就如小偷盯视着他人的钱包,充满了占有的**:“最勇悍的男人?!这分明说的就是我啊!!!” “是啊,我也是认为,唯有恒少爷你,才能担当的起这样的称谓。”陆青在一旁凑趣的说道,他觉得,他终于发现陆恒身上的缺点了,那就是:好色,并自大,缺少必要的谦逊,这样的人,心眼一般都比较实在,属于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那种,听不得奉承话,好哄。 陆青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有着这样两个缺点的人,就算再优秀,其它的本事再大,所能达到的成就,仍然有限的很。 “但为什么?我觉得以我的勇悍,就是对付四个这样的女孩,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呢?” 陆恒豪情万丈的说道,他转脸瞅着陆青,色迷迷的眼中,闪着一丝用意不明的光芒:“那名波斯老客,真的只送给你两个?” “是啊,是啊,这样的女子,能有两个,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陆青无比诚恳的点头应答着,虽然他的回答,完全发自内心,没有一句虚假,但在陆恒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感到了莫名的压力,一种自己被看通看透,无所遁形的压力,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刚才得出的那个判断,是完全错误的。 陆恒很遗憾的叹了口气,他搂着两个外族女子,转身便向卧室行去,两只手在半路上,就已经开始忽上忽下的不老实了,那两个波斯女子似拒实奉迎的躲闪着,身上的缨络摇动着,发出沙沙的轻响,其中伴有两个异族女子,猫一下的喘息声。 这世上,有种言语是完全通用的。 陆恒下意识的便要加快脚步,却又忽然停住,吩咐道:“鼎钧兄,我是答应过尉迟兄的,要跟他共患难,同享福,你看,我在这里,有两个女子相陪,而尉迟兄却一个睡在偏院之中,孤灯冷枕,这多少有点辜负了朋友之意啊!” 想不到搂着这样的两个女子,还能在享乐之时,不忘记自己的朋友,这让陆青很是佩服,当下笑道:“恒少爷,我明白你的意思,在这官亭,最大的妓院青楼叫怡情院,怡情院中最红的姑娘便是诗卉姑娘,年方二八,也是一等一的标致可人儿……” “慢慢慢。”陆恒回过身来,问道:“你说什么,标致可人儿?” 陆青一脸不解:“是啊,这诗卉姑娘还是青倌儿呢,我是知道尉迟公子身份的,绝对不会用残花败絮来辱没他……” 陆恒再次打断陆青的话语:“鼎钧兄,你错就错在这句标致可人儿上了,你可知道,这位尉迟兄的品味是与众不同的,在你我眼中的标致可人儿,在他眼中,便是毒蛇猛兽,在你我眼中的毒蛇猛兽,在他眼中,便是标致可人儿了……” 听了陆恒的解说,陆青一头雾水,颇有些不知所措了:“那,那如何是好?” “你去妓院中,找一个最丑的、最老的、经验最丰富的老妓女,派人送到尉迟兄的房间里,跟那个女的说,只要她在今天晚上,把尉迟兄待候舒服了,少爷我便赏她三百两银子。” “这样能行?” “当然!” 陆青颇有些犹豫的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摇着头,大为感慨的喃喃着:“这位尉迟疾公子,也算是出身名门,长得更是一表人材,怎么会有这样让人不堪的品味呢,真是让人不能理解啊……” “就是!” 陆恒又回身搂住那两名域外姐妹花,向卧室的大床上,扑了过去,同时颇为恶毒的说道:“有些人的品味,已经完全的堕落了啊……” 六十五章 陆氏老宅 六十五章陆氏老宅 在京都的时候,陆恒就曾经听人说过,那些极会做生意的波斯老客,他们用美丽动人的异族女子,贿赂官吏,偷税漏税,为他们的商业活动大开绿灯,但他们在私下里,却又用极为不屑的语气说大齐帝国的男人,是不可能让他们送出去的女孩,获得真正的满足 可以想象的出,在说这样的话时,他们脸上流露出来的那份骄矜和自傲。 那天晚上,陆恒就象辛勤采花的蜜蜂一样,飞过来又飞过去,他就象一团烈火,有着旺盛的精力,又如一名高操的琴师,知道如何操控,每一个音符,两个域外女子很快,就在他花样百出的风流手段下,一脸娇慵,声嘶力竭的告饶了。 但她们不会说汉语,叽叽咕咕的,让陆恒以为,这两个域外女子竟然不服。 于是,充满征服欲的陆恒,为了维护最勇悍男人的称号,为了证明中原男儿的强悍战力和尊严,一晚没睡。 同样,在尉迟疾所住的偏院中,也一晚上没有安静过,传出了老鹰捉小鸡般的怪异声响。 “你知道么?!我绕了一晚上的桌子啊?为什么?为什么?” 二天一早,准备上路时,尉迟疾还走路划圈,脚步发飘,就象转磨盘一样,他双目血红,指着陆恒的鼻子怒吼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唉哟,尉迟兄,你这衣服怎么会有胭脂的痕迹呢?腰带到那里去了?脸,脸上让我瞅瞅,是脂红吧?还有这道伤,怎么看怎么都象是女人用指甲划的呢?” 陆恒围着尉迟疾团团转,一脸的不明所以:“某非尉迟兄昨晚有什么艳遇不成?” “艳遇?!” 尉迟疾长叹似哭,如果不是昨晚喝醉了,他是绝对不可能,会陷入那种,险些被倒采花的可怕境遇的:“难道你不知道?”名其妙 “知道?知道什么啊?!” 陆恒一脸千里冰封的茫然,猜测状道:“尉迟兄,你长得如此英俊,有如玉树临风,莫非有一女子,跑到你房中,自动的投怀送抱?这可是极其香艳的风流韵事啊。” 陆恒看着身边的陆青,笑道:“鼎钧兄,这官亭的女子很是浪漫多情呢,小弟长得虽然不是如何出色,但昨晚,也有两个女子,跑到我房中来了呢。” “是,是。” 此刻,陆青怎么会不知道,昨晚陆恒的那番话是恶作剧,看着尉迟疾杀人般的目光,那里还敢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低着眼眉,头冒虚汗的在一旁诺诺应答。 “你也有……”尉迟疾到没有注意陆青的反常,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陆恒也和他一样,受到了非人类种族的搔扰,而且还是两个,为什么会如此的神清气爽,满面春风。 “是啊,小弟已经决定,收下这两个女子为姬妾,带到陆氏老宅去,喏,她们这不是出来了么?” 随着陆恒的回答,只见几名丫环,扶着那两个娇柔无力,一看便知是新承恩泽的域外女子,步履维艰的从房中走了出来,登上马车,那奇特的衣着打扮,浓郁迷人的香气,异国情调的美丽容貌,让所有人的眼睛,都下意识的成呆直状态,直到马车的车帘垂落而下,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动静,便显得分外响亮。 看着这两个女子,再想想尉迟疾昨晚,也同样的风流快活,整理马鞍,准备赶路的众少年,望向尉迟疾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和妒忌。 你们,你们这些家伙,是不知道实情啊???!!! 人和人的差别为什么就那么大呢?!想起自己昨夜遭到的视觉冲击,尉迟疾差一点没哭出来。 “尉迟兄,要不要把昨晚,和你春风一度的那名女子,也请将出来,一起前往陆氏老宅?”陆恒凑到尉迟疾的身旁,殷切热情的问道。 “什么春风一度?没有,没有的事。”尉迟疾神情慌乱,他可丢不起这个人:“天色不早了,赶路,赶路要紧!” “男子汉大丈夫,不以为重,拿的起,放的下,这点,小弟还是佩服尉迟兄的。”陆恒义正言辞的盯着尉迟疾,教训道:“但做过了,却不承认,这可就有点不够光明磊落啊。” “真的没有啊!” 这声申辩,有如杜鹃啼血。 空气湿润,天气晴和,远山的新绿已经连缀成片,阳光洒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的吹拂,更有醉人之意。 因为是通衢之地,道路修的极为宽敞,容得下三、四辆马车并驾齐驱,那辆载着两个异族女子的马车立柱上,嵌有银丝六瓣雪云图案,代表着江北陆氏一族副执事的身份,一路上的行人车辆,纷纷为之让路,更有一些,一看便知,是从外地来到此处的商家大佬,远远的,便堆着笑脸和陆青打招呼。 不过,就在陆恒觉得,这种被人注目、高人一等的感觉实在拉风时,远处尘土飞扬,一辆四骑马车从对面奔行而来,在马车车厢的锦帘上,绣有一个硕大的‘魁’字云锦花图案,驾车的御手更是威风八面。 而这时,陆青也招呼大家让出中间的驶道来。 陆恒心里明白,能乘坐这辆马车的,定然是魁字门的执事陆黄氏了,对于这个在陆氏门阀中,有着传奇色彩的老太太,陆恒也心存尊敬。 马车和他所骑的骏马,错身而过,陆恒感觉有一双朦胧而美丽的眼睛,正在车窗的纱帘后,充满探究之意的注视着自己。 当马车已经飞驶远去,陆青用微带佩服的口气说道:“听说魁字门最近从南蛮,购入了十多船乌金铁矿,陆黄氏这次去官亭,想来是去接那批贷物的吧……” 陆青笑着对陆恒道:“你不是想要一把好刀么?咱们陆氏七脉,每脉都有炼治刀剑的大匠师,但要说最好的,却是魁字门了,魁字门的刀剑,走的都是精品路线,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不过,就是不讲情面,咱们陆氏内部子弟去买刀,也最多给打个九折。” “……陆黄氏?马车中坐的,也许有陆黄氏,但,”陆恒想起刚才,隔着纱帘所见的,那波光敛滟的双眸,十分肯定的说道:“车中肯定还有一个小女孩……” 既然陆恒敢这样肯定,必然是有所见,陆青抚着下颔皱着眉头道:“……难道、难道是宁馨儿?” 从京都一路行来,陆恒也算是跨越了不少的郡县,安陆郡的城墙,虽然远远不能跟京都相比,但也算的上极为高大结实的了,护城河既深且阔,守门的兵卒衣甲鲜明,精神饱满,不过在认出了陆青的身份后,不但没有命令接受盘查,还行礼致敬。 面对兵卒们的敬礼,陆青的神情很坦然:“这些兵卒,大多数是陆氏的旁枝,安陆郡的县主,是陆氏胜字门的子弟,论起辈份来,还得喊恒少爷你一声族叔呢。” 虽然从小到大,陆恒就知道,在大齐帝国,门阀豪族的势力,已经达到了可以左右国家意志的程度,但这种认知,在京都那种各方势力交错,发屁都能崩出三名侍郎的权力中枢,很是抽象,但从官亭一路行来,这种抽象的认知,渐渐的生动、具体起来。 县主是族中子弟,刺史大人是陆氏讲学堂培养出来的士人,所谓的戒律堂,其实是三百多名,族中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从某一点来说,江北陆氏,已形同一方诸候。 从陆氏再推想到其它的门阀豪族,难怪当年,面对所有门阀豪族的联合,锐意改革的景宗皇帝,也只能折戟退让。 进入城门后,又奔行了小半个时辰,一座依山而建的雄伟宅院,便出现在陆恒的面前,其实,说是宅院,着实有些委屈了眼前的这群高大建筑。 更象是巨大的城堡,连绵的墙壁,用的全是半人多高的青石垒就,斑驳的色泽,可以见证年代的久远,还有护城河、吊桥,显得气势磅礴。 跟在陆恒身后的尉迟疾,在京都走马章台,也算是见惯那些王族豪门宅院的气派了,此刻也不由吸上一口冷气,认为以前所见的宅院,与眼前的这个巨宅相比,有如鸡笼。 陆恒更知道,这个宅院,在经过陆氏百年的经营后,其坚固堪比天下任何一座雄关,而且,宅院后面的那座山,其实已被挖成半空,藏放的粮食,便是三年也吃不完。 从吊桥进入城府,一个巨大的可以容纳数千人的青石广场,便出现在眼前,广场的后面,所有的房屋建筑,按南北中线如翼展开,重楼飞檐,气象万千。 此刻,广场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陆恒这一行三十多人的进入,相对这个宽阔无边的广场而言,就如河面投下一颗石子,也就是冒个泡的动静。 陆青笑道:“恒少爷,我已专门为你准备出来了一套宅院,一路劳顿,便去休息休息吧,估计晚上,大执事还要为恒少爷你接风洗尘呢。” 就在这时,听到一声喊叫:“嗨,大家看,这不是那帮爱吹牛的小子们么?这些天,也不知躲到那个老鼠洞里去了,现在又忽然冒出头来,难道觉得,上次挨的打不够痛?!” 六十六章 回归 六十六章回归 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出身来历,就会形成有不同的团体,但任何一个团体,只要参加和组织者,是热血的少年,就都有好事生非,喜欢打架的一面。 何况大齐帝国的风俗,本身就祟尚武勇,在有公证的情况下,私斗甚至合法化。 陆恒通过昨夜的询问,已经得知,骆义、卫元、刑三这帮家伙,在来到陆氏老宅后,一开始还挺老实,夹着尾巴做人,后来,随着对新环境的渐渐熟悉,更主要是,那些族中大佬,看在这些少年,是太尉陆平托嘱的份上,对他们的管教便颇为优待宽松,于是,这帮家伙忘记了自我约束,开始和老宅中,和一些同样喜好惹身生非的少年们,搅到了一起,着实打了几场架。 这些来自京都的少年,从小生长在太尉府中,接受军人般的体能,和武道训练,又跟随陆恒,去了一趟首阳山,经历了挨苦忍饿的狩猎,被禁卫军士卒追的,近乎亡命般的逃亡,和在夜风中,明月下,亲手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送入地狱深渊的可怕经历,使这些少年们觉得,他们比同龄人,有着更多值得炫耀的东西,因此在言谈举止间,常常对那些老宅的少年,显得不屑而高傲。 这里可不是京都,更不是太尉府,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们还敢牛气哄哄? 不服便打服,拳头里面出真知。 冲突因此展开,一边占着人员精锐,懂得相互协同,另一边占着人多势众,地利优势明显,几场架打了下来,也算是各有胜负,如果不是顾虑戒律堂的弹压,恐怕都会到河坝上去,动刀动枪,发生大规模的械斗了。 此刻,刚刚回到老宅的广场上,就面对如此的无理挑衅,洛义的脸,登时涨了个通红,扬声道:“陆石武,你……” 话一出口,忽然想到,有恒少爷在这里,那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连忙用眼睛描了一眼,站在上首位置的陆恒,忍了一口气,又退了回去。 陆恒缓缓转身,只见在身左十多步远处,站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精壮少年,梳着牛心髻,穿着粗麻葛衣,腰带系得很宽松,裸露着厚实的胸膛,豹眉环眼,一脸挑衅的神情,更随着他话语的说出,从广场上的多个方向,一些三三两两,斜着嘴角,横着走路的少年,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这些少年的手中,都拿着鸭蛋粗细的竹棒,咬牙切齿的展示着凶恨,看样子,颇有预谋。 陆青眉头一皱,便要开口说话,却见陆恒踏前一步,把他的视线和话语同时挡了回去。 随着陆恒踏前的这一步,其他的人,都下意识的站到了陆恒的身后,其中包括尉迟疾,整个队列,竟在瞬间,形成锋矢般的阵形,流露出咄咄逼人的强横气势,让那些从四周八方围上来的无良少年,猛然停下逼进的脚步,眼神就如被风吹动的蜡烛火焰,忽明忽灭之间,闪动着犹豫。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在了陆恒的身上。 宽大的广场,流动的微风,把陆恒的发丝轻轻拂动,阳光斜斜的照射而下,陆恒的容颜在半明半暗之间,隐藏在暗影中的伤疤,就如张牙舞爪的恶魔,露出狰狞笑意。 陆恒的双眸,冷的象块冰,锁定在那精壮少年的脸上:“陆石武是么?莫非你想死?” 低沉的语音,有着金石般的穿透力,而如实质的杀戮气息,通过冷冰的眼神,再清楚不过的表达了出来,陆石武在那一瞬间,毛骨悚然。 他觉的自己忽然看到了,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杀神。 他觉的浑身发冷,就如一桶冰水从头淋下。 “啊” 感觉很短暂,但正因为短暂,所有的反应却是下意识的,等陆石武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向后退了一大步,从同伴的眼中,他更看见了自己脸色的苍白。 这种畏惧的感觉,对于向来桀骜斗狠的陆石武而言,还从来没有过。 但有着这样锋锐,和充满危险气息眼神的人,是绝对不好惹的,打了这么多年的架,这点眼力陆石武还有,但,以自己的尊贵身份,对方竟敢威胁杀死自己?这,这也太过份了吧。 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恐吓!而因为对方的一句虚言恐吓,自己当众后退,这可是太失颜面了,以后还如何统率他人?一定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惊魂甫定后,便是滔天的怒火,陆石武把牙一咬,心一横,决定招呼身周的同伴,不管三七二十一,利用人数和武器上的优势,一起冲上去围殴。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长笑声传来,只见一个青冠玄衣的老者,白面长须,在众人的拥簇下,气派极大的走了过来,远远的,便能听见他热情无比的招呼声:“是恒少爷来了吧,老夫等的可是很辛苦呢。” 这名老者,陆石武却是认的,乃是长字门的执事明晖公,因为曾经做过朝庭的侍郎中正,平日里最是恃才傲物,这少年究竟是何身份,竟然让八大执事之一的明晖公亲自出迎? 陆石武现在是既气愤,又奇怪,他气愤的是,因为明晖公的出现,他的围殴计划明显破产,失去的面子一时半回恐怕是找不回来了,而奇怪的是,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恒少爷?陆恒?莫非这少年就是陆恒?!那个大齐帝国一血案的凶手?……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个陆恒?!是那个连禁卫军都敢杀死的陆恒?!那么,刚才的那句威胁要杀死自己的话语,便没有半分的虚假。 此刻,再回想起刚才所看到的眼神,竟是越想越觉得后怕,一种到老虎嘴边去拔胡子明悟,让陆石武几乎崩溃,冷汗不能抑制的从身上流淌而下,这时候他才发现,陆恒正在和明晖公谈笑,连眼角都不曾扫过来。 撤退!撤退!悄悄的撤退! 这种不被人注意的感觉,真好!!! 从那天下午开始,所有老宅的好事少年,都面色惊恐,口口相传着一个惊人消息:杀人魔王陆恒回来了。 当晚的接风宴,可比在官亭‘品味轩’中,摆的接风宴大而排场的多,宽敞豪华的大厅,布满了纯银所制的花枝烛台,把大厅照耀的亮如白昼,三名正副执事,再加上陆恒和陆展,五个人以主客对席的方式团团而座,更显出气氛的合谐热闹。 侍女们就如纷飞的蝴蝶,上着各种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陆恒出身太尉府,锦衣玉食,也算是内惯大场面的人了,但有些菜肴的精美,和制作的复杂,还是让他瞠目不知所以,其中的奢侈,竟然是他也不敢想象的。 这一顿饭,所用花费,怕是一些市井小民,一辈子也挣不到的数目。 “当年老夫,在朝堂之上,任职侍郎中正,后被御史大夫参了一本,说老夫贪污受贿,这根本就是天大的冤枉啊!老夫这样清正廉明的人,怎么会贪污受贿呢?只是有些官员,把随身携带之物,遗落在老夫的府中,老夫暂时代为保管而已。” “老夫被捉拿入狱后,如果不是太尉大人求人托情,为老夫说了几句好话,恐怕今日,已经成为森森白骨了。” 明晖公感叹道:“救命之恩,老夫没齿难忘,今日贤侄回到老宅,就当是回到自己家中好了,有什么需要用度,只管向老夫提出。” “是啊,是呵。” 另一名副执事陆子建也接话说道:“元达公乃是我等仰望才能得见的家老,不知何时能够回到老宅,让我等当面接受教谕,恒少爷今日回来,我等是绝对不敢轻忽的。” “父亲大人一时脱不开身,其实在他的心中,也很想念族中的一草一木,所以才会派我回来,更希望我能得到鹰扬堂堂主之位,为长字门的荣耀添砖加瓦。” 这帮老狐狸,说话拐弯抹角,没有一句实在的东西,特别是坐在边上的陆展,明明跟自己是竞争对手,也笑着个脸,不紧不慢的样子,好象胜券在握一般,让陆恒心中极为不爽。 陆恒举杯为礼:“我这次回来参加竞选,还希望各位叔叔、兄长们多多帮衬。” “是啊,是啊,恒少爷听从太尉大人的命令,回长字门发展,那是给长字门面子,大家又如何能不帮衬呢。”陆青举杯应和,小边鼓敲得嘭嘭响。 场面多少有些冷场,方面大耳的陆展怎么也想不到,陆恒竟然会在接风宴上,就迫不及待的提出竞选的问题,在这种连络感情的场所,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很难让人拒绝的,而一旦应允,自己这个竞争者,就等于被否决了,这个陆恒,实在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这时候,是必须挺身而出了。 陆展先举杯为贺,风度极佳:“恒少爷回来参加竞选,那的确是我们长字门的荣幸,不知恒少爷对于竞选鹰扬堂堂主一职,有什么切实可行的计划,要知道,如果这次竞选再失败,明晖公恐怕就不能再担任执事一职了。” “恒少爷你可知道,当年令兄陆雄、陆杰参加竞选的失败,使我长字门的发展停滞十年,两届执事被迫下台,所以这次,万万不能轻忽大意。” “陆展,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还在意这执事一职不成?!”明晖公嗔目怒喝:“为了报答元达公当年的救命之恩,老夫便是拼着性命,粉身碎骨,也要帮助恒少爷的……” “但是……” 但是,果然是但是陆恒在心中冷笑,老狐狸!说的比唱的好听。 “……但是,如果这次竞选再失败,长字门的子弟们就要受苦了,老夫真的,真的不忍心啊。” 明晖公一脸忧国忧民的感伤:“所以,恒少爷,你能不能把你的计划稍稍透露出来一点点呢,也让在座的各位心中,有个实底。” 六十七章 陆展的气魄 六十七章陆展的气魄 这时候,陆恒到不着急了,一脸明知故问的虚假笑容:“我怎么听说,奉元兄也打算参加竞选,不知有没有这回事啊?” 一定是陆青那家伙说的,真是一条忠实的走狗啊。 陆展恨恨不已,他知道,这时候可是万万不能退缩,因为三个执事都在酒席上呢,这时候说软话、退缩,就等于放弃,当下应道:“我年纪大了,久历商海,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参加这种年轻人之间的竞选,只是……” 陆展的脸上,露出跟明晖公如出一辙的忧国忧民神色:“……只是我长字门三十多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当选鹰扬堂的堂主职位,门内积弱已久,我实在是希望自己,能够略尽薄力,为长字门的各系子弟,增加财富,恒少爷你少年英发,机会有的是,将来大展鸿图,指日可待。” 咦,这个陆展不简单啊! 年纪大了,久历商海分明是夸耀自己行商的经验丰富,非毛燥的年轻人所能比拟,又说自己少年英发,机会有的是,将来大展鸿图,指日可待意思更加明显,你的前途是大大的,这次,就不要和我抢饭碗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番话着实有水平呢。 陆恒当下做请教状,谦虚的问道:“那么,奉元兄,如果你当选,又打算在这一年里,采取什么方法,击败其他各脉的对手呢?” 按道理,这种商业秘密,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但陆恒的口气咄咄逼人,如果自己不说出来,陆恒也可以不说,比起人气支持,自己还真不一定是陆恒的对手,当下,陆展捋着短须,做沉吟状,眼睛向两旁肃立的侍女们瞄来瞄去。 坐在主席位的明晖公,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挥手,让那些侍女们退下,他和两个副执事心中都明白,长字门内部参赛人员的竞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序幕。 看着侍女们都走了下去,三大执事竖耳倾听,唯有陆恒,摆出一幅不在意的样子,玩弄着手中的酒杯。 陆展知道,这一刻,他不能再韬光养晦了,已到动真本事的时候:“我们江北陆氏老一辈的人,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规矩,用一年的时间,来决出鹰扬堂堂主的人选,要知道,一年的时间,是何等的短暂,对于大宗进出贷的商家来说,为了使利益达到最大化,还不够布局、铺线的,而且只给一万两本银,如果真的要做大买卖,这点数目,根本就周转筹措不开。” 这番话,到也是言之有物,就是陆恒,也不由停止了手中酒杯的转动,脸上露出专心倾听的神色。 “一年之内,要以一万两本银,获得最厚的利润,把其他几脉的对手击败,这,何其难也,要知道,其他几脉的对手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的人脉和店铺布局,都要比我们长字门大,所以,绝对不能走薄利稳妥的生意路线,只能做投机的生意,利用巨额差价,产生的暴利,而在竞选中获胜。” 说到这里,陆展多少有些卖弄了,他就是要让陆恒明白,一个成功的商人,不是仗着关系,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投机的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稳、准、狠,一环扣一环的稳,不能有一步走错,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二,眼光要准,因为投机,利润太过丰厚,最容易引起跟风,而一旦形成跟风,利益的最大化就不再存在了,最后是狠,出手要狠,把手中的赌注全部押上,要么赚个盆满钵满,要么赔个一干二净,这不但是做生意,更是在赌胆量。” 在收集的资料中,陆展的经商手法,不是稳重可靠类型的么,这番言论,跟稳重可靠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不过,这样的说法,到是很对陆恒的胃口。 “老一辈的陆氏长者,在最开始设立这个竞选制度的时候,并不在特别在意,这一年中,各脉参赛的弟子,究竟能赚了多少钱,因为赚钱的多少,只是参考的一个数据,真正在意的,是参赛弟子的眼光,是否达到了稳、准、狠的精义!是否是可造之材!” “而升任鹰扬堂堂主后,就有了五年的时间,所能支配的人员和资金,也都要雄厚的多,那时候,就可以做一些大生意、大买卖了,考较的便是身为堂主者,是否有出众的组织能力,和布局能力,是否能够担当家族更重要的责任。” “这番良苦用心,随着家族的发展壮大,随着各脉参赛选手,越来越多样化生意手法的产生,渐渐的不被看重,现在大家更在意比拼的就是,在这一年中,谁挣的钱多,谁钱多,谁就是胜利者。” 烛光映照在陆展的脸上,可以看见他深深的叹息:“比谁挣的钱多,公平是公平了,但,和老一辈的深刻用意相比,已是南辕北辙,着实可叹。” 这番话大有见地,虽然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早有人悟出,但是,很少有人能象陆展说的这样条理分明。 明晖公和其他两名执事频频颔首,而陆恒则对陆展在一年中,所打算实施的商业计划,越发感起兴趣来。 “在大齐帝国,因为投机生意的巨大利益,一些好的项目,基本上都被各大家族掌控,就算能够插足其中,分得一杯羹,所获利益也极其有限,唯有一项生意,现在可以一试。” 陆展故作神密的看了看四周,见大家都被他的话语吸引,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长,便压低嗓音,说道:“那就是,药材!” 陆恒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位堂兄,还真有点大商贾的气度和深沉呢。 “天下的药材,十之七八出自蜀地,而蜀地之险峻,难与上青天,不但山路多崎岖,水路多险滩,盗匪更是多如牛毛,所以各大家族均没有把自己的势力范围,向蜀地发展,使蜀地的药材只能小批量的运出,两地之间的价钱差异,更能达到三、四倍之多,这,便是暴利啊!” 明晖公紧锁眉头,这一刻,刚才脸上虚伪、世故的表情完全不见,有的只是商人的精明:“药材的暴利,所有人都知道,但,你打算如何把药材运出来呢?” 这可就涉及到计划的最核心机密了,陆展微一沉吟后,决定还是说出来,因为如果不说出来,整个计划便如空中楼阁一般,根本不能让众人信服。 “小侄已经派人,和蜀东最大的盗贼头子,张巴子接触过了,答应利益两家均分,由张巴子负责采购运输,咱们陆氏负责转运销售,官面上的事,也由咱们陆氏出面打理,初步已经定下,采取水道运输,虽然有船翻之祸,但来去快捷,方便资金周转……” “其实,小侄在多年前,就开始为今日的竞选布局了,和张巴子就有了商业接触,在一开始时,大家都不是很信任,但随着交往的增多,关系却越来越密切了,相互做过的生意有三十多宗,到也没有出过一次差错,这次为了保证合作的顺利,双方还说好,相互派遣人质和联络人员,小侄准备让自己的二儿子为人质。” 陆展胸中成竹的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扣去损耗和利益分配,小侄可以保证,在一年之后,至少可得十万两纯银。” 明晖公和两大副执事,一时间都面沉似水,做出一幅深思状。 张巴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人物,听说手下盗匪有两千人之多,当年蜀州牧上交给朝庭的税款,他都敢派人劫持,仗着山高林密,官兵都奈何他不得,和这样的人做生意,无疑是与虎谋皮,如果他翻脸不认人可怎么办? 怎么也料想不到,老成持重的陆展,竟然会想出了这样的一个激进冒险的主意,不过,如果真的能够成功,所获利益也是惊人的啊,很有可能在竞选中,独占鳌头,顺利的当选鹰扬堂的堂主呢。 这个险究竟是冒?还是不冒?三个人又把目光对准了陆恒,想听听陆恒是否有更高明的主意。 而陆展望向陆恒的神情,虽然带着谦逊微笑,但更有示威的成份。 “佩服!佩服!!” 陆恒的这两声称赞很是真诚,但在真诚中,陆恒也玩了一次转折:“但是……” 他拖着长长的话音,用眼睛扫过大家,满是戏谑,陆展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根蛛丝提起,颤颤危危的升向了半空。 “……但是,胆子还是太小了,所获得的利润也太少了,风险和利益不成比例。” 什么?胆子太小?都跟盗贼头子联手了,胆子还小?利润太少?一年,十倍的利润,这要是还少,就算是这世上最成功的商贾,恐怕也会产生,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的羞愧。 六十八章 陆恒的狠毒 六十八章陆恒的狠毒 “其实,我的计划,和奉元兄的计划有很大的关系,原本我对计划是否能够成功,还有些不能确定,但在听了奉元兄的计划后,我忽然间,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 你小子,就卖关子吧!就吊我们胃口吧!所有人在此刻,都恨不能一脚,把陆恒踢到案几下面去。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陆恒小声的说了起来,随着他口沫横飞的述说,所有人的嘴巴,都下意识的开启、张大,至几乎脱臼的危险,所有人的眼睛,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不能置信和惊恐,他们目光迷离的看着陆恒,仿佛看见一头从地狱中走出的凶兽,在那里张牙舞爪。 烛光的跳跃,映照着他们脸色的苍白,他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那里是什么商业计划,这分明就是一场计划周密严谨、手段毒辣无情的谋杀。 他们无法想象,这样算计精确、一环扣着一环的谋杀方案,竟然会是陆恒在瞬间想出来了。 但,在惊恐万分的同时,仔细想想,又不能不承认,这个计划构思的宏伟,和如果真正成功实施,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长字门将从此脱贫! “什么是利益的最大化?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这,才是利益的最大化!” 陆恒恬不知耻的说着他的强盗理论,并极其狂妄的在那里叫嚣道:“我的这个计划要是成功了,回报率是一比一百,一比一千,而且这笔钱,完全可以不用上报公中,三位执事,还有奉元兄,你们可都要发财了啊。” 这小子是恶魔!是蛊惑人心的恶魔!能让人的血液由热变冷,又由冷变为沸腾! “可,可要是计划失败了呢?!” 陆展一脸激愤,不过,这时候的陆展,已经完全明白了,陆恒那杀人魔王凶名的来历,他目光飘忽,不敢和陆恒对视:“那,那我的儿子怎么办?!” “不会失败的!” 陆恒的脸上,流露出强大的自信,似乎不屑解释,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就算计划进展顺利,陆展作为人质的儿子,也大有可能会因为某个环节的意外而死亡,但相比成功的巨大好处而言,这样的牺牲又是值得的。 就算是陆展,也明白这种牺牲的必要性,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 一倍的利润,便能让人梃而走险,十倍的利润,可以让人疯狂,百倍的利润、千倍的利润……明明知道,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可能会让人万劫不复、永世不能超生,但仍然会产生,不顾一切,也要投身其中的冲动。 本来只是一场接风酒宴,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竞选,最后却演变成了杀人血案的策划,这多少让人有些接受不了,在酒宴结束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多了,明晖公和二名执事,还有陆展,四个人头重脚轻,就如挨了无数闷棍,却又没被打死,一副劫后余生模样,步履踉跄的离去。 陆恒看着消失在门庭外的众人,脸上露出森冷的笑容。 其实在京都时,在知道这个竞选计划之初,陆恒就没有去考虑什么正当的商业买卖,他一门心思琢磨的是打、杀、抢,甚至都考虑到了,要不要带一批人,跑到他大哥陆雄所在的西北大营去,先当马匪,再深入匈奴内境,也来个烧杀劫掠,听说西北盛产黄金、美玉、宝石,那不就是等着他去拿么? 不过,要想完成这个想法,实在需要太多的条件,特别是对部下的战斗素质有着极高的要求,一年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陆恒自己想想,也觉得这个计划太过冒险。 后来陆恒又开始琢磨,不如先小打小闹,巢灭盗匪,巢灭一些黑道帮派,先把他们的钱变成自己的钱,积小钱为大钱,再慢慢练出一队精兵,然后再实施自己的宏伟计划,一步一个脚印,人啊,还是踏实一些比较好。 可是下手的目标他一直没有选好,一路行来,他时快时慢,其实并不光是为了游山玩水,就如小偷踩道一样,他也是在寻找下手的对象呢。 因为这种行动,需要突发性,趁着别人对你不注意,一口咬住一个肥羊,当别人对你注意了,要想再次成功,难度就要大的多了。 正如想睡觉就送来了枕头,在陆展的计划中,张巴子,这个将要与之合作的盗贼头子,从各个方面,都满足了陆恒心中最佳肥羊的条件,而最最吸引人的是,把张巴子干掉,不但能洗劫张巴子经营多年的山寨,获得大量的财富,还能顺利的打通,进军蜀地的经商通道,在以后的几年中,可以因此获得巨大的利益,蜀地,可是号称天府之国啊。 三名执事,还有陆展,也许因为风险的巨大,能够拒绝洗劫张巴子山寨的诱惑,但他们拒绝不了,进入蜀地的经商通道被打通后,所能预想到的美好前景。 七天之后,长字门派出的竞选人陆恒,拿到了公中派放下来的一万两白银的起动资金。 其他六脉,对于长字门竟然派出,毫无经商经验的陆恒出赛,充满意外。 目标确定了,剩余的工作就是,如何才能让目标得以实现,这里面,用什么样的人,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在陆恒的计划中,需要大量的敢杀、敢拼、敢流血的战士,虽然明晖公保证,这样的人,家族中有的是,但在陆恒看来,能符合他标准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 虽然家族中最强大的武力,来自戒律堂,但每一脉,又都有自己守护商队的护卫,现在天下各地,盗贼纷起,如果没有守护商队的护卫,是根本不能保证正常的商业运输,所谓的豪门养士,便是如此。 在长字门内部,养有近二百多人的护卫,大多数都是赏金猎人,游侠儿,和在江湖上杀人越贷的好手,每人都有一技之长,并且忠心耿耿。 现实是残酷的,武艺高强的人,同样也要吃饭,卖身投靠豪族,不但有一份隐定的工钱可拿,如果能够得到主人的垂青,还有可能谋得正经出身,走入官道仕途,这些人明知陆恒挑选他们,定然是要去完成一些危险的任务,可这也同样是机会啊。 但在陆恒挑剔的目光下,最后只有八十多人算勉强符合标准。 在家族中,还有一批从军队回来的老兵,有的人甚至和匈奴铁骑打过仗,不过,在陆恒严格的挑选下,也只有四十多人留了下来。 这点人那够,必须培养出一批新人,以后还有大用呢,陆恒发出了,做为本脉参赛选手,有权动用的招集令。 任何一个家族的内部,都存在着严重的贫富分化,从高端到低端,永远有着不可超越的鸿沟,更别提那些旁枝的旁枝的附属家庭了。 随着招集令的下达,长字门嫡系和附属家庭,十七岁以上,到三十岁之间,身强体壮,粗通武技,每月愿意领取十两银子者,纷纷来到长字门后院的广场上集合,一时间,人头涌涌,喧哗鼎沸,足足来了有八百多人。 要知道,大多数人家,一年的花费,也就是在二、三十两白银之间,一月就能拿到十两银子,这,可是天价。 “听着!” 站在人群面对的高台之上,军旅出身,最擅长训练兵卒的陈东扬声喝道:“象我这样站着,如果谁坚持不住了,谁可以退出,坚持下来者,可以留下。” 八百多人肃然站立,一开始还有人交头接耳的说话,立刻就会被两旁的巡视者发现,两鞭子从队列中抽出,又一脚踢出广场。 “站直了,挺胸、收腹、不要动!” 这些巡视者,便是陆恒所选中的,那批从军队中回来的老兵,他们都是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厮杀过,对于站队姿这种小儿科的训练,一个个眼睛比锥子还尖,提着鞭子来回走动着,不时在空中抖动,发出啪啪响声,目光炯炯,仿佛找回了当年,在军营中啸傲风月的荣光。 随着时间的增长,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汗水渐渐把所有人的衣服湿透,最初的八百多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六百多人,但队列丝毫没有解散的迹象。 没有任何的预兆,一个满头大汗的人,无声无息的从队列中倒下。 “孬种!!!” 随着几声冷喝,倒下的那人,被拖死狗一般,拖到了广场外,扔在了树林的阴影下,黄沙铺就的土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两道水迹。 又一个人倒下,又被无声的拖走,随着时间的延长,这种倒下和拖人的频率渐渐加快。 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广场上,只有四百七十多人还能傲然站立,此刻放眼看去,整个队列显得稀疏了许多,但一个个努力挺直的身形,已有了森然的气势。 “今天,就到这里,每人登名入册后,再领取十两白银,做为选中的费用和奖赏,明日卯时正,到广场中集合,不能按时到达者,军法从事。”陈东杀气腾腾的宣布道。 六十九章 人质 六十九章人质 夜已深,高悬在空中的明月,把一切景物照耀的都有如白昼,呜咽有声的泽江河水,滚滚东流,空阔的河滩石床上,因为月光的明洁,就如披上一层银毡,显得分外醒目幽静。 从远方,一行人磕磕绊绊的走了过来,停在河滩石床的正中处,向四周望了望,一切都在黑暗静谧中,除了风声和水流声,没有丝毫的异常,队列中的一个人,把手中的火把点燃,来回晃动着,在黑沉沉的夜色里,火把的亮焰,就如一个红色的精灵在跳跃。 须臾之间,远处的山麈中,也有一根火把呼应似的被点燃,跟着,也晃动起来,然后,两只火把同时熄灭,隐约可见的暗影之中,一行人从远处缓缓行来。 “大当家的,果然守信!” “陆大老板,有些日子没见,你可是又发福了啊。” 双方说着没有营养的问侯话语,两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极为热情熟络的笑容,直似恨不能拥抱在一起,再相互之间啃上两口。 而在两人的身周,负责警戒的护卫们,则手按在刀把上,流露着微微敌意,神色冷漠而警惕。 当客套的话语都已说累,方面大脸的陆展抬手示意,从他的身后,走出两个壮汉,抬着一只黑漆铜钉的箱子,走到场地中间,发出沉重声音的放了下来,随后,又在陆展的示意下,把箱子缓缓打开,一个个码放整齐的金锭,在月光下散发着灿灿光辉。 陆展慎重的说道:“这是一千三百两黄金,相当于一万两白银,还请张兄查收。” “查什么查,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陆兄你么?” 张大巴子瞄了一眼箱中的金子,脸上的神情并不是特别在意,很豪爽四海的说道:“陆兄,你些年,你我一直都是小打小闹的做着生意,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要不是陆兄你,为我提供了刀、枪、弓矢,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称霸蜀东,只是,陆兄,这次为了这一万银子的生意,你我如此慎重行事,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过生份了?” “唉,怎么能这么说呢?亲兄弟,还明算帐啊!” 陆展一脸的委屈:“张兄,咱们这次做的是药材生意,讲究的是短、平、快,在一年之中,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完成四次买卖,这一万银子只是最初启动的资金,慢慢的银钱就会越滚越多,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如果一切顺利,你我可以从中,各自挣到十万两白银呢……” “如此大的数额,张兄,你说我能不小心么,这商场如战场,一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张兄你身为蜀东好汉的瓢把子,如果行事不小心,恐怕也登上不到今日的地位吧?!” “好,说的好。”张大巴子放声大笑,扬起的脸,在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脑袋呈怪异的倒三角型,一双眸子就如蛇眼,幽幽闪光,并无丝毫笑意。 “陆兄,你就不要瞒我了,这一千三百多两黄金,恐怕是你们江北陆氏内部七脉子弟,用来竞选鹰扬堂堂主所派放下来的吧。” 张大巴子盯着陆展,语气中有着深究和探寻:“但我听说,长字门的竞选人,可并不是陆兄你啊,那么,陆兄你为何还要如此尽心尽力的做这趟药材生意呢?以陆兄你的沉稳,这种投机生意,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是绝对不会做的啊?” 随着张巴子这句话的说完,他身后的几人,都踏前了半步,虽然没有什么更大的动作,但那在黑暗中,闪着凶光的眼睛,却是分外的冷冽,使气氛一下凝重了许多。 陆展吓了一跳,竞选鹰扬堂堂主一事,属于江北陆氏的内部事物,因为有百年的历史,被外人知道,到也正常,而长字门的出赛人选一事,却是在前两日才宣布下来的,就是各脉子弟也不一定清楚爽利,这张巴子竟然就已经知晓,这说明,张巴子一直就便派人在盯着陆氏呢。 陆展知道,必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否则,以张巴子的多疑和心狠,今天,他很有可能性命都要丢在这里,他的脑海飞快的转动,神情却是一声叹息:“不错,长字门的竞选人,是我的堂弟陆恒,我的这位堂弟啊,出身太尉府,高门显贵,年轻气盛,哪里又懂得经商,我不帮他又帮谁呢?” 陆展故作神秘的道:“我帮他这次,他便答应,全力助我升任副执事一职,所以,帮他便等于帮我自己啊,张兄你说,我能不尽心尽力么?!” 这个解释,到也不完全是虚假,陆恒确实这样答应过,要不,没有太多好处可拿的陆展,保不齐还真会有点什么三心二意呢。 其实在张巴子心中,并没有怀疑陆展,毕竟有着多年的交往,陆展的信誉还是很好的,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只是生性多疑的他,任何事情,都习惯性的先诈上一诈,此刻听到陆展的解释,到也合情合理。 当下哈哈一笑,凝重的气氛登时又缓和了下来:“好,就让我们在这一年里,配合无间,把这笔生意,完完满满的完成。” 张巴子回首示意,从他身后,走出了两个汉子,一个汉子三十岁左右,狭脸似狼,双眸中有着一层阴翳的血红,看上去就给你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在多次的生意交往中,陆展却也认得,这人叫张勇,是张大巴子的侄儿,为人阴狠,不过,也有一个毛病,就是极为好色,每夜无女不欢。 在张勇身旁,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衣着随便,身材有着北方人的高大,鼻梁挺直,双眸似星,下巴是刀刻般的坚挺,到让陆展在心中忍不住赞了一声:想不到盗贼之中,还有如此魁伟精悍的人材。 却听张大巴子道:“这两个人,便是我派出的人质,张勇你是认识的,在我的几个侄儿中,我最看重他,让他当联络员吧,这是秦翔,是我的二寨主,到你那里当人质,你可要给我照顾好了。” 秦翔?这个年青人竟然是秦翔?! 陆展吓了一跳,因为这个秦翔,有个外号叫“血狼”,征战杀伐,是个一等一的好手,在蜀东盗贼中的名声,比张大巴子还要响亮,甚至可以这样说,张大巴子能成为蜀东盗贼的瓢把子,跟二寨主秦翔的出力拼杀有着很大的关系。 一阵微风吹拂而来,秦翔的发丝轻轻飞舞,他目光专注的看着远山深处,不知为什么,那目光,虽然犀利而冷峻,却给人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 让秦翔来当人质,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甚至可以说是,因为让秦翔来当人质,到使整个事情,显得有些诡异莫测。 就如一个人,拿一两银子,想买价值二两银子的贷物,这是人好占便宜的天性使然,完全可以理解,而一个人,要是拿出十两银子,却哭着喊着,要买一两银子的贷物,这,就多少有些古怪了。 人质中,有了张大巴子侄儿身份的张勇,份量就已经足够,又把秦翔扯了进来,整件事情,都开始透着那么一股不对劲,但究竟怎么个不对劲,又让人说不出来。 看出了陆展神色的惴惴,张大巴子却也不多做解释,招呼手下人,把那箱金子抬走,便匆匆告辞道:“等到一批钱财贷物的交接时,请陆兄把你的人质也派来,放心,我张大巴子一定会好吃好喝,当爷般的供着。” 刚才还颇为热闹的石滩,转眼间,又空无一人,唯有草丛深处的鹧鸪,在山风拂过时,发出“咕咕”叫声,似乎也在密谋着,不被人类查知的阴谋诡计。 四百七十多人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天色蒙蒙亮时,便走出了老宅,急赶慢赶的走了近百里路程,来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山谷中,开始砍伐树木,安营扎寨,在四十多名老军人的指挥下,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到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包括那些充当教官的老军人,也不知道,最终是要做什么,给予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些新人,在半年之内,训练成为合格的战士,如果有意志不坚定,或吃不了苦的,全部从队伍中剔除。 虽然没有要求马战训练,和军阵训练,但白刃搏击、组织协同、潜踪奔行,这类需要完成的训练项目加起来,仍然是惊人的,不过,陆恒也留下了话,只要在最后,有二百多人能够达到要求,也算是成功,几个老军人合计了一下,准备采用最残酷、不计死亡的训练方式,来完成这一目标。 那八十多名被陆恒选中的护卫,不但有一技之长,而且都有家眷住在安陆郡中,或跟府中的歌女舞姬相好,以此可以保证他们的忠贞性,陆恒交待的很明白:如果事泄,家人诛连,如果能够顺利完成所交待的任务,在一年之后,所得金银,将使他们迅速脱贫,进入小康水平。 对于这位有着杀人魔王绰号的恒少爷,他的威胁,到也没有人敢不相信。 陆恒把这八十多名护卫,分成了多个小股,每一小股都有一名来自京都的少年参与其中,美其名日,是让这些少年跟着大家多学习学习,但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些少年,恐怕还有监督的职责。 每一小股领取一项秘密任务,陆恒交待的很清楚,相互之间不许打听各自任务的内容,如有打听者,视为探听机密,杀无赦。 看着最后一拔,五人一组的护卫们领令而去,这忽然安静下来的大厅,多少显得有些空荡,陆恒激越的心灵,也有着微微的凝定。 这场杀戮的布局,现在才刚刚开始,一年的时间,很长也很短,还有着万千头绪,须要他一步步来完成,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他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但为什么,心中仿佛燃烧而起一团黑暗之火,他的血液因为可以预想到来的杀戮,而欢快流淌,他似乎听见了垂死挣扎般的惨叫声,是如此的悦耳,还有那弥漫在空中的血腥气息,是如此的甜美…… 陆恒忽然开口问道:“尉迟,虽然我没有跟你说,我要做什么,但我下达命令时,并没有背着你,这些任务很零碎,不联贯,接受单项任务者,是不一定能够猜出,他们所要完成的任务,究竟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但你知道所有的任务,以你的眼光,定然已经把整个事情,猜出个**不离十了,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坐在陆恒身后,布幔阴影下的尉迟疾,脸上的神色模糊不清,巍巍然有如雕像,只是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才听他缓缓答道:“我有什么看法?你难道会在意我的看法么?” “尉迟,如果你现在还在京都,你会干什么呢?追鸡逐狗,闹市纵马,斗场杀人,这些,都是小打小闹,过家家般的玩艺,有什么意思!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也会步入军旅,但军旅之中,等级森严,你虽是权贵之后,初入军旅,最多也就是当个校尉,还要听他人吆三喝四,而且现在天下承平,除了边疆,全无战事,你那无双箭技,呆在京都之中,也就是射几只鸟雀……” “而你现在我在一起,那可就不一样了,你我年纪相仿,又都是少年热血,任性使气,不喜桎梏之辈,正所谓,男儿重横行,这天地何其宽广,不正是你我弛马纵情的大好时机么……” 陆恒转过头来,盯视着阴影中的尉迟疾,双目冒光,神情亢奋,流露出一股睥睨气势:“你我联手,训练出一批精兵强将,先剿匪,再抢钱,偌大的一个山寨,听说有两千多人,怎么也得还有几个漂亮的女子吧……” “等把蜀东的盗贼剿平了,再整治江北的盗贼,人强马壮之后,咱们再去漠北,当马贼……” “没品……” 才说了两个字,尉迟疾的声音便顿住了,在陆恒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他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那晚噩梦般的经历,剩余的那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虽然口中,是下意识的腹诽,但骨子里同样好勇斗狠的尉迟疾,到真让陆恒这番极具煽动性的话语,说的血脉贲张,虽然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手指却下意识的轻扣着‘天王弓’的弓弦,“铮铮”之声,如杀机缕缕。 七十章 情报收集 七十章情报收集 时光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天气越发暖和,迎春花已然怒放。 转眼间,陆恒回到江北陆氏老宅,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里,陆恒保持着一种低调的忙碌,甚至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他每日深居浅出,一步步策划着即将展开的杀戮计划,就如一头凶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中,露着滴血的獠牙,窥视着目标,小心翼翼的盘旋、接近,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陆恒让派出的部分护卫,十分谨慎的收集,关于蜀东盗贼总寨云台山的一切有用消息,并查询了官方关于云台山的县志,和历次官兵对云台山用兵围剿,所遭受到挫折的原因,一幅巨大的地图,在陆恒的密室中,渐渐的绘出了轮廓,但就算这样,仍然有很多不能确定的情况存在。 因为担心惊动了张巴子,陆恒所下达的一切命令,都是以谨慎小心为主,这必然会影响情报的收集。 于是,陆恒又让明晖公出面,从刺史大人那里,要来了一份州捕吏功曹的任命书,这种从九品的官职任命,刺史大人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信任、和地方情况的需要,自行任免,并不用上报朝庭。 州捕吏功曹的官职虽小,权责却大,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揖捕盗贼、管理城郡治安,有临机决断之权。 陆恒利用这份任命,藏踪匿迹般的来到蜀东周围的郡县,查阅了各监狱所羁押犯人的资料,把曾在蜀东当过盗贼的犯人,通过各种途径,用不同的借口,分别提到了长字门的族内刑讯室中,善加劝诱,严刑逼供,询问关于蜀东盗贼总寨云台山的一切消息。 共有七十多名盗贼,接受了陆恒的讯问,这里面,有好汉,也有孬种,但无论是好汉还是孬种,在陆恒的威胁和有效的操作下,最后都如受了惊吓的小鸟一样,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点滴不漏的告诉了陆恒。 甚至有一次,陆恒把十来个犯人,聚集在一起,进行最后情况的总核对,并让犯人们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揭发一切隐藏在心灵深处阴暗面的大会上,有两名盗贼,还因为寨门和茅侧距离的远近,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一个人说有七百八十步,另一个人说有八百七十步,两个人都坚持的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并且诅咒发誓,恨不能挥拳相向,同时还揭发对方,有小时候尿床就不承认的撒谎陋习,他的话是绝对不能信任的。 当陆恒渐渐不耐烦,拿起一个烧得通红的烙铁,准备重新映证这个情况的正确性,那两个犯人福至心灵般的发现,因为他们的身高不同,脚步的大小也就不一样,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误差,这个发现,使他们同时间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巨大的喜悦,让他们不顾身上带着四十多斤重的刑具,而激动的搂抱在了一起,痛哭涕零,有如失散多年的亲人。 看着陆恒密室中的那张,绘制越来越详细的地图,刚刚从潜龙营回来的尉迟疾问陆恒,既然这些犯人,已经把所知道的情况,全部说出来了,那么,这些犯人就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如何来处理他们呢? “为了防止泄密,全部杀了!” “对了,就让潜龙营的那些人来杀吧,在把他们身上,支愣着的刺毛拔掉的同时,也要教会他们凶残。” 陆恒理所当然的说道。 潜龙营,是陆恒为训练家族子弟的营地,所起的名字,取义是‘潜龙在渊,腾必九天’,这多少也能说明,陆恒对这批家族子弟们的期望之深,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潜龙营发生了暴动,刚刚被镇压下来。 暴动的原因很简单,陈东和那些老军人,为了完成陆恒所交待的训练任务,制定的纪律太严,训练项目太苦,而且,在训练中也充满了危险性,死、伤、残时有发生。 在格斗训练时,虽然用的是木刀,并在刀上裹有厚布,但因为残酷的惩罚制度,每一个人,面对对手,都不得不全力以赴,伤残之事时有发生 有一次攀崖训练,因为绳子半路的忽然断裂,当场摔死了两人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中,又有八十多名,当初被选中的子弟淘汰出局,而且这些新淘汰下来的子弟,大多数都有着不轻不重的伤残,但根据陆恒的指令,为了达到保密性,受伤的人,也不许回家,只能在营地中养伤,并且操持贱役,于是,压抑在心中的不满便暴发了出来,并且出现了和那些教官们武力对抗的现象。 这些家族子弟,虽然穷,虽然对每月十两银子的报酬垂涎欲滴,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这份贪欲,把自身的自由出卖,而坠入地狱般可怕的训练之中,当死亡和伤残,不时在身边出现时,他们开始后悔,开始害怕,他们拿着充当兵器的木刀,准备冲出营盘,返回老宅。 在这种情况下,陈东立刻派人报告给了陆恒,毕竟这些少年子弟,都是来自家族内部,跟一些家族的高层人员,拐弯抹角的都能扯上点关系,而陈东做为家族的附属人员,因为顾忌陆恒的身份地位,处置起来,多少有些束手束脚。 接到报告后,陆恒让尉迟疾代表他,前往潜龙营,把带头闹事者,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斩杀。 “不管是谁,只要你认为有必要,随你处置。” 尉迟疾来到潜龙营后,一口气杀了十多个人,显示出来的冷酷和血腥,使那些家族子弟们既惊且惧,在尉迟疾前指的滴血屠刀面前,他们退却了,不敢再吭一声。 接着,尉迟疾又按陆恒交待的宣布,如果继续闹事,并以消极的态度对抗训练,他们在老宅的家人,就会因此被牵连处死,而在训练中出现的意外死亡者,每人的家属,都将得到一千两银子,做为抚恤金,在训练中的受伤者,在一年之后,根据伤势的情况,也会给予一定的金钱补助,坚持训练,并能很好的完成训练者,每月的月例钱,涨至二十两银子。 一场暴动,就这样恩威并施的给强行压制了下来,但尉迟疾在回到老宅后,和陆恒说起此事,也颇有恻隐之心的认为,陆恒给出的训练计划,和所要达到的要求,实在是太过份了,这剩余的三百多人,最终,能有一百多人达到要求,就很不错了。 对于尉迟疾的同情,陆恒不置可否,他反问道:“尉迟,你说说,当今天下的军队,实力最精悍强横的那一支军旅?” 对于这个问题,尉迟疾曾经听自己的父亲,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说过,所以回答起来毫不碍难:“应该是镇护将军手下,扬威将军岐盛所率的冲阵营吧!岐盛将军有‘冲阵无不破’的威名,这不但是说他的枪法如神,同时也是称赞他手下的三千冲阵营,乃是天下一强兵。” “不错。” 陆恒点头赞同道:“岐盛手下的三千冲阵营,是从五万大军中精选出来的,又通过他独有的练兵方法,训练了近一年,这才在当年的襄阳大战中,以三千破一万,而一举成名天下知。” “我父亲当年是平南大帅,他也很惊讶岐盛冲阵营的兵锋之利,因此,他命令岐盛把他的练兵方法详细的写出来,并希望按照这个方法,推行到全军,那时候,以我大齐帝国的人口国力,匈奴、突厥还不是指日可灭。” “等到我父亲,拿到了岐盛亲手所书的练兵策论,仔细阅读后,才知道当初的想法很不现实,因为,岐盛的练兵方法太残酷了,很容易激起兵变,而且,投入太大,得到的却太少,做为一只奇兵之用的精骑步旅,还是可以的,却并不适合大军通用。” “这个练兵策论便一直留在了太尉府中,我在学兵法之时,曾无意中翻到……” “陆恒,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让陈东他们所用的练兵方法,就是岐盛将军练兵策论中所写的方法?!” 尉迟疾的神情不由激动起来,刚才心中,对那些潜龙营中的少年们,萌生的同情之心,此刻完全不见,剩下的全是,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领着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骑,纵横驰骋,是何等的威风气派的幻想之中:“这,要是训练出来,蜀东盗贼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那还不是风卷残云般的便给收拾了!” 尉迟疾脸上露出横扫一切的藐视神情。 “哪有那么容易的。” 看着尉迟疾兴奋的样子,陆恒笑道:“在岐盛的练兵策论中,又分步卒和精骑两类兵种的训练,而每个兵种,又阶梯般的分出了多个档次,现在潜龙营所用的训练方法,和要求达到的目标,只是最基础的层次,要想成为天下一强兵,还不知道需要多长的训练时间,和多少人往里面填呢。” “我本以为,最初到潜龙营的四百七十多人,在半年以后,怎么也能剩下两百来人,完成基础的训练,现在看来,是很难做到这一点了,这些天,我打算以矿山需要劳力为名,再招上个三、四百人,补充到潜龙营中,接受训练……” 对于陆恒的这个打算,尉迟疾到是支持的,这是这样一来,所需要投入的资金可就更大了,尉迟疾担心的问道:“这,可是需要钱啊,很多很多的钱,这笔钱,你们长字门的执事们肯拿出来么?” “肯拿出来么?!” 陆恒冷笑道,他目光凛冽,流露出某种陌生而可怕的光芒:“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是的,就在尉迟疾去潜龙营,平定了暴动的同时,陆恒也在老宅的长字门内,平定了长字门的执事之乱,只是相比尉迟疾在潜龙营中,大杀大砍,血流成河,陆恒这边,就要文雅和平静的多了。 七十一章 踏春 七十一章踏春 长字门的执事之乱,起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陆恒要钱要的太狠了。 长字门虽然穷,那也只是相对其它几脉而言,做为天下十大门阀之一家族中的一脉,在任何时候,要拿出个五、六十万两银子并不是问题,主要是,这笔钱用什么名目从公中拿出,长字门内部查帐的族老,因为公中的银子,关系到自身年底的分红,查起帐来,可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就算是明晖公,这个曾经身为朝堂之上的超级硕鼠,在家族之中,也不敢随意的动用公中银款。 如果真的查出问题,不但执事的位子做到头了,而且还要面对家法的处置,陆氏的家法,比朝庭的律法还要黑暗血腥,并且不容申诉。 所以,在一番商议之下,三个执事决定,想办法从公中挤出一部分钱来,然后三家再均摊一部分钱,做为计划的筹备资金,等到陆恒剿匪成功,这笔钱从缴获的钱财中扣除,当然也要算上利息,而且还是驴打滚的利息。 这笔钱的投入,可是要承担风险的啊! 但,陆恒要钱要的太狠了,这一个多月来,已经陆陆续续的从明晖公手中,要走了十多万两银子,如何使用却并不通报,说是军事秘密,无可奉告,让明晖公这个在贪污受贿方面,经验丰富、深明其中窍要者大为忐忑不安莫非是老家贼碰上了小家贼,终日打雁,这一回,可不要让雁给啄了眼珠子 要想查帐? 行动结束以后再查吧! 不给钱? 谁如果不给钱,我就去他家吃饭,燕窝、鱼翅、豹胎、熊掌这是常备菜,顿顿都不能少的,还有,我每顿饭都要喝点酒,至少也是百年后的陈酿才行…… 于是,面对陆恒的强硬,和猛然间暴露出来的无赖嘴脸,三大执事在惊怒之余,便出现了拒付,出现了交涉,用明晖公的话来说:“给钱可以,但要给的明白,现在是奸商、骗子、无赖、流氓无所不在世界,太险恶了,做为长者,做为资金的提供者,我有权知道,这笔钱究竟是如何花用的。” “就是!就是!”另一名执事陆子建瞪着青蛙眼,在一旁猛敲边鼓。 “恒少爷,你就跟我们说一说吗,跟我们保密,这完全没有必要啊。”就算跟陆恒关系最为亲近的陆青,因为投入了大量的金钱,此刻也有了点急红眼的架式。 “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要想计划不出现任何意外,就必坚持保密的原则,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陆恒表现出了毫不通融的强横:“我这样慎重,还不是希望一切顺利,如果失败了,大家都血本无归。” 这时候,三大执事才猛然惊觉,陆恒没有往里面投钱,靠,这小子分明是空手套白狼啊 最后,在陆恒叫嚣着,如果不肯再追加款项的话,前期所投入的那十多万两银子,他将不予承认,通通作废,三名执事才在万般无奈下,又掏出了一万银子,并且再三强调,这可是最后一笔能拿出来的钱了。 话是这样说,其实,三个人心里都明白,随着这一万银子的拿出,就等于无条件的妥协,让陆恒手中用来敲诈的刀锋,更加锋锐闪亮,下一次的敲诈随时都有可能来临,现在,他们唯一盼望的就是,陆恒的行动能够成功,和张大巴子领导的蜀东云台山总寨中,有足够多的金银财宝够大家来分。 明晖公觉得,自己在盘算着剿灭盗贼,所能获得巨大利益的同时,却正在被另外一个盗贼,毫不留情的洗劫。 清明之时,罕见的没有下雨,阳光灿烂,把空中几朵棉絮状的白云,照耀出万千光斑,鸟语花香,春意盈然。 虽然陆恒回到老宅后,一直深居简出,但做为家族子弟,既然回到了老宅,清明时节,踏春扫墓,到家族祠堂中去,拜祀祖先,这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 陆氏的家族祖宗祠堂,建在一座叫青浦山的斜缓山坡上,山坡周围的十里方圆,种有异种桃树,此刻正是桃花迎春风而怒放之时,花朵是寻常桃花的两倍大小,红、粉、白,色泽不一,放眼看去,连绵有若云霞,花瓣凝露,香气清淡,置身其间,有如仙景。 家族大,人员杂,祭祠时便也要分辈份、分批次,陆恒年纪虽小,辈份却尊,在一大堆后辈族人的注视下,昂然进入祠堂中,手举檀香,拜祭先人。 香烟缭绕,神位肃穆,就算是向来胆大包天、不敬鬼神的陆恒,在这一刻,也从闪着漆光的灵位牌上,感受到了来自冥冥中的目光,一种有根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个家族,之所以能够传承下来,之所以能够无论身居何地,无论贫富贵贱,只要有机会,都要回来拜祭,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有根的感觉吧? 当陆恒祭拜完后,从祠堂中走出来时,却见一个头束紫带,身着青衣华服,满面泛着笑容的青年靠了过来,搭话道:“是恒少爷吧,早就听说你回来了,想不到今日才真正见到,果然雄姿英发,非池中之物啊,实在是幸会,不知恒少爷等会,打算去何处游春聚会呢?” 所谓的游春聚会,陆恒到是知道,一些年轻的家族子弟,因为家规森严,整日里居住在高墙深院之内,习五经六书,到也憋闷,正好利用清明扫墓的时候,郊游在野,志同道合、意味相投者,便会用锦毡铺地,摆酒设席,同共赏春戏乐。 而且春游之时,更是追求闺阁女子的大好时机,大齐帝国男女之防并不是很严,但平日里,在父母家人的眼皮下面,谁却也敢太过放肆,此刻在郊外,如果还不纵情轻狂,那到是真的是辜负这大好春光了。 “你是谁?” 陆恒问道,心想,这家伙马屁拍的还真溜呢,和太尉府的总管赵升有一比:“这老宅的游春聚会,往年都有什么节目啊?” “我是胜字门的陆敬,如果真的要论起辈份来,还得喊恒少爷你一声族叔呢。” 陆敬神色恭敬的笑道:“老宅的游春聚会大概分为三类,一类是纯粹的游春赏花,一类是弹琴吟诗,以记春光之明媚,还一类就是观歌舞,行杂戏,饮醇酒,看族中少年习练武艺……” “嗯,这类聚会听起来有点意思。” 陆恒脸上,露出少年人那种感兴趣的神情:“这聚会是在什么地方?” “在赏春亭处,那里地方大,铺设的开,我也正要去呢,听说, 今年的聚会与往年相比,尤为热闹……” 当下,陆敬在前面引起路来,动作举止温文尔雅,只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陆恒还是从陆敬的眼中,看见了一丝不能掩饰的得意神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是,这陆敬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呢?设下怎么个圈套想让自己来钻呢?这一刻,陆恒的兴趣到真正的给激发了起来。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折射着阳光,延伸向花海深处,两旁的桃花越发缤纷绚烂,带着花香的空气清新甜美,随时都能看见,族中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谈笑风声的随意漫游。 一路上,陆敬说说笑笑,言辞便给,到也并不惹人讨厌,在陆恒的询问下,渐渐得知,原来陆敬是胜字门的嫡系一脉,他的父亲是胜字门的族老,这到让陆恒有些不解了,彼此并无利益冲突啊。 行出半里地的样子,虽然举目仍然是一片花海,耳边却渐渐传来,越来越响的各色喧哗,笑闹声、丝竹声、打斗叱喝声汇聚在一起,还有淡淡的酒气,也杂在花香之中,扑鼻而来。 随着路径的转折,眼前猛然间蓦然开朗,只见有一四柱红亭,意态古朴,如倒扣在地上的钟缶,耸立在半山坡处,几名歌舞姬身着艳色服装,在长亭中,借着丝竹的伴奏,边舞边歌: ……桃花夭夭兮,问君知不知…… ……桃花灼灼兮,问君可所思…… 歌声悠扬,在欢快的旋律之中,却偏偏还蕴藏着淡淡的感伤。 不知为什么,陆恒忽然间,想起远在京都,和自己有过身子之欢的众位女子,不知她们此刻,是否也在这春光之下,在某个高亭之内,翩翩而舞,是否也是这样,唱着这欢快而感伤的歌。 玉琉公主的倩影,就如那忽然,被风吹拂到手中的桃花花瓣,不经意间浮现在心中,又不经意间,被风吹的远扬而去…… 在亭子的正前方,是长满了嫩绿的小草,有着广场般大小的平地,此刻,平地上人头涌涌,多是族中的年轻子弟,衣着光鲜,神彩飞扬,更有一些族内的妙龄少女,裙衫翩翩,就如飞舞的蝴蝶,在人群中戏嬉叫闹,整个场面,竟是热闹到了极点。 这番热闹,粗看时,显得杂乱无序,但仔细分辩,却又能感觉出来,隐隐又分成了观歌舞、玩杂戏和演练武艺的几大团体。 “恒少爷,到这边来。” 陆敬在一旁招呼着,带着陆恒向演练武艺的那个团体靠了过去。 人很多,疯狂的叫喊加油声,就如沸腾的油锅,好不容易挤入内圈之中,才发现相互打斗者,虽然拿的都是木刀木剑,但一个个神色凶狠,招式毒辣,全不留手,有如生死相搏。 在旁边呐喊助威者,又分为好几个派系,其中还有几个,身着武士劲装,身子曲线婀娜多姿的靓丽女子,喊叫声清脆如银铃,有着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而人数最多、显得最为庞大热闹的派系,是一群身着粗葛麻衣,腰系黑带,叫骂声音嚣张猖狂的少年。 站在这些少年最前面的,霍然便是,陆恒当日刚到老宅时,在广场中,所遇到的那名,站出来挑衅滋事的陆石武。 这时候,陆恒发现,在陆石武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是刚才为自己引路的陆敬,只见他神色诡异的跟陆石武说了句什么,接着,便见陆石武转过脸,恶狠狠的看了过来。 在陆石武的身后,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也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目光远远的锁定陆恒,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敌意,凶光四射。 七十二章 较技 七十二章较技 看见陆石武,陆恒既觉得在意料之中,又感到有些意外。 想不到陆石武竟然还敢来找自己的麻烦。 对于陆石武在老宅之中,为什么能如此嚣张,陆恒到是打听过了。 陆石武是今年的陆氏当值长老陆宾的嫡亲孙子,陆石武的父亲是独子,自幼体弱多病,所以在很年青的时候就死了,如果认真的算下来,陆石武是没有足月就生下来的遗腹子。 但在门阀里,还暗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那就是,陆石武的父亲,根本就是一个不能人道的废人,老爷子陆宾和儿媳妇通奸,才有的陆石武,所以长老陆宾对陆石武极为宠爱,几乎是要月亮不会给星星,而大家看在长老陆宾的面子上,只要陆石武做出的事情不是太出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有看见,这就是渐渐养成了陆石武行事肆无忌惮的原因。 其实,那天陆石武在广场上,还真让陆恒给吓住了,那种恐惧,就如一条在江河里称王称霸,以鱼虾为食的黑齿鱼,忽然发现在自己的领地中,撞入了一条食人鲨。 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种恐惧也渐渐模糊,特别是经常一起玩耍的同伴们,一边谈论着陆恒,一边看向自己的眼神,让陆石武越想越觉得窝囊,自己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真正的怕过谁,那天怎么就甘心认熊了呢?! 陆石武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回这个场子,面子是当着众人失去的,所以,也要当着众人再把面子找回。 陆石武身后的这两个壮汉,分别叫陆大和陆二,是长老陆宾豢养的两名死士。 任何一个位高权重者,都有阴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豢养的死士,便是为了解决这方面问题的专业人物,而陆大和陆二,是长老陆宾所豢养的死士中,身手最为杰出的两人,陆石武曾经亲眼见到过,他们两人把自己的对手残忍杀死的全部过程,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经历,相比陆恒传说中的凶名,陆石武更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陆大和陆二,是陆石武假借长老陆宾的名义,喊出来帮自己的。 此刻,陆石武和陆恒双目对视着,虽然在心中,一个劲提醒着自己,陆石武的双眸,最后还是下意识的退缩了。 这是二次了,上一次是在老宅的广场中,也是这样退缩的,也是这样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和意志,为了这一次和陆恒的再次会面,陆石武在心中,曾经无数次的演习,并提醒自己,一定要用恶狠狠的目光,在一开始时,就把陆恒紧紧咬住,如王八咬住手指,死都不撒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凶悍。 但想象永远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那样残酷,当真的和陆恒面对面时,陆石武才发现,太难、太难,陆恒的双眸,就如月光在清亮的刀锋上,缓缓游走,猛然间暴射出的那星寒芒,在这散发着若有若无杀气的寒芒面前,一切的凶悍和坚持,都如沸水浇雪,消失无踪。 跟随在陆石武身边,几个正在疯狂喊叫的少年,发现了陆石武神情的反常,接着,又从陆石武的目光中,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陆恒,喊叫声倏然而止。 这种在喧闹中,忽然反常的安静,是极富有传染性的,就如往平静的湖面上,猛得投入一块石子,散发出的圈圈涟漪,渐渐就会占据了整个湖面,原本如沸腾的油锅般热闹的嘈杂场面,转眼间变成了极具压抑的寂静,就连那两个在场中,拼死相搏的打斗者,也被身周这忽然的反常所感染,不明所以的停止了下来。 陆恒身边的人,都自觉的和陆恒拉开了距离,这使陆恒显得越发瞩目、突出,那杆枪般挺立的身躯,在众人的盯视下,也越发有着刺破苍天的傲然。 这是谁啊?谁啊?什么?!这就是那个陆恒?!那个杀人魔王陆恒?!真的假的?我是说,他真的是杀人魔王么?长得还挺英俊的啊 当静到了极点时,便有声音出现,而且有女人的地方,就永远有她们充满好奇的议论,对于这些生活在温室之中,不明世事的女孩来说,背负着凶名的陆恒,反到多了一层神秘而吸引人的莫名光环。 在家族中,只要不是近支血脉,就可以相互通婚。 哪个少女不善怀春。 在这春风正暖,桃花嫣红的季节,陆恒披着片片花瓣,在众人瞩目下,仍然保持着无所畏惧的洒脱,英俊不英俊可以另当别论,单凭这份超脱凡俗的厚脸皮,也足以使几个胆大而靓丽的女孩,对他评头论足起来。 而陆恒也决不是什么善鸟,立刻用眼风一一巡视,他那毫不掩饰的色情目光,让那些女孩的芳心既慌乱羞怒,又有着隐隐的欢喜。 “陆恒,春郊较技,是家族中的传统,你敢不敢和我的手下,切磋切磋武道?” 陆石武觉的,他不能再沉默了,如果再沉默,他的最后一丝勇气,也会消失不见,有些人看起来很拽,其实很有可能是样子贷,是假的,是虚的,千万不要被表相所吓倒。 陆石武努力使自己的神情,显得更加凶狠一些。 “你敢么?!你敢么?!”旁边的少年跟着叫嚣声,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而女孩们望向陆恒的眼光,充满了探究。 “较技?!切磋?!” 陆恒觉得太有意思了,这两个词,可是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了,以前都是他对别人说的,自从八岁时跟常崧修习武道,他便经常以这样的借口,去找府中的家将,和太尉大人陆平的亲卫们,来完成这两个词的实际操作。 随着他武道的渐渐增强,越来越缺少,想在他面前,展示自身勇悍的强者了,曾经有一段时间,当陆恒提着木刀木剑,喊着“较技、切磋”,走入家将们聚集的地方,就如老鹰猛然现身在鸡场,引发出近乎暴乱般的逃亡。 想不到,现在竟然有人要跟他较技?!要跟他切磋?!这是多少美妙动听的词语啊! 陆恒的脸上,不由泛起欢喜而戏谑的笑容,他向场中行去,在陆恒身周的族中年轻子弟,如斩破的波浪般,为他让开道路,所有人都对陆恒脸上流露出来的欢喜,有着不同程度的迷惑,因为这种不带防护的较技,出现伤残是常有的事情,发生死亡也只是正常的意外。 此刻,所有在赏春亭聚会的人,都发现了斜角处演练武艺团体的异常,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怕有四五百人还多,场面显得越发热闹。 刚才还比武较技的两个人,此刻还呆立在场中,看见陆恒走了进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主角,他们既妒忌陆恒这种一路行来,万人瞩目的风采,又庆幸自己不用再做生死相搏,他们缓缓向人群中退去。 “你,别走,把木刀留下。” 陆恒对着其中一人喝道,那个被陆恒注视的人,自己都觉的奇怪,他在被陆恒目光锁定的那个瞬间,脑海是一片空白,身子仿佛受到磁石吸引一般,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便把木刀交到了陆恒手中。 “较技?切磋?好啊,谁来?” 陆恒打量着陆石武,又从陆石武的脸上,转移到陆大、陆二的脸上,微斜的嘴角,有着呼之欲出的蔑视。 陆恒流露出来的蔑视,实在是太清晰,太明显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强烈的感受到,陆大和陆二的脸上,也不由露出受到污辱的神情,没错,他们是死士,但,士可杀,不可辱!死士也是有尊严的! 陆大和陆二对视一眼,陆大从旁边人的手中,接过了一把木剑,缓缓从陆石武的身后走出,高大健壮的身躯,就如充满毁灭力量的野熊,那根木剑在他手中,轻巧的象根牙签。 “这样不行!”陆恒扬声喝道。 陆大不解的站住了前行的脚步,难道陆恒怕了?! 围观的人中,抱有这样想法的,也大有人在,他们觉得陆恒简直是搞笑的小丑,不愿意打,一开始就拒绝好了,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把所有人的胃口都高高吊起,临到头时,又退缩了,简直是身为男儿的耻辱,于是,周围的人们,发出鼓励小孩撒尿般的嘘声。 “你一个人,不够我砍的,让你的那个兄弟,也一起上吧!” 陆恒狂意纵横的叱喝,使嘘声变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接着,又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这位来自京都的恒少爷,莫非有病,这根本就是在找死啊? 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那些对陆恒微有好感的女孩们,在盈盈如春水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同情,但,更多的是好奇,是陆恒为什么会这样说的好奇。 “既然叫你们一起上,你们就一起上吧!” 陆石武欢喜的命令道,在所有的人中,也许只有陆石武是个例外,对于陆恒,这个成为自己的梦魇中的人物,陆石武的心中,有着一种极为纯粹的害怕,如果能两个打一个,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是啊,既然陆恒主动提出这样狂妄要求,那么,为什么不呢? 陆二也从陆石武身后闪了出来,和陆大对视一笑,彼此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那种胜卷在握的神情,接着,他们又一起把狼一样的目光投向了陆恒,那种胜卷在握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就如香火的余灰,在耀眼的燃烧之后,转眼间就被风吹的全无踪迹。 只见陆恒站在场地中间,木刀斜伸,风把他的袍服吹的轻轻摆动,这个简单的刀道起手式,却因为陆恒身上,忽然升腾而起的凛冽杀意,而显出万千狰狞。 七十三章 谁敢惹我 七十三章谁敢惹我 此刻的陆恒,再也不是刚才那个轻袍博带,嬉笑自若,从人群中缓步走出的少年,而是一条毒蛇,一条扬着头,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欲扑人而噬的毒蛇,是一头凶兽,一头猛然睁开双睛,露出白森森牙齿,发出低沉咆哮,充满危险嗜血**的凶兽。 陆恒身上散发出来的凶悍气息,甚至使温暖的春风,也有了冰川的寒意。 刚才还有着各种杂乱声响,并窃窃私语,在四周围抱着看热闹心情的众人,这一瞬间,都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本来在心中,对陆恒,还有着这小子自不量力评语的人们,惊骇的发出,他们以为是绵羊般软弱,并可以任人宰割的人,其实是一头绝不能招惹的猛狮。 陆大和陆二几乎同一时刻里,在心中对自己发出警告:这是一个危险的家伙!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家伙!!! “来啊!来啊!!” 陆恒叫嚣,他的猖狂,他的喊叫,就如铁锤全力击打着新锻出来的刀锋时,飞溅而起的点点耀眼火花,炙烤着对手的心灵。 死士,就是明知必死也绝不退缩的人,何况,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杀死谁呢! 你狂个屁啊!!! 陆大和陆二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两人牢牢的盯视着陆恒,那眼神,就如云海中若隐若现的山峰,有着悲凉,也有着漠然,更有着一种视生死为等闲的苍桑,他们身上颇为宽大的衣衬霍然崩裂,在精壮而肌肉盘结的身躯上,分别刺着两头仰天啸月的恶狼,唯一的区别是恶狼仰头的方向不同。 此刻,这两头恶狼从两侧望着陆恒。 陆大和陆二举起了木剑,分左右两边向陆恒靠了过去,一个迈左脚,一个迈右脚,脚步之间,仿佛有着一条透明丝线牵系般,充满了和谐之感,他们手中的木剑轻轻颤抖着,传达着随时都有可能发出全力一击的意向。 陆恒没有再站在那里,他斜伸着木刀迎了上来,踩踏在青草上的脚步,沉重有力,发出“霍霍”声响,有如正在奏响激越澎湃的鼓点。 空气似乎也变得滞重,弥漫着浓浓战意,嘴角扯出的弧线,使脸上的那道疤痕,就如在阳光下张牙舞爪的恶龙。 陆恒似乎有着这样一种奇特的本事,那就是,只要他愿意,他的一举一动,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目光交汇的中心,而众人的目光,又越发衬托出他的璀灿,有如群星托月。 而月亮的明洁尚可凝视,陆恒的耀眼,在凝视时,却会给人一种目光刺痛的感觉。 杀!杀死他!! 陆大和陆二发出裂帛般的怒吼,他们不懂得什么比武,他们只懂得杀人。 在万众屏息待有声的时候,双方的脚步忽然加快,然后撞在了一起,陆大双手举着木剑,对着陆恒的眉心处,用力劈下,木剑划破空气的嘶叫声,有如鬼啸,而陆二则是一记拦腰横扫,他的木剑,和陆大的木剑相交错,形成一个有残影的十字光轮,在光轮的中心,便是陆恒冲上来的身形。 陆恒倒在了地上,以一种极不文雅,近乎懒驴打滚的姿势,快捷无比的倒在了地上,十字光轮几乎是贴着陆恒脊背轮空了。 很少有人想到,陆恒会主动倒地,以这种难看之极的姿势,闪避攻击,因为武者,讲究这样的尊严,宁肯站着死,也不倒地生,所以,周围的人们,都以为陆恒是被击倒,这主要也是因为,陆大和陆二联手一击,看上去确实骇人耳目。 就在所有人都睁大着眼睛,叹息或者是欢呼,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的时候,便看见陆大的身子,象虾米一样的倒飞了出去。 陆大是被来自地上的一脚,斜斜的踹中了小腹,这一脚力量之大,使陆大弯曲的身子,在半空中足足滑行了一丈多远,才摔落在了草地上,又在草地上,象球一样,滚出了颇远的距离,才在一个坑洼处停了下来,青草掩映之间,隐约可见,陆大面容扭曲、瞳孔放大,咧着嘴,发出的吸气声,就如炸了音的竹哨。 没有人看清楚,陆恒是怎么倒下的,同样,也没有人看清楚,陆恒是怎么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陆恒提着木刀,站在那里,和陆二对视着。 此刻,陆二的眼神完全变了,没有了漠然,没有了冷静,有的只是凌乱,仿佛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下意识的想逃避,却又知道无路可逃时的绝望,明明比陆恒高出一头的健壮身躯,给人的感觉竟然是__我是一只小小小小的小鸟。 明明是阳光普照,春风送暖,围观的众人却偏偏感觉到了,让血脉凝结的寒冷。 特别是陆石武,他听见了自己牙齿上下交击时,发出的脆响。 陆二象梦游者一样,举起了木剑,他的动作呆滞而僵硬,身上的肌肉不能控制的抽动着,举在空中的木剑,摆动的幅度就象墙头上,被旋风吹的东摇西晃的草丛。 死士,死士是什么? 死士就是明知是死,也要……也要…… 陆恒的脸上,仍然是那种漫不在乎的神情,但动作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向陆二冲了上去,接着,两个人的身子便碰在了一起,陆恒手中那柄,泛着淡黄色泽的木刀,硬生生的从陆二的肩窝处刺入,又从宽厚的后肩透了出去,长长的木刀刀锋,已经变成了枣红色,鲜血象小溪一样顺着刀尖流淌而下。 “啊……” 发出叫喊声的,是围观的众人,特别是其中的几个女孩子,叫声尤为清脆尖锐,连远处桃林中的鸟雀,也受到了惊吓,一大群的腾空飞起,带着片片粉润的桃花花瓣,在空中曼舞般飘来,这本是浪漫到了极点的迷人境致,但此刻,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感觉到,飘风在空中的,那里是花瓣?分明是点点鲜血。 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陆二,也想喊叫,也想痛嗥,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脖子,被陆恒的另一只手掌,牢牢的卡住,手掌上传来的力道,是如此的强猛,让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的喊叫、他的痛嗥,在这只手掌的扼杀下,最后从嘴中冒出的,已全部变成了一个个带着腥红色彩的气泡。 陆恒面对面的近距离注视着陆二,他的目光很冷,全然无视陆二的挣扎,然后他把那只木刀,缓缓的从陆二的肩窝处拔了出来,由此而引发的强烈痛疼,让陆二的身子象上岸的鱼一样,拼力的挣动着,而他无论如何挣扎,也挣扎不脱陆恒攥住他脖子的手掌,口中向外冒出的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陆恒在陆二的嘴边,努嘴轻轻一吹,十多个腥红的气泡飘飞在起,升到了半空,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万千异彩,竟是说不出的艳丽。 此刻,陆二已经眼睛翻白,气若游丝。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了不能抑制的干呕声。 那些家族的游春少女,刚才还因为陆恒要面对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而对他抱有一份同情,此刻,同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转为了说不出来的惊惧,‘杀人魔王!’‘这就是个杀人魔王!’的声音以快捷无比的速度,在人群中传递着,这个绰号,对于众人来说,以前只是一个抽象的意念,一段传闻,一份猜想,但此情此景,对这个称呼,所有人已有了再具体不过的认识。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凶残和冷酷,是最让人感到可怕的。 木刀完全抽了出来,鲜血染红了陆二的半边身子,淡淡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陆恒的另一只手,也松开了陆二的脖子,陆二象团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他的下巴已经脱臼,所以发不出半点声响,如果不是他的身躯,还在间接性的抽动,所有人都会怀疑他已经死亡。 站在场地中央的陆恒,就跟传说中的魔鬼一样,挑着嘴角,神情平静无波,他抬起头,目光从周围人的脸上扫过,每一个被他注视到了家族子弟,都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眼神。 正因为所有人都在躲避,所以才使那张,无所畏惧望向自己的容颜,显得分外醒目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淡绿的春衫,手中拿着盛放桃花的花枝,人在桃花之后,人面桃花相映,竟是说不出的美艳无俦 那剪水般的双眸,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女孩是谁…… 当陆恒巡视的目光,最后锁定在,站在自己对面,惶然不知所措的陆石武身上,兀自还滴着血滴的木刀,缓缓抬起,直直指向陆石武的鼻尖:“不是要切磋么?来啊,陆石武,你也上啊,咱们俩也好好的切磋切磋!” “我……” 陆石武就知道,陆恒会找到他头上,他万分后悔刚才没有即时撤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陆石武的脑海,就如高速旋转的风车,脸上的表情,更如走马灯般的变幻不定。 上去拼命?不行,那根本就是送死!现在再撤退?不行,已经来不及了!跪地求饶?这太丢面子了,也许能够保住性命,但,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 从陆石武脸上的神情,所有人都能清楚的读懂,他内心激烈的挣扎,只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个在陆氏老宅中,向来横行霸道,不肯忍低服软的陆石武,最后竟然挤出了一脸,从来没有人见过的谄笑。 要知道,陆石武就是对他爷爷陆宾,也从来没有这样的笑过。 如果长老陆宾此刻在场,看见陆石武这付没有出息的样子,十有**会气的休克过去。 “……恒……恒叔,你……你是我的族叔啊,我怎么敢跟你老人家过招呢,那不是以下犯上么……” 对于陆石武这忽然的转变,陆恒也同样没有想到,族叔,这到也不错,论起辈份来,陆石武虽然比自己大上那么一两岁,但确实应该喊自己族叔,只是,现在才想起来喊自己族叔,是不是晚了点。 陆恒仍然以那种倾泄暴力的眼神,盯视着陆石武,指向陆石武鼻子的木刀刀尖没有丝毫的移动。 “……恒叔……” 汗流满面,汗湿重衣,不过,陆石武也曾威风过,也曾剿灭过不少小型的少年暴力团伙,算得上是经历过风浪,他深知在这一刻,做为胜利者,最喜欢听到是什么样的言辞:“恒叔,我以后就跟你混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碱水泡、油锅煎……侄儿我也在所不辞……” 陆石武指天指地的诅咒发誓,还真为他带来了转机,陆恒想起了潜龙营中,人手匮乏的情况,这小子的身板看上去,还真挺不错呢,如果自己把他打个半残,确实有些可惜了。 而且这小子手下,好象还有点人手,最好能一齐整到潜龙营去。 有了这样的想法,再看陆石武那布满谄笑的豹头环眼,便觉的耐看了许多,陆恒把手中的木刀缓缓收回,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息渐渐隐没。 “恒叔!!” 这一声叫喊,充满了那种绝处逢生、拔开乌云见明月的欢喜,陆石武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到了陆恒的身后,摆出忠心耿耿的造型,他看出来了,周围很多人,在这时瞅他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这些人中,甚至还包括他的部分手下,陆石武心中大怒:难道我刚才被陆恒打死了,你们才觉得心里舒坦不成。 “谁敢惹我?!” “谁敢惹我??!!” 陆石武目射凶光,神情亢奋,向那些流露着鄙夷和不屑眼光的人们,挑衅般的喊叫道。 站在陆石武身前的陆恒,斜眼瞅了陆石武一眼,冷哼了一声,这一声冷哼,让陆石武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谁敢惹我们俩?!” “谁敢惹我们俩??!!” 陆石武继续大声喊叫道。 七十四章 换人 七十四章换人 陆石武手下聚集的不良少年之多,大大出乎了陆恒的预料,全部加起来,竟然达到了三四百人,而且这些不良少年,因为整日里逞凶斗狠,打架闹事,大多数都有一定的武道功底,可塑性极强。 陆恒经过筛先,从中挑出了二百多人,每人先给了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在一天清晨,领着他们出了老宅,急行军般的前往潜龙营。 陆恒使用的借口是:你们打架的水平也太低了,整个就是一个乌合之众,怎么能做大事情,挣大钱呢,为了将来,使你们的前途更加灿烂光明,很有必要给你们进行一次集训。 春天,是浓雾多发的季节,可以清楚的看见,从青草点点的大地上,升腾而起的缕缕白色雾气,雾大而浓,打在脸上,渐渐就会凝成细小的水珠,气息湿润而清凉,如果距离在十步之外,便很难见到相互之间的身影。 这些被选中的少年,一开始还把这次的出行和培训,当成又一次的野外郊游,是很轻松的事情,所以队列稀松,相互之间谈笑高声,特别是陆石武,想象到自己经过培训后,至少也能属于猛人级别,那是何等的威风煞气,便兴奋难明起来,走路时,恨不能都是蹦着的,结果实实的挨了陆恒几马鞭,队列才开始变得整齐有序起来。 “不许出声,相互之间排的再紧密一些,不许掉队,走的再快一些。” 浓雾中,在侧翼骑马跟随的尉迟疾,叱喝声很冷,有着一种高高居上,盛气凌人的感觉,手中的马鞭比陆恒打人打的还狠,有几个被他抽打的少年刺头,有些不服气了恒少爷的厉害我们是看见的,你算老几,也敢这样打我们对着尉迟疾瞪目吱牙,一幅你拽什么拽,老子也是流氓,你敢打我,你给我小心点,半夜我砸你们家窗户去的神情。 就在这时,忽见尉迟疾盘马回身,手中不知在何时,已经多了一张造型特异的大弓,以他们肉眼难辩的速度搭箭弯弓,只听“铮、铮”两声锐响,两只长箭以肉眼难辩的高速,仿佛流星般划破浓浓的雾气,隐没在虚无之中。 接着便是两声凄厉的惨呼声遥遥传来。 “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悄悄跟了有两里路了么?!”尉迟疾扬声冷笑道。 那些刺头少年,再看向尉迟疾的目光,立刻变得如家中豢养的兔子般温顺。 百里多路程,又因为岖崎难行,所以急赶慢赶,在接近黄昏的酉时,才到达潜龙营所在的峡谷中。 此刻,空中的雾气兀自没有完全消散,淡淡的,就如朦胧轻纱,在夕阳的残照下,形成一团团金色的光昏,只见偌大的广场上,站着一排排**着上身的精壮汉子,不知是凝结的雾气,还是流淌而下的汗水,肌肉盘结的身上流动着一层油光。 随着一声厉喝,这些精壮汉子们,手中的木刀同时迅雷般的劈出,刀风如啸,动作整齐如一,散发出来的森然肃杀气息,竟有几分战场般的雄浑惨烈,让空中的薄雾也如怒涛般翻卷。 在这些精壮汉子的两侧,站立着一些更加高大强猛的壮汉,手拿马鞭,在空中抖动着,发出啪啪炸响,瞪视过来的目光,就如屠夫看见了一批新放到案板上的猪。 已经走的疲累欲死的少年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来就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的他们,此刻清楚的知道,所谓的培训,并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了。 陆展的药材生意,在鹰扬堂堂主竞选开始的两个月后,进展的极为顺利。 情况就如陆展自己所说,为了这一天,他在多年前就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如今,只是到了品尝胜利果实的时候。 无论是运输线路的设定,还是销售环节的布局,以及卖家的联系,这一切一切的顺畅,都使生意变得异常简单,一笔滚动资金很快就周转了回来。 按照陆展和张巴子所订立下来的协议,当一笔滚动资金回笼的时候,就应该在张勇的带领下,把这一万五千两银子送入蜀东的云台山张巴子的总寨,开始二批贷物的采购和运输,同时还应该送去,两个代表陆氏合作诚意的人质。 之所以是两个人质,其实有不同的作用。 一个是固定驻守人员,还有一个是事情联系、沟通的人员,商场如战场,都是瞬息万变的,如果没有一个联系沟通的人员,很容易造成误会,无论是陆氏还是蜀东总寨,任何方面,一旦出现误会,后果都会很严重。 作为联系沟通人员,以合股人的身份,有临机决断的权力。 在云台山方面的人质中,张大巴子的侄儿张勇,就是负责联络沟通的人员,而二寨主秦翔则是属于固定驻受人员。 相比而言,固定驻受人员,并不用干什么实际事情,却要承担更大的风险,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陆展会因为二寨主秦翔,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担当的却是固定驻受人员,而感到诧异的主要原因。 根据协议,陆展应该派他的二儿子陆建,去蜀东云台山总寨,担当固定驻受人员,但陆展舍不得啊。 因为陆恒忽然冒出的这个清剿计划,使身为人质的危险性,一下增多了许多倍,此时去当人质,很有可能就是生离死别,所以陆展琢磨来、琢磨去,打算让他的三儿子陆新,代替陆建去当人质。 陆展的三儿子陆新,年仅九岁,天生就是一个小兔唇,说话憨声憨气的,小时候淘气爬树,从树上摔了下来,脑袋受到了重击,平时看上去还好,就是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透出一股傻气。 但是呢,这家伙从小受了刺激,最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他傻,谁如果说他傻,他反而会追着喊着,说你是……,很有一股坚忍不拔、锲而不舍的劲,便是把他暴揍一顿,他也绝不会屈服,直到你受不了他的燥音骚扰,很认真的向他承认错误,并对他说:小三,你说对了,你不是……,我才是……他才会嘿嘿一乐,转身而去,不再理你。 说实话,陆展对三儿子陆新也很疼爱,但相比之下,他更看重二儿子陆建。 为了达到换人的目的,陆展决定让自己的二儿子陆建装病,他先找到一根木棍,对准陆建的脚踝,狠狠的给了一下子,把陆建疼的,金鸡**般的跳出了一丈多远,差一点没把堵嘴的枕头给吃下去,豆大的汗珠象雨滴一样往下落,其中也掺杂着眼泪。 陆建的脚踝就如陆展所预料的那样,肿涨了起来,但陆展觉得,看上去还是不够严重,又找了些有毒的中草药,敷在了伤患处,二天,陆建的脚踝便肿得跟水桶似的,红中带紫,骇人之极,而陆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绝无半分虚假。 陆展把张勇领到陆建所住的卧室中,让张勇亲自验伤,陆展双目噙泪,说道:“张兄啊,我为了让我的二儿子陆建去总寨,所以让他在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多练练骑马,这样呢,赶路时也能快点,不至于拖累大家,可谁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他骑的那匹,本来极为温顺的马儿,那天不知怎么的就犯疯了,把建儿给摔伤了……” “张兄,不是我不想派我建儿去总寨,而是,你看他这伤,光见骨头不见肉……哦,说错了,光见肉不见骨头,实在是去不了啊,请张兄你跟大寨主多多美言几句,我让我的三儿子新儿去当人质,你看,行么?” 张勇皱着眉头,血丝暗布的双眸眯成一条细缝,透着慑人的精芒。 他这次能够来陆氏,担当联络沟通人员,不但是因为他的凶悍,是张大巴子的侄儿,更因为他是一个精细人。 这一路上,他跟随陆展运输、出贷、收钱、查帐,到也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事情发生,按道理来说,反正都是陆展的儿子,陆建的伤势也很实在,换一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协议上任何事情的微小变更,都有可能昭示着,某种危险的悄然接近,这种感觉的存在让人很不舒服。 张勇冷着他的那张狼脸,不情不愿的道:“这个,这个,二公子身子有病,那大公子呢?” “唉,”陆展高声叹了口气,很遗憾的样子:“老大,老大现在在许老板那里当人质呢!” 张勇知道,陆展所说的许老板,是这次药材生意的主要下线,大批药材的吃进者,江南回春堂的主事人,虽然不知道陆展说的是真是假,但张勇还是不肯就这样轻易妥协。 “让三公子担当人质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听说三公子,这个,脑子有点毛病啊?” 七十五章 引诱 七十五章引诱 “谁说我家三儿脑子有病的?谁说的?!是谁说的??!!我家三儿好着呢!” 陆展勃然大怒,脸红脖子粗的喊叫道,他看着张勇,脸上露出因为受到了莫名怀疑,而产生的强烈屈辱:“那么,张兄,你说,这事情应该怎么办?我可是只有三个儿子啊,现在要是硬让建儿去,他的那条伤腿十有**就会废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情,张兄,你难道就不能通融通融么?” 张勇站在屋中的阴影里,削瘦的脸颊象刀锋一样,看着陆展,沉默不语。 “张兄,这笔生意,对你我双方都是盈利的事情,这种鸡毛蒜皮的小变动,你又何必太过认真固执呢,等到这笔生意成功了,我当上长字门的副执事,以后还有大宗的买卖,要跟你们云台山合作呢。” 陆展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下来,甚至浮现出某种男人之间才会明白的笑意,他抬起手掌,用力一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在阴影中的张勇,嘴角处流露出一丝冷笑,他知道,陆展定然是要用女色来诱惑他,因为他的好色在整个蜀东盗贼中,都是有名的,而且他一来到陆氏老宅,就要了两个歌舞姬侍寝,让陆展以为,从女色下手,他必然会被轻易攻克。 哼,陆展,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张勇好色是好色,但在原则的问题上,可是绝对不会让步动摇,今日便让你知道,我张勇也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大丈夫。 张勇几乎是抱着挑战的心情,等待着女子的出现。 “叮” “叮叮” 轻脆的巴掌声,在屋中发出的回音,还没有完全消失,耳边便传来了悦耳的铃声,从小就入行黑道的张勇,一下就听出来了,那铃声,唯有纯金之质相撞,才能够发出如此的动人之音。 循着铃声,向响处看去,只见一个身裹素娟的高挑女子,从幽暗的厅堂深处,缓步行来,由模糊而变得具体,就如从梦境之中走向真实,她一步便是一声铃响,每一声铃响之后,那玲珑有致的身子,都会如最温柔的水波一般,轻轻抖动。 一缕如兰似麝的香气,飘入了张勇的鼻端。 终于,那女子来到了厅堂中,在窗棂透入的阳光照耀之处,站住了脚步,铃声也蓦然而止。 一些都变得清晰起来,裹在她身上的素绢仿佛薄雾般透明,朦朦胧胧之间,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女子在素绢下面的丰满身躯竟然,全无一物,肌肤的雪光从素绢上透出,温润如玉,双腿之间的妙处更是若隐若现。 明明是风情万种,媚艳入骨,这能滴出水来的诱人**,每一寸肌肤,都无声的呼唤着男人来纵横驰骋,可那长眉秀目、琼鼻小嘴的秀美容颜,流露出来的却是一派仙子般的冰清玉洁,还有不容亵渎的高贵傲慢,就连那亮黑如漆的秀发上,盘着的也是最为庄重端严的云螺髻,插着一根双目是红宝石,流露出凛凛威仪的凤钗。 风骚与端庄并存,**和清纯兼具。 这一刻,做为匪徒的张勇,心中产生的最强烈想法便是:占有她。 虽然心动如潮涌,但张勇还是努力使自己的脸上,保持古井无波的平静,只是那双渐渐汇聚血光的双眸,见证了他此刻内心的亢奋。 “张兄,这是小弟从西湖带回来的女子,但她并不是欢场中的女人,而是正经人家的媳妇呢,以前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受妇道的佳女子,但是她的夫君,得了一种怪病,为了延续生命,每日需花废巨额药费,于是,她为了给她的夫君治病,只好买身挣钱,你可知道,在她的心中,是多么痛苦么?这样的美貌佳人,命运却偏偏如此多舛,你向来行侠仗义,难道就不想帮助她么?” 陆展鼓舌如簧,神情并貌,那女子微侧的脸,长睫如羽,美目凄迷,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人都仿佛透明一般,似乎也泛着淡淡的忧伤。 如此女子,以前也不是没有上过,只是,张勇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上女子,还能达到如此高尚的思想境界。 张勇咬牙切齿的提醒自己,坚持!坚持!且不可上了这奸商的当! “她的丈夫因为久病在身,已经不能人道,她青春正艾,花样年华,便等于守了活寡,每当高楼明月,闲窗早暮,又让她如何不思盼男儿的雄壮、呵护和征伐呢?寻常女子,尚且思春,而此女体质大异常人,相比一般女子的丰腴柔美,她身上更有三个极妙之处,不是寻常风月啊,张兄,你这样的花丛老手,又岂能不施加怜惜,寻幽探秘呢?” 陆展,陆大老板,你她妈的是青楼之中,大茶壶的出身吧?怎么每一句话,都让我这颗怜香惜玉的心,如百猫挠抓一般的难受呢 那女子微低着头,眼波如水,一闪之间,已是盈盈春意,张勇觉得自己,正在向湖水深处,沉溺而去,偏偏那感觉,让人不想挣扎。 张勇在心中,对自己做狮子吼:威武不能屈! 但,真的,真的啊,裤子可以作证,已经是再威武不过了。 张勇在心中继续喊叫:富贵不能淫!! 是啊,富贵是不能淫的! 张勇的内心天人交战,脸上颤抖的肌肉,可以证明他此刻的徘徊,可就在这时,却听陆展凑到张勇的耳边,轻声说道:“张兄,你可知道,这女子刚才走来时,为何会一步一声金铃轻响么?在这女子的身上,可还藏着一件宝物呢,有着无穷妙用,张兄可愿去寻找出来?” 宝物?就藏在身上? 这女子的身上,只缠裹着一件透明的素袍,是否藏有宝物,一眼便知,现在既然没有看见,那么…… 最后一根稻草就这样压了下来的,张勇心中的大堤轰然倒塌,他双目血光暴涨,发出一声猛虎如柙般的嘶吼,冲上前去,在那女子的惊呼声中,把她拦腰抱起,便向自己所住的宅院中大踏步的行去,尚在半路上,就能远远的听见,从那女子口中,传来了细若箫管般的喊声。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陆展看着张勇离去的身影,吐了一口长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同时大有感慨的道:“男人啊……” 陆恒决定,让卫元去蜀东云台山的盗贼总寨,当联络沟通人员。 陆恒之所以决定,让卫元担当此任,不但是因为卫元的记性好,更因为卫元有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让大家下意识的便对他放心,视他为无害动物,这一点,可以从卫元骗吃骗喝,从来不肯掏钱,而且大家还都喜欢和他在一起玩,便能看出来。 陆恒把卫元喊到自己的屋中,指着桌子上那张,已经极为精准细密的蜀东云台山地形图,吩咐了许久,同时告诉卫元,这次去云台山,最主要的就是,打听打听现在在老宅之中,做为人质的二寨主秦翔的事情。 随着资料收集的越来越细密,秦翔这个人,便越发引起了陆恒的注意,如果不能把秦翔的事情调查清楚,陆恒很是担心,自己的整个计划会出现意外情况。 一般人当盗贼,要么是被生活所迫,或贪图不义之财来的爽快,也有因为杀人越贷,被朝庭追缉,当盗贼以保全其身,但秦翔和这些都靠不上边,秦翔是因为朋友之义而当的盗贼。 秦翔出身南方的没落世家,从就小习文练武,更曾拜南阳的大儒纪缭为座师,文采斐然,他的老师对他极为称许。 在秦翔十七岁的时候,他的一个好朋友,得罪了南阳郡守的儿子,被南阳郡守派人抓入府中,关在木笼里面,打算把他的这个朋友活活饿死,秦翔知道这个消息后,招集了七八个兄弟,在半夜时闯入郡守府救人,杀了二十多名府丁,更放了一把大火,由于风高物燥,这场大火烧了南阳的半条街。 在救人之前,秦翔便派人在城上垂有绳索,救出人后,顺绳索出城而去,七十多名官兵开城门追捕,秦翔领着三位兄弟断后,身中十多刀而不退,反到把领军的校尉给杀了,剩余官兵畏惧他的凶悍,不敢再追,血狼的外号,便是这样得到的。 秦翔投靠了云台山的张巴子,那时候,蜀东盗贼,主要分为五大势力,张巴子领导的云台山并不是最强大的一支,但自从张巴子得到秦翔为手下,便如虎添翼,在短短的数年时间,把其他四家尽数剿灭,而称霸蜀东。 这样的一个危险人物,现在就在老宅之中,担当无所事事的人质,这让陆恒如何能够放下心来,他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杀念,如果不能把秦翔,为什么会到老宅,来当人质的事情调查清楚,那么,在行动之初,便先把秦翔斩了再说。 七十六章 潜藏的敌人 七十六章潜藏的敌人 在陆氏门阀内,每一个参加鹰扬堂堂主竞选的参赛者,都对胜利充满了渴望,并对自己的商业计划,抱有着强烈的信心,但要说最有把握的人,莫过于胜字门的候选人__陆奉川。 陆奉川的父亲,是江北陆氏门阀中,最大武力的掌控者,戒律堂的执事陆顺。 虽然戒律堂的人数只有几百人,但这几百人,都是久经杀场的勇士,能够担当戒律堂执事,这样的显赫人物,都是家族中的铁腕强权者。 当年的陆顺,就是在二十六岁时,代表胜字门出赛,参加鹰扬堂堂主的竞选,一举夺魁,在三十一岁时,交任鹰扬堂堂主职位,成为戒律堂副执事,四十六岁时,由副执事击败其他的竞争对手,成为戒律堂执事。 陆氏的上层人员,在私下里,都对陆顺赞许有加,认为他很有可能,会成为陆氏的下一任长老,如果这个预测没有猜错,那么,陆顺升职之快,只有当年的陆平能与之相比。 二十三岁的陆奉川,长得和他父亲很相似,也是一张鹰脸,因为他的母亲是个混血儿,陆奉川的眼睛很有些西域人的特点,高颧深目,不怒自威,在走路的时候,身材高大的陆奉川,也喜欢向他父亲那样,总是微驼着背,给予被注视者,一种居高临下的压力。 陆奉川觉得,他会比他的父亲陆顺更加出色。 陆奉川在鹰扬堂堂主的竞选中,所采用的商业竞选手段,便是家族子弟们,所说的那种邪道挣钱法,他的父亲陆顺,当年也是采用这种方法胜出的。 这种方法就是,在江北的各大州郡县中,对黑道进行投资,由此在赌档、青楼妓馆、当铺典压等行业,占有高比例的分红,盈利的十两银子中,其中有二、三两便会归他所有。 多亏当年陆顺打下的底子,至今胜字门和各大城市的黑道帮派,相互之间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当他们听到陆奉川参赛的消息后,都表示愿意在这一年里尽力相助。 天下间,有哪一种挣钱方法,能比这种挣钱方法,利润更大?来的更快捷呢?陆奉川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不过,信心归信心,并不表示陆奉川会因此而忽略他的对手,消极的等待着胜利的降临,陆奉川是讨厌意外情况忽然出现的那种人,他喜欢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一切都在自己手中掌握的真实感觉。 所以,在陆奉川手中,收集有每一个参赛选手的资料,供他分析、查阅,但意外还是出现了,那就是从京都忽然回来,并代表长字门出赛的陆恒。 因为在陆奉川收集的资料中,他一直把长字门的陆展,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象。 关于陆展的药材生意,在竞选开始的一个月后,陆奉川便发现了,他一边惊讶陆展的胆大,和布局的深远周密,一边找人计算了一下,陆展在这一年中,所能获得的最大利益,他甚至通过江北最大的黑道组织__铁钩会,从蜀东盗贼总寨,挖出了张巴大和陆展的盈利分成比例,最后得出结论,陆展如果生意顺利的话,最终的收益将在十万到十三万两白银之间。 这个收益是惊人的,其他几脉竞选者,都将在这份收益面前俯首认输,但陆奉川还是有信心获得胜出,因为他的黑道投资收益,如果顺利的话,能够达到十五万两白银之多。 但问题是,陆展并不是长字门的参赛人选,真正的参选人是陆恒,陆展最多也就是陆恒商业行动的助手,那么,陆恒又在做什么呢? 这就是变数,这种变数的存在,让陆奉川心中极不舒服。 陆奉川开始全力收集关于陆恒的资料,他甚至派人监视陆恒的一举一动,想由此推断出,陆恒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一次,事情进展的很不顺利,陆恒的行踪太诡秘了,来去就如鬼影一样,让人无从捉摸,虽然陆奉川调查出来了,陆恒运用竞选人的身份,发出召集令,召集了一批长字门的年轻子弟,但这批人最终到那里去了,却没有丝毫头绪。 陆恒在清明春郊游艺中,以超乎常人难以想象的暴力,收服了陆石武,并通过陆石武,又召集了一批无良子弟,发给了安家费,说要拉走培训。 培训?培训什么?培训的地点在那里?培训后的目地又是什么? 对于这一切,陆奉川充满了好奇。 陆奉川派出了他手下最精悍的两名人员,并一再嘱咐,一定要把这批少年的去向调查清楚。 结果,他派出的这两个人被杀死了,在城外的旷野里,分别被一支长箭,从肋骨的间隙射入,把整个人钉在了粗砺的树身上,鲜血把树根处的土地染成了紫褐色,尸体就如用针在墙上刺死的苍蝇,整个箭身都没入了身子,唯留一截红色的箭羽,在风中飘摇,脸上扭曲的表情,清楚的昭示着,他们曾经的恐惧和痛苦。 陆奉川知道,这两个人毫不留情的被杀死,等于是陆恒对自己提出的警示,想到在收集的资料中,关于陆恒血腥杀戮的诸多事例,陆奉川觉得,在冥冥中,此刻有着一双凶光暴射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他的后颈下意识的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奉川从他父亲那里,找两名最强悍的家族战士,来保护自己,同时他心中,仍然有着不能抑制的好奇:陆恒,究竟要做什么? 陆奉川决不甘心,事情就这样的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绝不允许陆恒胜过他。 无论是斗狠,还是阴谋诡计,我陆奉川,难道还怕你陆恒这个外来人不成?! 在一名穿着锦衣,长着对三角眼,看上去透着股凶气的矮壮汉子带领下,载着银两的马车,和两名人质骑马而行的队伍,迤逶的向蜀东云台山总寨行去。 银车的车辙,是瞒不了有心人的,一路上,有一些不开眼的毛贼,很是想打银车的主意,但当看见银车上插着的那面盘云虎旗时,便自动的销声匿迹。 蜀中多佳景,众峰见雄奇。 卫元也算是看惯美景,见过世面的人,但仍然被一路行来,所见到的山水景致所迷惑,且不说那鸟语花香,松涛阵阵,还有那峭壁猿鸣,就是不时需要穿行其中的山间云雾,也常常会让卫元产生,人在天上行的奇特感觉。 无论怎么算,卫元也是蜀东总寨请来的尊贵客人,山路多崎岖,自然不能让卫元受到疲累,所以,在不能骑马乘车时,便会有滑杆让卫元乘坐。 蜀中的滑杆,是用两根韧性极佳的毛竹,分于肩宽,在毛竹的中央处,绑系着一张无论躺坐,都极为舒适的藤椅,由两人抬行,颤颤悠悠,舒服胜过神仙。 卫元坐在这样的滑竹上,想起当初和陆恒在首阳山中,骑马驰骋,马鞍把大腿都给磨破的艰辛,幸福的想哭。 相比卫元的幸福,两名负责抬滑杆的精壮悍匪,痛苦的就想跳崖,特别是抬着滑杆,累的满头大汗,腿脚发飘,耳边却传来了卫元口哨般的小呼噜声,最让人气愤的是,那呼噜声时起时伏,宛如唱歌,这时候,那种痛苦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这龟儿子安逸啥,格老子的,就是过年时,抬的那口二百多斤的猪也没有这么沉嘛两个悍匪汗流满面的如是说。 不过,这两名精壮悍匪并不恨卫元,因为卫元肯给钱。 卫元对负责带路的大把头说:“我知道我沉,你看,这两位兄弟是多么的辛苦,能不能给他们加点钱啊?” 大把头的三角眼斜睨了一下,敷衍的道:“行啊,等回到总寨我就给他们加钱。” 两名精壮悍匪木着脸,在心中怒吼:骗人的,等回到总寨,你连一个铜板也不会给我们! “现在就给吧,等回到总寨要是忘了呢?那这两位兄弟不就白辛苦了?”卫元却毫不放弃。 两名精壮悍匪的脸仍然木着,但瞄向卫元的眼神,却充满了感激。 “不会忘记的!再说,我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钱!”大把头觉得这个胖子实在是麻烦,你睡你的觉,吃你的饭,操那份闲心干什么。 两名精壮悍匪握着拳头,指节发白:你有!你有!你褡裢中至少还有二百两银子呢,你当我们不晓得哈! “那这样吧,你写张欠条,交给我,等到了山寨,凭着这张欠条,我帮这两位兄弟向大当家的要钱,我想大当家的,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卫元的不依不饶,让大把头产生了一种,把卫元的那张胖脸,打成柿饼的冲动,但他又想起张勇的交待。 这胖子的身份尊贵,就是到了总寨,大当家的对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决不是自己这样的小角色能够轻易得罪,再一想,不就几个小钱么?写张欠条就写张欠条呗,反正卫元是向大当家的要,也不是自己掏钱。 有了这样的算计后,大把头便没有什么犹豫的写了一张欠条。 大把头写欠条的时候,卫元在一旁热情无比的喊叫:“多写点,再多写点,要知道,我是胖的,这两位兄弟是很辛苦的……” 两个精壮悍匪再看向卫元的眼神,就如看见了大慈大悲的弥勒佛,虽然他们是思想单纯的草根阶层土匪,但仍然明白,就这张欠条,卫元用来向大当家的要钱,多半能够要到,如果他们自己去要,十有**得到的是一个,能让他们原地旋转三圈的霹雳旋风大巴掌。 “把头兄,其实这一路行来,你跑前跑后,又是探路,又是警卫,也很辛苦啊,我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我会跟大当家的说,也应该给你加钱!”卫元一边把欠条收入怀中,一边拍着大把头的肩膀,诚挚无比的说道。 大把头看着卫元,那张布满理解和同情的胖脸,忽然觉得,这胖子怎么那么可爱可亲呢。 所有人都忽略了,这胖子绕来绕去,实际上,他自己却没有掏出一个大子来。 七十七章 谁傻谁知道 七十七章谁傻谁知道 相比卫元的让人欢喜,九岁的陆新,根本就是一个小讨厌。 张勇因为被所诱,所以对陆新并没有特别交待。 陆新比一般的九岁小孩显得高大、白净,鼓着小兔唇,眼睛东望望西瞅瞅,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却不爱说话询问,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对这孩子也不怎么特别在意。 一天晚上休息,便是在野外露营,睡觉的时候,大把头都已经和衣躺在了松枝铺就的草铺上,刚闭上眼睛,却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衣服,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陆新蹲在他身边,鼓着青蛙眼,对他说道:“我要嘘嘘!” “嘘嘘就嘘嘘去呗。” 大把头很不在意的说道,心想,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家教好啊,撒个尿都知道先请示汇报一下。 “可是没有马桶。”陆新提出了新的问题。 “在这荒山野岭的,要什么马桶,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下不就行了。”大把头很不在意的回答道,他闭上了眼睛,打算继续睡觉,咦,怎么忽然下去雨来了,记得刚才看天上的时候,还布满了星星呢,这是…… 大把头压抑怒气的呼吸,有如即将来临的海啸,咬牙切齿的冷声道:“我说三公子,你怎么对着我撒尿呢?!” 此刻,那泡长尿已经放完,陆新很享受的抖动着身子,憨憨的道:“你说随便找个地方就行的。” “靠,到赖到我头上来了,我说随便找个地方,也不是让你往我身上撒尿啊。”大把头暴跳如雷,怒吼道:“你傻啊你?!” 为了这句话,大把头后悔了一辈子。 只见陆新那双平日里,略微显得有些呆滞的青蛙眼,猛然凝定在大把头的脸上,夜色的黑暗,也不能掩没陆新的眼中,此刻流露出来的带有某种兴奋和毁灭的疯狂:“你是……!” 这声音清脆响亮,更主要的是,透着一股不空置疑的指认和坚定。 大把头差一点没抓狂,老子可是蜀东好汉中,大名鼎鼎的三角眼啊,满手沾满了血腥,杀人如麻,随便找个地方打听打听,在这蜀东,谁听到老子的名字,不是惊惧三分,高看一眼,可就这么个小屁孩,竟然敢对着老子的鼻子,骂老子是……,这不是找死么?! 格老子的,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就算你是总瓢把子的客人,那又怎么样?!我大把头可不是任人随便骂的…… “铮” 大把头拔刀出鞘,随着一抹寒月般的光华,刀锋已横在了陆新的脖子上,大把头的脸色就如火焰的跳动,能够清楚的看见,热血在他的脸上渐渐涌现的痕迹,此刻,从他口中蹦出的每一个字,都流露出凶残的狠意:“三公子,你在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试试?你信不信我斩了你?!” “你是……!你是……!你是……!……” 陆新瞪着青蛙眼,丝毫不受威胁的困扰,连续不断的喊叫道,他的喊叫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有着童音的那种清亮,和无所顾忌。 挑衅,这分明是在挑衅自己所能忍受的极限,大把头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挑衅,就如一个美妙的女子,脱光了衣衫,摆出最诱人的姿态,对你浪声喊叫着,你是男人么,你要是男人,你来啊! 大把头觉得他的理智,就要象那从篝火的顶端,升腾而起的飞灰,即将消失不见。 横在陆新脖子上面的刀光,有如水波一样激烈颤抖着。 此刻,其他的人,也被这里发出的吵闹声惊醒,围拢了过来,相比他人的茫然不解,卫元可是知道陆新的,他一眼便推测出了情况发生的全部过程,赶上前来,一把把大把头持刀的手臂,牢牢抱住,满脸堆笑的道:“把头兄,你要冷静,冷静啊!” “我要斩了这个小兔崽子!”大把头的吼叫声惊天动地,连远处的山峰都传来了回音,不过手中的刀锋,已经离开了陆新的脖子。 “你是……!你是……!你是……!……” 陆新的叫喊声却不依不饶,很有一些得意便猖狂的味道,恨的大把头差一点要挣开卫元的搂抱,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无论怎样,都要挥刀把这小子斩了再说。 “把头兄!把头兄!来来来,我跟你说……” 卫元强搂着大把头向远处行去,同时咐吩那些在旁边看热闹的悍匪们:“你们快把三公子抱住了,别让他跟过来!” 被众多悍匪抱住的陆新,拼命的挣扎着,就象烈性的小马驹,伸着细细的脖子,向着两人的背影喊叫道:“你是……” 在远处的树林阴影中,卫元耐心的为大把头解说陆新的特别之处,大把头的长刀在此刻,已经收回了刀鞘中,但脸上的赤红之色却越发明显:“什么?你让我跟这小屁孩承认错误?还要亲口跟他说你不是……,我是……你还不如杀了我呢!格老子的,等我把他的身子绑起来,把他的嘴巴堵住,我让他喊。” 大把头怒气冲冲,杀气腾腾,在草丛间夜眠的兔子,也被吓的从洞穴中钻出,狼狈出逃。 “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卫元正义凛然,神情就象代表国家出使的使者,有着受到屈辱便将全面开战的强硬:“三公子地位尊贵,就是我,在三公子面前,也是家仆的身份呢,你要是敢绑三公子,敢堵他的嘴巴,我们宁肯不做这笔生意了,也要讨回这份公道,而且,我想张大寨主也是绝对饶不了你的。” “再说了,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你不对啊,你要是不先骂三公子是傻子,三公子是绝对不会骂还你的。” “我,我也就是那么随便一说……”大把头懊恼的想吐血。 “所以说啊,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你先骂三公子的,你给三公子赔个礼道个歉,也是再应该不过,三公子身份尊贵,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卫元说的很大度,大把头听的很窝火。 卫元在说完的时候,看出了大把头脸上流露出来的憋屈,便又加了一句:“今年春节的时候,庆字门的副执事陆震,对,就是那个陆五老爷,因为喝多了,也象你一样,无意中说了三公子一句,结果被三公子追了三天,陆五老爷都快被逼疯了,最后还不是向三公子认错才算了结,你的身份地位跟五老爷相比,算个……” 虽然卫元没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 明明、明明是自己有理的事情,自己是受害者,怎么七拐八拐的,最终,到是要让自己来赔礼道歉,这世上,公理何在? 大把头泪流满面,无语问苍天,你落块石头把我砸死算了! 没有人听见大把头的赔礼道歉,所有的人只是看见,大把头领着陆新,向远处的山洼行去,一路上,陆新的喊叫声,就如堵不住的泉眼般,涌溅而出,绵绵不绝,在脱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后,那喊叫声就忽然停顿了下来,夜色静寂的似乎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不会、不会是把那小屁孩给做了吧?!几名悍匪面面相窥。 过了颇长一段时间,才见两人从远处的黑暗中又走了回来,月光下,陆新的小脸笑的很灿烂,鼓起的小兔唇暴出两颗雪白的牙齿,闪闪生辉,而大把头则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有种欲哭无泪的悲愤,仿佛是遭遇到了强暴的小媳妇。 从那天起,所有人对陆新,都下意识的抱有了三分敬畏。 云台山的险峻,没有亲身登临者,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 云台这两个字的含义,本身就有,云雾深处,仙人聚会之台的意思,在到达总寨之前,要先过四道险峰,分别是孤月、摩天、西观、揽胜,每道险峰在关要处,都有用树桩做成的栅栏加以保护,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在这四道险峰之后,圈成的小盆地中,卫元看到了耕种梯田的农人,和采集桑叶的妇孺,农舍林立,鸡鸣犬吠,却也有着一派田园风光。 而要到达主峰,必须先过四峰,绕过小盆地,还要再过一道铁索桥,铁索黝黑,长有二十多丈,下面八根,两侧各一,虽然铺有桥板,但山风劲烈,人行走在上面的时候,仍然会产生,随时都有可能,落下万丈深渊的惊险感觉。 卫元在来之前,曾听陆恒指着地图,详细的介绍过,已经掌握到的云台山一切情况,并告诉他,这一次去,最应该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卫元知道,那道铁索桥叫乱云渡,铁索桥下面的峡谷叫鬼泣峡,据说当初为了修建这道索桥,曾摔死过无数人,所以在夜深人静时,静坐在峡谷边上,便可以清楚的听见,鬼魂哭泣嚎叫的声音。 对于卫元一行人的到来,为了表示诚意,张大巴子领着其他的几位寨主,亲自出迎,他拉着卫元的胖手,象揉面一样,揉了有一柱香的功夫,嘴中说着热情无比的话语,滔滔不绝,在这个一柱香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一句话是重复的,卫元觉得自己脸上挤出来的笑容,都快成出土文物了,张大巴子才把他的视线,从卫元的身上,转移到了陆新。 陆新的个子,才到张大巴子的胸口,张大巴子很和蔼的半蹲着身子,看着陆新,脸上露出亲切笑容:“三公子,一路行来,你是否感到疲累啊。” “嗯” 陆新并不瞅近在眼前的张大巴子,而是看着脚下的石头上,一只正在缓慢爬行的盔甲虫,兴趣盎然。 “三公子,你现在在我这云台山上做客,有什么需要的便尽管开口,只要我张大巴子能够做到,绝对不会推脱。” “嗯” 陆新还是不瞅他,开始用脚踢着那只盔甲虫的屁股。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张大巴子感叹道,他笑容满面的直起身来,吩咐道:“卫老弟和三公子一路风尘,多多辛苦了,我在昨日接到你们要来的消息后,便命人准备,在总寨的聚义厅中,已经摆下了接风酒宴,请两位先去梳洗一下,再到总寨的大厅赴宴,我们把酒言欢。” 当下,仍然是大把头带路,卫元和陆新在后跟随,前去总寨后面,已经准备好了的客房休梳洗更衣,张大巴子的眉头,却渐渐的皱在了一起,对身边的三寨主何常青道:“那个三公子,我怎么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感觉象是个傻子啊……” 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此时,偏有一股山风从他身边吹拂而过,远远的便见,已经走出了有二十多步远的陆新,便如受到电击般猛然一跳,跟着便回过头来,放声大叫:“你是……,你是个……” 还没等他的这句话喊完,走在陆新身后的卫元,连忙赶前两步,伸出他那莆扇般的大手,猛得捂住陆新的嘴巴,卫元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布满了惊慌。 负责领路的大把头,脸上布满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竟敢骂我?!好胆色!” 张大巴子上前一步,那只盔甲虫便被他踩在脚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张大巴子的脸上仍然是笑容,甚至他的眼睛,也保持着柔和的色调,只是他额头上的青筋,猛然充血暴起。 “让这样的一个孩子来当人质,真是有意思啊。” 张大巴子淡淡的道,他裂开的大嘴,就如鬼泣峡的峡谷一样,深不可测。 七十八章 长老令牌 七十八章长老令牌 雕梁画柱的长廊,曲折幽深,仿佛没有尽头,脚步声的回响,在空气中轻脆激荡。 太阳的光辉,为长廊两旁的楼台高阁,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灿烂,有着美不胜收的艳丽,走在队伍最前列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梳盘龙髻,插错金缨络,着黑纹饰衣,虽拄有拐杖,步履却仍然轻健、仪态高贵的老妇人。 这老妇人,便是魁字门的执事陆黄氏。 在陆黄氏的身边,有两个身着湖绿春衫的贴身丫环相陪。 陆黄氏今年快七十岁了,如果真的要论起辈份来,便是身为长老的陆平,也得喊她一声老嫂子,不过陆黄氏年纪大归年纪大,见事仍明,耳不聋、眼不花,魁字门在她的领导下,这几年过得好生兴旺。 年纪大了还有一宗好处,那就是,任何一个人,只要买了魁字门的东西,都休想赖帐,否则,老太太的拐杖,是不会顾忌的任何情面,就是在祭祖的时候,都敢抡起来砸人,胜字门的执事,就因为忘记了一千银子的旧欠,被老太太提着拐杖追的跑了三条街。 真是难为老太太了,那么大的岁数还能跑的那么快,同时,也难为胜字门的执事了,老太太的欠帐他都敢忘?!而且瘸了一条腿竟然也跑的那么快。 随着长廊的转折,一个雄伟的大殿出现陆恒的面前,气势恢宏,在大殿门口,站着四名素衣壮汉,手中拿着闪烁着寒光的兵刃,神色警惕,纹丝不同,有如雕像。 陆青在陆恒耳边,小声说道:“这便是魁字门的武库,是咱们陆氏老宅内最秘密,和戒备森严的地方之一,没有长老令,除了魁字门的内部技术人员,其他人是绝对不允许私自进入,否则,不论身份贵贱高低,杀无赦。” “其实,在咱们陆氏的任何一脉,都有自己的武库,只是,你说的那种内甲和弩弓,唯有魁字门才做得出来,据说,制造的方法和工艺,部分还是这老太太想出来的呢,仗着这门别人没有的手艺,魁字门这些年,吃香的,喝辣的,老太太敢要出天价来,黑,真不是一般的黑呢……” 这时,陆青发现陆黄氏已停下了脚步,从前面回头瞅他,似乎听见了他的说话内容,不由尴尬的咳嗽两声,加大说话声音道:“老姑奶奶是菩萨心肠啊,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最是痛爱小辈的人了,恒少爷,你从京都来,这又是一次拜见老姑奶奶,她老人家心中一定欢喜的紧呢……” 陆黄氏瞅着两人笑了。 春天的风和阳光,都是那样的温柔,老太太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更是慈祥,微闭的双眸有如弯月,想来在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罕见的大女子,但说出的话来,却让陆青和陆恒的心口拔凉拔凉的:“说好话是没有什么用的,虽然有长老陆宾的长老令,但,那只是允许恒少爷可以批量购买,价钱方面,最多九折,是一个铜板都不能少的。” 陆恒忽然觉得,这老太太怎么看上去,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陆恒能够拿到陆宾的长老令,完全是因为陆石武的原因。 陆石武忽然失踪后,陆恒便被长老陆宾传见,说实话,陆恒一眼看见长老陆宾时,虽然是在幽暗深谧的书房之内,但他仍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首先进入他眼帘的,是阴暗角落中唯一的光源没有一根毛发,油光可鉴的硕大头颅,接着,才是一双有着老年人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这双眼睛让陆恒想起,现在在职的四大长老中,陆宾是岁数最大的,身子最不好的长老,在这双眼睛中,已经有了垂死的气息。 “石武在那里?” 陆宾坐在宽达三米的书案后面,淡淡的问道,声音就象从门隙间透过的风一样轻柔,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在陆宾的身后,是高大的书架,用布幔半掩着,陆宾整个人都在书架的阴影中,唯有脑门处那一点火亮,仿佛是黑暗中指路的灯塔。 “石武很好。” 陆恒回答道,虽然陆宾是长老的身份,有着这样身份的人,便代表着可以绝对信任,因为俗世的权势和金钱,对他们已经没有太多实际意义了,在他们的心中,只会把家族的事业,和兴盛发展看成一位,只要是对家族有利的事情,他们都会毫无顾忌的支持。 而陆恒坚信自己的计划,能给家族带来绝大的好处。 只是,陆恒仍然不愿意,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具体计划,不是不信任,就是不愿意,包括长老陆宾。 “石武在那里?” 似乎没有听见陆恒的回答,长老陆宾继续问道,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柔。 只是随着他这句话语的问出,原来静谧深邃的书房中,忽然升腾而起了数道凛冽杀气,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向把陆恒紧紧锁定,整个书房,瞬时间有如冰窟,在那书架后面,至少也有两名武道强者的存在,他们的气息虽然隐藏住了,但他们心中的杀意,却如巨浪一样,向陆恒席卷而来。 “石武很好。” 陆恒全神戒备,如果对方发动攻击,自己是否能够躲过,他全无把握,因为他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子的攻击,可能是弩箭,也有可能是从半空中撒下的索网,这种种可能让他根本就无从防御。 而他跟陆宾相隔,长达三米的书案,也使他接近陆宾,抓住陆宾为人质的可能,变成遥不可及的梦想。 但陆恒还是不想说。 陆石武现在在自己的手中,料想那长老陆宾,便绝对不敢杀死自己,有了这一点保证,便足以使陆恒坦然面对,不过他还是加了一句解说的话语,毕竟他也不想真的面对,这老帮子因为护犊心切,而失去理智的怒火。 “您是知道的,我现在在竞选鹰扬堂的堂主,石武在帮我,一年后,我保证石武平安无事的回来。” 黑暗深沉,陆恒目力虽好,却也看不清楚,隐藏在黑暗之中陆宾脸上的表情,但陆恒知道,陆宾定然在审视着自己呢,他努力使自己的神色,看上去更加坦然自若,流露出,并不在意身周缭绕升腾杀机的样子。 良久,陆恒站在书屋中央处,标枪般挺直的身躯,仍然是那样的傲然。 “元达老弟有一个好儿子啊!” 一声叹息喟然响起,随着这声叹息的响起,身周的杀气如潮水般退落而去,陆宾从书案后站起,向陆恒走了过来。 随着陆宾的接近,陆恒才发现,陆宾的个子很矮小,身形萎缩,脸上布满了老年人的黑斑,看上去就如一截完全老朽的枯树枝,随时都有可能,在“啪”的一声脆响后,便断成两截。 但就是这样一个矮小、憔悴的老人,给陆恒的感觉,却是一种需要仰视在能得见的高大。 “我老了,以后的世界,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那么,石武便交给你了,一切都用最好的东西,你要保证石武的绝对安全。” 陆宾的话语,有着已洞察一切的睿智,只见他把一块非金非木的令牌,放在了陆恒手中,目光中,有着病危托孤的那种恳切。 这老帮子,难道、难道他就凭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就已经把自己的计划推断出来了不成 陆恒不由怵然而惊,不过,获得这枚长老令牌,还是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喜悦,有了这枚令牌,便可以调用本脉公中的银子,他再也不用为了资金的短缺,而跟长字门的三名执事扯牛皮糖了,说实话,这些日子来,长字门三名执事头发脱落的速度之快,大有要跟陆宾这颗秃头,比一比谁更剩灯油的架式。 沉重而镶嵌铜钉的大门,在四名守卫联合的推动下,缓慢而无声的开启,大殿里面很黑暗,看不清任何物事,一名护卫取出一根火摺子,燃亮后走了进去,接着,一根根烛火被点燃,大殿开始由黑暗变成了光明。 一阵风从大殿的门口吹了进去,整个大殿中,在瞬间,响起了金属振颤的那种清越啸叫,有着说不出的悦耳动听,让人热血沸腾。 虽然陆恒一向以冷静自许,但此刻,也有些把握不住自己渐渐升起的兴奋心情,他举步迈过了大殿的门槛,再抬眼看时,只见一个兵器的世界,在他眼前,以一种最震憾人心的方式,轰然展现。 近千列兵器架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上面插满了形式各异的兵器,锋刃映着跳跃的烛火,变幻着万千色彩,寒光流溢,杀气森森。 刀、枪、剑、戟…… 林林种种,不一而足,其中还有很多陆恒叫不上来的兵器,让人目不暇接。 在兵器架的另外一边,还放有盔甲架,就如已经披挂完备,在接受将军的检阅之后,便准备上阵杀敌的士兵一样,顶盔贯甲,昂然而立。 这时候,陆黄氏的声音,在陆恒的耳边叹息般的响起:“这里的武器和甲胄,都是天下间最好的。” 她的声音,有着一种炫耀,也有着一种满足。 七十九章 装备 七十九章装备 “在这世间,何物最忠诚?无心之物最忠诚!正因为它们没有生命,没有灵魂,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背叛、算计、奸诈等等阴暗的想法,无论你如何对待它们,它们都会一如概往的支持你,帮助你,而且从不泄密。” “每一件兵器,都是这样的无心之物,它们比一般的无心之物,却承托着更大的责任它们承托的是你的生命,和你的雄心壮志同样,它们也将因为你的巨大而巨大,因为你的渺小而渺小,它们和你同享一个尊严……” 陆黄氏站在兵器架之间,望向架子上,每一件兵器的目光,却充满了一种宠溺的神情,仿佛她现在看着的,不是没有生命、冰冷无情的武器,而是她的后辈,和她有着血脉连系的子侄晚辈。 陆黄氏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此刻焕发出罕见神采,脸上的沟壑似乎也变浅了,这使她看上去,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烛火下,那些散发着凛然杀意的兵器,那些锋刃之间流动的森杀寒芒,似乎也因为陆黄氏的这番话语,而变的柔和了下来,并随着风儿的轻拂,发出嗡嗡轻啸,就如幼儿,向着自己的老祖母昵喃撒娇,和陆黄氏投射而来的目光相呼应。 陆黄氏出身名门,因为冲喜,以二七芳龄提前嫁入陆氏,结果在入洞房的当天,夫君就因病身亡,所以并无子嗣留存。 陆黄氏虽然年纪轻轻的便成为了寡妇,但她丈夫的身份,注定她就是不劳作,也可尽享荣华,衣食无忧,但陆黄氏却不甘于,就这样平淡的渡过一生,她以一个弱女子的姿质,毅然而然的投身到,从来没有女子能够驻足的家族兵器铸造行业,最后竟然奋斗成为七脉之一的执事,这其中的艰苦,和付出的巨大牺牲,绝非他人所能想象。 而在这一刻,陆恒却忽然懂得了,为什么陆黄氏能够成为陆氏门阀中,使兵器铸造业,达到新的巅峰成就的传奇人物。 “恒少爷,在你的订单中,写有长刀、短刀、弩弓、甲胄、棱箭等物,但,这样的订单写的实在是太笼统了,要知道,长刀也分宽刃、窄刃、直刃、弯刃等等,弩弓也有七种之多,甲胄更有十三个大的种类,如果细分起来,就更加多了,恒少爷你要的究竟是那一种呢……”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每一句话,都透着那么一股职业严谨的味道,让陆恒一时间瞠目不知所对。 陆恒出身太尉府,那里是大齐帝国的最高军事机构,再加上他从小就在方仲行的指点下,研读兵书战策,对于他来说,兵器军械并不是陌生之物,但此刻,耳中听着陆黄氏的介绍,什么轻重、长短、用料……眼睛看着一件件具体的实物,并随时可以用手去触摸、去试用,这让他情不自禁的产生了一种,眼花缭乱、无所适从的感觉。 陆恒心中思忖,此去剿匪,主要丛林中作战,长兵器根本就施展不开,当下一边想一边回答道:“这个,弩弓么,我要小巧玲珑便于携带型的,射程在五十步以内要有杀伤力的才行,棱箭长短都要,每具弩弓配给三百支,免得我下次再来买,至于长刀,最好是微弧窄刃,这样,既能步卒使用,又便于马上作战,短刀要尺半短刀,也要窄刃轻捷型的,甲胄么,这次就先要五百幅内甲吧。” 站在旁边的陆青,当时便觉得浑身一阵热,细毛汗不受控制的流淌而出。 弩弓要小巧玲珑型的?! 恒少爷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越是小巧玲珑的弩弓,价钱就越贵,这样的弩弓,偏于携带,都是买给权贵豪族的贴身卫士们使用,而且还是限量销售,任何人购买,都要登记造册,刻有编号,价钱接近等量黄金。。 因为这种弩弓乃是实施刺杀暗算的最佳利器,以陆氏的权势,也担心因为这种弩弓的大量流失,而卷入某场惊天大案之中,遭到无妄之灾,恒少爷啊,你狮子大开口般的张嘴就要一百套,你当银子是大水冲来的么? 什么?甲胄要的全是内甲? 恒少爷,你是不是高烧未退在犯昏呢?你可知道,内甲不但是用揉制最好的多层水牛皮制成,而且在要害部位,还专门配有精铁所制的护镜,要制成这样的一幅内甲,至少需要两年时间,制成之后,可以贴身披挂,带着外袍,丝毫都看不出来,而且还不影响行动的轻捷,一般刀剑斧钺的砍击,也很难造成致命伤害,这样的内甲,就算是大齐帝国的军械采买,也要达到四品的将军,在有资格获得配给,你张嘴就要五百套,你当那是用纸糊出来的么? 真是崽卖爷田,不知道心痛钱啊!败家子,这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子。 随着陆恒对物品提出的每一项要求,陆青脸颊上的肉,都情不自禁的跟着痉挛抖动,满眼苦涩。 是的,因为有陆宾的长老令,这次采买的钱,可以动用长字门公中的银子,但公中的银子,是关系到长字门中,每一个家族成员在年底的分红,这里面,自己因为身为副执事,可是占有颇大的一份呢,陆恒这样的乱花钱,且不说在年底时,如何向长字门的族老们交待,光想想自己那份钱财上的损失,也足以让陆青心如刀绞。 但陆青并没有想到,他此刻的痛苦其实只是开始。 身为以商业为基础的家族执事,陆青所见过的奸商形形色色,着实不少,但,他还是低估了陆黄氏对金钱的渴望,和对人心的把握。 “恒少爷,前些日子老身从南蛮,购进了一批乌金铁矿,打制出来了一批长刀、短刃,件件都是这些年来罕见的精品,不但锋锐异常,而且刚中带柔,韧性惊人,嗯,这把就是,不知恒少爷有没有兴趣要呢。” 陆黄氏,你是魔鬼么? 陆恒从陆黄氏的手中,接过了一把连鞘长刀,感觉在入手时颇为沉重,长刀的刀把是用细麻绕就,握上去手感极佳,这种细麻绕就的刀把,就算是沾血也不容易打滑。 随着“铮”的一声清越鸣响,长刀出鞘,首先感到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映着烛光的刀身,亮中带紫,紫中泛蓝,朵朵云纹连接成片,仔细看时,还能发现刀身在经过巨锤反复锻打后,而形成有如龙鳞般的凹痕,连绵前延,一至到刀尖处渐渐收细,仿佛光箭一缕。 “好刀。” 陆恒忍不住称赞道,提着刀便向试刀处走去,而陆青的脸已黑似煤炭,他目光如炬的瞪着陆黄氏,眼中的恨意如果能化为这兵器上的锋刃,陆黄氏此刻定然血肉成泥。 “怎么有点冷啊,诗儿,给我拿件衣服去。” 陆黄氏似乎在忽然之间,又变得老态龙钟了,拄着拐杖,双眼昏花的叹息道:“这些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大点的武库,怎么还放进来了一只猫呢,不过,这只猫到是挺可爱,眼睛贼亮贼亮的啊……” 一般打造兵器的作坊,都有专门用来试刀试剑的空地,而在这座大殿中,则是一个长宽各五丈的试刀隔间,分别有悬索、木桩、卷席、插砧等多个试验项目。 陆恒手持长刀,砍悬索以试其利,断木桩以试其坚,劈卷席以试其形,立插砧以试其韧…… 一路试验下来,长刀的锋刃丝毫没有磨损,陆恒不由兴奋起来,当初要是有这样一把长刀,在首阳山打猎时,绝对不会被玉琉公主的凝霜剑削断,在后来的对阵中,也不会被尉迟疾的利箭射碎,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刀啊! 拿着这样的长刀,甚至会产生一种要去杀人溅血的冲动。 “老姑奶奶,这样的刀有多少?” 陆恒弹刀轻扣,刀吟声轻而绵长。 陆黄氏微笑道:“这种刀打制起来极费功夫,更要炼化乌金铁矿,按照一定比例渗进已百折百炼后的精铁中,改变其铁质,增加韧性,在我们魁字门,也只有两三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才能够真正的把握好火候,所以,这样的刀,现在只有这一把属于完工状态……” 幸亏、幸亏只有一把陆青吐了一口长气,漆黑的脸,渐渐恢复了几分人色。 “不过……” 陆黄氏瞥了一眼神情蓦现紧张的陆青,淡淡道:“……再给老身一个月的时间,老身可以保证,其余的二十把长刀,和二十把短刀也能顺利完工交活。” “但丑话也要说在前面,无论是长刀还是短刀,任何一把刀的价钱都是四千两银子,这已是优惠过的价钱了,而且还是看在批发的份上,所以,一两银子也不能再少……” 还没等陆青跳起来喊叫陆黄氏,你抢钱啊你便听陆恒冤大头般的应道:“好,所有的刀我全要了!” “痛快!” 年近七十的陆黄氏,此刻无论是笑容还是赞叹声,都有着小姑娘般的甜美。 “咕咚” 唯有陆青忽然倒地的声音,在大殿中显得很沉重。 八十章 条件 八十章条件 陆青的提前昏到,使他错过了后面的讨价还价。 “……痛快,只不过,要想买到这些东西,恒少爷,你还需要答应老身的两个条件,否则,就算是有银子,有长老令,老身也是可以拒绝的。” 陆黄氏的这个说法,到让陆恒有些意外了。 做生意,现银过手,自己也不少对方一个大子,那里来的如此多的条件,而且,陆恒是最不喜欢被别人威胁,当下,他神色仍然保持着无所谓的平静,脸颊上的那道刀疤,却不为人知的轻微跳动了一下。 “不知老姑奶奶是什么样的条件,只要恒儿能够做到,定然不会拒绝。”陆恒回话的语气和神态,都显得很诚实。 “一个条件,老身有一个远房外女,出身是歙城的望族宁氏,今年二七,她自幼父母双亡,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前些日子来投靠老身,但老身年纪已大,虽然如今身子尚好,但人过七十,便有旦夕之祸,又能依靠多长时间呢……” 宁氏?宁馨儿? 陆恒忽然想起,当日在从官亭前往安陆老宅时,半路上所遇到的那辆马车,从车窗的纱帘里,投射出来的那种朦胧而美丽的双眸,接着,陆恒便把那双眼眸,和当日在清明时节,春郊较技时,所看见的那个躲在缤纷灿烂的盛放桃花之后,美丽无俦的青春容颜,交汇在了一起。 难怪当日,会有似曾相似的感觉。 莫非,莫非这老姑奶奶也想向长老陆宾那样,来个托孤,这老太太的眼光也着实不错,看出少爷我的英伟不凡,绝非池中之物,所以……其时,老姑奶奶,你完全不用这样神神秘秘,对于女子,我恒少爷向来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怜香惜玉、大被同眠…… 虽然脑海中,在这一瞬间,转动着的是万千龌龊念头,但陆恒脸上都流露出道貌岸然,一派为难的神情兵法有云,以能示之为不能,所欲夺之物,先示之以轻否则,岂不是会被这老姑奶奶看轻了自己。 从长老陆宾那里,敲到了一块长老令牌,从这老姑奶奶手中,敲取什么东西呢?自己这可是出卖身子啊,切切不可贱卖了 “这个,老姑奶奶,你的意思是……”陆恒脸上故意露出探究的神情。 陆黄氏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也算是前世的缘份吧,几个月前,我领着我的这个外女,一起去官亭接贷,原本打算是带她到散散心的,结果在半路上,正好遇上了恒少爷你们这一行人,我的这个外女啊,对其中一个人,却很是有些好感呢……” 果然,果然,陆恒原本就挺直如枪的身躯,此刻越发吸气挺胸,显些将衣衫涨裂,心里思忖道,老帮子,刚才你要钱要的是那样狠,现在也求到少爷我的头上了吧,一会我再跟你谈装备的价钱,你要是不肯大大的让步,我便……我便,嗯,女子送上门来,岂有外推的道理,我便让你那外女半夜去倒马桶…… 陆恨在这里发着恨,却听陆黄氏继道:“……当时,那人便骑马行走在恒少爷你的身后,身背红色羽箭,蜂腰猿臂,容貌秀俊,老身也只是从车窗处远远的瞄了一眼,看上去卖相着实不错呢……” “喔” 陆恒喉中,发出公鸡打鸣,刚要鸣叫,却被人把脖子猛力攥住的那种残音,他一个趔趄,差一点没跟身边的那柄,宣花巨斧的锋刃来个亲切拥抱。 尉迟疾?! 太意外了!太没眼光了!那小丫头看中的竟然是尉迟疾?! 陆恒的表情在这瞬间呆滞而茫然。 “但俗话说的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老身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可是深知外相的欺骗性,和隐藏在心灵深处的凶恶,所以在这些日子,老身专门让人到长字门去打听了一下……” 打听?打听什么?陆恒到是大为奇怪了,难道通过他人口中描述出来的言行举止,便能推断出一个人的好坏来不成? “说实话,恒少爷,你和那尉迟公子所住的宅院,戒备森严,仆役和丫环都被告知了禁口令,老身所能打听到的东西着实不多,不过,从宅院里传出来的声音,还是让老身知道了许多东西……” 声音?什么声音? 看着陆黄氏那张老脸上露出来的笑容,不知怎么的,陆恒忽然想起了老狐狸方仲行。 “从那声音中,老身得知,恒少爷你是无女不欢,几乎夜夜笙歌,有时,还不止和两三个女儿家共同侍寝呢,年青人血气方刚,在床之间撒欢使性到也是正常的,不过,温柔乡最是能消磨男儿的雄心壮志,恒少爷,你也要多为自己的身子着想啊……” 在陆黄氏那带着关爱和责备的眼神注视下,以陆恒的厚脸皮,也不由得微觉惭愧,但口中却兀自强硬:“少爷我、我天赋异秉。” “而那尉迟公子,就比恒少爷你自律多了,在他的屋中,却从来没有这种乌七八糟的声音传出,夜夜听见的都是,弓弦裂破长空的劲啸,这年青人,胸怀远大,着实有志气啊……”陆黄氏由衷的称赞道。 听了这话,陆恒却想笑。 其实,尉迟疾也不是不想找歌舞姬侍寝,只是那晚在官亭,被自己恶搞以后,尉迟疾便是一朝遭死咬,十年怕井绳,就算是晚上睡觉,无意中想起女人来,睁开眼睛时,都会担心再次看见,那张让他惊恐万分的丑怪容颜来,于是在每晚睡觉前,尉迟疾都会抱着他那张‘天王弓’拉弦不止,弹得却是悲愤莫名的丰收调。 尉迟疾曾经跟陆恒说过,他每一次张弓、放弦,其实在心中,幻想的都是,把那个半夜忽然出现的、可怕的、绝非人类的女人射死的场境。 这样折腾半晚后,直到尉迟疾觉得,已浑身大汗,身子疲累,并在心灵的自我感觉中,已经完成了那个绝对完成不了的任务后,躺在床榻上,才能够踏实安眠。 这些日子,尉迟疾箭术增长之快,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想不到,这样的行为,竟然换得了陆黄氏的满口称赞,甚至还有可能抱得女子归,真是走狗尿运啊! 陆恒在心中,大为感叹造物变化之奇。 但陆恒的表情,却流露出一幅惊佩不已的神色,似乎在无声的赞叹陆黄氏识人的手法之高明。 可是要把尉迟疾卖一个好价钱才行! “那当然了,尉迟兄是什么人?他可是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大人的公子呢,家教森严,品性端良,性情温柔,闭月羞……嗯,嗯,是我陆恒拍马骑鹤来追,都追不上的超卓人物啊,你老人家,和你老人家的那个外女,竟然一眼便相中他了,真是神目如电……” “谁说就相中他了?”陆黄氏冷冷道,差一点没把陆恒顶一个跟头,半截话堵在口中,竟是一种要吐血的难受。 只听陆黄氏一字一句,很认真的对陆恒说道:“老身说的是,有眼缘,有好感,但并没有说就相中他了,这些日子,向我那馨儿求婚的人着实不少,十大门阀之一,江南吴氏产二公子吴良,淮东辛氏的辛道明,翼州郡守之子赵岂,咱们陆氏之中,也有不少佳弟子,来向老身问聘呢,比如胜字门的陆奉川……” 陆恒毫不在意的听着,心想,老姑奶奶,你就吹吧,你说这么多,还就是为了达到奇贷可居的目的,我到要看看你究竟想要怎样,任你千言万语,我自仰然不动。 这时,却听陆黄氏道:“那二十把长刀、短刀,老身原本是打算当嫁妆送出的……” 陆恒登时便忘了,刚才制定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战略方针,八万两银子啊,这个价,便是把尉迟疾论斤卖了,也是大有赚头呢,当下用一种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蔑视神情道:“老姑奶奶,你说的这些人,和尉迟兄相比,就如放屁跟二踢脚比响,莹虫与皓月争辉一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总要比过才知道。” 陆黄氏淡淡的道:“在六月十五,月圆之时,老身打算在魁字门的连台上,招集众位佳子弟,观月赏器,希望恒少爷能带尉迟公子也出席,到时候,再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有缘人,能够让馨儿托付终身。” “至于二个条件么?关于这笔装备的银钱,老身并不要求长字门现在就支付,老身要用这笔银钱当投资入股。” 陆黄氏笑道:“恒少爷,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算用这批装备做什么,但你能够拿到陆宾的长老令,那就说明,陆宾那老家伙对你所要做的事情很是看好,也就是说,虽然你现在花了巨额钱财来购买这批装备,但你将会获得的收益,会是这笔买装备钱的数倍,所以,老身要求入股,以这批装备所值的银钱投资入股。” “在最后的利益分配上,老身要求和长字门五五分成……” 这时候,陆青正从昏迷中醒来,还没等他睁开眼睛,便听到了这句要求和长字门五五分成的话语虽然没有搞清楚具体在谈什么,但出与商人的本能,陆青还是下意识的疾声高呼:“不行!最多三七!!!” 八十一章 密谋 八十一章密谋 “啪” 随着一声脆响,桌子上的茶盏翻落,茶水飞溅,放在桌边上的书帛,立刻透出洇湿后的墨迹,但尉迟疾的脸色,却比那洇湿的墨迹更加狰狞可怖。 “陆恒!” 尉迟疾并指如剑,指着陆恒的鼻子,脸色赤红、眉眼倒竖:“为了几件破装备,你便把我买了,你,你……你还说当我是兄弟,原来你的兄弟便是被你拿来出卖的啊?!”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陆恒叫喊的声音,比尉迟疾还要响亮、还要大声:“什么叫出卖啊,你可别说的那么难听,是相亲耶,多少人抢都抢不到的好机会,那个叫宁馨儿的小姑娘我是见过的,漂亮!水一样的绝代佳人,而且,我还打听过了,这个宁馨儿,来自世家望族,实乃大家闺秀,听说这次来投陆氏,还带来了十多车的财物……” “要去你去!” 尉迟疾冷笑不已:“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啊?! “你以为我不想去啊?要不是因为你,在我脸上射了这么一箭,破损了我的英俊形象,说什么宁馨儿那小姑娘,也不可能看上的是你这个猪头啊?!妈了个巴子的,我就纳闷了,为什么这些小姑娘就不知道,男人,最主要的是要有内涵呢。” 陆恒撇嘴皱眉,一脸深沉。 看见陆恒吃憋的样子,尉迟疾到觉得心头爽快了许多,但随即他又想到,且不可让陆恒引开了话题:“总之,我是不去,要去你去!你件事没商量!” 尉迟疾扬着头,一幅爱咋的咋的的神情。 “我都打听过了,”陆恒并不理尉迟疾,自顾自的说道:“吴氏来的是二公子吴良,吴氏是干什么的,是经营珠宝行业的泰山北斗,这吴良据说着实是个人材呢,主要负责的是江淮沿线的珠宝买卖,手头上有钱……” “辛氏的辛道明,又叫辛大个子,是经营马匹的行家里手,天下七大马场,辛氏便占了三个,而辛道明经营的落日马场,却是生意最红火的一家,有钱……” “翼州郡守之子赵岂,乃是翼州郡守赵鉴湖的独子,那赵鉴湖可是大齐帝国最大的贪污犯,赵鉴湖三十三岁才得子,对赵岂百依百顺,要月亮不给星星,所以,赵岂,有钱……” 尉迟疾大为不解,他一开始听陆恒说起这些,也要参加相亲大会的人物时,原本以为陆恒只是想介绍一下其他人的基本情况,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无论是陆恒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都有着一种让人悚然心惊的阴冷气息。 “你想怎样?”尉迟疾不解的问道。 “怎样?” 陆恒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六月十五,在魁字门的连台上,所开的相亲会叫什么名目吗?观月赏器!这里面的器,便是指宝物的意思,算上你,一共七个人,每人都将携带一件宝物,以宝物来表达自身对馨儿小姐的爱慕之情,看谁的宝物更能够换得馨儿小姐的倾心,便以此宝物为聘,来迎娶馨儿小姐……” 陆恒眯着眼睛的样子,看上去既阴险又贪婪:“也就是说,有六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将会出现在相亲大会上,这是多么好的发财机会啊,六只再肥不过的肥羊……” “你的意思是?”尉迟疾眼睛都瞪大了,虽然他现在已隐约猜出了陆恒心中的想法,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我的意思便是,把这几件宝物抢过来,这些日子,着实没少花钱,长字门的三名执事,现在一看见我,眼睛都放绿光,光付出没有收获确实说不过去,到也该挣点钱了。” 陆恒淡淡的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就在琢磨着呢,潜龙营的那帮家伙,练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练的怎么样,最好实战检验一下,这就是一次大好机会啊,既达到了练兵的目的,又能卷走几件宝物……” “恒少爷?!恒少爷?!” 尉迟疾也算是胆大包天之辈,但此刻,听着陆恒的疯狂念头,却有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你的意思是,抢那六名权贵豪门子弟的宝物?你打算怎么抢?” “抢劫你都不会啊?” 陆恒看着尉迟疾,一脸的鄙夷,就如看着弱智儿童:“把脸蒙上,拿着刀,拿着弩弓,冲上魁字门的连台上,动手就抢呗。” 看见陆恒瞅自己的眼神,尉迟疾也不由怀疑,究竟是自己的智力有问题,还是陆恒的想法太超前,他怎么觉得云山雾罩的,这事实在也太不靠谱了。 “如果别人不能呢?” “不给就揍,只要不出人生命便成。” “那,魁字门的护卫、戒律堂的武士、其他几脉的护卫如果阻拦,发生战斗怎么办?” “他们为什么要阻拦?”陆恒一幅毫不在意的神情:“咱们不是有长老令么,拿出来啊,保证一路通畅无阻。” “你,你拿出长老令来,那不是一查便能知道,这桩抢劫案,是你陆恒带人做的么?!”尉迟疾大声叫道,认为自己终于抓住了陆恒的错处。 “知道便知道,那又怎样,反正有陆黄氏顶着呢,这事,用不着咱们操心。”陆恒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尉迟疾充满了好奇的追问道:“陆黄氏顶着?陆黄氏为什么要帮你顶着?你抢的不就是魁字门么?抢得不就是陆黄氏么?你给人家一巴掌,还希望人家给你个笑脸,你也太异想天开了你。” 陆恒当下,把今天去买装备,被陆黄氏威胁,并敲竹棒的事情说了一遍,冷笑道:“这个老帮子,竟算计着要跟我分成呢,不同意便不卖给我装备,嗯,既然你陆黄氏要求五五分成,那么,便也要承担五五的责任,咱们抢的是陆黄氏的客人,还把其中的一半财物分给陆黄氏,你说,这件事情,如果调查出来,其他人会如何来看待陆黄氏?陆黄氏又会如何来解释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看上去冒险,实际上却是似危实安,为了信誉,陆黄氏十有**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尉迟疾想想,都替陆黄氏感到难受,如果真的按陆恒所说,把抢劫案这样一步步的走下去,陆黄氏便是跳进黄河恐怕也洗不清呢。 看着陆恒脸上,那闪烁着某种恶意的森冷眼神,尉迟疾忽然为自己现在不再是陆恒的敌人,而感到万分庆幸。 “既然你有这样的打算,那么,我去不去参加相亲大会都无所谓了。”尉迟疾的道。 陆恒一幅老谋深算的神情:“你还是去比较好,当内应,以防止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 尉迟疾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一种可能,问道:“既然我去参加相亲大会,如果那宁馨儿小姐真的象你说的那般出色,并相中我了呢?你这么一搞,甚不是毁了我的大好姻缘?!” 听到尉迟疾的推断,陆恒狂眨眼睛,也在思索这种意外发生的概率,最后,他用一种咨询的语气向尉迟疾反问道:“天上难道真的会掉馅饼?” 八十二章 双雄会 八十二章双雄会 到了五月中旬,天气开始有了夏日的热,偶尔那么一两天,鸣蝉叫的分外响亮,夜晚的时候,陆恒所住的四进宅院池塘中,也会响起青蛙的鸣奏,不知为什么,每当听见青蛙的叫声,陆恒就会想起自己唱出来的歌有很多没有欣赏水平的人,说陆恒的歌声,是狼嗥、是蛙鸣,但这蛙鸣声听起来是多么的悦耳啊想起自己唱的歌来,陆恒便会想起赵萱,想起在京都时,最后分别的那个夜晚,赵萱紧紧拥住自己的胳膊,泪眼朦胧,盈盈的看着自己,多次软声相求,要和自己同赴江北,那怕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愿意再和自己分离。 自己当初是怎么拒绝的了? 此去江北,时间急促,需一路快马疾驰,并不适合带女眷同行,再说了,就算到了江北,用什么方法来竞选鹰扬堂堂主,心中还没有完全想好,很有可能还要远赴塞外,就算你跟我前去,仍然要面对分别,你还不如就在京都等我呢,将来在某地稳定下来后,我自然会派人来接你清晨走时,萱儿没有来送自己,唯有寥寥琴音,忽然从晨露阁的高台之上,幽幽响起,有哀怨,有祝福,有思念,在天色初明的背景下,临风而坐的白衣身形,这些日子,每一次无意中想起,便增添些许儿女情怀,仿佛是回味无穷的一滴醇酒。 现在算稳定下来了么? 不,现在应该说是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呢,一步行错,便会满盘皆输,如果不小心应对,很有可能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陆恒旋即把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缕柔情掐灭,恢复到往昔心如冰雪般的冷静之中。 随着准备工作的一步步展开,一些意外和挫折也开始出现。 就在昨天,戒律堂的大执事陆顺找他,跟他说,家族中,有人上报自己的孩子神秘失踪,有颇长的一段时间没有音信,从失踪前和失踪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来判断,应该是被陆恒征用了,虽然陆恒在竞选鹰扬堂堂主期间,有资格征用家族的年轻子弟,但应该把他们的行踪向戒律堂汇报并备案。 陆顺的语气很硬朗,并流露出,如果陆恒不能把事情解释清楚,他将动用他的权力,把陆恒扣留在戒律堂中,等待长老会的审议,陆顺表现出来的硬朗,和流露出来的强大气势,让陆恒感觉到,是他回到江北以来,唯有在面对长老陆宾时,才曾遭遇过的沉重压力。 陆顺,真不愧是陆氏年青一代领导集团中的最强者。 陆恒依靠陆宾给予的那枚长老令,避免了陆顺的诘问,陆恒清楚的看见,当他把长老令拿出来时,陆顺脸上瞬间流露出来的那丝意外。 在陆恒离开戒律堂时,虽然陆顺是满脸堆笑的将陆恒送出,并请陆恒谅解,他忽然把陆恒招来问讯,其实也是职责所在,并没有要为难陆恒的意思,希望陆恒不要见怪。 虽然陆顺神态庄重,语意诚恳,有着直指人心的信服力量,但无论是陆恒还是陆顺,其实在心中都已明白,对方是同类人,是有着铁血本质,和危险性格的同类人。 派出去担当探子的长字门护卫,有二、三个人忽然失踪,虽然陆恒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是去打探蜀东盗贼的一些基本情况,而且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的任务,就算是落入蜀东盗贼之手,熬刑不过,开口招供,张巴子最多也就会以为,这是长字门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采取的一种防止意外发生的侦察手段,但如果真的是张大巴子抓走的人,按照常理推断,张巴子应该向长字门提出抗议,谴责这种不信任的行为,这才是正常表现。 但实际上,并没有抗议出现,事情到因此显得扑朔迷离了或许那些护卫没有招供,或许张大巴子另有打算,或许失踪的护卫并不是被张巴子所抓此时,陆展的药材生意到是进行的很顺利,已经到了二阶段,流动的资金积累到了三万,蜀东盗贼在收购、运输等方面,表现出来的配合和周到,让陆展这个唯利是图的奸商,想到自己竟然在暗中悄悄算计着,要洗劫这样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不由万分内疚。 堕落了啊,我也堕落了,都是让陆恒那混小子带坏的卫元通过商队,向陆恒传来了两个颇值得玩味的消息。 一个消息是,张大巴子加强了山寨的戒备,以前单岗单哨的地方,现在都变成了双岗双哨,如果这时候发动攻击,成功的可能性极低。 二个消息就是,蜀东云台山总寨,前些日子出现了小规模的叛乱,叛乱的原因没有查到,只是知道死了不少人,还关押了一批人,据说死的,和被关押的,都是二寨主秦翔的心腹。 关于二个消息,卫元表示,他也不能确认,因为这个消息,他是无意中听见那么一两句,并从话意中推断出来的,而那名说漏嘴的盗匪,二天就消失不见了。 这两个消息,让陆恒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到什么,只是,具体是什么,他现在还说不出来,不过,陆恒觉得,他现在很有必要跟秦翔见上一次面,好好的谈一谈了。 对于这个秦翔,陆恒可是很好奇呢。 秦翔住在一间独门独院中,有十二名警卫分三波看守,秦翔以前的骄人战迹,使这些警卫们在看守时,不敢有丝毫大意。 虽然秦翔现在的身份,是被软禁的人质,只要双方的生意出现波折、意外,一个便会被斩杀泄恨的对象,但身为强者的尊严和气度,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消失,他的眼神,他的举手投足,都有着藐视一切的骄傲。 对于这样的监管对象,警卫们是既敬重,又小心。 陆恒走进宅院时,天已下午,几朵从远处飘来的云彩,挡住了炙热的太阳,宅院两侧靠墙根的花花草草,在微风中摇曳多姿,陆恒注意了一下,这些花花草草都被打理的十分整齐,那盆栀子花还被修剪出了一个造型,配着几朵洁白如雪的花瓣,沁人心肺的幽香,宛如一温婉的少女,在那里凝目远眺。 “这些,都是秦爷自己打理的,他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自己给自己找点事。” 一名警卫解释道:“那棵栀子花树,秦爷花了三天时间才修剪出来呢。” 陆恒走进屋中时,秦翔正在窗下的书案间,悬腕运笔,书写放在案间的一张条幅,写的是:‘虽千万人,吾独往矣,’此刻,正要写‘矣’字的最后一笔,便听见陆恒的脚步声,他抬头向门口看了一眼,正看见陆恒从门口走入,两人目光相对,秦翔微微一笑,示意马上就写完了,请陆恒稍加等候,便又低下头去,想去写那最后一捺,却不知怎么回事,这一笔竟然无法落下,原本心如止水的精神境界,因为刚才的那一眼对视,竟完全被扰乱了。 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人,那眼神,有如绝世名刀从鞘中抽离的那个瞬间,而暴射出来纵横长室的刀光,此刻他的精神境界,已完全被那刀光填满,既兴奋又惊凛。 沾染着浓墨的笔锋,欲落却又抬起,既然写不下去,那么便不写了。 秦翔把笔放回砚台上,再次抬头看着陆恒,神情已经多了一份探究:“你是谁?” 还没等陆恒回答,秦翔脸上,已露出猛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你是来自京都太尉府的陆恒陆少爷吧?” 虽然是疑问的用词,但那语气分明已经确定。 秦翔给陆恒的一眼印象是,这人虽然长的高大魁伟,但更象一个书生,也许应该这样说,秦翔本来就是一介书生,虽然当了盗贼,虽然杀了不少人,但仍然没有改变他的书生气息。 但秦翔一口便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到让陆恒颇为惊异,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凭什么说我是来自京都的陆恒呢?” “我说我是猜的,你信么?” 秦翔笑道:“其实,我还真就是猜的,只不过,我的猜测有我的依据,首先,我知道从京都来了一位恒少爷,并成为长字门的鹰扬堂堂主竞选人,于是,我打听了一下这位恒少爷的来历和岁数,我是因为双方联手做药材生意,而被关在这里当人质,这药材生意,则是长字门为了竞选鹰扬堂堂主的商业行为,在这个事情中,恒少爷你是一个极为关键性的人物,也是我唯一没有见过的人物……” 秦翔看着陆恒,脸上露出,这一切就是这样简单的神情:“所以,我便猜出你是来自京都的恒少爷了,说实话,你流露出来的精神气质,既在我想象之中,又在我的意料之外。” 听了秦翔的这番话,陆恒再次抬头,仔细的打量了秦翔一眼,虽然秦翔把认出他的事情,说得很简单,并顺理成章,但能在瞬息之间,便把这一切情况,都归纳在一起,并得出正确的结论,这,决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那么,秦兄,你能否告诉小弟,在你的想象之中,和意料之外,又各自是什么呢?” 陆恒笑嘻嘻的问道,神情就象多年的老友一般熟稔,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并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秦翔脸上露出思忖的神情,有的时候,精神上的感应只是一瞬间的感受,而要用语言把这种感觉准确的说出来,到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 “想象之中么?恒少爷你的年轻,少年英发的雄俊,都不愧有着京都血案谋杀者的凶名,还有的就是,你定然会来看我的事情……” 秦翔对陆恒笑了笑,表示他在很早以前,便预料到陆恒会来看他了。 “至于意料之外么?恒少爷,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年轻,而且你身上,有着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虽然我现在,也能算上是一个凶名远播的盗贼首领,但在你进来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感到了一种对危险认知的恐惧,一种强大的足以杀死我的气机。” 秦翔说的很坦诚,他的坦诚,就如窗外的阳光,给人光明磊落的感觉。 但陆恒仍然感到了疑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你料到我会来看你,一定是指你来当人质的这件事情,说实话,以你身份,来担当人质,无论从那一方面讲,都会让人心生困惑,但,你又凭什么就认定了,来看你的人,就一定会是我呢?” 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不累,闻弦音而知雅意,秦翔看向陆恒的目光,已经多了几分欣赏:“关于京都血案的事情经过,虽然没有人了解真实的过程,但在我们这些山中盗匪的口中,那便是,恒少爷,你的运气真好,杀了五十多人,便能得到天下知晓的凶名,我们有的兄弟,杀人过百,至今还默默无闻呢……” 看着秦翔略带揶揄的神情,陆恒很无奈,说实话,这种凶名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不喜欢。 “但我却知,盛名之下无虚士的道理,当我得知,这笔生意其时是跟恒少爷你做,我便劝过张巴子,这笔生意最好别做了,但张巴子不听我的劝告,他以为我不愿意当人质,是因为惧怕死亡。” “我怎么会惧怕死亡呢?!” 秦翔再一次笑了,他这一次的笑容,一改他的温文尔雅,他的书生气息,浑身上下,在这瞬间,甚至流淌着血气升腾的张扬:“我是个早就该死的人,我恨不能早日结束自己的这条生命,我会惧怕死亡?真是笑话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死呢?!” 在这一瞬间,陆恒脸上的笑意尽敛,双眸流露出阳光照射在三棱箭尖上,那种一掠而过的锋锐光芒:“是什么东西的存在,让你还留恋这个人世?是你的家族么?你的亲人么?我听说,他们因为你当了盗贼,而觉得万分羞辱,在全族的公议下,已经削落了你的族籍……” 秦翔脸色猛然间冰冷下来,他看了陆恒一眼,那眼神中,有着一种心灵伤疤被猛然揭落,而触疼的杀机,但陆恒毫不示弱的和他对视着,在无声的金戈交鸣之后,秦翔又把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那棵在阳光下,娉娉婷婷,有如少女般静然默立的栀子花树,他脸上的凶狠转为了柔和。 “那么,是因为你的兄弟么?” 陆恒的话语,有着穷追不舍的坚持,他微微前倾自己的身躯,神情平淡的说道:“我接到消息,在蜀东云台山总寨,发生了小规模的叛乱,死了不少人,还关押了一批人,据说死的人,和被关押的人,都是你的心腹呢。” “什么?” 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显然大大出乎了秦翔的意料,他的脸一下子变成雪白,站立的高大身躯摇晃了两下,便一屁股坐下,喃喃道:“张大巴子,你……你……” 在片刻失神之后,秦翔猛然抬头看向陆恒,此刻,他双目已然血红,脸色是比刚才的凶恨,更加可怕的狰狞:“恒少爷,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你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你又如何能证明,你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呢?!” “这个消息,是我派到云台山总寨去的联络人员,无意中得知,我证明不了这个消息的真伪,你也可以不信。” 陆恒淡淡一笑,一幅你爱信不信的样子:“只是听说被杀的人中,有一个人叫张森,被关押的人中,有一个叫冯育平……” “阿森?!菜刀?!” 秦翔目光森冷的看着陆恒,浑身上下都流露着肌肉紧张感,属于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发出致命攻击的状态:“不知恒少爷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么?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秦兄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能让我满意就行!” 陆恒说得很干脆,他神情泰然的把杯中茶水饮尽,又重新继上了一杯,对于陆恒来说,在这一刻,他已经把所有的底牌打出,如果秦翔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会把秦翔杀死,虽然从内心来讲,陆恒很欣赏秦翔,但欣赏并不表示,他会因此心软而放过秦翔,使自己和自己的兄弟们,陷入危险之中。 “秦兄,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会是你来当人质?” 此刻,秦翔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已经从刚才的意外打击中恢复了过来,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陆恒看见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这个秦翔确实不是一般的人啊! “如果恒少爷你一来到这里,就问我这个问题,我也许会这样回答,这是因为我们蜀东总寨,对双方合作最大诚意的证明,我堂堂的二寨主,来当人质,你们总可以放心了吧?!但现在,我想告诉恒少爷你的是,张巴子实际上是想借陆氏的手杀死我。” 秦翔神情淡定,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现在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影响到他的生死:“其实,在陆展兄提出合伙做药材生意之前,张巴子便对我有了忌惮之心,怎么说呢,我手下有一批生死与共的兄弟,虽然人数比不上张巴子总寨的人多,但我的这些兄弟敢杀敢拼,不惧生死,战斗力却是最强,他们看不起张巴子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虽然我强力压制,但双方仍然了出现一些小的磨擦。” “这时候,陆展兄提出了合伙做药材生意的计划,张巴子就把我找去,问我,是不是想夺权纂位,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不用我动手,他会主动让贤,让我来当蜀东总寨的瓢把子。” “我当年杀死官兵,亡命山林,是张巴子把我收留下来,我又岂能做出这般不仁不义的事情,我便跟他讲,绝无此事,张巴子道,你如果没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你便担当这次去江北陆氏的人质,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于是,我便来了,因为我不来,必然会引发大规模的火拼,我看出来了,张巴子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我手下的部分兄弟,已经娶妻生子,在总寨扎下了根,如果真的引发火拼,我这些兄弟们的家人,一个便会被杀死。” 秦翔自嘲的一笑,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冷厉:“我本以为,在我来当人质的这段时间里,张巴子会把我的兄弟们遣散,分派到各个分寨中去,这样,等我从陆氏回去以后,就算是真的有夺权纂位之心,因为人手的分流,也绝对不能成功,但,没想到张巴子……” 听到这里,陆恒基本上能把整个事情,推断出来了,他冷笑道:“张巴子既然杀了你的手下,也就是说,张巴子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山寨,而要想杀死你的最好办法,就是借我们陆氏之手,而要借我们陆氏之手呢,便是在药材生意做到流水资金最多的时候,来个武力独吞,把我们陆氏派遣的人员杀死,这样,我们陆氏为了报仇,便会把你这个人质出气,斩杀泄愤……” 陆恒仰天叹息:“张巴子,你这招借刀杀人,竟然比少爷我还狠毒,真是让我不能不佩服啊!” 秦翔苦笑道:“张巴子把我的部分兄弟,关押起来,实际上并不是手软,他是担心,如果你们没有杀我,或者出现意外,让我逃了出去,那些被关押的兄弟,正好可以用来威胁我。” “当我的死讯传到云台山总寨,那些被关押的兄弟,便是丧失性命的时候。” “是啊。” 陆恒笑道:“但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这个消息中途泄漏了出来,秦兄,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泄漏这个消息的人,会不会是山寨中,了解部分内情,而同情你的盗匪,秦兄,看来你的人缘还真是不错呢。” 秦翔无语,对于他来,在一刻,心中充满了被欺骗的痛苦,和得知兄弟已经死亡的愤怒。 陆恒看着秦翔,脸上露出探讨的神情:“秦兄,既然我已经明白张巴子的阴谋了,我现在就可以扣留张勇,用来换回我们的人质,并使药材生意停止下来,这样,我们陆氏并不会遭受到什么损失,反正这些天挣的钱已经够多了,你要求我放了你,让你去救你的兄弟,这,对于我而言,对于我们陆氏而言,有什么好处呢?你能否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秦翔看着陆恒,目光流露出审视的神情,有些人,也许一辈子相交,也不能了解对方,有些人,倾刻之间的交谈,便能感觉到对方的心灵,秦翔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做为一个危险对手的存在,陆恒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 这种行为,无关乎性格的冷酷,而是在乱世中争权夺利必要的手段,换做自己如果是陆恒,面对这种情况时也会一样,说什么惺惺惜惺惺,英雄重英雄,那都是假话,因为你现在相惜相重,以后,可能会让自己死于非命呢。 “我如果能够成功的救出我的兄弟,并夺取云台山总寨,我可以保证蜀东的商路,永远对陆氏畅通无阻。”秦翔誓言一般的说道,以他的性格,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金。 但让秦翔想不到的是,这个能给陆氏带来巨大利益的条件,换来的却是陆恒一脸失望的摇头,秦翔沉默了,他看着陆恒,等待着陆恒开出价码。 “秦翔,你是知道我身份的,无论是太尉府的公子,还是在陆氏族中的地位,我随时都可以让你,脱去盗贼的外衣,成为家族的附属,并能走入仕途……” “秦翔,我看你也算得上是卓绝不凡,胸有天地之人,难道一个小小的盗贼山寨,一个盗贼首领,便能让你的雄心壮志,得到施展不成,你可有兴趣跟我一起纵马天下……” “秦翔,你也太看轻你自己了,你以为你的价值就是一个云台山总寨,一个蜀东商路么,如果能得到你的相助,那总寨,那商路就如尘埃一般可以无视……” “秦翔,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兄弟,生死与同,不离不弃!” 两人目光相视,如锁如扣。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燃烧着幽暗的地狱之火,深邃如天空的星辰,还有着鬼泣神号的杀意,但,在这一切一切的可怕和恐惧之中,偏偏还存在着洞察一切,直指人心的真诚。 虽然秦翔比陆恒大,但在此刻,秦翔唯一的感觉就是,当这名少年的敌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当这名少年的手下,则是一个未知,一个需要拿生命还换取的未知。 有了这番觉悟之后,秦翔站起身来,整束衣冠,一拜而下:“兄弟之说,绝不敢当,以后我秦翔便是恒少爷你的手下了,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八十三章 打劫(上) 八十三章打劫(上) 六月的夜晚,天气已见炙热,半空中的明月虽然冰清无尘,但眺望着远山之巅时,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从地表处,升腾而起的氤氲热气。 陆氏七脉,在老宅中,按北斗七星的位置,分成错落有序的七个建筑群体,每一脉,在属于自己部分的建筑群体中,都有着标志性的建筑,魁字门的标志性建筑便是__双阙连台。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此台之左右兮,乃龙舞与凤鸣 龙舞和凤鸣两楼相隔十五丈,中有连台互通,连台横跨半空,如长虹卧波一般,将两楼相接。 这个双阙连台宽约四丈,在建筑时,选用的材料是有百年树龄的香榛木,经过白天阳光的暴晒,在夜晚的时候,整个连台都会散发出淡淡的果木清香,这种香气,本身就有着让人神清气爽而消暑的作用,再加上微风从两楼之隙吹拂而过,立高台之上,衣衫轻舞,就如凌波蹈虚的神仙中人。 共用八个花树般的灯台,分八个方向放置,每个灯台上挂有十二个大红宫纱灯笼,把席间照耀的有如白昼。 坐在流水席上首的陆黄氏,身着紫色攀花缠枝服,长长的尾披拖逶近丈,虽然苍苍白发,但挺直的身躯,言辞清楚的谈吐,却丝毫都感觉不到她的老态,反到给人雍容华贵之感,仿佛是传说中,大宴群仙的西王母娘娘。 在七客散席之尾,尉迟疾盘膝而坐,抱着的却是,等着看热闹的心情。 是的,等着看热闹!他就是想看看,陆恒会如何来完成,这个既让人震惊,又让人觉得荒唐的抢劫。 因为抱着的是看热闹的心情,所以,尉迟疾什么都没有准备,等他在连台之上坐下来后,看见其他的几个人,都颇为奇怪的看着自己,这时他才发现,在其他人身前的朱案上,都放着华丽锦盒,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呼糟糕,因为他忘带宝物了。 尉迟疾眼睛滴溜溜乱转,盘算着,如果轮到自己拿出宝物时,而陆恒还没有发动抢劫,到时候,如何来塞搪过关?。 腰带上挂着的那块玉佩,是当初从小摊贩手中,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一会便厚着脸皮,说是家传宝物,爱信不信 尉迟疾觉得,自从跟陆恒混在一起,他的脸皮变得厚多了。 相比尉迟疾轻松看戏的心情,也有几个大为紧张在意者,比如尉迟疾身侧的那个少年,紫衣锦带,相貌英俊,看向尉迟疾的目光,有着几分探究,和身为相互竞争者的淡淡敌意,从谈话中得知,这少年,是来自岭东的林庆,岭东林氏,也算是当地的望家世族了。 在斜对面,是名个子最为高大的汉子,身材也称的上是魁伟,但给人的感觉却最是平和,对每一个来到的人,都殷勤的打着招呼,谈笑风生,很难想象的出,如此粗豪模样的大老爷们,说话时却细声细气,有如女子。 这人一定是辛氏的辛道明了。 这时,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从隔着两席处看向尉迟疾,那土拔鼠一样的鼻子,让尉迟疾知道,这人定然是那赵岂,翼州郡守赵鉴湖的独子赵岂。 每一个坐在这里的人,都是赵岂眼中的敌人,恨不能一刀砍死。 在赵岂身前的桌案上,放着的锦盒最为庞大,赵岂拍着锦盒时,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布满了唯我独尊的傲慢。 看着赵岂那得意扬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尉迟疾心怀恶意的想,一会被抢时,你就等着哭去吧! 此刻,明月已悬中天,清辉光洒万里,瞅着所有人都已来齐,在陆黄氏微一示意之下,缨络之声遥遥响起,只见在西侧的凤鸣阙中,数盏桔红的灯笼为前导,一行使女翩翩而来。 此刻,正有一阵夜风吹过,使女们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打着旋转,洒下的光晕婆娑迷离,裙袖似云,青丝曼卷,仿佛是一列仙女,踏着云彩,正从天上的宫阙,缓步下降到人间。 在队列的正中,是一个十三、四岁,身着月白衫裙的少女,那少女脸上的神情含羞带怯,有着不胜凉风吹拂的娇柔,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的美丽,似乎让月光都失去了颜色,双眸有如远空迷离的星辰,更象两颗含而未落的水滴,有着说不出的圆润柔和,她的月白衣裙随风飘舞,玲珑有致的身姿,让人情不自禁的担忧,她会不会随风而去。 原本只是随意一眼的打量,但为什么,这一眼,就如小偷猛然盯见了鼓鼓囊囊的钱包,再也不能把目光撤回。 这,这个女孩,便是那宁馨儿么? 尉迟疾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在这忽然之间,被什么东西怦然击中,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那娇小堪怜的身影,从虚空中,一步步走来,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也许只是在梦中,才有过这种感觉,但梦中的感觉,朦胧不可分辩,而此刻,这种感觉真实的就如潮水般,向自己的心灵涌来。 尉迟疾猛的低下头去,拒绝自己坚如磐石的心,被这种柔软的感觉所侵蚀。 尉迟疾不是没有经历过女色,相反,在女色方面,他也算得上是一个积年老手,标准的浪荡公子呢,但每一次和女子欢娱之后,在晨曦来临之时,他都能感到莫名的空虚,于是毫不回顾的离身而去,因此,在他心中,使终认为,女色,只是生命的一个点缀,可有可无。 但,但为什么,眼前这个缓步行来,这个叫宁馨儿的女孩,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想把她拥在怀中,呵护一辈子的冲动。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心灵失守,而造成的虚幻感觉,是不能当真的。 尉迟疾再次抬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他甚至带着嘲笑的神情,看着双目放光,口水滴落兀自不知的赵岂,心中已是一派冰冷,只有象陆恒那样的色鬼,才会对女子,就如苍蝇对腐肉一样,叮着了就不撒嘴呢,我,尉迟疾,堂堂的大丈夫也,是绝对不会为所迷的。 尉迟疾几乎是用挑战的心情,看着宁馨儿一路行来,姿态优美的在案席后坐了下来,此刻,连台之上,除了香榛木的香气,又多了兰花般的清香,宁馨儿坐在那里,低眉顺眼,俏脸涨的通红,在众人狼一般的目光盯视下,竟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那象水莲花不胜凉风般娇羞的温婉,让所有人都产生一种,要把衣衫脱下,去为她遮拦风寒的冲动,而实际上,所有人又都清楚的知道,此刻的微风,清爽可人,没有丝毫冷意。 这个女孩,天生便是被男人来宠溺的啊!所有人在心中,都发出这样的感叹。 空气中,香气越发浓郁迷人。 “在座的众位,都是年轻俊杰,但老身却只有这一个外女,实在是不好选择,只好借观月赏器之名,希望能够找出和老身这个外女有缘之人,但,什么样的人又是有缘之人呢?老身以为,不但要容貌性情上的般配,更主要的是,要心诚,现在,就让老身看看各位的诚意吧……” 陆黄氏兴高采烈的宣布,观月赏器之会的开始。 尉迟疾坐在那里,不住的嗤之以鼻,真不愧是商人出身,想不到所谓的诚意,也是通过金银财宝的价值来衡量,想到坐在那里,象一朵在静夜中,无声绽放的花朵一般的宁馨儿,竟然要嫁给个满身铜臭的家伙,尉迟疾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难受。 尉迟疾和陆恒在一起时,曾经分析过这场,名义上是观月赏器,实际上却是相亲的聚会,用陆恒的话来说,这那里是相亲,这分明就是一个双方在金钱利益方面的交换,这样的聚会,不抢它抢谁。 对于陆恒的强盗理论,尉迟疾是不赞同的,但,陆恒对于聚会的定性,尉迟疾觉得,陆恒归纳得还是很形象,不错,这就是一个利益方面的交换,并无丝毫的感情存在,而宁馨儿则是整件事情的牺牲品。 陆黄氏想把自己的外女卖一个好价钱,而那些愿意出钱的所谓年青俊杰们,则是希望,通过迎娶宁馨儿,获得比付出更大的利益。 这个宁馨儿,且不说她本身,就继承着庞大的资产,更主要的是,她是歙城望族宁氏的人,而歙城,北临江北,南下武安,东有中行,西伴淮水,是一个经商的战略要地,更何况,娶了宁馨儿,也等于跟陆氏七脉之一的魁字门拉上了关系,这里面的好处,实在是太多太多。 而宁馨儿的性情、美丽恐怕是交易中,最唯不足道的地方,相比而言,一心一意奔着宁馨儿而来的赵岂,到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显得更加单纯和可爱的多了。 尉迟疾再次望向宁馨儿的目光,充满了怜惜。 而此刻,宁馨儿坐在陆黄氏的身侧,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却正好看见尉迟疾盯视过来的目光,本来就红晕未退的脸,一下子又涨得通红,把俏脸微微侧着,看向身旁悬挂的红色灯笼,而弯弯如月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欢喜的神情。 她为什么欢喜?她是因为发现了我在看她而欢喜么?尉迟疾的心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 一只只锦盒被打开,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被拿了出来,开马场的辛大个子最为实在,他的锦盒中,放置的就是一块块赤足金砖,码放的整整齐齐,在金砖的最顶端,还有一张纸,纸上写有一句话:在我休息的房中,这样的金砖还有十盒。 岭东林庆的宝物,是一块巨大的翡翠,仿佛凝脂一般,绿的晶莹剔透,黄金有价玉无价,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行家,这块翡翠的价值,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在瞬间估算出来。 而赵岂那只硕大无朋的锦盒中,放着的是一枝赤红如血,没有丝毫杂质的珊瑚树,在珊瑚树上,缀满了闪烁如星辰般的黑色珍珠。 光是这颗珊瑚树,价值便应在万金之上,但赵岂脸上的骄傲神色却已经消失不见,因为,在他身边的陆奉川,锦盒中放着的那对,有核桃般大小的猫眼石,便决不比他的这棵珊瑚树逊色。 而坐在首席的江南七大门阀之一,吴氏二公子吴良,更不愧是经营珠宝的出身,他的锦盒在缓缓打开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盒中的物体,感觉到的只是眩目的耀眼光芒,当眩目的光芒渐渐凝定,只见一个嵌着火龙钻石的七彩兰花束额,盘放在黑兽皮为底的锦盒之中,单凭那颗嵌在兰花花蕊之上的火龙钻石,便足以使其它珠宝,失去颜色。 所有人的案几上,都升腾着珠光宝气,唯有尉迟疾的案前,是一片空白。 “尉迟公子,你所携带的宝物呢?”陆黄氏奇怪的问道。 尉迟疾想把腰间的那块玉佩拿出来,厚颜无耻的说,这就是我的宝物! 尉迟疾想拍着桌子叹息,唉,看我这记性,放在屋中,忘带来了啊? 尉迟疾想…… 就在这时,一直羞涩躲避尉迟疾目光的宁馨儿,仿佛在忽然间,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缓缓把她那恬淡空灵的俏脸转了过来,最后,盈盈如水的目光,近乎勇敢的和尉迟疾的双眸相对,不再躲避,流露出来的脉脉情意,让尉迟疾忽然间有了这样的认知:这,这个宁馨儿,她对我可是大有情意啊…… 难道,难道这是真的?! 尉迟疾一咬牙,从身背的箭篓中,抽出一支红色羽箭,放在身前的案几上,朗声道:“这只红羽,便是在下的宝物……” “宝物?你那也叫宝物?” 赵岂放声大笑,他的赤红珊瑚树被吴良压了一头,正是一肚子的郁闷呢,此刻正好发泄出来,笑声便显得分外张扬:“你那只破箭也能算是宝物的话,天下的宝物何其多也!……” 尉迟疾瞪了赵岂一眼,那一眼流露出来的寒意,就象是放在案几上,在月光的照射下,汇聚到羽箭箭尖处的锋芒,这种充满杀意的锋芒,让赵岂的笑声倏然而止,张嘴呆视的神情,仿佛被瞬间冰冻。 尉迟疾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一名武者,对于我来说,武器便等于我的生命,我以我的生命,来表达我对馨儿小姐的诚意,难道不比这世上的任何珍宝,都显得更加珍贵?!” 对于尉迟疾的这番言论,其他几名竞争者的神色,一个个撇嘴瞪眼,显然是大不赞同,就连陆黄氏的那张老脸,也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嘲讽,唯有那一直看着尉迟疾的宁馨儿,在听了尉迟疾的这番话后,脸上猛然放射出,可以称之为灿烂的美丽光华。 陆黄氏淡淡的道:“好吧,尉迟公子,这便算是你的宝物,现在,每人的案前,都放着每人的宝物,便让馨儿来挑选一件吧。” 在众人瞩目之下,宁馨儿从陆黄氏身侧的案后,缓缓的站起身来,脸上虽然羞涩,但神情之间,分明还有着说不出的甜美,只见宁馨儿举步向前行去,在走出三四步后,众人便惊讶的发现,她明显是朝着尉迟疾的案几方向走去的。 此刻,尉迟疾也和众人一样,屏息以待,尉迟疾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因为被一个女孩选中,而产生了近乎拥有世界般的成就感和骄傲,他在心中发誓,自己会一辈子都来呵护这个女孩的,让她永远生活在幸福之中。 就在这时,混乱的脚步声,却猛然响起,伴随脚步声的响起,还有短暂的惨叫,接着,便见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以一种行动如一的步伐,从连台的两侧,象恶狼一般扑了过来,这些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某种陌生而可怕的光芒,他们一只手,拿着寒光闪烁的短刀,另一只手,拿着小巧精致的弩弓,从各个角度,直着席间的每一个人,竟然连陆黄氏也没有放过。 “打劫了!”一个声音喊叫道:“打劫,男的站左边,女站右边,不男不女的站中间!” 接着,便见一个身材高大,挺立如枪的黑衣蒙面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他的手中,既没有拿刀,也没有拿弩弓,拿着的却是一个硕大无朋的麻袋,兜风而敞开的麻袋口,有着无底洞般的深邃和广阔。 那蒙面人望向摆放在案几上,金银财宝的目光,就如饿了一冬的狼,扫视着没有看护羊群,流露出来的那种肆虐和疯狂,让每一个坐在案几后面的人,都不由心生寒意。 看着宁馨儿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变化,脸上露出惊恐神色,而停下来的脚步,尉迟疾在心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陆恒,这是扫把星啊!你她妈的就不能来晚点啊?!” 八十四章 打劫(下) 八十四章打劫(下) 此刻在连台之上,负责侍侯的侍女足有有十来个人,其中很是有几个胆小怕事的,看见那些黑衣蒙面人,仿佛地狱幽灵般猛然出现,一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精神紧张之下,差一点便要喊叫起来,张开嘴,还没等声音发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刀,便已横在了咽喉处,锋刃传来的冰冷寒意,让侍女的瞳孔猛然睁大,嗓间流露出来的声音,就如变调的颤音,细微的可以忽略不记。 相比侍女们的恐慌和无助,赵岂这个官宦家的子弟,到是要镇定了许多,他看看天、又看看地,看看连台之下巍峨的楼群,再看看身边的其它世家子弟,还有放置在各人案前的金银财宝,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身在江北陆氏魁字门的重地,竟然会遭遇到打劫这样的恶**件。 就算是作梦,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荒唐可笑吧? 刀锋虽然架在了赵岂的脖子上,但赵岂的口气却依然强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竟敢跟我动刀弄枪的,我……” “啪” 那柄短刀一退一闪之间,赵岂的脸颊已被刀身重重抽中,赵岂被打的头一仰,嘴角落血,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半张脸登时就肿了,等再抬起头时,已是双目噙泪,神情凄婉,就象被主人关了两天黑房子的狗儿,既恐惧又乖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 陆奉川勃然大怒,双眉一轩,便欲起身叱责,只是身子才站起了一半,那柄放在他脖间的短刀,也从半空用力拍下,双腿一软,让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要是敢再乱叫,我便宰了你!” 那名站在陆奉川身边,手持短刀的黑衣蒙面人,双眸凶光暴射,流露出来的强大杀意,让陆奉川真的吃了一惊,不但是因为刀锋之间,流露出来的那股冰冷杀意,还因为这个蒙面人露出来的豹眼,说话的声音,分明便是在老宅中,经常和自己作对的那个陆石武,他怎么跑来了?他怎么会来这里抢钱?难道…… 陆奉川再次抬头,看向站在连台中央,拿着麻袋,正以横扫**的利落动作,住麻袋中狂塞金银财宝的高大蒙面人一眼,已有所明悟,此刻,在陆奉川心中,除了有被人用刀逼着,用弩弓指着的屈辱感以外,还有的就是难以置信的惊奇。 那人,那人一定是陆恒! 陆恒,你这祸闯的也有点没边了!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可是老宅,你当这是在京都的太尉府啊,任凭你胡闹,我到要看看,你会怎样收场。 在陆奉川心中,他一直把陆恒看成自己的潜在敌人,但在这一刻,陆奉川认为,陆恒已经失去了做为自己对手的资格,因为陆恒太过胡闹,只是一个无可理谕的疯子。 面对陆恒疯狂般的洗劫,表现最为从容不迫、风度俱佳的是吴良吴二公子,他不但无视横在他脖颈间的刀锋,还好心的提醒陆恒道:“我这个兰花束额可是经心研磨过的,要是放置不当,很容易便会挂花,你最好用锦盒中的那块兽皮把它包起来,再放在怀中……” “谢了。” 陆恒很虚心的接受了吴良的建议,他看着吴良,眼中充满了感激:“吴公子,你这个腰带真是不错啊,嵌着的这几块青玉,好象值几个钱呢,脱下来!” 提着裤子的吴良吴二公子,看上去仍然是那样的从容,那样的温文尔雅,只是在那从容和温文尔雅的背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烈焰沸腾般的怒意。 相比吴良吴二公子的从容不迫,辛大个子的态度则是热情,仿佛他现在并不是一名受害者,而是合伙抢劫的帮凶:“这些财宝多沉啊,就说我那几块金砖,都是有棱有角的,你都放在一个麻袋里,走不了多远,就会把麻袋蹭破,你应该多准备两条麻袋……” “好建议!” 陆恒仍然是那样的虚心,不过他投射过来的眼神,却让辛道明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大个子,热心人啊,帮人帮到底,把你的裤子给我脱下来,两个裤腿各打一个结,让我当麻袋来用吧!快!” 辛道明在那一瞬间,想抽自己的嘴巴,而吴良吴二公子看着辛道明脸上的表情,却觉得心中一下平衡了许多:我虽然没有腰带了,但至少还有裤子可提,辛大个子,嘿嘿,你就提你的裤衩吧。 就在这时,坐在首席上,神情阵红阵白,最后已是一幅铁青面孔的陆黄氏猛然喝道:“不得放肆!你,跟我来!” 说罢,陆黄氏站起身来,全然不理横放在她肩上的短刀,向连台的一侧走去,步履却多少显得有些急促,拄着的龙头拐杖,敲击在香榛木的连台地面上,发出密如鼓点般的清脆响声。 “看好了,都看好了,谁有异动,便格杀勿论!” 陆恒把手中,已很是沉重的麻袋放下,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后,便屁颠屁颠的向陆黄氏的背影追了过去。 说实话,在这场抢劫行为刚开始的时候,每一个坐在案席后面的人,都不是特别在意,他们不同于那些侍女,他们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物,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江北陆氏的老宅耶,在这里抢劫,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在这里,真的被人抢劫了,这笔损失,自然会由陆氏的魁字门来赔偿,根本就不用担心。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在一开始时,大家的心中,更多的是把这场抢劫,看成了一场闹剧,但这种轻松的心情,随着那些黑衣蒙面人整齐划一的动作,还有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那股凶厉气息,有着嗜血**的刀锋,再加上赵岂被打,吴良吴二公子被近乎污辱夺去了腰带,更要推扒辛大少的裤子…… 这一切一切,又使整个事情,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定了,难道是真的抢劫不成?! 这时候,陆黄氏的表现,再次让整个事情,升腾起了看不透的迷雾,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都有着自己对事情的推理判断,但在这一刻,他们都隐约感觉到,事情好象是很复杂,就如陷身在巨大的迷宫之中,身边站立的那些黑衣蒙面人,流露出来的杀意,更提醒着每一个人,危险性的存在。 相比众人而言,尉迟疾是所有人中,最清楚的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人,所以他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坐在案几之后,和离他有六、七步之遥的宁馨儿对望着,两人眉目传情,在明月的照射下,颇有些‘别有情愫暗潜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味道。 “恒少爷,你就不要蒙你的脸了,你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幽暗一角,陆黄氏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怒叱道,她的声音大的骇人,全然不顾是否会被其他人听见。 “唉哟,老姑奶奶,你的眼神真好,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我自己来呢。” 蒙面布摘了下来,陆恒那张二皮脸在月光下,显得说不出的可憎可恨,但同时,在陆恒嘻笑的表情后面,流动着的某种危险气息,又让陆黄氏把抡起拐杖,痛殴陆恒的冲动强行的压抑了下来。 只听陆恒说道:“老姑奶奶,你问我要干什么?你这不是明知顾问么?我是要抢劫啊!你卖给了我那么多的好兵器,还不肯收我的钱,只要求利用这些兵器,挣到的效益五五分成,我要是不去抢点金银财宝,来孝敬你老人家,那我也太对不起你老人家的信任了……” 陆恒咒发誓般的道:“老姑奶奶你放心,抢来的这些金银财宝,我跟你老人家五五分成,一个银毫子都不会少给你老人家的……” “抢劫?是啊,你是在抢劫呢!但你是在抢劫我魁字门呢!” 陆黄氏怒吼道,如果不是有拐杖的支撑,她差一点没有昏倒在地上:“带着你的那些人赶快滚!赶快!” “你就等着处罚吧,虽然你父亲是长老,但你在家族内部实施抢劫,你父亲也救不了你,你就等着族规的处罚吧!” “老姑奶奶,你也太黑了吧,说好五五分成的,怎么现在都变成是你的了,我陆恒敬你老人家是长辈,但你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能太欺负我这个晚辈了吧。” “再说了,什么处罚不处罚的,好象这里面,没老姑奶奶你什么事情似的,要钱时,你老人家可是伸出手来,就不肯收回去,怎么有事了,你老家躲的比谁都快呢,这,可不太好吧。” 陆恒脸一板,嘻笑的神情,如长鲸吸水般尽敛而收,剑一般的眉毛下,细长的眼眸中,一种陌生而可怕的光芒在游走,在迸发,还有脸颊上,那道如怒龙苏醒,微微抽动的伤疤,使陆恒高大的身影周围,忽然升腾起可怕的黑色火焰。 “老姑奶奶,无论怎么说,你我都是合伙人,难道,你老人家想一推二六五,来个黑吃黑?”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雪峰之巅滚落下来的冰块,那种透骨的寒意,让陆黄氏心中的怒火迅速得到了平熄,这时候的陆黄氏,忽然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自己当初敲诈陆恒,犯的是一件多么愚蠢的错误,她已经从陆恒的口中,感觉到了更大危险,正在悄悄的逼近。 在片刻的静默之后,陆黄氏刚才在夜风中,因为激动,因为愤怒,簌簌而抖的身子,又重新恢复了高傲挺拔,这个年仅七十的老人,此刻就象是一根筋络尽显的老竹,有着无限的坚韧。 “恒少爷,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责怪,自从老身成为魁字门的执事,魁字门的优质器械,就算是家族内部的人购买,也不能得到丝毫优惠,他们说,老身钻到钱眼里了,为了挣钱,六亲不认。” “其实,老身有老身想法,魁字门每一件优质器械,都有老身的心血凝结,如果贱卖了,得到的人,便会因为价格低贱,不加在意,而轻忽视之,如果是高价所得,便会珍爱非常,所以,老身卖高价,也是为了让那些器械能够被人珍惜,不至明珠暗投。” “想不到老身的想法,竟会造成了如此误会,这样吧,恒少爷,这次你就不要动手抢劫了,我魁字门丢不起这个脸,五五分成的事从今天开始,就当不存在,那批装备的钱,恒少爷你按成本价付钱给老身,这样的结果,不知恒少爷你是否满意。” 奸商理论! 不过,看着陆黄氏那张在夜风中,象松树皮一般的老脸,闪烁着这已是最后底限,如果还不同意,大家便玉石俱焚好了的强硬,使陆恒对陆黄氏,情不自禁的产生了几分敬重,不愧是江北陆氏的女强人啊。 “虽然少爷我吃了点亏,但老姑奶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陆恒大义凛然的说道。 拄着拐杖的陆黄氏,和蒙着脸的陆恒,再次出现在宴席之上时,成为了所有人目光交汇的中心。 陆恒一抬手,所有的黑衣蒙面人一起收刀入鞘,那“咔”的一声脆响,竟然有如一声。 接着,陆恒和这些黑衣蒙面人从连台的两侧,迅速撤退了下去,他们手中的弩弓,在撤退时,仍然有意无意的指着台上的众人,有先行、有掩护、有策应、有殿后,虽然只是二十几人,但行动之间,动作有序,悄然无声,流露出来的强大战斗力,让几名有识之士,都觉眼中一亮。 而陆黄氏的神情,多少都有些悻悻了,但也恢复了在连台之会最开始时的雍荣华贵,只听她宣布道:“这件事情,只是一场小辈们的玩闹,希望欢娱佳宾,只是表演的有些过头了,让大家受到了惊吓,老身决定,每位宾客,都可得到五十两黄金,借此来表达老身的歉意……” “什么?是玩闹?那我这……” 无辜被打的赵岂立刻发作起来,虽然能获得五十两黄金的赔偿,但,当众被打,尊严何在? “赵公子么,因为受了伤,将获得百两黄金的赔偿……” 赵岂的声音,立刻低了八度。 坐在那里的陆奉川,却全然没有听见陆黄氏的话语,他盯视着陆恒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微微有些扭曲的鹰脸上,目光灼灼,有如两团在暗夜中跳跃的鬼火。 八十五章 意料之外的势力 八十五章意料之外的势力 时令进入夏季后,天色在卯辰之交时,便已蒙蒙放亮,身处山谷之中的潜龙营,随着晨曦的来临,就如山林中渐渐醒来的怪兽,叱喝声、吼叫声、还有兵器划破空气的尖锐嘶裂声,依次响起,这种充满了阳刚之气的声音,会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情不自禁的产生热血沸腾的冲动。 现在的潜龙营,因为人数的人增多,已经分为了潜龙卫和预补队两个营阵。 潜龙卫有四百多人,是在这半年中,能够跟得上训练计划的优秀子弟,他们每月可领到双份月例银,一日三餐,都有肉食,这样的优越条件,使他们每日挥刀近万次,全幅武装十里越野,夜间攀爬悬崖峭壁等等训练项目,都不再视为畏途,而当成了一件自己能够做到,并必须要做到、要完成的任务。 其实,已经成为潜龙卫的人,之所以还玩命的训练,除了条件的优越,还因为,他们担心被预补队的人赶上,而使自己从潜龙卫中剔除,那么,现在所能享受的这一切优越条件,都会随之远离,所以,唯有玩命的训练,增加战斗技巧,才能让自己在潜龙卫中,永远的站稳脚步。 预补队,其实就是淘汰下来的人员,有五、六百人之多,他们大多是在训练中受伤,或暂时达不到,潜龙卫那近乎残酷的训练标准的人。 因为不准离开营地的命令,所以,他们仍然留在了营地中,只是每日的训练量被减半,而且还要承担站岗、放哨、清洁卫生、擦拭器械等打杂任务,仔细算下来,每天付出的汗水并不比潜龙卫的人少,但月例银却只有人家的一半,吃的伙食、用的器械,也完全不能跟潜龙卫的人相比。 天道昭昭,公理合在?!对于任何一个有血气的男人来讲,这都是不能忍受的耻辱,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他吃肉,我连汤都喝不上,只能闻味,他撒尿,却要我去洗马桶…… 于是,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预补队中的每一个成员,也玩命似的增加自己的训练量,渴望能够进阶成为潜龙卫的成员。 每月的月末,在发月例银的头一天,有五十个挑战名额,预补队的人,可以随意挑选一名潜龙卫的成员,向他提出挑战,只有能够获得胜利,那么,他便成为潜龙卫的新成员,而那名失败者,则降级为预补队的人,原本二日便能拿到的双份月例银,也变成了单份。 因为这个挑战制度的存在,使那些预补队的人,看见了改变命运的亮色,他们就象狼崽子一样,双目放射出幽幽血光,盯视着每一个潜龙卫的正式成员,倾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寻找着他们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破绽,准备在月末挑战大会上,将其一举打翻,并取而代之。 而那些潜龙卫的正式成员,他们一边享受着美食,享受着领月例钱时,那种沉颠颠的感觉,享受着预补队员们的生活服务,和预补队员眼中那种既羡慕又不服的神情,一边暗自警惕,可不要被这帮家伙超过才好。 正因为体会到了那种高高在上,其他人需仰视才能得见,自命不凡的感觉之后,如果让他们重新沦为预补队的成员,那种心理落差,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于是,他们拼命的训练,甚至超额完成陈东制定的训练量,不但是为了实际利益,更是为了证明自我的价值,为了荣誉。 此刻,隐龙营的中心处,在百米的空地中间,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帐篷,帐篷的四周,相隔十米处,分八个方向,各站立着两名执刃披甲的战士,他们如雕像一般立的笔直,除了用眼眸警惕的巡视着四周外,便一动不动,但那般森严肃杀的气息,连飞鸟都不敢从他们头顶经过。 之所以站岗警戒的位置,要和大帐相隔十米,是因为有了这十米的距离,便是身为站岗者,也听不见大帐内讨论问题时发出的声音。 帐篷内,衣服兀自带着夜露寒气的秦翔,指着几张墨色未干的帛纸,笑道:“恒少爷,你这次的抢劫虽然不成功,不过,到是达到了引蛇出洞的目的,昨晚你们从老宅撤退回来时,共有十三人,分成三拔随后跟踪,在拦截的过程中,有六个人被当场杀死,有七个人被擒获,无一落网。” “三拔人?呵,还真不少。” 陆恒知道那些帛纸上,写的都是问出来的口供,伸手接过并问道:“咱们的人出现伤亡了么?” “有两个人受了点轻伤。”秦翔由衷的赞叹道:“恒少爷,你训练出来的这批人,个人的战斗力虽然还差点,但相互之间的配合真是没说得,那两个受轻伤者,也是在接近受了重伤,垂垂欲死,躺倒地上的探子时,一时大意,才被对方的兵器撩伤了,假以时日,战斗经验再丰富一些,这类情况便决定不会再出现。” “这都是用钱喂出来的啊!”陆恒一边应道,一边翻看着手中的帛纸,看着看着,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一拔人是张大巴子派到安陆郡的探子,这到也正常,张大巴子既然打算独吞药材生意的钱款,多派些探子来打听情况,也在情理之中。” “一拔是戒律堂派出来的跟踪者,这也能理解,咱们这次公然在老宅中抢劫,虽然有长老令牌,那些戒律堂的武者不敢阻拦,但以陆顺的脾气,心中定是不服气的很呢,定会想着法子来找我别扭,再加上,陆奉川也在竞选鹰扬堂的堂主,陆顺这个当爹的,定然要帮他的儿子竞选成功,派出跟踪者,查查咱们的情况,也是正常情况。”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怎么铁勾会也冒出来了,咱们跟铁勾会并无纠葛呵,铁勾会在长堡吃的是江口饭,跟咱们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跟踪我做什么?” 陆恒拿出其中的一张帛纸,很是不解向秦翔问道:“怎么这口供上,除了写着,是铁勾会的头领麻三让他们来跟踪以外,再无其它消息,是不是刑讯的力度不够,还是这个探子嘴够硬。” “嘴够硬?” 秦翔笑道:“是尉迟公子亲自主持刑讯,再嘴硬的人,也会被他撬开。” 尉迟疾在昨夜,被陆黄氏从连台上强行赶走。 当陆恒领着人撤退以后,尉迟疾便被陆黄氏以不受欢迎的客人为名义,而强行驱逐,身为豪门权贵出身的尉迟疾,还是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受这样的耻辱呢。 其实,现在的尉迟疾,对这种不必要的表面虚荣,已不是太放在心上,只是,宁馨儿就在他身前不远处,眸光盈盈的看着自己,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跟自己述说一般,那眼神,既让尉迟疾心醉,又让尉迟疾心碎。 尉迟疾回来时一肚子火,但陆恒却说:“你是被那老太婆赶走的,跟我有屁关系,那老太婆赶走你,其实是心痛钱,难道还要给你五十两金子不成?” 陆恒看着尉迟疾,大惊小怪的道:“看你这气哼哼的样子,莫非天上真的掉馅饼了?你和那宁馨儿,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你觉得我的抢劫,坏了你的好事?我跟你说,连台之会,只是相亲,要想把宁馨儿娶到手,三媒六证,一样都不能少,你在江北,无亲无故,算起来,求到我头上的事情,着实不少呢,你现在就跟我使脸色,是不是也太早……” “我那里敢跟恒少爷你使脸色哟,我这是回来时,让风吹的,风吹的……”尉迟疾用力揉着自己的脸,终于揉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脸上虽然揉出笑容来了,但尉迟疾心中的怒气,便如等待喷发的火山,那些被秦翔抓来的探子,便成了尉迟疾揉躏的对象,把心中的暴虐完全发泄,探子们发出的惨叫声,让人情不自禁的便会想起,杜鹃啼血,猿之哀鸣这一类的形容词。 在这种情况下取得的口供,可信度到是极高。 “恒少爷,你毕竟才到江北不久,有些势力的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秦翔为陆恒讲解道:“铁勾会其实是江北最大黑帮__排教的重要分枝,排教是依靠长江水运为生,而铁勾会主要的经营项目,是长江水运中的木材。” “长江上游多山,林木丛生,把优质的木材砍下,推到江水中,顺江而下,来到咱们江北的长堡码头的缓滩上,铁勾会的人,便会用手中的铁勾,把木材拖上来岸来,转手倒卖,便是一个好价钱,有钱就好办事,渐渐在周围城镇开设青楼,赌馆,日进斗金,铁勾会的势力因此渐渐膨胀,虽然还挂着排帮的名号,但这几年来,已颇有一些帮外之帮的架式了。” “我想,铁勾会之所以跟踪恒少爷你,不外乎有这样几个想法,一个呢,这批药材生意离不开铁勾会的运输,其中的利益让他们产生了窥视之心,也想从中分一杯羹,不过呢,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要冒的风险和获得的利益不成比例。” “还有一个可能呢,那便是他们对潜龙营的势力发展,有些担心,希望能够得到准确的情报……” 说到这里,秦翔停顿了一下,微微沉吟了片刻后,用不能确定的语气跟陆恒道:“据我说知,陆顺、陆奉川父子,跟排教的关系极深,当年,如果没有陆顺的帮助,铁勾会是不可能在长堡码头叫响字号的,所以,铁勾会跟踪恒少爷你,也有可能是受到陆顺、陆奉川父子的指使,来探听恒少爷你的底细。” “妈了个巴子的,老虎不发威,便被人当作病猫了,一个小小的地方帮派,也敢出头,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了。” 陆恒的眼神,犹如闪电在空中掠过,残留的那抹蓝幽幽的火光,一闪即没:“秦兄,听你话里面的意思,这铁勾会好象挺有钱啊。” 八十六章 夜深沉(上) 八十六章夜深沉(上) 夜色深沉,天正寅时,孤月峰有如一弯残月,在诸峰之间,形状尤为特别。 风很大,把万千树木吹得此起彼伏,松涛阵阵,就如巨龙在漆黑的夜色中发出的吟啸,随着一道裂破长空的闪电,接着是一声炸雷,在炸雷的余韵仍然在群山之间飘荡时,“噼啪”作响的暴雨,就这样忽然降临了。 炙热的夏日夜晚,来一场凉爽的暴雨,能睡一个踏实觉,是最安怡不过的事情。 齐老三缩了缩脖子,闪避着从了望塔木板缝隙间滴落的雨水,孤月峰的寨门,本来是由二个人为一班,在夜间把守,前些日子,不知总瓢把子怎么想的,又加派了两人,成为了四人一班,而且一再告诫,要打起精神,不得疏忽,否则寨规处置。 随着四五个月的太平无事,所有人都渐渐忘记了总瓢把子的叮嘱,此刻,其他三人,都钻进了齐老三身后五步远的小屋中,打瞌睡去了,唯留下齐老三一人,在这里盯着。 龟儿子的,看老子老实,好欺负嗦,就让老人一个人盯班 齐老三也准备打个盹,这样大的暴雨,就算前方三百米处的暗哨传出消息,自己也看不见,再说了,这鬼天气,再加上山路崎岖,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山寨。 眼睛刚眯上,便看见俯卧在他脚下的阿黄“呼”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抖动鬃毛,鼻子发出唔唔声,接着又“汪汪”的叫了两声,便不再叫了,鼻子继续发出唔唔声,那神情似乎颇为困惑。 这时,便听见“啪”的一声钝响。 妈妈的,打个盹都不让安适嗦,不知道是那个龟儿子半夜回来了 对于这种天黑下暴雨,暗哨和寨门信号不通的情况下,忽然回来的人,都会扔块石头打在寨门上,表示是自己人,只是阿黄为什么忽然会叫呢,一般只要是寨中的人从外面回来,阿黄是不叫的。 齐老三迷迷瞪瞪的从了望塔中站起身来,准备去把寨门打开,但口中还是习惯性问了一句:“口令!” “口令个锤子!是齐老三嗦,这娃快把寨门打开,好大的雨噢,快点!快点!” 外面的人喊叫道,那声音听起来到也耳熟,再加上能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齐老三借着手中的油纸灯笼,向外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中,如注的暴雨下,隐约可见三个裹着蓑衣的人站在门口三个人,就算有意外,能有好大的事 齐老三口中应着,便走了下去开门,口中骂骂咧咧的:“深更半夜的,搞鬼啊!” “吱丫” 沉重的寨门缓缓的开启,又有一道闪电掠过长空,为首的那个高大的身影,把头顶带着的头笠向上掀起,在闪电的余光中,对着齐老三笑着,那笑容很特别,在温文尔雅中,传递着让人窒息的寒意。 闪电一闪即隐,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齐老三的意识还停顿在:这人究竟是谁呢?真的很面熟啊!一只大手以一种强大不容抗拒的力量,猛然卡住了齐老三的脖子,把他按在了寨门的木柱上,齐老三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上,他四肢拼命挣扎,连呼吸一时间都感觉到了困难。 暴雨被风吹的,如鞭子一样,斜斜抽打在脸上,此刻,齐老三的大脑除了惊骇、恐惧,便是一片空白。 这时候,齐老三看见了一道匹练似的黑光,带着让他脊梁发冷的凛冽杀气,从另外一个人的腰间呼啸升起,跟随他一起从了望塔走下来的阿黄,才发出半声犬吠,声音便蓦然中断,再接着,齐老三便感觉到脸上,除了冰冷的雨点,猛然间,还多了数滴温热的液体。 湿冷的空气中,也徒然间有了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齐老三瞳孔放大到了极限,他拼命的挣扎着,但他越挣扎,那只卡着他脖子的大手就越是收紧,转眼间,他就象一只上了岸的鱼,张着大嘴,却失去了挣扎的力量,就在他眼冒金星,等待着死亡降临的时候,那只大手却放松了下来,让他能够游丝般的喘息。 “齐老三,你真的没有认出我是谁来么……” 那人似乎在叹息,只是,随着叹息声,齐老三感觉脖子上手指的力道又开始收紧了。 是谁?是谁??是谁??? 齐老三的脑海快速转动着,忽然,一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名字,福至心灵般的出现在他的记忆中,让他忘记了挣扎,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身影二寨主秦翔 这时候,齐老三看见无数个黑衣人影,从秦翔的身后幽灵般冒了出来,沾着泥水的脸,看上去极为狰狞,就如从地狱中忽然窜出来的魔鬼,散发着可怕的气息,虽然夜色漆黑,暴雨如注,但他们手中拿着的兵刃,仍然如暗夜中游走的莹火,闪烁着幽幽冷光。 暴雨打在刀身上,传来了琴鸣一样的轻吟,竟是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只是,要多少把刀同时被雨水敲击,才能发出这样清越的声音啊?! 齐老三在心胆俱寒的同时,他注意到了一点,虽然这些人很多,但彼此行动却极为默契有序,甚至相互之间的距离都很讲究,不但没有丝毫吵杂声,连兵刃无意间碰撞的声音也没有。 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压抑的喘息声,仿佛火山既将喷发前,传出来的那种毁灭一切的低啸。 雷声、雨声、风声,越发大了起来。 “齐老三,我离开寨子已经大半年了,对于一些新增加的防卫并不是很清楚,你愿意带着我的这些兄弟,去跟大家问个好么?” 黑暗中,秦翔说话的声音很平和、很亲切,但摔落在地上,被引燃的油纸灯笼,让齐老三在这一瞬间,看见了一双放射出一**杀意的双眸,那油纸灯笼的火焰转眼间,就被一只大脚踩熄,但那一**有若实质的杀意,却仍然如巨浪一样,冲垮了齐老三脆弱的心灵。 我能不愿意么?!我傻啊?!齐老三点头如捣蒜。 几乎连悬念都不存在,秦翔的忽然出现,他本身就在山寨中,有着极高的人望,再加上夜黑暴雨的掩饰,隐龙卫的精锐,和稍有反抗立刻便被斩杀的凶厉,使剿灭招降行动进行的异常顺利。 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孤月、摩天、西观、揽胜四峰都已被成功拿下,有些盗贼一边交出自己手中的兵器,一边喊叫道:我早就认为张大巴子不配当总瓢把子了,唯有二寨主,才是我心目中值得追随的英雄啊。 做为了一个,有着三十多年匪龄的资深盗匪头子,张大巴子对危险,有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感知本能,虽然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惊雷在耳边一声声炸响,风声凄厉如啸,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山寨夜雨响动,但张大巴子还是从床榻上惊醒了过来。 没有任何原因的忽然惊醒。 张大巴子呆怔了片刻后,神思渐渐凝定,他松了口气,一边觉得自己纯粹是在胡思乱想,一边又觉得口干舌燥,梦中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景象,似乎仍然在脑海中不停的变幻,这种梦魇的情况,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张大巴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水缸边,用水瓢瓢了一瓢凉水,拿到窗台处去喝,清凉的水流顺喉而下,让张大巴子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那种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的恐惧感,似乎也随着饮下的凉水,远离到九霄云外去了。 下雨天,睡觉天。 张大巴子打算再睡个回笼觉,顺便在梦中想想,再过几个月,自己能够独吞多少钱,用这些钱,又能卖多少地,多少珠宝,相信这个回笼觉一定会分外香甜。 张大巴子和一般盗贼不一样,一般盗贼喜欢金银,喜欢金银那种亮闪闪、沉颠颠的实在感觉,而张大巴子则喜欢卖地,喜欢卖珠宝。 卖地好呵,地是不同产,只要有地契在手,便享受官府的保护,还能收地租,张大巴子在蜀中,拥地近万亩,除了几名心腹手下,没有几个人知道,张大巴子不但是蜀东的盗贼瓢把子,还是蜀中最大的地主之一。 珠宝好啊,不但价值高,而且便于藏匿,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自己一个包袱卷,便能达到钱款转移的目的。 张大巴子一向都认为,他是一个有文化、有理想、有算计、有谋略的四有型盗贼首领。 喝完了水,张大巴子在回身去床榻之前,向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身子倏然僵直,手中的水瓢也“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此刻天色微明,暴雨似乎也小了很多,十丈以外的景物隐约可见,一群弯腰伏低了身子的黑衣人,如幽灵一般,急速却无声的向自己居住的小楼呈扇面包抄了过来,他们手中的刀光、奔行的速度,还有偶尔闪露出来鹰隼般锐利的眸光,都让张大巴子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八十七章 夜深沉(下) 八十七章夜深沉(下) 张大巴子睁大眼睛,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他的嘴巴张得能碰见耳后根。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一群什么人?有多少?他们是怎么进入山寨的?怎么过的鬼泣峡索桥?已经逼到自己这个总瓢把子的宅院了,为什么还没有一点警报传来?那些警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敌袭!敌袭!!” 张大巴子大声喊叫起来,叫声中有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味道,凄厉中带着疯狂,他象袋鼠般敏捷,跳跃着从墙上把长剑抓在手中。 随着张大巴子的叫喊声,慌乱吵杂的声音响了起来,就象炸了油的锅。 “怎么回事?”“什么?”…… 询问和惊叫此起彼伏,兵刃在急促间相互碰撞,发出的短暂而清脆的金铁交鸣,还有女人受到惊吓的刺耳尖叫…… 在张大巴子的楼下,住着他的十多名护卫,都是他的心腹,跟他冲杀多年,最为敢打敢拼的悍匪,他们被张大巴子的叫喊声所惊动,表现出了作为一名悍匪最起码的应变能力,有的甚至连裤头都没有穿,精赤着身子,便已提着兵器从床上跳了起来。 每一个悍匪的神情,除了意外情况的慌乱,还有兴奋,对于他们来说,血腥厮杀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在张大巴子想来,那些黑衣人定然会冲进楼中,和自己的护卫们展开殊死搏杀,这时候,便是最混乱的时候,自己也许能够趁机冲出,只要能冲出这些黑衣人的包围,张大巴子就有信心,组织山寨中的力量,进行反击。 张大巴子冲到楼下,站在护卫们中间,他的信心渐渐恢复了过来。 “杀!杀出去!把全寨的人都叫起来,就这点人,也想偷袭我云台山……”张大巴子叫嚣着,给手下,也是给自己打气。 这蜀东云台山总寨,可是张大巴子经营多年的地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对方能在无声无息间,便已经把整个山寨全部占领。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来杀自己的,希望杀了自己这个总瓢把子,使山寨陷入混乱,再趁着混乱,占领整个山寨,只要自己能冲出去,就可以招集手下,便掌握了胜机。 张大巴子率领护卫们,一脚把大门踢开,喊叫着,便要冲击突围。 意料中的冲突并没有发生,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手一抬,其他的黑衣人在与大门相隔三丈处,仿佛钉住了一般,在暴雨中倏然停住了前进的脚步,一部分人长刀高举过顶,摆出只要有人敢冲过来,便一刀劈杀的架式,看着他们那有如山岳渊峙的身姿,可以想象的出,如果与之对敌,将面临全力一刀的劈杀,会是多么凶厉。 刀光如雪,连举起的高度都几乎是一样,这些黑衣人面容冷寒,不发一言,目光放射出一**让人心悸的可怕光芒,仿佛一个模子铸出,虽然只有二十来人,但给张大巴子和那些护卫们的感觉,却有如面对千军万马列阵而来的冲天杀气。 还有一部分黑衣人,一手拿着短刀,一手拿着小巧的弩弓,神情就象某种食肉动物,等待猎物自动冲上前来,他们好收割生命。 任凭暴雨如鞭,击打在脸上、身上,这些黑衣人仿佛雕像一般,没有感觉的静立在那里,他们的目光透过蒙蒙水汽,传达出来的冷酷和嗜血,让每一个人都悚然心惊。 倒吸冷气的声音,仿佛面条摊上火热的生意。 虽然这些悍匪,都是从刀山血海中滚出来的,平日里,吹嘘自己天地不怵,但在这一刻,他们都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脆弱,虽然他们努力使自己的眼神、自己的面目表情,流露出我是悍匪我怕谁的神情。 原本硕大之物,竟在瞬间变成了豆芽菜般的幼小。 张大巴子和那十多名悍匪都清楚的知道,想从这样的阵式冲出去,根本就是送死。 “跪下!” 人群分开,一个身材壮实修长的黑衣人走了出来,此刻,虽然黎明早已来到,但天色仍然晦暗,那黑衣人却仿佛把万千光线都汇聚在他的身上,一步步行来,挺直如枪的身躯,竟有着万千气象。 是个年轻人,额高鼻直,相貌英挺,在这年轻人脸颊的一侧,有着一道醒目的伤痕,关于这个相貌特征,张大巴子好象听人说起过,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想活命就跪下!!” 这话是微笑说出来的,但那微笑的神情,更象是烈火,虽然雨水清冷,也不能浇熄来自地狱火焰的暴虐,每一个人,在这弥漫杀意的目光、这嗜血微笑的注视下,都感觉到自己就象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口干舌燥之余,竟没有了半点反抗力量。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杀我?”张大巴子喊叫道,他的语气中,除了恐惧,还有着不解和愤怒。 “我叫陆恒!” 那个年轻人说道,这个名字,便等于了一切答案,张大巴子在瞬间惊怔后,恍然而悟,正因为恍然而悟,所以张大巴子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如陆恒所说的跪地求饶,也同样难逃一死。 “杀!杀出去!!” 张大巴子睚眦欲裂,疯子般的喊叫道,率先冲了出去,手中的长剑闪烁如风,象陆恒狂卷而下,竟然全不顾自身防护,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搏命打法。 相隔三丈,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距离,随着猛然响起的弩弓弦音,张大巴子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一次次遭受着千斤巨锤的击打,他甚至都能看见从自己身上,绽放而起的点点血花,身子的力量,就如那血花的绽放和凋零一样迅速流逝,他就要握不住手中的长剑了,意识也渐渐的模糊。 陆恒迎了上来,耀眼的刀光,让所有人都以为,又是一道闪电裂破长空。“ “嗖” 万千雨点,都随着这一声锐响,横飞而出,张大巴子的首级就这样飞向了半空,并在空中翻滚着,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那些心腹手下,除了少数几个,随着自己冲上来也被射死,又被长刀黑衣人砍成碎块外,大多数人,竟是神情恐慌的跪在了地上,选择了屈服,以乞求生命能够得到保全。 龟儿子的,你们也出卖老子这是张大巴子的最后意识。 无头的身子继续前行了两步,才轰然倒地,砸起一大滩积水,大蓬的鲜血从脖腔子处,狂喷而出。 在雨水的冲刷下,长刀的刀身转眼间又清亮如洗,陆恒收刀入鞘,瞅着那些跪在地上的悍匪们,很大度的宣布道:“放心,我说不杀你们就不杀你们,不过,你们也应该告诉我,张大巴子的财宝都藏在什么地方?” 竟然,竟然有一万多亩良田,厚厚的地契,那上面的数字,算的陆恒头昏眼花,恨不能把脚趾头都用上来帮忙,只是知道,每年光是吃地租,也有四、五万两银子好拿。 四千多两黄金,二十多万两现银,还有一千多斤来自掸国,没有经过加工的优质翡翠。 珠宝,说到珠宝,陆恒觉得,他现在放出的屁,都是带着笑音,整整一箱啊,足足近千件,而且一看便知道,每一件都质量上乘,价格不菲。 等秦翔领着一帮,刚从山寨地牢中救出,衣衫褴褛还没有来得及换的兄弟,前来拜见陆恒时,只见陆恒坐在聚义厅的虎皮大椅上,一手抱着地契,一手抓着珠宝,脸上映着毫光,眼睛瞅着黄金,口水狂滴,嘴巴咧的,比以前的总瓢把子张巴子的嘴还要长、还要深邃有内容。 “恒少爷!” 秦翔领着他的兄弟们,单膝着地的跪了下来,头颅深深埋下,有如靓见王者,说不出的恭顺:“我们的生命是恒少爷你赐予的,从今往后,我们是你的刀,是你的箭,只要你一声令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决不退缩!” 陆恒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却仍然是沉浸在,猛然获得巨大财富的意外冲击之中:早就料到张大巴子有钱,秦翔也曾提到过大概数目,但没有料到,竟然是这样有钱,收获还是远远的超出了陆恒的预料。 黑吃黑,越吃越肥,在这一刻,陆恒对这种强盗的商业理念,越发的喜爱起来,这种方法硬是要的,要坚持这一路线,继续这么搞下去,鹰扬堂堂主算个屁啊,那还不是反掌观纹般容易。 陆恒决定了,一下个目标就是铁勾会。 “秦翔,你马上把山寨给我整顿好,因为你的原因,这次少爷我没有大开杀戒,其中不安定的因素必然存在,我留下曹志和一百名潜龙卫帮你,如有反抗者,杀无赦!” 陆恒把手中的珠宝扔回箱中,他拿着珠宝时的样子,贪婪的就象乡间的土财主,恨不能含在嘴里,顶在头上,搂着睡觉,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心生蔑视,而此刻放下珠宝后,却又是绝不在意,仿佛刚才所放下的只是一片尘埃,这种反差极大两种表情,让秦翔的那些兄弟,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虚空中合二为一。 陆恒那张年轻并桀骜不驯的脸,在他们的眼中,一下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而秦翔通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却多少明白陆恒的心思,他知道,这些财宝在陆恒的眼中,已经不再是纯粹意义上的金银财宝了,而是由财宝推垒而出的一列列甲士,一队队纵横驰骋的兵卒。 这些财宝,只是陆恒用来傲啸天下的垫脚石罢了。 暴雨初歇,天渐渐放晴,金色的阳光撒在诸峰之间,铺上了一层暖色,放眼看去,耸立的山峰有着说不尽的雄峻秀美,树木的枝叶被雨水冲洗的青翠欲滴,空气清新凉爽。 整个剿匪行动,从开始到结束,就如高明舞者的表演,严丝合拍,当张大巴子的头颅传檄各寨时,有限的骚乱,也仿佛**后的余韵,归为了平静,唯有妇孺压抑的哭泣声,多少能够见证昨夜的血腥。 按照陆恒的命令,不肯归降者,家属也在斩杀行列,这些哭泣声,相信也会很快就消失在风中。 如果说,有什么意外插曲的话,那便是,张大巴子那颗极有特色的三角形头颅,在传檄到后寨时,竟被一个孩童抢在了手中,那孩童双手抱着头颅,就如饿了三天的乞丐,面对一碗香气浓郁的红烧肉,神情亢奋之极,对着那颗头颅“咿咿哑哑”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孩子胆子到大,只是,这孩子是谁啊?” 陆恒打量着那个孩童,无论身上穿的衣着,还是皮肤的颜色,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不象是山寨中的人:“他是个哑吧么,抱着一颗人头,在那里‘咿咿哑哑’的在说什么呢?难道他对张大巴子的关系很亲近?” “恒少爷,你没认出来么?这,这就是陆氏派来当人质的三公子陆新啊!” 已经归顺的大把头三角眼,在一旁谄笑着,为陆恒解释:“这个,这个三公子的性格有点、有点特别,当初张总瓢……不,张大巴子活着的时候,曾无意中,说了一句这孩子是傻子吧便被三公子记住了,每天都对着张、张大巴子的背影喊:‘你是……”,后来把张大巴子喊烦了,便命人把三公子暴打一顿,并关到总寨的后院中……“ “可就是关在后院中也没用啊,三公子的伤还没有全好,每天就冲着围墙叫,三公子还有一项本事,那就是,虽然他被关在院中,可无论张大巴子在那个方向,他都能感觉得到,并把嘴对着那个方向喊,而且吧,三公子一喊,整个山寨的狗都跟着叫,大家都以为有敌人来偷袭呢,一夕数惊,有半个多月,谁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听说因为失眠,还有两个兄弟跳崖自杀了呢,留下的遗言就是这回没人能吵老子了吧最后,张大巴子实在没办法了,他就让人把三公子绑了起来,把嘴堵上……” 这大把头三角眼,当时可是吃过三公子陆新的亏,后面见到张大巴也被陆新折腾的不轻,便觉得,自己当初吃过的亏根本不值一提,对陆新到由衷的产生了敬意,此刻介绍起来,仿佛是在说着自己的光荣历史,眉飞色舞,声情并茂。 “可堵嘴也是没用的啊,因为,总不能让三公子饿死吧,总要给三公子吃饭吧,只要把堵嘴的事物一拿开,三公子的喊叫声便如崩了堤的洪水,滔滔不绝,一发不过收拾,不喊够了,三公子是绝对不肯吃饭的,最后张大巴子实在没有法子,他又不肯抹下脸来向三公子认错,便让人把三公子关到后崖的半山洞去,那里清静,除了野兽,连个人影都没有,让三公子可劲喊去吧……” 大把头三角眼瞅着陆新,就象瞅着高不可攀的星辰:“三公子的嗓子,就是这样给喊吡了,今天他刚被放出来,这不,一放出来,便瞅见了张大巴子的首级,还不肯干休呢……” 对于陆新的怪异性格,陆恒到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没想到过,陆新的坚持已经达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程度。 此刻,听了大把头的解释,再仔细听听陆新口中,发出的那‘咿咿哑哑’声音,分明便是一句句‘你是……’的呐喊,陆恒不由大为感叹:“骂人并不是一件难事,难得的是,无时无刻不在骂人,而且还能坚持住自己的认定,决不屈服各种压力、打击和迫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境界啊?” 陆恒回过头去,瞅瞅尉迟疾、陈东和陆石武,说道:“我觉得这个小子是个人才,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方老狐狸曾经说过,一个人,就算有着优良天资,也离不开正确的后天引导,你们谁愿意给他当老师,教教他,把他培养成为一个更为优秀的人。” 教教他???!!! 师傅教徒弟,骂一两声‘笨蛋’,那是经常的事情,可如果教陆新那厮,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便会被这小子指着鼻子骂,难道自己还要找个小黑屋,跟陆新承认错误不成,那还不如死了算呢。 尉迟疾抬头看天,似乎天上的白云忽然有了新的内涵。 陈东低头看鞋,仿佛鞋上的毛刺,幻化出了一张女子的容颜。 陆石武张着嘴,不停的转脖子,神情呆愣,好象他到是忽然间,成为了真正的智障人士。 而大把头瞅向这三人的目光,既饱含着同情,又有着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都是自家的兄弟,就不要谦虚了,谁愿意教这孩子,谁就上前一步。”陆恒瞅着不远处的陆新,越看越是欢喜。 靠,你为什么不教?!三个人同时后退一步。 陆恒回过头来,看了看,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看来得英才而育之,是每一个人都希望的事情啊,既然你们三个都上前了一步,那么,我决定了,这孩子就由你们三个人,一人一个月的轮流教。” 八十八章 遇袭 八十八章遇袭 从蜀东总寨云台山,到江北安陆,相隔六百多里,再加上有一大半都是山路,崎岖难行,便越发显得遥远了。 三百多名隐龙卫,被陆恒分成了三拔,相隔十里的滚动前行,用鸣镝进行联络,这便是兵书中所说的速进,陆恒想借此,来磨练磨练隐龙卫们在行军方面的配合。 一般的行军方式,大体可分为三种,一种是缓行,适合大军逼进,这种缓行的行军方式最为保险,派出大量斥候,在前后左右侦探,有可疑情况便会停止下来,排出防御架式,直到搞清情况以后,才会继续行进,要想伏击这样的军旅,近乎不可能,不过,这种行军方式也是最慢,一天所能行走的路程极其有限。 还一种是奔袭,适合突击偷袭,或者军队的迅速调离,以迷惑敌人的视线,这种行军方式主要用在骑队上,前朝的骠骑大将军最是擅长奔袭,他的八千铁骑在一日一夜之间,能攻击三、四百里以外的战斗目标,让敌人防不胜防,但同时,奔袭式行军,是难度最大的一种行军方式,对士卒的要求极高,在陆恒所得的练兵策中,要想训练出这样的精骑,最少要三年时间。 三种便是速进,速进有很多种,滚动似行军只是其中的一种,最讲究的就是相互的配合,有如蛇行,击头则尾至,击尾则头援,击中则头尾齐攻。 太尉陆平虽然被称为大齐帝国的军神,但他教导陆恒,再有奇思妙想、算无遗策的统帅,如果没有如臂使指的军队,这名统帅战略思想,根本不可能得到完美的诠释,所谓的战无不胜更是一句笑话。 这也是陆恒为什么时时刻刻,都不忘记练兵的主要原因。 这已是二日的中午,轮到陆恒所率本部开路前行,装载着黄金、翡翠和珠宝的马车,在半湿的草地上,压出了深深的辙痕,眼前的道路到是显得开阔了许多。 已经走出山地了,再拐过前面的峡谷,便有一个小平原,过了小平原,就到了庆洲府,今晚可以在庆洲府的驿站中宿营了。 烈日炎炎,空气中连一丝风儿都没有,唯有鸣蝉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刺耳,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汗珠,半年多的训练结果,这时候到显现出来,在整个行军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就连那步伐,也仍然整齐如一,没有一个人落后。 陆恒算计着路程,前面六百多米的那个峡谷,叫龙门峡,半面朝阴,半面朝阳,在阴凉的那一面,有着一片四、五亩地大小的树林,走到那树林中,和后面一队的距离,正好有十里左右,是个休息的好去处,当下便指挥道:“去那里!” 一群飞鸟从树林中冲天而起,陆恒的双眸猛然间闪过一道寒芒,前伸的手指倏的上扬,同时口中叫道:“停,列阵。” “铮” 长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抽出鞘中,耀眼生辉的光芒把太阳都给比了下去,队列自动形成半圆形,把装着财宝的马车团团围住,站在内阵的隐龙卫,一手短刀一手强弩,警惕着注视着那片树林。 这几个动作很简单,但正因为整齐有序,立刻显示出强大的气势。 对隐龙卫的训练,更多注重的是两到三人之间的配合,攻防的阵式各一,这种半圆形的阵式是军中最常见的防御阵形,不过,有弩弓配合,再加上每个隐龙卫都配有锋锐的长刀和内甲,要想攻破这样的防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实话,陆恒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回老宅的路途中,遇到袭击,因为一般的蟊贼,看见他这上百人的武力,恐怕逃都逃不及呢,所以,如果真的有人半路意图袭击,那便是图谋许久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这一行人早就被人盯上了。 会是什么人呢? 三个隐龙卫呈三角形,向那片树林缓缓行去,每人相距十丈多远,他们的手中都提着出鞘的长刀,目光炯炯的打量前方,行动有着如临大敌的谨慎。 最先的一名隐龙卫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接着向后退,同时嘶声大喊:“有敌人!” 两只长箭在那名隐龙卫叫喊的同时,从树林中射了出来,其中的一只,被长刀一扫,击落到了地上,还有一只,射在了内甲的护臂处,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又弹落回空中。 与此同时,树林中猛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一个个手握各式兵器的身影,从树林中闪了出来,放眼看去,漫山遍野仿佛都是人头,象鬼怪一般跳跃着冲了过来,锋利的杀势,如大海崩坝一般席卷而下。 “嗖” 白羽的鸣镝响箭,带着一声凄厉的啸叫飞上了半空。 “杀!”“杀!!”“杀!!!” 所有列阵的隐龙卫同时扬声吼叫,他们的叫声中,没有畏惧,反到有着面对厮杀,面对血腥的由衷兴奋,有几名冲得快的埋伏者,被闪电般落下的刀光当场劈杀,鲜血和惨叫立刻充满了峡谷之间。 “放” 随着一声厉喝,强弩的弓弦高速跳跃着,箭啸声立刻被新的一轮惨叫给压了过去,刀光滚动向前,那些中了弩箭而没死的人,转眼间,便被刀光粉碎撕裂,空中似乎升起了淡红的雾气。 冲上来的埋伏者们,神情惊恐,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人越聚越多,竟有七八百人,但他们的勇气,正在迅速流逝。 站在半圆阵最前端的是陆恒,长刀滴血,投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讥讽和嘲笑,就如一只狮子,发现自己竟然被一群绵羊给围攻的那种可笑。 杀气腾腾的埋伏者们,被陆恒的目光所逼,都从心灵深处,感到了一股寒意。 在陆恒的身后,是那些个个脸上闪着凶光的隐龙卫,他们身上流溢出来的杀机,似乎让空气都扭曲变形,高大的身躯,有如,手中的长刀灿烂夺目。 “上啊!上啊!” 一个秃头大汉嗔目怒喝,挺着手中的短矛,率先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大家冲啊!麻三爷说了,谁抢到的金银财宝,便归谁所有,马车上的金银财宝,够一辈子的享受。” 眼睛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金银财宝的力量,从古到今都是最具有诱惑力的。 “冲啊!” 在这名秃头大汉的鼓动下,看着近在咫尺马车上的箱子,埋伏者们忘记了恐惧,也跟着冲了上来。 瞄准秃头大汉射出的强弩,被那大汉右手的铁钩,给强行格档了开去,秃头大汉手中的短矛象怒龙一样,带着呼啸,往陆恒的心口猛力刺来。 陆恒眼中的寒光,和身子似乎同时闪了一下。 在秃头大汉的眼睛里,自己这全力一击,分明刺中了陆恒的胸膛,而手上的力道,却告诉自己刺空了,这种矛盾的感觉,让秃头大汉很难受,但,更难受的是,他的背上,忽然传来了一股冰冷的寒意,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子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撒落的鲜血就象一道经天彩虹。 秃头大汉发出了他人生最后一次惨叫,声音是如此的痛苦和绝望,让那些跟随他身后,冲上来的大汉们,再次面带恐惧的停下了脚步。 “雷、雷堂主被杀死了……” 喊叫声纷乱而起,既有着愤怒,又有着惊慌。 “你们是铁钩会的吧?是想要金银财宝么?你们拿去就是了!”陆恒冷笑道:“这些金银财宝我并不在意,送给你们也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们不要继续攻击我们。” 铁钩会的帮众们面面相窥,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陆恒和他手下的隐龙卫,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还有肯放弃金银财宝的举动,实在是出人意料,能不用血战厮杀,不用拿命来搏,而得到金银财宝,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不要听他的,他是在哄大家呢!”一个声音在人群中鼓动着:“上啊!杀啊!” 这时候,却看见陆恒领着隐龙卫们,在缓缓的后退却,而马车渐渐突显了出来,在陆恒的示意下,一名隐龙卫打开了马车上的一个箱子,珠光珍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些铁钩会的帮众,立刻便觉得眼睛不够使了,这一刻,他们忘记了上前厮杀,唯一转动的念头便是,那个珠宝更值钱一些,一会如何抢夺,如何藏放,可不要被帮中大佬发现了才好…… “冲上去,杀啊!把这些人杀了,珠宝自然是大家的了……”那个声音继续在人群中鼓动着,很有些气急败坏,但是没有什么人理会他。 金银财宝就要到手了,为什么还要去招惹陆恒这个杀神?! 陆恒领着隐龙卫退的很慢,比蜗牛爬还慢,不过,毕竟是在退呢,退一步,那些铁钩会的帮众们便跟上一步,盯着愈来愈近的马车,每一个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变的粗重。 一声惨厉的啸叫响了起来,白羽鸣镝再次从空中飞掠而过。 在尉迟疾的率领下,处于中锋位置的隐龙卫终于赶来了,象黑色的箭头,从侧面刺入了铁钩会的帮众之间,飞舞的刀芒,在半空划出一道闪亮的圆弧,再扬起时已是一片血光。 就如死神挥舞着镰刀,在收割生命,一个个壮汉象稻草般倒下,惨叫声惊天动地。 “上!” 陆恒命令道,他面色狰狞,率先冲入了铁钩会的人群之中。 八十九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八十九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两队隐龙卫,就如两队黑色的蛟龙,忽聚忽散,在铁钩会的帮众之间,呐喊冲杀,劈波斩浪,远用弩弓射,近用长刀劈扫,所过之处,杀声如雷,血流成河。 因为用的是最小巧的弩弓,所以只有三射之矢,但五十多张弩弓一起发射,“嗖嗖”之声仍然不绝与耳,二、三十名铁钩会的壮汉,因为骁勇而冲在最前面,却成了最早的牺牲者,转眼间身上便插满了白羽,看上去就如被扭断了脖子,倒提着而炸毛的公鸡,他们垂死时的目光,兀自停留在,马车中的那箱,翻开盖子的珠宝之上 曾经,有一箱子的珠宝摆放在我眼前,我却没有来的及去抓取,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与此 空气中徒然多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这时候,就充分的显示出,并日里严格要求纪律的好处来了,同样的一招横扫千军,一个人挥砍,和一百个人同时挥砍,那气势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再加上有陆恒和尉迟疾这两个煞神,率先开路,手下全无一合之将,铁钩会的帮众虽然人数众多,但个人的武力和战阵交锋,完全是两回事,在几个穿插之下,便乱了阵角,渐渐有溃败之势。 陈东领着三队的隐龙卫也赶来了。 因为长距离的快速奔跑,这些隐龙卫们,一个个张着大嘴,喘着粗气,脸色发青,双腿打飘,似乎连站立都很困难,他们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在一百多米处整队休息。 虽然他们没有加入战斗,但那泛着血色的眼睛,却远远的投射了过来,粗重的喘息声,就象野兽嗜血的低嗥,还有拔刀出鞘的铮鸣声,更仿佛死亡旋律的奏响,这股含而未发的杀意,使铁钩会的帮众们,澈底丧失了最后的一丝勇气,赶快逃离此刻身处的人间地狱,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念头。 “跪下!” “跪下!投降者不杀!” 战场上响起了代表胜利宣言般的喊叫声。 在龙门峡谷阳面山坡的顶端,有着一片低矮的树丛,炽烈的阳光洒在树丛的绿叶上,又从绿叶的间隙透射而下,使那张瘦削如刀的鹰脸光影斑驳,色彩迷离,但眼中偶尔闪现的寒芒,却有着如雷似电的威势。 那眼神,就如一只苍鹰,在高空之上,盯视着地面上要扑捉的猎物,准备随时发出凌厉一击。 这人正是江北陆氏武力的掌控者__戒律堂执事陆顺。 在陆顺的身后,是他的儿子陆奉川,在两人身后的十多丈处,是一队队甲胄分明的武士,有三四百人之多,他们都半跪在山坡后面,注视着七八百米之外的战斗,眼睛流露出渴望染血、渴望厮杀的疯狂火焰。 他们的目光投向那些,仍然挥刀砍杀的隐龙卫时,眼中疯狂的火焰收敛了,流露出强者与强者之间,惺惺相惜的欣赏和挑剔。 虽然他们是如此的渴望战斗,但他们的面容却如雕像一般古井无波,身躯挺直,呼吸轻松自然,有着身经百战的从容。“ 为什么?为什么不冲下去?把陆恒杀死?把那些金银财宝抢回来?!” 在陆顺身后的陆奉川,瞪着充血的眼睛,看着因为胜局锁定,而立在一块岩石之上,指挥那些隐龙卫们追击、围剿的陆恒,一脸怒火的问道。 “冲下去?让谁冲下去?让身后的这些家族武士么?”陆顺冷叱道:“让家族的武士去攻击家族的子弟?川儿,你昏头了吧?!冷静点!” 陆顺的叹息,有如从山顶处掠过的微风:“真是一子投错,满盘皆输,这个从京都回来的恒少爷,还真不是一般人呢,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这有什么啊?!这有什么啊?!” 听着自己的父亲,当着自己的面,表扬自己的对手,陆奉川一脸的悻悻之色:“那些铁钩会的人,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先是泄露了行藏,又以八百多人的战力,却冲不破陆恒一百多人组成的战阵,真是废物点心,在交战的时候,又贪生怕死,枉我还对他们寄以厚望呢……” “川儿,你要是这么认为,那就错了,这些铁钩会的帮众,都是铁钩会中一等一的好手,特别是那个刑堂的堂主雷猛,更是铁钩会中一干将,在无数次帮派冲突中,大出风头呢……” “是陆恒训练出来的这些手下,太出色了,他所使用的训练方法,定然是太尉陆平练兵时的手段,再悍猛的街头混混,又岂能跟精心训练出来,杀人机器的军队相比……” 陆顺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其时这件事,我也错了,当我得知,陆恒从魁字门陆黄氏那里,购买了最精良的兵器甲胄时,我就知道,这位来自京都的恒少爷,参加竞选鹰扬堂堂主,打的挣钱主意,定然是跟使用武力有关系,那么,他下手的对象是谁呢?……” “我派人秘密抓捕了几名,陆恒派出去担当探子的护卫,但从这些护卫的口中,得到的消息很零碎,并不能得出一个完整的结论,当我得知,陆恒曾托长字门的执事明晖公出面,从刺史大人那里,要到了一份捕吏功曹的任命,又秘密的提审,曾在蜀东当过盗贼的犯人,这时候,我才能够确定,陆恒要对付的是蜀东盗贼首领张大巴子了……” “那么,陆恒会在什么时候来对付张大巴子呢?在我反复推算之后,应该是在十月至十一月之间,因为根据陆展销售药材的商业计划,十月和十一月之间,是利益最大化的时候,而且因为采购药材的数量加大,张大巴子要派出大批手下去收集,这时候的蜀东总寨,也是防卫最空虚的时候……” “如果陆恒行动成功,他所获得的利益,抛开金钱的层面,光是打开蜀东商业通道这一项的功劳,用来竞选鹰扬堂堂主,便是易如反掌……” 陆顺回过头来,考较的问道:“川儿,如果你是我,在得到这些消息后,你会怎么办?” “我会通知蜀东的盗贼头子张大巴子,张大巴子定然会先下手为强,让陆恒血本无归!”陆奉川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这个想法虽然狠毒,但并没有考虑到家族的利益,不过,现在想来,你这个想法到有可能是最好、最简洁的方法。” 陆顺叹息道:“虽然族人都说,我是最有可能晋级升为长老的人,但我心里明白,我也有好几个竞争对手呢,其中就有魁字门的陆黄氏,别看陆黄氏岁数大,平时一幅爱钱如命的嘴脸,其时在暗地里,也一样想得到长老的尊荣,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有所建树,才能把其他的竞选者压下,让族人们,对我来当选长老心服口服,那么,如何才能有所树建呢,我觉得陆恒的计划,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正所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日子,我一直劝你隐忍,不要对付陆恒的原因,我曾派出了十多个心腹手下,担当探子,希望能把陆恒手中的实力完全调查清楚,但这些探子全部失踪,我估计着,很可能被陆恒秘密处死了,好在这些探子,并不知道我的真实想法……” “那么,我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我盘算着,陆恒去攻打张大巴子的蜀东总寨,有可能失败,也有可能成功,陆恒如果失败了,那么,张大巴子的防卫力量,定然也被陆恒的攻击,消耗的差不多,这时候,我领着家族武士再突袭狂攻,蜀东总寨定然会被我攻克,这打通蜀东商业通道的功劳,便落在了我的手中,凭借这份功劳,足以使我无争议的升任长老……” “但我从陆恒行事的谨慎程度来看,他成功的可能性更大,那么,便让铁钩会出面,打陆恒的伏击,陆恒去打蜀东总寨,怎么也要有些折损伤残,再加上铁钩会以有意攻无备,胜利还不是轻而易举,这时候,我再领着埋伏好的家族武士杀出,如果陆恒这时候还没有死,他一定会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呢……” 这是多少好的如意算盘啊,以陆顺的老谋深算,说到这里时,也不由微露矜持之色,但随即,陆顺脸上的矜持变为了懊恼:“但万万想不到,陆恒会提前采取行动,急促之下,铁钩会只招集到了八百多人,而陆恒训练出来的人,战力竟会是如此之强……” “对付陆恒这种人,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便会被这小子斩尽杀绝。” 陆顺吐了一口气,随着这口气的吐出,他脸上的神色归为了平静:“川儿,事到如今,这个鹰扬堂堂主的竞争,陆恒已经胜出了,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跟陆恒保持良好的关系,现在,大家都还没有撕破脸,那么,就还有弥补的余地……” “向陆恒示好么?” 虽然明知父亲的话是对的,但陆奉川的眼中,仍然闪动着不甘心光芒。 九十章 信任 九十章信任 “两位公子,这边请!” 负责带路的少年侍从,以极其恭敬的态度,为吴氏二公子吴良和辛氏辛大公子辛道明引路。 吴良和辛道明是同时接到的邀请书,但做为门阀豪族在外利益的代表者,就算是陆氏的长老,也要对他们保持三分客气,所以,他们完全可以拒绝这份邀请。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对邀请者陆恒,没有半分好感主要是在连台之会上,受到的侮辱太深,刻骨铭心啊但他们还是应邀赴会,赴会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在对陆恒心怀恶意的同时,又对陆恒充满了好奇。 之所以对陆恒充满了好奇,故然是因为陆恒拥有的凶名,但更主要的原因却是,这些日子,陆恒一系列超乎常人的举措。 这位从京都来到江北的恒少爷,就如掠过天际的流星,还真是一鸣惊人呢。 无论是吴氏,还是辛氏,都有自己的情报网,所以他们清楚的知道,陆恒攻占了蜀东盗贼总寨,打通了进军巴蜀的商业通道,又犁庭扫穴般,灭了江北最大的黑道帮派__铁钩会,接收了铁钩会在各大城镇的黑道生意,更放出话来,所有的江北黑帮,要想继续生存,就要向陆恒身处的陆氏长字门,交纳一定比例的生意收益,不交纳者,灭门灭派…… 而且还定下了规矩,在江北的地面上,不允许存在恶性暴力犯罪事件,要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想抢钱、想杀人,行,到别的地方去…… 靠,比官府还官府!他当他是谁啊! 实在是太猖狂、太强势了,就如一条饿了三日的疯狗,从笼中放了出来,看见一块木头都要上去咬一口,全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任何一个帮派势力,都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和官府背景,陆恒这种搞法,分明是顺者昌,逆者亡,是很容易引起其它世家公愤的。 但让吴良和辛道明感到奇怪的是,陆氏的大佬们,竟然没有人出面,制止陆恒这样的搞法?!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虚呢? 青石铺就的山路,在草木掩映之间,显得幽静而深远,在不知不觉中,已上到半山腰了,抬眼看去,在众松拱卫之间,有着一间用茅草盖就的小屋,样式古朴的立在断崖之上,在茅屋的一侧,流淌着欢快的溪水,那“叮咚”之声,间杂着山间的鸟鸣,竟是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这就是‘聆风居’么?”吴良问道。 “是的,恒少爷就在居中等候两位呢。”侍从回答道,脚步却停了下来,试意自己的引路就到这里。 陆恒,你究竟是意思吗? 吴良和辛道明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绕过两棵低矮,呈苍松迎客姿态的松树,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挺直的少年,身着灰色对襟服,腰束玉带,盘膝坐在茅屋前的草席上,面对着跳跃着火焰的红泥小炉,夹炭添水。 在这少年的身旁,是一套放置妥当的茶具,三个微泛着水光的茶盏,显示已经完成了热杯的程序。 此刻天正黄昏,东边的暮色如黑纱轻垂,西边的层云却如火燃烧,绚丽灿烂,陆恒的脸一半有着灿灿金光,一半隐在黑暗之中,模糊不清,但衬着如此雄伟壮丽的背景,举手投足,有着说不出的高贵威仪。 吴良和辛道明再次对视一眼,也在那地席上盘膝坐下。 说实话,在他们的心中,有着一份惊诧,他们很难把眼前这个相貌英伟、茶道娴熟、举止端庄严谨的豪门少年,和当时在连台之会上,那个流露着杀意、冷酷和粗暴的蒙面人联系在一起。 一阵山风吹来,三个人的衣衫随之轻舞,吴良温文尔雅,辛道明意态悠闲,陆恒洒脱从容,仿佛是一幅意态高绝的山居闲饮图。 此刻,一杯茶已经奉上,一饮而下,但觉苦涩之后,却带着淡淡芬芳,那芬芳越品之,越觉得回味悠长。 “好茶!” 吴良赞叹道,虽然他也是富贵中人,但这样的好茶还是难得喝上几回,看来这陆恒的茶道功夫着实不弱呢。 “好景致!” 辛道明也随之赞叹,只是目光投向的却是,断崖下面明暗交融的山河大地,等目光收回时,再看向陆恒,其中探究的意味便更加明显。 总不会就是为了喝茶吧? 陆恒微微一笑,也不见他如何做势,身后的茅屋便已开启,从茅屋中,走出两个青衣大汉,提着一个黑漆错金木箱。 吴良和辛道明虽然神色自若,但心中都有几分惴惴,眼力高明的他们,自然看出来了,在这两个大汉的身上,有着掩蔽不了的浓重杀气。 这两个大汉神情恭顺,表现出来的举止,就是最讲究礼仪的士子,也挑不出半分毛病,只见他们把手中的木箱放下,并用目光请示了陆恒后,把箱子掀开,然后退离数丈之外。 随着箱子的开启,吴良和辛道明立刻便觉得,耀眼生花,只见各种珍贵珠宝堆放在箱中,发散出来的熠熠光辉,竟连那轮半升在空中的明月都给比了下去。 吴良和辛道明虽然年纪轻轻,但都是世家豪族子弟中的佼佼者,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但这许多价值不菲的珠宝,猛然便在眼前显露出来,却也不由低声轻呼,脸色微变,不明白陆恒究竟是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两人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刻意不去瞅那箱珠宝,但眼角的余光,却变得凌乱了起来。 “在这个箱子中,一半是珠宝,一半是黄金,我只是想用这珠宝和黄金,和两位做笔生意。” 陆恒看着吴良,说道:“江南吴氏,那可是天下珠宝行业的泰山北斗啊,吴兄更是吴氏中的年青俊杰,所以呢,我想把我的这批珠宝卖给吴兄……” 一听到生意两字,吴良的脸上,立刻散发出商人的那种精明,再瞅向那些珠宝的目光,除了贪婪,更有着挑剔:“这么说,恒少爷你是打算,把这些珠宝一次性出贷了,这笔生意的交易额可是不小呢,按照生意场上的规矩,一次性出贷,在底价的基础上,至少要有一成的折扣,而且……” 只见吴良伸手从箱中,拿出一根珠钗,这珠钗乃是用翠玉雕就,飞凤噙珠的样式,随着吴良手的举起,隐约可见一道蓝光在翠玉之中游走变幻,当光线激射到那颗,凤嘴之中所含食指大小的珍珠上,整个珍珠越发显得光芒灿烂。 此刻的吴良,脸上帝王般的权威:“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珠钗,应该唤作‘凤衔流莹’,虽然珍贵异常,却是件赃物,是蜀东刺吏的女儿在出嫁时,打造出来的嫁妆,后来,听说蜀东刺吏的女儿,被悍匪张大巴子所杀,这个珠钗也就跟着失踪了,在廷尉府的刑部都备了案呢……” “买卖这样的贷物,相当与买赃卖赃,其实是有损行业规矩,和我吴氏的名声,不过,既然恒少爷找到了我的头上,那便是看的起我,我也不好太过推脱,却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下,但最多只能算底价的二成……” 陆恒不由笑了,真是在商言商啊,怎么一涉及到钱,这位吴良吴二公子就跟祖坟被挖了一样,那双眼睛瞪的,跟铜铃相似,本来颇为秀气的一张脸,在这一刻,竟然狰狞如恶鬼。 陆恒抬手制止了吴良的滔滔不绝,万分诚恳的说道:“这个,多谢吴兄抬爱,其实吧,关于珠宝方面的价钱,我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对于我来说,就如天书一般难懂,俗话说的好啊,隔行如隔山,吴兄呢,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我决定,把这些珠宝全权交由吴兄处理,至于价钱么?我相信吴兄,你定会给我一个好价钱的。” 什么?!这么好说话?!这分明是送钱给自己啊?! 吴良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看箱中闪闪生辉的珠宝,又看看一脸微笑,神情真挚的陆恒,几疑是在梦中,如果不是心中一再告诫自己,要沉气住气,要沉住气,估计他都会暴跳而起,把陆恒的脑袋抱在怀中,象啃猪头肉那样啃上两口。 陆恒,你相信我?!这话可是很长时间没有听人说起过了,嗯,看来你是不知道,跟我做生意的人,十个有九个会把裤子都赔光,陆恒,看在你如此信任我的份上,我给你留一条裤衩的。 吴良咧着大嘴,感觉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这巨大幸福的忽然降临。 在一旁,辛大个子斜瞅着吴良,眼中喷射出来的嫉妒火焰,能将钢铁溶化。 只听陆恒续道:“在这个箱中的底部,还有二千两黄金,是交给辛兄的,想从辛兄的落日马场买些好马……” “买马?!买好马?!好马可贵啊!”辛道明夸张无比的大叫道,心中的欢乐却向花儿一样绽放,过往的神祗啊,你们终于听见了我的呼喊。 “在我的落日马场,前些日子,得到了一匹来自西域的千里马,真正的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至少也价值万金,不过,一次和恒少爷做买卖,兄弟我赔本……” 吴良瞅向辛道明的目光,有着惺惺惜惺惺、英雄敬英雄的欣赏:辛大个子,你也够狠啊,一匹马就敢卖二千两黄金,还说陆恒占便宜了,也不怕风大把你的舌头闪了,就你这种骗法,陆恒想留一条裤衩都难。 却听陆恒插话道:“我想,辛兄你有点误会了,我不是要买一匹马,我是要买很多匹马。” “很多匹马?很多匹马是多少匹马?”辛道明眨着小眼睛,象说绕口令一样的问道。 “这个么?辛兄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觉得这二千两黄金能买多少匹就是多少匹,我还信不过辛兄你么?!” 陆恒说得很豪爽,义薄云天的那种,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信任,让辛大个子热泪盈眶好人啊好人,你竟会如此相信我,我爸妈都没有这样信的过我呢,你这目光让我羞愧啊,我决定了,最多只贪污你一千两黄金 此刻,二泡茶已经斟上,陆恒再次举手奉茶。 在这一杯茶中,吴良、辛道明从醇香甘冽的茶水里,却喝出了蜜汁般的甜美。 三人对视一笑,默契与心,仿佛在相互之间,真的存在了某种,可以生死相托的信任和友情。 陆恒仍然在夹炭烧水,准备冲泡三杯茶。 在所有的茶会中,三杯茶,都是茶会中最精采的华章,到这时,茶叶的味道才能够完全的冲泡出来,所以,三杯茶,也是茶会的结束之饮,因为饮下三杯茶后,已经无所期待。 此刻,远山的夕阳,正做最后的奋力一跃,扫视大地的万物众生,展示着它不可方物的明艳辉煌,忽然之间,夕阳似乎被大地上,某种邪恶的东西所惊骇,迅速躲在了群山之下,再也不肯露头回顾。 暮色便这样,扑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其实啊,关于这批珠宝和黄金,究竟能卖多少钱,能买多少匹马,我的帐房到是给我做了一个大概的统计,说这个统计,是最低标准,还说,如果达不到这个标准,便是欺诈,便是侮辱,但我觉得呢,我如此的信任吴兄和辛兄,想来你们也同样信任我,怎么可能会欺诈我,侮辱我呢……” 陆恒的脸,此刻已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他说出的话语,虽然还是那样的热情扬溢,但不知为什么,吴良和辛道明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所以我决定,就不把这个最低标准,给吴兄和辛兄看了,因为我信任你们,信任我们今天结下的深厚友情,当然,只要是商业行为,常常会出现意外的纷争,有时候是因为数额的多少,或者质量的优劣,我信任两位,所以呢,当出现这类纷争的时候,我就不出面了,我会派我的手下来协调这件事的……” “吴氏在江北有二十三家店铺吧,听说生意都很红火呢,不知晚上是几点停止营业啊,我的这些手下都是夜猫子,喜欢半夜三更的出行,当然,为了路上的安全,他们也会蒙上脸,带上兵器……” “而辛兄的落日马场,听说有方圆五、六十里呢,骏马更有数千匹,真不愧是天下最大的马场之一,我的这些手下有的不太认路,也许进入马场中,一时半会的找不到辛兄,我会让他们多去几次,辛兄你是知道的,我们陆氏做的就是兵器生意,如果去的时候,拿着刀啊、弩弓什么的,其实那都是推销的样品,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吴良‘忽’的一下,从地席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的质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 陆恒看着吴良,好象很奇怪吴良为什么会生气似的,但那眼神,却让吴良一下想起了,在连台之会上,陆恒扮演打劫的强盗,命令自己,把束腰玉带也解下来时的那种嚣张,在这种嚣张的背后,是血腥,是冷酷、是毒辣。 此刻的陆恒跟刚才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英伟变成了邪恶,洒脱变成了暴力。 相比吴良的激动,辛道明到是镇定了许多,只是气息忽然粗重起来,象一头连续犁了十亩地的老牛:“那么,恒少爷,你能不能把你这个最低标准,给我们俩看看呢?” 陆恒大度的一挥手道:“我把这个最低标准给两位兄弟看,那不是侮辱两位兄弟么?我是百分之百相信我们之间友情的,所以,这个最低标准你们就不用看了……” 相信?屁!我们自己都不相信我们自己! 吴良和辛道明面面相窥,这时候,他们产生了一种掉进了狼窝虎穴的恐怖感,他们为刚才所产生的欢喜,而感到无地自容的羞愧。 如果是别人发出这样威胁,吴良和辛道明可能会觉的,根本就是虚声恐吓,不值一提,他们会觉的,瞅一眼都累的慌,但,陆恒是谁啊?是禁卫军都敢杀的主啊,他的威胁,有着太实在的内容了。 这是一个疯子!这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这笔生意,我能拒绝么?”吴良沉声问道。 陆恒抬起头来。 此刻明月在陆恒的背后升起,清辉万里,而陆恒的脸却仍然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唯一能看见的,是那双黑暗而深邃的眼眸,仿佛夜空的寒星,还有脸颊上的那道伤疤,抽动着,有如张牙舞爪的恶龙。 “已经答应的事情,怎么能忽然反悔呢?”陆恒语气很柔和,但那种柔和,却隐藏着某种让人不寒而粟的危险信息:“你是想羞辱我么?” 热气腾腾,芳香扑鼻的三杯茶已经泡好,斟上,饮下,因为手指尖的轻颤,却把衣襟湿了半幅。 这那里是滚烫的茶水啊,这分明是冰川,是雪块,饮下后,让人从里到外,都冷的澈骨。 九十一章 密议(上) 九十一章密议(上) 昭泰元年,八月二十,昭阳宫寝殿之内。 中午的阳光还有几分炽烈,到了晚上时,风中便已有了秋天的寒意,高大而幽深的昭阳宫内,虽然云台之上的蜡烛,被宫女们一一点燃,但仍然存在着烛光照耀不到的角落,而每一个角落的阴影中,似乎又隐藏着,历代后宫嫔妃死亡阴灵的隐隐啸叫。 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大齐帝国的后宫之主,久病多年的庞皇后,再次咯血,据御医所言:准备大安之礼吧,随时都有可能驾崩。 此刻,在病榻前,摇曳的烛光中,神情憔悴的庞皇后,看上去几不类人形,她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用枯干的手与景宗皇帝相握,喃喃欲言,可偏偏又发不出半个音来。 因为着急,庞皇后的脸涨得通红,干裂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喉管发出丝丝之声,眼睛定定的瞅着景宗皇帝,就如幽幽不肯熄灭的鬼火。 看着庞皇后那执着的眼神,景宗皇帝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心中明白,庞皇后现在最不放心的,便是随着她的死亡,她的亲生儿子楚王李昊,是否会被立为太子,而成为大齐帝国的储君。 说实话,自从上元佳节之宴,把楚王李昊从皇宫之中驱逐回府,景宗皇帝在那时,便已决心不立楚王李昊为太子了。 虽然楚王李昊才具平平,为人荒淫,毫无人君气度,但景宗皇帝一直对楚王李昊颇为优渥,毕竟是自己的血脉相承,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多历练历练,也许将来,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君王呢。 但在年初之时,太尉之子陆恒,谋杀禁卫军士卒一案中,景宗皇帝惊然发现,他所掌握的力量其实很有限,而各大豪门贵族强强联手的派势,却强悍的惊人,甚至有呼吸间撼动国本之危。 庞皇后的出身,是大齐帝国十大门阀之一的长关庞氏,现任阀主__车骑大将军庞休,便是庞皇后的弟弟,如果立软弱无能的李昊为太子,将来继承王位,必然会出现外戚强权的情况,这大齐帝国还不变成了庞氏的天下。 有了这样的算计后,楚王李昊便失去了成为太子的资格。 在景宗皇帝的心中,真正喜爱的,却是他跟雨花阁王女子所生的洛王李安,李安年纪虽小,但伶俐非常,聪明好学,如果能得到很好的辅助,将来定然是有为的君主。 而且在洛王李安的身上,景宗皇帝依稀觉的,他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只是,雨花阁的王女子是舞姬出身,虽然得到自己的宠爱,但那低贱的身份,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虽然母凭子贵,但如果自己真的立洛王李安为太子的话,恐怕后宫的嫔妃们首先就要闹腾起来,更别提朝中的那些大臣了。 所以,要想立洛王李安为太子,首先要造势,等庞皇后死后,先要立王女子为皇后,只要王女子能够成为皇后,再立洛王李安为太子,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当然,也要为洛王李安找到有实力的靠山,这个靠山,便是一直跟门阀豪族对抗的皇族势力。 此刻,看着躺在病榻之上,形消骨离、目光殷殷的庞皇后,景宗皇帝不由想起了昔日的恩爱,想起了当年他身为皇子时,被大哥太子李勇、三弟康王李信所迫,庞皇后日日陪着自己,担惊受怕的那些岁月,想起了自己在庞皇后的默默支持下,利用门阀的力量,发动了秋华之乱,杀死了大哥、三弟,而成为了一代君王…… 景宗皇帝的心中,不由涌现出了一缕柔情,他回握着庞皇后的手,不知应该如何说,才能安慰庞皇后此刻焦急相盼的心灵。 也许,说一两句安慰的话语,让庞皇后安心闭目的离开人世间,这样更好吧? 就在这时,景宗皇帝无意间,发现在寝殿极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中,垂下来的幔帐阴影处,站立着一个司礼太监,手中拿着纸笔,等待着记录自己的言行。 自己来看庞皇后,并没有叫司礼太监随侍啊? 如果自己今日因为心软,而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就会被这司礼太监记下来,成为日后的证据,以天子无戏言为由,用来反驳自己其它的决定。 倏然间,景宗皇帝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他再看向床上躺着的庞皇后,眼中的柔情已化为了冷冽,甚至还有遮饰不住的嫌恶,他用力摔脱了庞皇后的手,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当晚子时,昭阳宫内,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哀恸之声。 宽大的御书房中,卷宗浩如烟海,阳光温柔,空气中,书香和茶香交织在一起。 梁王李伦、汝阳王李越、宗正李寿身穿黑色朝服,正襟危坐,脸板的跟庙堂中的雕像一般,不见感情。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啊?” 景宗皇帝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尽量使自己说话的语气,显得柔和可亲:“朕想立雨花阁的王女子为王后,两位皇兄,还有李寿,你们也说说心中的意见啊!” 景宗皇帝和皇室宗族的人,关系一直不是很好,颇为一些面和心不和的味道,所以,在很多重大政治决策上,都得不到皇室宗族人的支持。 这种关系上的不融洽,是有历史渊源的,那便是当年的秋华之乱。 当时身为皇子的景宗皇帝,利用门阀的力量,发动了秋华之乱,杀死了太子李勇、三皇子康王李信,逼太祖退位,从而登上了至尊的宝座,登上皇位之后,又对宗族中那些敢做仗马之鸣的人,进行了残酷的镇压,杀死了好几位王爷和宗族子弟,当时有些族老,甚至提出要组织敢死队,来暗杀景宗皇帝这样的疯狂建议。 随着景宗皇帝的继位执政,在秋华之乱中,有功的门阀势力,都得到了迅猛的发展,这种发展速度、深度和广度,甚至脱离了景宗皇帝的掌控,和他的想象,景宗皇帝渐渐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性,他开始有意识的压抑门阀势力,转而扶持皇室宗族中的人,来和门阀势力相抗衡。 这种有意识的扶持,虽然让皇室宗族的势力,在朝在野都得到了恢复和增强,但因为当年的杀戮,景宗皇帝和皇室宗族势力之间,使终存在着深深的裂痕。 梁王李伦和汝阳王李越对视了一眼,目光一触即分。 “立王女子为后?” 梁王李伦捋着自己保养良好的长须,沉吟道:“虽然王女子淑贤雅静,但,要立王女子为后,恐怕大臣们都要反对呢,毕竟王女子的出身是个问题啊,皇上,你能否再想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人选?” “是啊,是啊,皇上你宠爱雨花阁的王女子,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就算是再宠爱,也不用一定要立为皇后啊。” 汝阳王李越接话道:“难道,皇上你还有别得打算?” 景宗皇帝在心中“哼”一声,暗想,两个老狐狸,这么一唱一和的说辞,不就是想搞清楚朕的底牌么。 不过,景宗皇帝也没打算隐瞒他的意图,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是需要彼此精诚合作,才能够得以实现,而且对皇室宗族也大有好处,当下说道:“朕想立洛王李安为太子,却担心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要先立王女子为后。” 立洛王李安为太子???!! 梁王李伦和汝阳王李越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兴奋。 立洛王李安为太子好啊!这是每一个皇室宗族的人,都希望得见的好事情。 因为洛王李安没有什么外戚助力,虽然朝中也一批忠直的大臣,只肯听从皇帝的诏令,却不站在任何势力的阵营,但这股势力太弱小了,根本就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洛王李安要想当稳太子,当稳皇帝,更多的却是要依靠皇室宗族的力量,也就是说,皇室宗族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臣,梁王李伦,支持皇上立王女子为后!” “臣,汝阳王李越,支持皇上立王女子为后!” 两位老王爷深深俯首,表达出他们的心意。 景宗皇帝把目光瞅向,趺坐在一旁,阴沉着脸,却使终不发一言的宗正李寿身上,相比而言,宗正李寿的意见,更让景宗皇帝重视。 宗正李寿今年四十,长身玉立,肤色白中带青,在阳光的照射下,就象透明的瓷器,他五官英挺,双目细长,平时喜欢眯着眼睛看人,而被他瞅着的人,常常会从心里发冷,感觉自己是被毒蛇注视到一般。 李寿也是太祖皇帝的儿子,论起排行来,景宗皇帝应该喊他一声五弟,但两人的关系一直淡淡,不,应该说,李寿跟所有人的关系都颇为冷淡。 李寿是庶出,所以没有被封王爵,但李寿在皇室宗族之中,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 李寿的母亲,是南魏的昌乐公主,昌乐公主的夫君,便是在白登之围中,逼得太祖皇帝啃树皮、喝马尿的南魏大将军赵腾,后来白登之围被解,赵腾的尸体在太祖皇帝的命令下,投入大锅之中,煮成肉汤,被全军战士分食。 南魏被灭后,昌乐公主被掳到了大齐帝国的后宫之内,成为了太祖皇帝的侍寝女仆,让一国之公主担当最低贱的侍寝女仆,这里面既有着太祖皇帝对赵腾的恨意,也含蕴着太祖皇帝对自己,开疆列土功勋的炫耀和得意。 太祖皇帝威胁昌乐公主,如果敢行刺或自杀,他便把南魏降王的宗族全部诛绝。 据说,昌乐公主有着空山灵雨般的秀美,不过,因为心念国仇家恨,平日里,那张脸就如冰山一般,从来都没有人见她笑过,在侍寝的时候,也不知婉转承欢的来取悦君王,甚至让太祖皇帝产生了奸尸般的痛苦。 这,也许就是昌乐公主唯一能抗争方式吧。 昌乐公主在生李寿时,难产而死,凡是在后宫之中,见过昌乐公主的嫔妃们,都极为惋惜的说,昌乐公主的短暂人生,就如绽放的昙花,稍纵即逝。 太祖皇帝在世的时候,并不喜欢李寿,甚至在私下里,和交往深厚的大臣们聊过,有把李寿赐死的念头,这个念头的产生,是因为李寿的眼睛里,经常有某种可怕的光芒闪掠而过,太祖皇帝觉得,那种可怕的光芒,是昌乐公主隐藏在心中,从来没有流露出来的刻骨恨意。 这种恨意,让太祖皇帝感到了一种,来自幽冥之间的诅咒的力量,由此而心生畏惧。 但太祖皇帝使终没有下得了手,因为李寿太优秀了,在文的方面,他的才学可以和大儒高谈对诘,在武的方面,有限的几次领军,表现出了惊人的军事才华,竟是皇室宗族之中,一个罕见的全能人才。 不过,李寿最出名的却是他性格的冷酷,当年八名歌舞姬以命劝酒,也不能让他端起酒杯,这种冷酷,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在年轻一代皇室宗族的子弟中,很多人既服他又怕他,因为得罪李寿的人,常常都会死的很惨。 景宗皇帝从身前的书案上,拿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后,一边用盖碗轻捋着,浮在茶水表面上的茶叶,一边用淡淡的口气问道:“李寿,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臣以为,要想立洛王李安为太子,和立不立王女子为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皇后可以立,就可以废,在楚王李昊的背后,是门阀豪族的力量,就算我们全力支持洛王李安,也不一定能斗得过门阀豪族呢。” 李寿的声音很冷,有着一种独特的抑扬顿挫的语调,景宗皇帝虽然脸色保持平静,但心中却颇为恼火,因为李寿这番话,也可以解释为,李寿在讽刺景宗皇帝,当初支持门阀豪族的政策。 “所以,要想立洛王李安为太子,就必须把门阀豪族的力量大大的打压……” 打压?! 听到打压这两个字,景宗皇帝就一肚子的不爽,当初本想借着陆恒的案子,打压一下门阀豪族的势力,可你们为什么不支持? “而打压门阀豪族势力的关健,在于长关庞氏,楚王李昊最主要的支持者,也是庞氏的阀主__车骑大将军庞休,所以,要想成功的立洛王李安为太子……” 李寿看向景宗皇帝,眼中闪掠过一抹冷光:“便需要把庞氏满门抄斩,以此来震慑天下。” “叮” 手中的盖碗和茶盏猛然相碰,发出的清脆交鸣声,在御书房中,竟有着铜钟大吕般的轰响。 九十二章 密议(下) 九十二章密议(下) 御书房内,一时间哑雀无声,唯有粗重的喘息,在空气中低吼肆虐。 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而大胆的提议惊呆了,瞅向李寿的眼神,就象在瞅着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把庞氏满门抄斩,这,分明是想毁了大齐帝国啊,你李寿跟庞休不对眼,那属于私人恩怨,这可是国家大事耶,儿戏不得 说起庞休和李寿之间的仇怨,起因却极其简单,就是因为一个鸟屁股的分配问题。 那是在启亨九年的事情。 在那年的秋狩大猎上,双手抖颤、两眼昏花、年已老迈的太祖皇帝,竟然神差鬼使般,射下来了一只南迁的大雁,这可把太祖皇帝高兴坏了,在当晚的猎宴上,太祖皇帝亲手把这只大雁炙烤成熟,然后命令时任左将军的庞休,把这只大雁分赐给众人。 庞休把雁头割下,敬奉给太祖皇帝,表示太祖皇帝是天下人之首,把雁脖子割下,敬奉给了太子李勇,表示太子李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左翼分给陆平,右翼庞休自己留下,又把两个脚分别给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然后把雁身用刀切开,列席的群臣一人一块。 但不巧的是,庞休没有计算好人数,分到排在尾席李寿时当时的李寿,还很年轻,在皇室宗族中刚刚开始展露头角,但太祖皇帝就是看他不顺眼,对他从来都不假辞色,虽然让李寿参加了秋狩大猎,却列席最末,相当于没有地位的侍童,因此在各位大臣的眼中,李寿也是最没有份量的小人物这时候,已经没有雁肉了。 李寿用眼睛冷视庞休。 李寿冰冷的眼神,让酒醉的庞休感到自己受到了嘲笑,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而且这种嘲笑和挑衅,还是当着众多大臣、属官、侍从和歌舞姬们的注视之下,庞休觉的,他有必要教训教训李寿。 庞休从李寿上首的那名大臣手中,把雁肉抢了过来__那块雁肉,已是大雁的屁股部分了。 说实话,太祖皇帝烧烤的手艺,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半生不熟就不说了,清洁工作做的也不澈底,在那块雁屁股上,有着明显的屎污痕迹,庞休用刀把那块沾着屎污的肉,小心翼翼的切了下来,然后放在了李寿面前的盘子上。 庞休收刀而立,瞅着李寿的神情,有着居高临下的蔑视。 尊者赐,不能辞,辞者为大不恭也,是要问罪的。 虽然这块雁肉,是由庞休持刀分配,但庞休遵奉的是太祖诏令,李寿如果拒食不服,便会以忤逆问罪。 李寿当时的那张脸,赤红的能滴出血来,最后在众目眈眈之下,他把这块沾着屎污和屈辱的雁屁股,缓缓的从盘中夹起,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嚼碎、咽下,而他眼中升腾起来的怒火,在以后的岁月中,再也没有熄灭过。 随着李寿地位的攀升,庞休渐渐认识到了,自己当时任性使气的错误,庞休多次找人说合,希望能和李寿化解仇恨,庞休表示,他愿意赔付高额金钱,甚至愿意向李寿当面表示歉意。 但李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李寿说要想和解,好啊,你让我吃屎,我便让你喝尿,你如果肯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喝下我撒的尿,我便跟你扯平听到这个条件,庞休当时一脚便书案踢出了丈远,象一个泼妇似的,骂了一个多时辰的大街。 庞休曾经想暗杀李寿,但这时候的李寿,地位已经达到了,如果暗杀他的话,要付出惨重代价的高度…… 于是,两个人的仇恨就这样的保持了下来,关于这份仇恨,在大齐帝国的高层,人人皆知,朝堂之上,庞休说东,李寿必然说西,庞休说赶兔子,李寿必然说抓鸡。 此刻,在御书房中,在商议决定国家命运的大事之时,李寿提出这样一个疯狂建议,就不能不让人怀疑,这其中参杂着强烈的个人感**彩。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以为,我是因为和庞休的个人仇怨,而提出这个建议的,其实不是……”李寿解释道。 不是?不是才怪!景宗皇帝和二位王爷的脸虽然古井无波,但心中的置疑却呼之欲出。 “今日的大齐帝国,已经君权旁落,要想拔乱反正,就必须要用猛药,天下十大门阀豪族,北三南七,但要论起财富和权势,长关庞氏绝对高居首位,唯有把庞氏斩尽杀绝,才能起到镇慑天下的作用,才能让天下的门阀豪族人人惊惧,知道君权的威严不可侵犯……” 李寿慷慨激昂的说道,他的声音,撞击在御书房的墙壁上,隐隐回荡,有着金属般的颤音,而那颤音中又透着冷冰的寒意。 “你知道庞氏宗族有多少人么?你知道这些人,占据着朝堂之上多少的重要职位么?斩尽杀绝?你说得到是轻巧,你可知道因为这四个字,可能会伏尸千里、血流成河么?”梁王李伦大声反对道,因为太过激动,他颔下的长须抖动的象一蓬秋风中的茅草。 “就是,就是,李寿啊,你的这个建议,很有可能会让我大齐帝国分崩离析呢。” 汝阳王李越在一旁倚老卖老:“你以为杀了庞氏的人,就能让天下的门阀豪族人人惊惧了么?要是他们不惊惧怎么办?要是他们起兵对抗怎么办?年青人啊,就是太冲动了啊!” 都四十岁了,竟然还会被人指着鼻子说年青,说冲动,李寿有种哭笑不得的气愤,他冷冷道:“朝庭养着的军队是干什么用的?军队就是要用来镇压反叛!维护皇权的威严!不服者,杀!虽然那些门阀豪族也有自己的私人武装,也有军队部属,但跟皇上掌握的军队相比,还是不堪一击的,唯有把门阀豪族全都铲除一空,才能换来我大齐帝国的朗朗乾坤……” 景宗皇帝和两个王爷一起撇嘴,兵者,凶事也,谁能够保证百战百胜,打胜了还好说,如果打败了呢,恐怕大齐帝国也要改朝换代了,李寿的这个建议太过冒险。 景宗皇帝皱着眉头,瘪着嘴,在心中思忖着,久久无言。 景宗皇帝知道,李寿提出的方法是对的,因为这个方法如果成功了,君王的权力,将能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如果他能年轻二十岁,不,年轻十岁也行,他也许会采用这个方法。 但现在不行,他的岁数太大了,而且身子日渐衰弱,就这么一会的议事,他已经感觉到疲惫象浪潮一样,一股股的袭卷而来,而李寿提出的这个方法,却需要一个强力的掌控者,来制定步骤,来实施计划,才能使事情有成功的可能,而任何微小的疏忽和失误,都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景宗皇帝怵然心惊,李寿提出的这个计划,究竟是为了让洛王李安获得太子的位置,还是为了使他自己获得更大的权力呢? 景宗皇帝有意无意的瞥了李寿一眼,李寿趺坐在长案后的身形,英挺而俊发,但景宗皇帝怎么看,怎么觉得在那英挺俊发的背后,藏有豺狼之相,他不由深深的警惕起来。 但李寿的说法又是正确的,如果不能把庞氏的问题解决,就算立洛王李安为太子,他的太子位置也不一定能够坐长久了,那么,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景宗皇帝斟酌了半晌后,缓缓说道:“把庞氏全部斩尽杀绝,这就等于,向天下的门阀豪族势力宣战,这个建议太过冒险,不可取……” “不过呢,如果把庞氏的几个主事人处死,比如车骑大将军庞休、虎牙将军庞建、还有庞休的儿子庞毅……到是一个可行的计划啊。” “据朕所知,在庞氏之中,也是分有派别,庞休一系的势力最为强大,只要把庞休这一系的主要人物处死,自然就会有别的派系出来主事,而新出来主事的人呢,又达不到庞休的权势,和对朝局的影响能力,这样,洛王李安担当太子一事,既不用冒太大风险,也稳妥了下来。” “而只杀庞氏的几个主要人物,而不对庞氏的宗族势力下手,其它的门阀豪族,虽然会感到惊凛,但大都会观望风声,而不会有过激的反弹,这样就有了时间,可以循循图之……” 景宗皇帝越说越兴奋,他觉的自己在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找到了一条曲径通幽的坦途:“庞休被处死,其实也等于向天下的门阀豪族们发出警告,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朕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君主,等朕腾出手来,朕还要对付太尉陆平那个老不死的呢……” 景宗皇帝想起当日在朝会之上,陆平杀气腾腾向自己逼来的情景,不由的咬牙切齿。 梁王李伦和汝阳王李越对视一眼,虽然他们都觉的,景宗皇帝的这个计划,还有些许不足之处,但和李寿的那个疯狂计划相比,到是要安全稳妥的多了,当下俯首叩拜道:“圣上英明。” 唯有李寿,趺坐在那里,面沉似水,不发一语,这反到让景宗皇帝对他更加嫌恶起来。 九十三章 权臣之死 九十三章权臣之死 九月九日,重阳节,正秋高气爽,登高望远之时。 车骑大将军庞休在这一天,接到了景宗皇帝的诏令,命他入宫议皇后册立之事。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滑翔,鹰唳声尖锐响彻云霄。 车骑大将军庞休虽然坐在马车上,但他的心情,却比那在蓝天之上翱翔的鹰隼,更加睥睨,更加雄心万丈。 庞休长着一张马脸,四短身材,宽厚的肩膀上扛着一个硕大的脑袋,横竖的比例近乎相等,他行走时候的样子,就象一只吃撑了的鸭子,两手都是横着摆动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蹒跚前行。 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大齐帝国中,却有着无可比拟的财富、权势,随着门阀势力的增长,庞休的猖狂和放肆也越发高炽起来,在朝中,颇有点顺者猖、逆者亡的架式,私下里,甚至有人称庞休为‘跋扈将军’。 自从庞皇后大行以后,庞休便一直能待着景宗皇帝招唤。 对于庞皇后的死,庞休这个当弟弟的,在伤心欲绝的同时,又紧张观望,希望能够推测出景宗皇帝下一步的举措。 在庞休的心中,景宗皇帝有两种选择。 一个选择就是,根据上元佳节宴表露出来的意思,可能会雨花阁的王女子为皇后,那么,便等于是向天下诏告,楚王李昊已经澈底失宠,而洛王李安将成为太子,成为一国储君。 庞休决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这些日子,庞休写出了无数信件,发出了无数口谕,联系了无数朝臣,许下了无数承诺,只要景宗皇帝提出这事来廷议,庞休就打算整出个百官叩阙死谏,以此展示门阀豪族的力量,让景宗皇帝的计划胎死腹中。 景宗皇帝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立长春宫的何昭仪为皇后。 何昭仪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何绎,算起来也是门阀世族出身,如果立何昭仪为皇后的话,那就表示,景宗皇帝对门阀豪族充满善意,仍然会立楚王李昊为太子__这是庞休最希望能够达到的效果。 今日,景宗皇帝忽然下诏传见庞休,在庞休看来,景宗皇帝这是在向他示好,向他表示,愿意和门阀豪族维持良好的关系。 马车驶过中间御道,来到了高大的午门前,还没等侍卫扶庞休下车,便有一名御林军校尉,屁颠颠的跑过来告知:景宗皇帝在钟粹宫等着车骑大将军呢,让车骑大将军从神武门入宫靓见。 “平时不都是在武英殿,或者文华殿议事么?这次怎么跑到钟粹宫去了?”庞休念念叼叼的,又把他那肥胖的身子缩回了车厢之内,赶车的车夫不用指示,便自动驱赶马车向神武门行去。 和庞休同车厢的季老夫子,听了庞休的念叼,想当然的猜测道:“立何人为皇后,这是皇家的私事,向来由皇上提出人选,再交由大臣们讨论复议,但现在呢?却传诏询问大将军您的意见,这对于皇上来说,可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以,移驾到钟粹宫议事,恐怕也有避人耳目的意思在里面,毕竟,皇上也是要脸面的啊。” “季老夫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这样说,就是说我很跋扈了?就是说我的权势让皇上都感到是威胁了?就是说我庞休是一个大大的奸臣了?” 庞休瞪着他那双螃蟹眼,怒气冲冲的瞅着季老夫子,一脸被人冤枉了的苦大仇深表情。 做为最被庞休看重的幕僚,长的干瘦如柴,脸型仿佛葫芦相似的季老夫子,自然对庞休的性格极为了解,当下看着庞休微笑不言。 果然,在片刻之后,庞休便崩不劲了,“呼”的一乐,笑道:“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私下里还罢了,如果传出去可不好,象我这样的大忠臣,是要爱惜自己名声的,我要时时刻刻不停的告诉自己,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臣子,对于朝局的影响来说,你是是没有什么份量……”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接着,是辕马的惊嘶声,车厢一阵巨烈晃动,庞休和季老夫子猛得撞在了一起,还没等两人喊叫出来,身子又猛得被抛开,和车厢的木柱重重撞在了一起,再然后,车厢便忽然稳住,不见丝毫抖颤。 “这是怎么回事?” 庞休怒叱道,他的声音微哑,给人的感觉就象是一头棕熊在咆哮。 庞休摸了摸额头,好象起了一个包,痛疼非常,本来颇为欢喜的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他猛一掀开车帘,只见车夫正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连连磕首,碰碰有声,额头已然见血,禀报道:“车辕忽然断裂,所以……” 庞休用眼睛扫了一下车厢的两边,他的两名随从护卫,扎着马步站在地上,分别用手抓着车厢悬空的底盘,身形涨大的如寺庙中的金刚,脸上青筋毕露,面红耳赤,却任凭辕马奋踢、长嘶,也不能使车厢有丝毫移动。 庞休和季老夫子从车厢走出,庞休一边走一边拔出腰中的长剑,双目凶光闪烁,冷叱道:“庞福,你给我当车夫也有好几年了,难道就不知道,在每次出门时,检查检查车辕么……” 庞休一边斥骂一边走到庞福身前,挺剑向庞福身上刺去。 此刻,马车所停之处,是在华西大街上,四周行人如织,看到这当街杀人的一幕,登时人人变色,有些胆小者更是尖声高叫起来,但跪在地上的庞福,却不敢有丝毫躲闪,因为他知道,如果躲闪了,会有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等着他呢,那时候,恐怕就要想死,都成为了一种奢求呢。 庞福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嗯,还不错。” 庞休把长剑从庞福身上用力抽出,顺手在庞福的身上,抹拭着剑身的血迹,称赞道:“看你还有点硬气的份上,我会命人照顾好你的家人。” 庞休看着季老夫子,心情又好了起来,一边收剑归鞘,一边笑道:“我本来以为,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无足轻重,现在看来,我还是有点份量的啊!” 庞休乘座着一辆,从华西大街上,临时征用的马车,到达了神武门,从马车中下来后,他弹了弹黑色的朝服,又正了正衣冠,虽然昂首挺胸,但看上去,就象是一座肉山的移动,进入了有禁卫军士卒在两旁把守的大门之中。 庞休的两名护卫,留守在神武门的边厢房中,而季老夫子因为临时征用的马车车厢太小,所以决定徒步走到神武门来,此刻正在半路上呢。 在神武门之内,便是承乾门,再走过御花园,就能到达钟粹宫了。 庞休迈着鸭步,摇摇悠悠的走入了承乾门,他刚走下承乾门的青玉石台阶,但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多年的权力场上的倾轧,让庞休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站住了脚步,螃蟹眼猛然立起,打量着身周。 只见那名负责引路的内侍,面带惊恐之色,远远退离开去,而原本负责驻守承乾门的禁卫军士卒,也消失不见,两边的长廊中,随着甲胄相撞声,涌出了一批身着金盔金甲的甲士,一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面色狰狞。 庞休大吃一惊。 所谓的金盔金甲,其实就是黄铜甲,用细砂打磨后,看上去华美灿烂、耀眼异常,但实际上的防御能力,并没有明甲铁甲来的实在,不过,能身穿这样甲胄的士卒,却只有皇室宗族的宗庙甲士。 所谓的宗庙甲士,就是由皇室宗族子弟组成,驻守在皇室宗庙的甲士,因为身份尊贵,所以可以穿黄金甲,不过,象这样的甲士,大齐帝国也不过有二、三百人而已,因为娇生惯养,战斗力并不是很强,不过,对皇室到是忠心耿耿。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庞休叱问道,声音之大,仿佛古寺暮钟,庞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发出如此高亢之音。 庞休脸上的胖肉,在这一刻隐见棱角,螃蟹眼瞪的更是几欲裂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景宗皇帝竟然会要对付他,会想让他死,他怀疑这一切并不是景宗皇帝的意思,而是自己中了某个小人的圈套。 就在这时,庞休看见,从那些不断涌出的甲士身后,顶盔贯甲,气宇昂然走出来的李寿,庞休身上的汗毛“唰”的一声立了起来,如堕冰窟之中。 庞休闪电般的明悟了这一切:没错,就是景宗皇帝要对付他,因为没有景宗皇帝的许可,李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甲入宫,而人所周知,李寿是他的仇敌,欲置他死地而后快,也就是说,景宗皇帝想要杀死他。 一般人到了这种情况,或不甘的喊叫、或大声求饶、或双股粟粟等待死亡的降临,但庞休毕竟是庞休,他竟然在一怔之后,撒腿就跑,平时走一步路,就要喘上两口气,晃三晃的肉球身子,此刻跑起来,竟如星丸跳掷般,有着说不出的快捷迅速。 庞休一边跑,一边嘶声吼叫:“李奂,是你要杀我么?李奂,你有种你就亲自来杀我啊!” 声音既凄惨,又悲愤,更主要的是,他嗓门大的惊人,每一声叫喊,都远远传出。 李奂是景宗皇帝的名字,只是,自从景宗皇帝继位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皇宫内院之中,这样指名点姓的大呼小叫呢。 李寿又气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庞休会反应的这样激烈和特别,同时他也万万没有料到,年已五十、肥胖如猪的庞休会跑的这样快,按照李寿的想法,他还想慢慢折磨折磨庞休,再用最残酷的方法,把庞休杀死呢。 李寿拔出腰中的宝剑,气急败坏的喊叫道:“追!” 庞休不但是朝庭重臣,还是国戚,这个皇家后园他是多次来过的,环境极为熟悉,甚至还知道一些他人不知的捷径。 此刻的庞休就如受到了惊吓的公鸡,一边发出“嘎嘎嘎”的叫喊声,一边疯了似的东躲西窜,而那些手持利刃的宗庙甲士,就如一群闻到腥味的黄鼠狼,追击着庞休忽起忽落的身影。 就实话,这些宗庙甲士在追击的过程中,是越来越佩服庞休了,这家伙,就象肉球一样,连腿都看不见,竟然还能滚的这样快,喊的这样响,真不愧是车骑大将军啊。 追到后来,这些甲士们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要着急追上他,看看这老家伙还能跑多远。 因为四门皆闭,所以庞休在御花园中,足足转了三圈,最后在精疲力竭之下,才被堵在了一块假山石旁。 这时候的庞休,头上的束冠也掉了,衣衫被划得多处撕裂,脸上布满了尘土和汗珠,张着嘴,伸着舌头,跟狗一样喘息着。 李寿也同样喘着粗气,不过样子比庞休要强的多,他提着寒光闪烁的宝剑,一步步逼了过来,在李寿的眼睛里,有着一种透明的冰寒:“庞休,你也有今天啊,你还记得你当年的威风么?” 庞休瞪着他血红的螃蟹眼,想回嘴骂上两句,但急促的喘息,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庞休的脸上,泛起了绝望的神色。 “你是门阀之豪怎么样?你是车骑大将军又怎么样?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条件么?” “庞休,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那就是,我会用你的脑袋来做夜壶的!”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空中响起了呼啸撕裂的风声,闪着寒光的长剑一掠而过,庞休的脑袋猛然飞出了尺许远,从脖腔里激射而出的鲜血,就如倏然绽放的烟花。 九十四章 风云起 九十四章风云起 车骑大将军庞休在御花园中,被杀死的同时,他的那两名悍勇非常的护卫,也在神武门的边厢房外,被乱箭射成了刺猬,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因为车辕半路断裂,而徒步走来的季老夫子,此刻正好走到了宫门外,远远的看见了这一幕。 季老夫子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敏捷的象一只过街的耗子,在这一点反应上,季老夫子和庞休不愧是主仆。 几名手持兵刃的禁卫军冲了出来,看见的只是一抹,随着转弯而绝尘不见的身影。 这是什么人?跑的还真快啊! 这几名禁卫军面面相窥,因为距离颇远,他们也不能确定季老夫子的身份。 也许只是不相干的人呢,并不知情,被吓到了,所以才跑,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被宗正大人怪罪,而被宗正大人怪罪的话,十有**会丢掉性命呢__几个禁卫军士卒想起李寿那冰冷无情的眼神,都下意识的达成了这样的同识。 就因为这几名禁卫军士卒的畏惧、侥幸,使庞氏的几名重要成员,免遭灭顶之灾,因为季老夫子的及时发现,他们逃出了京都,逃回了冀州长关,并联系各地世族,打算以‘清君侧’的名义,起事割据。 当发现自己策划制定的诛杀计划,意外失败,景宗皇帝气得差一点没吐血,他想破脑袋也整不明白,究竟是何处露了破绽,不过,在这时候,后悔和检讨都是没有用处,唯一需要的就是弥补,使这件事情的恶劣影响降至最低。 于是,景宗皇帝诏告天下,关于车骑大将军庞休的死,其实根本就是一场意外,车骑大将军在过承乾门时,因为承乾门年久失修,而意外倒蹋,把车骑大将军庞休给砸死了,并不存在着什么阴谋诡计,有人说朕杀戮大臣,更是纯属造谣。 为此,朕已经把负责领路的内侍、还有驻守在承乾门的禁卫军士卒通通处死,禁卫军的总统领尉迟疾更是降爵一级。 同时追封已故的车骑大将军庞休为:赠持使节、上柱国大将军、长关公、谥日果,其弟,原虎牙将军庞建,进爵为车骑大将军,袭领庞休的爵位,其子,原横节校尉庞毅,进爵为五品怀义将军…… 在诏书中,景宗皇帝对已故车骑大将军庞休,大抛溢美之词,称赞庞休‘刚烈忠勇、志略纵横、声彰内外、位高权重’,并对庞休的死,表现出来了极大的哀恸,‘泣不掩声、哀而忘餐、思之寐服、恍若天倾’…… 靠,就算当年太祖皇帝驾崩时,也不见景宗皇帝这样言辞悲切呢,这分明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啊! 所有大臣在看到景宗皇帝这个诏书时,一边在口中称颂景宗皇帝对庞休的恩宠、哀荣,实乃旷古罕见,庞休要是地下有知,估计也会从棺木中跳出,痛哭淋漓,磕首谢恩,一边在心中暗骂,景宗皇帝还真是够卑鄙、够无耻的啊。 庞休的死亡,虽然因为景宗皇帝的即时举措,而没有酿成滔天大祸,但所有的门阀权贵,在这时都已如惊弓之鸟,人人自危。 身处京都的门阀豪族,纷纷把家中的财产向乡下转移,把内定的继承人,派回故里,或遣送到地方为官吏,以免被一网打尽,而在地方上,本身就有极大势力的世家,则在暗中招兵买马、训练士卒、观风望火,江北陆氏出产的的兵器甲胄,在短短的时间里,价钱方面已翻了十倍,但仍然供不应求。 当然,江北陆氏的每一个人,也成了大家咒骂的对象__黑!太黑了!也不怕生出的孩子没屁眼! 所有人都意识到,整个大齐帝国的局势,就如一座等待喷发的火山,很可能因为某一个大人物的喷嚏,而被轰然引发,那滚滚铁流,必然会把来不及躲闪的人,溶为灰烬。 但同时,如果能够把握机会,看准势头,而投身其中,也许能够获得想象不到的权势和富贵呢。 昭泰元年的秋天,注定是大齐帝国自立国以来,最多灾多难的一年秋天。 从边关传来了八百里急报,因为年初的大雪,冻死了了匈奴的牲畜无数,为了今年的过冬,匈奴铁骑实施了传统的打麦场计划。 所谓的打麦场,是匈奴人对洗劫中原边镇的一种俗称,在匈奴人的心目中,他们把中原大地,视为他们放养绵羊牲畜的草滩,是撒下种子,便不用理会,等到需要时,就可以来获取谷物的麦场。 只要匈奴的部落遭到了天灾,他们就会冲入中原边镇,进行肆掠、洗劫,把灾难转嫁到中原边镇的民众头上,而匈奴人把这种行为,视为理所当然__羊么,天生就是让狼来吃的__匈奴人一向视自己为狼神的后代。 匈奴人一般的打麦场行动,只会突破边关五十里左右,因为过了五十里,就会有驻军,而大齐帝国的驻军是阶梯形式,四十里有一校驻军,匈奴铁骑以突袭的方式破一校驻军,不与二校驻军交锋便退出,这样既有所收获,又减少损失。 但这一次匈奴的打麦场行动,却与往年不一样。 首先,匈奴人聚集了二十多个部落的精悍战士,铁骑达十万之众,从野狼堆忽然出兵,分成两路,深入边关一百五十多里,攻破了边关的重镇卢龙塞、上谷,杀死驻守的边军一万三千余人,镇北将军属下的牙门将军赵湖、别部司马林庆均力战而死。 随后,两地的城镇遭到了疯狂的洗劫,数万边民被杀死,数万妇孺被劫掠,路边房舍被点燃,鲜血汇成河流,嗥哭和惨叫声惊天动地。 被匈奴人洗劫过的城镇,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连鸡犬都没有留存。 当边关的消息,传到了大齐帝国的内地,当侥幸不死,逃难而来的边民,一路乞讨着、哭泣着,把自己的不幸遭遇向行人们倾述,每一个有血气的大齐帝国臣民,都不由双目赤红、义愤填膺,恨不能拿起家中的菜刀,去跟匈奴人拼个你死我活。 大齐帝国祟尚武力的国统,在这时候充分的表现了出来,朝野上下,一派喊叫杀伐之声,纷纷要求景宗皇帝出兵,为死去的忠勇战士,为死去的大齐帝国臣民报仇雪恨。 景宗皇帝欲哭无泪,不是他不想出兵,而是他不敢出兵,现在的门阀豪族,那一个不是在装备私兵,蠢蠢欲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手中还掌握着部分精锐军旅,恐怕有些被门阀豪族占据的州郡,已经起兵叛乱了。 而且,这种大规模作战,不但是比拼军队的武勇,更是比拼后勤的补给力量,需要有巨额的财力为支撑,而现在呢,因为门阀豪族人人自危,他们隐瞒捐税,谎报天灾,搞得国库的银子,流水一般的淌出,如果真的要跟匈奴做战,打到最后,无论战胜还是战负,自己这个皇帝都得要饭去了。 而如果不出兵呢?那便等于是说,自己这个皇帝昏愦无能,不关心民众的疾苦,不为死去的战士报仇,这时候,如果那些门阀豪族再趁势起兵,要求另立皇统,恐怕自己手下的军队,都不会支持自己。 在徒然间,景宗皇帝觉得好累好累,他的腰背弯曲如虾,在秋风中簌簌抖动的身躯,就象干透了的麦秸,随时都有可能断折。 这时候的景宗皇帝,已经没有心情考虑立谁为太子一事了,因为眼前这个危机如果不能渡过,他这个皇帝都当不成了,太子之事还算个屁啊。 朝中的大臣,都咬牙切齿的喊叫着:杀!杀匈奴!一个比一个的激情愤涌,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切实可行的计划,来为景宗皇帝分解忧愁,甚至有些大臣们的目光,分明是看好戏的神情,让景宗皇帝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猴子,在那里上窜下跳,为每一个人免费表演。 最最可气的就是太尉陆平,当景宗皇帝放低身价,压抑怒火,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脸来,询问太尉陆平对此事有何看法,等了有半个时辰,等到的却是太尉陆平口中,悠悠响起的鼾声__竟然站着就睡着了。 太尉陆平被唤醒后,还振振有词:老臣说过,年岁已大,精力不济,请求辞阙,可陛下就是不准,这个……什么……听不清楚,请陛下再说一遍,老臣年纪大了,听力时好时坏,陛下,您再说一遍…… 景宗皇帝嗓子都喊劈了,可太尉陆平还是一脸茫然。 “臣到有一个解决此事的方法。” 当天晚上,宗正李寿夜叩宫门,在得到景宗皇帝的招见后,来到御书房中,献计道:“不知陛下你是否还记得,当年的白登之围?” 九十五章 勤王招集 九十五章勤王招集 “白登之围?” 景宗皇帝皱着眉头思忖,倏然双眸一亮,有悟与心的说道:“勤王谕、招集令?!” 当年,突厥犯边,大齐帝国全力抗击,在晋阳以西的平原上,聚集全国兵力,和突厥展开大会战,而南魏趁大齐帝国兵力的内部空虚,由大将赵腾领兵,出军襄阳,直扑京都。 由于情报上的失误,让太祖皇帝以为,赵腾只是带了三万人,前来进犯大齐帝国,所以,太祖皇帝决定给予迎头痛击。 太祖皇帝亲自率领,负责京都防御的禁兵五万这已是大齐帝国的最后兵力了前往迎战,结果中了赵腾的诡计,因为轻敌冒进,全军在白登被围,虽依坚城,可以据守,但粮道被封,饮水被断,多次冲杀不能突围,全军数万将士,竟成了束手待毙的局面。 消息传回京都,举国震惊,可当时又实在是没有可派之兵,皇后和朝中留守的大臣商议后,下达了勤王谕、招集令。 所谓的勤王谕、招集令,是由这样的几个主要内容组成。 首先,说明此刻局势的危急,国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任何一个有血气、有武勇的大齐帝国民众,都应该积级响应,为国运的强盛,而拿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前往白登,去和南魏的侵略军做生死搏斗,救出围困的战士,救出太祖皇帝。 __这是大义,是口号,先要把民众的热血鼓动起来,才能使其无惧生死。 门阀世家,向来养有大量私兵,但要明白,没有国,何来门阀世家,这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事情,所以,在这个关健的时候,需要门阀世家拿出自己的力量,出兵相助,每一个门阀世家,由长子袭爵,长子可以不出战,以存血脉,其余子嗣,爵位一概剥夺,根据这次出战,所立军功者加以封赏,而且还是双倍封赏,买一赠一的大派送,这样的好事,旷古罕有,所以,门阀世家们,赶快出兵吧,如果还有顶风不出兵、不出力者,便是大齐帝国的敌人,是没有国、没有家的败类,等大军回返之时,全族诛绝。 __这是利诱和威胁,就如空中画饼一样,虽然暂时没有多少实利,但至少要让人有所期盼和畏惧。 所有人都知道,起兵打仗,需要粮饷军械,但在这危急关头,那有时间去统计人数,发放粮饷军械,所以,一切自筹,可以用任何方法,只要能打败入侵之敌,就算是在筹措过程中,犯有罪则,也概不追究。 __这一条,便是勤王谕、招集令的精华所在,有了这一条,抢劫就有了大义的名份,披上了合法的外衣,等于是跟那些门阀豪族们说,你们出兵吧,在你们出兵的过程中,所获得的胜利果实,一概归为私有,不用上交。 勤王谕、招集令的最后一条,便是大赦天下,犯罪的人,也可以通过杀敌免罪,在免罪之后,还可以和常人一样,论功行赏。 当年,随着勤王谕、招集令的下达,在短短一日之间,各大门阀豪族出动的私兵,便达到了四万多人,他们手中的刀枪,寒光四射,甚至比正规军队的刀枪,质量更加优良,他们的甲胄,映日生光,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威武雄壮。 在所有人的腰间,都掖有大号的麻袋,一个个双目炯炯,神情亢奋。 没有什么统一指挥,这群人有如滔滔江水般,冲向白登城,在半路上,又有无数私兵和个人武力者,还有盗贼、罪犯、痞子、混混,从四面八方加入了进来,就象无数江河支流汇聚成海,气势越发庞大起来,而因为气势的庞大,又有更多的人看好、有更多的人加入。 仿佛蝗虫过境,所过州、郡、县的各个府库,都被他们洗劫一空,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这是在响应朝庭的号召,而自筹军饷呢,任何阻拦者,都是奸细,都是不把太祖皇帝的生命,放在眼中的忤逆者。 于是,没有人敢阻拦他们的抢劫。 南魏大将军赵腾,在得知大齐帝国下达的勤王谕、招集令后,曾跟他的下属开玩笑般,很是鄙夷不屑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是真的来到白登,也不够我军士卒砍杀的,能起到什么作用。 赵腾一边命令属下军卒,加大攻击白登城的力度,争取早日破城,一边从各个战线上,抽调出一万人马,准备教训教训那些妄想解围的乌合之众。 赵腾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心目中的乌合之众,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人数竟已达到二十万之多,这些人奔跑跳跃,手中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器,呼啸冲来,士气高昂的惊人,就如崩堤的海浪,口中发出“冲啊!抢啊!”的嚎叫声,惊天动地,那股劲头,势不可挡。 抽调出来的那一万人马,就如河床上一块微不足道的石头,在巨浪中抖颤了几下,便被巨浪掩没,消失不见。 白登之困就这样被解围了,太祖皇帝当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是看见无数身穿杂服的民众,象恶狼一般冲入城中,瞅见谁衣甲光鲜,就去扒谁的衣甲,太祖皇帝一个反应便是城破了 太祖皇帝准备自杀朕乃一代天骄,岂能成为敌俘,死也要死得英雄一些他拔出宝剑,正要喊两句与身份相符的临终感言,却听着一声,‘那边有个老头,盔甲不错,值大价钱呢,抢!!!’ 接着,便是一群人围了上来,转眼之间,那群人又退了下去,唯留下太祖一人,全身**,被扒的底光底净,就如一只脱了毛的鸡雏,在寒风中簌簌而抖,口中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惧:朕乃大齐帝国的皇帝,虽然俘虏了,但要求获得应有的尊重…… 风把一片树叶吹到了太祖皇帝的手中,太祖皇帝拿着那片树叶悲愤无比的想:难道上天是让朕,用这片树叶来自杀不成。 不过,误会很快就整清楚了,太祖皇帝由不能置信,转为了绝处逢生的痛哭流涕,随后,太祖皇帝表现出来了一个为人君者的气度,他并没有怪罪那些洗劫了他的民众,而是很大度的对所有来援者,发表了诏喻,称赞他们是大齐帝国最武勇的战士。 白登之围过后,太祖皇帝陆续收到了各地州、郡、县上报来的损失,那时候,太祖皇帝唯一想到的就是,如果自己当初坚守京都,而不出兵迎敌,任凭南魏军队肆虐纵横,恐怕遭到的损失,也不会有这样惨重。 太祖皇帝留给后人的话语中,曾经再三指出,这‘勤王谕,招集令’,就是一把双刃剑,对敌对我杀伤力都是同样巨大,可是再也不能使用了,轻则,民态生计尽毁,重则,有亡国之祸。 不过,景宗皇帝仔细一想,在现在的这种局势下,使用这‘勤王谕、招集令’,却能达到妙不可言的效果。 首先,‘勤王谕、招集令’的最大危害性,就是各地府库会被抢劫一空,朝庭在数年之间,得不到丝毫税收进帐。 但现在,全国各地的府库,有大部分被门阀豪族所掌握,朝庭已经无法收缴税赋,既然如此,索性随大家抢,这样抢劫下来,门阀豪族的损失,将大过朝庭。 二个好处便是,现在那些门阀豪族的私兵,一个个都打着谋逆、观风得利的念头,实力太过强大,索性让他们去打匈奴,既顺应了激愤的国情,又能消耗那些门阀豪族的势力,无论胜负,对大齐帝国的皇统而言,都是有利益可得。 当然,那些门阀豪族也不是傻瓜,单纯的让他们出兵打匈奴,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也许把各府库抢完了,就会找各种理由懒着不出兵呢,因为他们会担心,如果我们门阀豪族出兵了,被你景宗皇帝在家中抄了后路怎么办?你当我们傻啊! 所以,朝庭也得出兵,而且兵力还不能少,这样,那些门阀豪族才能踏实安心,而通过双方出兵,就把国内这种,如火山即将爆发的危险局势,转移到了对匈奴的战争之中,也许整个国内的局势,会因此而大有转机呢。 景宗皇帝越想越兴奋,忍不住称赞道:“李寿,你出的这个主意不错啊。” 得到景宗皇帝的表扬,李寿表现出来的神态,到是一幅宠辱不惊的模样,恭身施礼道:“臣弟愿我大齐帝国国祚永长,千秋万载。” “好,好,真是疾风知劲草,板荡显忠臣啊!” 景宗皇帝颇有些感动,他拍了拍李寿肩膀,问道:“李寿,你觉得在什么时候出兵比较好呢?” 这个问题,李寿在来皇宫之前,便已经思忖好了,当下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在明年的夏季,是对匈奴人做战的最好时间。” 李寿解释道:“匈奴人做战,一般会选在秋季,因为秋高马肥,便于匈奴人的铁骑长途奔袭,而夏季多雨,再加上正是骏马上膘的时候,匈奴人的优势便不能很好的发挥出来,而我大齐帝国的军队,多用步卒,所以影响并不是很大。” “再说了,对匈奴大规模作战,需要进行大量的物质准备,和军队调动,用近一年的时间来筹划,才能显得不仓促,那些门阀豪族的私兵,也需要进行一定的训练,这可不比当初解白登之围时,大家蜂拥而上,一战就能决定胜负,跟匈奴人作战,可是一个长期性的战斗呢。” “好,好一句‘长期性的战斗’。” 景宗皇帝高兴的说道,心想,打的时间越久越好,最好是两败俱伤,朕的这个江山便也越发稳妥了。 “李寿,你真不愧是我们皇室宗族的千里驹啊,在我们皇室宗族中,年富力强,又有军事才华者,还真没有几个能和你相比呢,这次去打击匈奴,朝庭也要出兵,朕决定了,到时候,任命你为一军的统帅。” 虽然脸上的神情平静无波,但那双冰冷的眼睛,还是情不自禁的闪过一抹欢喜的光芒。 李寿在来之前,私下里便揣摩了许久,觉得能够代表皇室领军为帅者,除了他,还真没有别人可以胜任呢,这才决定来献计,此刻得到景宗皇帝的应允,想象自己军权在握的情形,以李寿坚如磐石的定力,此刻也不由心情激荡。 “谢皇上信任,臣弟便是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景宗皇帝的目光,殷切而嘉许。 在景宗皇帝的注视下,李寿毕恭毕敬的退出御书房,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但在转身的时候,宽大的双袖猛然飘起,如苍鹰之翼,尽显豪雄本色。 景宗皇帝在心中冷笑:李寿,你这个阴奉阳违的家伙,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砍下他人的头颅,砸烂后,说这就是庞休的头颅,交还给了庞氏族人,而真正的庞休头颅,却被你放在便所中,硝制成夜壶来使用么?! 你这次来献计,虽然计策不错,但恐怕也是有你的小算盘吧?如果真的让你来掌控朝庭的兵卒,恐怕朕会死无葬身之地呢。 不过,朕还是会让你来领兵的,你现在就是朕手上的一条疯狗,用来咬那些门阀豪族到是很不错呢…… 景宗皇帝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笑过了,做为一名君王,所要承受的疲累和压力,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和理解。 他的笑声虽然有些嘶哑,甚至可以说是难听,但那种放眼天下,尽在我掌握之中的豪迈、猖狂和嚣张,还是在夜空中传荡开去,惊起了几只寒鸦,冲天飞起。 此刻,身材修长的玉琉公主,正好从御书房边走过,远远的听到这笑声,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这笑声中的某种信息,让她下意识的想起了陆恒。 接着,对陆恒的思念,便如夜空中那轮明月的光辉,无所不在,又扑天盖地袭来,毫不留情的把玉琉公主淹没。 九十六章 商讨 九十六章商讨 夜深沉。 景阳宫的寝殿中,烛光摇曳,玉帘珠动。 刚刚沐浴完的平湖公主,正坐在软凳之上,任由两名稚龄侍女,用细嫩的小手,为她凹凸有致的身上揉捏香油,空气中流动着玫瑰的芬芳。 听到动静,平湖公主抬起头来,便看见玉琉公主风风火火的冲进房中,娇俏的容颜透露出些许紧张,但更有着的是毅然决然的坚定。 “小、小姨,我想离开京都,去看看其它州郡的风景!” 玉琉公主杏目圆瞪,瞅着平湖公主,洁白的贝齿咬着嫣红的樱唇,在烛光下,竟有着触目惊心的美艳。 “怎么?在京都呆腻了?”平湖公主微微怔了一下,便释然笑道:“我这些日子也有些烦闷呢,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汤山,洗温泉浴去,嗯,也可以去江南,秋天的江南,有着最美的景致,落叶如蝶,水蓝似玉……” 怎么也想不到,平湖公主竟然会提出,要和自己一起外出游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登时没了用处,玉琉公主眨着眼睛,似羽的长睫就如受了惊吓的小鸟,闪了数次才凝定下来,喃喃说道:“我,我想去江北。” “去江北?去江北做什么?无论是风物景致,江北都比上江南,而且江北路途不靖,盗贼横生,就算是游历,也不用去江北啊。” 其时,在玉琉公主提到,要去‘江北’的两个字时,平湖公主就已隐隐猜到了玉琉公主的打算,毕竟平湖公主和玉琉公主有如母女,这半年多来,玉琉公主郁郁寡欢,平湖公主不可能不有所察觉。 只是,平湖公主还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因为她实在是搞不清楚,玉琉公主和那个陆恒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关于两人交往的大概经过,平湖公主通过,对玉琉公主贴身丫环兰儿的询问,已经掌握了基本情况,因此,在平湖公主的心中,把这件事情定性为,只是玉琉公主少女心扉的一次驿动,这种驿动,顾然美好消魂,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人物的变迁,自然而然就会被淡忘。 但现在看来,玉琉公主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平湖公主没有料到,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玉琉公主还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平湖公主秋水般的双眸,盈盈一闪,她挥手让那两名侍女出去,拭探性的问道:“玉琉,究竟是怎么回事,告诉小姨好么?你要相信,小姨是向着你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小姨也会全力帮你解决!” 平湖公主的声音,充满了母亲般的关怀和温情,就如春风,化解冰冻的河流。 玉琉公主的性子,虽然极为好强,但这半年多来,在她的心中,承载着太多的思念、希翼、绝望和凄苦,所以此刻,面对平湖公主真挚的目光,玉琉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她象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想他,半年多了,他的神情音貌,在我的脑海中,都已经模糊黯淡,但他的那双既冷酷,又有着些许温情的眼眸,却总在我记忆中,在我午夜梦回时,一次又一次的在我心中浮现,就如一根刺,让我感觉好痛好痛……” “小姨,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啊,我这是怎么了啊……” 面对怀中玉琉公主的痛哭,平湖公主的心中,也难受非常,但同时,平湖公主又很难理解,玉琉公主对陆恒的思念和绝望,因为玉琉公主的守宫砂,可以证明玉琉公主的清白,这只是一段朦胧的感情,又怎么可能会达到如此激烈、热切的程度呢? “玉琉,别哭,来,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小姨,小姨会帮你的。” 平湖公主柔声安尉道,她胸前的薄纱,被玉琉公主的泪水湿透,原本绮艳风光,但在此刻,却给人一种母亲般圣洁。 听完玉琉公主的述说,平湖公主不但没有明白,反到更加糊涂起来,她问道:“玉琉,你是说,你和陆恒虽然没有说出,彼此对对方的思慕,但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凭什么就这样认定呢?” 玉琉公主很坚定的说道:“感觉!很强烈的感觉!那一瞬间,我觉的,我和他之间,心灵完全的相通,他的一切想法,都自然而然的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用不着言语的确定,这也许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这孩子一定是疯了,魔魇了,这样荒唐可笑的事情,竟然会确认不移,实在是太可悲了。 平湖公主觉得,做为玉琉公主的长辈,她有责任把玉琉公主从万丈深渊中救出,她看着玉琉公主,分析道:“既然你能够这样确定,并相信那个陆恒,也能明悟你的心情,那么,这半年多来,陆恒尺牍全无,竟连一个口信都没有捎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平湖公主用怜惜的目光,瞅着玉琉公主,似乎不愿意把那个可怕的结论说出来。 玉琉公主一开始还茫然不解,但随后,她明白过来,转身从寝室中跑了出去。 二天,玉琉公主贴身丫环兰儿匆匆来报,玉琉公主失踪了。 勤王谕、招集令的下达,在各大门阀世族之间,引发了风暴般的骚乱。 京都,成为了各大势力汇集的地方,所有人都在探讨,这次出兵要达到的目的,和给大齐帝国带来的危害性,而在太尉府中,在太尉陆平的主持、京都三大门阀共同努力,使一次门阀世族商讨大会,得以顺利招开。 其实,太尉陆平并不想当大会的招集人,但他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呢。 不但是江北陆氏的长老,门阀世族利益的代表者,同时还是朝庭的太尉,总令大齐帝国的军事力量,而且在既将进行,讨伐匈奴的征战中,太尉陆平、骠骑将军方东阳、抚南大帅张崎,同时被景宗皇帝任命为主官,到皇宫中的武英殿去制定战略,参赞军机,相比之下,谁还能有太尉陆平,所站立的角度更加公允?更加了解事态的发展呢? 这些日子,每天找太尉陆平,了解情况的门阀世家中人,数以百计,让陆平烦不胜烦,偏偏在年初营救陆恒时,又欠了一屁股人情,碍于情面,不能拒绝他人的造访,后来陆平一想,索性把大家招集到一起,坐下商讨一下,共同制定个章程出来。 于是,这有史以来,一次门阀世族商讨大会,就这样诞生了,参加会议者,规格达到了罕见的高标准。 这天下午,在太尉府宽敞的议事大厅中,十大门阀的代表,还有二十七家世族的掌权者,身着锦衣玉带,各具风采的聚集而来,其中不泛白须飘飘者,他们仿佛学童一般,昂首挺胸的坐在那里,神情肃穆。 每一个增加会议者,心中都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有资格增加这个会议,那就表示,自己代表的世阀家族,是大齐帝国门阀豪族核心力量的一部分了,同时,在这个会议中,所做出的决定,可能会使自己代表的家族走向强盛,或者,走向衰败没落。 会议顺利招开。 一个议题便是:景宗皇帝所发的勤王谕、招集令,各大门阀世家到底要不要响应? 现在不比当年,门阀世族的力量,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如果就是不响应,或者消极应对,景宗皇帝要想惩罚各大门阀世族,还真不一定能够做得到呢。 但同时,如果不响应,在大齐帝国民众的心中,门阀世族的良好形象,就会轰然倒塌,而且更主要的是,在门阀世族之中,有部分受到良好教育、已成为中坚力量的士子、武者,他们很希望,通过对匈奴做战,建立自己的功勋,说他们热血也罢,说年轻人不懂事也罢,但这种呼声却是不容忽视。 一个议题的讨论,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各种分析、各种推导、各种预测纷纷出炉,每一个人,都仿佛成为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贤者,他们大声喊叫着自己的观点,对持相反意见者,怒目而视,捋袖伸臂,恨不能一拳将对方打倒在地,再扑上前去,从对方脸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次,匈奴铁骑入侵我大齐帝国,深入边境有一百五十多里,在上谷,在卢龙塞,所有商号都被洗劫一空,所有人都被杀光杀净,如果我们不加以还击,下一次,匈奴铁骑可能就会,入侵我大齐帝国一千五百多里了,今天在坐的各位,还有多少人能够做的安稳呢?” “想一想啊,想一想五胡乱华的时候,我中原四千万汉人,竟被胡人杀的只剩下七百多万了,如果我们不对匈奴加以反击,昔日之惨景,很有可能会在明日继续上演,今日反对出兵者,都将会成为家族,成为国家的罪人……” 说这话的老者,神情悲愤,泪眼朦胧,这是乔氏世家的家主,也是最接近北面的世家豪族,这次匈奴入侵,他遭受的损失最为惨重,听说他的女儿、女婿,都死在了匈奴人的刀下。 “我赞成乔老!” 太尉陆平一个举手响应:“对匈奴人还击,那是一定要打的,这没有什么值得讨论,我们着重应该讨论的是,门阀世家应该如何出兵,如何来打好这一仗。” 另外几个实力占主导地位,但一直持观望态势的大门阀代表,相互看了一眼,立刻表示赞同:“就是,打!打匈奴!” 在这些代表心中,太尉陆平是一个只能占便宜不吃亏的主,而且在军事方面的才华,无人可以比拟,既然太尉陆平都支持打匈奴,那便是说,和匈奴人对战,是大有胜算,并有利可图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太尉陆平的心中,其实苦着呢,虽然他被景宗皇帝安了个制定战略、参赞军机的权力,但两军对垒,更主要的是临机决断、见机行事,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说法,战略制定的再好、再完美,如果没有能力超强者来实施,整个计划仍然有可能面临失败。 而现在呢,景宗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这次还击匈奴的军事计划,是分成两路出军,一路以朝庭的军队为主,以新任车骑大将军庞建为帅,梁王李伦为监军,攻击饮马潭,那是匈奴三大部落的聚集地。 还有一路由门阀世族的军队为主,以宗正李寿为帅,江南李氏家族出身的扬烈将军李敢为监军,攻击柳城,那是匈奴左贤王所部。 从制定计划的角度来看,这个计划是完美的,匈奴人逐水草而居,他们虽然有五十多万人,但散居在广阔的草原之中,就如晨星点点,平时和人作战,大多会采取退守的方式,诱敌深入大草原,等对方补给出现困难,再狼一样从四面八方出现,分食敌人。 而饮马潭和柳城,却是匈奴人不得不守的两个地方。 饮马潭是匈奴三大部落祭祖之地,绝对不肯轻弃,而柳城,是匈奴少数几座商业最发达的城市,如果柳城被破,匈奴人的商业命脉便等于被掐断了三分之一,向这两个地方进军,不愁匈奴不与之决战,而匈奴人善攻不善守,胜利因此可以预期。 但要想真正获得胜利,却是有条件的。 一,战争发动的突然性,不能让匈奴人在事先有所准备。 二,将帅指挥的技巧,和士卒的精悍。 而在这两点上,恰恰是让太尉陆平最为担心不已的地方,从战争发动的突然性来讲,景宗皇帝整出这么个勤王谕、招集令来,轰轰烈烈,匈奴人也不是傻子,能没有察觉? 而主将与监军之间,一个皇室宗族的成员,一个来自世家门阀,虽然权势平衡了,但行军打仗,最忌号令不一,又如何能够做到临机决断,便宜行事呢。 虽然有这些顾忌,但在陆平的心中,是真想打这一仗,因为匈奴人实在是太猖狂了,而且匈奴人是狼,是不知道感恩的,你越放纵他,他便越觉得你软弱可欺,必须把他打痛、打死,他才会对你永远敬畏,那时候,就算让他跪下来,舔你靴子上的马粪,他都不敢有丝毫怨言。 必须想个办法,使这两个不利的条件,消失或不存在。 太尉陆平在心中盘算着,但他脸上的表情,却露出胜利在望,信心十足的神色,语气中充满了诱惑之能事:“匈奴人所处的大草原,虽然荒僻,但却有着不少稀罕的东西呢,金矿、宝石、美玉、良马、皮毛,这一次大家应该精诚合作……” 所有门阀世族的代表,在此刻都不由双目放光,相互瞅瞅,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瞅出了这次我要让我们的家族子弟,带两个大麻袋的信号,太尉陆平的话才一说完,他们异口同声的喊叫道:“就是,抢!抢匈奴!抢这帮的!” 这声音,竟是异常的整齐、响亮。 九十七章 选择 九十七章选择 做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就是要在时时刻刻,都追求商业利益的最大化。 当然,有的时候,为了达到更高的目标,也会采取以退为进,吃小亏而占大便宜的迂回手段,所以,当一个商人明知道吃亏,还要去完成一个商业活动的时候,那便是因为他有更高的追求和利益目标。 吴氏吴二公子吴良,辛氏辛大公子辛道明,无疑都是成功的商人,但他们和陆恒做这笔生意的时候,明知道赚不到什么钱,甚至还会有所亏损,却仍然咬着后槽牙,把这笔生意接了下来,唯一所希望的就是:这次吃点亏我们认了,以后,能离陆恒多远,便离陆恒多远,那小子忒野蛮,咱们不跟他玩。 当最后一笔珠宝的余款,和落日马场的优良马匹,交付给陆恒之后,吴良和辛道明提心吊胆的等候着陆恒的答复。 他们俩最担心的就是,陆恒装傻。 如果陆恒派人来说这笔款项和马匹已经收到,十分感谢,请把下一批余款和马匹送来吧吴良和辛道明便决定,联手到江北陆氏老宅要饭去。 结局很出人意料,陆恒不但没有装傻,还派人送给吴良和辛道明每人一笔钱,说这是他们在这次商业行动中,应该得到的商业利益,同时感谢他们的帮助,希望能和他们成为永远的朋友。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是正常商业行为所应获得的正常效益。 吴良和辛道明感慨万千,在金钱上,失而复得的感觉故然让人欢喜,但更主要的是,通过这笔钱的送还,使他们俩对陆恒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愿意与我为友者,我将以友善和体谅待之,视我为可欺者,我将以毒辣和阴险奉还 就在这时,朝庭的勤王谕、招集令传达了下来。 吴良和辛道明同时想到的便是:这到是个机会,可以和陆恒做一票大买卖呢。 随着季节的轮换,秋天的寒意越发明显,大多数人已换上了夹服,在江北陆氏老宅的周围,种满了高大的银杏树,扇面一样的树叶灿烂如金,随着秋风飘落而下,在空中的翩跹,仿佛是舞者悠然的身姿。 虽然鹰扬堂堂主的竞选活动,仍然在进行中,但所有人都知道,仅凭蜀东商路畅通这一项功绩,就足以使长字门的竞选人陆恒胜出,已不存在任何悬念,比赛的继续进行,只不过是走完形式罢了。 在老宅的陆氏族人,难得能见上陆恒一面,这位从京都回来的恒少爷,仿佛神龙见首不见尾,有着罕见的低调,相比而言,长字门的三大执事,近些日子的曝光率到是极为频繁,明晖公生恐别人注意不到自己,专门找人做了一件大红袍服,腰带上缀满了耀眼的金扣,走在任何场所,都是抢眼之极。 其实,也不能怪明晖公如此招摇。 陆氏七脉,长字门最为积弱,明晖公虽然手握一脉执事的权柄,但如果不能使长字门的经济走向好转,随时都有可能,被族老们弹劾下台。 以前的明晖公,就如受气的小媳妇,在执事群中,凭空矮上三分,瞅谁都要巴结,指望着其它族脉,在做有利可图的生意时,能够允许长字门参股,得到提携一二。 这种行为,有如蹭饭,还不敢要肉吃,只敢闹点汤喝,便是如此,无数冷言冷语,也如刀枪般伤人啊。 自从陆恒打通了蜀东商道,按照族规,任何一脉的陆氏族人,只要是想进入蜀东做生意,就要向长字门交纳一定的红利,仅凭这一项收益,就可以让明晖公的胸膛,挺的跟鸡胸相似。 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婆,现在的明晖公,就如吃了三年冷饭,无意中拾了个金元宝的暴发户,气焰极为嚣张,跟某些当年冷落过他的人说话时,都不是用嘴,而是用鼻子哼。 关于勤王谕、招集令的消息,传到了江北陆氏老宅,京都招开的门阀世家代表大会的中心内容,太尉陆平也写了详细的简报,送达了回来,陆氏的其它三大长老,在看过简报后,也表示支持陆平,同意出兵,今日执事堂中所讨论的事情,便是关于出兵的具体事物。 这次响应勤王谕、招集令,对匈奴做战,江北陆氏应该出兵多少人?由谁领兵作战?所耗军费如何分摊?所获收益如何分配?战死、伤残者的补助标准…… 明晖公一个站了起来,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说道:“这还用讨论么?这次出兵,当然由我们长字门的恒少爷,来当领军人物了,我们长字门的这位恒少爷,从小在太尉大人的熏陶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知阴阳、右知八卦,兵法战略,无一不通,这次剿灭蜀东盗贼总寨的行动,便是恒少爷一手策划的,表露出来的军事才能,就是跟太尉大人当年相比,也毫不逊色啊。” “再说了,大家心中都应该有数,恒少爷已经是鹰扬堂的堂主了,而鹰扬堂,所管辖的族属,便是族中青壮,所以恒少爷出来领军,无庸置疑,理所当然!” 明晖公如此不吝言辞的称赞陆恒,希望陆恒出战匈奴,有着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陆恒这小子,就是一个火山,别看打下了蜀东总寨,为长字门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但这小子,花钱没数,而且根本就不听你招呼,行事全无忌惮,总有一天会闯出天大的祸事,到时牵连到自己可就不妙了。 再说了,只要长字门有陆恒在一天,他的执事权威,就是不完整的,副执事陆青,仗着有陆恒为他撑腰,天天瞄着他这个正执事的位置,现在跟他说话,都硬气的很呢,明晖公都已想好,等陆恒走了,便让陆青去管帐房,天天打算盘珠子,累死他。 而让陆恒去打匈奴,打胜了,至少有小半的荣耀,将归为长字门,归为他这个慧眼识人的执事,如果打败了,这是全族人决定出兵,跟他这个执事搭不上关系。 这种只有收益没有风险好事,明晖公自然要死挺陆恒了。 “话不能这么说!” 南字门执事陆甫一脸的不以为然:“能够剿灭蜀东盗贼总寨,不过是侥幸而已,这位恒少爷再优秀卓越,也不过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太年轻了,有什么战斗经验?有什么人生阅历?不过纸上谈兵,瞎猫碰上只死耗子罢了,让他领兵出战,那不是把家族子弟往火坑里推么?” “说的好!” 在一旁的陆黄氏大声赞同,自从抢劫事件发生后,陆黄氏的那张老脸,就再也没有笑过,瞅谁都象欠她二十两纹银似的,前一阵子局势紧张,陆黄氏把军械价格提高的让很多人想哭。 “我提议,让戒律堂的执事陆顺,担当家族出兵的主事人,领兵去打匈奴,陆恒么?可以给陆顺陆执事当副手,还可以跟陆执事学学为人处事的经验,这样,他将来的前途才会更加光明远大。” 够阴够毒的啊!这个老太婆,会明是想一石二鸟呢。 这些执事,那一个不是年老成精的人物,陆黄氏这个提议甫一说出,所有人立刻便品出了其中精义。 长老陆宾的阳寿将尽,新一轮长老的竞选即将开始,戒律堂执事陆顺是最强力的候选人,与其坐在这里,看着陆顺成为新任长老,还不如干脆,把陆顺挤兑的去打匈奴。 如果陆顺获得胜利,那他升任长老,所有人除了羡慕他好运气以外,也都无话可说,但陆顺要是战败,就算能够保住性命,恐怕也无颜坐长老的位置了,那时,对所有人来说,都有升任长老的机会呢。 几个对长老位置有窥视之心的人,听了陆黄氏的提议,当下大声称赞道:“好,这才是最佳提议呢!” “想当年,陆顺陆执事灭派剿帮,纵横江北的时候,今天的恒少爷,恐怕还在穿开裙裤呢。” “唯有陆顺,这样老成持重者领兵,才能让我们真正放心啊!” …… 大厅之内,一时间热闹之极,各种溢美之词,如滔滔江水般,奔腾而出。 这陆顺执掌的戒律堂,主持刑罚之事,平日里威权极重,大家在内心深处,都下意识的对他有着几分忌惮,与他保持不冷不热的距离,但此刻,望向陆顺那孤高伟岸身形的目光,竟有着初恋情人般的热切。 就算是明晖公,在灵魂深处,也同样有着一颗,希望成为陆氏长老的心灵,此刻便做捋须沉吟状,似乎是被说服,而大为赞同一般,眼角不住的瞄瞅西侧处的陆顺。 在平时举行的执事会议中,陆顺向来寡言少语,此刻,他扬着他的那张鹰脸,久久无言,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在陆顺的双眸中,有着一种炽热的火焰,正在升腾而起,似乎那鼓惑人心的溢美之词,激发起了陆顺心中的胸心壮志,在他身上,渐渐流露出某种强大可惧的气势。 所有执事都在心中暗喜,只要陆顺一时被有把握住自己,说一声行,我去的话来,这些执事们便会踮着脚尖,把这话砸实了,让陆顺永远不能反悔。 这时,吹拂而过的秋风,把一片落叶从长窗外,吹入了大厅中,从大厅之上,悠悠落下,陆顺伸手欲接,却接了一个空,落叶从陆顺的指尖闪过,飘落在了光鉴可见的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有如一声叹息。 眼中炽热的火焰,熄灭为冷寒后的透明,脸上些许激动的神情,凝结为石像般的僵硬。 在陆顺的声音里,既有着早看破了这帮执事们心中打算的蔑视,又有着不甘:“你们以为,我不想当这个领军者么?你们以为,我想去抗击匈奴么?如果不是恒少爷,而是别人,这个位置我会毫不犹豫抢夺过来的,谁跟我争,谁便是我的仇敌,不同戴天的仇敌,因为我心中的梦想便是__驰骋沙场,为国为民效命!” “我陆顺,也是堂堂的热血男儿啊,驱逐外夷,开疆列土,这样的功勋,是能够传唱千古的,这种光耀祖宗门楣的事情,就是让我抛头颅、洒热血,死上一万次,我也决不会推辞!” 陆顺昂然而立,他的脸上,散发着某种神圣的光辉,没有人敢跟他的目光对视,因为从那有着祟高境界的目光中,越发会衬出自己的渺小。 “但正因为这次出兵,有着如此重大的干系,所以,我才不能当这个家族部属的领军者,更不会去跟陆恒争夺这个位置,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和陆恒相比,我有太多太多的不如之处。” “我比你们所有的人,都知道陆恒的可怕,才用半年多时间,这位来自京都的恒少爷,便训练出来了一支虎狼之师,剿匪一战,干净利落,无论是从战略还是从战术上,和这位恒少爷相比,我是真的自愧不如啊,所以,我心服口服的决定,放弃自己的梦想,响应明晖公的号召,支持陆恒当选为家族部属的领军人物。” 靠!不想去就说不想去呗,还整得那么冠冕堂皇,道貌岸然,所有执事在心中一起鄙视__人啊!竟然能无耻到如此地步! 夜晚的书房中,一灯如豆,两个人的面孔在黑暗中,都显得光离驳斑,模糊不清。 “奉川,这次出兵匈奴,我希望你去。” 陆顺的声音很平淡,和下午在执事会议中的激情演讲相比,判若两人。 “为什么?” 陆奉川大为不解,神情激动的扬头抗辩道:“我决不是怕打仗!怕死!只是,让我去给陆恒当下属,去听他的指挥叱喝,还要恭声应是,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只要是人,都有一些不想面对的事物,或因为恐惧,或因为厌恶,但你越是躲避,便越是发现,这些事物,会如附骨之蛀,紧缠着你不放,让你不能有更好的发展,唯有面对它、战胜它、击毁它,你才能如浴火的凤凰般,成就一个全新的、更为强大的自己。” 陆顺话语的内容,有着某种睿智的信息,让陆奉川的心,不由安静了下来,只听陆顺继续说道:“要想杀死一个强大的敌人,就必须要接近他,在接近他之后,你会产生两种选择,一种选择是,你会发现,陆恒比你优秀,你心甘情愿的臣服与他……” “陆恒?!我会臣服与他?不!不会的!永远都不会!……”陆奉川喊叫道,声音之大,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你会杀死他,并且在杀死他之后,你会觉得,你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在这世上,你将再无畏惧。” 黑暗中,陆顺的双眸仿佛跳跃的鬼火,淡淡的声音中,有着冰川般的冷意。 九十八章 相见 九十八章相见 随着勤王谕、招集令的下达,随着在家族高层会议上,陆恒做为领军人物的确定,随着出兵日期一天天的临近,随着一系列准备工作的起步…… 陆恒大违往常低调的作风,开始频繁的出入家族的执事大厅,和那些掌握家族核心大权的执事们,大打嘴上官司,每天忙的连放屁的功夫都没有。 要钱、要最好的装备、要优质的后勤补给的承诺,诸多要求的一连串提出,让每一名家族执事都头大无比,觉的陆恒太过份了,就象是一只嗡嗡叫喊着,却怎么也赶不走的绿头苍蝇这小子还没出兵呢,就已经代表匈奴在洗劫家族的财产了 而陆恒呢,他已经把训练士卒的任务,完全交给了陈东和秦翔,现在就是一门心思的要钱要物要装备,他恨不能把那些,即将跟随他去打匈奴的部属,每一个人从牙齿武装到屁眼。 这是去打匈奴耶,是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和凶穷极恶的敌人对垒,代表着国家进行征战啊,可是万万轻忽大意不得的事情,当然是准备的越充分越好了。 虽然陆恒看过无数的兵书战策,虽然他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便琢磨着有着一日,去当马匪,打匈奴和突厥,纵横沙漠草原,虽然他胆大包天、无所畏惧,但想到即将到来的征战,陆恒却也不由既兴奋,又有些紧张,他下意识的便把那些,跟他讨价还价的执事们,当成了敌人,当成了匈奴人,言语锋利的如同刀剑一般,向执事们发动了攻击。 而那些平日里,温文尔雅、德高望重、道貌岸然的执事们,则完全被陆恒的无理要求给激怒了,车**战般的和陆恒对骂,有的在情急之下,甚至蹦到了桌子上,手臂狂挥,以助长声势,口水喷洒而下,如同倾盆大雨。 有二名执事,被陆恒气的鸡爪疯当场发作,有三名执事,叫嚷着要跟陆恒做生死决斗,其中包括年过七十的魁字门首领陆黄氏。 而在门口站岗的家族武士,一边浑身肌肉崩紧,象蓄势待发的弓箭,等待呼唤,而冲入大厅中,解决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暴力冲突,一边竖着耳朵倾听着,每一句不带脏话的骂人言语,觉得自己在这些日子里,着实长了不少学问,而这学问,将是他一生也享用不尽的财富。 当看见在夜幕之下,仿佛巨兽一样蹲伏着的陆氏老宅,任何事情都天不怕、地不怕的玉琉公主,忽然产生了一丝软弱和畏惧,她用力捏着手中的马鞭,指节都发白了,似乎觉的,通过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能够获取某种力量。 足足走了二十三天,这二十三天里,每日都是快马加鞭的疾驰,都是在餐风饮露中的思念,而此刻,这诸般辛苦的付出,就要到了答案揭晓的时候,虽然她坚信和陆恒心灵的约定,但,如果,如果…… 玉琉公主不敢想下去了,她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后,布满风尘俏脸上,又浮现出毅然决然的神情。 玉琉公主从马鞍上跳了下来,牵着同样风尘满身的骏马,向宅门口处的吊桥上行去。 “你是什么人?现在都已经过子时了,按照族规,除了特殊情况,是不允许进入宅门的,有事请明天再来吧。” 四名全幅武装的战士,手持寒光闪烁的兵器,从不同的方向出现,拦住了玉琉公主的道路,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动着奇怪的目光。 虽然玉琉公主的俏脸上,布满了尘土,但那修长而玲珑有致的身躯,秋水般清澈迷人的双眸,还是让阅人无数的守卫们,一眼便看出了玉琉公主女扮男装的打扮,而正因为看出了玉琉公主是一名女子,所以才让他们感到极为奇怪。 是不是那位族老,在外面使乱终弃,结果被人家找上门来了,这种事情到是经常发生,不过,这女孩想采用女扮男装的手段,还在脸上涂上尘土,混入宅门,这种方法还真是没有过呢,有创意啊 没有边际的臆想,随着眼前的一花,接着便是空气中响起撕裂般的锐响,四名守卫只觉劲风扑面,同时下意识的向后退却,身上传来了刀割一般的痛楚。 玉琉公主的嘴角流露出鄙夷的神情,手中的马鞭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着,而那四名护卫的身上,每人都出现了一道衣衫破裂的鞭痕,渐渐有血色的洇红流浸而出。 四名护卫又痛又惊又怒,做为陆氏老宅的护卫,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横的主呢。 看看眼前的这个女孩,又看看自己身上的鞭痕,这些护卫们实在不能相信发生的这一切反了!反了!这是从那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找死不成 就在他们的意识,还停顿在,要不要一拥而上,给玉琉公主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之时,却听玉琉公主冷叱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看看这是什么?!去,把陆恒那个混蛋给我喊出来!” 在宅门两侧巨大的灯笼光芒照耀下,只见玉琉公主修长白嫩的指掌间,出现了一枚熠熠生辉的金牌,金牌之上,刻着一条呲牙怒目的盘龙,在盘龙的一侧,写着‘如朕亲临’的四个大字。 这种金牌同有十二面,如果有紧急旨意,将根据月份下达州郡,代表着皇家的无上威权,是玉琉公主在离开京都时,特意从御书房中偷拿出来的。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不就是一块破铜牌么,你拽什么拽啊,小丫头片子的……” 一名护卫觉得肩膀被马鞭抽过之处,越发痛疼的利害起来,当下便口不择言,挺着手中的兵器,便想上来教训教训玉琉公主,对于草根阶层,而且一贯面对别人客气笑脸的他们而言,所谓的金牌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玉琉公主听那护卫嘴里不干不净,轩眉一立,手中的马鞭猛然绷直,便要再教训教训这名护卫,却见旁边一个看上去是小头目的护卫,把那个冲动的护卫一把拉住,先用一个严厉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转过头来,兀自带有怒气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问道:“你要找谁?” “找谁?!陆恒!找陆恒那个混蛋!” 玉琉公主不耐烦的说道。 陆恒?恒少爷?近来老宅之中风头最劲的恒少爷?这个女孩竟然称恒少爷为混蛋 四名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在他们的眼中,都不能抑制的流露出了一丝畏惧,这女孩,虽然野蛮狠辣,但如此的气指颐使,怕是来头不小呢,还是暂时不要招惹,看看风头再说。 “原来你是要找恒少爷啊?请你等一下。” 一名护卫转身向长字门的建筑院落跑去,一边跑一边想,竟敢打大爷我,如果恒少爷说不认识这女孩,让这女孩滚蛋的话,我便用麻药把这女孩麻倒,然后,嘿嘿…… “等什么等啊?我跟你一起去,我还不信陆恒那个混蛋敢不见我!” 其他几名护卫相拦,但在玉琉公主透着寒意目光的注视下,身子却下意识的让开了道路。 此刻,陆恒正在自己的宅院中,和那两名西域女子做联床大战呢。 这些天,陆恒往返在潜龙营和陆氏老宅之间,每日操心的事物实在是太多,血气方刚的他,一直没有时间在床上一逞英豪,今日,在议事大厅中,陆黄氏终于被他气的昏过去了,最后一个阻碍顺利搬除,陆恒在心情大爽之余,在临睡前,便把那两名西域女子喊来,和自己进行身子上的交流。 在这陆氏老宅中,陆恒收用的侍寝女子已有七、八人之多,之所以喊这两名西域女子在今夜侍寝,是因为陆恒想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下域外风情。 就要去打匈奴了,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敌情侦察吧。 这些日子,这两名西域女子多少也学会了一些中原话,在陆恒的刻意使坏下,尤有心得和创新,她们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还有着那种舌头拐不过弯来的域外腔调,但敢打敢拼,敢叫敢喊,却也有着她们的独特之处。 尉迟疾原本也住在这个四进宅院中,后来申请搬到潜龙营去住,便是因为他受不了陆恒那肆无忌惮的叫喊声尉迟疾曾经瞪着腥红的眼睛,杀气腾腾的对陆恒说,你知道失眠的痛苦么 此刻,正是声音最为激烈响亮,陆恒爬山涉水最为亢奋得趣之时,便听见宅外转来“恒少爷!恒少爷!”的嘶声喊叫,接着,是金铁交鸣和闷哼惨叫声。 要想从院外,进入到陆恒的卧室之中,至少也要经过四道宅门,每道宅门的门口处,都有陆恒的两名亲卫守护,陆恒的这些亲卫,都是潜龙营中选拔出来的佼佼着,可谓千里挑一,功夫着实可观,但此刻,也就是呼吸功夫,陆恒却听出,金铁交鸣和惨呼声,已经是从三道宅门传出来了,也就是说,对方再攻破一道宅门,便能到达他的卧室之处。 是什么人?有多少人?为什么而来?好强的战力? 陆恒在惊诧这余,又因为扰了兴头而杀意大炽,他跃身而起,衣服都来不及穿,手一抬,随着“铮”的一声清脆吟响,便把挂在墙上的长刀从鞘中抽了出来,就那么精赤着身躯,推开了卧室的房门走了出去。 九十九章 误会 九十九章误会 就在陆恒推开卧室房门,杀气腾腾的从屋中走出来的同时,他所面对的那扇宅门,随着“哐”的一声巨响,被两个倒跌的人影,硬生生的撞了开来,兀自还能听见,其中一名跌在草地上的护卫,气急败坏的喊叫声:“你,你想干什么啊?要想见恒少爷,也得等我们通禀一声啊,你再闯,我们可要放箭了啊……” 在这名护卫的手中,已高举着一具上了箭矢的弩弓,只是他话语还没有说完,便见刚才那如乳虎一般,以势不可挡之势,强行冲进来的女孩,仿佛蓦然遭遇冰冻,猛的停住了脚步,目光定定的瞅向前方。 在高悬空中的那轮,如钩残月的照射下,这女孩秋水般的双眸,倏然间发射出,炫目的璀灿光华,便是夜空中那颗最亮的寒星,也一时间为之失去颜色。 那张轮廓秀美,却又沾满风尘泥污的容颜,在这一瞬间,竟变的说不出的明艳无俦,配合着光华流转的眼波,浮现而出的全是喜悦、愤怒、思念、哀怨、责怪……种种不同情绪的交织。 两名跌倒在地上的护卫,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在一个人的脸上,竟能同时存在着如此多情感的交汇。 两名护卫下意识的顺着那女孩的目光,向前方瞅去,只见前面屋檐的阴影中,昂然站立的陆恒,虽然提着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刀,但如同初生婴儿一般,此刻正用同样复杂的神情,瞅着这女孩呢。 虽然陆恒的身躯,仍然如标枪般挺直,虽然陆恒在阴影中的脸颊,仍然有着往日刀锋般的锐利,但不知为什么,这两名极为熟悉陆恒的护卫,却都下意识般的感觉到,今天的这位恒少爷,和往常大是不同。 有一种炽烈如火,又温柔似水的东西,正在陆恒的眼眸中流动,并无声无息的蔓延开来。 那两名护卫不敢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他们会伤自尊心靠,恒少爷就是恒少爷,本钱雄厚啊他们知趣的悄悄退离出院子。 瞅着站立在那里的陆恒,这一刻亲眼目睹的真实,却让玉琉公主觉得,是不是仍然在梦中。 目光相锁相扣,四周的景物,在这一瞬间都不存在,唯有那人,比什么都远,又比什么都近的站立在那里。 玉琉公主一步步的向陆恒走来,仿佛走向一个心灵的约定,只是不知为什么,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随着陆恒在阴影中的容颜,由模糊变的清晰锐利起来,玉琉公主便情不自禁的想起,因为相思,而遭受的孤寂,因为期盼,而换来的冷落,她心中的委屈,如遭受风暴的海浪,汹涌澎湃。 玉琉公主任性使气般的把马鞭高高扬起,打算先把陆恒抽个半死,出出心头的恶气再说,她紧抿的樱唇,形成弯月一般优美的弧度,昭示着心中的怒火,和决心给陆恒点颜色看看的坚决。 陆恒瞅着从前方绰约行来,脸上虽带着薄怒,却风情万种的玉琉公主,同样也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陆恒对玉琉公主,有着莫名的好感,同时也知道,玉琉公主对自己,也有着那么几分心许,但在陆恒绝对没有想到,以玉琉公主的高傲性格,尊贵身份,竟然会不惧千里之遥,从京都赶赴江北,来找寻自己。 此刻,玉琉公主那沾满尘土的脸,在陆恒的眼中,便是这世上是最美的图案。 不过,感动归感动,在陆恒的心中,走马灯般转动的念头却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小丫头手上的劲力,着实非同小可呢,抽起人来没轻没重,挨一鞭子跟挨一刀似的,要想一个办法,躲过这顿马鞭才好。 陆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正因为他被玉琉公主的情义所感动,所以下意识的便认可了,玉琉公主有用马鞭抽他的权力,想到的不是暴力反抗,而是逃避。 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玉琉公主,陆恒努力在脸上挤出,他自认为是最温柔的笑容,声音也在刻意压制下,柔软的仿佛野猫闹春:“公,公主,你来了呵……” 费话!我要是不来,能在这里堵着你么?! 这句不咸不淡的问话,让玉琉公主心中的怒火更加高炽,马鞭便要挥击而下,却在无意间瞅见,陆恒脸颊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 轻垂的罗裙,似玉的皓腕,便那样硬生生悬在了半空,马鞭的丝绦,仿佛是随风轻拂的弱柳。 “你,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玉琉公主用颤抖的语气问道,话一出口,玉琉公主自己都在心中,骂自己没出息,为什么还要关心他,陆恒这混蛋,死了才好呢。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陆恒眨动着眼睛,感觉自己捕捉到了,躲过一顿臭揍的最佳方法:“啊,你说的是这道伤疤啊?便是上次,你在廷尉府大堂上,用马鞭抽我时……” 陆恒清楚的看见,在冰清月光下,玉琉公主的俏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心痛,和自责的神情,便又连忙改口道:“……啊,不对,是我练刀时,自己不小心划伤的,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在意……” 陆恒的脸上,故意流露出无所谓的神情,他心中明白,自己越是装作漫不在乎,玉琉公主便越会愧疚与心。 玉琉公主用马鞭子抽人,从来都是没轻没重,对于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此刻听见陆恒这般为自己解说,没有丝毫的怪罪,心中的委屈虽仍然存在,但渗杂在委屈中的那份愤怒,却化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美。 “还,还痛么?” 玉琉公主柔声问道,眉眼盈盈,恰似美玉生霞,春水起波,她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拭探着触摸陆恒脸颊上的伤疤,那份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陆恒实在想象不出,这便是当初在首阳山初次相见时,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 陆恒没有避让,只是微笑着瞅玉琉公主,在那温情微笑的背后,躲藏着他大灰狼般的狡诈这小丫头,这些日子,也不知吃了什么天材地宝,脸虽然清瘦了,长的却更加漂亮了。 玉琉公主的身子,渐渐依靠在陆恒的怀中,眉眼间,似羞还怯,一股如兰如麝的香气,萦绕在陆恒的鼻端。 秋末冬初的夜风很冷,沐浴在风中,精赤着身躯的陆恒,此刻却是热血沸腾。 这小丫头,扰了我的好事,一会便让你赔来。 陆恒的手掌,和玉琉公主的腰间轻轻搭去。 “这些日子,你,你想我了么?” 玉琉公主柔声问道,虽然她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但此刻,说出这般话语来,便是欺梅赛雪脖颈的肌肤,都升腾起羞涩的嫣红。 “想!怎么不想!我的心中只有你!” 陆恒毫不脸红的说着谎话,对于欢场老手的他来说,此刻说两句甜言蜜语,不但是张嘴就来的事情,而且流露出来的神情,更是十足真金的那种诚挚。 陆恒的手掌,终于搭在了玉琉公主的腰间,却不了,就在这一瞬间,玉琉公主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猛然跳离开去,再看那如画容颜,已满是嗔怒之色:“你说谎!你在走时,而且回江北都快一年了,为什么也不送个信给我?……” 因为恼怒,因为想起了在临开皇宫前,平湖公主对于这段情感的评语断言,玉琉公主迷离的目光变为了清沏,她打量着浑身**的陆恒,双眸有着剑锋一般的寒意。 虽然抱着嗔怒的心情,但陆恒那钢浇铁铸般,仿佛蕴藏着无穷力量的健壮肌肉,还是让玉琉公主有几分心摇神迷,不过随后,玉琉公主便发现在这身躯之上,发现了留有的指甲划痕、胭脂气息、樱唇齿印……还有陆恒胯下那根,兀自生龙活虎,带有几分凶意的分身,都让玉琉公主又羞又怒又气:“还说心中只有我呢!” 玉琉公主到不因为陆恒,和其她女子欢好而感到恼怒。 皇宫内院出身的玉琉公主,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耳闻目睹,都是男尊女卑、妻妾成群,这类深宫豪宅的认知,在她的意识中,便已认可了男人在身子上的放纵。 玉琉公主感到生气的主要原因便是,自己从京都远行江北,一路餐风饮露,历尽坚辛,还要忍受心灵的煎熬,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而陆恒这个混蛋,却在这里风流快活,此刻竟然还有脸说我的心中只有你。 玉琉公主忽然对陆恒脸上的那道伤疤,产生了深深怀疑,这样厚的脸皮,便是用刀砍,怕也不会受伤呢? 对于玉琉公主的忽然转变,陆恒着实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他有几分惊怔的瞅着玉琉公主,心想,这小丫头,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两人对峙着,都有些毫不示弱味道,刚才还温柔似水的情人相见场面,在转眼之间,便显出了剑拔弩张的紧张。 可无论是陆恒,还是玉琉公主,又都从对方的眼中,感觉到了一份真实情意的存在。 “陆恒!” 玉琉公主冷着脸,一字一句的问道:“在你离开京都之后,太尉大人为你定下了一门亲事,许以正妻之位,你知道么?” “还有这回事?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啊!” 陆恒喊叫道,心中想的却是是不是真的哟,老爷子在搞什么名堂吗,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便把我给卖了 订亲?是那家女孩?漂亮不漂亮?性情如何? 这时候的陆恒,心中已恢复了冰雪般的冷静,他想起前些日子,因为车骑大将军庞休的意外死亡,而引发的紧张局势,再跟玉琉公主忽然说出的仓促婚事联系起来,在心中很是怀疑,自己的老爹太尉陆平,是不是出与某种政治目的,而把自己出卖了。 与此同时,陆恒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玉琉公主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气咻咻来找自己算帐的原因。 此刻,在陆恒的心中,对玉琉公主的一片深情,着实有着些许感动,但同时,又因为玉琉公主兴师问罪的语气,蛮不讲理的行为,还有那蔑视一切的眼神,而觉得心头不爽。 “好,你说你不知道,我便信你,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说,你、你、你会怎么办呢?” 玉琉公主追问道,看上去依然是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但那精灵般秀美的容颜,却流露出几分不能抑制的紧张。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 陆恒故意装傻,笑嘻嘻的瞅着玉琉公主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这种事情,又岂是我能反对的……” 万万想不到陆恒竟会这样说,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玉琉公主的俏脸,在这瞬间,变成了一片惨白,她双目喷火,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陆恒,觉的这家伙是如此的可恶可憎,便是斩上一千刀、一万刀,也不能消溶心中的愤怒。 可为什么啊?明明在腰中,便悬挂有凝霜宝剑,却无力拔出。 可为什么啊?明明有千言万语的指责,瞅着陆恒那在冷酷中,却暗藏温柔的眼眸,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琉公主觉得,她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她担心自己会崩溃、会痛哭失声,她连一瞬间也呆不下去了。 玉琉公主转身就跑。 说实话,陆恒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打击一下玉琉公主的嚣张气焰,同时他觉得,两个人之间这种王八看绿豆,大眼瞪小眼的情形太过紧张,实在不利于双方交流,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陆恒怎么也没有料到,玉琉公主的反应会是这样激烈,不等他把话说完,转身就跑。 在玉琉公主转身而去的那一瞬间,俏脸上流露出来心碎的凄然神情,让陆恒这颗自认冷酷、坚如磐石的心灵,也不由徒生歉意,他下意识般的抬脚便追。 才追了两步,陆恒便因为浑身**,连双鞋都没有的现实,而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冲着玉琉公主在暗夜中,迅快消逝的背影大声喊叫道:“公主,你别跑啊,两头做大,行么?” 一百章 挑战 一百章挑战 陆恒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屋中,登上薄靴,披了件长袍,便边跑边穿的追了出来。 他急如星火般的从宅门冲出,远远的就听见,在总宅门前的巨大广场处,传来了阵阵金铁交鸣的脆响,还有叱喝、吼叫和怒骂声。 你当陆氏老宅是什么地方啊?!你一个小毛丫头,不但平白无故的打人,而且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唉哟,这小娘皮的,手还真狠呢,一会抓住她,吊起来用鞭子抽! 在寂静的夜晚里,这些声音便显得分外响亮,陆恒抬眼看去,只见前方的黑暗中,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光影,就如雨夜的天空上,狂舞肆虐的银色闪电。 陆恒在心中,不由松了一口长气:总算来得及时,这小丫头,还没有冲出老宅呢。 陆恒放缓步伐走了过去。 这一刻,陆恒那八护卫也追了出来,脸上流露出既惴惴不安,又布满羞愤的神情,虽然刚才因为有所顾忌,而不敢放手搏杀,但玉琉公主的闯关成功,还是让他们都觉得脸上无光。 以后,一定要加强自身武道的修练啊,他们在心中,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只见广场上,玉琉公主手舞凝霜宝剑,剑使刀招,仿佛疯虎一般,大肆砍杀,招招都有着索命夺魂的狠辣,一时凌厉之极。 而参与围攻玉琉公主的家族卫士,足有七八人之多,其中有四五名,还是腰系红带的戒律堂武士,虽然被玉琉公主攻击的手忙脚乱,但围攻的阵形却疏落有致,丝毫不乱,玉琉公主一时间,根本就无法从包围中冲出去。 在相互争斗的四周,还游走着十多名家族卫士,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根丈八长矛,远远的窥视着玉琉公主,只要玉琉公主的身形,因为攻击而出现凝滞,这些人便用长矛如毒蛇般发动偷袭,同时在口中骂骂咧咧的,希望能够激怒玉琉公主,让她心浮气躁,好出现防守的漏洞。 更远处,有六七名家族卫士站立在那里,他们的身上,都沾染着大片血迹,连声呼痛的包扎着伤口,瞅向玉琉公主的目光充满恨意,叫骂声也尤为响亮、难听。 在这些家族卫士的心中,这个小女孩来意诡异,出手凶狠,剑招无情,并以武力硬闯恒少爷的宅院,甫一进入便又匆匆而出,脸上的神情极为古怪,就算是真的认识恒少爷,恐怕也是敌非友,那么,便不用对她客气。 玉琉公主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如此无赖方法的围攻。 玉琉公主的武道剑技,习自有天下一剑派之称的听潮阁,因为天分之高,更被听潮阁的掌门青玄真人,称之为是百世罕见的奇材,平时与同龄人争斗,罕有败迹,而且,就算是遇上更高明的强手,因为她的尊贵身份,也会加以容让,不会让她太过难堪。 而此刻,玉琉公主却产生了一种,有火发不出,有力使不出,窝囊无比的痛苦感觉。 玉琉公主原本还想通过打斗,教训教训这些不开眼的陆氏卫士,并以此来发泄,从陆恒那里受到的恶气,却不了,当的动起手来,她才发现,原来在这世上,还有如此不要脸、卑鄙的战斗方式,她的无双剑技,在这样的围攻下,连五六层的功夫都施展不出。 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随着内力的消耗,情形越发恶劣起来,玉琉公主一边咬牙苦战,一边在心中恨骂不已。 陆恒,你个混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晶莹的汗水,从额头滚落而下,让视线在这瞬间,产生了微弱的模糊,脚步便出现了些许的偏离,只见两道凌厉的刀光,呼啸般的升腾而起,从一左一右砍击而来,气势凌厉之极。 玉琉公主修长的身形倏然加快,仿佛鬼魅般的一闪,已让过交错的刀光,手中疾挥,凝霜宝剑几如怒泄狂涛,空气中发出嘶嘶锐响。 按照玉琉公主的剑式,那两名冒进攻击的护卫,无论如何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无奈就在这时,一根长矛如毒龙般,从玉琉公主的侧面突刺而来,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于是,挥出的剑式,被迫中途变招自救。 “小娘皮的,还真她妈的有劲呢,看你还能挺多久……” 逃过一劫的两名护卫,其中一人,在惊骇之余,口中便不干不净的骂道,后退了半步后,趁玉琉公主放松警惕,竟然又挥刀扑上来,一幅悍不畏死的勇猛,玉琉公主微微一惊,连忙闪避,束发的系带却已被一刀划断。 如瀑的青丝,从半空飘飞而下,在清寒的月光中,越发衬出玉琉公主那张俏脸的惨白,她秋水般的双眸,在此刻,竟浮现出不堪受辱的烈性和死志。 玉琉公主忽然踏前一步,目光冰寒沏骨,紧紧锁定那名口中骂骂咧咧的护卫身上,凝霜宝剑平举在胸,便要用力刺出,全然不顾自身防护。 二矛三刀,同时从不同角度,向玉琉公主的身子招呼而下,而那名被玉琉公主用目光锁定的护卫,惊恐万分的向后退去,虽然下意识的横刀护胸,心中却明白,自己这条性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霹雳般的喊叫:“都给我住手!” 接着,一道匹练般的青光,仿佛是从九天之上,呼啸而下的怒龙,以势不可挡之威,冲入了人群之中,所过之处,波分浪破,惨呼声声,转眼之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已挡在了玉琉公主的身前。 仿佛是一座凭空出现的山岳,以巍峨之势,挡住了任何伤害的侵袭。 看着那散发出昂扬斗志,有着睥睨天下强绝气势的背影,平举在胸口的长剑,猛然从半空垂落,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拄在了青砖地面上。 玉琉公主大口喘息着,她忽然觉的浑身脱力,此刻,她真的很想依靠在那宽阔雄健的肩头上,以此来获取力量,同时狠狠的用牙咬那肩膀的肉,并放声痛哭,她的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受用陆恒,你,你,你这个混蛋 “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 陆恒瞅着身前的家族卫士,气焰嚣张之极的痛骂道:“你们这帮家伙,还想杀人怎么着?你们知道她是谁么?!” 没有人敢跟陆恒对视,因为这位恒少爷的双眸,有着一种豹子俯视羊群的凶狠,能让人身上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忘记流动。 但所有护卫都在心中狂骂靠,我们是不知道她是谁,但无论是谁,也要讲道理啊,也不能随便的打人伤人啊 “这是我没过门的老婆!” 陆恒象天神一般,大声的宣布道。 所有的护卫在心中继续怒骂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对狗男女 “谁是你老婆?” 在陆恒身后,已经缓过气息的玉琉公主,怎么也想不到,陆恒会当着众人,便如此的胡言乱语,她不由羞怒交集,再想想自己刚才所遭受的委屈、窘迫,完全都是因为陆恒的原因,心中的恨意更是不打一处来了。 陆恒,你个混蛋,你是看我好欺负啊,竟然就这样、这样的羞辱我 握在手中的凝霜宝剑猛然抬起,游走了青光可以证明,玉琉公主想在陆恒身上,刺出一个透明窟窿来的恨意。 似乎也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里舒坦点。 陆恒站立在那里,没有回头,似乎坚信玉琉公主这一剑不会刺出,又似乎,甘愿忍受玉琉公主加诸给自己的一切伤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此刻,一阵强猛而冰寒的北风,从广场的一角呼啸吹来,陆恒袍服的下摆,竟被这股北风吹的狂卷而起,猎猎作响,玉琉公主猛然看见,在那袍服下面的身躯,竟然是全无一缕的**,腿上的汗毛如杂草般起伏,丰满的臀部,在瑟瑟寒风中,仿佛是一张苦脸,竟有着说不出的搞笑。 手中的那一剑,便无何如何也刺不出去了看来,陆恒这混蛋,在心中还是很在意我的啊 “想让我给你当老婆,做梦去吧!” 玉琉公主咬牙切齿的骂道,手中的凝霜宝剑却收回鞘中:“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陆恒怎么也想不到,他虽然把玉琉公主留在了身边,但却有如留下的一名仇敌。 因为从那日起,玉琉公主便没有一天,再给陆恒好脸色看。 玉琉公主似乎无论怎样也无法,从那夜被陆恒的话语,造成的伤害中解脱出来,她心灵的创伤,似乎永远也不法消溶,因此,玉琉公主盯视陆恒的目光中,便常常有了剑一般锋锐的寒意。 陆恒觉得自己的神经,正在经受着一个巨大的挑战。 一百零一章 聚兵 一百零一章聚兵 昭泰二年初春,河冻未解,积雪犹寒,北风正烈。 军营上空的淡青色主旗,在狂风中飘舞曼卷,猎猎作响,腥红的旗旌,仿佛是在半空中游动的血色飘带,旗面上书写着一个深黑色的大字__“齐”。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天空中,铅云似怒,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当地平线处的最后一抹亮色,也缓缓隐没在视线的尽头时,低沉的号角声便悠悠响起,随后,那悲凉雄壮的声音响彻天地。 与号角声相伴的,是嘶哑如风中沙土般的吼叫:“点卯了” 轰雷般的鼓声震天响起,惊飞无数旷野中的鸟雀。 登时,整个无终城的大营,仿佛是怪兽复活般的猛然变得热闹了起来,只是这种热闹,给人的感觉,不是军营中应有的肃杀,反到有着一种菜市场般的混乱。 虽有刀剑寒光的闪烁,铁甲铿锵的撞击,但笑语喧哗声不绝与耳,三三两两的士卒,穿着不同制式的衣甲,漫不经心的从各自帐篷中走出,不急不慢的向军营中央处的广场行去,一边走一边还叽叽歪歪的说个不停。 妈的,还点卯?人都还没来齐呢就点卯,点屁啊!有什么**用 你知道什么?刚吃完饭就睡觉,对身体不好,点个卯,出来走动走动,消化消化食,明天才能吃的更多 不是说军营中有营妓么?怎么没见着? 还有好几个家族的部属没来呢,到时,应该就有了吧 这天,黑的有些邪门啊,估计晚上又要下雪呢 这些士卒,并不是大齐帝国真正的军士,他们是响应‘勤王谕招集令’而来,各大门阀世族的族兵。 景宗皇帝通过对匈奴作战,通过‘勤王谕招集令’的下达,来转移国内的紧张对峙局面,而那些门阀世族同样不是傻子,他们也担心,派人和匈奴作战,如果失败了怎么办?门阀世族的势力,如果因为和匈奴作战而削弱了,会不会被景宗皇帝一口吞下? 所以,各大门阀世族联合出兵之前,在京都的太尉府举行了代表大会,在代表大会上,定下了每个门阀世族出兵的人数,以保证在国内留守的兵员,也完全可以和皇族的军事力量相抗衡。 就算是这样,各大门阀世族联合出兵的总兵力,仍然达到了让人心惊的数量将有八万人之多只是,因为路途的远近不同,现在已到达无终城大营才二万来人,在以后的几天里,其他人会陆续赶来。 按照统一计划统一行动的原则,而且与匈奴作战,可是儿戏不得的事情,这些来自不同门阀世族的族兵,将在无终城大营中,进行一定的军事整训,然后组成征伐匈奴的东路大军,。 只不过,对于这种要求严格的军队聚兵整训,那些自以为是的族兵们,却并不愿意接受。 在数十根火把的照耀下,广场正中的点将台上,亮如白昼,多名盔甲鲜明的将士昂然而立。 居中而设的虎皮大椅中,坐着一名面如冠玉气度沉凝的中年人,身上穿着的黄金甲胄,在暮色中灿灿生辉,显示出无比威仪,那细长的双目,迸射出来的精光,比从旷野间掠来的北风更加寒冷。 此人正是在年前,被景宗皇帝拜任为,右路军大帅征北大将军的皇族宗正李寿。 此刻,沉雷般的鼓声已是第三次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士卒,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队列。 一队有五千多人,列着整齐的方阵,身着反射出点点钢铁寒光的明光甲,淡黄色的束甲丝绦随风飘荡,手举长矛,腰挂制式大刀,排列的整整齐齐,在火把跳跃的光焰下,仿佛是一只巨大的猛虎,在那里渐渐成形喘息,显出白森森的獠牙,并流露出渴望杀戮渴望鲜血的目光。 这五千多衣甲分明气度森严的士卒,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流露出精悍强大和藐视一切的傲慢__当然,他们是完全有资格骄傲的,因为他们是大齐帝国最精锐的战士,他们是来自京都的禁卫军。 而另外一队士卒,人数更加众多一些,但个个衣甲不整,散乱无序,虽然人站在那里,却仍然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与那队森然肃杀的禁卫军相比,就象是在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刀旁边,飞舞着大群的绿头苍蝇__这一队士卒,便是各大门阀世族派遣而来的部分族兵。 竟然在列队点卯时,还敢喧哗说话,分明是没把自己这个主帅放在眼里。 李寿微微冷笑,面沉似水,杀气盈胸。 李寿在接任右路军统帅时,便清楚的知道,他被景宗皇帝实实在在的给摆了一道。 不错,景宗皇帝是如当初所答应的那样,让李寿成为了一军的统帅,只不过,李寿这个统帅对于军权的掌控,根本就是有名无实。 这些士卒,来自门阀世家,却让他这个与之对立的皇族人,担当领军统帅,这本身就表示,景宗皇帝对他的不信任和提防。 再说了,这次征讨匈奴人行动的总策划,是由景宗皇帝太尉陆平骠骑大将军方东阳抚南大帅张崎四人联手制定,其中具体细微之处,李寿也无权得知,只不过,做为右路军大帅,他对右路军将要采取的行动,到是颇为清楚。 但,正因为清楚,所以李寿才更加恼怒,因为他这个主帅,除了在最初的聚兵整军备战等准备阶段里,还有所作用以外,当整个军事行动计划真正展开之后,就成了聋子的耳朵,一个挂名的摆设了。 因为整个右路军的军事行动,是一个根本就不需要主帅的军事行动。 但,李寿决不甘心,他要展开反击,要夺回属于他的军权,他要借这次领军的机会,成为能够左右天下局势的强权人物。 看着台下列队的将士,李寿忽然问道:“今天,能够站在这个高台的上面,和本帅一起参加点卯的人,要么是来自军伍,经历过战场厮杀过的悍将,要么是出身门阀世族,渴望报效国家的俊杰,那么,你们能否告诉我,一只军队,要想取得骄人战绩,最应该注重的是什么?” 站在李寿身侧的将领,此刻也分为了两大阵营,一部分是禁卫军中的校尉,一部分是各个门阀世族的领军人物,有些人的衣甲,到比身为主帅的李寿还要光鲜,听到李寿如此问话,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些来自各个门阀世族的首脑人物,看看台下散乱的部属,再看看在另一侧,以威风凛凛之姿,傲然耸立的禁卫军士卒,也自觉脸上无光,所以面对李寿的发问,要么是扬着脸装作没有听见,要么喃喃不言。 而一名禁卫军都尉则鄙视的瞅了他们一眼,上前一步,拱手施礼的道:“禀报大帅,最应该注重的就是军纪,唯有军纪森严,才能使号令如一,如臂使指,无所畏惧,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名禁卫军都尉,说话的声音极为响亮。 “好,说的不错。” 李寿大声称赞,他身子微微前倾,并指如剑,指着高台之下,那些以各种散漫姿势,站立着的族兵们冷笑道:“可是你们看,这些人,知道军纪的严明么?整个就是乌合之众,就是一盘散沙啊!凭借这样的军队,也想去打匈奴?!哼,那不跟送死一样么?” 此刻,正是鼓声骤然停歇之时,李寿的冷叱声,在巨大的广场上空,激荡飞扬,显得分外清晰。 那些在台下站立着的族兵们,一听,靠,这家伙分明是在骂我们啊?!纷纷向李寿怒目瞪视。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李寿现在定然已被千刀万剐。 对于这些族兵们而言,大帅这个名头,跟族长的权威相比,算个屁啊。 一个将领在旁边接话道:“大帅,我们率领来的这些部属,因为没有接受过正式的军事训练,所以从队列上看,难免显得有些混乱,但他们积极响应圣上的‘勤王谕招集令’的号召,前来从军打击匈奴,这便说明,这些人都有一颗报效国家的忠心啊,所以,请大帅多多见谅!” 李寿侧脸看去,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汉子,虽然顶盔贯甲,佩剑挂刀,但那张堆满世故笑容的长脸,让他看上去的第一眼感觉便是,此人定然是一个商人。 “你是” 李寿故意拉长了声音问道,却撇着嘴角瞅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屑。 “卑职是淮南张进,在这里拜见大帅。” 张进看出来了,李寿这是要找门阀世族的麻烦呢,当下神色越发恭敬,说话的语气也更加小心翼翼。 李寿微微有些意外:“哦,张进,淮南张氏世家的张进,我到是听说过你的名字,听说你还作了一首叫<<观涛>>的词赋,词藻华丽,很受士子们的推祟,也曾在州郡都卫任过武职,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文武皆能的全才了” “卑职愧不敢当。”张进一揖到地,虽然口中说的是自谦之辞,但神情还是不能抑制的流露出几分自得。 “既然你精通文墨,又明武略,为什么却在这里满嘴胡言!” 李寿勃然变色,冷声道:“报效国家的忠心?哼,你看他们虽然衣甲不齐,队列不正,但每一个人的腰上,可以不配短刀,却至少都要掖有两条麻袋,便是这样的报效国家?” 在张进旁边,是一个狮鼻豹眼的大汉,实在是看不惯李寿的咄咄逼人的样子,当下抗声应道:“我们出兵,是响应‘勤王谕招集令’而来的,而‘勤王谕招集令’中,要求自筹银晌,带两条麻袋从军,也不过是为了能够筹措到更多的粮晌罢了。” 那大汉仰面向天,用巨大的鼻子中,杂草般的鼻毛来对着李寿,高声说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世上那有如此好的事情?!如果大帅看不惯我们带着两个麻袋上战场,那么,我们这些族兵们,退出征伐匈奴的战役就是了!” “就是,就是,我们退出!我们退出!” “他妈妈的,竟敢嫌弃大爷,大爷正好还不想去打仗呢!” 台下的那些族兵们众情激愤,一个个伸臂狂呼,高声响应,声势一时间浩大之极。 那名大汉在呼叫声中,顾盼生威,得意非常。 “退出?” 李寿扬声长笑,声音却如夜猫子进宅,不但没有丝毫的欢畅之意,反到刺耳异常,竟把整个广场上,轰雷般的喊叫声都给压制了下去:“你们当打仗是可以儿戏的事情么?想玩就玩,想不玩就不玩,现在想退出,晚了!” 随着李寿的笑声,那数十根插立在高台之侧,熊熊燃烧的火炬,在倏然一暗后,重又大放光明。 只见那五千多名,列队整齐的禁卫军士卒,猛然行动起来,只闻铁甲铿锵之声,相撞激荡,长枪如林,刀光胜雪,杀气腾腾,竟以半月之阵,把这两万多名,来自各大门阀世族的族兵们团团围住,有几名族兵们想要反抗,竟被这些禁卫军士卒,毫不犹豫的刀砍枪刺,血溅当场。 “啊!” “啊!” 惨叫声,一时间此起彼伏,随后,所有的族兵们流露出惊惧神色,选择了屈服。 包围之后,那五千禁卫军士卒,同时挺着长枪,踏步前逼,把这两万多族兵们,逼压成紧紧相靠的一团,这才停下了步伐,但那瞪目怒视的样子,还有前指的长枪,让人丝毫都不怀疑,只要李寿一声令下,就会出现大屠杀的场面。 “李寿,你要做什么?” 那名大汉睚眦欲裂,戟指怒喝,须发无风自动,有着强劲的威压。 “大帅,这,这,你这是何意啊?” 张进也露出大为不解的神色,其实在心中,却是大呼不妙。 而其他的一些门阀世族的领军者,有的人,目睹自己所带的族兵,被毫不留情的杀死,一时激愤之下,手都摸上了腰中的剑柄,不过,在李寿身边那些目露凶光的护卫注视下,又冒着虚汗的把手悄悄移开,目光凌乱的东张西望。 “何意?” 李寿神色冷淡,语意舒缓,但目光中充满了狞厉的阴寒:“皇上叫我到这无终城的大营来练兵,我李寿自然不敢辜负皇上所托,今日,便是让这些人明白明白,军纪的重要性。” 不待众人反应,只听李寿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军法官何在?” 一百零二章 一百零二章 一个身着锁甲的高大身影,从李寿的身后迅捷的闪了出来,以熟练无比的姿势跪倒在地,回答道:“小的在这里呢,老爷,你有何吩咐?” 小的?老爷? 军队议事,是不用下跪的,而且还这样家奴似的称谓,让所有人都不由愣了一下,保括那些禁卫军的将领,他们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军法官,是一个中年人,看上去也颇为英武,只是此刻,脸上流露出来的谄媚笑容,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正在向主人摇尾乞食的猫狗。 咦,这不是宗正府的管家――来富么?!有人小声嘀咕道。 没错,没错,就是来富,以前我去李寿府上,这家伙还收过我的银子呢,给少了都不帮你通报,黑着呢有人悄声应和道。 “不错,这就是我府中的管家__来富,圣上任命我为右路军统帅,我任命我这个管家为右路军的军法官。” 李寿用冷淡的口气询问道:“大家对我的任命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没有” “来福管家公正廉明,人口皆碑,京都老幼,无所不知,大帅,你真是知人善任啊!” 高台之上,一片称赞之声轰雷般的响了起来,其中也保括,部分看出势头有些不对的门阀世族的领军者,而那名跟李寿怒目对视的大汉,则是一脸的不屑。 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来富这样的家奴者并列高台,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屈辱。 “你是何人?”李寿瞅着那名大汉忽然问道。 “我叫周兴武。” 那名大汉毫不示弱的回瞪着李寿,一字一句的说道:“扬烈将军李敢便是我的表兄。” 扬烈将军李敢,出身江南李氏门阀,是这次征伐匈奴右路军的监军,只是现在都还没有到达无终城的大营之中,可能是打算等族兵们聚齐之后,才会从右北平郡赶来吧。 而监军监军,便是监视主帅对军队的掌控,可以说,主帅和监军之间,大多数时间都是矛盾的对立者,难怪这周兴武敢如此无所忌惮的和李寿叫板。 “后生可畏啊。” 面对周兴武的不恭,李寿点了点头,却冒出这样一句,似嘲似讽的揶揄之语,让周兴武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想不到自己都三十多岁了,竟被称之为后生,这分明是指着鼻尖,在骂自己冒失无礼不知轻重,但,李寿四十多岁,无论资历地位还是岁数,又完全有资格称自己是后生。 周兴武脸涨的通红,却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语来,一口气憋在心中,难受之极。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来富,你便要行使军法官的职责了。” 李寿没有再搭理周兴武,吩咐道:“刚才点卯迟到者,你都记下来了么?” “禀报老爷,小的都记下来了。” “那好,来富,你去,把这些迟到者都给我找出来。” “是,老爷。”来富恭声应道。 记下来了怎么可能呢?此刻在广场上,两万多名族兵,被禁卫军们,赶成了紧缩的一团,就算是真的记下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绝不可能把人认出来啊。 站立在高台之上的禁卫军将领们,因为在点卯之前,接到李寿的命令只是,把这些族兵们包围起来,如有反抗者,杀!对于接下来,还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并不知情,所以此刻的目光中,便也充满了探究。 而各大世族的领军者,在此时都面面相窥,感觉带着危险气息的某种阴谋,正缓缓的向他们逼近,可偏偏又不知道如何来应对才好。 在所有人带着疑问的目光注视下,只见来富在五十多名,身着黄金甲胄士卒的拥簇下,穿过了包围圈,出现在那些族兵身前,伸手指指点点的道:“你,你,还有你,对,你也是” 这些黄金甲士,都是李寿的私人亲卫,一个个身材高大,目光冷酷,无有表情。 随着来富的指点,黄金甲士们便冲入人群中,把该人拖拽出来,有的被拖拽的族兵想反抗,但迅速就被这些黄金甲士,打的惨叫声声,口鼻流血,然后象死狗一般,从人群中强行拖出,沙土地上,便会留下了两道长长血痕。 这两万多族兵,其中有不少,也是穷凶极恶之人,要不,也不会想着要拿两个麻袋,来洗劫匈奴的部落了,只是今晚发生的为一切,都太过突然,而且那五千多名禁卫军士卒,忽然之间的敌对行动,流露出来的那种,凝聚着钢铁般的意志,森严有序的肃杀气势,也让他们感到了由衷的震撼和畏惧。 瞬间,这些平日里牛b哄哄的人,便认识到了,再强悍的个人武力,在军队的威严面前,也只是一根可以忽略不记的稻草。 当一些反抗者被无情杀死,而站在高台之上的那些家族领军者,没有人站出来呼叫反抗,便使他们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此刻,看着一个个族中兄弟,在来富的指认下,被禁卫军拖出,唯一希望的就是,下一个被拖出的人,不是自己。 有些族兵们冤屈无比的喊叫军法官大人,我并没有迟到啊,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来福如是回答。 渐渐的,所有人都发现了,来富指认的所谓点卯迟到者,其实就是那些脸上流露出愤怒挑衅和不服神色的族兵,渐渐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闪避着,从来富那张傲慢的脸上,投射过来的恶意视线。 而在这个时候,被拉拽出包围圈的族兵,已有二百多人。 这些族兵的兵器被缴械,空着手,站立在广场上的一角处,寒风从军营栅栏的空隙间吹拂而来,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对未知命运的惘然,但他们并不是很害怕,毕竟,有这么多的人,而且还有家族为自己撑腰呢,最多也就是游营示众,或挨一顿痛揍吧。 一百多名黄金甲士,手中拿着各式兵刃,把他们包围在了另外一个圈中,目光就如一群狼,看着圈中等待宰杀的羔羊。 “老爷,就是这些人。”来富向李寿高声禀报道。 “好,不错。” 李寿称赞道,他环顾四周,比北风更加寒冷的声音,在广场的上空飘荡回响:“点卯不到者,该当何罪?” “老爷,按律当斩!” 来富的回答声斩钉截铁,只是这样的回答,着实引起了恐慌和喧哗,有些人甚至想冲出包围,但闪着精光并充满恶意指向自己胸口的矛尖,又让他们恢复了冷静。 所有人都注视着李寿,屏息以待,保括那些禁卫军的统领和士卒,因为就算是他们,也不敢相信,李寿会一下杀死二百多名族兵。 李寿把手缓缓抬起,他的脸上,流露出那种高高在上,掌握着他人命运的君王般威严。 “李寿,你敢?” 周兴武再也忍耐不住了,在高台上,发出愤怒之极的吼叫声,手一抬,腰中的宝剑已然从鞘中弹射而出,但随着他宝剑的拔出,在他后背处,猛然升起了一片清亮的刀光。 刀光如风,瞬间就象劈竹断树一般,从周兴武的肩膀斩劈到胸口。 “噗”鲜血飞溅。 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周兴武便仆倒在地,从他的身后,显出了一个神情森冷的黄金甲士,正用一种欣赏的表情,看着周兴武垂死的眼中,流露出来的不能置信痛苦和瞬间的迷惘。 这名黄金甲士,正是李寿亲卫队的队长,不知是什么时候,竟已掩身到了周兴武的身后,并把周兴武一刀击杀。 在那迅雷般刀光闪亮的同时,李寿森寒的双眸中,也猛然迸射出狞厉的凶光,接着,李寿的手臂从半空中疾挥而落。 杀戮随之展开。 蓄势以待的一百多名黄金甲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包圈中那二百多名,手无寸铁的族兵们,发动了无情的攻击,惨叫怒吼和求饶声,还有血腥的气息,立刻从广场的一角,蔓延到了整个广场。 “大帅,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张进脸色煞白,忍不住叫喊道。 高台之上,其他的家族领兵者,个个脸上都露出愤怒的神情,但在愤怒神情的背后,更多的还是惊恐,他们下意识的把眼神,向身后瞄去,生怕自己也如周兴武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周兴武试图行刺本帅,难道不该杀么?!这些族兵们不遵军纪,难道不应该行军法么?!” 李寿回视张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柔声问道:“你这样向我问话,是不是在置疑,我这个当主帅者的权威啊?” 这一瞬间,张进从李寿眼中,看见的是呼之欲出的杀机,那股凛冽之气,让张进的血液几乎都为之冻结,而与此同时,李寿的两名亲卫从他身体两翼逼了过来。 张进汗毛乍立,冷汗如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哭泣般的高叫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也就是这几句话的功夫,那二百多名族兵,已被斩杀的只剩下二三十人了,手无寸铁的他们,面对呼啸而来的矛簇刀锋,在狭小的范围之内,徒劳的反抗着,随即便发出凄厉的痛呼惨叫,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两万多名被围在一处的族兵们,看着就在身周不远处,发生的血腥杀戮,而且死的人中,还有自己的族人,登时乱了起来,吼叫着想从包围圈中冲出,但因为缺乏统一性,当有十多名贸然冲击者,被刺死以后,便没有人再敢以身犯险了。 其实,已经没有再冒险的必要了,那二百多名族兵,在极短的时间里,已被斩杀干净。 此刻,虽然北风劲烈,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息,让人闻之欲呕。 一百零三章 叩营 一百零三章叩营 李寿看着跪倒在地,惊恐颤抖面色惨白的张进,看着在张进的周围,那些目光黯淡,下意识躲避自己注视,其他的门阀世族的领军者,看着那些一脸敬畏的禁卫军统领们 甚至,李寿觉的自己的视线,穿越了距离和黑暗,透过火把的光亮,能够清楚的看见,在广场上,那两万多名被围困的族兵们,投射向高台之上,目光中的怨恨愤怒和深深的惧怕 此刻,整个广场之上,除了火焰跳跃并发出的噼啪声,还有战马的嘶鸣,便是沉重压抑的呼吸,掠过的北风,似乎也被这肃杀的场面所惊骇,而凝滞停顿。 李寿觉得,这场在他刻意安排下的杀戮,已经达到了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这场杀戮,对于李寿来说,是一场豪赌的开始。 李寿知道,景宗皇帝惧怕自己掌握兵权,但同样,在皇族之中,又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领军出征,于是,景宗皇帝让自己来担当右路军的统帅,来担当这些门阀族兵们的统帅,这样,就算是自己真的想造反,那些族兵们也绝对不会拥护自己。 不过,景宗皇帝在担心自己造反的同时,又绝对不希望自己死亡。 因为自己如果在征战中被杀死,或者被门阀族兵们暗算而死,便少了一个对付门阀世族的强力抗衡人物,从皇族势力方面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景宗皇帝从他最精锐的禁卫军中,挑出了五千人,来跟随自己一起出征,并且再三叮嘱那些禁卫军的统领者,一切都要听从自己的吩咐,不得稍有违逆。 对于李寿而言,他真正可以信托的力量,是那三百多名贴身亲卫,这些亲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大多数还随他一起在战场上征杀过,不但是用钱喂出来的,同时也经历过铁与火的考验。 不过,那五千多名禁卫军士卒,暂时也是李寿手中,极具有威慑性的力量。 其实,按照李寿的计划,应该是在更早的时候,在聚集到无终城大营的族兵们,还没有达到上万人的时候,就应该上演今夜的这一幕,给这些族兵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惧怕慑服的心理,然后,当每一批新的族兵加入,再以残暴的手段打压那些新到的族兵,这样,更容易控制场面,更有把握一些。 恐惧,是一种需要日深月累,并不断加强的感觉,先以雷霆之威,再通过打压新到的族兵,才能使老的族兵更加畏服,这时候,再施舍弱小的利益好处,就能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因为有几件事情,需要同时展开,李寿到达无终城大营的时间,便晚了些时日,无终城大营的族兵,已经聚集到了二万多人,使李寿的计划,变得有些冒险了起来。 现在看来,虽然冒险,但局面已经被成功控制住了,整个事情还算是圆满。 李寿知道,自己以这种血腥手段,来控制这些族兵,是很冒险的一种行为,更不用谈不上忠诚度的问题了,如果真的领这些族兵们上战场打仗,很有可能,会有人在背后捅自己的黑刀子呢。 但李寿不在乎,因为他之所以想控制这些族兵,想让他们对自己产生畏服心理,根本就是想要利用他们,根本就没有指望,他们会真心追随自己。 就算是那些禁卫军的士卒,因为忠于景宗皇帝,所以也是李寿暂时利用的力量。 其实,一个统帅,要想把军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更多更隐蔽的方法,完全可以不用这样血腥暴力和直接,只要行兵打仗,就可以利用敌人的刀,来完成自己的心意,有着多年领兵征战经验的李寿,对那些阴诡的害人方法,都是烂熟与心,只是,他完全没有机会去施展那样的手段。 之所以没有机会,是因为,整个右路军的征伐计划,实在实在是太他妈的阴毒了,虽然他是右路军的统帅,也根本就没有领军出战的机会。 据了解,右路军征伐计划的制定者,便是在武英殿中,用参赞军机之权,大齐帝国的一代军神――太尉陆平。 李寿坐在虎皮大椅中,感觉整个广场上,那种紧张的气氛,渐渐的平缓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丝既嘲讽,又满意的笑容,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已经渡过。 任何事情都要有张有弛,才更容易掌控,如果过份的压迫,反到会使事情激化,而出现不可预测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只选择二百多名族兵,来杀死立威的原因。 二百多名族兵,是一个既能让所有人恐惧慑服,又不至冒着杀头危险,而发动哗变的数目。 李寿站起身来,宣布道:“今天的点卯,就到这里了,希望所有人回去后,都多学习学习军纪,军纪如山,不容违背,五十四斩十七律,这是所有人都要背熟的,我李寿奉命统军,便是要严格要求,决不容情!” “其实,我这样严格要求,也是为了大家好啊,训练时多流汗,战斗时才能少流血,今天杀了这么多人,本帅也是万不得已啊,因为唯有这样,才能让各位明白军纪的残酷,和不容违背。” “不遵号令者,杀无赦!” 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斩钉截铁,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杀气腾腾,和浓浓的血腥气味。 在李寿以整肃军纪这顶大帽子的扣压下,在闪着血光的枪尖刀锋的威胁下,那些门阀世族的领军者,那些族兵,根本就驳辩不得,只能自认倒霉。 随着李寿的手势,禁卫军们开始收队,一些族兵们,从禁卫军让出的缺口冲了出去,来到那二百多人伏尸,血流成河的修罗杀场中,寻找自己的族人,惨恸的哭声响了起来,只是在那些黄金甲士,恶狠狠目光的注目下,便是痛哭,也不敢放声尽情。 看着那些门阀世族的领军者,面露畏惧,和悻悻之色的离开高台,李寿心中明白,这些门阀世族的领军者,打着的小算盘恐怕是:等代表门阀世族利益的监军,江南李氏门阀的扬烈将军李敢,来到大营之后,再联合起来与自己为难。 李寿冷笑不已,因为监军李敢,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无终城的大营之中了,李敢的身躯,在这个时候,应该已被江鱼,啄食的只剩下累累白骨了吧。 或许,连骨头都没有剩下呢李寿充满恶意的想 当晚,李寿睡梦正酣,忽然一名亲卫把他唤醒,小声说道:“禀报大帅,在大营门口站岗的禁卫军,过来报告说,来了一队门阀世族的族兵,此刻正在大营的门口呢,请求入营靓见休息。” “来了一队族兵?” 李寿睡意朦胧,漫不经心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这队族兵有多少人?是那个门阀世家的族兵?领军者是谁?” “报大帅,现在已是寅时,外面正下着雪,冷的紧呢,听站岗通禀的禁卫军士卒说,这队族兵是冒雪前来的,有三千多人,是江北陆氏门阀的族兵,领军者叫陆恒。” “陆恒?”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随后,李寿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睡意全无,他想起来了,这个陆恒,是太尉陆平的幼子,在去年年初时,因为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死亡的凶杀案,而闹腾的沸沸扬扬的那家伙。 在审理陆恒的案子时,自己还收到了太尉陆平的黄金呢,请求保持沉默,因为当时正跟庞休闹的不可开交,不希望再得罪太尉陆平,所以也就闭口不言,目睹了整个案子,在太尉陆平的操纵下,使陆恒无罪释放,最后被景宗皇帝逐出京都。 想不到偌大的江北陆氏,竟然会派一个少年,来担当领军征伐匈奴这样的重要职务? 李寿一边在心中感到奇怪,一边又清楚的知道,陆恒,那可是一个人所周知的胆大包天的家伙,小小年纪便敢杀禁卫军,如果不能把这小子慑服,很有可能会破坏自己的大计呢。 如果不能慑服,便要想个由头,把陆恒这小子杀死,不但可以再次立威,还可以借此报复一下,太尉陆平那个老不死的,制定出这样一个阴损计划,来便自己有力难使。 “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半夜,岂有半夜入军营的道理,如果有敌军,或奸细混进大营怎么办?我李寿身为一军统帅,岂能视全军安危与不顾。” 李寿叮嘱自己的亲卫道:“你现在就去,到大门口,把这话原原本本的告诉那个陆恒,就说我――右路军统帅――李寿,命令他们在营门口,肃立等候,等到明日天亮升帐时,再报名入营。” 那名亲卫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全部记下,掀帘从帐篷中走出。 一股凛冽的寒风,顺着被掀起的门帘吹了进来,还带入了几片鹅毛般的雪花。 李寿打了个寒颤,连忙把身子,缩回温暖的熊皮大毡中,心中盘算着:陆恒领着的江北陆氏的族兵,半夜来叩营,定然是因为什么原因,错过了宿头,想来一定又困又乏,自己命令他们,在营门口肃立等候,但这样大的风雪,这样冷的天气,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扎营露宿,哼,到时候,自己便可以治陆恒一个,不听号令的罪名。 陆恒,到了明日,你的小命,便掌握在本帅的手中,是死是活,就要看本帅明日醒来时的心情了。 李寿带着冷酷而得意的笑容,再次酣然入睡。 一百零四章 肃立 一百零四章肃立 在前来报讯的禁卫军士卒引领下,那名亲卫顶着风雪,在黑暗中艰难的向营门口行去。 在大营里,每隔十丈,都立有高大的旗杆,旗杆上悬固有照明的灯笼,此刻,劲烈的北风,把那些灯笼吹得抖颤不已,光影黯淡,无数雪花,从幽暗的虚无中飞出,就如旋转的刀锋,抽打在脸上,留下冷冷的疼痛。 在暗夜之中,簌簌雪落的声音细密而响亮。 妈的,半夜来叩营,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大帅让他们在营门口肃立等候,也够为难他们的了 那名亲卫的脸上,浮现出恶意的同情。 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来到大营的门口,那名亲卫看见十多名担任站岗的禁卫军士卒,一字排开的站立在箭楼上,面对营门外,有着如临大敌般的谨慎。 有两名禁卫军士卒,手拿锤棒,一左一右的站立在巨大的金锣面前,流露出只要稍有不对,便鸣金似警的姿势。 就如禁卫军看不起族兵一样,做为李寿亲卫的他,也从来没有把那些禁卫军放在眼中,但此刻,他在心中也不由暗暗称许,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还能保持毫不松懈的警惕,看来这帮禁卫军的战斗力也不差呢。 蹬上高大的箭楼,向营门外看去,那名亲卫的瞳孔猛然放大,身子倏然僵直。 虽然夜色如漆,再加上雪花乱舞,让视线不能及远,但在大营外的壕沟边上,一个有如标枪般挺直的卓绝身形,是那样的刺目显眼,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从那人身上流露出来的强大气势。 那气势,比呼啸的北风肆虐的飞雪更加强猛。 那是一种永远溅射着杀气燃烧着烈焰无可阻挡并毁灭一切的力量,而拥用这样的力量者,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来自地狱中的恶魔。 而在那人身后的无边黑暗中,是无数双野狼一般,闪着幽幽磷磷光的眼神,虽然距离颇远,但仍然能够感觉到,在那些眼神中,填满了死亡的气息。 这一瞬间,那名亲卫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为之冻结,一颗心在腔子内“嗵嗵”跳动着,声音是那样清晰慌乱和急促。 这就是江北陆氏的族兵么?那个为首的人就是陆恒么?这分明就是一个恶魔,领着一野兽啊 难怪难怪那些禁卫军士卒会如此如此 一团击打在脸上的雪花,让那名亲卫从暂时的失态中恢复了过来这有什么啊?这有什么啊?老子也是从刀山尸海中闯过来的,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下,那名亲卫迅速从那瞬间的震憾中,恢复了过来,他甚至产生了羞愧的感觉我害怕了么?我怎么可能会害怕呢?我只是愣了一下神罢了为了证明自己的强悍,他示威般的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箭楼的边缘处,把李寿吩咐的话语高声喊叫了出来。 那名亲卫的喊叫,夹杂在风声和雪落的声音里,微微有些模糊,但大概的意思还是很明白,陆恒点了点头,就那么站立着,一言不发。 他身旁的战马,到似乎不堪风雪的袭扰,打了个响鼻后,发出了一声嘶鸣,见主人没有理采它,又慢慢的变安静了下来。 随着那匹战马的嘶鸣,在陆恒身后的黑暗里,也如波浪般,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但随即,那骚动声便消失了。 顶盔贯甲的玉琉公主,也站在陆恒身后的队列之中,小脸冻的通红,听到那句‘肃立等候’的命令,差点没有喊叫起来,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让人在旷野中肃立等候,那不是整人么? 玉琉公主坚信,只要她把身份亮出,李寿定然会命人把营门打开,让他们进去虽然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但李寿毕竟是自己的舅舅啊。 玉琉公主踏前半步,便又停了下来。 看着陆恒那昂然挺直的背影,玉琉公主在心中暗想:陆恒那个混蛋可拽的很呢,而且嘴巴比煮熟的鸭子还硬,如果自己出面,让李寿把营门打开,使大家入营,陆恒那个混蛋不一定会领情,他也许会说这样的风凉话呢,我就喜欢在风雪中站着,凉快!谁让你叫营门的自己岂不是吃力不讨好了,哼,还是不要出面,等陆恒求我再说 如果如果陆恒那混蛋,宁肯站在风雪中,也不来求自己呢?那,那大家都站着好了!我堂堂的大齐帝国公主,难道会比陆恒那混蛋差玉琉公主微微扬着头,虽然夜色幽暗,但仍然能看见她脸上,闪过了一丝好胜和倔强。 于是,天地之间,唯有风雪之声。 半夜叩营,本身就有些不合乎规矩,再加上今夜这样恶劣的天气,哨兵们无法察视,不允许入营,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于李寿以右路军大帅的名义,发出‘肃立等候’的命令,虽然有些不近情理,但陆恒练兵,走了便是严格森酷的路子,在风雪中肃立等候,实在算不上一回事。 千日为锻,万日为炼,便当是锻炼这些手下族兵们的意志吧陆恒无所谓的想。 从江北一路行来,穿州过县,长途跋涉,对于陆恒而言,时时刻刻都是练兵的最佳机会。 关于整个右路军的作战计划,太尉陆平专门写有密件,让陆九皋从京都送回到江北,随着密件一起送达的,还有太尉陆平利用职务,收集到的匈奴地形图。 这是一幅极为细致的地形图,墨色和笔迹不一,可以想象的出,为了绘制这张地形图,所耗费的岁月和人力。 陆恒对着地形图,把太尉陆平设计的作战计划,着实研究了几遍,一边在心中赞叹这个作战计划着实阴毒,有些细节,定然是方仲行那个老狐狸想出来的,一边又觉的,这个计划还是有些保守了,也就是说,按照老爹为自己设计的路线行军,能够抢劫到的金银财宝数量实在有限。 当然,按照老爹设计的这个军事方案,自己要遭受的风险极小,但陆恒绝不甘心。 将在外,君令还有所不受呢,陆恒决定,在老爹计划的基础上,他要自己设定一个军事方案,不,不应该说是军事方案,应该说是抢劫计划。 整这么大的阵仗出一次兵,我容易么我? 陆恒发誓要把那些匈奴人洗劫一空,让草原的耗子,都得泪流满面的扛着铺盖卷去逃荒。 在陆恒制定的计划里,要想在这次征伐匈奴中,获得胜利,最关键的环节,就是要有高速行军的机动能力,为了做到这一点,陆恒以白送这次抢劫一分红利的代价,从辛道明的落日马场中,购入了大批擅长长途奔跑的塞北良驹,他要求手下的士卒,每人最少都要配备双马双鞍。 这次从数千里之遥的江北一路行来,对陆恒而言,正是一次再好不过的大拉练。 结果,早拉练晚拉练,临到目的地,到错过了宿头,只能半夜来叩营,又被拒绝,还让肃立等候,妈了个巴子的,肃立等候就肃立等候,谁怕谁啊。 风不知在何时停止了呼啸,雪不知在何时也停止了飘舞,被积雪铺满的旷野变的无比静谧美丽,当通红的太阳从地平线处崭露头角,金色的光芒使整个世界一片洁白。 那十多名有着站岗之责的禁卫军士卒,仍然呆立在营门口的箭楼之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营门外的雪原之上,傲然耸立着无数冰雪雕像,这些雕像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有着一丝不苟的整齐,和森冷凛冽的肃杀。 在这些雕像的口鼻处,都向外喷射着淡白色的雾气,这些雾气升腾在半空,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只庞大的怪兽,啮牙滴血般,杀气腾腾,窥视着大营中的每一个人。 发觉了营门口的异常,几个族兵走了过来,因为昨夜的杀戮,这些族兵对那些禁卫军士卒,既仇恨,又下意识的有着深深忌惮,他们不敢蹬上箭楼去看,便趴在大营的栅栏缝隙往外瞅,然后,他们情不自禁的张大嘴,发出不能置信的惊呼声。 然后,更多的族兵被惊动,象色狼偷窥美女洗浴般急切涌跃,争夺着每一个栅栏的缝隙,再然后,便是更大的惊呼声的响起。 “大帅令谕” 昨晚传令的那名亲卫,神情有几分不安的从远处跑了过来,手举令牌,高声喊叫道:“打开营门,允许江北陆氏族兵入营。” 营门轰然开启,但随后,便被那些看热闹的族兵们,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因些而目睹了一幕,永远都可以跟子孙后辈吹嘘的经典。 一百零五章 军威 一百零五章军威 “噼啪” 在万籁俱寂的注视下,冰雪炸裂的脆响,便显得分外刺耳醒目,只见为首那个高大的冰雪雕像,以一种伟岸的姿态,缓缓抬起了他的手臂。 积雪因为他的动作,从他的身上流泄而下,有如奔腾的江河,那只手掌伸向半空,接着,以一种强力的姿势猛然凝定。 随着那个姿势的凝定,无数冰雪炸裂的声音轰然响起,有如声声惊雷,从静谧的旷野间滚动而过,那些刚才还昂然肃立,没有生命般的冰雪雕像,仿佛倏然间从死亡中复活了过来,雪雾升腾,骏马狂嘶,金铁相撞,整个场面一时间热闹而肃杀。 阳光虽然灿烂,但快速扩散开来的白色雪雾,就如忽然升起的巨大幔帐,雾气中,所有的影像都变的隐隐约约模糊不清,耳中却清楚的听见,一声声裂破天地的吼叫:“列队整装踏步” “轰” 一股雄壮的气势,伴随着雪雾冲天而起,使大地都为之抖动。 那些在营门口站立的观望者,在这一刻,都情不自禁的竖着耳朵瞪大眼睛张着大嘴,一脸惊骇。 “上马” 鼓声便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由低沉逐渐密集,最后是雷鸣交错,激荡豪壮,让人热血沸腾。 一股劲烈的北风,从荒原上呼啸吹来。 雪雾扩散,如一条从沉睡中醒来,伸展身躯的白色巨龙,接着,从这条白色巨龙的腹中,走出了一队钢铁甲士。 每人所骑的骏马,皆高大精壮皮毛黝亮,一水的黑色,面部配备着狰狞护甲,喷着淡白色雾气的长长响鼻,看上去更象是来自亘古的凶兽,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而马上的骑士,可谓全幅武装,一眼看去,就象是由钢铁打制出来的移动武器库。 每一个人身上,都穿着质地优良泛着幽幽精光的黑铁链甲,这种黑铁链甲,是江北陆氏最新研制出来的产品,内衫牛皮,外披精铁甲叶,虽然薄轻巧,但防御能力却能跟重铁甲相比。 其实,在这层黑铁链甲的下面,还有一层不但能抵御刀枪,还能抗寒的内甲。 每一个人的腰上,都挂有短弓箭筒小巧弩弓,显得有些杂乱,但那箭矢锋尖的寒芒,却又使这种杂乱变得杀气腾腾。 每一个人的背上,都背有三尺长刀,尺许长的刀把顶端,系着腥红的刀衣,在北风的吹拂下,飘荡飞卷,就象是男儿胸中永远纵横不羁的豪情。 每一个人马鞍的两侧,都各挂有一根三棱锋尖的短矛,在短矛之下皮鞍的顺手位置,是造型狞恶的短柄飞斧,爷面上的长长血槽,有如来自地狱恶魔的笑纹。 在队列的最前面,是身披同样形状甲胄的陆恒,和身后骑士唯一有所区别之处,便是在陆恒挺直如枪的后背处,有着一条黑色披风,在呼啸的北风吹拂下,披风飘舞狂卷,仿佛流云一片。 所有人的身上,积雪已经不见,散发的蒸腾热气,扭曲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面血色的大旗,在陆恒身后的空中,猛然展开,并猎猎作响,大旗正中,绣着一个张牙舞爪深黑色的‘陆’字,流露着睥睨天下的庞大气势。 “这这是江北陆氏啊?!” “没错!就是江北陆氏!除了江北陆氏,谁能有这样的武器装备。” “太太太牛b了!!!” 站立在门口的族兵,以一种激动而敬畏的心情让开道路,随后,他们的胸膛便挺高了许多,再瞅向那些禁卫军士卒的目光,充满了挑衅。 而站立在门口的禁卫军士卒,则是以一种既又着敌意又震憾其强猛的复杂心态让开道路,不过,呼吸都变的粗重了起来,堪与骏马喷出的白色气浪相比。 唯有那名前来传令的亲卫,还能竭力使自己的表情,保持深沉无波的冷静,使自己站立的身姿,保持屹然不动的稳健,使自己眼中的惊佩,极力隐藏而不被他人发现,他喊叫道:“请陆氏族兵到大营的西北角处扎营休息,请陆氏族兵的领军者__陆恒,到帅帐报名靓见。” 陆恒点了点头,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吩咐道:“由秦翔领军,到西北角扎营休息,我去帅帐一趟。” 就在这时,那些在旁边观望的族兵们,猛然喊叫了起来:“恒少爷,你要小心啊!” “李寿那个王八蛋黑着呢,昨晚杀了好多的人,都是门阀世家的,周爷也被他杀了” 前行的脚步猛然停顿,陆恒侧过脸来,眉头微皱,冷冷的瞅了那名亲卫一眼,这一眼,就如刀锋出匣时的那一瞬间,乍射生辉的精芒,有着嗜血而饮的凛冽清寒,让那名亲卫刚才竭力保持的傲慢和矜持,在瞬间崩溃,他的眼神下意识的游移开来,向旁边退缩闪避。 眼神闪开了,那名亲卫便又后悔了起来我闪什么闪啊,难道还怕他不成,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啊,尸山血海但那名亲卫心中又清楚的知道,他就是有些怕陆恒。 “恒少爷,让我们跟你一起去大帐吧!” 陆石武第一个站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有着明显的暴力倾向。 接着是陆恒的几名贴身护卫,自从上次被玉琉公主成功闯宅,这几名贴身护卫个个羞愧欲死,从那日起便都玩命似的苦练武技,现在,是表现的时候到了,岂能落后。 “不用!” 陆恒制止道:“那李寿虽然身为一军之帅,但要想杀我,也要有个由头才行,我今日才到军营,又遵守他的号令,在风雪中肃立等候了半宿,这个由头他怕是不好找呢。” 陆恒瞅着那名显得有些拘束的亲卫,声音就象两把钝刀的交错:“你,带路!” 虽然陆恒说了,不用他人跟随,但还是有两个身影,并不理采陆恒的命令,随着陆恒一起向中军帅帐行去。 一个是冷面薄唇的陆九皋,他是奉太尉陆平之命,在把密件送达江北之后,便随陆恒一起征伐匈奴,陆九皋还告诉陆恒太尉大人说了,这次征战,我是不用听你命令的,也用不着出手杀敌,我唯一的任务就是,在恒少爷你被敌人杀死之后,把你的尸体抢回,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葬,免的让三夫人太过伤心,太尉大人耳根不能清静 陆恒当时瞪了陆九皋许久,心想,他妈的,这陆九皋,整个一个乌鸦。 还有一个是,虽身着铁甲,但那修长的身躯,却仍然有着绰约风情的玉琉公主,不过,玉琉公主担心被人看出她是一个女子,便把头盔的护面悄悄拉上,露着一双秋水般美丽的大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 说实话,陆恒是真不希望玉琉公主跟随他一起出征,虽然玉琉公主的武道技能,强大到除了陆恒,其他人都不是对手的程度,但玉琉公主的不驯,也让陆恒吃足了苦头,陆恒曾经恶狠狠对玉琉公主说:“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信不信我到时来个霸王硬上弓” “你敢!” 玉琉公主用同样恶狠狠的神情回瞪陆恒:“你要是敢非礼我,我就阉了你!阉了你!!阉了你!!!” 玉琉公主当时,以手掌做刀,在空中挥砍不止的凶狠样子,让陆恒既觉得可爱,又头大无比。 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便看见一座高大的青灰色帐篷,鹤立鸡群般的耸立在众多帐篷之间,在那帐篷前面,插立着表示主帅身份的白毛大纛,多名黄金甲士,以三人为一组,手握闪着寒光的兵器,在帐篷的四周巡逻,目光凶狠。 一名高大的黄金甲士在验过令牌后,以一种傲慢的神情瞅了陆恒一眼,侧身放行,不知是他闪身的速度慢,还是陆恒踏步上前的速度快,两个人的身子,就那样有意无意的发生了碰撞。 “嘭” 随着一声铁甲相击的爆烈脆响,那名黄金甲士就如奔腾的怒涛,撞在巨大的礁石上,礁石屹然不动,而他这朵浪花,却以一种不能控制的姿势倒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便可看见,他脸上流露出痛苦非常的神情。 足足飞出了丈许,才以四脚朝天的不雅姿势摔倒在地,脑袋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头盔凹下颇大一块,满眼都是礼花般绽放的金星。 “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巡逻的那些黄金甲士,就如闻到腥味的恶狼一般,从各个方向扑了过来,有几个人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但陆恒扫视过来的目光,又使他们在临近前,脚步下意识的迟疑。 正因为他们优秀,正因为他们也是从杀戮之场磨练出来的杰出战士,所以他们都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只要再前进一步,迎接他们的将是森寒无匹的刀光。 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啊?! 深邃而冰冷,仿佛是燃烧着幽寒的鬼火,让人在一见之下,就产生了看见地狱惨景的恐惧。 在被这样的目光扫视过后,所有扑过来的黄金甲士,都渐渐从躁动中冷却了下来,同时冷却的还有他们的勇气。 寂静之中,唯有那名倒在地上黄金甲士的呻吟声分外响亮。 “好狗还不挡路呢?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陆恒用一种教育孩子的口气训斥道,说罢,掀开帐帘,走入大帐之中。 一百零六章 对撼 一百零六章对撼 整个大帐是用双层牛皮缝制而成,帐中没有升火盆,虽然在帐顶的斜面处开有天窗,进行换气和提供柔和的光线,但陆恒猛然进入其中,第一感觉便是:空阔幽暗阴寒。 光线的转换,让陆恒的视野出现了瞬间的模糊,他以一种对危险感知的本能,猛的立定脚步,倏然抬起双眸,象一个方向瞅去,正好和迎面投射过来的目光相撞。 虚无中,似乎响起了铁锤和铁砧交击时的那种爆响,并有点点火星飞溅而起。 模糊的感觉就如烟雾一样,渐渐消失,六七丈距离之远的长案后,一个面如冠玉神情冷厉的中年人,在陆恒的双眸中渐渐凝定。 陆恒从那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份难以掩饰的惊怔。 是的,李寿很吃惊,因为此刻的陆恒,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当李寿得知,陆恒真的听从自己的号令,率领江北陆氏的族兵,在风雪肆虐的旷野中,肃立了一晚的事情后,那份坚忍的精神,和遵受纪律的严酷,让李寿既感到震惊,又无比欣赏,以李寿的冷漠心性,罕见的对将与陆恒的相见,充满了期待。 如果能把这样的人物,降服在麾下,对自己的野心,和以后的大业,都将有着某大的好处啊李寿的心炙热滚烫。 当陆恒掀帘而入,门口处暴射的光亮,使那挺直如标枪的身影,有着闪电裂破长空的璀灿和锐利,在那瞬间,李寿感觉自己浑身束紧,连呼吸都需要倍加用力才行。 再然后,便是彼此的对视打量,陆恒眸中流露出来的冷酷血腥,还有那一掠而过,来自心灵深处的可怕光芒,让李寿下意识的以为,他看见了一个自己的年轻版。 这个发现,让李寿惊诧非常。 随后,李寿便知道他错了,因为紧接着,他便在陆恒的脸上,发现了他也不具备的嚣张和桀傲,同时还有着一份纵横天地刀光般的睥睨豪情,这个新发现,让李寿既慕且妒。 这样的人物,是绝对不可能屈居人下,被他人降服的,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在第一时间里,便有了这样的认定,李寿心中,杀机大炽,既然不能收服,那么,便把他毁灭了吧! 无声而阴冷的暗流,在两人之间,在大帐之中汹涌澎湃,正因为是同一类人,所以彼此之间用不着言语的过场,便都已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李寿的脸上,浮现的是狞厉,而陆恒撇着的嘴角,更把有本事,你便放马过来的轻蔑和挑衅,传达的如同铁碑刻字般的清楚无疑。 就在这时,大帐外,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叫声。 在这些日子的训练下,江北陆氏族兵的扎营,有着极其严格的任务分工,部分人扎营,部分人负责警戒,部分人持戈休息,还有部分人担当斥候,被派出侦察情况。 此刻,虽然到了无终城的大营之中,但这种良好的习惯,仍然得到了一丝不苟的坚持执行。 陆石武领着一小队斥候,有二十多人,来到了校军的广场上,正好跟一队出完早操的黄金甲士迎面相遇,双方在相隔十多丈的通道处,出现了对峙。 斥候,是一军之中,精锐中的精锐,这二十多人,个个都是从潜龙卫排名头一百名中选出来的,其中有几人,还是来自太尉府,参加过首阳山狩猎,陆恒的最早追随者。 而这一队黄金甲士,则有一百人左右,为首的领队者,正是昨晚在高台之上,刀劈周兴武的那名队长。 这名队长不但是李寿的心腹,还是三百多名亲卫中,最彪悍勇武的一人,他身材高大魁梧,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角划到了耳根,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在广场上出早操的士卒着实不少,不过,在目睹了昨晚的杀戮之后,无论是禁卫军还是族兵,都对这些身上还留存着,血腥气息的黄金甲士,有着下意识的远离。 这名队长最为享受的,就是从别人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既有着仇恨,又渗杂着畏惧和退缩的目光,所以在结束早操收队的时候,他领着这队黄金甲士,那里人多便向那里走去,看着别人在他的逼视下,带着惊恐而屈辱的神情,让开道路的样子,让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觉得,自己就象是在森林中咆哮行走,震慑众兽的猛虎。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铁蹄敲击着冻土的清脆声响,随着身前士卒们波分浪破般的散开,二十多人的精甲铁骑猛然现身出来,那扑面而来的凛冽的杀气,让双方同时停止了前进。 “陆氏,是今日刚到的陆氏族兵啊”周围传来了这样的低语声。 强者与强者相遇,往往在瞬间便能感觉到对方的优秀,但在感觉到对方优秀的同时,更多存在的就是不服气。 先是沉默,在沉默中用自己的精神压迫对方。 “滚开!” 亲卫队的队长和陆石武,在审视般的打量结束后,同时向对方发出别惹我!惹我很危险!!的吼叫。 虽说在此时,黄金甲士显得人多势众一些,但毕竟是步行,另一边可是骑着马的精甲铁骑啊,那浑身上下洒落的钢铁光泽,本身就代表着力量,气势上丝毫都不比黄金甲士逊色,双方算得上是势均力敌了,如果发生冲突,可是大有看头呢。 观望的禁卫军士卒和族兵们,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瞅瞅这边,又瞅瞅那边,神情兴奋而期待,特别是族兵们,他们对这些沾染着族兵之血的黄金甲士,可谓恨之入骨,于是都在暗中为陆石武他们咬牙使劲,想喊叫助威,又担心如果陆石武他们打败了,这些黄金甲士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一张脸便秘似的憋得通红。 劲烈的北风,在这一刻似乎有着山岳般的沉重,唯有那冰冷的寒意,和掠过大地的锐响,让每一个人的血液,忽而凝固,忽而沸腾。 双方的气势同样强大,双方的意志同样不可动摇,更主要的是,在双方的眼中,同样流动着渴望战斗渴望杀戮的熊熊火焰。 鸦雀无声的气氛有点滑稽,但更有着一触即发的味道,在某种默契的认定下,对方同时发动了攻击。 一百多名黄金甲士兵器出鞘的清脆声音,被骏马龙吟般的长嘶给压了下去,只见陆石武和那二十多名斥候,同时用马刺狠狠顶着座骑的肚腹,骏马嘶鸣着开始了奔跑。 在亲卫队队长的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族兵就是族兵,虽然看上去挺象那么回事,一到真正比拼的时候,就显露出不足之处了。 他可是一个有着杀伐经验的老战士,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在十多丈的距离里,马速根本就提不起来,根本就形成不了真正精甲铁骑的强大冲击力,只要自己站在这里蓄势运力,等骑队奔行到身前的时候,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为首的那个骑士连人带马的劈成两半。 就在这时,他远远的看见,那些骑士在马上,一起抬起了手臂,接着便是琴鸣般奏响的弓弦跳跃声,一道道黑光迎面扑来。 妈的,是弩弓! 身边传来惨叫闷哼声,亲卫队的队长却没有时间察看,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边手忙脚乱的拔打着箭矢,一边在心中大骂,竟然人手一份的配备有小巧弩弓,真是他妈的有钱啊,不过,一弩最多三矢,等着,等着老子一会斩你们。 让亲卫队队长无比郁闷的是,就在他以为箭矢结束,可以施展他那杰出身手的时候,半空之中,再次响起了怪异的鸣响,接着,无数把车轮般转动的飞斧,占据了他视野的上空。 灿烂的阳光,让这些飞斧,看上去就象是快速旋转的银盘,闪闪生辉,有着迷离而又让人心寒的光芒。 “铛”“铛”“铛” 亲卫队队长双手握刀,咬牙切齿的拼力格挡,他清楚的看见,刀斧相击,刃口的崩碎,并铿锵跳跃的火花,他连连后退,只觉双手发麻。 身边又是一连串的惨呼痛叫,钝器入体的“扑嗤”声不绝与耳。 我挡我挡我挡挡挡,我他妈的就不信了,你们还有 当最后的一把飞斧,带着亲卫队队长的半个耳轮,呼啸的嵌入身后一名倒霉鬼的身上时,亲卫队队长呼吸粗重,双目已然血红 总该轮到老子来斩人了吧 此刻,陆石武率领的那二十多名精甲铁骑,和亲卫队队长的距离,只有十步远了,但亲卫队队长看见的,却是他不能置信的一幕。 只见那些身披精甲的骑士,手握短矛,在马背上后仰如弓,接着,身子猛然前倾,一道道闪电的寒光再次裂破天空。 投矛???!!! 这种最佳距离掷出,蕴藏着全身力气的投矛,让亲卫队队长神情绝望的下意识格挡,就如蚍蚁撼树般可笑,他粗壮的身子,瞬间便被无数道电光击中,滞空抖动不已,就象是在跳舞一样,一双血红的眼睛瞪视苍天,发出无声的呐喊:有完没完啊!!! 接着,一只投矛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从他的眉心处猛然刺入,又从他的后脑透出,挂着白浊脑浆的三棱锋尖,映着灿烂阳光,有着一种残酷的美丽。 就在亲卫队队长的尸体,刚刚砸落在一大堆尸体之间时,呼啸疾驰的马蹄,便从他的尸体上碾压而过。 就如骏马奔驰在暴风肆虐过的麦田一样,没有遇到丝毫阻拦,虽然还有十多名没有倒下的黄金甲士,但因为距离远和站立的分散,就算是还残存有一拼的勇气,也来不及阻拦。 观望的众人,终于憋不住了,猛得吐出了一口长气,广场上升起了淡白色的云雾,接着,是更深更长的吸气声,他们同时吸入的,还有在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的血雾。 他们眼睛瞪大的几欲爆裂。 精甲铁骑奔行出二十多丈后,在广场的空地处,划出了一个完美无比的弧度,又奔行而回,接着,狰狞的面甲被拉了下来,开始表演真正的铁骑冲刺。 在他们的手中,都斜举着一柄窄刃长刀,清冽的刀锋,游走着眩目的光芒,腥红的刀衣在空中狂舞如歌,映的每一个人的双目,都是一派血红色的狞厉。 加速!加速!!再加速!!! 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就如从天际滚动而来的奔雷,形成了一股无坚不摧势不可挡的铁流。 “杀!”“杀!”“杀!” 他们发出裂帛般的喊叫声。 “杀!” “杀死他们!” 在这一刻,那些压抑已久的族兵们,终于也爆发了起来,他们双目放光,神情亢奋,高声呼应。 那些禁卫军的士卒,有的人,也被这热血沸腾的场面所蛊惑,跟着那些族兵们一起喊叫了起来,但喊了几声后,他们就意识到,不对啊,这些族兵和我们是敌对关系啊,如果是我们来面对这样的攻击,这样的冲刺 他们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一个个脸色发苦,目光凌乱。 面对大海崩堤般狂卷而来的铁流,剩余的那些黄金甲士,瞳孔闪烁着绝望,浑身不能抑制的颤抖,虽然举起了手中的兵器,但就如在滔天巨浪中,拼命挣扎的小舟,当巨浪倾压而下,小舟便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伴随着凄厉的惨号,空气中,又升腾起了几团新的血雾。 一百零七章 示威之一 一百零七章示威之一 在那些族兵们兴奋的喊叫声中,奔行到前方的精甲铁骑,再次圈马而回,不过,他们的面前,除了数十根因为扎在尸体之上,而斜立在阳光下的短矛外,已再没有一个,能够站立在场中的对手了。 横七竖八的尸体,占据着颇大的一块土地,腥红的鲜血,就如小溪般在青灰色的土地上蔓延流淌,在凛冽北风的啸叫声中,残存者的痛呼和垂死的哀号,是胜利者耳中最美妙旋律。 蹄声“嗒嗒”,有着一种舒缓而悠闲的味道,就如老农从硕果累累的麦田边踱过时,那种心满意足的脚步声,但铁骑之上,被面甲覆盖的表情,看上去仍然狰狞如魔鬼,斜伸在空中的半垂长刀,浓稠的鲜血正顺着刀身缓缓流过,并在风的吹拂下,飘飞而落,在地上铿锵绽放。 被鲜血洗过的长刀,散发着的光芒更加璀灿凄冷。 来到黄金甲士尸体最密集之处,十多名精甲铁骑同时勒马驻足,并带着警告意味的在马鞍上转动身躯,其中有几人给射空的弩弓重新上矢。 陆石武领着三四个人,从马鞍上跳下,长刀已经插回鞘中,每人手上,不知在何时,已经多了一把精光闪烁的短匕。 所有在周围观望的人,一起发出感叹不愧是来自兵器贩子的家族啊 感叹还在心灵深处回荡,便见陆石武和那几个人,又从马鞍下摸索了一下,取出一条软软的黑色物事,接着,他们的手迎风一抖,那黑色物事倏然伸展,竟是一条硕大无朋的麻袋。 所有观望人的心灵,再次受到了震憾,特别是那些来自其他家族的族兵们,他们看看自己腰间挂着的麻袋,神情羞愧欲死。 如果麻袋是以大小论辈份,自己腰间的麻袋,得喊陆石武手中的那条麻袋为爷爷。 “全部扒光!我可是知道,他们这些盔甲值不少钱呢。” 陆石武一边行来,一边叫喊道,声音不但嚣张,还有着一种守财奴见到了银毫子般的欢喜,在他的脚边,一个受伤倒地的黄金甲士,强忍着痛苦,用狠毒的眼神,盯视着渐渐走近的陆石武。 “你看个蛋啊你看!” 陆石武骂道,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手一挥,精光一闪,在那名受伤的黄金甲士喉咽处,便出现了一道新的血痕。 各种噪杂的声音蓦然停止,周围观望的人,都不能想信自己的眼睛,其中保括那些族兵,虽然他们对这些黄金甲士恨之入骨,恨不能是他们自己,亲手来宰这些家伙,但他们也同样知道,这时候再杀人,可是要闯大祸的。 就算是身为大帅的李寿,要想杀族兵们立威,也要擎着整顿军纪的大旗,如果说一开始,陆石武领着精甲铁骑,和黄金甲士们对撼攻杀,还能勉强扯的上是军中斗殴,无意中出现伤亡,那么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杀死伤兵,这可就有些太过份了。 想想昨晚李寿的狠毒,这些族兵们是既佩服又担心,他们以一种敬畏的心情,看着陆石武领着三四个人,在那里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扒盔御甲搜兜拾捡散落的兵器那些硕大麻袋立刻变的实在而有内容起来。 在其他家族的族兵中,有不少人也是盗贼出身,这次响应‘勤王谕招集令’而来打匈奴,抱着的便是要发战争财的心思,平时,他们跟其他的人,吹嘘自己的盗贼经历,满嘴都是关于劫掠财产的体会心得,但此刻,他们为自己曾经的吹嘘脸红不已。 手法太专业了,洗劫的太彻底了,竟然竟然连内裤也要脱下来,用脚踩踩,看看有没有掖藏 看着那些黄金甲士的尸体,一个个变成初生婴儿般的赤条,那些盗贼出身的族兵们,一边感叹自己那些年的盗贼生涯,简直是活到狗身上了,一边又觉得,今天真是学到了不少新东西啊。 就在这时,惊雷般的战鼓声响了起来,伴随着战鼓声的,是甲叶的铿锵铁蹄的轰鸣。 从校场的西侧,一队近千人,和陆石武他们同样打扮的精甲铁骑,仿佛呼啸的黑色旋风,携着比北风更加寒冽的杀气狂奔而来。 马上的骑士,个个一手提着三棱锋尖的短矛,一手举着小型护盾,目光象鹰隼般锐利,动作如狮虎般彪悍。 虽然阳光灿烂,但黑的盔甲黑的骏马甚至连头盔上的缨络都是黑色的,给人的感觉,仿佛看见了燃烧着阴冥之火的恶鬼幽骑,代表着死亡,代表着毁灭,从地狱中冲出,来到世间。 在看清校场的形势以后,新到的精甲铁骑放慢了速度,以法度森严的阵式驻足。 新到的这队精甲铁骑,并没有打扰到陆石武洗劫的专注。 此刻的陆石武,忽然发现,一名黄金甲士尸体的右手大拇指处,套着一枚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板指,呈淡白色,闪发着温润的莹光。 陆石武伸手便捋,套得太紧了,把尸体扯得都快立起来了,也没有捋下来,陆石武不耐烦了,他抓起嵌在尸体身上的短斧,一下,便把那根手指砍了下来,再一下,那枚沾染着鲜血的板指,出现在陆石武的手中。 陆石武举着那枚板指,向着阳光,就如小孩得到了一个中意的玩具,兴高采烈的欣赏起来。 周围再次传来很响亮的吸气声音,此刻,聚集到校场上的人数,已达到了万人之多。 这种带着惊悚意味的吸气声,让家族痞子出身并对个人勇武极度渴望的陆石武,感到无比的欢喜和满足,他猛得把头盔取下,现出他那张,并不比面甲好看多少的豹眉环眼。 这可是在万人面前露脸扬威的好机会啊,以前和人打架,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呢。 陆石血脉贲张,仿佛被点燃了一般,他一手举着滴血的短斧,一手举着那个板指,仰天狂呼:“谁敢惹我!” 偌大的一个广场上,除了几声冷嗤,没有人应答,陆石武知道,这几声冷嗤,定然是从精甲铁骑中发出来的,心想:你们哼个屁,以为自己是恒少爷啊?!老子除了恒少爷,谁都不尿?! “谁敢惹我!!” 陆石武再次吼叫,在他的吼叫声中,喷洒着猖狂,流泄着暴力,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在森林中咆哮的雄狮,他转动着凶光四射的眼眸,挑衅般的瞪视着在身周的众人。 没有人敢与他对视这种感觉,真是他妈的太拉风了。 一百零八章 示威之二 一百零八章示威之二 就在这时,陆石武充血的目光猛然凝定,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灿烂的阳光晃了一下,要不,在视野中,怎么会出现幻影呢? 陆石武快速的眨动着眼睛,希望能把这种虚幻的感觉,从视野中抹去,但,他妈的!不是幻影,在远处的大纛下,昂然站立着的那个人真的就是恒少爷啊! 虽然距离颇远,人影看上去有些模糊,但恒少爷那鹤立鸡群般的气势,那无可比拟的风采,还是让陆石武的双眸下意识的收紧,他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在恒少爷微挑着的嘴角上,挂着的那丝冰冷笑意。 糟了,糟了 如一桶冰水当头淋下,陆石武立马从自我陶醉中醒来,他这才意识到,这场杀戳也许惹祸了呢,要是恒少爷不高兴 陆石武不敢想下去了,他急中生智般的第三次喊叫道:“谁敢惹我们族兵!” “谁敢惹我们!!” 陆石武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要多拉几个人下水,法还不责众呢,却不了,他这几声呼喊,却唤醒了那些在昨晚,面对血腥面对杀戮,因为没有人组织领导,而不得不选择屈辱退缩族兵们的心中血性。 昨晚那一幕的无力抗争和悲痛,再次在心中回放,这些族兵们依稀看见了,与自己同来的族人,就在不远处被利刃砍击,鲜血飞溅,挣扎哀号,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憋屈的感觉,让人恨不能自杀 此刻,陆石武的喊叫声,却让他们找到了自信,找到了尊严,找到了依靠,他们情不自禁的随着陆石武的呼喊,一起吼叫了起来,并热泪盈眶。 “谁敢惹我们!” “谁敢惹我们!!” 一声声发自内心的喊叫,就如江流汇聚成海,渐渐有了统一的节奏,统一的吼声,就算是远处,并不知道广场发生什么事情的族兵们,听到这热血沸腾的叫喊声,也情不自禁的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一起嘶声狂吼。 陆石武张着大嘴,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不能置信的看着周围这一切靠,这真是我整出来的么? “谁敢惹我们!” “谁敢惹我们!!” 两万多名族兵狂吼出的巨大咆哮,有如山崩海啸,让风云为之变色,在吼叫声中,每一个族兵的身体都挺得笔直,都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接受神灵的抚慰,他们因此而变得更加狂热,并无所畏惧。 那五千多名禁卫军士卒,还有残余的二百多名黄金甲士,在这惊涛骇浪的喊叫声中,在无数双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目光注视下,都不由瑟瑟而抖,感觉自己,就象是寒风中的鸡雏一般弱小无助。 在帅帐外的大纛下,李寿虽竭力使自己的神情,保持着古井无波的深沉,但脸色已经铁青,他猛然用手,指向校场上的血腥之地,咬牙切齿的嘶声问道:“陆恒,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你都看不出来啊?!” 陆恒脸上的神情,让李寿在恍惚间,以为自己的智力出现了问题,只听陆恒用宣判般的语气说道:“定然是这些黄金甲士,向我们陆氏的族兵发起挑衅,按照军律,在军营之中,挑衅滋事者,杀无赦!于是,我们这些陆氏族兵,为了严肃军纪,就把这些家伙给宰了” 李寿被陆恒的这番胡说八道,气的差点没吐血,他用牙缝里挤出来的音色问道:“大军之中,好象只有我这个主帅,才有权力行使军法吧?” 陆恒不耐烦的说道:“你是一军主帅,多忙啊!所以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你了,这是为你好,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这一次,李寿瞪着几乎要爆裂的双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指着那些在校场上,正往麻袋里划拉财物者,手指就如鸡爪疯发作般的乱抖,结结巴巴的道:“那那” “皇上还不差使饿兵呢,我们陆氏族兵冒着死亡的危险,行使军律,出了半天的力,总要有点奖赏吧,要不,怎么养家糊口啊?” 陆恒用鄙夷的神色打量着李寿:“大帅,你也太抠门了吧,你绝对是有屁都要憋着,用来吹蜡烛的主!” 李寿逆血上涌,眼前发黑,身子一晃,如果不是身边的护卫即时扶住,很有可能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刻,李寿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昨晚,大开杀戒,废尽心机建立起来的威势,已经轰然倒塌,不复存在,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主帅,不但更加有名无实,而且还陷入了某种危险之中。 呼喊声越发激烈亢奋,那些族兵们都渐渐意识到,站在大纛之下的陆恒,便是校场上那些无敌的精甲铁骑的领军者,他们把目光投射过来,流淌着显而易见的感激祟拜和敬佩。 在万众瞩目下,陆恒上前一步,迎着那呼喊声昂然站立,如果说震天的吼叫是滔天的巨浪,那么,陆恒便是在巨浪的撞击下,越显巍峨的高崖。 整个天地都回荡着吼叫声,连高处的积雪也被震落了下来,陆恒就象是一轮光芒万丈的太阳,有着需仰望才能得见的伟岸。 在陆恒身后不远处的玉琉公主,看着陆恒那挺立在天地之间,流露着桀傲坚毅和藐视一切的背影,秋水般的双眸,情不自禁流露出花痴般的迷醉。 当天晚上,负责巡逻的禁卫军士卒,在校场中间的点将台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物体,经过仔细审视,这个物体是用无数个麻袋相套而成,似乎在麻袋的最里面,还装有什么东西。 足足用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把麻袋一个个褪了下来,一个**裸的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这个尸体的身上,纵横交错着各种可怕的伤痕,可以说是体无完肤,不过,尸体的头部却是完好无损,通过尸体脸上凝固的痛苦表情,可以想象的出,他曾遭受到怎样残忍的折磨。 虽然那个尸体的整个脸部,都已然扭曲变形,但那些禁卫军士卒们,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便是李寿的管家,挂着右路军军法官名头的__来福啊。 再数数麻袋的数量,二百五十七条,和昨晚因为来福的指认,而被杀死的族兵们的人数正好吻合。 当认识到这一点后,所有在昨夜,同样手中染血的禁卫军士卒,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夜色深邃幽冷,寒风如恶鬼泣号,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凶魔,正从地狱中走出,用嗜血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人。 一百零九章 兵议之一 一百零九章兵议之一 无终城的大营里,出现了罕见的一幕。 在西北角的陆氏营地上,新设立而起的大帐,比代表中军主帅商议军务的帅帐更加高大雄伟,大帐前,矗立着血色陆氏族旗,高度也凌驾在主帅的大纛之上,极其嚣张的在空中狂卷飞舞。 这是一种蔑视主帅权威的行为,在军营中是严重的违制,但所有人对于这一切,要么认为理所当然,要么熟视无睹。 就连李寿这个一军主帅,似乎也默认了这种情况的存在,并甘心承认自己被架空的事实,他让禁卫军士卒和自己的亲卫,把他所居住的帅帐层层拱卫起来,然后就如受了伤的棕熊,缩回洞穴之中,舔拭着自己的伤口,并冷冷的注视着一切。 “打蛇不死恐将咬!” 秦翔曾这样劝过陆恒既然咱们已经把李寿得罪的死死的了,那么,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秦翔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 其实,有着秦翔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少,现在的族兵,已经聚集到了四万多人,从战力上来说,只要肯付出一定的代价,便能让李寿尸骨无存。 “秦兄,在这次出战前,我家老爷子从京都带来了一份密件,其中不但有,关于这次出战匈奴的具体军事计划,还有我家老爷子对大齐帝国整个时局的一些看法。” 陆恒向秦翔解释道:“‘勤王谕招集令’的下达,是这次能够出战匈奴的根本原因,对于景宗皇帝和各大门阀家族而言,这次征伐,都是一场赌博,一场冒险,所以,是否要出兵,在各大家族的主事人阶层,也出现了激烈的争论。” “我家老爷子极力赞同出兵,他用来说服各大门阀家族的理由就是,这次出兵大有利益可赚,而且,通过出兵,还能让各大家族的族兵们,得到一定的战斗锻炼,而这种战斗锻炼是极其宝贵的经验,如果在以后,真得要和皇族势力刀兵相见,也不至于战力稀松,一触及溃。” “同时,我家老爷子还保证,做为整个征伐匈奴计划的制定者,他会尽力保证,由族兵组成的右路军,并不会遇上强大的敌人,而遭受到无可挽回的损失,相反,由朝庭边戍军和州府军组成的左路军,到有可能会损失惨重。” “也就是说,这场战斗打下来,无论胜败,对门阀士族的利益,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正因为我老爹这一连串的保证,才使门阀士族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同意联手出兵。” 陆恒的脸上,浮现出既佩服又充满恶意的笑容:“其实,我家老爷子是骗人的。” 秦翔吓了一跳,想不到这里面还有如许猫腻,不由竖耳倾听。 “在战场上征杀,任何情况都是瞬息万变,而且双方生死相争,无所不用其极,那里存在着什么百分之百的保证?!我家老爷子之所以极力鼓动出兵,是因为有着他自己的想法啊。” “我家老爷子认为,门阀士族和皇族势力无论怎样争斗,都属于咱们大齐帝国内部的事物,都属于兄弟之战,就算是一方把另外一方灭了,也是肉烂在锅里,而匈奴是外族,有如豺狼,侵略成性,他们是从锅里往外瓢肉吃啊,所以,面对匈奴人的侵袭,必须先搁下内部的争斗,联合起来,给匈奴人一个永远都忘不了的教训。” 陆恒总结道:“如果现在,真的把李寿给宰了,那就等于提前引发了大齐帝国的内斗,也就不存在对匈奴的征伐了。” 陆恒脸上显出一丝怪异的神情:“我家老爷子之所以把这些事情,在信中向我解说,恐怕也是担心我,在无终城的大营中,做出太过分的举动来吧。” 关系到国家命运的重要决策,往往都是极少数人做出的决定,这极少数的人,身居高位,掌握着他人并不知晓的国家秘密,所以才能看的更加高远,而他们做出重要决策时的心灵动机,更是秘密中的秘密。 此刻,听了陆恒的解说,对于身处低层的秦翔,只觉的视野豁然开阔,联系到以前不明白的一些事情,也猛然间有了新的体悟,他不由微微一躬身,表示受教了。 “李寿这个人,不但手段了得,而且还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辱,是个绝对不能小窥的家伙!” “说实话,我也很想把李寿宰了,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陆恒嘬着牙花子,颇不甘心的叹息道:“便宜这王八蛋了。” 春暖花开,转眼间,时令已进入了四月。 八万多族兵,已在无终城的大营中聚集完毕,这些族兵们每日里汗流浃背杀声震天的训练着。 这时候的大营,基本上分成了三个部分。 一部分是李寿所率的二百多名亲卫,和五千多名禁卫军士卒,占据着大营的中央部分,成为营中之营。 而各大门阀家族聚拢的八万多族兵,占据着军营五分之三的地盘,随着出征日期的临近,这些族兵们,渐渐有了大战来临前的紧迫感,开始玩命般的训练起来。 还有一部分,便是陆恒所率的三千陆氏族兵,占据着大营的西北角,陆恒所居住的大帐,已经成为了全军实际上的帅帐,各种号令,都是由这里发出。 不过,对于一些琐事军务,陆恒更多的是交给秦翔来处理,秦翔现在基本上成为,陆恒之下的二号人物。 这时候的朝庭,已经得知,做为右路监军的扬烈将军李敢,在从右北平郡出发后,就神秘失踪,很有可能已遭遇不测的消息,那么,凶手是谁? 所有的门阀世族的主事者,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都众情激愤,他们喊叫着,定然是景宗皇帝派人暗杀了李敢,景宗皇帝这是想吞并族兵,想置门阀世族与死地啊,用心险恶之极,如果景宗皇帝不能给个说法,他们就会让派出的族兵撤回,并宣布家族所在的州郡自立。 景宗皇帝也大为震惊虽然,他做梦都想,把那些门阀世族的族兵们吞并,但,那只是做梦啊!只是在心中过过瘾罢了,并不敢真正的实施,这,这一定是李寿干的,那么,李寿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严重后果,李寿究竟想干什么 景宗皇帝再三向各大门阀世族的主事者说明:不是朕!真的不是朕啊!朕是冤枉的!景宗皇帝承诺,只要抓到凶手,他一定会严惩不贷! 李寿,如果真的是你派人杀的李敢,并处理的不干静,被查了出来,那么,为了江山社稷,朕便只能牺牲你了!景宗皇帝在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取舍决定。 为了平熄门阀世族的怒火和猜忌,景宗皇帝不但派出了,由门阀世族皇族势力中立派别三方组成的能员干吏,共同来侦破此案,同时还根据门阀世族的推荐,干脆封陆恒为鹰扬将军,并暂领右路军监军一职。 军队官员的进阶,有着极严明的制度,太祖在位时,曾有无军功者家伙。看来自己尸为将军职的令谕。 陆恒寸功未立,便一下有了五品的军职,这让所有的人,都既慕且妒。 后期到达无终城大营的领军者,因为没有身处当日血雨腥风的环境,和目睹残忍无情的杀戮,所以,对陆恒这样一个少年,便轻易获得了如此的威权,而感到质疑和不服。 在这时候,就会有人拉着这些领军者,让他们到校场上去,看看那些陆氏族兵的训练,并在他们的耳边,用这世上最夸大的言词,滔滔不绝的说着,关于这只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族兵,已经成为传奇的诸多事例。 在私下里,其他家族的族兵们,更喜欢把陆氏族兵更被称之谓:幽冥鬼骑,对于这个外号,陆恒觉得很不错,他甚至找人,在那面血色族旗上,绣上几个骷髅头 当然,这些介绍者重点所说的,都是那场狂飙铁流势不可挡的冲杀战,和在战斗结束后,贪财近乎变态,冷酷到了极点的清理战场的手法。 于是,质疑和不服的声音,在张着大嘴不能合拢的情况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在精神上,遭到了粗暴玷污的畏缩眼神。 四月十五日,陆恒以监军之职,在他的大帐之中,召开了战前军事会议。 这是征伐匈奴的右路大军,在聚兵完成后,第一次召开的军事会议,也是唯一召开的一次军事会议。 因为整个右路大军的军事行动,是一个根本就不需要主帅的军事行动。 会议的参加者,是各大门阀世族的领军者,做为大军统帅的李寿,和禁卫军的统领们,也被不客气的告之,必须列席参加。 一百一十章 兵议之二 一百一十章兵议之二 大帐外,分八个方位,雕像般站立着,数名手持兵刃的黑衣黑甲士卒,每一个人的身材都高大魁梧,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冷漠刚毅。 灿烂的阳光从天空撒落而下,他们的黑色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反着幽幽冷光,那光泽,让人感觉到的不是阳光的温暖,而是钢铁的冰寒,和让灵魂颤粟的肃杀。 那种冰寒和肃杀,就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幽暗火焰。 宽敞的大帐内,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踩上去轻静无声,有一面的帐壁完全洞开,不但使大帐中光线明亮,空气清新,而且还可以观望远处的风景,让人心情为之一畅。 此刻,在大帐中聚集着五六十名门阀世族的领兵者,他们盘膝而坐,相互交头接耳的说个不停,虽然每个人都竭力压低自己的嗓音,但因为人数众多,给人的感觉,就如一堆苍蝇在腐肉之上狂叫飞舞。 “要出兵了!要打仗了!”有人这样兴奋不已的叫喊着:“要开始抢劫了!” “你这人,私塾都没念完吧,太没学问了!咱们也不是强盗,抢什么抢?!”有人鄙视之:“这叫为国争光,为民报仇,所获之财物,那是应得的战利品!你们都将是永垂不朽的民族英雄啊!” “匈奴人虽然位处荒蛮之地,但好东西着实不少。”有人小声说道:“你知道么?这些日子,我让我的族兵们,也象陆氏学习,赶制出了不少条大号的麻袋呢。” 有人把握商机:“运输贷物可是一门学问,你以为光麻袋多麻袋大就管用?老夫领导的马帮,在运送贷物方面,有着二十多年不倒的信誉,你我兄弟,可以八折优惠,不如”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又一次掀起,脸色阴冷的李寿,领着五名禁卫军统领走了进来。 大帐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所有门阀世族的领兵者,一起对李寿怒目而视。 相比那五名微露紧张之色的禁卫军统领,李寿到是神情自若,他扫视了众人一眼,眼神轻蔑而高傲,然后,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到帐内相对人少的角落中,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 看见李寿那谁都不拽的神情,有几名自恃武勇的领军者,便想跳起来教训教训他,但再瞅瞅坐在李寿身边,那五名膀大腰圆目光凶恨的禁卫军统领,便又把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强行按捺了下来。 还是让恒少爷来收拾他吧,我看戏好了 坐在角落中的李寿,把这些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他在心中无声冷笑,既然陆恒在颇长的时日里,都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那么便说明,陆恒把这次征伐匈奴的事情,看的很重要,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波折,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主帅似危实安。 现在大军开拔在即,只要行事保持低调,料想陆恒也不敢把自己怎样,到时升腾而起的野心,让李寿的呼吸,猛然间有了一丝粗重。 就在这时,大帐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帐帘再次掀起,金色的阳光,如巨大的光柱照射了进来,眩目耀眼,众人都不由双目微闭,只见一个身着便服的高大身影,倏然出现,又把那光线尽数掩挡。 “右路监军使鹰扬将军陆恒陆大人驾到!”一个雄浑的声音喊叫道。 众人轰然肃立,用手敲击着胸口,行军礼致意,唯有李寿坐在那里,屹然不动。 陆恒走了进来,第一眼瞅见的便是,在李寿的嘴角上,挂着的一丝带着恶毒诅咒般恨意的笑纹,说实话,这个笑纹很短暂,转眼间,便消失无踪,李寿那张有如冠玉的容颜,又恢复了招牌似的阴冷。 陆恒觉得,他到是能够理解李寿此刻心中的苦闷。 “都坐下吧。” 虽然年纪轻轻,但此刻的陆恒,举止言谈间,隐隐然已有了上位者的威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在大帐之中回荡着,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 所有人看着陆恒,行到了大帐内的主案之后,盘膝坐下,才敢再次敲击胸口,肃然而坐。 此刻的大帐,再也没有了一丝刚才的散漫,所有人的腰杆都下意识挺的笔直,神情庄重, 坐在那里的陆恒,虽然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呢,但那刀锋般掠过的眼神,已让每一个人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在座的各位,岁数都比我大,有的人,论起辈份来,我还得喊他一声世叔,但这里是军营,一切以军法论事。” 陆恒口气很直接,有着一种老子现在最大,谁都不尿的嚣张:“不服者,杀!” 本来就挺的笔直的腰杆,猛然间挺的更直,本来就低垂的头颅,一时间,恨不能低的碰见地面,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把心中的恭顺完全表达出来。 李寿看见陆恒有意无意的瞅了自己一眼,心中明白,陆恒那句不服者,杀!其实是说给他听的,虽然脸上竭力保持着古井无波的神情,但李寿的眼角还是猛然跳动了一下,微露狰狞。 “这次右路大军的征伐计划,共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扰敌” 随着陆恒的话语声,一个在大帐边上肃立的黑衣甲士,来到陆恒的身后,猛的拉开了下垂的幔帐,一幅巨大无比的地图,出现在众人面前。 陆恒拿起桌案上的带鞘长刀,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的解说道:“对付匈奴人最好的战斗时间,应该是在七月雨季里,因为匈奴人逐水草而居,部落分散,在雨季时,不方便匈奴人大军的调动。” “但我们这次‘勤王谕招集令’的声势,整的实在是有点太大了,匈奴人也不是傻子,定然会有所防备,所以,要求我们提前发动攻击。” “我们右路大军共有八万七千多人,将分成三部分,从榆林谷赤川步阳县三方同时出军,做出要攻击匈奴左贤王所部的商业重镇柳城的态势,前进的速度可以放慢,但声势一定要大,越大越好,最后,三路大军在黑水河聚齐。” “任何一路出兵者,都不会遭到太大的抵抗,因为黑水河虽然是匈奴人的地盘,但距我大齐帝国的边塞重镇__卢龙塞,却只有三百多里,如果匈奴人在黑水河和我军交战,我方随时都可以调遣援兵,而匈奴人一贯的战术是,诱敌深入,断其补给,再一举歼灭。” “从榆林谷进兵者,在前往黑水河的路途中,将有可能遭遇到匈奴的两个小部落,这两个小部落的人口在万人左右,青壮能战者,不过千人,所以,我决定,由五千多能征善战的禁卫军士卒,来完成这一进军任务,至于领军者么?” 陆恒皮笑肉不笑的瞅着李寿,问道:“如果大帅没有兴趣的话,我就从这五名禁卫军统领中选择一位了。” 李寿看着陆恒,脸上露出,万万想不到陆恒竟会如此安排的意外神情,接着,那份意外转变为了悲愤,显而易见的倾泄着陆恒,你也太狠毒了吧,这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啊 李寿猛然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说道:“不错,从榆林谷进军,前往黑水河,路途之中,是只有匈奴的两个小部落,但这两个小部落的名字,却分别叫:步跟和止息,在匈奴的众多部落中,这两个小部落的凶悍传播四方的名声。” “再说了,这两个部落的青壮能战者,虽然只有千人,但匈奴人的妇孺孩童,一样都弓马精熟,战力也不容小窥,以禁卫军的五千战力,对付这样的万人部落,并不是很有把握啊。” 李寿瞅着陆恒,言辞恳切的说道:“虽然我李氏皇族,和门阀世家之间,存在着些许误会,但这次出兵,代表的却是我大齐帝国的万千民众,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匈奴,所以,我希望榆林谷出兵的战力,至少也要达到万人才行。” “为了能够战胜匈奴,雪我大齐帝国被侵袭之耻辱。” 李寿面对陆恒,猛然双手抱拳,以下级参拜长官的姿势深施一礼,用求告的语气说道:“我这个右路军的统帅,请恒少爷你答应我增兵的要求。” 李寿这番举动,在大帐见,引起了一派哗然,以李寿的身份地位,还真没有几人有资格,接受他的一拜之礼,再想想他当初,在校场点军之时,挥手之间,鲜血飞溅,二百多颗人头轰然落地的强势,今日的苦苦哀求,便有了某种悲壮的色彩。 人生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让强敌,在自己面前折腰服软,更何恐,还有着共同抗击匈奴这样的大义名份,但面对李寿神情并茂的苦苦哀求,陆恒感觉到的不是快意,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悸。 “李寿,你欺我年轻不懂军略么?!” “你我都是知道整个右路军军事计划的人,以浩大声势出兵榆林谷,就算那步跟止息两个匈奴部落的人,再勇武善战,他们十之**也会闻风远遁” 李寿辩解道:“但,但万一” “没有万一!” 陆恒森然说道,目光中的杀机一闪而隐。 一百一十一章 兵议之三 一百一十一章兵议之三 陆恒看着李寿,以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神情,领着五名禁卫军统领,以毅然决然之姿,从大帐中走出,远去。 分明是壮怀激烈的背景,但陆恒感到的却是,料峭春风中的‘嗖嗖’寒意。 李寿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说实话,来到无终城大营的这些日子,除了训练士卒,和秦翔尉迟疾陈东等人,探讨即将对匈奴展开的军事计划,并做出必要的准备工作外,闲暇之余,陆恒琢磨最多的问题就是:李寿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寿以血腥手段立威,希望能够慑服族兵,但,在慑服族兵以后呢?他究竟想要利用这些族兵来做什么? 指望这些族兵打匈奴? 族兵的个人的战斗力颇强,但和一支正规军队相比,缺少相互之间的配合,战阵的训练,这不是短短二三个月时间就能够做到的,而且,右路军的行动,并不需要族兵们和匈奴人硬撼。 指望这些族兵造反? 更是无稽之谈,这些族兵并非无根之萍,都是有族人有牵系的,而且,族兵们的武器粮食的供给,都是由所属家族提供,指望这些族兵来造反?只要各大家族的长者出来振臂一呼,便会风消云散,甚至还有可能倒戈相向。 以李寿的睿智,和曾经领军打仗的战迹来看,他不可能认识不到以上的问题,那么,李寿为什么还要以__杀戮,这种后患多多的强横的手段,来慑服族兵呢? 答案只有一个,李寿希望能够在短时间里,获得部分族兵的战力,来完成一件大事,所以,李寿才会在失势的今天,不惜降低身份,并加上抗击匈奴这样的大义名份,来向自己求告,为的就是能够从自己手中,而获得部分族兵的战力。 血腥杀戮的手段不能获得的,李寿便想通过欺骗的手段来获得,那么,李寿废尽心机想要完成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想着李寿在离去的那个瞬间,终于控制不住,流泄而出的阴毒冰寒暴虐种种负面情绪的眼神,陆恒越发感觉到,某种超出他预想的情况正在进行。 陆恒看着眼前的巨大军事地图,恨不能把这地图看透看烂,而从中猜出李寿的真实意图,但,如同他每一次试图获得正确答案一样,除了云雾般缭绕的茫然以外,没有丝毫结果。 “恒少爷,恒少爷” 秦翔在陆恒身边,轻声呼喊着,陆恒猛然警醒,还有一大堆门阀世族的领兵者,在等待任务的分配呢。 “从赤川方向进军,是三十一个家族的族兵,有四万二千人,领兵者是乔氏家族的乔玄恕,我这里有具体的进兵方略,等会议结束后,请乔玄恕兄留下,与我详细商讨。” 陆恒一边说,一边对着肃坐在人群中的一个中年人点了点头,那中年人宽眉方脸,看上去有几分木讷,但给人的感觉却极是稳重,见陆恒目光扫视而来,连忙用力一点头,表示遵从。 “从步阳县的进军,是二十七个家族,有三万八千人,我亲自领军!” 所有人一起用力点头,表示服气,当然,也有好几个人,在头颅低垂后,无人能够看见其面目表情之时,猛然啮牙撇嘴,很是鄙夷,不过,当头颅再次抬起时,鄙夷已经变成了衷心的拥戴。 大帐中,人都已经散去,显得空阔如野,唯有乔氏家族的乔玄恕,象铜钟般沉稳的坐在那里丝纹不动。 说实话,长时间保持肌肉紧张的挺身而坐,是一件颇累人的事情,但乔玄恕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陆恒投射过来的目光,就象针一样,顶着你的腰杆顶着你的脊椎,让你放松不能。 这,这位恒少爷,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啊,为何便有这样的威势 “玄恕兄,你们乔氏,是最接近北方的世家豪族,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匈奴人军队方面的具体情况?”陆恒有轻松的语气问道。 “啊,当然可以。” 乔玄恕一怔之后,连忙应允道:“匈奴人共有六十多万人,七十多个部落,平时逐水草而居,散落在这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他们的青壮战力,在十二万到十五万人之间,因为部落的分散,要想把所有的队伍集合完毕,至少也要在二十天左右。” “那么,玄恕兄,你听好了,你率军从赤川出发,声势一定要做大,你虽然只有三万八千人,但你做出的声势却是要有三十八万人” “三十八万人?!” 饶是乔玄恕有泰山崩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此刻也不由一脸惊怔。 “啊,比喻,是比喻。” 陆恒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夸大,脸显尴尬的解释道:“总之,声势越大越好,行军的速度可以放慢,匈奴人不是二十多天才能把兵聚齐么,你三十多天能够到达黑水河就行,你觉得,有什么困难么?” 困难么?从无终城大营到黑水河,也不过三百多里,给三十多天时间,便是乌龟爬的速度也能爬到了。 “那么,到达黑水河之后呢?” 乔玄恕小心翼翼的问道:“匈奴人有了如此长时间的准备,聚集的兵力完全可以把我们全部歼灭啊。” “然后的事情,便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了,那是军事机密,等到达黑水河后,你自然就会明白。” 靠,小屁孩,摆什么**架子啊!乔玄恕在心中咒骂不已,脸上却做出诚惶诚恐的神情,连连认错。 “玄恕兄,这次对付匈奴,我还需要五千多件匈奴人的衣服,和五十多名熟悉匈奴全境的向导,就由你们乔氏来提供,可以么?” 虽然是询问的用词,但分明是命令的语气,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啊。 乔玄恕心想,什么东西都管我们乔氏要,你恒少爷凭什么就吃定我们乔家了,这次出征洗劫匈奴,那是所有门阀家族的事情,现在要我们乔氏出人出物,多少也得给个说法吧,尤其是熟悉匈奴全境的向导,那可是沙砾中的金子,难找的很呢。 乔玄恕沉默不语,有时候,沉默不但是默许,更是抗议。 “如果你们乔氏提供的向导,出现任何问题,我便把这笔帐算到你们乔氏头上,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陆恒并不理采乔玄恕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 凭什么啊?! 乔玄恕倏然抬头,看着陆恒,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他的眼中流露出宁死不屈的刚毅神色。 “这次匈奴入侵中原,为什么会在上谷和卢龙塞,对你们乔氏的店铺下如此重的手?你们乔氏不是一直都在和匈奴人做生意么?” 陆恒并不理采乔玄恕此刻的神情,在那里自顾自的说道,只是话语中的内容,却让乔玄恕的瞳孔猛然放大。 “你们乔家虽然以经营牲畜皮毛为主,但暗中,还做着走私茶叶的生意,或者可以说,走私茶叶的生意,是你们乔家利润最大的生意,而匈奴人以肉为食,是离不开茶叶来疏通肠胃的” “听说,这次匈奴人事先预付了大笔黄金,要购买一批茶叶,而你们乔氏的主事人,也确实希望,能够和匈奴人把茶叶的生意长久的做下去,所以,专门派出得力的家族成员,到南方去采购茶叶,哦,对了,派出的这位得力成员,好象就是这次在上谷,死与匈奴刀下的乔氏家主的女婿啊。” 此刻,乔玄恕已然满头大汗,双眸尽是挣扎之色,嘴唇抖颤着,想请求陆恒不要再说下去了,但,在陆恒有着冰冷杀意的目光注视下,连半个音都吐不出来。 “今年南方茶叶大丰收,茶叶的价钱一下降低了许多,往年呢,你们乔氏为了获得最大的利益,总是买最差的茶叶给匈奴人送去,骗匈奴人说是最好的茶叶,今年,你们那位乔氏家主的女婿,忽然良心发现,以前是错误的,是对不起良心的,所以呢,这次就进了一批上等的茶叶回去” 陆恒冷笑不已:“匈奴人喝茶,都是把茶叶压制成茶砖来喝,对于他们来说,又苦又涩,能够消解肚腹油腻的茶,便是这世上最好的茶,以前,你们乔氏给他们也是这样的茶,这一次,预付的钱比往年都多,你们乔氏却拿劣制茶来糊弄他们,加上匈奴遭遇雪灾,原本就要入侵边塞,于是” “你们乔氏和匈奴人做生意的事情,各大家族多少都知道一些,但这次在京都的家族聚会中,你们乔氏虽然一力主战,却不把这其中的根由完全讲清楚,这,其心可诛啊!” “恒少爷,你别说了, 乔玄恕猛然跪到在地,向陆恒连连嗑头,用力之大,虽然地上铺的是羊毛毡,也发出‘扑扑’之声:“恒少爷,你所要的衣物和向导,我们乔氏全力提供,绝不敢有丝毫疏忽。” “可怜我那妹妹和妹婿,都惨死在匈奴人的刀下,匈奴这帮狗娘养的,不识贷啊。” 乔玄恕泪流满面的哭喊着:“我妹婿那人,是个天生的奸商,平时里,黑着呢,这次难得做一回好人,想不到却是这样的后果,恒少爷你说,做个好人,咋就这么难呢?!” 一百一十二章 出兵 一百一十二章出兵 昭泰二年春,对匈奴人惩罚性的军事行动,正式拉开了序幕,大齐帝国兵出无终城,以浩大声势,分三路从各个边塞卫堡出击,兵锋所向,直指匈奴左贤王所部的重镇__柳城。 一路上,旌旗遮日,锣鼓喧天,大地震颤,相隔数里之遥草丛间的鸟兽,都被从睡梦中惊醒,在惶然四顾之后,匆匆逃离,对于危险的来临,它们有着比人类更加敏锐的感知。 说实话,匈奴在昭泰元年秋,入侵大齐帝国境内一百五十多里,杀死杀伤劫掠大齐帝国疆民近十万人之后,其实也担心大齐帝国会展开报复行动。 为此,匈奴人派出了大量的秘谍,幽灵般的在双方的疆界周围出没。 虽然大齐帝国边戍军防范严密,而且抓到的秘谍一概处死,手段极为残忍,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仍然让匈奴人得到了不少来自大齐帝国的内部情报。 匈奴人探听到:在‘勤王谕招集令’下达之后,响应招集令的族兵们,将在无终城的大营中聚集成军主要是族兵的聚集动静太大,牵涉也多,这样的消息,想探听不到都难随时可能出军征伐草原。 虽然随着‘勤王谕招集令’的下达,在大齐帝国内部,掀起了浩大的声势,但匈奴的各大首领并不是很担心,人再多又怎样,广袤的草原是没有边界的,有着吞食一切的战略纵深,再说了,招集到的族兵也不是正规军队,战斗力便有限,一群羊还能杀不死一头狼啊? 虽然在匈奴人的心中,有这样颇为自大的想法,但他们还是做出了一定的防御态势。 往年,大齐帝国对匈奴用兵,基本上都是选择夏季,虽然大齐帝国的军队,在马术骑射勇悍等方面,无法跟匈奴铁骑相比,但不得不承认,大齐帝国的军队也有着优势的一面,他们有着各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军械。 连弩脚弩拒马抛石车特别是那些重装武器军卒,身上所披的锁子铁甲,手上所拿的精铁长矛,更是让匈奴人羡慕不已。 匈奴人是一个缺少铁制品的民族,有时候箭矢的锋簇,都要选用石片兽牙磨制而成,虽然他们做到了,每人都拥有一柄锋锐的马刀,但在很多人的家中,连一口象样的铁锅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身披铁制的甲胄,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因此,对付大齐帝**队的最佳方法,就是先后撤,拉长大齐帝**队的补给线,使他们笨重的军械在运动中损耗,然后再找个有力地形,让他们的军阵不能发挥十足的威力,而一举歼灭。 这种战术多少有些简单,但每每都能达到良好的效果,匈奴人因此而自栩,他们是运动战中的天才,是上天派下的苍狼,用围杀猎物的方法,教会了他们打仗,所以他们才能战无不胜。 匈奴人认为,这一次的交战时间,仍然会是在夏季,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匈奴人还是小心的把边界周围的一些部落,向草原深处收缩,并调集了三万多铁骑,驻守在北原山一带,就如锋锐的马刀,藏匿在鞘中,等待着给予大齐帝**队致命一击。 匈奴人其实也在猜测,大齐帝国那些响应招集令而来的族兵们,究竟会选择何处,做为他们的攻击目标? 当无终城大营的族兵们,忽然从边塞卫堡出军,虽然在出兵的时间上,让匈奴人有措手不及之感,不过同时已可确定,大齐帝国族兵们攻击的目标是柳城。 但随后,便是匈奴人的探子斥候,也被这些族兵们的浩大声势给吓到了。 无数面旌旗迎风飞舞,让视线一片茫然做为一名资深的探子斥候,都清楚的知道,每一面垂带旌旗,便代表一军,百人队是小旗但眼前,分明是各色旗帜的海洋,而且,这都是些什么旗帜啊?不但杂乱,还样式怪异,那那面旗帜,怎么看怎么象是一条裤子呢? 震天的锣鼓响个不停,其中还掺杂着一些不知名乐器的尖锐颤音,让听觉近乎失聪在印象之中,大齐帝国的军队纪律严明,闻鼓进,鸣金止,是丝毫都错不得的事情,这种锣鼓齐鸣的行军方式,闻所未闻啊怎么那调门,听起来有几分熟悉呢,好象是傩舞之戏的节奏旋律啊,自己差一点没跟着喊上两嗓子 “抓抓住那家伙!” “那人定是匈奴的探子,扒光他!” “那匹马是我的!” 耳边忽然传来了这样的吼叫,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些顶盔披甲的大军帝国士卒,催着跨下座骑,象蝗虫一样迅速的扑了过来,个个眼中,都放射着既将劫掠的兴奋之光。 那名探子斥候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自己被人发现,而是因为,自己发现这些扑来的士卒,有着和以往交战的大齐帝国士卒,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 那些泛着血红之色的双眸,和肆无忌惮讨论分赃的语气,让这名探子斥候下意识的以为,他看见的是一群凶悍无比马匪。 扬鞭击马,那名探子斥候带着一丝惊恐,风一般的逃跑了。 因为不明敌军的多寡,同时也意识到这群敌人的与众不同,出与慎重,匈奴的各大首领在经过商议之后,下达了紧急招集令,从各个部落再次抽调二万铁骑,向柳城方向汇集。 说实话,现在正是牲畜上膘的春季,正是需要人手的忙乱之时,能够再次抽调出二万铁骑,已是在不影响放牧生产的情况下,能够达到的最大极限了。 所幸,这些族兵们行军的速度极慢,每日三里一停,五里一歇,当匈奴新征调的大军快要聚齐时,这些族兵都还没有到达黑水河。 不对,兵贵神速,那有这样打仗的,这里面必然有诡计! 就在匈奴各大首领又惊又疑之时,忽然传来消息说,一队大齐帝国的正规精骑,忽然从安梧出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扑匈奴三族圣地饮马潭,这队正规精骑的人数,达到了六万人之多。 上当了! 调虎离山!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所有匈奴各大首领的脑海中,都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不过同时,他们又觉得时间还来得及,因为他们在北原山的三万铁骑,一直枕戈待发,可以及时派往增援。 匈奴的单于王庭,第三次发出招集令,这一次,已经顾不得什么放牧生产了,命令所有能拉弓控弦之士,分别到饮马潭和柳城来支援,打算把这一虚一实的两股入侵草原之敌,不留一人的全部歼灭。 同时,匈奴的单于王庭,下令新聚集的两万铁骑,向黑水河方向发起试探性的攻击,想试探出,这批族兵的具体人数,和战斗力的强弱。 但是,让匈奴的单于王庭万万想不到的是,当他们的两万铁骑赶到黑水河时,当初在他们眼中,以浩大无匹之势行军而来的族兵,在此刻,就如从碗中,撒落到地上的水银,滚泄流淌,消失无踪。 看着地上的各色旗帜,和各种奇形怪状的乐器,这些抱着满腔杀机而来的匈奴铁骑,都有着一种用力挥刀,却砍到空处的茫然。 那些族兵都到那里去了? 陆恒是在半夜里,接到的八百里紧急军情传报,传来的消息很短,只有三个字:已出击! 看着这三个字,陆恒仰天而笑,他的笑声在营地上空,嚣张的飘荡着,就如那面血色旗帜,不但有着说不出狂放纵横的豪情,还流动着夜猫子进宅的兴奋,和嗜血的阴冷。 听见他的笑声,做为陆氏族兵的主要干将,纷纷从各自的帐篷中走出,汇聚在陆恒身边,他们都从陆恒的笑声中,听出了与不同往常的东西,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热血沸腾的颤粟。 “还让人睡觉不?你抽疯啊你!” 玉琉公主也衣甲不整的赶来了,一脸的薄嗔娇怒,虽然夜色幽暗,但那似醒还迷离的如水星眸,泛着淡红光泽的似玉脸颊,还有从凌乱的衣领处,依稀能够看见,如天鹅般修长白嫩的脖颈 笑声倏然而止,陆恒双眸喷火的瞅着玉琉公主,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守着玉琉公主这样一个大美人,偏偏又碰不得,人生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啊。 我就霸王硬上弓的把她上了,怎么了?!还敢威胁说要拿刀阉了我,靠,我还怕她?! 陆恒在心中发着狠,但同时陆恒又清楚的知道,他也就是在心中发发狠罢了,玉琉公主从千里之遥的京都,赶到江北来找自己,又不避危险的要和自己在一起,出军征伐匈奴,这里面有着太多的情义和信任,到让陆恒产生了一种不好意思下黑手的负罪感。 可,可憋着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啊! 但愿,但愿匈奴有美女! 此刻,玉琉公主已然发现,陆恒那狼一般望来的灼灼目光,玉琉公主琼鼻微皱,冷哼一声,故意把下颔高高扬起,修长的身躯立刻有了更加傲人的凹凸。 这小妮子,分明是在挑衅我呢!她以为她的威胁真的管用呢!陆恒在心中恨恨不已的想。 “这,这个,恒少爷,是不是” 来到陆恒身边的秦翔,打量着陆恒手中的军报密件,脸上露出微笑的神情问道。 “不错!” 陆恒的脸上,也露出微笑的神情,不过,当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投射到在夜幕星空的笼罩下,深邃而悠远的草原上时,他脸上的微笑,渐渐变成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狞厉。 “是我们上场表演的时候了!” 一百一十三章 目标 一百一十三章目标 夜色漆黑如墨,劲风凛冽似刀。 天空中,残月和孤星遥遥相对,仿佛是宿世不能聚首的仇敌。 那些随着陆恒一起,从步阳县进军的门阀世族领军者,在睡梦中,被传令兵们粗暴的唤醒,衣衫不整的向中军大帐奔来,他们的睡意,在夜风的吹拂下,在快步的疾行中,因为惊诧而消失到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半夜相招,定然是有紧急军情!难道匈奴人攻来了?! 一种即将发生战斗的紧迫感,让他们心头发闷,有种喘不气来的沉重。 当走入陆氏营地时,借着明灭不定的火把,这些领军者都吃了一惊。 营地中的帐篷,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在黑暗的阴影中,无数人马仿佛幽灵般的站立着,战马压抑的响鼻,兵刃反映着星月的寒光,甲胄相撞的铿锵脆响 所有人的心脏,都有被一只无形巨手正用力攥紧的感觉。 “啊!匈奴?!怎么会是匈奴人?!” 一名眼尖的领兵者,首先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眼珠瞪的险些要掉落在草地上,手忙脚乱的便要拔腰间的刀,其他听见动静的领军者,也被吓了一跳,脚步停滞,肌肉紧张,瞳孔收紧,神情之仓皇,就如偷油的老鼠,忽然发现在回窝的路上多了一只猫。 “各位不要紧张,这不是匈奴人,这是我们换过装后的陆氏族兵,请各位到这里来议事。” 秦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厚重沉稳的音色,和那些站立的人马,没有丝毫敌意的举动,让这些领兵者,渐渐从紧张惊悚中,放松了下来,他们再次打量着那些在黑暗中屹立不动的队伍。 那杀气,那威风,那升腾而起,连星月之光都照射不透的黑色火焰,没错,只有陆氏的幽冥鬼骑才具有这样的肃杀,和死亡气息啊。 但随后,一个巨大的疑问,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陆氏族兵们在半夜列队,还扮成匈奴人,他们要做什么? “现在,已经到了把这次征伐匈奴,具体计划告诉大家的时候了。” 身穿黑色匈奴服装的陆恒,从夜色中走出,宽大衣袍在风中狂舞,站在一闪一灭的火把旁,身形显得高大而狰狞:“这次征伐匈奴,族兵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扰敌,让匈奴人的视线,集中在族兵们的行军路线上,然后左路军从安梧闪电出击,攻击匈奴人的三族圣地饮马潭。” “匈奴人过惯了席天幕地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为了胜利的需要,为了拉长我大齐帝**队的补给线,饮马潭虽然是三族圣地,但他们也有可能会放弃,只是,在饮马潭的周围,有着草原上最好的牧场,在这些牧场中,是数十万的牲畜的放牧,匈奴人要想撤退,至少也需要三天时间来收拢牲畜,而左路军从安梧出击,赶到饮马潭,则需要五天。” “咱们右路军的第一个目的,便是把匈奴人的视线,吸引到两天以上,便算圆满,现在左路军已经出击,咱们右路军的第一个任务__扰敌,便算成功完成” “噢,恒少爷,难怪你让李寿独领一军,而不担心他会搞鬼呢!”淮南张进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忍不住接话道:“因为李寿要是搞鬼了,最后受损失的便是左路军,而左路军是由忠于朝庭的边戍军,和州府军组成,并不影响咱们门阀世族的势力” 话是这样说,但 虽然陆恒微微颔首,表示他当时正是如此打算看着那些族兵的领军者,因为自己有着如此的深沉算计,而流露出越发敬畏的眼神,在陆恒的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难受,至今,陆恒还近乎本能的认定,李寿一定还有着不为他人所知的伎俩,正在黑暗中施展,可恨自己却不能觉察 “扰敌完成后,咱们族兵们的下一步任务,便是劫掠!” 陆恒双目发光的继续说道:“今晚,每个门阀家族的领军者,都会得到一份地图,在地图上,标注着草原的地形,和匈奴人的一些部落的传统驻营地,而且,我陆氏还为每个门阀家族准备了一个向导,从今晚开始,所有的家族都将各自为战,分散成小部队,在地图上挑选好目标,去洗劫匈奴吧。” “也许会有危险,但因为左路军的出击,将把匈奴人的大部分力量吸引过去,所以,我们更有可能获得的,将是丰硕的收获,我们要把那些匈奴人,加诸在我大齐帝国疆民身上的痛苦,以十倍百倍的利息,还击给匈奴人,让他们在以后,听到我大齐帝国的名字,就惶惶不能终日,就浑身颤粟噩梦连连。” “我已经派人,前往赤川方向,告诉从赤川方向进军的领军者乔玄恕,今天晚上,乔玄恕所率的三十一家门阀族兵,也会这样分散出击。” “也许某些人,畏惧匈奴铁骑的凶悍,对自己所率族兵的战斗力也缺乏信心,之所以来参加征伐匈奴的行动,只是因为这个行动,是各大门阀世族的联合行动,如果不参加,会被其他的门阀家族看不起,会受到排挤,那么” 陆恒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容:“你可以领着所属家族的族兵们,回无终城的大营去,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不过,我到是要提醒这样的人一声,以后千万别说认识我,我陆恒丢不起那个人。” 有几个家族的领兵者,脸色微红,以低头咳嗽的姿态,躲闪着陆恒刀锋般目光的扫视。 “这个,恒少爷,能不能让我们跟随着你,一起去劫掠匈奴的部落呢?”一个家族领兵者问道。 “是啊,是啊,恒少爷,让我们跟你一起吧,你说赶兔子,我们不敢杀鸡,你说放屁,我们立马运气。” 想想陆氏族兵那骇人听闻的战斗力,还有那些深邃空阔的麻袋,其他几个家族领兵者,也一脸热切的跟着喊叫道。 “虽然这些天,你们这些族兵的训练也很辛苦,其中也不乏好手,但跟我们陆氏相比,在奔袭能力方面,就差了很大一截,你们是不可能跟上我们陆氏前进的速度” 远处,传来陆石武高亢而兴奋的喊叫声:“恒少爷,已集合完毕,可以出发了!” 陆恒冰冷的目光,再次从所有人身上扫过,众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流吹拂而过,在那冰冷之下,隐隐升腾着热血沸腾的力量。 陆恒竟不再发一言,倏然转身而去,他宽大袍服,因为动作的激烈,仿佛流云一般旋动着,并发出一声裂破空气的炸响,插在地上的火把,竟被袍服带动的气流“忽”的一声吹熄。 众人眼前一暗,视野模糊,等渐渐恢复过来时,只见陆恒已骑在了一匹高头骏马之上,正催马疾驰,他飞舞的衣袍,在黑暗之中,就如咆哮的魔鬼,发出无声的嘶吼。 一百一十四章 意外 一百一十四章意外 草色青碧,繁花似锦,春天的草原有着梦幻般的美丽。 天色微明的时候,便有轻纱般的淡白雾气,流连游走在青草和野花之间,当地平线处的一丸红日,以跃然之姿升上天空,那些薄雾便消失了,便凝结成晶莹剔透的露珠,欲落未落的悬挂在草尖上花瓣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七彩光影。 远远望来,奔行的黑色骑队,就如一线不停涌动的黑色波浪,以舒缓的旋律,向草原更深处飞快滚动。 在奔行的马蹄践踏下,湿土碎草花径不断飞溅而起,蹄声沉闷暗哑,飘飞的马鬃,飘飞的黑发,还有瞬间从那些骑士身上,闪掠而过的钢铁精芒,使整个奔行骑队,升腾着令人心神震慑的肃杀。 “怎么样?” 陆恒问道:“看上去象不象是某一部落的匈奴铁骑?” 在一面居高临下的山岗上,骑在黑色骏马背上的陆恒,身躯挺拔,他飞舞的长发,仿佛是飘舞的旌旗。 “不象!差太多了!!” 在陆恒的身边,是一个满脸皱纹,削瘦如枣核般的老者,深目高鼻,头上梳着灰白相间的数十小辫,腰中挂着弯刀,衣衫灰朴破旧,连身上的尘土,都透着股异域风情,正是被乔氏家族派来,担任向导首领的呼延隆。 此刻,呼延隆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挑剔:“老朽因为行商的关系,可以说是走遍了匈奴的各个部落,但没有任何一个匈奴部落的匈奴战士,全部都是披散着头发,匈奴人更喜欢把头发,向老朽这样,扎系成辫子,或者把头发两边用刀削去,唯留下中间一绺,再或者,剃成光头,匈奴人极为好战,长头发会影响他们战斗时的视线,一般只有匈奴贵族,才会披发不束”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陆恒瞪着眼睛,瞅着身边的尉迟疾,和担任斥候,一起到山岗之上观望的张锐,教训般的说道:“看我披发不束,你们也学样,找死不是?尉迟,以后,你的头发打辫子,张锐,你的头发便是那种,两边没有,中间一绺的” 尉迟疾和张锐同时转头,看向陆恒,一脸的抗议和不高兴,还没等两人张嘴,便听陆恒问道:“怎么的,你们想光头不成?” 尉迟疾和张锐对视一眼,呼呼喘着粗气,却不再开口说话了。 呼延隆继续说道:“头发的破绽只是一方面,还有兵器,还有身穿匈奴袍服的方式,还有奔行时的队列” “改!”陆恒斩钉截铁的说道:“能改的一切都改!” 带着寒意的劲风,从山岗之上唿哨掠过,呼延隆不由微微眯起眼眸,脸上的皱纹仿佛刀刻,陆恒的坚决态度,让呼延隆有种无计可施的痛苦,看来这把老骨头,是要丢落在草原上了。 说实话,做为向导首领的呼延隆,是在昨天下午的露营时,才知道,这位恒少爷率军奔袭的目标,竟然是穹庐山城,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呼延隆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当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时,呼延隆第一感觉便是,那定然是陆恒疯了。 穹庐山城在草原的最深处,再往北,便是瀚海了。 穹庐山城建在两山之间,东面的山,名叫狼居胥山,是匈奴人祭天之所在,西面的山,名叫姑衍山,是匈奴人祭地,并埋葬尸骨的圣地。 穹庐山城究竟有多少匈奴士兵把守,并不是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如何才能到达穹庐山城。 因为,从这里奔袭到穹庐山城,至少也有二千多里的路程,要翻越离候山,要渡过弓闾河,要经过匈奴二十多个部落的腹地,这,这不跟找死一样么? 既然被派来当向导,就要有随时可能死亡的觉悟,但,有死亡的觉悟归有死亡的觉悟,总不能上门去送死啊? 当时,呼延隆据理力争,他在那个巨大的地图上,把前往穹庐山城的路途中,要经过的每一个部落都给标了出来,并标出每一个部落拥有战士的数量,呼延隆希望通过这些数字,能让陆恒这个昏聩的领军者明白,任何一个部落的实力,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消灭陆恒所率领的三千族兵。 “好,你的记性实是在好。” 陆恒看了呼延隆的标注,脸上露出慎重的神情,就在呼延隆以为,陆恒要放弃他那可笑的奔袭计划时,却见陆恒拿起一个树枝,在地图上划动着:“那么,我们行军的路线这样这样这样,你说如何?” “恒少爷,这不是行军路线的问题,我们深入匈奴腹地,如果被发现了,那可是跑都没地方跑啊!”呼延隆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被发现?怎么可能会被轻易发现呢?”陆恒一脸的不解:“我们装扮成匈奴人的样子,而且,现在左路军攻击饮马潭,匈奴人各个部落都在调集军队,正是混乱之时,我们便混水摸鱼” “恒少爷,匈奴人调集军队是往南去,我们却是北行” “不会直愣愣往北去的,我们迂回,迂回你懂么?”陆恒再次拿着树枝,在地图画来画去,这时候,呼延隆才发现,陆恒所画的行军路线,大多数是在两部落的中间缝隙处,按照他的这种迂回法,二千多里路,就要变成三千多里了。 “这,这,太冒险了。”呼延隆当时苦笑道:“恒少爷,你为什么非要奔袭穹庐山城呢?我们可以奔袭居延海,奔袭平阳,甚至可以去奔袭支曼滩,都比奔袭穹庐山城强啊。” “因为穹庐山城有钱啊,我听说,匈奴人为了祭天祭祖,最舍得花钱,而且匈奴人劫掠的金银财宝,也都送到穹庐山城去,因为匈奴人认为,那里是草原的最深处,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陆恒站起身来,冷笑道:“我既然打算洗劫匈奴,自然要找最有钱的地方下手了。” 那一刻,呼延隆从陆恒的冷笑声中,感觉到了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锐利杀机。 这位恒少爷,果然已经疯了,而我老人却不能不陪着他发疯,天啊!!! 瞅着骑队,渐渐消失在远处,陆恒招呼道:“走吧。” 四个人刚把跨下的骏马盘转,却见张锐“忽”的一声,从马背上跃身而下,把耳朵贴在草地上,脸上露出慎重的神情。 此刻的张锐,已不再是当初在首阳山中,和陆恒相遇的那个偷猎的单薄少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机敏精悍的气质,就象是一头发现危险的猎豹。 “有十骑,正向我们这个方向赶来呢,八前二后,距离是一里左右。”张锐报告道。 “十骑?八前二后?”呼延隆的脸上,微露紧张之色,瞅着陆恒说道:“这是匈奴斥候小队的编制。” “快走!” 陆恒催促道,其实陆恒心里明白,一里的距离,快马疾驰,也只是半杯茶的功夫,只要对方奔行到山岗上,他们四人,便是能让马儿飞起来,也不可能完全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唯一希望的便是,自己这四个身穿匈奴袍服的背影,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四人纵马飞驰,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奔行没有多远,便听见身后有人在高声叫喊,那叽叽咕咕的声音,让陆恒觉得头大,呼延隆小声给大家翻译道:“匈奴铁骑说,他们是折兰部落的,问咱们是那一部落的勇士?” “给他们说一个偏远点的,并没有什么名气的部落。”陆恒吩咐道,他示意其他三人放缓马速,这一刻如果还急着跑路,反倒容易引人怀疑了。 “那我跟他们说,咱们是卢候部落好了,卢候部落位处草原的西边,平时跟其他部落的交往并不密切。” 在陆恒的首肯下,呼延隆回过头去,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 “听听,听听,老呼的鸟语说的多溜,等到宿营没事时,多跟人家老呼学学鸟语。” 陆恒又开始给尉迟疾和张锐上课:“特别是张锐,你是斥候,有侦察敌情之责,如果会说鸟语,那” 在陆恒想来,这种远远相遇,大家打个招呼,然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却不了,呼延隆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听见山岗上,传来了几声流露着愤怒的吼叫,接着,那十名匈奴铁骑便从山岗上冲了下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 陆恒大为不解,转眼看去,只见呼延隆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上,流露着堪与黄莲相比的苦涩:“这些匈奴铁骑说,在今年单于王庭的演武大会上,卢候部落派出的选手,把折兰部落派出的选手给砍伤了,当时还用话语侮辱说,折兰部落没有勇士,这些折兰部落的铁骑,要代表他们部落的勇士来教训教训咱们几个。” “靠,这么巧?” 听见呼延隆的解释,陆恒尉迟疾张锐三人,眼珠子差一点没掉落到地上。 “妈了个巴子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陆恒咬牙切齿的道:“既然找上门来送死,那便不能客气了,尉疾,你收拾坠后的那两个家伙,张锐,你保护老呼。” 奔行的战马因为缰绳的用力拉扯,发出龙吟般的嘶鸣,而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形闪电,披散的长发仿佛雄狮鬃毛般,猛然炸裂开来,在长发之后,显露出来的是,陆恒那迸发出一波又一波令人胆寒杀气的眼眸。 一百一十五章 勇士的对决 一百一十五章勇士的对决 看着前方,原本象土拔鼠一样,因为被发现,而在草原上飞驰逃跑的陆恒,在忽然之间,盘马回身,并以悍然无畏的气势,催马迎战,那十名随后追击而来的折兰铁骑,在心中既佩服又愤怒。 因为关系到部落勇士名份的辱骂,竟敢以不屈之姿,回身迎战,这种以一当十的勇气,着实让人佩服。 而愤怒的原因,也同样是因为这份罕见的勇气,以一当十?竟敢以一当时?你当我们折兰部落的勇士,都是草原上娇弱的小草?便那样容易对付的么? 十名高速追击而来的折兰铁骑,一起勒马驻足,十匹战马宛如一个整体,以丝毫不乱的队形,在陆恒身前五十步远处停了下来,一名髡发短须,队长模样的大汉,在队伍的最前端,冲着陆恒扬声喊叫。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鸟语,又是鸟语,真是让人郁闷啊虽然陆恒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听起来,那一连串的音符,到是顿挫有力。 接着,一名身材最为壮实的折兰骑手,催马从队伍中走出,来到场地的中央,对着陆恒喊叫了两句后,“嗖”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弯刀,在手腕上如光轮般舞动着,发出呼呼风声,这名折兰骑手的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高傲,和藐视一切的神色。 要求比武?!要求进行草原传统的勇士对决?! 在陆恒身后十多步远处,才把马盘转回来的呼延隆,快速眨动着眼睛,不知如何向陆恒来解说这时候到陆恒身边去解说,能不能解说清楚是一回事,却定然会引起怀疑此刻,呼延隆唯一希望的就是,陆恒有着传说中的勇武。 虽然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那阵式,那叫嚣的声音,却也把其中含蕴的意思,猜出了个七七八八,陆恒当下想都不想,便催马向那名,站在场地中央的折兰骑手迎了上去。 那名折兰骑手瞅着越来越近的陆恒,啮着牙,脸上露出欢喜无限的神情,这种欢喜,清楚无误的传达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战士,对战斗的渴望,和对鲜血的热衷。 折兰骑手的弯刀停止了转动,斜伸在半空中,清亮的刀身,折射着阳光,宛如一轮弯刀,他用眼角斜睨着陆恒,有着呼之欲出的挑衅。 呼延隆在心中暗呼糟糕,他那饱经风霜的老脸,也不由下意识的抽动起来,因为匈奴人之间的比武,有着流转以久的规矩。 比如此刻,按照规则,陆恒也应该拔出手中的兵器,和那名骑马站在场地中央,折兰勇士的弯刀相撞,在发出清脆的交鸣声之后,两人再错身摧马奔行,各奔出三十多步远后,再回身驰马交锋。 唯有这样的战斗方式,才能表现一名草原勇士的风度,和无惧生死的气魄。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只见陆恒催马上前,随着“铮”的一声清吟,仿佛一条呼啸的青色光龙,从陆恒的腰间升腾而起,接着,是闪电般的挥出,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名骑在马上,站立在那里,等待和陆恒进行碰刀之礼的折兰勇士,脖子便去了半个,鲜血仿佛礼花一般喷溅而起。 因为脖子被砍,所以连惨叫都发不出声来,那名折兰勇士的脑袋,诡异的转了半个圈,以不能置信的神情怒视着陆恒,看见的却是,陆恒的笑容,欢畅并毫无羞耻。 尸体以一种控诉咒骂,和决不甘心的姿态,轰然堕地。 那几名观战的折兰铁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他们张着大嘴,一时间呆若木鸡,接着,他们反应过来了,愤怒象火山爆发一样,在他们身体漫延开来,让他们血脉贲张双目尽赤。 竟然暗算?!这可是草原勇士之间的对决,几百年来,也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啊!真是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四五名折兰铁骑,拔出腰间的弯刀,怒吼着从他们队长的身边摧马冲出,恶狼一般向陆恒扑去,口中发出狠毒无比的叱骂。 “铛”“铛”“铛” 猛然响起的金铁交鸣声,似乎连成了一个长音,刀光如道道闪电,风声劲厉而短促,血溅人仰马翻还有惊天动地的吼叫和惨呼,各种声音都是这瞬间,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轰鸣,整个场面一时间混乱之极。 一片粉红的血雾弥散开来,因为阳光的照射,竟有着说不出的凄美。 在陆恒身后的尉迟疾,大是着急陆恒,你他妈的也要给我留几个啊 有时候,行动比念头还要来的迅速,只听霹雳般的弦声倏然奏响,一个个还要催马冲出的折兰铁骑,在瞬间如被雷殛,他们惊恐无比的看见,在自己的胸口咽喉额头,忽然绽放的红色箭羽,然后猛的一挺身,便从马背上凌空栽倒。 失去主人的战马惊嘶奔逃,已失去生命,和受到重创而将要失去生命的躯体,横七竖八的躺倒在草地上,草尖晶莹的露珠,映照着一个个垂死的脸庞。 转眼之间,十名折兰铁骑,便只剩下那名队长了,在周围惨叫哀鸣声的冲击下,那名队长如受到暴风雨惊吓的小鸟,神情惶然无助的骑在马背,瑟瑟而抖。 这名队长之所以没有随着他的部下一起冲出,是因为,他已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了,陆恒杀人的方法袍服长刀的样式这四个人是奸细,是汉人的斥候 此刻,这名队长已经认识到,反抗是绝对没有用处的,而且,因为那个可怕弓手的存在,逃跑也是梦想,现在要想保住性命,需要的是智慧。 那名队长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在他的脸上,露出献媚的笑容,他想让陆恒明白,他并没有认出陆恒他们的真实身份,他是坚信不疑的以定,这只是一场两个部落勇士之间的对决,现在,做为折兰部落的勇士,他认输了,他希望陆恒这名在对决中获胜,草原上最伟大的勇士,能够放过他这条卑贱的生命。 血雾中,陆恒的身形有着魔神般的高大,虽然阳光灿烂,但那名队长感觉到的却是地狱般的黑暗,他看见陆恒催动着战马,以舒缓的步伐向他行来,陆恒眼中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让他产生了由衷般的恐惧,他手中的弯刀无声无息的滑落在地上。 他的叽叽咕咕声,高亢而无序,有着杜鹃啼血般的祈求,便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他这样的求告,也应该能够收敛胸中的杀意吧。 “叽叽歪歪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鸟语花香!”陆恒嘟哝道。 叽叽咕咕声猛然停止,那名队长在这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的脸上,露出悔恨无比的神情。 仿佛雷霆的一击,匹练般的刀光从半空闪过,那名队长的身子被拦腰砍断,受到惊吓的战马,托着下半截身子向远处跑去,而上半截身子则平飞出来,摔落在草地上,发出让人发抖的惨叫。 又一股鲜血喷射而出,陆恒的脸上,在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血珠,而他手中那柄造型诡异凶悍的长刀,随着刀身上鲜血的滴淌,渐渐璀璀如新,寒光凛冽。 陆恒发出叹息般的赞叹:“难怪陆黄氏那个老太婆,敢要如此多的银子呢,好刀啊!” 虽然已五十多岁了,虽然走南闯北,看惯了人世间的血腥和杀戮,但陆恒表现出来的凶悍,还是让呼延隆产生了窒息般的恐惧。 这,这位恒少爷,竟然比传言中的更加生猛啊!!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不知为什么,在目睹了这样的血腥杀戮,在恐惧的感觉,如退潮的海浪一般,消逝远去之后,呼延隆忽然对陆恒,要去洗劫穹庐山城的疯狂计划,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信心。 也许,也许我也应该准备一个大号的麻袋呢,不,应该准备两个!呼延隆捋着脸上的皱纹,在那里思忖着。 “张锐,你把尸体埋了,不要让人看出,在这里曾发生过战斗的痕迹,对了,把这几个匈奴人的弯刀也带回来,有用。” 陆恒打量着四周,吩咐道:“尉迟,你去把逃散的战马收集起来” 看着陆恒尉迟疾和呼延隆,驱赶着空鞍的战马,向大部队消失的方向催马飞奔而去,正在挖坑的张锐一脸的不忿:“杀人容易抗坑难!你们知道么你们!” 张锐把一名,被陆恒砍死的匈奴人,拉拽到他挖的坑边,伸手在那名匈奴人的身上,摸索了半天,除了一根带肉的羊腿以外,就再无所获。 张锐一脚把那具尸体踢入坑中,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就不知道攒点钱么?” 春天的风,就象是一只巨大的手掌,从草原上轻拂而过,如绿色毡毯般的青草,在风中此起彼伏。 此刻,在远方山岗顶峰的凹陷处,随着一片茂盛青草的低伏,露出了两双正在窥探的眼睛。 一百一十六章 发现 一百一十六章发现 这两双眼眸,一双苍老而浑浊,一双童稚而清澈,此刻,因为刚刚目睹了杀戮的血腥场面,所以在眼眸中,都流露出万分惊骇的神情。 两个人以爬行的难看姿态,贴着草皮,缓缓的向后退去,其时,他们跟正在挖坑的张锐,相距足有百丈之远,再加上坡度和青草的遮掩,便是站起身来,大摇大摆的向后走,张锐也不一定能够发现。 但,刚才的杀戮场面,给他们的心灵,造成了太大的震憾了,特别是陆恒在离去时,骑在马背上,那充满杀意的一眼扫视,甚至让两人产生了如果能够变成一只蚯蚓,钻到地底深处去躲藏多好啊的念头。 其实,因为距离相隔的遥远,连面目看的都不是很清楚,陆恒那一眼,之所以能够造成这样的效果,完全是心理的下意识反应。 倒退过山岗的最高处,两人才敢直起腰身来,这是一名匈奴老汉,和一个扎着满头小辫的十二三岁的匈奴小男孩。 那名老者身上的袍服,因为脏污,已经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了,发辫花白凌乱,脸色赤黑如铁,肌肤上布满了树皮般的皲裂。 而那名小男孩看上去则颇为可爱,细嫩的脸蛋上,有着苹果般的红晕,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 从这一面山坡往下看去,草地上,放牧着洁白如云絮般的羊群,地上还插立着一根驱赶羊群的套杆,套杆上的皮索在风中“嗖嗖”抖动。 在套杆旁,有一大一小的两匹骏马,正在悠闲的啃食着地上的青草,旁边堆放着粗简的鞍鞯。 “爷爷,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充满了疑惑:“是两个有世仇的部落人碰到一起了么?那个人好厉害啊!” “相互有世仇的部落?也许吧?” 老汉颇为困惑的思索着,仰着的那张老脸上,交错着岁月的沧桑和风尘,良久,他自言自语的道:“不对啊,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恨,在勇士之间的对决时,也不会采取这种下流无耻的方法,来偷袭暗算啊,难道他就不怕长生天的惩罚么?除非” 说到这里,老汉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仍有余悸的回头瞅了一眼,似乎担心那恶魔般的身影,忽然从身后冒出:“除非那人不是大草原上的人,是” 老汉因为自己的推断,而浑身肌肉猛然崩紧,在他那苍老而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战士才具有的警惕光芒:“不行,这几个人实在是值得怀疑啊,我得跟上去瞅瞅,如果真象我想的那样,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得向当户大人报告呢。” 老汉越想越是觉的,刚才目睹的那场凶杀,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当下便向那匹高大的骏马跑去,他的身影虽然是毅然决然的坚定,但毕竟年岁已高,在此刻心情激荡的急切间,步履便有些磕磕绊绊的跄踉。 “爷爷,爷爷,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小男孩喊叫着追了上来。 “你跟我一起去?!” 老汉犹豫了一下,但一想,自己岁数毕竟大了,而且这个孙儿从小就机灵,也许,还真需要他去送信呢,当下便应允道:“好吧,你跟我一起去,但要小心了,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如果真的能探听到确切消息,到时报告给当户大人,可是能获得重赏啊。” 老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能掩饰的热切。 长途奔袭,最主要的就是,如何才能掩人耳目,不被发现,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利用匈奴铁骑,此刻要全力面对大齐帝**队的攻伐,而换装成匈奴人,在匈奴铁骑调动时,出现的空当,来个乘虚而入,这只是手段之一,另外,在行军路线的选择,和行军时间的安排上,陆恒也同样经过了深思熟虑。 在路线上,陆恒来了个大迂回,他知道,现在双方交战,对峙要紧处,必然警戒森严,要想从这些地方穿入匈奴腹地,近乎不可能,于是,陆恒设计了一个大斜角,再往里插,利用匈奴人还不知道,门阀世族的族兵已经四散出击的消息,提前穿越过了,匈奴人的第一道警戒线。 在行军的时间上,陆恒选择了在夜晚和早上行军,因为在这两个时间段里行军,相比而言,碰到匈奴铁骑的概率要小的多。 等日上中天,草尖上的露珠化为清凉的水汽时,队伍就会停止前进,找一个偏僻,不引人注意之处,来扎营休息。 以这种方法行军,虽然不容易被人发现,但一天所能奔行的路程,也极为有限,但只要能够人鬼不知的,深入草原五六百里以后,匈奴人的戒备必然放松,那时候,就可以加快行军速度,而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了。 这一次的营盘,是扎建在一片树林之中,帐篷的形状,营中的布局,完全是按照,匈奴铁骑游动营盘的样式来建立的,那名匈奴老汉领着小男孩,利用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花了颇长的时间,绕了一个大圈子,从侧面爬上了一座山岗,此处,和营盘的距离足有二三百丈远。 老汉迎着阳光,眯着老眼,打量了足有顿饭时间,也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难道是我错了,不应该啊?!”老汉小声嘀咕道。 “当时距离远,也许爷爷你没有看清楚呢。”小男孩提出了一种可能。 “就算是没看清楚,但,那种感觉也是错不了的。”老汉固执的坚持道:“当年,我可是咱们白羊部落最伟大的勇士呢。” “要不,咱们再离近一点,这里太远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什么也听不见。”小男孩的眼睛放射出兴奋的光,建议道,对于他来说,此刻,正在玩着一个既危险而又刺激的游戏。 “离的近一点?找死啊!一般军队宿营,岗哨都要布在营盘外的半里处,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呢。” 老汉叱责道,不过随后,老汉又想到,虽然在这里,出现敌人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真的能够发现敌情,那么,所能获得的重赏老汉的心又怦然而动起来,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个险还是值得冒一冒的。 “讷布,你骑着你的小马,先回部落去,记着,如果在天黑之前,还没有见到我回去,便说明在这个营盘之中,驻扎的是汉人,我可能被抓,或者已经被杀死了,你便去把今天的事情,报告给当户大人,让当户大人领兵来为我报仇。” 老汉把他的手掌,放在小男孩讷布的脑袋上,用慎重的语气吩咐道:“你现在就走,记住我的话,千万别忘了。” “爷爷!” 讷布叫道,很是不情愿,不过,在老汉鹰一般目光的盯视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 看着讷布纵马远去,老汉的脸上,露出一丝踏实的微笑,他把腰间的短刀移动到顺手的位置,便向那个营盘的方向潜行了过去。 虽然老汉是当年的部落勇士,但他精通的是纵马飞驰,挥刀杀人的豪情,而此刻,需要的却是潜踪匿迹侦察敌情的斥候本事,这,实在有些难为老汉了,他匍匐在草地上,笨拙的拱动着身子,屁股时高时低,因为触压的青草,发出稍微大一点的声响,便紧张的心跳不已。 我怎么会这样呢?我怕什么?我在怕什么?! 老汉在心中,一遍一遍对自己发出质问,我应该象当年那样,催动着胯下战马,来到营盘前,向这些人发出质问,要求他们说明,自己是那一个部落的战士,并拿出证明来。 如果对方拿不出证明,并流露出敌意,自己就应该毫无畏惧之色的纵马离去,如果有敌人追击,远的用箭射,近的用弯刀劈,沐浴着鲜血而冲出重围,这,才符合自己勇士的称谓啊。 而此刻,实在是有失尊严啊! 这时候,老汉又想起了清晨时,在山岗上目睹的杀戮场面,一段一段的,仿佛是噩梦的回放,还有那依稀闻到的血腥气息,和听到的垂死惨叫,老汉又觉得,自己用爬行的方法,来窥探情况,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我老了,所以,不能象当年那样勇武了,如果我还年轻,哼。 心中有了开解的理由,再爬行起来,便有干劲了许多,不过,也就是一小会功夫,汗水便把衣服湿透,呼吸也粗重的有如牛喘。 “老帮子的,你他妈的爬的还挺快,你爬啊,你再爬啊,屁股再他妈的撅高点啊!” 一个嚣张并且充满恶意的声音忽然响起,头顶的阳光被一团黑影遮挡。 虽然老汉听不懂那话语中的意思,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的身子在草地上,倏然用力滚动,手一抬,腰间的短刀已经拔了出来。 在这瞬间,老汉觉的,他此刻动作的敏捷,和心中怒涌而起的杀意,便是在他青壮年,最勇武之时,也不过如此,而就在这时,一道劈练般的青光,却已毫不留情的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噗” 鲜血喷溅,人头两分。 一百一十七章 补救措施 一百一十七章补救措施 春天的娇阳,照射在身上,有着淡淡的暖意,陆石武刚剃的光头,折射着明亮的阳光,灿灿生辉,他把手中的沾血长刀,在尸体的袍服上,随意的蹭了蹭,瞪着他的那双豹眼,向从四面围上来哨卫们怒吼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老头,都爬行到这里了,你们才发现,才知道打旗号通知我,早干什么去了?!” 在陆石武凶恨目光的瞪视下,那些哨卫们都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情,一个胆大的哨卫喃喃的道:“按照恒少爷的吩咐,我们这些哨卫也要依次进大帐中,根据那个担任向导老头的指示,剃成这样的头型,还要学习一些匈奴人穿衣服的习惯,所以才会出现空档,让这老头” “屁话,有事归有事,难道不会要求加派人手么?” 陆石武怒道:“如果再出什么纰漏,在恒少爷砍我脑袋之前,我他妈的先把你们几个给斩了,免得老子一人上路孤单,现在赶快再搜搜,看看这周围,还有没有别的探子。” 由于老汉在草地上,爬行的痕迹太过明显,所以循着这痕迹一路搜去,登上山岗,便看见一匹系在山石之上的骏马,而从这匹骏马身边的蹄印,和地上散落的粪便,可以推测出,还有一匹骏马,在不久前刚刚离开。 陆石武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就连那灿灿生辉的光头,反射出来的都是青光,骂道:“以后再布哨,布在两里以外,每个高处都要有人!” 骂完后,陆石武转身便向营盘中跑去,这个消息,必须马上报告给恒少爷。 听完陆石武的报告,陆恒冷冷的盯视了陆石武一眼,怒哼一声。 这一声冷哼凛冽清冷,对陆石武而言,仿佛看见的是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刀,缓缓的举起,悬挂在他的头顶上,随着都有可能劈击而下,夺取他的性命。 陆石武脸色煞白,低着头站在那里,心中充满了绝望。 陆恒却没再搭理陆石武,命令在帐篷中肃立的护卫道:“去把张锐,还有几个统领找来,招开紧急会议。” 这次随陆恒而来的陆氏族兵,共有三千多人,分别是由近千名,经过严格训练的潜龙卫,上千名实战经验丰富的蜀东盗贼,还有陆氏家族派遣而来的,数百名上过战场的合格战士组成。 再加上吴氏二公子吴良辛氏大公子辛道明,因为和陆恒私人友谊的关系,也把两家最精锐的数百人,派到了陆恒麾下,愿意参予陆恒的豪赌,希望借助陆恒的勇武,在这次洗劫匈奴的行动中,大有收获。 陆恒按三百人为一卫的方法,把队伍分成了九卫,每卫设统领一名,副统领两名,秦翔尉迟疾陈东陆奉川等,都身领统领之职,张锐因为在辩迹查踪观望敌情方面的特殊本领,而身领斥候营副统领的职务。 在九位统领中,秦翔位列第一,也就是说,如果陆恒不在,秦翔有权调动陆恒亲卫营以外的队伍。 因为陆石武太过桀傲,除了陆恒自己,没有人能够压服这小子,所以陆恒让陆石武担当自己的亲卫营副统领,至于亲卫营正统领一职,则没有人敢来担当。 这主要是因为,玉琉公主发过话,谁要想当这个正统领,功夫要比她强才行,免得丢人现眼。 一开始还有几个自认强悍,并对统领之位眼红的人,叫嚣着身为爷们,难道还怕一个小女子不成?!气势汹汹的来找玉琉公主切磋,然后,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便灰头土脸的拿着几颗滴血的牙齿,一瘸一拐的离开,并用漏风的嘴念叼着呵,好男不跟女斗 人很快就按陆恒的要求,来到了陆恒所住的帐篷中,看见陆石武满脸晦气的站在那里,所有人的脸上,流露出来的都是视而不见的漠然,仿佛陆石武已然透明。 “张锐,你挑几个机灵点的人,顺着马蹄消失的方向,立刻追查下去,有任何情况都要马上回来报告。” “是!”张锐握拳敲击一下胸口,转身跑了出去。 “你们几个,领着各自的人马,到这里”陆恒把地图铺在了地上,在上面指指点点的道:“陈东,你带着你的人马,到这里” “秦翔陆奉川,你们两卫的人,全部披甲戒备,隐藏到营地后面的山坡上,做预备军” 在这一刻,陆恒的语气中,流露出金属相碰时,发出的那种铿锵,和不容置疑的冷硬声,他的目光,更仿佛是用刀子,在戳着被注视者的后背,让被注视者的肌肉下意识的崩紧,不敢有丝毫懈怠。 便是心怀不轨的陆奉川,在此刻,对陆恒分派下来的任务,也不敢有丝毫的置疑和违逆。 转眼间,大帐内的众人,在高声应“是”后,便按照各自领取的任务,又快步走出大帐之外,可以清楚的听见,一声声短促有力的命令,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随着这些命令的下达,整个营地,登时有了一触即发的紧张。 现在所驻扎的营地处,按照陆恒的兵力布置,形成了一个巨大口袋的底端,如果真的有兵马贸然来袭,反到会陷入包围之中。 当招集而来的人都离去后,陆恒的目光,再一次停落在,自使至终保持着肃立姿态,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陆石武身上,那目光,有如从半空之中倾压而下的巨石,让陆石武的腿,下意识猛的一抖,脸色越发惨白起来。 这一刻的陆石武,乖顺的就象是一只等待宰割的羊羔,再也找不到,昔日扬威在万众之前的嚣张。 在陆恒身后帐篷的阴影中,身材魁梧的陆九皋,环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此刻,从陆恒身上流露出来的无形威压,就算是陆九皋这样的武道高手,也感到有着说不出来的压迫。 陆九皋认为,这种威势,不是后天努力所能修练出来的,而是天生便具有的一种气质,或许,这种气质还有一定的遗传性,所以才会有虎生虎,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样的民谣。 比如太尉大人陆平,也是具有这样威势的人,所以手一挥,便会有成千上万个,象自己这样的勇士,明知是死,明知前方就是刀山火海,却也要义无反顾的闯上那么一回,这种气质,也许便是所谓的虎威吧。 此刻,陆九皋最想知道的就是,陆恒会如何来处置陆石武,在陆九皋想来,如果领军者是太尉大人陆平的话,陆石武的脑袋定然会被砍下来,传檄全军,以此来整肃军纪。 “一个无论是岁数,还是所携的兵器,都不象是探子的老头,竟然来偷窥营盘,这件事,本身就很诡异,明明可以活捉,审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进行处置,可你到好,一刀便给杀了,到是干净利落,你知道么,就因为你这一刀,可能会赔上所有人的性命?!” 陆恒森然问道:“陆石武,你最近是不是杀人杀上瘾了?!啊!” 陆石武站在那里,汗如雨下,连半个音都不敢发出。 “你既然敢这样做,想来也知道其中的严重后果,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陆恒目光如冰,盯视着陆石武,一股森寒杀意,如凶兽的嘶吼,向陆石武扑压而来:“陆石武,你怕不怕死?” 阴影中的陆九皋,无声的笑了,他觉得陆恒不愧是太尉大人的公子,随着这句话语的问出,无论陆石武如何回答,都已经逃脱不了被斩首,成为整肃军纪样本的命运了。 “我不怕死!” 这时候的陆石武,在心中已有了必死的觉悟,语气中反到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洒脱:“脑袋被砍了,不就是一块碗大的疤么?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我我当时就是看那老东西,屁股在草地上一拱一拱的,不知怎么的,火就不打一处来,所以上前,就那么一刀” 陆石武说的兴起,口沫横飞,转眼看见陆恒正冷冷的瞅着自己,声音立刻又低下了八度。 “还还火就不打一处来妈了个巴子的!” 陆恒冷嗤道:“本事没见涨,脾气到是长了不少啊!在林子后面的山麓处,有一个湖,你去给我泡上一个时辰,再过来见我,我叫你火就不打一处来” “恒少爷,你你” 陆石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瞅着陆恒,一脸挨了雷劈般的惊怔。 “听着,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为了维护军纪的严明,我便不得不杀你了。” 陆恒叮嘱道,他看见陆石武,还不能置信的呆立在那里,茫然失措的神态如同白痴,不由皱着眉头道:“怎么?你还不滚蛋,难道真的想让我斩了你?” “不不” 陆石武叫道,他转过身去,生怕陆恒改变主意,比受到惊吓的兔子还快的速度,冲出帐去,消失不见。 “恒少爷,你为什么不斩了陆石武这小子呢?” 在陆恒身后的陆九皋,忍不住问道。 一百一十八章 人生目标 一百一十八章人生目标 陆恒回过头来,打量着站立在阴影中的陆九皋,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问道:“斩了陆石武?为什么要斩了陆石武?” “这个” 陆九皋虽然武道精深,却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表达的人,之所以会贸然发问,主要是因为心中太过奇怪。 这些日子,看陆恒行军布阵,训练士卒,对军纪的要求极为严格,有违军纪者,处置起来从不手软,大有当年太尉陆平领军时的风采,而今日,却忽然把触犯军纪的陆石武轻易放过,所以才会感到大为奇怪,而发言相询,此刻,听了陆恒的反问,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九皋兄,你也许想说,做为一个无敌的统帅,就应该斩杀陆石武,并把他的头颅传檄全营,以示军法的森严无情,任何人在军法面前,一概平等。” 陆恒猜出陆九皋话语中的未尽之意,便自问自答的解说道:“在九皋兄的心目中,我父亲便是这样的人吧?” 陆恒之所以称陆九皋为兄,不但是因为陆九皋的岁数比他大,更主要的原因是,陆九皋是老爷子陆平派来的,并不归他管辖,所以在称呼上才会如此客气。 “不错。”陆九皋回答道。 陆恒语出惊人的说道:“可是,我并不想当一个无敌统帅,并不想当一个,如我父亲那样的人啊!” “什么?”陆九皋猛然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当我父亲那样的人,当一个无敌统帅有什么好的?”陆恒冷嗤道。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对军纪要求严格,并在战略战术上,有着惊人的造诣,从而征战沙场,百战百胜的无敌统帅虽然少,但细数下来,也有那么十多位,但,这些无敌统帅的最终结局,却大多数堪称悲惨,不是被抄家灭门,便是毒酒赐死,或者羁押府坻,郁郁而终,能够寿尽善终的人,几乎没有。” “就拿我父亲来说,虽然身据太尉高官,却被架空,并无实权,在景宗皇帝刚刚登基,锐意变革之时,为了不被猜忌保住性命,还要以女色自污,惶惶度日,后来因为门阀世族势力的再度堀起,才不用担心性命了,却仍然是‘霜刃亘天南,壮志拭宝刀’的郁闷。” 陆恒反问道:“你说,当我父亲那样的人,当一个无敌统帅又有什么好处?” 陆九皋瞠目以对,不知如何来回答。 “不错,军纪严明,是胜利的保证,但并不是说,只要有森严的军纪,便可以忽略世故人情,那些无敌统帅就是因为太讲究军纪了,所以,他们没有真正能够亲近交心的人,他们在战场上可以纵横不败,但离开战场之后,他们便遭到遗弃,而遭到遗弃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太讲究军纪了。” “其实,我父亲在平定南魏的大战结束之后,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出法外容情,军纪也有宽严之说。” 陆恒总结道:“我陆恒自然要吸取前辈们的教训了,如果明知前方就是万丈深渊,还要硬往下跳,那我岂不是一个蠢材。” “再说了,谁人能无错?” “陆石武虽然违反了军纪,私杀窥营者,但他明知会受到严惩,却并不逃跑,也不隐瞒真相,而到大帐中来禀报领罚,那便是信任我陆恒,愿把生死托付,我又岂能辜负他的信任,而把他轻易斩杀。” “对于信任我,并愿意追随我,而把生命交付到我手上的人,我是绝对不会用我手中的刀,来杀戮他们的。” “让陆石武那小子,到冷冰的湖水中去泡上一个时辰,这样的惩罚便已足够了。” 陆恒自责的说道:“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有责任,陆石武无惧生死,悍勇强猛,是个冲锋陷阵的好手,但心思不够谨密,让他来巡营,实在是我有些欠考虑了” 就在这时,大帐的一角猛然掀起,一个身影如恶狼般的扑来,抱着陆恒的小腿跪倒在地,并放声大哭:“恒少爷!恒少爷!以后我陆石武就是您老人家最忠实的犬了!!” 陆石武在那里泪眼婆娑放声大哭的同时,又恶狠狠的瞪了陆九皋一眼你他妈的,竟然劝恒少爷来杀我,你给我等着 而陆九皋此刻,全然没有理会陆石武那充满威胁的目光,心中想的却是:这位恒少爷既然不想当,太尉大人陆平那样的无敌统帅,那么,这位恒少爷想当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着想着,陆九皋怦然心惊。 一个时辰后,太阳已渐渐偏西,草原上的风大的起来,橙明亮丽的天空中,云走如飞。 张锐骑着一匹快马回营来报:“循着蹄印追踪下去,在离此处十里远的草地上,发现有一个小部落在那里驻扎,从帐篷的数量来推断,这个小部落大概有一千多人,随着和我一起去的向导说,根据部落悬挂的旗幡来看,这是白羊部落的一个分支。” 张锐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把那个部落的确切位置给标注了出来。 “一千多人白羊部落的分支” 陆恒打量着地图上,那个部落周围的地形,追问道:“在这个部落的周围,还有其它的部落么?” “就算有其它的部落,也应该在这个部落的二十里以外,现在是春季,正是放牧的大好时机,匈奴的各个部落都是以千人为单位,来进行放牧的,只有到了秋冬季,分散出去的小部落才会聚集在一起。” 熟悉匈奴事物的呼延隆解释道:“白羊部落有六万多人,是匈奴的七大部落之一。” “既然如此,” 陆恒把手掌拍在了地图上,他杀气凛然的环视着身周那几个统领道:“要象围猎一样,在天黑之前,把这个部落给我包围起来,连一只兔子都不许放跑,然后,全部斩尽杀绝!” 听到陆恒这句狠厉的话语,有几个统领的脸色不由一白,因为陆恒此刻所说的斩尽杀绝,也包括那些妇孺老幼的性命。 其实在出兵征伐匈奴之前,陆恒和他手下的这几个统领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意见纷纭,有人说,把匈奴能拿的动刀的男人杀死就够了,匈奴的女人,大多数是从大齐帝国边疆城镇抢来的,是大齐帝国的人啊,是我们的姐妹啊,怎么能忍心下手呢 还有人说,杀妇孺老幼,这会玷污战士的荣誉 “不忍心下手?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们今天不忍心下手,那么到了明天,这些女人,为匈奴人生出的孩子,就会再次冲入我们大齐帝国的城镇,来肆意杀戮我们的人民来抢夺我们更多的姐妹!” “战士荣誉!战士的荣誉是什么?战士的荣誉就是保卫自己的国家,不受到外来的侵略,就是要杀死敌人,用任何方法,不择手段的去杀死敌人。”陆恒当时的语气,阴冷如冰川的寒流:“也包括杀死,那些将来的敌人!” 最后陆恒是以,不愿遵从这个号令者,便不要参加,这次出兵征伐匈奴的军事行动,而把所有反对的意见,强行压制了下去。 虽然都有心理准备,都知道早晚要面对这样的命令,但事到临头,有几个统领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对于这个部落的屠杀,就由陆奉川和秦翔,你们两人所率的兵卫来完成,其它诸卫,警戒四周,记住了,不许让一个人跑掉。” 陆恒之所以在第一次的屠杀中,便让陆奉川上阵,是因为在当初讨论时,陆奉川是第一个站出来,旗帜鲜明支持陆恒的人,既然你支持,那么,今日便要让你拿出实际行动来。 至于让秦翔率兵上阵,则是因为秦翔为人谨慎,就算是有什么意外,以秦翔的领军能力,也完全可以应付自如。 听到陆恒的命令,陆奉川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口中却毫不犹豫的应答道:“是!” 天正黄昏,残阳如血。 在如血残阳下,一个个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黑色骑兵,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四周的山岗上,对下面的数百顶帐篷,形成隐隐的包围态势。 先是一只牧羊犬,因为察觉到危险气息的接近,而发出刺耳的嗥叫,接着,犬吠声响成一片。 那些部落中的人,从帐篷中跑了出来,他们张着大嘴,不能置信的打量着四周,目光呆滞而茫然,随后,他们也跟着声嘶力竭的喊叫了起来。 整个部落,在倾刻之间,乱的就象是炸了油的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低沉肃杀的牛角号声。 两队铁骑,从东西两个方向,以怒涛崩堤之势,狂卷袭来,蹄声轰鸣,大地震颤,没有冲天而起的喊杀声,有的只是一个个狰狞的面容,和高举的长刀,映射出来的道道夕阳血光。 一百一十九章 残忍 一百一十九章残忍 “咔嚓咔嚓”的砍杀声响成一片,充满恐怖意味的嚎叫声撕裂耳膜。 匈奴是一个由多部落组成的国家,部落与部落之间,常常会因为草地的资源,人口的衰减,和对漂亮女人的争夺,而发动相互吞并的战争。 所以这些白羊部落的人,在遭到袭击的最初,都以为是某个世仇的部落,利用他们白羊部落的勇士,被征调去和大齐帝**队作战的机会,而对他们发动的忽然偷袭,他们悲愤莫明,一边拔刀抵抗,一边大声咒骂,因为在这时候,发动部落之间的战争者,将会遭到所有匈奴部落的唾弃,将会被群起而攻之,死无葬身之地。 但随后,这些白羊部落的人,就察觉不对了,这些袭击者,虽然身穿匈奴人的袍服,梳系着匈奴人的发辫,但袍服的内里,是汉人的军队,才会披挂有铁甲的精光,他们手中的长刀样式诡异而可怕,偶尔发出的短促喊杀声,陌生而暴烈。 数百顶扎立在草地上的帐篷并不密集,为战马的狂飙提供了足够的空间,两队铁骑就象是两把大梳子,从东西两个方向奔行交聚错身而过,精准的仿佛是在表演,所过之处,随着一道道闪亮的艳烈刀光,鲜血飞溅,碎尸翻滚,惨叫四起,所有从帐篷中跑出,手持兵器进行抵抗的匈奴人,一概被无情斩杀。 两队铁骑在错身而过后,队形变的散乱了起来,每个人都催动着战马,在营地中疾驰狂奔,寻找着新的斩杀目标,在鲜血的刺激下,个个双眸都变成了血红之色,绽放着狞厉的杀气。 整个杀戮的过程惨烈而短暂,因为事起忽然,因为大多数部落勇士都被征调走了,两队铁骑所遇到的抵抗,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记。 随后,一顶顶帐篷被点燃,升腾而起的熊熊火焰,把夕阳的灿烂光辉都给比了下去。 部落中的妇孺和老幼,在滴血长刀的戟指下,在凶残目光的注视下,全部跪俯在地,发出愿意臣服的喊叫,他们泪流满面,泪珠映射着被大火吞噬家园的反光,其中果然有不少妇人,发出的喊叫声,是大齐帝国边疆地区的口音。 部落中最长的老者,就因为手中抓握着拐杖,便被一名黑衣骑士视为有反抗意图,而遭到无情斩杀。 陆奉川的声音,阴冷的就象掠过草原的寒风:“让这些跪在地上,不敢反抗的家伙,全部到那边去挖坑,挖一个大一点的,深一点的坑,谁如果敢反抗,便杀了谁。” 在另外一侧的秦翔,虽然默然不语,但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 对妇孺老幼进行杀戮,是秦翔不能够接受的事情,但同时,秦翔又知道,陆恒是对的,因为战争,便是如此的血腥和残酷,没有对错邪恶与正义的区分,唯有胜利和失败。 如血的夕阳,似乎也不愿意继续目睹人类的凶杀,以逃离般的速度,从地平线处隐落下去,黑暗便是如此悄无声息的降临草原。 一只只火把被点燃,照耀着热火朝天挖坑的劳动场面。 此刻,在远处山岗的最高处,陆恒和玉琉公主,骑马并立,在黑暗中,陆恒的身形挺拔刚毅,玉琉公主的身形修长有致。 正因为黑暗的降临,所以玉琉公主的惨白脸色,便显得分外醒目,她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已冷凝。 这是玉琉公主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争的真实过程,和杀戮的残酷性,玉琉公主觉得跟她以前,听那些参加过沙场征战的侍卫们,所讲的热血沸腾的场面,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距离颇远,但被杀者临死的尖锐惨叫,还是能够清晰听闻,鼻端也能够嗅到,夹杂在青草气息中的浓烈血腥,玉琉公主感到有说不出的反胃,但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强,而不让陆恒小窥,玉琉公主努力压制着呕吐的**。 “他们在干什么?” 玉琉公主打量着,仍然在不断挥刀砍杀的陆氏族兵,奇怪的问道:“怎么连牛和羊都杀呢?” “我们这么多人,总要吃饭吧,虽然每个人都携带有三十斤以上的肉干,但,新鲜的肉还是比较好吃。” 陆恒用刻板的声音解释道:“就算是不为了吃新鲜肉,这些牛羊,还有携带不了的战马,也必须都杀了,战争,便是最大程度的破坏敌方的资源,不能为我所取用的东西,那便毁灭。” “那他们呢?” 玉琉公主指着,那些在武力的逼迫下,聚集在一起,用手和木铲,来挖掘土坑的妇孺老幼:“他们在干什么呢?” “他们在挖坑!” “挖坑?” 玉琉公主秋水般的流瞳满是惊疑:“为什么要挖坑?” 陆恒用平淡语气说道:“这次奔袭匈奴人的重地__穹庐山城,将深入匈奴人的腹地达数千里之多,要想不被发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早发现一天,和晚发现一天,却是有着根本上的不同,挖坑,便是为了把这些杀戮的痕迹掩埋,拖延被匈奴人发现的时间。” “掩埋?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玉琉公主看着那些,为了保全性命,而拼力挖坑的妇孺老幼:“那他们呢?” “所以,才要挖一个够大够深的坑。” “不!” 玉琉公主任不住喊叫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惊骇,和不能置信的神情,她看着陆恒,觉得陆恒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 无边的黑暗,使陆恒此刻的面容,仿佛是笼罩在暗影中的金属雕像,闪烁着某种冷锐的寒光,特别是陆恒的眼眸,冷酷冰寒闪烁着火焰般的幽冥鬼气。 “不!” 玉琉公主继续喊叫道,她不但不能接受,陆恒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凶残内容,她更不能接受的是,陆恒此刻那种有如恶魔般的可怕和冷漠。 “玉琉,你回去吧,回京都去吧,现在还没有深入匈奴腹地,你还有回去的机会,我会派人保护你的,战争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陆恒瞅着玉琉公主,在他冰寒的眼中,渐渐升起了一抹暖色:“等我胜利凯旋后,我会让我的父亲上疏,请求皇上把你下嫁与我。” “下嫁与你?谁要下嫁与你了!” 玉琉公主怎么也料想不到,陆恒会在这铁与火,血腥与杀戮交织的时候,忽然说出这样羞人的话语,原本惨白如雪的脸,瞬间变的赤红如火,竟有着说不出的艳美娇俏:“陆恒,你个混蛋,你别忘了,你是聘有正妻的人,你再敢说出这样的浑话,看我一剑,便把你的舌头砍下来” “聘有正妻怎么了?” 陆恒毫不理采玉琉公主的威胁,自顾自的说道:“可以两头大么,再说了,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你跟我私奔就是了。” “谁要跟你私奔啊!” 玉琉公主气的,差一点没有拔出腰中的宝剑来砍陆恒,她娇声怒骂道:“告诉你,陆恒,你这个混蛋,这辈子,我便是加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原本在心中升腾而起的那缕柔情,因为玉琉公主的无理谩骂,而驱到了九霄云外,陆恒不耐烦起来:“你既然不愿意嫁给我,那还跟着我干什么?你更应该回到京都去了,今天晚上就走,听到没有?” “我不回去!我是大齐帝国的公主,你管不着我!” 玉琉公主毫不示弱的回瞪着陆恒,两个人的神情有如斗鸡。 就在这时,最血腥的一幕开始上演。 那些妇孺老幼挖完坑后,又被迫把被杀死的部落亲人,还有牛羊马的尸骸,收集取来,扔入坑中进行埋葬,一个坑不够,便被命令再挖一个,最后他们骇然发现,已没有再用的着掩埋的东西了,而在他们的脚边,是一个刚刚挖好的巨大新坑。 那些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敌人,正用冰冷的眼光瞅着他们,这些妇孺老幼全部跪在地上,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饶命啊饶命,请饶了我们的性命吧!” “杀死我们就杀死我们吧,但请饶过这吃奶的孩子吧!” 特别是那些,说着大齐帝国言语的妇人,她们发出的求饶声,就如山林中的野兽,在负伤后垂死时的哀鸣,其中的寒意让人不忍卒闻。 族兵们的脚步下意识的停止了逼迫,许多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不忍之意,秦翔更是仰头望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全部杀了。” 陆奉川命令道,他首先挥舞着长刀,冲入了跪在地上的人群中,大肆砍杀起来,接着,他的护卫也加入了砍杀行列,再接着,所有人都加入了进来。 陆奉川知道,陆恒对自己不放心,一直都在找寻自己的过错呢,如果这次不能圆满的完成,陆恒交待下来的任务,便等于给了陆恒杀死自己的机会,所以 长刀一挥而下,一个妇人的半个头颅和她怀中,发出哭声的婴儿被一分为二,鲜血在空中飞舞,陆奉川觉的自己已变成了一只野兽,在他的内心中发出无声的怒吼。 陆恒,你给我等着! 一百二十章 态势之一 一百二十章态势之一 高耸入云的支陀山,连绵数十里,远远看去,就象是一个张开怀抱的巨人,在这个宽广的怀抱中,有着一片丰茂碧绿的大草原,这片草原就是奔牛原。 此刻,在支陀山脚下的奔牛原上,布满了疏落有致的匈奴军营,间中传出马嘶和号角的长鸣。 一队队腰挎弯刀的匈奴勇士,喊叫着在军营中进进出出,不时还有在额巾上,插着鹰羽的信使,从大帐出来,鞭打着骏马,火急火燎的冲向远方,或者,汗水淋淋的从远方回来,冲入大帐之中。 这个临时的大帐虽然有些简易,却仍然不失恢宏的气度,在大帐前的空地上,插满了随风飘扬的旗幡,每一个旗幡,都代表着一个部落的战力。 时值巳末,日近中天。 天空中不知在何时,堆聚着朵朵乌云,呈千奇百怪的形状,阳光从乌云的间隙照射而下,大帐内的阴影中,盘膝坐着二十多名匈奴将领,个个神情庄严肃穆。 大帐内鸦雀无声。 在大帐的上首处,昂然站立着一个腰束黑带,挂错金弯刀的匈奴贵族,他身上的袍服,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制成的,蓝中泛着紫芒,油光水滑。 此刻,这个高壮的身影正背对着众人,看着帐壁上悬挂的地图,久久无语,大帐内的匈奴将领全都屏息以待,没有人敢打扰他的思索。 良久,那人回过头来,眉宇仿佛是支陀山峰般的紧皱在一起,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本王,大齐帝**队主攻的方向,究竟是在那里?” 这是一个脸瘦如狼,目似鹰隼的中年人,在他的头上,顶着一个束发金环,颔下有着山羊般的短须,整个面相,给予人一种精明厉害和城府深沉的感觉。 此人正是匈奴左贤王稽邪珊,是这次匈奴军事抗击行动的全权指挥者。 匈奴虽然是一个由多部落组成的国家,但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中部,以弹汉山的王庭为主,其南对着大齐帝国的代郡和云中郡,归匈奴大王韩邪跋掌控,有部落子民三十多万人,实力最为强大。 东部,以白狼堆的左贤王王庭为主,其南对着大齐帝国的上谷郡,东面连接巨貉,有部落子民十多万人,因为地处开阔的平原,所以经常发生征战,常年交战下来的结果是,左贤王的部下最为能征善战。 西部,以犁涂的右贤王王庭为主,其南对着突厥的北稷,有部落子民十多万人,突厥因为当年的晋阳一战,被大齐帝国歼灭了大批军队,此刻跟匈奴相处,是全面防守的态势。 左右贤王,是最高的地方长官,匈奴人尚左,所以单于大王以下,左贤王比右贤王更为尊贵。 听到左贤王稽邪珊的发问,帐下的匈奴将领面面相窥,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大都尉柯风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是已经确定下来了么,大齐帝**队主攻的方向是饮马潭,难道出现了什么新的变化不成?” “新的变化?不错,是出现新的变化了,如果没有新的变化,本王又怎会驻扎在这奔牛原上,而不去饮马潭赴援呢。” 左贤王稽邪珊拿起马鞭,敲打着地图上标注着的黑水河处:“我们原都以为,大齐帝国会在六七月份,发动对我大匈奴的攻击,攻击路线是,从无终城出发,经卢龙塞,过黑水河,直扑柳城,因为柳城是我们匈奴东部,最重要的商业重镇,用汉人的兵法来说,是不得不守的死地。” “为了使大齐帝国人的攻击落空,本王在年初时,就着令迁移柳城的重要商户,把死地变为可以放弃的活地,虽然这样的迁移,会造成极大的损失,但为了战争的胜利,就算是再大的损失,本王也觉得是可以接受的。” “想不到大齐帝国人,竟会在四月份就发动攻击,四月份正是牲畜上膘之时,各部落以最大的程度在草原上分散,逐水草放牧,大齐帝国人在这时候发动攻击,便是希望我们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来聚集起各部落的勇士。” 左贤王稽邪珊冷笑道:“我早就料到大齐帝国人可能会搞鬼,所以准备了三万铁骑,时刻备战” “左贤王英明!” 帐下的匈奴将领们一起喊叫道我们虽然粗蛮,但我们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是要拍马屁的 “大齐帝国人兵出无终城,分成三路进军,摆出了要硬攻柳城的架式,声势浩大之极,本王一边命令各部落向草原深处收缩,一边把三万铁骑悄悄的调到北原山处,准备等大齐帝国的军队深入草原后,再忽然杀出,断其补给,把这些人全部歼灭,让大齐帝国的皇帝知道,我大匈奴不是他们可以战胜的。” 听到这话,那些匈奴将领们个个眼睛放光,热血沸腾。 “不料” 左贤王稽邪珊声音里,流露出了几分烦躁:“大齐帝国人用的竟是虚张声势的策略,他们在这边,以蜗牛般的速度进军,甚至早上走十里,晚上退回五里的方法,来吸引我们的注意,而实际上,却暗聚精锐战力,兵出安梧,直扑饮马潭。” 指点着地图的马鞭,在地图上画出了一道箭头般的直线,这道直线,让很多匈奴将领的眼珠子猛然瞪大。 “不过,当初那备战的三万铁骑,在我的命领下,都隐匿在北原山枕戈待发,便是担心大齐帝国人会玩声东击西的把戏,这北原山位处草原的正中处,在接到消息后,正好可以前往饮马潭赴援。” “左贤王英明” 众匈奴将领们再次喊叫道,虽然仍有着拍马屁的成份,但语气中实实多了些许佩服。 不愧是左贤王啊,事事都考虑到了,留有后继手段。 “英明?!哼” 却不了,这番拍马奉承的喊叫,换来的是一声,有着些许羞愧的冷哼,因为冷哼者,便是在此刻,被大家奉迎的左贤王稽邪珊,所以众人不由一起愕然收声。 怎么回事?靠,莫不是热脸蛋贴在冷屁股上了 一百二十一章 态势之二 一百二十一章态势之二 只听左贤王稽邪珊,继续为众人分析道:“根据双方交战的态势,大齐帝国人的真正目标,就应该是饮马潭,在饮马潭有十多万只牲畜,没有来得及转移,是不得不救的死地。” “本王率领这新聚的五万大军,如果能够及时赶到饮马潭,定能将大齐帝国人完全歼灭,可现在,却出现了几个没有想到的情况,首先,那批当初虚张声势,以浩大声势,向黑水河方向进军的大齐帝国人,忽然消失不见了,就象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踪影全无。” “众位可知道,这些大齐帝国人,到那里去了么?” 众匈奴将领一起摇头,茫然的神情,就象是迷途的羔羊找不到回圈的路,这个问题,对于只知冲锋陷阵,挥刃砍杀的他们而言,有着太大的难度。 左贤王稽邪珊的马鞭,在地图上,以黑水河为中心点,划着了一个巨大的半径。 “就在这两天,本王接到了二十多个部落的告急,他们说,他们在草原上放牧的小部落,遇到了一群,比马贼更加可怕贪婪的盗贼,这些盗贼,都是大齐帝国人的打扮,披甲的样式,和手中拿着的武器千奇百怪,半军半民,却个个凶残暴虐,不但杀戮老幼劫掠妇女抢走马牛羊等牲畜,甚至连支帐篷的木杆都不肯放过” 听到这样的消息,再看看地图上的那个巨大半径,想到自己的亲族,很有可能也遭遇到了不幸,某些匈奴将领,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呼吸变的粗重起来,额头青筋暴起,脸上露出强盗出外抢劫时,却忽然得到,家中被另外的强盗给光顾了的消息,那种毫无准备的震惊,和愤怒升腾的表情。 如果不是左贤王稽邪珊,仿佛北极玄冰的冷寒目光,强行压制住了他们怒火,这些匈奴将领很有可能会,不管不顾的冲出大帐,率领着自己的部落铁骑,去找寻那些大齐帝国的盗贼们算帐。 想不到昔日被劫掠对象的羊,竟敢来抢劫狼,而且,手法还是如此的狠毒,连木杆都不放过,过份!实在是太他妈的过份了!! “当初,本王把须卜氏部落的两万铁骑,留在了柳城,让这两万铁骑拭探性的向黑水河方向进军,就是担心从右路出击的大齐帝国人,在虚张声势之后,还会玩什么新鲜的花样。” 左贤王稽邪珊冷笑道:“果然不出本王所料,原来是利用各部落的铁骑,被调走的空当,来个分兵多路出击,洗劫草原上的各个部落,这一招,可真是够狠毒的,不过,本王已经命令那两万铁骑,全力出击,剿灭这些大齐帝国的强盗,他们能攻击到我们的游牧部群,就说明,他们已经深入到草原六百里以外了,本王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对,杀!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众匈奴将领群情激愤的喊叫道,血液中流动着拔刀砍人的冲动,仿佛那些来自大齐帝国的盗贼就在自己面前。 “在本王想来,当初留下的两万铁骑,足够剿灭那些大齐帝国人了,所以,本王此刻,就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赴援饮马潭,全力消灭大齐帝国的左路大军,可就在今天,本王又接到了两个新的消息” 因为左贤王稽邪珊语气中,无意流露出来的激动,众匈奴将领心中一沉靠,又是什么事情啊 “第一个消息是,有一队万人之众,战力极为彪悍的大齐帝国精锐军队,忽然从榆林方向杀出,过燕代破马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饮马潭的背后__肃慎。” “这队大齐帝国的精锐,行军时夜以继日,不惜马力人力,在他们走过的路上,可以发现大批累死的战士和马匹,而冲关过隘时,全不在乎死亡,也不在乎能否获得战斗胜利,仿佛狂飙的飓风一般,只要能够冲破关隘,便又会全力已赴的继续赶路,这种行为,近乎失去理智的疯狂。” 虽然用__失去理智的疯狂__这样的话语,来骂着那名,不知究竟是谁的敌军统帅,但在左贤王稽邪珊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却是,对敌手的欣赏和慎重:“如果真的让这样的一队人马,冲到了防卫薄弱的肃慎,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所以本王决定” 左贤王稽邪珊的声音陡然转厉,所有盘膝而坐的匈奴将领,都下意识的把胸膛一挺,双目炯炯,有如欲噬人而食的猛兽。 “大当户夫余,你马上率领一万铁骑,从这里出发,快速斜插到肃慎,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队人马给我挡住歼灭。” 一个狮虎般雄壮的大汉猛然站起,随着他的站立,高大的帐篷,似乎都显的矮小了许多:“请左贤王大人放心,我白羊部落的勇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定然会完成这个任务。” 铿锵有力的说完后,便用力的一点头,转身走出大帐。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咄咄逼人的目光,都流露出一种具有压迫性的暴烈。 听着夫余的脚步声,沉雷般的渐渐远去,左贤王稽邪珊忽然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叹息声虽轻,但此刻,正是落针可闻的静寂之时,所以显得分外响亮。 众匈奴将领大为奇怪,这夫余在匈奴的众将领中,可是有名的勇士,虽然性烈如火,但勇武凶悍,难道左贤王大人对他不放心?如果对他不放心,那为什么还要派他去独领一军呢? “本王之所以让夫余,领兵增援肃慎,不但是因为夫余勇猛强悍,还因为,本王接到的第二个消息,不想让夫余知道,因为我怕他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第二个消息?不想让夫余知道?众人的耳朵,一时间猛然变长,耸立如兔。 只听左贤王稽邪珊咬牙切齿的说道:“本王收到的第二个消息就是,在辽水方向的白羊部落,一个近二千人的大游牧群,遭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凶残屠杀” 辽水方向 众人一起扭头看向地图,那可是匈奴疆界的最东边啊,便是视线瞅去,也觉的脖子几乎抽筋,真的好生遥远啊。 难以想象的凶残屠杀 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要知道,这样的词语,一贯都是中原人,用来形容匈奴人的专用词语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让左贤王的脸,此刻猛然扭曲变形,仿佛是一枚扔在地上,连狗都不啃的野梨。 “所有游牧群的人,都部被残忍杀死,包括老人孩子妇女和初生的婴儿” “部落中的牛马羊,也全部被杀死,甚至连牧羊犬也没有被放过” 众匈奴将领从地上轰然站立而起,在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拒绝相信的震惊神情。 “大量流淌的鲜血,让那片草原的土地,都变成了赤褐色,鲜花全部凋落,青草全部枯萎,便是昆虫和飞鸟也都不敢在那里驻足鸣叫” 左贤王稽邪珊冷锐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阴风,在心中滔天怒火被点燃的同时,众人又感到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所有的尸体,都被掩埋在大坑中,所有的帐篷木栅旗幡,全都被烈火焚烧成灰烬,并用马蹄在埋尸之处反复践踏,使之表面看不出屠杀的痕迹” 众人在左贤王稽邪珊的描述声中,仿佛目睹了一个地狱般的修罗杀场,鼻中仿佛嗅到了血腥气味,耳中听到了族人的惨嚎,他们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既有着愤怒,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这一切是真的么?!长生天啊,这也太可怕了! “但,我们还是发现了!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了!!” 左贤王稽邪珊咆哮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大帐内回响激荡,在这一刻,那个在众人面前,永远高高在上,并一贯冷若冰川般的神情已完全失态。 “楼班何在?” 左贤王稽邪珊大声吼叫道。 一个身材削瘦,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是钢铁浇注的中年汉子,从人群走出,俯首施礼,他的表情冷漠而刚毅,双眸却跳跃着恶狼才具有的幽幽磷光。 “本王不知道凶手是谁?!有多少人?!现在在那里?!” 左贤王稽邪珊的脸,在一刻,又恢复了冰雪般的冷静,他眯着眼睛瞅着楼班,一字一顿中,却流露着刻骨的恨意:“本王现在要领兵去饮马潭救援,没有时间找寻凶手算帐,所以,本王把这个复仇的任务交给你了,你领着一万金帐狼骑去,便是上天入地,也要把凶手找出来,扒皮锉骨!” “是!” 楼班低头应道,他的声音很沙哑,有如恶鬼发出的低声嘶吼。 一百二十二章 血狼楼班 一百二十二章血狼楼班 金帐狼骑,这个名字,在匈奴人的心目中,代表着永远的骄傲,代表着一支只要出现,就必然会获得胜利的无敌雄师。 只有大单于,只有匈奴人的王者,才配拥有金帐狼骑,万人的编制,已经达到了匈奴人所能承受的极限,是匈奴铁骑中,唯一不用在闲暇无战事时,去放牧生产,而可以专心从事弓马劈杀训练的军队。 草原没有铁矿,匈奴人也不擅长冶炼铁器,但他们用黄金宝石美玉,想尽办法的周边的国家,高价买来了护甲,给金帐狼骑进行配备,并且人手都拥有一把,来自西域大月氏国,用精钢打制出来的弯刀,锋锐的能把竖立的木桩,象砍草般迎风劈成两半。 当年,中原大齐帝国的岐盛将军,率领的三千冲阵营,在襄阳校军时,得到了大齐帝国的太祖皇帝,给予‘冲阵无不破’的赞赏,并宣称,岐盛的冲阵营,是天下第一强军。 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边疆,传到了匈奴人的耳中,那些匈奴人都说,如果大齐帝国的太祖皇帝,见到了我们的金帐狼骑,他就会明白,为什么草原上的母牛,在听到他的话后,产奶量会忽然增多。 这次,面对大齐帝国实施的军事报复行动,匈奴大王韩邪跋,原本想亲自率军督战,给大齐帝国人一个永远难忘的惨痛教训。 但是,他太老了,他虽有雄心,却无力再跨鞍蹬马,更主要的是,匈奴大王韩邪跋还发现,他的三个儿子,为了在他死后,获得空缺下来的大单于宝座,已经开始了相互之间的明争暗斗,并毫不念手足之情的痛下杀手。 关于匈奴大单于宝座的传承,并不象中原人那样,有着什么传长不传幼啊,传嫡不传庶啊的种种规矩,在匈奴,在几名有资格的竞选王子中,谁获得的支持部落最多,谁就可以获得大单于的宝座,这样的传承,只要开一个部落大会,一投票,便可以简单明了的确定。 但这一次,情况比较复杂,匈奴大王韩邪跋这三个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儿子,分别是由,三个出身大部落的妃子所生,在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拥有实力相差不多的支持部落。 在这种情况下,必然要出现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这是传统,便是身为匈奴大王的韩邪跋也无力阻止的事情。 为了避免这番争斗,牵涉到金帐狼骑的身上,而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匈奴王韩邪跋躺在病榻上,命令金帐狼骑离开弹汉山王庭,到左贤王稽邪珊的帐下听令参战,同时也希望,让那些来犯的大齐帝国人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强军。 而左贤王稽邪珊,之所以让金帐狼骑,来承担搜索凶手的重任,不但是因为,金帐狼骑所具有的快速机动能力,和强大的战斗力,更因为,统率金帐狼骑的万骑长楼班,是一个凶残狡猾悍猛的勇士,同时在搜索敌踪方面,还是一个,有着他人无可比拟优势的另类人物。 没有人知道楼班的父母是谁,楼班是一个在婴儿时,便被野狼叼走,依靠着喝狼奶,长大到四五岁的孩子,那时候,现在的匈奴大王韩邪跋还是一个王子,在一起围猎中,杀死了野狼,并发现了这个孩子,便把他抱回了自己所居住的帐篷中。 对于匈奴王子的韩邪跋而言,他救这个孩子,就是因为心中好奇,养这个孩子,就跟养一条狗一样,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已经四岁多了,晚上眼睛放射着幽幽磷光,却不能直立人言,还象狼一样爬跃行走的孩童,长大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匈奴人虽然视狼为祖先,为生命的图腾,但这个狼孩,并没有得到大家的照顾和认可,相反,因为与群不同,还被众人所鄙视,随着年龄的长大,楼班渐渐可以站起身来,用双腿颤颤抖抖的走路,可以干一些杂活,也可以出言发声,只是声音嘶哑难听,不类人言。 最苦最累最脏的活永远都是楼班的,他受尽的白眼和屈辱,就连已成为大王的韩邪跋,渐渐的也对他失去了兴趣,认为他就是一个窝囊费,唯有刚出生的小王子冒顿,喜欢缠着楼班玩耍,并且不惧怕他那怪异的语音。 在楼班十四岁那年,一个在弹汉山王庭比武大会上,获得了匈奴第一勇士称号,名叫洛塌的家伙,邀情十多名各部落的勇士在他的帐篷中喝酒,并让楼班上菜侍候,在酒醉之后,洛塌因为楼班的一点小过错,把楼班踢倒在地,并对他说:“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间的么?那是因为我,有一次没有忍住,无意中把一只母狼给光顾了,所以才有了你这个狼崽子啊” 洛塌一边说,一边扬着头,放肆的大笑起来,他没有注意到,躺倒在他脚边的楼班,双眸在这瞬间,猛然迸射出来的那丝狞厉。 瘦小的楼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地上跳了起来,接着,象狼一样扑到了洛塌的身上,并一口咬住了洛塌的喉节。 咬住了,便不松嘴,任凭洛塌“嗬嗬”的怪叫着拼命挣扎,任凭其他人如何踢打并血流满面,楼班就是不松嘴,最后,一名部落勇士惊骇的发现,这小子的咽喉在“咕嘟咕嘟”的咽动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每一个打他的人。 从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恨意和血腥,让这些久经沙场杀人无算的部落勇士,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寒冷。 “用刀,把这个狼崽子的头砍下来。” 一名勇士喊叫道,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因为洛塌的脸色,已经变成青白,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就在举起弯刀的手,将要落下来的时候,匈奴大单于韩邪跋走进了帐篷,他问道:“勇士之间的对决,什么时候允许第三者可以插手?” “可,可这小子是偷袭啊?!” “洛塌身为匈奴人的第一勇士,却不把自己的勇武用在敌人身上,而来侮辱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那么,他遭到偷袭也是活该。” 因为大单于韩邪跋的这番话,洛塌便被十四岁的楼班,给活生生的咬死了,楼班也因此得到了大单于韩邪跋的赏识,在养好身上多处骨折的伤势后,楼班开始习练弓马,习练杀人的技能,并表现出来了惊人的天份。 在楼班十七岁那年,他开始向当日在帐篷中,参予殴打过他的那十多名部落勇士提出挑战,并用极凶残的方法,毫不留情的在交战中,把对方杀死。 曾有几名不愿意迎战的部落勇士,托部落中的长者来说合,愿意用高额的金钱,来换取楼班放弃报复的承诺,但楼班拒绝了,因为他的拒绝,引发了多场以一敌众的战斗,最后,还是大单于韩邪跋出面,把事情给压了下来。 当时的匈奴各王,还有一些部落首领,都劝大单于韩邪跋把楼班杀死,虽然楼班勇悍绝伦,无人可以比拟,但楼班表现的太过凶残了,有的部落首领,甚至用极为厌恶的语气告诉大家,楼班在每次杀死人后,都会把被杀死者的心脏,血淋淋的从胸腔中挖出,生啖下肚。 最后,大单于韩邪跋不但没有杀死楼班,还让楼班接任了金帐狼骑万骑长的职务,从那时起,所有匈奴人,都对楼班忌惮三分,并习惯的把楼班称之为‘血狼’。 左贤王让楼班来对付杀人凶手,最看中的,就是楼班的凶残。 草原的风,有着历史沧桑般的厚重。 远远的,便能闻见刺鼻的腥臭气息,越往近前,那股腥臭气息便越发浓烈,跨下的骏马发出“咴咴”的嘶鸣,不愿意继续前行,骑在马上的狼骑,一个个脸色都变的难看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尸臭,只是他们想象不出,要毁灭多少条生命,才会制造出如此浓烈的尸臭。 唯有楼班的脸色,还保持着古井无波的冷淡。 地上的泥土渐渐变成了赤褐色,残留的小草似乎更加茂盛了,只是在那青碧的叶片中,仿佛也闪动着一抹淡淡血光。 一个大坑突兀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无数尸体横陈在大坑之中,因为时日已久,和阳光的日日照射,有的尸体已开始膨胀,并出现腐烂,一个少年的头颅,在坑中的最前沿,面对着所有人,那双原本应该清纯如水的眼睛,此刻已经成为了两团污浊的液体,缓缓的从眼眶中流淌而下,冲刷着脸上的泥土。 虽然天空湛蓝,阳光灿烂,但这,分明是地狱中才有的景象啊。 所有人的胃都在抽搐,有着强烈呕吐的**。 楼班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昂然走入坑中,他把那个少年的头颅从地上拾起,托在掌中,瞪着他那双闪着幽幽磷光的眼睛,仔细的瞅着,仿佛这不是一个头颅,而是一件珍宝。 一百二十三章 发现 一百二十三章发现 “这颗头颅,是在十三天以前,被一把快刀,用斜斩的方式砍下来的。” 良久,楼班用他那独特的嘶哑嗓音,忽然说道,他的声音冷的如同冰水,听不出内心情感的起伏。 周围很静,似乎风也停止了吹拂,天空的云也停止了飘移,万名金帐狼骑的匈奴勇士,崩紧肌肉坐在马背上,肃然无声,在他们的眼中,都升腾着仇恨的火焰。 楼班用手,抚着那颗头颅的伤口处,团团腐肉从他的指掌间,滴落到地上,还有带着恶臭的黑色液体,污秽着楼班的手掌,但楼班全不在意,他用手指,和头颅的断骨处相碰,发出让人牙酸的“沙沙”脆响。 “这把刀的锋锐,并不比我们手中,所拿的来自大月氏的弯刀差,它的形状,应该是这样的” 楼班用手指,在空中虚拟的画出了一把长刀的样式,他的身后,一名骑在马上的匈奴骑手,立刻把一张硝制好的羊皮铺开,拿出碳笔,摩仿楼班在空中虚拟的图象画了起来。 “这种长刀的样式很古怪,但只有中原的汉人才会使用。” 楼班用不容置疑的权威语气宣布道,他把头颅从手中抛下:“因为时间久了,再加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蹄印都已经给掩没,所以无法看出,凶手究竟有多少人,但” 楼班扬头向天,眼睛微闭,如长鲸吸水般,深深的吸了一口凝滞在空中的恶臭气息,脸上露出很享受的神情,在茶盏功夫之后,他才把这口气息徐徐吐了出来,接着,双眸倏睁,爆射出幽幽寒光:“但凶手,就是象那个方向逃走的!” 楼班的手指,仿佛标枪一般斜指西北,他那狼啸般的声音中,不能掩饰的流露出,草原中的恶狼在发现了猎物时,那种渴望杀戮渴望血腥的兴奋。 “呼嗬!呼嗬!呼嗬!” 万名金帐狼骑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接着,在楼班的率领下,风一般的向草原的西北角奔驰而去,在半路上,楼班开始分兵,他把队伍分成了三股,他要象网一样,把凶手从广宽的大草原中找出来。 这是一次漫长而艰辛的追逐。 楼班似乎能从草原吹掠而过风中,辨识出某种让他坚定不移的信息,他采用马歇人不歇的方式,用了六天时间,足足追逐出了近七百里,在一处空阔的草地上,楼班率领他的四千狼骑,停住了脚步。 在这片空阔的草地上,有一块奇怪的,方圆二十多丈的空地,不但上面寸草不生,而且泥土都是赤黑色,在泥土上面,布满了凌乱的马蹄印。 楼班命令道:“挖开!” 于是,一个新的屠杀现场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这个现场是一个没有被人发现,没有遭到破坏的现场,楼班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勘探现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匈奴部落的人,是在五天以前被杀死的,根据周围的马蹄印可以推断出来,这批大齐帝国人,在两千五百人到三千五百人之间。 “改成东北方向了,哼,想跟我楼班玩改变方向的花招!” “追!找一个在这附近游牧的部落群,换马,继续追!” 说实话,连续六天六夜的追逐,虽然每一个金帐狼骑的匈奴战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健儿,都有在马上睡觉的能耐,但此刻,一个个也都觉的精神疲惫之极,但新发现的屠杀场面,让他们心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他们催促着跨下吐着白沫的健马,开始了新的追逐。 唯有楼班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疲惫的神色,不但没有疲惫的样子,还似乎更加兴奋。 继续追逐了二天后,楼班率领他的金帐狼骑,发现了第三个尸坑,这次被屠杀的是氐卜族的一个游牧群落,因为氐卜族的部落太过偏远,所以被王庭征招到左贤王处,和大齐帝国交战的战士并不多,在这个群落中,留有不少青壮战士,从尸体的伤痕可以看出,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同时,从尸体的伤痕上,楼班发现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有些尸体的伤痕,只有用匈奴人的弯刀进行挥砍,才能够造成,难道那些大齐帝国的人,改用匈奴人的弯刀了? 根据这个尸坑的尸体,楼班推断出,人是在一天前被杀死的,也就是说,现在,楼班率领的金帐狼骑,和那批大齐帝国的凶手,只相隔一天的路程了。 “哼,又换方向了!” “追!继续追!” 楼班的脸上,浮现出不能自抑的喜悦,却不了,没有人应声,这时候楼班才发现,他的部下,都已经疲惫欲死,这就么一回功夫,那些最武勇的金帐狼骑,象深重的石头,从马鞍上滑落而下,把草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接着,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 追?恐怕是没法追了,通过这三起已经发生的杀戮,可以证明那些大齐帝国人的凶悍和残忍,自己所率的金帐狼骑虽然勇猛,但现在已疲累成这个样子,便是强行追上去,也根本是送死,但,但如果不追 楼班抬头看天,此刻,时值下午,天空中,布满了浓厚如铅的乌云,五月的风吹在身上,有着淡淡的暖意,楼班从风中闻到了潮湿的水汽。 楼班闪着磷光的眼眸,流露出深深的担扰。 当晚,狂风肆虐,暴雨如注,草原的雨季提前降临,楼班**着身子,站在暴风雨中,发出狼嗥般的嘶吼。 前进!前进!再前进! 每日,都是永不停歇的赶路,当深入到草原近千里之后,赶路的速度开始加快,也不再象一开始时,那样小心翼翼了。 陆恒对他手下的这些族兵们,除了要求,要保持高速而警惕的行军以外,还要求,在随军向导的教导下,一边行军,一边要努力的学匈奴人的语言穿着打扮生活习俗,要努力使自己的样子行为举止,比匈奴人还要象匈奴人。 靠,比匈奴人还匈奴人?那他妈的不是怪物么?!有些统领在不堪忍受折磨之余,肚中腹诽不已,当然,口中却是大呼英明,并举双脚赞成。 这时候的陆恒,到是已经知道,当初,那名匈奴勇士摆出勇士的对决时,自己所犯的错误,陆恒拍着自己的额头,懊恼的对秦翔道:“妈了个巴子的,我说那家伙在被我斩了的时候,怎么把眼睛瞪的那么大呢,靠,被匈奴人小瞧了!” 每一个斥候,都要接受做为向导首领,呼延隆特别的小灶指点,劫获的弯刀袍服,也优先佩备给了斥候,呼延隆还告诉大家,匈奴人以肉食为主,在吃饭时,都是用右手拿刀,来割肉而食,这也是匈奴人练刀的一种方法,在吃完饭后,他们会把两个手的油腻,抹在袖子上,所以,匈奴人的袖子,永远都是油光锃亮。 呼延隆还专门提醒大家,根据匈奴人的习俗,左手碰过的食物,是不能入嘴的 “为什么?”有的族兵不解的问道。 “因为匈奴人都是用左手出恭,在这草原上,找帛纸竹筹瓦片,实在太难太难。” 这个回答,让众多族兵在一怔之后,哄堂大笑了起来。 虽然笑声,是最具有感染力的一种情绪,但远远的传到玉琉公主的耳中,却不能让玉琉公主郁闷的心情,有丝毫缓解。 虽然玉琉公主努力让自己,来接受陆恒的那番战争无情论,虽然玉琉公主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匈奴人也曾使用过同样的血腥杀戮手段,来杀死大齐帝国的疆民,杀死大齐帝国的妇孺老幼,陆氏族兵的杀戮,不过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玉琉公主在心中,不停的各种理由来开解自己。 但当第二次杀戮,以同样残忍暴虐的画面,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玉琉公主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够接受这一切,她质问陆恒:“为什么要屠杀这个放牧部群,这个放牧部群的人,并没有发现咱们的行踪啊,陆恒,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杀人杀上瘾了?!” “在每一次变线行军时,都要屠杀一个放牧部群,如果有匈奴人在后面追踪咱们,这样的屠杀,可以使那些追踪咱们的匈奴人误入岐途。” 陆恒解释道,他斜着嘴角瞅玉琉公主:“让你回京都吧,你又不回去,非要跟来,跟就跟吧,还叽叽歪歪的,张嘴闭嘴的骂我混蛋,你让我这个当主帅的,很没有面子耶,就算你小孩不懂事,难道不能换个方式来提问?” “你才小孩呢。” 玉琉公主嗔道,那一眼的风情,让陆恒身子瞬间酥了半边,有多少天没碰女人了?扳着指头算算,陆恒都想哭,他用扒皮一样的目光,狠狠的盯着玉琉公主的胸部。 妈了个巴子的,还真是我说错,这这那是一个小孩所能够拥有的啊 “那你希望,我用什么方式来向你提问啊?” 玉琉公主瞅着陆恒,接着,她便发现了陆恒那双贼眼所注视的目标,不由又羞又怒,只是,在羞怒交集的同时,竟然还有着一丝莫名慌乱和喜悦。 “当然是在晚上,夜深人静该睡觉的时候,你到我帐篷来问了。” 陆恒流着口水说道:“现在天气开始变热了,你可以少穿点。” “我要是不穿衣服呢?” “那可太好了!”陆恒欢喜的叫道。 “嗖” 玉琉公主手中的马鞭,从半空中挥击而下。 一百二十四章 邀请 一百二十四章邀请 陆恒率领着心怀恶念的陆氏族兵们,快速西进,这时候,第三次大规模性的杀戮,因为一场忽如其来的意外,而被迫提前发动。 乔装改扮,深入敌境千里,在行进的路途中,难免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而不得不采用杀人灭口的方法,同时,看到落单的小股匈奴铁骑,在周围无人的情况下,索性来个干净利落的歼灭战,这都是经常性的事情。 而之所以说,第三次大规模性的杀戮是场意外,是因为,按照陆恒设计的行军路线,在还没有到达需要变线的地点时,从陆恒私心角度来讲,他并不打算提前发动这一场不必要的杀戮。 并不是陆恒心存仁慈,而是每一场大规模性的杀戮,都会留下太多明显的线索。 但,有些事情,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改变的。 那是一个弯月如钩,寒光清冷的夜晚,大队人马刚刚宿营不久,负责警戒的洛义就忽然来报,说在营门口,出现了一队氐卜族的放牧者,各个都是精壮汉子,跨下骑着骏马,手中持寒光闪烁的弯刀,有近百人之多。 “他们想干什么?” 陆恒问道,既然在洛义身上,并无打斗过的痕迹,而且他也没有听见战斗的喧哗,那便说明,局势是在控制之内。 “恒少爷啊,你不知道,当时,卫元那个死胖子就在我身边,他说自己这些天,匈奴语学的那叫一个地道,完全达到了恒少爷你所说的比匈奴人还匈奴人的标准非要跟那些氐卜族人练练对话不可。”洛义苦着脸说道。 卫元?! 卫元那家伙要是长出个尾巴,能比猴还精,难道他出了什么状况?陆恒大为奇怪,示意洛义继续说下去。 “卫元跟那些氐卜族人说,这营盘中的铁骑,是来自草原极北的呼衍部落的勇士,奉弹汉山王庭右贤王裂巨大人之命,在执行秘密的军事调动,他便是这支铁骑的领军者,呼衍族部落的大当户夫余,你们这些氐卜族的人,竟敢半夜叩营,搅乱勇士们的休息,是不是想找死啊” 听到这里,陆恒忍不住称赞道:“说的不错啊!卫元这家伙,谎乱张嘴就来,还一套一套的,又是哄骗又是威胁,光让他管理后勤杂务,好象有点屈材了啊?!” “可,可就是因为卫元这死胖子的谎话,说的太真实了,所以才有了新的麻烦。” 洛义哭笑不得的说道:“其实,可以看出那些氐卜族的人,在一开始来到营盘外盘问时,对咱们在草原上的忽然出现,还是很有些怀疑,所以他们摆出如果遭遇到袭击,就能迅速逃离的队型。” “在听了卫元那死胖子的忽悠后,这些氐卜族人的眼皮,个个都象小鸟的翅膀一样,扑棱棱的上下翻动着,人人露出惶恐神情,还嘀嘀咕咕的说,看这胖子那体型,定然是右贤王裂巨大人的手下,最受宠信的大当户,否则,是不可能吃到那么多好东西,而达到这种踩地便是一个坑的份量。” “这些氐卜族人还说,既然是最受右贤王宠信的大当户,来到了咱们的地盘上,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款待,这样,以后如果有什么为难事情,便可以拜请当户大人,在右贤王面前美言了。” “真是太热情了,这些氐卜族的人,在营盘外喊叫不已,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说如果不到他们的落群去做客喝酒,便是看不起他们,便是羞辱氐卜族部落的勇士” 陆恒听到这里,也觉得头大无比,他问道:“卫元那家伙呢?” “他就在帐外,怕恒少爷你怪罪,不敢进来。” 陆恒很想把卫元喊进来,骂上两句,让卫元以后在吹牛皮之前,至少也要打个草稿,但再一想,这事,还真不能说卫元有什么大的过错,当下心一狠,冷笑道:“妈了个巴子的,我看这些氐卜族部落的人,是伸着脖子想挨刀啊?!” 这时候,那几个统领已听到了消息,来到陆恒的帐篷中,陆恒当下命令他们,率领各自人马,利用夜色,把那个将要去做客的氐卜族群落悄悄包围起来。 “大家都是老手了,应该如何行动,注意什么,我就不多说了,至于什么时候动手么?你们等我的信号。” 陆恒吩咐道:“我的鸟语,总比卫元那胖子说的溜吧,既然人家热情相邀,那么,我便去做下客,顺便也体会一下匈奴人的真实生活,你你你,还有你,跟我一起去。” 被陆恒指到的,分别是尉迟疾呼延隆卫元和陆九皋。 此刻,玉琉公主正好走入帐篷中,听到陆恒说要去匈奴人那里做客,说什么也要跟着去见识见识。 尉迟疾用眼睛狠瞪陆恒就你那语言水平,还跟卫元比,真是不知羞耻啊!我骑着的马发出来的嘶鸣声,恐怕都比你恒少爷说出来的话更象匈奴语呢 尉迟疾发现,平日负责教陆恒匈奴语的呼延隆,此刻脸色煞白,目光凌乱,小腿肚子抖个不停,心中不由充满恶意的想:老帮子,教你平时就知道拍恒少爷的马屁,这次,受到牵累了吧,活该! “恒少爷,这也太冒险了吧?” 秦翔提醒陆恒道:“你深入匈奴人的营地,如果被看出破绽来” “是啊,是啊,太冒险了!” 应和声响成一片,特别是被陆恒指到,要跟随他一起去氐卜族帐篷中做客的卫元和呼延隆,声音犹为响亮:“要不,就我们这几个人去吧,恒少爷你就不用去了,恒少爷你身为一军主帅,还是不要轻易犯险才好啊。” 拳拳忠诚之心,流溢与言表。 “没事!这算个什么啊!” 陆恒拍了拍腰间的弯刀,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靠,你你恒少爷多生猛啊,便是千军万马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可我们怕啊! 卫元和呼延隆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死亡即将降临的危险不行,得想个办法两人在瞬间,达到了共识。 听到陆恒决定,要以匈奴人的身份,到氐卜族部群中去做客,走到帐口处的陆奉川,脚步不由微微一顿,这可是一个杀死陆恒的好机会啊,而且还不用自己动手,只要 陆奉川的脑海在这瞬间,就如高速旋转的风轮,一个个阴谋诡计仿佛是沼泽地中不停冒出的气泡,忽生忽灭。 一百二十五章 作客 一百二十五章作客 天空的一轮弯月清冷如水,草原的夜色静谧幽深,茂盛的青草,仿佛是没有边际的思绪,铺满了整个视野,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莹莹绿光,数百个帐篷,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草原上。 陆恒不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根据这些帐篷的数量,可以推断出,这个落群,至少也在两千人以上,而且,猛的一打眼,就可以发现,来来往往的,有不少是腰挎弯刀的青壮,要想把这样大的落群,一个不落的斩尽杀绝,很是有些难度呢。 这时,从最华美帐篷中,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方方正正的黑脸膛上,布满了篷乱的胡须,虽然有着刀刻般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 负责引路的氐卜族人,连忙向在马队的最前端,肉山一样坐在马背上的卫元介绍到:“这便是我们落群的且渠__步度根大人。” 且渠是部落中的官名,在部落中,职位仅次于族长,而在没有族长的落群中,且渠便是落群的最高权力者。 匈奴人的官员品级很模糊,如果有战事,被征调到一起的军队,可以根据所带的部落战士的人数,临时授予万骑长千骑长百骑长等职位,但平时,各个部落的内部官员,完全是由各个部落的族长,自行指定任免,而族长的任免,则要上报给匈奴王庭批准,在匈奴王庭,负责处理这些琐碎事物的人,便是左右骨都候,而王庭的左右骨都候,一贯是由匈奴贵族来担当。 左右贤王各有自己的封地,在每个贤王的下面,有裨小王相封和十六名大当户,这些大当户负责跟王庭的骨都候联系,传达单于王庭的行政指令。 对于各个部落中的人来说,身居大当户的职位者,虽然不一定能够管辖到自己的头上,但如果巴结好了,也许就能够带来意外的好处,同样,如果轻易得罪了,也许会遭到莫名的灾祸。 此刻,从帐篷中走出的步度根,虽然在脸上挂满了笑容,但神色间,也有着显而易见的警惕。 听到那名氐卜族人的介绍,卫元以最快的速度,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接着,向球一样滚了过去,用最热情的姿态,张开他那粗短的手臂,水桶般的胖脸上,布满了发自内心的欢喜:“是步度根老哥么?我可是在很早以前,就听到老哥你的名字了,你老哥的武勇,就象是从地平线处升起的太阳,在草原各个部落中传唱,在没有跟老哥你见面之前,我一直都在幻想着,步度根老哥你那雄鹰般的身姿,今日见面了,才发现,步度根老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威武十倍百倍千倍” 陆恒在马背上只吸鼻子,差一点没有笑出声来,心想,怪不得卫元这小子,在来的路上,直向那名引路的氐卜族人套话呢,原来是抱着这样的鬼祟想法啊。 虽然插立在周围的火把,光线并不明亮,虽然步度根脸色赤黑,布满了岁月的风霜,但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在听到卫元那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般的奉承言语后,步度根的那张老脸,登时散发出既受用,又有几分局促的红光。 “夫余大人,你太客气了,我那里那里”步度根连连摆着手,表示对卫元的称赞愧不敢当。 “客气?我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关于步度根你老哥的名声,我真的是闻名以久了,因为大家知道,你老哥是一个谦虚的人,是一个严以律已宽以待人的人,平时并不喜欢炫耀,所以没人在你跟前提起,其实,就是草原上的婴儿,最先从母亲口中听到的故事,便是步度根你老哥的事情啊,你老哥就是草原上的明灯,照亮了黑暗,就是夜空的闪电,光披大地” 步度根听的面红耳赤,身子就象打摆子一样,又冷又热,眼睛瞪的仿佛铜铃般大小,张着合不拢的大嘴,露出满口黑牙这,这说的是我么?! 步度根的目光,求证似的向其他人瞅去。 这一刻,陆恒等人已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边抖落着身上,因为卫元的话语,而忽然冒出的鸡皮疙瘩,一边做肯定神情的点着头,表示卫元说的话,是十足真金的那种,绝无半点虚假。 而那些氐卜族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敢说这个胖子说的都是假的,其实,你步度根在所有人的心目中,算个屁啊这样的扫兴话语,于是,当步度根的目光瞅来时,也只好跟着拼命点头。 步度根的双眸,渐渐升腾起醉酒般的迷惘和兴奋,曾经的警惕,早已消失无踪,他忽然用力拥抱了一下卫元,差点没把卫元勒的背过气去:“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我步度根,在草原人的心目中,还有着如些祟高的威望,如果不是兄弟你告诉我,我” 步度根猛然扬声喝道:“氐卜族的儿郎们,杀最肥美的羔羊,上最甘甜的美酒,让腰肢最柔软的女人,到帐篷中来唱歌跳舞,来招待我们氐卜族最尊贵的客人!” 四周的氐卜族人哄然应诺。 帐篷很大,中间燃放着熊熊塘火,在塘火的上面,架放着三四只新斩杀的羔羊,接受着烈火的炙烤,在四周的地上,铺着厚厚羊毡,众人围着羊毡席地而坐,有着家人聚会般的随意和热闹。 “这几位是?” 步度根打量着其他几人,在看见玉琉公主时,步度根的双眸不由一亮,老脸不能控制的掠过一抹惊艳,而看见陆恒陆九皋尉迟疾时,眼皮又不由一阵猛跳。 虽然步度根此刻,仍然身处不知北在那里的兴奋之中,但做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他还是从这三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的凛冽杀气,而这种杀气,只有经过最严酷的铁与火的洗礼,才能够凝聚而成。 陆恒心想老帮子,你终于注意到少爷我了 陆恒张开大嘴,正要来个匈奴语的自我介绍,在陆恒身侧的呼延隆,却忽然插话道:“他是个哑吧,是我们呼衍部落铁骑的千骑长。” 哑吧?! 呼延隆,你竟敢说本少爷是哑吧?! 陆恒眼珠子差一点没蹦落到地上,他向呼延隆怒目而视,但呼延隆那里敢瞅他,僵硬的转着头,用一种专注的神情,打量着帐壁的阴暗处。 “啊啊啊” 从陆恒的咽喉中,传出了扭曲般的怪异声音,跟哑吧发出的声音相比,虽然不是十足十,但至少也有七八分相象。 听到这声音,和陆恒同来的几个人,都在心中吐了一口长气,而玉琉公主在吐了口长气之后,看见陆恒那难受的样子,忍不住“嗤”的一声,捂嘴笑的起来。 这一笑,仿佛是异花初绽,美艳不可方物,目睹这一笑的众人,都不由下意识的憋住呼吸,呆若木鸡。 就在这时,随着帐帘的掀起,一队匈奴舞女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她们来到塘火前的空地处,口中哼唱着动人的旋律,同时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说实话,这几名匈奴舞女长得还真是俊俏,特别是那腰肢,那屁股,随着舞步的扭动,着实有着别样诱人的风情。 陆恒眯着眼睛,在心中,盘算着罪恶的念头,一会,把这个落群血洗了,这几个舞女,要不要留下,用来泄泄火再说呢? 陆恒知道,玉琉公主此刻就在旁边,用喷火的眼睛瞅着自己,但陆恒却毫不在意,心想,你只许本少爷瞅你,却不许本少爷上你,那么,本少爷便要寻找别的码头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 就因为玉琉公主瞅着自己,陆恒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几名身材精壮的氐卜族大汉,手中提着庞大的酒袋,也从帐篷外走入,笑容满面的为每个人斟上美酒。 虽然距离颇远,但陆恒还是清楚的听见,步度根用一种喜爱的语气,小声向卫元问道:“那个女孩是谁?她的美丽,完全可以跟凡城的阿丽雅小姐相比啊。” “啊,她啊她便是那名哑巴千骑长的未婚妻。” 卫元眼睛都不眨的说着谎话:“那名哑巴千骑长,可是我们呼衍部落有名的勇士呢。” “哦,未婚妻?” 步度根的声音充满了可惜:“我的儿子步班,是我们氐卜族最勇武的战士,我本想为我的儿子,向那名女孩求亲呢,想不到她已经” 步度根嘀咕了一句,大概的意思便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陆恒大怒,心想,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本少爷这样光辉灿烂的牛粪?! 就在这时,却见玉琉公主从羊毡上,猛的跳了起来,指着陆恒的鼻子,用熟练的匈奴语骂道:“谁是他的未婚妻了?本公主要嫁,也是嫁给最勇武的战士,你去把你儿子喊来,和他打上一架,只要能把他斩了,本公主便嫁给你儿子。” 一百二十六章 较技 一百二十六章较技 听到玉琉公主的喊叫,陆恒差一点没当场暴走,他怒瞪双眸,扬着脖子,瞅着玉琉公主便要发飙,却在张嘴,斥责的吼声已在舌尖上面打滚时,却猛然省起:妈了个巴子的,我现在扮演的可是一个哑吧啊! 于是,从嘴中蹦出的音符,由于强行压制改变,成为了一连串仿佛母鸡下蛋后,发出来的那种“喔喔”叫声。 靠!丢人丢大发了! 陆恒郁闷欲死,他的眼睛都红了,神色狰狞。 玉琉公主看见陆恒那幅吃憋的样子,忍不住再一次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觉得自己什么气都出了。 而卫元和呼延隆两人,则混身发软的坐在毡毯上,兀自能听见从心口处传来的“嘭嘭”强力跳动,都觉得自己的这条小命,早晚要毁在,陆恒和玉琉公主这对狗男女身上。 “啊,原来是位公主!” 步度根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这个小女孩,会是如此的英姿飒爽,娇美无匹,而且那颐指气使的高贵和傲慢,也些都是平常的女孩,绝对不可能具有的,原来是位公主,这就难怪了。 步度根喊叫道:“快去,快去把步班给我喊来,天大的好事啊” 好事?! 陆恒正觉得有火发不出来呢,他在心中恶毒的想:哼,一会本少爷便让你那儿子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步度根兴高采烈的问卫元:“这位公主叫什么名字?是那位大王的膝下” 在匈奴部落中,匈奴的大单于,和各个部落的王爷,他们的女儿,通通都有资格被称之为公主,匈奴语中的公主,就是贵女的意思,高贵而美丽的女孩。 “这个”卫元强挤着笑脸:“便便是右贤王大人的女儿啊。” “右贤王大人的女儿?”步度根一脸的迷惑:“从来都没听说过,右贤王大人还有如此美丽漂亮的女儿啊?” 卫元脸冒虚汗的解释道:“这个这个,是右贤王大人的私生女,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 卫元忽然发现,玉琉公主正在不远处,冰冰的瞅向自己呢,那张信口开河的嘴,立刻变得笨重起来,声音也小了许多:“这可是右贤王大人的家事啊,你老哥还是不要胡乱打听的好。” 步度根在这时,也发现了玉琉公主脸上的怒意,他觉的,卫元实在是太够朋友了,同时,对陆恒的激动反应,也很是能够理解,他端起了一碗美酒,向卫元敬酒道:“好好好,我什么都不问了,说实话,我在一开始接到族人的禀报后,还以为你们就是娄班大人,率领着金帐狼骑,而四处追捕的那些,来自中原的凶手呢,所以我让我的儿子步班,率领精锐勇士,在另外的几个帐篷中埋伏,现在看来,是我太过小心了啊,我先罚酒一碗。” 娄班大人?金帐狼骑?来自中原的凶手? 虽然陆恒等人,在此刻,有的饮酒,有的吃肉,有的观舞,都各干各的事情,但听到这几个忽然冒出的词语后,他们的眼角,却下意识的猛然抽紧。 一个门板般的壮汉,带着草原的夜风,“呼”的一声,冲入了帐篷之中。 “我是步班,我是氐卜族部落最强大的勇士,是谁要跟我比武?” 那名壮汉嚣张无比的喊叫道,他身上的袍服半披在身上,裸露出山丘般雄壮的肌肉,肌肉上汗毛,比草原上的青草更加茂盛,粗大的指掌间,提握着一柄大号弯刀,目光快速的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当看到玉琉公主时,他的目光却猛然停顿了下来,那张方形大脸,先是不能置信的呆滞惊怔,渐渐变成欢喜,变成被占有**焚烧而起的**裸的贪婪。 玉琉公主冷哼一声,俏脸布满了显而易见的恼怒,但,就是这恼怒的表情,也一样有着让人心醉魂消的美丽。 陆恒懒洋洋的从毡毯上站了起来,众人的目光,又下意识的汇聚到了陆恒的身上,这主要是因为,在陆恒嘴角处流露出来的轻蔑,实在是太过明显,陆恒看向步班的目光,就如屠夫看着等待宰杀的羔羊。 卫元和呼延隆的心中,又开始不停的打鼓了,但愿恒少爷不会下黑手,把这个叫步班的家伙给宰了,否则,事情可就大条了。 但,但要恒少爷不下黑手,这,这可能么? 两人目光游移,逡巡着大帐中的每一个角落,琢磨着一旦撕破脸了开打,从那条路线撤退,或者躲藏在何处才比较安全。 步班的目光投注到陆恒身上,有着被污辱的恼怒,只听他忽然发出一声嘶吼,手中的大号弯刀,随着“铮”的一声脆响,猛然从鞘中拔出,接着,他的身子一伏,手中的寒光如闪电般跃动,当刀身静止时,一只盛满美酒的酒碗,已被他用刀身平托在胸前,碗中的酒水没有洒出半滴。 步班示威的瞅了陆恒一眼,伸出另一只手,把酒碗端起,一饮而尽,接着,步班呵了一口酒气,把酒碗抛向半空,他手的弯刀再次劈出,一个巨大的十字光轮,把酒碗砍成了相同大小的四块,残骸当啷作响的掉落到地上。 “铮” 又是一声脆响,弯刀仿佛燕子归巢般回到了鞘中,帐中氐卜族人的喝采声,已如轰雷般的响起。 步班的目光再次看向陆恒,目光中已是轻蔑而高傲。 这贷,刀法还真不错呢。 陆恒的眼中,猛然爆射出灿亮精芒,做为一个武道强手,陆恒最欢喜的事情,就是和另外的强手切磋,步班表露出来的刀法,简捷实用,而且力道也拿捏的恰到好处,把陆恒那颗逞勇斗狠的心,一下子给激发了起来。 陆恒抬了抬手,示意该他表演了,周围的哄叫声立马安静的落针可闻。 在见识过了步班的精妙刀法后,众人实在想象不出,这位哑巴的千骑长,竟然还会有与步班较量的勇气。 在万众屏息以待的静寂中,只见陆恒从头上拔下了一根头发,他拿着这根头发,向众人示意。 帐篷内燃烧着熊熊塘火,光线随着火焰的跳跃,迷离斑驳,陆恒手中的那根头发,仿佛黑丝一般在空中飘动着。 帐篷内,氐卜族人吸冷气的声音,不停竭的响了起来。 一百二十七章 阴谋 一百二十七章阴谋 所有的匈奴人都知道,这样两句在草原上广为流传的俗语:最高明的射手,能射落头顶着的苹果,最神奇的刀客,能砍断鼻尖处的头发。 只是,能够真正做到这两点的人,都是传说中的人物,被成年累月的传唱,成为所有草原男儿心目中的偶象。 此刻,这位哑巴千骑长,竟然拔根头发来向大家示意,难道大家都兴奋了起来,下意识的挺直身躯,目光炯炯。 在向众人示意完毕后,陆恒举着那根头发,踱到步班的身前,他竟然竟然是要把这根头发挂在步班的鼻子上。 “嗯嗯” 步班皱着鼻子,很是恼怒的向后退让着。 而众氐卜族人登时大声喧哗了起来,纷纷出言指责陆恒,大概的意思就是,你要表演传说中的刀法,那很好啊,我们都很欢迎,但承架这根头发的人,无论如何也应该是对你刀法有信心的同行者,而不应该是我们氐卜族人,更不应该是挑战者步班啊,要是你的刀法,根本就是吹牛,根本就达不到传说中的那种高妙境界,那岂不是一刀便要了步班的性命。 看见步班向后退缩,陆恒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神情,他用力抖动着手中的头发,仿佛证明了什么似的,并向一个真正的哑巴那样,“啊啊啊”的喊叫着,虽然没有人能够听懂他的话语,但任何人都能清楚的体会到,那股呼之欲出的轻蔑和嘲笑。 “嗤” 玉琉公主的笑声,也在此刻猛然响起,显得尤为清冽。 其实,玉琉公主笑的是,陆恒那装神弄鬼的搞笑样子,但帐篷中所有的氐卜族人,在这一刻,对玉琉公主的笑声,都有着另外含义的理解。 步班向后退缩的脚步倏然站立,他脸在这瞬间,已涨成血红之色,瞪着大眼睛,瞅瞅那根头花,又瞅瞅陆恒不屑的神情,再瞅瞅美艳如花的玉琉公主,额头上的青筋象蚯蚓般跳动不已。 做为草原男儿,做为氐卜族最强悍的勇士,被人嘲笑,特别是被如此高贵而美丽的女孩嘲笑,这可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啊。 虽然心中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哑巴千骑长的刀法,已达到了鼻尖断发的神奇,但同时,步班又觉的,这个哑巴千骑长是绝对不敢在氐卜族人的帐篷中伤害自己。 那么,这个哑巴千骑长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拔根头发,装模作样的要表演什么神奇的刀法,不过是想把自己吓退罢了,想让自己在美人面前丢脸,想让自己在族人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这个哑巴,真是太阴险了,绝不能让他的阴谋诡计得逞。 在这瞬间,步班产生了洞察一切的明悟,他勇气登时大炽,赌上一赌,如果赌赢了,凭借自己在此刻,显露出来的无惧死亡的豪迈,不但能获得美人的芳心,还能永远的成为氐卜族人的骄傲。 在想明白这一切后,步班以一种暴烈的姿态,猛的上前一步,从陆恒的手中,一把便将那根头发抢夺了过来,随手挂在自己的鼻尖上,用嚣张至极的声音吼叫道:“你来砍啊!你来啊!” 此刻的步班,就象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神色近乎疯狂。 坐在帐篷上首位置的步度根,以老年人特有的睿智,颇有些担忧的注视着这一切,虽然他对自己的儿子充满了信心,但,但那个哑巴千骑长,无论是从容的动作,还是脸上荣誉勋章般的疤痕,怎么看都象是一个狠角啊! 而坐在步度根身旁的卫元,则终于在帐篷中,发现了一块凹陷的地面,而且距离自己并不远,卫元心中大喜,如果真的出现意外,可算是有躲藏的地方了。 这时候,卫元发现,呼延隆也眼金金的瞅着那里,两人对视一眼,碰撞出一溜火花。 扮演哑巴这样的角色,实在是太痛苦了。 陆恒强忍着说话的**,用手拍了拍步班那硕大无朋的头顶,脸上流露出那种英雄重英雄惺惺惜惺惺的欣赏,只是,随着陆恒手掌的收回,随着他腰中斜挎的弯刀,发出“铮”的一声鸣叫,被缓缓从鞘中抽出,那爆射的刀光,仿佛天空的那轮寒月,陆恒眼中的欣赏也渐渐的变为了冰冷凛冽,和杀气腾腾。 虽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帐门口处,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但整个场面,却是鸦雀无声的静谧,有着爆炸般的张力,唯有来自草原深处的夜风,在天地间,发出呻吟般的呼啸。 难道难道这小子还真的要砍不成? 步班的心,不能抑制的惊恐起来,因为此刻陆恒,那的眼神,已跟刚才完全不同,没有了戏谑,没有了嘲弄,有的只是一种极度阴冷的寒意。 陆恒把手中的弯刀,先在半空中,虚劈了一下,刀身发出能让灵魂颤抖的锐响,接着,刀尖对准了步班的鼻头,陆恒无有表情的样子,仿佛是在传说中,掌握生死的神祗。 看着陆恒那睥睨天下的样子,玉琉公主的如水双眸情不自禁的亮了起来,一颗一颗往外迸射出来的小星星,每一颗小星星绽放着花痴般的迷醉。 步班的脸,不受控制的抽搐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而下,那根放在他鼻尖处的头发,仿佛重有千钧,如果当初陆恒便流露出这样的威势,他是绝对不会向陆恒发出挑战的。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从这家伙的眼中,感觉到的是,他根本就不是想砍断头发,而是想杀死我啊? 步班由衷的恐惧起来,被陆恒长刀所指的他,在此刻已无法呼吸无法挣扎。 陆恒手中的弯刀,仿佛是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控制着所有人的心跳般的缓缓抬起 草原的夜色幽深广阔,三千陆氏铁骑,有如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以六棱阵形,把氐卜族人的落群,密不透风的包围了起来,并在尽量不露形迹的情况下,缓缓逼近。 所有人都牵着心爱的战马,弩弓上弦,长刀出鞘,压低身形伏卧在草地上,静静的注视着包围圈中的落群,升腾起来的杀气,连天上清冷的月光都变得扭曲。 所有人都在等候陆恒发出的信号,只要鸣镝一响,便是血腥杀戮的开始。 陆奉川率领三百族兵,在东南角处设伏,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此刻,在陆奉川的指掌间,正不被人注意的玩弄着一颗,有着尖锐棱角的石子,而那匹被他做过手脚的战马,与陆奉川相隔有一丈多远,这个距离,足够让陆奉川免除一切怀疑。 所有的骑兵,为了避免因为战马的意外嘶鸣,而破坏奔袭埋伏潜踪匿迹这类任务,都会给自己的战马配备束嘴,这种束嘴一般是用软麻绳编制而成,绑系在战马的脖子上,并不影响战马的呼吸。 而陆奉川所做的手脚就是,他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已把那匹战马束嘴的软麻绳,暗中用手指捏断了大半,这样,只要那匹战马受到了意外打击,便会发出惊嘶,而因为最吃力部位的软麻绳都被捏断,所以那个束嘴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于是 于是便让那些氐卜族的人,去杀死陆恒吧。 陆奉川在心中得意的想:阴谋诡计的最高层次是什么?便是借刀杀人啊! 再一次打量了四周,并没有人注意他,陆奉川把那只玩弄着石子的手,移动到身子的阴影之中,然后曲指相扣,把那颗石子用力弹出。 一匹战马猛得从平静的草地上,高高的跃起,并以人立的姿势发出惊天长嘶,那嘶鸣声,在这深寂的夜晚里,显得分外响亮刺耳。 陆奉川一跃而起,不等那匹战马叫上第二声,闪电般的刀光,已让战马的脖子变成了两截,黑色的污血从半空喷洒而落,人立的战马仿佛是被伐倒的巨树,轰然堕落。 “你是怎么看马的?!” 陆奉川低吼道,沾染着马血的脸,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狠厉,他不待那名陆氏族兵辩解,手中的长刀便已捅入了对方的心窝,那名陆氏族兵的身子,仿佛虾米一般猛然蜷曲,年青的脸上,兀自闪动着茫然迷惑不解和自认有过错的悔恨。 “嗖” 长刀拔出,带起了一溜血光,陆奉川的眼中,跳动着黑暗的火焰。 而在这时,因为马嘶的鸣叫,在落群中的氐卜族人,瞪着眼睛打量着四周,惊恐万分的发现了逼到近前的陆氏族兵,他们发出慌乱无比的喊叫,整个落群在瞬间,就象是沸腾的油锅中忽然加了一碗凉水。 低沉而肃杀的号角,响彻整个草原,行使指挥之责的秦翔,发出了突击强攻的命令。 所有人都明白,此刻在落群中的陆恒最为危险,而要想救回陆恒的性命,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攻下落群。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震耳欲聋,闪亮的刀光映月生寒,原本静谧安详的草原,在瞬间,就已变成了人间地狱。 一百二十八章 坚持 一百二十八章坚持 “敌袭!敌袭!” 凄厉的叫喊声,就如一块巨石,投入到了平静的湖面,响起雷霆般的炸响,骚乱引发的波动,迅速传播到了此刻正千钧一发的大帐之中。 站立在大帐周围的氐卜族勇士,在这一瞬间,个个心情都是万分矛盾,他们既想走出帐外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希望能先看到,那名哑巴千骑长高举的弯刀,在挥砍而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 是否真的能够做到,断发而不伤及皮肉? 这主要是因为,陆恒此刻冰峰般沉凝的样子,还有那柄高举在空中,映着火光的弯刀,都实在是太吸引眼球了。 做为一名父亲,步度根无疑是场中最为关注的人,随着那一刀的砍落,究竟会造成什么样后果?但做为一名落群的且渠,一名久经战火考验的老匈奴战士,对这忽如其来的意外情况,他有着近乎本能的感知,步度根在刹间,便想到了一个极难接受的可能这附近唯一存在,并有能力发动大规模袭击的军队便是 步度根脸色大变,张嘴欲呼。 而无助的站立在那里,神情凄婉的仿佛在等侍玷污的步班,听到传来的喊叫声,迅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逃避眼前困境而又不伤害自己自尊心的合理理由,他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神情,身子向后移动,同时吐了一口紧憋的长气。 “不要” 步班欢喜的叫道,他清楚的看见,那根贴在他鼻子上的头发,随着他口中吐出的气息,以一种轻盈如舞蹈般的姿态,飘飞而起。 但就在这时,闪电般的刀光一掠而下。 这倏然绽放的刀光,竟是如此的璀灿耀眼,让每一个注视这刀光的人,甚至产生了要顶礼膜拜的念头。 陆恒紧抿的嘴角,跳跃着一道不易察觉的狠毒。 弯月般的刀光在一掠而下后,并没有因此而停歇,反到象是从深海囚笼里放出的呼啸巨龙,开始了犀利无比的肆意纵横。 陆恒扑入了周围的人群中,就象老鹰扑入了鸡舍,“咔嚓咔嚓”,刀砍**的钝响,连接成了一个拖曳却不停顿的长音,帐篷中,立刻响起了愤怒和痛苦的吼叫声,但更多的是惊恐! 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几如瓢洒。 步班身子,仍然在下意识的向后退闪,并委屈无比的喊叫道:“你放赖!” “傻b!” 在狂杀狂砍之余,陆恒仍然没有忘记回上一句。 此刻,从步班的下颔,到鼻尖,到额头,再到光溜溜的头颅顶端,忽然出现了一道醒目的血痕,接着,鲜血象喷泉一般涌出,可怖之极。 步班的瞳孔放大到了极点,涌动着不甘和挣扎,他用力握着手中的弯刀,指关节处,发出“咯咯”脆响,接着,他以一种凝定的姿势,轰然倒地,在半空中,他硕大无朋的脑袋,就象是被利刃剖开的西瓜一样,中分两半,原本应该永世都不能相聚的两颗眼睛,竟然奇迹般的撞在了一起。 那根头发从空中飘舞而落,无巧不巧的正横亘在了两颗眼珠的中央处。 因为一根头发的诱骗,而落入圈套,竟被他人轻易杀死,这种死法,也实在是太太窝囊 一个巨大的血泡,从步班的脖颈处涌出,并在涨大到极限时嘣然炸裂,仿佛是愤怒灵魂发出的不吼叫。 “杀” 步度根的嘴巴刚一张开,一支红羽长箭,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准确无误的射入了他的嘴巴,巨大的劲力带着他的身子凌空飞起,步度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深切的体会到了,钢铁滋味的全部含义。 “铮”“铮”“铮” 尉迟疾以最快的速度,射光了携带的箭羽,接着,他也拔出弯刀,瞪着眼睛,冲入了人群中,“吭嗤”“吭嗤”的砍杀起来,不过,他杀人的效率和熟练程度,跟陆恒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陆恒就象是疯虎,象是凶兽,身形迅捷无比的在慌乱的人影中闪动着,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但陆恒的眼眸,却使终保持着冷漠和从容,仿佛他不是在杀人,而是象农夫一样,在收割稻草。 其实,就算到了此刻,也只是杀戮刚刚开始的瞬间,这一切都来的太突兀太迅捷了,简直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啊”“啊” 在鲜血飞溅中,惨嚎痛叫声中,女性那种歇斯底里的尖锐声音,也高亢无比的响了起来,这声音,有的是那些匈奴舞女发出来的,也有玉琉公主的喊叫。 虽然已多次见过血腥场面,但这是玉琉公主第一次亲手杀人。 在玉琉公主的身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鲜血,她站在那里,疯了似的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全无半点着法,在她身边,躺倒着几名垂死的氐卜族人,每一个的身上,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他们用怨毒无比的目光瞅着玉琉公主:这个泼妇! 而陆九皋则如猎豹般,从暗影中扑出,甫一接触下,两个匈奴壮汉的身子,就以怪异的方式向后倒飞出去,并在半空中发出骨裂的爆响,陆九皋一脚踢扫在燃烧的地塘上,无数火星象礼花一样,在大帐中倏然绽放,整个场面顿时显得更加混乱。 如果说,陆恒杀人的方式,就象是无坚不摧的海啸,暴烈而迅猛,那么,陆九皋杀起人来,就象是在暗夜中游走的鬼魅,飘忽而诡异。 整个落群的氐卜族人,在最初的慌乱和惊吓过后,开始了战士本能般的反击,他们用利箭,用弯刀招呼那些,从落群周围,忽然冒出来的敌人。 而在大帐的周围,原本抱着观看神奇刀法的人,都是氐卜族最强悍的勇士,他们被发生在眼前的杀戮,唤醒了心中的血性,他们拔出腰中的弯刀,怒目圆睁,睚眦欲裂。 “杀!杀死他们!” 劈破帐壁,从四面八方,嘶吼着向陆恒等人扑去,就象是无数只恶狼。 当秦翔率领着陆氏铁骑,以星火驰援之势,不计死亡的摧毁了氐卜族人的反抗,并以最快的速度,杀到大帐的边上,当看到在夜色中,那个杆枪般挺直,有如魔神般的身影时,所有人的脸上,都涌现出狂喜的神情,接着,他们又下意识的放缓了马速,屏住呼吸。 经过多场残忍冷酷的杀戮洗礼之后,每一个陆氏族兵,都拥有着一般人难以比拟的坚韧神经,但眼前的情境,实在是太惨烈了。 无数尸体以各种怪异的姿势分布在四周,升腾起来的血雾,让天空那轮寒月看起来都是淡红色的,让呼到腔中的气息,都带着浓稠的腥气,陆恒陆九皋尉迟疾形成一个三角形,在黑暗中昂然站立,他们的身上,闪动着恶魔般的光芒。 在三角形的正中,是仍然狂乱挥舞弯刀,并发出“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喊叫的玉琉公主,她星眸迷乱,似乎陷入了某种疯狂状态。 “竟然竟然这样都没有杀死陆恒,这帮氐卜族人,真他妈的太笨了!” 人群之后的陆奉川,在心中恨恨不已的骂道,脸色阴晴变幻不定,他打量着那些尸体这位恒少爷,也太他妈的强悍了 看见陆氏族兵的到来,浑身鲜血的尉迟疾第一个坚持不住了,拄地的弯刀,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整个人摔到在地。 “你们你们终于来了啊!我受伤了,我的屁股好痛好痛!” 倒下了一个,却站起来了两个,随着一处尸体的翻动,满头大汗的卫元和呼延隆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卫元的屁股上,插着一支颤抖不已的箭矢。 “没事,你这不算伤,你屁股肉多,这一箭,根本就没碰到你的骨头,要不了两天就能好。”丝毫无损的呼延隆热心的安慰着卫元。 卫元却毫不领情:“就那么一个坑,你却非要跟我挤挤挤,要不是你,我的屁股能受伤么?” “哦,就因为我跟你挤,所以你刚才就用你的胖腿,压我的腰,差一点没把我的肋骨压折了” 陆恒把手中那柄,有着无数缺口的弯刀扔掉,他在周围的尸体翻找了两下,拣起一柄大号的弯刀,这柄弯刀是步班的,虽然步班早已死亡,但步班的手,仍然紧紧的握着刀身,陆恒把那几根手指,用令人牙酸的声音一一掰断后,才把那柄弯刀拿在手中。 陆恒向秦翔吩咐道:“这些氐卜族的人,如果投降了,就不要太着急的把他们全部杀光,问一下,金帐狼骑追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翔点头应诺,留下了五十多人后,率领其他族兵,加入了仍然进行的战斗之中。 陆恒提着弯刀,向场中的玉琉公主走去,知道玉琉公主身份的陆九皋,忍不住喊叫道:“恒少爷,你可别乱来啊!” “我怎么会乱来呢?!” 陆恒委屈的说道,接着,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玉琉公主便被陆恒一巴掌,给打的在空中玩了个全旋加转体,然后又重重的摔倒在几具尸体之上,压出数股涌溅的血水。 一百二十九章 处罚之一 一百二十九章处罚之一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玉琉公主用手抚着,被陆恒击打后,显得明显肿大的脸颊,从纵横交错的尸堆中坐起,扬着脸瞅向陆恒,修长的下颔曲线,仿佛是一只受到伤害的高傲天鹅。 夜色昏暗朦胧,再加上玉琉公主此刻的俏脸,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水,所以没有人能够真正看清,玉琉公主脸上的表情,但陆恒还是注意到了,玉琉公主那双秀美的眼眸,由迷乱而渐渐清澈,又有清澈而变为醒悟,变为羞怒愤恨矛盾凄婉种种不一而足的神情,最后,玉琉公主双眸一红,涌出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可见的晶莹泪珠。 这只是极为短暂的瞬间,玉琉公主马上就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她从地上快速爬起,不管不顾的向远方跑去。 虽然身周传来的喊杀声和凄厉惨叫,震耳欲聋,但所有人还是依稀听见了,那在强行压抑后,而发出的低沉抽泣。 “你们几个人,跟上去,保护好她!” 陆恒吩咐道,他的心灵闪过了一抹怜惜,但迅速又恢复了冰雪般的冷静,陆恒打量着周围的形势,虽然杀戮已呈一边倒的态势,但仍然有着小部分的氐卜族残余,在拼命的反抗。 “跟我来!” 陆恒呼叫道,仿佛不知疲倦似的,领着其他的人,加入了剿杀行列。 因为情况紧急,一场临时会议,在寒月照射下的旷野中,匆匆招开。 空气里,仍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远处,氐卜族人垂死的惨号,和妇孺老幼求饶的叫喊声,在风中,不绝与耳的飘摇,但无论是血腥气息,还是那些让人心寒的叫喊声,丝毫影响不了参加会议者的思绪,因为所有的人,对这种残忍的杀戮都已经习惯。 秦翔用深沉有力的音色,向大家介绍新发现的一些紧急情况。 “通过审问得知,我们已经被匈奴人发现了,因为对白羊部落落群的屠杀,匈奴左贤王稽邪珊,派出了匈奴人最精锐的部队__有万人之多的金帐狼骑,来追杀咱们这些凶手。”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此刻的众人,在不断的学习下,对匈奴人的事物,都已有着颇深的了解,比如秦翔,甚至开始研究匈奴的历史,金帐狼骑在草原上的无敌威名,让每一个人的心,都产生了下意识的紧张。 “率领金帐狼骑的人,名叫楼班,在草原上有个外号叫血狼,据说这个楼班,是一个极为可怕的角色,而且精通追踪之术,他在发现了咱们屠杀的踪迹后,便用快马或飞鹰,向所有东北方向的匈奴部落,发出了小心敌袭的警示。” 只见秦翔拿出了一块邀获的羊皮卷,在草地上展开,借着跳跃的火把光芒,只见羊皮卷上写满了古怪的匈奴文字,还画有各种图案,其中一把长刀的描画,尤为引人注目。 因为这种样式的长刀,是江北陆氏魁字门最新的研究成果,在陆氏族兵中,也唯有副统领以上级别的人,才有资格配备。 “这是氐卜族人在昨晚时,通过飞鹰传书收到的消息,是那个血狼楼班,在对杀人现场勘探后,而得出的一些结论和推断。” 秦翔用慎重的语气说道:“根据这个羊皮卷的描述,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血狼楼班已经断定出,杀人者用的就是这种样式的独特长刀,人数大约在三千到五千人之间,而且从这上面的记录可以看出,楼班已经找到了,咱们在第二次改变方向时,对那个有着八百多人的落群,进行杀戮的现场” 所有人听到这里,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因为第二次的大规模性杀戮,就发生在四五天以前,也就是说,那个楼班率领着的金帐狼骑,距离大家只有三四天的路程了。 这可是上万人之多的金帐狼骑啊!是陆氏族兵的三倍! 整个形势徒然间变的严峻起来,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 身为统领之一的曹志,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可怕的结论,他置疑的反问道:“咱们陆氏族兵,行军的速度比风还要迅快,而且路线飘忽,一路上,在藏踪匿迹方面,也没有丝毫的懈怠,那些金帐狼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踪上来了呢?” “问的好。” 显然陆恒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他盯着地上铺开的羊皮卷,似乎想从中寻找到答案,同时吩咐道:“来人,去把张锐给我找来,咱们的行军方法,都是由张锐设计,现在被人从屁股后面追上来了,而且根据金帐狼骑追踪的速度,可以判断出,他们在追踪的路上,没有出现丝毫的差错和延误,也便说明了,咱们在隐藏踪迹的方法上,存在着一个极大的破绽,如果不能把这个破绽找出来,咱们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天空高悬的那轮弯月,寒光清淡,远处隐约可见的地平线,显得深邃而幽暗,每一个下意识向远方瞅去的人,都感到了一股无形中,压迫而来的强大力量。 这股力量肃杀而森冷。 “秦翔,这次咱们陆氏族兵,强攻氐卜族人的落群,伤亡数字统计出来了没有?” 在等待张锐到来的空暇,陆恒颇有些不解的问道:“我还没有发出信号呢,怎么就提前动起手来了,行踪是如何暴露的?” “虽然所有的族兵,在战斗时都身穿内外双甲,但还是有七十六人受伤,其中二十一人是重伤,战死者三十三人。” 秦翔报出了准确的伤亡人数,对于陆恒的第二个问题,秦翔并不是一个善于打小报告的人,他瞅了一眼盘膝坐那草地上,神情镇定自若的陆奉川,琢磨着措词用语:“至于如何被发现,是” “恒少爷,行踪的提前暴露,完全都是因为卑职的过错啊。” 陆奉川用毫不推脱的语气说道:“在卑职所率领的三百人里,有一个叫崔二的族兵,他骑乘的那匹战马,是一匹脾气极为暴燥的烈马,在潜伏时,不知怎么的忽然受惊,从草地上跳跃而起,而那匹马的束嘴,由于长时间的使用磨损,出现了部分断裂,却又没有及时发现,竟被那匹战马猛然挣断,发出了嘶鸣声,虽然卑职在第一时间发现,便把那匹战马斩杀,但还是把氐卜族人惊动,从而暴露了行踪。” “这一切,都是卑职管教无方,有负恒少爷你的重托,卑职愿意领受一切惩罚!” 陆奉川沉痛无比的低下了头颅。 靠,原来是陆奉川你这家伙在搞鬼啊! 说实话,陆恒在问秦翔,行踪是如何被发现时,所抱的想法只是,要找出其中的破绽,而加以修改,使以后不再犯类似的错误,但当陆奉川跳了出来时,陆恒已可断定,十有**是陆奉川在从中做怪。 陆恒反问道:“战马忽然受惊?” “是!” “束嘴忽然断裂?” “是!” “两个忽然都发生在一件事上,这可就有点巧了啊?”陆恒似笑非笑的瞅着陆奉川:“你在第一时间,便把那匹战马斩杀了?” “是!” “斩杀的好,不过,已经被氐卜族人发现了,这时候再斩马,好象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啊?” “当时在卑职心中,多少还抱着些许侥心理,所以才会当机立断的斩马,后来秦统领吹响强攻的号角,卑职是第一个率众,向氐卜族人发动攻击的,在死亡的三十三人中,其中有十五人是卑职的下属。” 陆奉川用忠勇刚烈的语气回答道:“当时卑职心中所想,完全都是恒少爷你的安危啊!” 有几名统领的脸上,露出要干呕般的痛苦。 “说的好,说的好啊!”陆恒看表演般的继续问道:“那个叫崔二的族兵呢?” 陆奉川理所当然的说道:“崔二在潜伏时,不能约束好自己的战马,平日里又疏忽马具检查,致使这次潜伏,出现了如此大的纰漏,严重违犯军纪,卑职已把他当场处死!” 噫吁呵,这个陆奉川,还真是长能耐了啊! 陆恒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着陆奉川。 在陆恒的心目中,陆奉川虽然颇具才华,但心高气傲,狠辣有余而沉稳不足,现在看来,随着这些日子的历炼,别的不论,至少在害人方面,陆奉川已有了十足的长进。 虽然此刻,陆奉川口口声声的在那里叫喊着‘这都是卑职的过错’‘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但从陆奉川讲述的情况而论,他这个统领在意外情况发生时,当机立断,处置得当,并无太大的过错。 如果自己要强行处罚陆奉川,并不是不可以,但恐怕会引起部分统领的反弹,陆奉川这家伙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从容,正所谓得了便宜还想卖乖。 陆恒心中杀机大盛,但在他的脸上,却露出欢喜的笑容,瞅着陆奉川道:“既然你对自己的错误,有着如此深刻的认识,并一再要求,要接受惩罚,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 陆奉川气的差一点没吐血,什么叫我一再要求啊,我也就是那么一说,陆恒,你他妈的属猴啊,有个杆就爬! 黑暗中,陆恒的双眸,跳跃着毫不掩饰的狠毒,但说话的语气,却很是柔和:“那么,我就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吧!” 一百三十章 处罚之二 一百三十章处罚之二 惩罚? 一点小小的惩罚? 陆奉川虽然心中不安,但脸上却竭力保持镇定:“卑职愿意领受!” 环坐在周围的统领们,很是有几个人,知道陆恒和陆奉川两人不对付,在他们的脸上,都露出等着看好戏的神情,而秦翔则微微有些不安。 在没有明显证据的情况下,而重责陆奉川,能否让人心服?就算是用下属犯错,上官也应受到责罚这样堂皇的借口,但一名族兵犯错,最多也就是降罪到队正级别,如果统领也要受到重责,那么,谁还敢出来任事? 最可怕的是,你陆恒能以牵强的理由,降罪一名统领,那么,一名统领是不是也能以同样牵强的理由,降罪一名副统领呢?这样以来,森严的军律便形同虚设。 却听陆恒用随意的语气说道:“当时,我在氐卜族的大帐中,正在玩一个游戏,就因为你对下属的约束不严,使那个游戏出现了意外,让我很是丢脸,那个氐卜族的家伙,恐怕在临死时,都在心中骂我赖皮呢,虽然那家伙现在已经死了,但举头三尺有神明啊,我还是想给他一个交待,陆奉川,我便罚你代替那个氐卜族的家伙,和我一起来完成这个游戏吧。” 游戏?意外?死亡? 陆奉川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起来,他瞅着陆恒,不再接话。 “这个游戏很简单,当时啊,我正在跟他那个氐卜族的家伙比试刀法” 陆恒长身而起,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向陆奉川走来,两人面对面的近距离对视着,陆奉川一开始还能以坦然自若的表情,毫不退让的和陆恒对视,但随即,他便被陆恒目光流露出来的凶狠,给惊吓到了,他下意识的闪避着陆恒的盯视,越发心虚。 只见陆恒对着那根头发,“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接着,便把那根头发沾在了陆奉川的鼻尖上,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猜测出了陆恒的小小惩罚是什么了,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这一瞬间,陆奉川失去了镇定,他觉得,他已看透了陆恒所有的阴谋诡计:陆恒要杀自己,但因为拿不出自己明显过错的证据,如果以军律的名义,来杀死自己,怕是不能服众,所以,整出这么一个玩游戏的说法来,这样,陆恒在杀死自己后,还可以假惺惺的说啊,玩游戏时失手了!陆奉川那家伙,点太背! 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在想明白这一切后,在陆奉川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从来都是他用阴谋诡计来陷害别人的,想不到今日,竟会身陷阴谋诡计之中,竟会是如此可怕的感觉,陆奉川抬起手来,便想把鼻子上的那根头发抓落,既然都是一死,那么,就要死的惨烈一些,绝不能在临死时,成为任人摆布的小丑。 “你想干什么?别动,你总不希望我把你绑在树桩上,拿一个臭袜子堵住你的嘴,来完成这个游戏吧?” 陆恒的声音很冷,有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从他眼中倾泄出来的暴虐和残酷,更让陆奉川的身子猛然变得僵硬起来,他觉得自己就象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浸满了极地之冰的寒意。 黑暗中,陆恒高大挺拔的身形,流露出山狱般的压迫力量,跳跃着伤疤的狰狞面孔,更升腾着魔神般的死亡气息。 一种无力和绝望的感觉,让陆奉川的思绪几乎冻结,他明白了,在陆恒的凶狠和无所顾忌的面前,任何反抗不但徒劳无用,还会使自己死的更痛苦更难看。 陆奉川求助般的向其他统领瞅去,但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陆奉川知道,这不但是因为他人际关系差,更主要的是,陆恒玩游戏的说法,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举在半空的手,无力的垂下,陆奉川放弃了挣扎,他努力挺直的身躯,在风中瑟瑟而抖,就象是一根脆弱而孤独的稿草。 “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长了一个猪脑袋呢!” 陆恒说着风凉话,他腰间的弯刀,发出清越的鸣响,从鞘中拔出,激射暴涨的刀光,连天上的弯月,都失去了颜色,却兀自能听见陆恒的笑语:“这把刀,是我新得的,一把好刀啊,钢口着实不差,只是份量却比我原来用的那把弯刀沉,可别整出个什么意外来。” 意外?不出意外才怪呢? 所有统领都在心中嘀咕着。 陆奉川的脸色,在此刻,已变得如死人般难看,浑身大汗淋漓,仿佛水洗,他黯淡的眼神,就象是风中摇摆不定的火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在陆奉川的灵魂深处,发出无比痛苦的呻吟。 “嗖” 也不见陆恒如何作势,随着一声嘶裂空气的锐响,弯月般的刀锋,带着有若实质的寒意,匹练般的斩在了陆奉川的眼前,当陆奉川眼神已然空洞如井,五官扭曲变形的时候,刀锋却又倏然悬停在半空,离陆奉川的鼻尖,只有一指的距离。 劲烈的刀风,把陆奉川那怪异的匈奴发式,吹拂的齐刷刷向后飘去,宛如逆风中狂舞的杂草。 “下次如果再犯这样的错误,定斩不饶!” 陆恒的语气很平淡,只是那平淡中,还有着让所有人,整条脊柱都寒飕飕的冷意。 已然被骇昏的陆奉川,象半截木桩,以一种僵硬的姿态,随着陆恒的刀势向后倒去,在半空中,他鼻尖上的那根头发,仿佛忽然间有了生命,猛的一跳,接着,无声无息的化为了两半。 浑身上下裹满了伤巾,看上去仿佛一个大棕子似的尉迟疾,摇摇摆摆的向坐在草丛的玉琉公主走去,每走一步,伤口传来的抽痛,都让尉迟疾啮牙咧嘴。 从失血和脱力中醒来后,尉迟疾并没有参加统领会议,陆恒给他安排了另外的任务。 这个任务就是,劝劝玉琉公主,不要再耍她那公主脾气了,否则嘿嘿! 否则会怎样,陆恒没说,但想想陆恒那杀人不眨眼的性格,这种没有说出来的威胁,便有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实质内容。 尉迟疾当时,严辞拒绝接受这个任务,他说我是伤残人员,怎么能让我独力完成,这样沉重而又艰巨的任务呢,陆恒,你他妈的还有没有人性啊! 而陆恒则一口咬定,这个任务非尉迟疾莫属。 陆恒用的是排除法,所有人中,除了陆恒,唯有陆九皋和尉迟疾知道玉琉公主的真实身份,陆九皋是锯了嘴的闷葫芦,指望他来劝解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而尉迟疾呢,好歹也是世家子弟,也有过‘五陵少年夸多金’的香艳经历,多少知道点女儿家的脾性,正好派的上用场。 陆恒气哼哼的告诉尉迟疾,你知道么,玉琉公主那个小丫头片子,闹着要回京都呢,妈个巴子的,早让她滚蛋她不走,现在又闹着要走,现在已深入匈奴境内千里之遥,我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尉迟疾,你小子要是不能让玉琉那小丫头回转心意,我便让你负责送她回京都。 尉迟疾当时气的睚眦欲裂,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嘴唇哆哆嗦嗦有如中风。 听见渐行渐进,踩踏青草的脚步声后,跌坐在草地上,怔怔出神的玉琉公主,斜睨了一眼,便又把脸转向了暗影中,她修长如玉的手掌,使终护着脸颊,一双星眸肿涨的仿佛是水蜜桃。 终于走到了玉琉公主的身边,看着玉琉公主那在暗夜里,在风中,楚楚可怜的削瘦身形,就如遭到遗弃的怨妇,让原本打好腹案的几句说辞,都变得不合时宜起来,尉迟疾翻着白眼,开始了新的搜肠刮肚。 青草在夜风中簌簌舞动,影影绰绰如同鬼魂,四五百米远处,升腾着焚烧尸体的火焰,还有挖坑和屠杀,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凄冽的惨叫声不时掠过夜空,在这种铁与火交织的情形下,玉琉公主的柔弱有着一种另类的美艳。 “尉迟,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想不到玉琉公主竟率先开口说话,从她的声音中,仍然能够听出负气的坚决和委屈。 尉迟疾言语诚恳的解说道:“这个这个吧,公主,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其实啊,恒少爷打你,那是为你好,公主,你是第一次杀人吧,你当时陷入了迷乱之中,如果不能迅速让你从迷乱中解脱出来,你会变成疯子的,而让你从迷乱中解脱出来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你一记重击” “别骗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玉琉公主毫不留情的揭穿道:“用冷水泼,或者点击昏穴,都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可陆恒那个混蛋,他他” 说到这里,玉琉公主的话语中,又生出了几分哭意,她倔强的把头扭向另外一边,不让尉迟疾瞅见。 “还有这样的方法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啊?我就知道打耳光这种方法最有效,想来陆恒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吧?” 尉迟疾能怎么办,只能装傻充愣了,幸亏夜色深沉,让他脸上的羞红能够得到有效的掩饰,尉迟疾觉得,自从跟随陆恒以后,他的灵魂便已堕落,他的良知便已泯灭。 一百三十一章 代替 一百三十一章代替 玉琉公主怀疑的反问着:“不知道?!你不知道?!” 在这一刻,可是万万不能松口的,尉迟疾的脸上,露出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定和真诚:“是啊,我是不知道!你不信可以问问那些族兵,在杀人后,情绪出现迷乱的人,从来都是采用打耳光的方法,来让他们重新清醒。” “你不知道,难道陆恒还不知道?”玉琉公主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犹豫。 “我都不知道,陆恒又怎么能知道!”尉迟疾仿佛是在说饶口令。 “那那” 玉琉公主恨恨不已的语气松缓了下来,就在尉迟疾暗暗庆幸,自己劝说有效的时候,却不了,玉琉公主忽然用羞怒的声音说道:“那我也不回去,陆恒那个混蛋,当着众人的面打我,就算是抱着要把我从迷乱中唤醒的想法,那也太过份了啊,想想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回去,我要回京都,我是死是活用不着你们管!” 你要回京都?! 你要回京都,你就悄悄的就走呗,在这里喊的惊天动地,却又不肯挪动半下脚步,这分明就是想找一个陪绑的,那我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倒霉? “公主,你不就是觉得,受委屈了,有气憋着,心中难受么,这好办啊!” 尉迟疾鬼鬼祟祟的向四周环视了一眼,黑暗中,负责保护玉琉公主的族兵,相距最近者,也有二三十步远,不用担心能够听到他的话语,但尉迟疾还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你也可以打陆恒啊,你也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给陆恒一巴掌,那不是什么气都出了么?” “打陆恒?!” 这个提议让玉琉公主一下子从草地上蹦了起来,是啊,我也是可以打陆恒啊,光顾着伤心了,怎么把这个碴忘了? 玉琉公主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幻想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给陆恒一巴掌,让陆恒的身子,随着一声脆响,在空中就象陀螺一样快速旋转,那情景,真是越想越觉得痛快。 玉琉公主两眼发光,修长美好的身段扬溢着跃跃欲试的冲动,就如发现老鼠的猫。 而尉迟疾也在一旁,咧着嘴角悄无声息的偷乐不已,心想,陆恒,叫你逼迫我,这次我也让你出出丑。 却不了,兴奋了一会后,玉琉公主脸上的喜悦神情渐渐收敛,最终变为了为难的样子,用蚊蚋般的声音说道:“不行,我我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怎么会下不了手呢? 在这瞬间,尉迟疾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向刁蛮任性强横霸道毫无道理可言的玉琉公主,竟然说她下不了手打人?难道让陆恒一巴掌给打傻了?难道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尉迟疾用怪异的眼神瞅着玉琉公主,好象不认识她似的。 “我是下不了手啊!” 玉琉公主苦闷的说道:“这些日子,每当陆恒那个混蛋欺负我时,我都想过,拿着马鞭狠狠的抽他一顿,可每次马鞭扬起来后,看见他脸上的那道伤疤,我就又不忍心下狠手了,每次马鞭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上一次,在廷尉府的大堂上,就是因为我把他打的太狠了,所以才留下了那道伤疤,而陆恒说他一点都不怪我” 此刻的玉琉公主,在月色下,清纯如梦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羞涩和甜美。 尉迟疾瞪大了眼睛,嘴张的能吞下一枚鹅蛋。 陆恒脸上的那道伤疤?陆恒脸上的伤疤分明是自己,当初用箭射陆恒时,陆恒闪避不及,而留下来的伤疤啊!怎么跟玉琉公主扯上关系了呢? 噢,我明白,陆恒你这个混蛋,一边跟我卖好尉迟,你看,你把我脸上整出这么一道伤疤,破了我的相,我可都没怪你,我够朋友吧!让自己心生愧疚,一边又用同样的话,去麻木玉琉公主,陆恒,你小子也太太 尉迟疾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世上一切有关卑鄙无耻之类的形容词,用在陆恒身上似乎都不过份,在义愤填膺之下,尉迟疾决定,他要向玉琉公主举报陆恒,他要让陆恒布下的骗局大白与天下。 就在这时,却听玉琉公主继续说道:“是陆恒那混蛋喊你来找我的吧,听你这么一解释,我觉得也可能是我错怪陆恒那混蛋了,但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出的,可我又狠不下心来,打陆恒那混蛋” 但,慢慢慢! 从玉琉公主的话语中,可以听出,这个小丫头片子,分明中毒已深,对陆恒可是大有情义,如果自己跟这小丫头片子说,陆恒脸上那道伤疤是我整出来的,跟你没什么关系,这小丫头片子会不会因为心痛陆恒,而迁怒于我?会不会代替陆恒来报复我? 尉迟疾越想,越觉得这种情况,实在是太有可能发生了,陆恒和玉琉公主这对公母,从来都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怪胎。 想想玉琉公主的诸多可怕手段,尉迟疾下意识的浑身打了个冷颤,幸亏没有说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啊!此刻的尉迟疾,就跟吃了一只苍蝇,还不能吐出来似的恶心。 只听玉琉公主说道:“尉迟,我想到了一个方法,既能让我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又不用担心下不了手,如果你肯答应,我便跟你回去?” “办法?什么办法?”尉迟疾好奇的问道。 玉琉公主眨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尉迟,你跟陆恒是好朋友吧?” “这个”尉迟疾不明所以的回答道:“可以这么说吧。” “这样吧,我便把你当成陆恒,给上一巴掌,这样我就可以出气了” “你是说要打我?!” 尉迟疾身子猛的一晃,觉得自己仿佛挨了一闷棍,这世上还有天理么?他脸红脖子粗,指着自己的鼻子再次大声确认道:“你是说要打我?!让我代替陆恒,挨你一巴掌?” “是啊!是啊!这样不但我出气了,而且陆恒那混蛋,因为自己而连累好朋友挨揍,他一定也会心感到愧疚,以后就不敢再打我了。” “我打你打的越狠,陆恒那混蛋的心中,就越会愧疚的” 玉琉公主因为自己,想出了如此绝妙的主意,而满脸发光,连连点头,全然不顾尉迟疾的脸色已然发青,在那里自顾自的挽起袖子来,看那架式,一巴掌定能把人抽出二里地远。 愧疚?!就算是陆恒曾经有过愧疚的这种情绪,恐怕也早就让狗给吃了。 “公主,你还是回京都去吧,一路走好。” 见势不妙,尉迟疾掉头就跑,只是他身负重伤,浑身上下裹满伤巾,严重影响了行动的迅速,没跑两步,便被玉琉公主拦住了去路,看着一步步逼进的玉琉公主,尉迟疾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恶狼盯住的小白兔。 “公主,你别打我,我跟陆恒不是朋友,我跟陆恒那混蛋是仇敌,是不同戴天的仇敌啊”尉迟疾气急败坏的喊叫道。 “啪” 随着一声脆响,尉迟疾的身子以抛物线的姿态,飞向了半空,又重重的砸在了草地上,发出轰然巨响,泥土和碎草飞溅,他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登时迸裂,伤巾上,倏然绽放的嫣红触目惊心。 就在尉迟疾爬在地上,疼痛欲死满眼金星不分天南地北之时,耳边传来玉琉公主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这感觉,真爽!尉迟,你再让我打一巴掌好不好?!” 苍劲的牛角号,响彻夜空。 黑暗中,玉琉公主在前,尉迟疾在后,向聚兵处走去,在玉琉公主晶莹如玉的脸颊上,还有着明显的指痕,虽用轻纱遮住,但如果仔细瞅,还是能够看出,不过玉琉公主的神情举止,却已恢复了平日蹦蹦跳跳的轻松。 而尉迟疾呢,唉,还是不要提尉迟疾了,那根本就不是一张人脸,而是猪头,紫红的嘴巴一张一张的,发出无声的咒骂,目中流露出来的凄婉,让每一个目睹的人,都心酸不已。 此刻,关于氐卜族落群的屠杀,已经接近到了尾声,玉琉公主和尉迟疾心中都明白,马上就要急行军了,不知这次的路线又有什么新的变化。 玉琉公主看见,陆氏族兵们,用木杆搭成架子,又在架子上堆放羊毡牛皮等易燃物品,把战斗中死去的陆氏族兵,放在架子上,然后点燃,烈焰升腾,不出发出“噼啪”炸响,焦臭的气闻刺鼻难闻。 还有的族兵,正在把战斗中的重伤者,绑在马背上,因为一会急行军时,战马狂飙起来,别人难照顾到他们,只有绑在马背上,才不用担心掉队,只是那种绑法,便是一个好人,在急行军后,恐怕骨头也会被颠散。 一名身受重伤的族兵,痛苦的喊叫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众人寂寂,片刻后,一名队正从腰间拔出短匕,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不知他轻声跟那名重伤者说了句什么,接着,便以果断的手势,把短匕刺入了重伤者的心口。 垂死的惨叫分外凄厉。 看到这一幕,玉琉公主的脚步不由微微凝滞,虽然她心中明白,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但她还是无法接受:“为什么要自己人杀自己人呢,可以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把伤者藏起来,可以” 说着说着,玉琉公主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够现实。 “对自己人狠,才能对敌人更狠,要想打败凶悍的敌人,就要先把自己变成恶魔!”尉迟疾没好气的解释道,他现在一说话,浑身上下,便没有一处不痛。 “那,那要是受重伤的人是我呢?陆恒会不会” 玉琉公主在心中,既有些期许,又有些恐惧的悄然自问。 一百三十二章 雨季的阴谋之一 一百三十二章雨季的阴谋之一 当屠杀的痕迹,被手法熟练的完全抹平后,顶着浩浩夜风,和渐渐西斜的寒月,陆氏族兵在苍茫夜色中,袍服飘舞,须发飞扬,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鬼骑,开始了新的狂飙般的急行军。 这一次的急行军,和以往大不相同,不但方向再次改变,而且三千人分成了六股,每一股都有不同的方向和路线,就象是散落梅花的花瓣,除了每一股的领军者,没有人知道终点在何处。 每一股的领军者,还被特别告知,在行进中,要采取忽尔散骑,忽尔队列的方式,在遇到河沟溪流时,不要急着趟溪过河,而是要采取进入河沟溪流中,顺水或逆行出里许后,再上岸行走,而且在上岸的时候,一定要把马蹄包上,并采用逐一上岸的方式,不要留下太多线索。 类似这样的要求还有很多,在藏踪匿迹方面,向来引以为傲的张锐,这一次可是把看家的本领都搂落了出来,他告诉陆恒,根据他这一次的布置,便是鼻子最为灵敏的猎犬,也休想能够跟踪到他们的踪迹,除非 “除非怎样?”当时陆恒微皱着眉头问道。 “除非那个叫血狼楼班的家伙,是一匹真正的并有着灵性的狼王。”张锐向陆恒解释道:“我不知道恒少爷你信不信神灵,反正我信,我以前打猎,在进山前,都要拜山神爷,而狼王是山神爷的使者,传达着山神爷的意志,不能用常理来度测。” “山神爷?屁!你信不信我一刀,便把你那个山神爷给砍了?!” 听到这样亵渎神明的话语,张锐被吓的下巴差一点脱臼。 陆恒率领五百多名陆氏族兵,开始了飓风般的狂飙北奔,这五百多人中,有三百人是以陆奉川为统领的大队,还有二百多人是陆恒的亲卫队。 自从被吓昏过去,又被冷水泼脸,强行唤醒后,陆奉川的脸色,便使终保持着死人般的惨白,他再也没有往日的活络,深沉的就象是一块石头,在奔行的队列中,不时望向陆恒背影的目光,阴冷如井。 陆恒的那一刀,让陆奉川以为自己真的死了一回,他依稀听见了地狱中冤魂的泣号,那种感觉,非常恐怖,但在恐怖之余,陆奉川觉得,他似乎又获得了来自地狱的力量。 正因为死过一回,所以对死亡将不再惧怕。 在陆奉川的心中,曾经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让陆恒那霸道无比的一刀,给完全劈碎,对于这位恒少爷,还真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呢,陆奉川知道,他现在等于被剥夺了兵权,而且,他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陆恒那一刀虽然没有杀死他,而且还说出下次如果再犯,定斩不饶的宽容话语,在陆奉川看来,那根本就是迷惑人心的假话,是烟雾弹,实际上,陆恒随时都有可能杀死自己。 如果连这一点都认识不到,陆奉川也就枉为陆氏族中的年青俊彦了。 只要稍有行差踏错,或被陆恒从鸡蛋里面挑出骨头,都有可能因此而丧命,而且陆恒这个魔鬼,还会杀的理直气壮不是我不给他机会,是这家伙确实该死啊或许,陆恒还会说出这样的风凉话呢。 危机四伏的感觉,让陆奉川觉得自己现在是如履薄冰,命悬一线,而如何能够保住性命,则是当前最主要的问题。 首先,必须任何事情,都要做的尽善尽美,让陆恒暂时找不到杀死自己的理由,而先保全自己性命,然后再想办法,把陆恒杀死。 在自己没有被陆恒杀死之前,采用万无一失,完美的没有任何纰漏的方法,先把陆恒杀死。 颠簸的马背,呼啸的风声,快速游移的景物,仿佛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五百多人的队伍在行军的过程中,又出现了多次分合聚散,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队伍使终没有休息,使终保持着纵马疾驶的高速,吃喝都在马背上,在奔行了一天一夜,足有三百多里后,乌云倾压的天际尽头,出现了一座巨人般耸立的山峰。 这座山峰,就是北瀚山,是匈奴西北部,极为有名的一个景致,传说匈奴人的第一代君主,曾在北瀚山上,猎得了一只白虎,并用这只白虎,和草原各部落的首领们歃血为盟,开创了匈奴王国数百年的基业。 此刻的北瀚山,在乌云的笼罩下,显得无比狰狞可怖,五百多人的骑队,行驰在山峰的巨大阴影中,就象是渺小的爬虫。 疾驰的骑队随着陆恒的手势,放缓了速度,在一天一夜连续不断的奔行下,便是空鞍的战马,也汗气蒸腾,口吐白沫,而马上的族兵,虽然个个脸色疲惫,但他们的身形却仍然挺直,目光仍然犀利。 一只鸣镝带着尖啸着升上了天空,又从天空斜堕而下,除了被风吹拂的青草,发出簌簌的声响,天地寂寂,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咱们这一队人马,是最先赶到的啊。” 陆恒用马鞭击打着手掌心,环视着周围的地形,片刻后,他马鞭斜指,命令道:“看这天气,今晚好象有大雨,那里地处高坡,有坚崖相护,不用担心山洪爆发,便在那里扎营了。” 在天色刚黑的时候,当初分散而出的其他四股人马,全部按照约定,从不同的方向来到了北瀚山下,与陆恒聚齐,唯有陈东所率领的五百族兵,在众人等了一个时辰后,仍然全无消息。 所有统领的脸都阴沉了下来,堪比乌云密布的天空,难道出现什么意外了?难道金帐狼骑已经追上了陈东他们 太多太多的可能,让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悬挂在了半空,虽然秦翔一遍遍在地图上,给大家分析,也许是因为路途的耽误,或者走错了方向,而使陈东所率领的人马,不能即时来与大家汇合,但这样的说法,便是秦翔自己也觉得牵强。 这种时散时聚的行军方式,在江北的时候,就曾多次演练过,再说了,如果路途出现了不得不停止前进的耽搁,按照约定,是要及时派人来报信的,至于走错方向,那更加不可能,每一股队伍中,都有三四名向导,而且北瀚山这样大的目标,就是想走错都难。 “让斥候延着陈东他们可能会出现的方向,拉长距离继续搜索,全部人马一半休息,一半戒备,在显眼和地势险要的地方,扎立充当诱饵的帐篷” 一连串的命令,从陆恒口中吐出,所有人都感到了,大战即将来临时,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天黑似漆,一切景物都模糊难辩,夜风越发大了起来,山上的树枝丛林,发出浪涛般的喧嚣,茂盛的青草狂乱飞舞,就象是野马的马鬃,在充当诱饵的营地上,抖颤不已的营灯,仿佛是幽幽鬼火。 在风刮的最劲烈的时候,一声惊雷在头顶轰然炸响,接着,豆大的雨点以倾洒的姿态,从天空落下,发出密集的击打声,一个斥候从黑暗中跑了过来,向陆恒报告道:“陈东陈统领他们来了,只是” 只是原本五百多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了四百来人,而且还有不少人身受重伤,当陈东出现在陆恒的面前时,把陆恒吓了一跳。 陈东的脸上,留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仍然滴滴嗒嗒的流淌着鲜血,身上袍服,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痕,看上去破烂不堪,破碎的外甲甲叶,发出清脆的撞击,如果不是有内甲相护,估计就是有十个陈东也不在人世了。 “这是怎么回事?” “唉,恒少爷,一言难尽啊,我们碰上马贼了!” 陈东一行人,运气实在太差,在急速行军的路途上,竟碰上了草原最大的一绺马贼__半天云,足有两千多人。 虽然马贼衣甲不整,但弓马极其娴熟,个人战斗力强悍,他们把陈东一行人,当成了来清剿他们的匈奴铁骑了,又欺负陆东他们人少,便采取了一声不吭,先发制人的攻击方式,只是在一个交锋下,陈东这边倒下了近百人,而马贼却留下了五百多具尸体。 这时候,那些马贼才意识到了可能是误会,双方脱离战斗。 其实,那些马贼是颇不甘心的,但陈东一行人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和那种奇怪的战斗方式,又让他们有一种,狗捉刺猬,无处下嘴的痛苦感,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把屈辱和血吞在肚中。 陈东一行人,便是因此而耽误了行程。 当晚,天地变色,北风肆虐,暴雨倾盆,惊雷接二连三的炸响,闪电不时掠过长空,照澈山河大地,草原的雨季提前来临。 陆恒站立在遮雨的岩石下面,半个身了却仍然被斜飞的雨水淋湿,他扬首北望,从地图上来估算,此地距离穹庐山城,还有一千二百多里,这一路,还会出现多少象今天这样的意外?还有多少族兵,会因此而葬送性命? “所有追随我而死去的人,你们定将获得补偿!” 虽然风雨如晦,但陆恒心中,却熊熊燃烧着铁与火交织的烈焰。 一百三十三章 雨季的阴谋之二 一百三十三章雨季的阴谋之二 仿佛天被捅漏,这场忽如其来的暴雨,时疏时密,忽大忽小,竟连绵不绝的下了四天之久,兀自没有停歇的迹象,风中的潮湿气息,让每一人的心,似乎也跟着长起绿毛,发起霉来。 随着呼吸,那股清冷沁人肺腑。 提前到来的雨季,有着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那个叫什么血狼楼班的家伙,率领的金帐狼骑,便个个都是神仙,在这样的天气里,要想成功的追踪到陆氏族兵,恐怕也不是一件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同时,正所谓‘福祸相依’,这场提前到来的雨季,也让陆恒的整个奔袭计划,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相距数千里之遥,扮装成匈奴人,奔袭到匈奴人的大后方穹庐山城,无论从那个角度而言,这都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计划,要想获得成功,不但需要过人的胆识,需要具有快速打击能力,并且强悍非常的战斗队伍,同时还需要运气。 但,整个奔袭计划,最困难的地方,并不是奔袭能否成功,而是,如果奔袭得手,如何才能够全身而退。 因为一旦奔袭得手,便等于由暗转明,整个做战意图和方向便都暴露了出来,完全可以想象,匈奴人定然会发疯,他们会血红着眼睛,杀气腾腾的吼叫着,派遣一切可以派遣的兵力,封锁所有匈奴和大齐帝国相邻的边界,然后再象梳子一样仔细搜索,把陆氏族兵从草原上找出,斩尽杀绝,挫骨扬灰,来发泄他们心中的愤怒。 所以,整个奔袭计划,最关键之处便是,如何才能安全撤回,如果不能想出安全撤退回来的方法,那么,这个计划就是敢死队的计划,就是亡命之徒的自杀计划。 陆恒和秦翔抱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严谨,曾多次在地图上进行推演,考虑方方面面,在经过多次提议和否定之后,终于设计出来了一条,或许可行的回归路线。 之所以把这条,在两人千思万想后,才确定下来的路线,称之为或许可行,而不敢说是完美无缺,那是因为,要想通过这条路线,达到安全撤离的目的,同样也需要有被神灵祝福的罕见好运气。 而这场提前来临的暴雨,似乎是上天在向他们宣布,不再眷顾陆氏远征军,好运气不再属于他们。 因为整个撤离计划,其中的关键部分,便是需要利用草原雨季时的暴雨,做为撤离的掩护,拖延匈奴人追击的脚步,而现在,雨季提前来临,很有可能也会提前结束,而在没有暴雨掩护下进行撤离,成功的可能性一下降低了许多。 “恒少爷,怎么办?” 站在帐篷中的秦翔,目光忧虑的看着地图,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形,苦笑着对陆恒说道:“咱们现在是进退两难啊,退,身后是匈奴的金帐狼骑,虎视眈眈;进,前途未卜,凶多吉少。” 秦翔的这番话,还有着另外的含义。 学者出身的秦翔,虽然参加过盗贼,虽然悍勇强猛,但在骨子里,仍然流淌着做学问的人,那种精于算计的战斗谋略。 在秦翔看来,这次深入匈奴境内,到如今,杀死各部落的人,已有五六千之多,杀死的牲畜更是不可计数,也战略上来说,这次陆氏远征军的出击,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成果,既然雨季提前来临,那么,计划也应该随之改变,现在可以考虑撤退问题了。 就算不能攻击匈奴人的圣地__穹庐山城,只要能够安全的撤回大齐帝国,那么,便也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开弓便没有回头的箭!” 陆恒连考虑都没考虑,**的一句话,差点没把秦翔顶个跟斗,那语气,标准的亡命之徒啊! 陆恒用马鞭,在地图上反复丈量着距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不管雨停,还是不停,今天都要拔营,冒雨急行军!” 秦翔神情复杂的抬起头来,想再劝劝陆恒,虽然现在提前撤退,同样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但成功的可能性,却是要比继续前进更大一些啊。 但秦翔看见的却是,陆恒在帐篷阴影中的脸,既不是逞凶斗狠的负气,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种末日疯狂,而是冷静,一种堪比冰雪般的冷静,无有人类情感的冷静,这冷静,把秦翔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肚中。 古往今来,自从人类有了争斗,就有将领,就有领军者,好象是草原上的青草,难以数计,但名传千古,百战百胜的人物却屈指可数,没有几人。 秦翔在读史时,常常琢磨这件事,那些在历史的长河中,象星星一般璀灿闪亮的名帅,究竟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秦翔通过对战史的研究认为,每一个名帅在行军战阵方面,都有他们的独特之处,但同时,他们又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敢做他人不敢做之事,所以能够成就了不世之功。 从性格上来说,每一个名帅,都是疯子和天材的结合体,他们视万丈深渊为平地,是行走在刀锋之上的舞者,对胜利有着进乎本能的直觉,并能让所率领的人马,完全遵循他们的意志,去创造奇迹。 在有了这样的明悟之后,秦翔对那些名帅在更加佩服的同时,又气馁无比,因为秦翔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样的名帅,因为他太在意计算厉害得失了,他喜欢那种安排的如犬牙交错般的精妙,而排斥直觉般的感应,甚至在心中,下意识的便把那种直觉扼杀。 但此刻,陆恒给秦翔的感觉便是,一个既拥有疯狂想法,同时又有着冰雪般冷静的人,也许,陆恒这样的人,所拥有的便是那种名帅气质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陆恒只是一个,能够把自己情感掩饰极好的疯子,现在正领着大家往万丈深渊里跳呢。 自己当初在追随陆恒时,许下的誓言中,不是就有万死不辞的话语么?看来,举头三尺有神明啊,饭可以乱吃,而话,是绝对不能乱说的! 就在这时,简易帐篷外,传来了玉琉公主清脆如银铃般的欢喜叫喊:“雨停了,出太阳了!” 随着帐帘的掀起,只见阴沉如铅的天空上,神迹般的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久违的阳光,仿佛是跳跃的精灵,从天空倾泄而下,照射到帐篷里,灿烂辉煌。 陆恒冷硬如铁铸般的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了一丝微笑,同时泛起的还有金属般的光芒:“传令下去,拔营,急行军!” 草原上的雨季,一般都会断断续续,长达十天到十五天左右,什么时候刮起澈夜不休的白毛风,什么时候雨季便会结束,气温也会随着白毛风的离去,而变的炙热起来,步入初夏。 在雨季期间,匈奴各部落的人,都喜欢躲在搭建好的温暖帐篷中,吃着烤羊肉,饮着马**酒,搂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整天整夜的在那温软的**上,纵横弛骋,发泄旺盛的精力。 用匈奴人的话来说,草原的雨季,是长生天眷顾匈奴人的辛苦,而让大家休息的节日。 匈奴人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因为草原的雨季,而来到这个世间。 就在这匈奴人认为是节日的雨季中,陆恒率领的三千陆氏族兵,利用雨季的掩护,冒雨急行,仿佛是黑色的闪电,掠过草原大地,以最短的直线距离,直扑穹庐山城。 在陆氏族兵的高速行军中,常常有四五个游骑,在队伍的后面,远远的跟随着,这些游骑,骑术精湛,为人机警,就象是怎么甩也甩不脱的尾巴。 就在陆恒心生恼怒,打算利用地形,在急行军时设个埋伏,把这些游骑全部歼灭,然后再循着这些游骑的踪迹,把这些游骑所属的部队,也来个一网打尽的大包围时,那些游骑却派来了使者,要跟陆恒进行合作意向的谈判。 派来的使者是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浓须,仿佛棕熊一般的巨汉,宽大的袍服被他撑的几欲裂开,有着一双淡黄色的瞳孔,以一种无所畏惧的傲慢姿态,从远方缓缓催马而来,口中发出善意的叫喊声。 阴沉如锅底的天色下,陆氏族兵列成一字长蛇般的队形,用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到来。 陆石武奉命出来迎接,空中飘忽的零星雨雾,在陆石武的光头上,凝聚成珍珠般大小的水珠,又缓缓滚落而下,整个人流露着,风尘洗落,尽显枪矛本色的精悍和凶恨。 “你是什么人?” 陆石武恶恨恨的喊叫道,他知道,派他出来迎接,便有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意思,这种逞凶斗狠的差事,陆石武最是喜欢。 “我是整个草原上,最大的马帮__半天云的部下,我是受我们首领之命,前来帮助你们的人!” 那名大汉用并不逊色陆石武的高亢声音,吼叫道,他打量着陆石武,又打量着在陆石武身后,那些骑在马背上,肃然而立的陆氏族兵,瞳孔不能抑制的微微收缩,因为他感觉到了,那种唯有经过最残酷的血腥杀戮,才能够培养出来的死亡气息。 “马帮?不就是马贼么?!帮助我们?就凭你们,也配说帮助我们?!” 陆石武冷笑道,“铮”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弯刀,催动跨下骏马,风一般的向那大汉扑去。 一百三十四章 雨季的阴谋之三 一百三十四章雨季的阴谋之三 看着斜举弯刀,啮牙瞪眼,如怒涛般疾驶而来的陆石武,那名大汉挺着胸膛,昂然坐在马背上,全无动作,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 只是随着距离的快速接近,陆石武从那名大汉的眼中,看见却是显而易见的骄傲和轻蔑,陆石武觉得自己尊严受到了挑战,他的血在沸腾。 妈的,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一刀斩了你啊 “行了,石武!” 一声冷叱适时的从身后传来,空气中激荡着金属般的丝丝颤音,那是陆恒的声音。 挟着凶厉之气,两匹马近在咫尺的错身而过,高举的弯刀仍然高举着,闪烁着一线流光,那名大汉的神情仍然坚如磐石,表现出来无惧生死的从容,到让陆石武在一脸不甘的同时,也不仅揉杂着一份欣赏。 “也算是条汉子!” 随着称赞声,一匹高大的黑马缓缓从队列中走出,一股形容不出的威压,让那名大汉在陆石武的雪亮刀锋面前,都能顺畅自如的呼吸猛然一窒。 此刻,铅云低垂,那马背上挺直的身形,就象是刺破苍天的枪锋,烈风呼啸,那飞舞的长发和猎猎作响的黑色袍服,更如张扬的旗帜,还有那刀锋般的目光,直视而来,倾泄出来的冰冷的杀意,仿佛是凶兽发出的一声嘶吼。 那名大汉觉得自己眼角的肌肉,不能抑制的痉挛起来,浮在心中的是一片寒意:这个年轻人定然就是首领了,好大的威势啊,他究竟是谁?! “看在你是一条汉子的份上,我允许你说出你的真正来意。”陆恒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的时间有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实话,在来之前,那名大汉对自己代表马贼前来谈判,有着十足的把握,而且他坚定无比的认为,就算是谈判不成功,料想也不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但此刻,从陆恒平淡的语气中,那名大汉却听出了实实在在的血腥。 有些人,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威胁。 不要让我失望如果失望了会怎样?那名大汉忽然不敢想象下去。 在那名大汉的脸上,露出慎重的神情,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不错,我们就是在草原上杀人越货的马贼,那你们呢?你们中原人被称之为汉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应该是朋友啊?!” “根据你们的行军路线,我们已经猜测出来了,你们的目标是何处,你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赢得了我们的敬重,我们希望能跟你们合作,这种合作对你我对方,都是有利可图的” 想不到一个外表粗豪的大汉,说出的话语到挺有煽动性,陆恒微眯着眼睛问道:“那你说说,怎么个合作?合作的条件又是什么?” “我们知道一条近路,能够缩短行程,快速抵达穹庐山城,我们可以派出向导,来为你们引路,而且,我们还可以为你们提供穹庐山城的具体防御情况,还可以提供马匹,替换下来你们在急行军中,那些已经疲累不堪的战马,来提高你们的行军速度” 陆恒听的怦然心动,如果真能得到这样的好处,那么,偷袭穹庐山城的成功性,将会大大增加,这样的诱惑让人无法拒绝。 但陆恒可是知道,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饭,他压抑心中的狂喜,故意装出漫不在乎的样子反问道:“那么,你们想得到什么?” “我们想得到的么” 那名大汉在说话的时候,用淡黄的瞳孔一直打量着陆恒,希望能从陆恒的脸上,捕捉到些许端倪,但他失望了,陆恒脸上的神情很平淡,根本就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那名大汉的眼中闪过一抹犹豫,有些不能确定的说道:“我们希望能跟你们一起,进攻穹庐山城,得到的财宝大家平分,因为我们的战斗力跟你们相比,实在是要差一些,而且眼下,我们能够抽调出来的人手,也就是千人左右,所以,我们希望在战斗中,不承担主要的攻击任务” 陆恒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在整个攻击穹庐山城的过程中,你们就是站在一边,看着我们是如何的战斗流血牺牲,如果我们整个行动失败了,你们就可以毫发无损的逃跑,如果我们胜利了,你们便可以无耻的要求,平分胜利果实。” “什么叫无耻要求啊!请你不要这样说,你这是在用话语羞辱我们呢。” 那名大汉的脸上露出气愤的神情,他瞪着眼睛,浓密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就象是风中的杂草:“不论有没有我们,你们都会偷袭穹庐山城,而在我们的帮助下,你们的偷袭会变得更有把握一些,能够获得更大的成功,再说了,穹庐山城的财宝,是匈奴王庭近百年的积累,财宝堆积如山,多不胜数,便是真让你们来拿,你们这三千人恐怕也拿不了多少,要不,合作的协议可以变成这样,财宝先随你们来拿,你们拿不了了,拿不动了,不想拿了,我们再拿,这样总可以了吧?!你们吃肉,也总应该让我们喝点汤吧?” “至于参战的问题么,上次我们的队伍和你们的队伍相遇,我们死了不少人,我们发现,不是我们的人不行,而是因为你们有一些奇怪的武器” 那名大汉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脸上露出不能抑止的羡慕,从他比划的动作可以看出,他说的这些武器是投枪飞斧弩弓:“如果你们肯把这样的装备给我们一份,我们愿意和你们一起参加战斗。” 说实话,谈判到此,无论从那一方面考虑,这都是一个合则两利的计划,难怪这家伙敢一个人来谈判呢,这样的条件,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或许,这其中也还有阴谋,但暂时是看不出来,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陆恒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张开手掌,伸向半空,这是他跟呼延隆学的匈奴人的规矩。 看见陆恒的样子,那名大汉的脸上露出欢喜神情,催马上前,也伸出手掌,在半空中和陆恒的手掌相击,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盟约定立。 从远处掠过的劲风,不但让稀疏的雨滴变大了起来,同时也把两人的袍服吹的猎猎作响,这时候,陆恒才发现,那名大汉没有左手,在他的左小臂处,绑系着一把大号的金属铁勾,闪动着一道暗红光泽。 那道暗红,分明是被无数鲜血浸润出来的结果。 陆恒笑道:“原来你就是半天云的首领熊野啊。” 想不到自己竟被陆恒看破,熊野有几分尴尬的眨了眨眼睛,语气颇为恭敬的问道:“那么,请问公子你的姓爬坡。所有骑兵的将士包括沙摩柯在内都弃马步行。士兵们虽然钻入了山林,但呐喊声并没有停歇。几只胆子大的鸟没有被前面的响声惊飞 ̄十八。 在经历了近三十天的漫长行军后,陆恒率领着三千陆氏族兵,和熊野所率的一千马贼精英,出现在了悉达山口。 此刻,正是雨季既将结束之时,天到是不再下雨,却半阴半睛,云聚如涛,在天空中形成千奇百怪的姿态,风一阵比一阵来的劲猛,满耳都是让人牙酸的尖啸,放眼望去,远处是两座形状奇特的山峰。 东面的山,状如尖锥,虽有云雾遮掩,便仍能看见,山峰之上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西面的山,形状仿佛是张开的摺扇,群峰罗列,各具巍峨,连绵数十里。 呼延隆为陆恒介绍道:“东面的山,便是匈奴人祭天之所在,叫狼居胥山,西面的山,是匈奴人祭地,并埋葬尸骨的圣地,叫菇衍山。” 这两座山峰,就如两扇门户,拱卫着一块水草丰茂的草场,草场中,耸立着无数帐篷,在那些帐篷的后面,有着一座毫不起眼的石城。 在陆恒的眼里,这座石城明显太小,也就勉强有京都内城的大小,但据呼延隆介绍,这便是匈奴人的圣地__穹庐山城。 呼延隆告诉陆恒,匈奴人建个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们不懂得烧砖烧瓦,这座城,还是依靠从中原抢掠而来的工匠,采集山上的石头,才建造出来的呢,到如今已有百年的历史。 因为整座城都是全石结构,所以无惧风雨水火,坚固异常,再加上这里是匈奴人的大后方,也不用担心被敌人攻克,所以历代匈奴王庭,都把财宝送到这里来贮放,这里面的财宝想来 呼延隆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擦口水,完全是老年痴呆症发作的神情,而陆恒听的也是双眼放光,那样子,就如秃鹫俯视死尸,绽放着无所畏惧和抢掠的光芒。 此刻,再打量那不起眼的山城,便是青灰色的石墙,折射出来的都是隐隐金光。 一百三十五章 攻击 一百三十五章攻击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漆黑深邃。 天地间,嘶啸着代表雨季即将结束的白毛风,吹在身上并不寒冷,但劲烈非常,发出马鞭掠过长空时,那种让人心悸的尖锐哨音,空气中弥漫着沙土的气息。 远处的帐篷,透射出来点点火光,显得几许朦胧,放眼望去,就如无数颗星星在幽暗中闪烁。 在无边的黑暗里,陆恒仿佛钉子一般,双腿以跨立的姿态,站立在悉达山口的最高处,这里也是风最大的地方,他身上那件跟黑暗溶为一体的黑色袍服,时而膨胀,时而紧贴,变幻出各种形状,发出猎猎脆响,高大的身形因此而显得雾化般的模糊,但脸颊的线条,仿佛刀削,有着异常深刻的硬朗。 在陆恒身后,是一个颇为舒缓的大斜坡,密密麻麻的蹲满了人,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造形,眼睛跳跃着食肉动物的磷光。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蹲在一起的人,又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阵营。 半天云的首领熊野,因为体形巨大,在劲风的吹拂下,蹲在那里就如一块逆流中的礁石,和他在一起的是他的副手,身形颀长的射缨,不远处,是陆氏族兵的几名统领,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候陆恒下达攻击的命令。 熊野瞅向陆恒背影的目光,很是有些不甘心。 在熊野的心中,他使终认为,马贼和陆氏族兵的合作,是平等互利的关系,也就是说,做为另一方盟军首领的他,和陆恒的地位完全平等。 但这几天疾驰赶路,一路上大军的行止停歇,陆恒从来都是一言而决,半点都不曾跟他商量,仿佛他这个大名鼎鼎的马贼首领,理所当然的就变成了下属,而所带的那一千名马贼精英,自然而然的也成为了陆氏族兵的附庸,这,真是岂有此理了! 熊野一直便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陆恒,关于双方的地位问题,所以,刚才陆恒向队列最前端走去了时候,熊野故意向陆恒身边凑去,打算跟陆恒来个并肩而站,希望通过这样的身体语言,来让陆恒,也让所有的人明白,自己这个马贼首领身份的超然。 结果,才走了两步,陆恒便停了下来,瞪了他一眼,眼眸迸射出来的陌生而可怕的光芒,让熊野忽然意识到,他只要再跟着向前迈出一步,便会被无情斩杀。 这不同于陆石武当初举着刀,策马向自己飞扑而来时的恐吓,这是一种极度冰冷后的真实,用不着言语,直指心灵。 而马贼出身的熊野,对危险的感知向来敏锐。 于是,熊野又退了回来,他既不甘心,又奇怪陆恒的恶劣态度,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没天理啊! 这时,熊野看见不远处,秦翔那在黑暗中,依稀可辨的一抹眼神,很是有些意味深长,熊野怦然心惊,难道自己露出什么破绽了?自己的图谋被陆恒发现了?不可能啊?! 就在熊野打量陆恒背影的同时,那千余名马贼也神情复杂的打量着身边的陆氏族兵。 不同团体的人,因为身处的位置,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对比之心,对于这些马贼来说,陆氏族兵既是同盟军,又是潜在的敌人。 说是同盟军,是因为大家要一起来做这趟大的买卖,说是敌人,是因为马贼们认为,陆氏族兵毕竟是外人,而他们马贼才是草原上真正的主人,更何况,当初双方发生冲突,马贼可是吃了大亏的。 所以,他们打量陆氏族兵的目光,含蕴着多重意义。 而那些陆氏族兵,在经过多场杀戮之后,都已经习惯了临战前的压抑,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从他们的动作,可以感觉到他们的从容,对于他们而言,既将到来的战斗,仿佛跟吃饭穿衣般平常。 根据指示,这些族兵们都把身上碍事的袍服脱下,用平日里装样子的弯刀,深深的把袍服钉在草地上,防止被风刮走,每一个都披挂着精铁外甲,从地上抓起湿土,在外甲的甲叶上涂抹。 涂抹完甲叶后,又开始涂抹陆氏族兵特有的制式武器闪着寒光的棱枪和形状狞厉的长刀,当武器也被涂抹的不见丝毫反光后,他们从怀中掏出一枚竹哨放在口中,哨音,将是发动攻击后,黑暗中辩识身份的凭证。 这一切,都是在黑暗中无声进行的,流露出来的纪律性,和相互之间,因为一个眼神,便能配合的默契性,让那些向来自视颇高的马贼怦然心惊。 这真是一群可怕的人啊!而且,他们还有着坚实的盔甲和可怕武器 因为没有星辰,所以没有人知道,现在已是什么时辰了?陆恒站在那里已有多长时间了?只是风越来越大,而远方的灯火,却渐渐变的黯淡稀疏。 陆恒举起手臂,做出了一个劈击的动作,他这一瞬间的样子,就如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恶魔,倏然展露出滴血的獠牙。 按照事先的分配,陆奉川第一个从地上一跃而起,两手分别提着棱枪和长刀,率领他的三百属下,开始翻越山口。 之所以是第一个,是因为陆恒把攻击山城的任务交给了陆奉川,这是最艰巨也是最危险的任务,陆奉川知道,如果他不能完成任务,或者任务完成的不完美,他都会被陆恒杀死。 而能否完成任务,需要有很大的运气成份,因为山城建筑,是距离最远的所在,一路上要穿行无数帐篷,如果半路被发现了,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恐慌和愤怒同时在陆奉川心头升腾,接着,这些情绪化为了地狱般的杀意,这可是一场为了自己生命而战的战斗啊,必须面对,无法躲避,陆恒你等着,总有一天 陆奉川恶狠狠的瞅了陆恒一眼,随后,从陆恒身边跃过,在那一瞬间,陆奉川体会到了风的巨大,有一种根本就站不稳,要飞起来的感觉,陆奉川猫着腰,极其聪明的观察了一下风向,率领他的属下,斜绕到上风处,再滑行一般的向远处的穹庐山城摸去。 在陆奉川所率族兵的身后,随行而出的是秦翔所率的族兵,陈东所率的族兵尉迟疾所率的族兵 一队队人马分别从陆恒身边走过,既井然有序,又杀气狰狞,他们向着事先预定的目标扑去。 最后,留在陆恒身边的人,除了玉琉公主,除了一百名亲卫,剩余的便是,半天云的首领熊野,二当家的射缨,还有一千多名充当预备队的马贼精英。 此刻,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盯视着前方,在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所有的景物都是模糊难辨,而呼啸的白毛风,又把一切声音都给遮掩,整个的偷袭进程,只能凭借脑海想象,每一个人都觉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既紧张又期待。 玉琉公主抓住陆恒的手臂,以此来稳定,被风吹的东摇西晃的身子,她伸着个脖子,象长颈鹿似的,望着山口下面的黑暗,就如一个喜欢看热闹的孩子,喃喃的道:“走到那了?怎么还没打起来啊?” 虽然隔着袍服,但陆恒还是感觉到了,从玉琉公主指掌间传来的冰凉,在这杀戮将要上演,多日的苦累将要看到结果,无数的心血谋划将会证明的时刻,陆恒的心中,罕见的升起了一缕柔情。 这小丫头,金枝玉叶的身份,跟着我,数千里奔袭,全然无惧个人生死,一路上还真受了不少苦呢陆恒柔声道:“你先到山坡下去躲躲风,等一会打起来了,再上来看吧。” 陆恒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袍服脱下,披在玉琉公主的身上,他这一瞬间的真情流露,把玉琉公主吓了一跳。 玉琉公主好象不认识陆恒似的,直愣愣的瞅了陆恒半晌,第一个感觉便是,陆恒这个混蛋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在这一刻,玉琉公主的汗毛都是支愣着的,就如受到惊吓的猫,星辰般的大眼睛,闪烁着警觉的光芒,口中完全是下意识的应答:“无事先殷勤,非奸即盗,陆恒,你这个混蛋想干什么?!” 这声音也太大了吧,周围可是有不少人呢,实在是有些难堪,陆恒在心中发着毒誓,以后再也不能给玉琉公主半点好脸色看了,实在是不识抬举。 虽然是在黑暗中,但陆恒恼怒的表情,还是玉琉公主意识到,她可能真的冤枉陆恒了。 冤枉就冤枉了,怎么了?! 玉琉公主娇秀无伦的脸上,露出死也不会认错的犟强,但那裹着带有陆恒体温袍服的修长身躯,却有意无意的向陆恒靠了过去。 当陆恒的手,象蛇一样搭在玉琉公主的腰肢上,并伸入袍服中,有不规矩向上下游走之势时,玉琉公主浑身颤抖,完全是凭借着贝齿咬着樱唇带来的疼痛,才没有向往常那样喊叫起来。 渐渐的,玉琉公主僵硬的身子,变的柔软了下来,并发出急促的喘息,而陆恒则觉得一股气息,从脚底涌到头顶,又从头顶沉淀到腰部,渐成勃然之势。 就在这时,远处倏然响起了哨音,短促而尖锐,接着,这声音就象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的一块巨石,惊呼喊叫惨嗥马嘶各种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形成滔天巨浪。 有帐篷被点燃,在火光的照耀下,便是身在远处也能依稀看见,一个个手挥兵刃,如狼似虎,在展示杀戮之姿的凶厉身影。 一百三十六章 合作 一百三十六章合作 穹庐山城在所有匈奴人的心目中,不但是圣地,同时也是永远都不会陷落的大后方,是各大部落贵族最佳的养老之处,在这里,常年驻扎着七大部落的落群,有三万多人口,其中的青壮武勇者,达到四五千人之多,防御力量不可不谓强大,这也是马贼为什么要找陆恒合作的原因。 但在今夜,对穹庐山城的匈奴人而言,有如噩梦忽然降临。 漆黑的夜色,呼啸的白毛风,雷霆般的偷袭,还有残忍酷烈的杀人手法,让每一个匈奴人都懵了,心胆俱丧。 满耳听见的都是鬼嗥般的哨音,铺天盖地,无所不在,而伴随着哨音的,常常是一声声垂死者发出的凄厉惨叫,在无边的黑暗中,根本就搞不清楚,来犯之敌究竟有多少?是什么人?有很多被杀死的人,连刀光都没看见,便已轰然倒地。 再悍猛的匈奴勇士,在这种情况下,心中的坚强也不由崩溃,就象是受到惊吓的羔羊,满是慌乱和绝望,根本就兴不起反抗的意识,他们在黑暗中惘然四顾,一心想着的便是,如何才能逃离。 但这样的环境,逃离的想法,跟梦想般遥远,浑身沾染着鲜血,头带着狰狞面甲的陆氏族兵,杀人的动作,比那纵横天地的白毛风还要迅捷,还要无所不在,如同魔鬼,毫不留情的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有很多匈奴人,都是极不荣誉的背后中刀而死。 在山城中,因为地形复杂,曾出现了小规模的抵抗,但随着做为预备队的千名马贼精英加入,所有的抵抗便如被飓风摧残的花朵,化为了尘泥。 整晚狂啸的白毛风,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奇迹般的变小了,天空显露出天鹅绒般的淡紫色,积压已久的浓重乌云,被吹的无影无踪,呈现出来的是深沉的静美。 此刻,整个杀戮已接近尾声,代表着死亡的哨音,就象是一缕游魂,时有时无的飘荡着,到处都是呻吟和惨叫,血腥的气息弥漫天地。 半明半暗中,影影绰绰的可以看见,手提刀枪的陆氏族兵,仿佛是游荡的幽灵,在残破的战场上穿行,不时蹲下身来,把刀枪毫不留情的刺向,躺倒在地上,那些发出呻吟的身躯。 最远处的山城建筑,升腾着冲天火光,黑色的烟雾让空气出现扭曲,这座自从建成,便一直享受和平安宁的城市,在此刻,向人们证明着,破坏永远比建设来的容易的真理,而近处残存的草间露珠,则映着微明的晨曦,折射着粉红色的暗光。 陆恒领着手下的亲卫,一路迤逦行来,浸透着鲜血的泥泞,在他们的脚底下飞溅,不时会踩踏在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上,有时还能看见,升腾着热气的残肢断臂,以千奇百怪的形状散落,演绎着战争的残酷。 这些尸体不会被埋葬,一是没有必要,二是这地狱的场面,正是对匈奴人心灵打击的最佳方式。 穹庐山城的门墙虽然矮小,但全部都是用巨大的青石垒就,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质感,但在此刻,门墙下的厚木城门,残破半开,被烧的只剩下一缕余烟,就如奋力反抗后,仍然遭遇强暴,并被百般蹂躏的少女般,以一种无力抗拒的姿态,面对着侵犯者,在坚实的路面上,布满了一滩滩闪亮的血泊。 门洞幽深而阴暗,仿佛是刻记着历史苍桑的隧道。 在这一刻,陆恒停住了脚步,他有一种正在创造历史的成就感,他冷哼道:“匈奴烧杀劫掠,肆虐我中原近百年,今天,收债的人来了!” 他的冷哼声,有着金铁交鸣的铿锵,和接着响起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有如宣言,在幽深的门洞中,发出撞钟般的震荡回响。 因为穹庐山城的低矮,所以城中的祭祀大殿便越显巍峨,这里是匈奴人一年四祭之所在,有着悠久的历史。 传说,匈奴人的祖先是一只巨大的,长着白色皮毛的母狼,居住在菇衍山中,在一次扑食猎物时,被神密的呼唤所吸引,登上了对面狼居胥山的雪峰之巅,因此而被神灵宠幸,繁衍来出的后代,便是草原上最早出现的人类。 所以,祭祀大殿便建造在两山交汇之处。 这是一座奇异的大殿,三面有墙,一面凌空,阴冷的风吹在身上,兀自还有着血腥和烟火的气息。 整个殿堂宽大无比,长有数十丈,高有四丈许,要三四个人才能环抱的石柱,都被雕刻成了怪兽,栩栩如生的蹲伏在那里,仿佛随时都有扑击的可能。 那些怪兽的眼睛,都是用宝石镶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 此刻,有几个陆氏族兵,正在用手中的棱枪,热火朝天的向下橇那些宝石,呼延隆提着一条,能把他装下的巨大麻袋,活力十足在那里蹦蹦跳跳,提醒大家要小心点,可别把宝石给毁坏了,那张老脸因为兴奋,好象忽然年轻了二十岁。 那三面墙壁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图案,给陆恒的第一感觉便是,简单粗砺,同时又有着说不出来的雄浑厚重。 在殿堂内,星罗般分布着十二个镀金大缸,缸中装满了油脂,大缸旁边,各站立着一个丈许金人,做躬身俯拜之势,手捧赤金莲花,莲花的花蕊便是绽放的灯火,发出“噼啪”声。 那灯火据说自从燃亮后,便不曾熄灭过,象征着匈奴人的世代安康。 呼延隆抚着金人,哆哆嗦嗦的向陆恒介绍道:“这可都是赤足真金啊,是匈奴人祭天是用的,一个金人,便足有千斤,只是体积太大了,不容易整走。” “全部敲碎了!打包!” 陆恒心花怒放:“还有这缸,看看,这金层镀的真他妈的厚,也给我用刀刮下来,一点都不许留下。” “能带走的统统带走!不能带走的,连渣都不要留下的毁灭,不是还有七千多俘虏么,这些重体力活,就让他们干,不肯干活的,当场斩杀,肯干活的,干完了再斩” 就在陆恒疯狂叫嚣的时候,陆奉川领着五六个人,从殿堂凌空的那一面的天台走了过来,他手中的长刀,兀自还滴溅着浓稠的鲜血,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杀戮之中,一双眼眸凶光四射。 陆奉川远远的便看见了陆恒,他握着刀枪的手指,下意识的紧了紧,接着,陆奉川似乎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手中的刀枪交给了身边的亲卫,脸上用力堆挤出笑容:“恒少爷,这是我们在天台的石柱上,放现的一个垂死犯人,他说他是匈奴的三王子巴兰比,他想跟你谈谈” 随着陆奉川的话语,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物,被扔到了陆恒身前的地面上。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衣衫褴褛的身躯布满了伤痕,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脸上血肉模糊,左眼的眼窝是一个可怖的黑洞,而右眼的眼眸,却流露出有若实质的血光。 那血色的目光中,既有刻骨铭心的恨意,同时还有着说不出来的疯狂,既似玄冰,又如烈火。 这人看上去很虚弱,但同时,又给人一种强悍无比的感觉,这种矛盾的交织,让陆恒登时大感兴趣。 呼延隆凑到陆恒的身边,嘀咕道:“那天台,是匈奴人祭祖的地方,据说,只有犯了罪的王族,才有资格被绑到天台的石柱上,承受苍鹰啄食而死的惩罚,魂灵也因此而步入天国,这个三王子巴兰比,眼珠定然是被鹰给啄去了” “你便是三王子巴兰比么?你犯了什么罪,而被绑在这天台的石柱上?你又想跟我淡什么呢?” 陆恒蹲下身来,很随意的问道,两人目光相撞,在一刻,就如在旷野中不期而遇的两头野兽,彼此打量着探究着,让陆恒想不到的是,他竟从巴兰比的脸上,看到了胸有成竹的沉稳,而这种沉稳,一般只有掌控形势者才配拥有。 “不错,我就是匈奴的三王子巴兰比,我是被我的哥哥__大王子柯胡儿判定死刑的,而他之所以敢判定我的死刑,是因为我们的父亲,韩邪跋大王已经病重身死” 也不知被捆绑了几天,巴兰比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说出的话语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我想,我们俩是可以合作的!” “合作?你跟我合作?”陆恒觉的这个提议很搞笑:“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跟你合作呢?” “因为”巴兰比用信心十足的语气说道:“我会开出一个,你不可能拒绝的优惠条件!” 一百三十七章 尔虞我诈之一 一百三十七章尔虞我诈之一 我会开出一个,你不可能拒绝的优惠条件! 这个浑身上下,连一块好肉都没有,只剩下半条命的独眼龙,口气到是不小,特别是他话意中含蕴的自信,更加让人不能小窥。 陆恒再次打量着从地上挣扎坐起的巴兰比,虽然在落泊中,但举止之间仍然能够感觉到,拥用的强者风范,要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并占据上风,最主要的就是,如何来把他内心的自信摧残。 有了这样的认定后,陆恒脸上,流露出胜利者的轻浮和傲慢:“那么,就把你的条件说出来吧,我到想听听,是怎么一个不可能拒绝的优惠?!” 布满血污的脸,因为陆恒轻蔑的语气,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酝酿说辞,接着,巴兰比开始向陆恒讲述,他之所以会被绑到祭祖的天台之上,接受苍鹰啄食而死惩罚的原因。 巴兰比说的很简单,那就是,他的父亲__草原上最伟大的匈奴王韩邪跋,因为年老体衰,而忽然死亡,他和大王子柯胡儿,五王子跋拓行三个人,成为了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在竞争的过程中,五王子跋拓行首先被杀死,而他,则中了大王子柯胡儿的奸计,被生擒活捉,押送到这穹庐山城来,接受匈奴王族传统的死刑,他在那天台的石柱上,已被绑了三天三夜 巴兰比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那怕是说到身中奸计被擒的耻辱,被飞落而下的苍鹰,把眼珠子琢食的痛苦时,语气中也没有出现丝毫的感情波动,但陆恒还是注意到了,在巴兰比的血红独眼中,那瞬间一闪即隐的狞厉。 事情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其中定然隐瞒了某些关键这完全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认定,很玄虚,但同时又会坚定不疑的相信。 陆恒瞅着巴兰比,没心没肝的嘲笑道:“你说的这些,跟你要谈的优惠条件有什么关系?” “虽然柯胡儿杀了跋拓行,并下令处死我,因此而成为王位的唯一继承者,但他到现在,也还不是真正的匈奴大王,他必须在秋天的部落大会上,诏告天下,得到半数以上的匈奴部落的认可才行,所以,我还有机会。” 巴兰比瞅着陆恒,一字一句的解说道:“我的外公,是匈奴最大部落之一陀昆族的族长,而我的表舅,是匈奴最勇猛擅战的黑鹰族的族长,如果你肯饶过我的性命,我会招集这两个部落的人,在柯胡儿还没有成为匈奴大王时,向弹汉山发动忽然袭击” “我为什么要饶过你的性命?”陆恒气哼哼的说道:“你要报仇,你要向柯胡儿发动袭击,你要夺取王位,但这,关我屁事!” 想不到陆恒竟会忽然说出,这样粗俗的话语,巴兰比的脸上,露出刹那间的惊愕,他忽然问道:“你真的就是这支队伍,最高的领军者么?” 对于巴兰比的这个疑问,陆恒的脸上,露出理所当然而又不屑回答的傲慢。 被绑在祭祖天台的石柱上,接受被苍鹰啄食而死的惩罚,是一个极其漫长和痛苦的死亡过程,巴兰比几乎绝望了,等待着死神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却偏偏无力挣扎。 就在他以为,再也熬不到新的日升月落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当陆奉川率着几个人,撕破黑暗,杀气腾腾的出现在他面前,那独特如魔鬼般的盔甲样式怪异而凶厉的奇特兵器,还有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都让虚弱不堪的巴兰比在瞬间明白,来的是匈奴的敌人,而且,这些敌人已把匈奴人的圣地__穹庐山城给攻陷了。 做为一名匈奴王子,巴兰比的心无疑是愤怒的,但做为一个将死的囚犯,特别是心中还含蕴着深深的仇恨和不甘,巴兰比又在这瞬间,看见了一线生机。 巴兰比提出,要跟这支队伍的最高军事首领谈条件,完全是因为,巴兰比认定,一支敌军,能够深入敌境,并纵横数千里,攻陷匈奴人的大后方穹庐山城,是件难以想象,震惊天下的事情,那么,这支队伍的首领,一定具有罕见的战略眼光。 而具有这样战略眼光的敌军统帅,不会看不出来饶过自己的性命,便会使匈奴陷入内乱这样损人利己的好事情,所以,只要自己宣布身份,并把王子争位的事情讲出来,那么,自己的性命就定然会得到保全这就是巴兰比在甫一见到陆恒时,便敢信心十足跟陆恒谈条件的原因 但此刻,陆恒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巴兰比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是,有挨了当头一棒的惘然。 这个虽然拥有上位者威严,但看上去,比自己要年轻许多的敌军统帅,此刻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他就看不出来,饶过自己性命,比杀死自己,能带来的更大好处? 难道,难道这个少年只是一个草包,只是一个笨蛋,而他率领的军队之所以能够攻陷穹庐山城,完全是因为有着狗屎般的运气? 此刻,在巴兰比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矛盾的情绪,他既看不起陆恒,同时又为自己的生命担忧,因为陆恒的浅薄,反到使自己显得毫无价值。 巴兰比用他独眼的余光,扫描着身周那些陆氏族兵,发现这些身披甲胄的战士,在此时,一个个就象是欢快的兔子,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在洗劫着祭祀大殿中的财富,就连代表神祗的雕像,也敢毫无顾忌的砸碎,在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拖拉着一条或数条巨大的麻袋,每一个的脸上,流露出来的贪婪和汗珠同样明显。 巴兰比既心痛又蔑视,想不到攻陷穹庐山城的,竟是这样的军队和首领,长生天啊,难道你真的让乌云遮住了眼睛? 巴兰比拭探的问道:“那么,我用金银珠宝来赎我这条性命如何?” “用金银珠宝赎命?这当然可以了,不过,你身为王子,钱我可不能少要了。”陆恒用扒皮的目光,打量着巴兰比,脸上露出怀疑的神情:“你的金银珠宝在什么地方?有多少?” “这个,就在这座祭祀大殿的地下室里,放着数十箱珍宝,是我匈奴王国历代的珍藏” “匈奴王国的历代珍藏?呵,这些珍藏在我的脚步踏入穹庐山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我的了!”陆恒嘲笑道:“你竟然是想用我的财宝,来赎你的性命,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巴兰比快速眨动着独眼,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了,暗暗咬着后槽牙:“那那能不能先欠着,你说一个数目,到时,我以十倍” “本少爷概不赊帐!” 陆恒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看着巴兰比,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缓缓的站起身来:“你这家伙,看上去挺聪明,怎么长了一个猪脑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伴随着陆恒这不耐烦的语气,他身边的几名手提棱枪的亲卫,身子微微前俯,双眸暴射凶芒。 在这瞬间,巴兰比感到了来自死亡的巨大压力,空气仿佛凝滞,他知道,他的性命是否能够留存,都将在这瞬间决定。 做为一个优秀的人,他隐隐感觉到,他是有生存机会的,但实际上他却又没有把握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几乎绝望了,无奈的喊叫道:“那么,究竟要怎样,你才肯饶过我的性命呢?” 转身便欲离去的身形,就因为巴兰比的这声绝望呐喊,而出现了停留,再转过头来的陆恒,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叽叽歪歪了半天,也就这句话,让我听的顺耳些,好吧,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怕不怕死?” 巴兰比思忖了一下,回答道:“我不想死。” “回答的好!”陆恒赞叹道:“不想死并不等于怕,因为心中还有许多比死亡更重要的事情存在,比如仇恨,比如权势,所以不想死!” 巴兰比木着脸,一语不发,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答案,竟让陆恒看出了许多他内心的东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轻视陆恒了。 这时候,陆恒才告诉巴兰比,他根本就不在乎匈奴会不会出现内乱,对于他来说,匈奴以后会怎样,那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完全懒得考虑,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如何才能够携带缴获的战利品,从匈奴境内安全的撤回到大齐帝国。 “难道你在选择穹庐山城为偷袭目标时,没有考虑撤退的问题么?”巴兰比奇怪的问道。 “谁说我没考虑,我考虑了,只是事情出了点变化,变得不是很有把握了,你身为匈奴王子,也许能为我提供些许帮助。” “你让我饶你性命,其实,咱们俩的性命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我被匈奴军队追上了,那么,我在被杀死之前,一定先把你给斩了!” 陆恒威胁道:“在撤退的路上,要面对的困难,这是现在就可以想象出来的,我还就告诉你了,饶过你的性命,可以!但是,你必须跟我站在一条战线上,也就是说,在遭遇到的每一波追兵时,我都要你跟我站在一起,先向他们宣告,我这个凶手,就是被你这个匈奴王子从大齐帝国请来的” 虽然满脸血污,但还是能够清楚看见,巴兰比的脸上在短暂的愕然后,流泄出来的不能掩饰的愤怒:“不行!我是不可能跟你站在一起那样说的,我如果那样说了,所有的匈奴人都会唾弃我的!我将生不如死!” 而陆恒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你必须这样说!否则,我现在就斩了你!” 这时候的陆恒,就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魔鬼,显露出来了他的本来面目:“你也不想想,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的性命就捏在我的手中,杀死你,并不比杀死一只狗费劲多少!” “你现在唯一所要做到的事情,就是帮助我和我的部属撤退,并且祈求在撤退的路上,不要出现太多的匈奴追兵,否则,对我不好,对你更不好!” 巴兰比无比愤怒,他沉默不语的瞅着陆恒,脑海快速运转着,估算着当前的形势,是的,他现在是弱者,没有任何筹码来跟陆恒讨价还价,所有的牌都握在陆恒的手上,如果要想保全性命,就只能接受陆恒开出来的条件,可这条件,将要付出的代价,会是多么的高昂和屈辱啊。 这时候,巴兰比想起了刚才陆恒那句你怕不怕死的问话,同时也想了自己的回答。 说实话,巴兰比看不起自己的兄长__大王子柯胡儿,他为自己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一不小心中了柯胡儿的阴谋诡计而愤怒不已,同时,他又坚信,只要自己不死,便可以轻易的把匈奴王位夺回来,杀死柯胡儿,成为新一代的匈奴大王。 在和陆恒交谈的一开始,巴兰比所做出只要饶了他的性命,匈奴便会出现内乱的暗示,就是为了让陆恒上当,从而保全性命,因为巴兰比清楚的知道,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柯胡儿,所谓的匈奴内乱,波动的范围极为有限。 但让巴兰比想不到,并且极为郁闷的是,陆恒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有着居高临下的战略目光,而是很现实,还有着土匪头子般的无耻因为陆恒开出来的条件,如同土匪绑票 如果接受陆恒开出的条件,会给自己留下,身为匈奴王子,却帮助外族人侵略杀戮草原各部落的坏名声,有了这样的坏名声,再想成为匈奴大王,如同痴人说梦。 一百三十八章 尔虞我诈之二 一百三十八章尔虞我诈之二 巴兰比张嘴便想拒绝,但陆恒钢铁铸就般的神情,和倾泄着寒意的眼眸,都让他清楚的知道,只要拒绝,便会立刻被杀死。 生命,只是一种存在形式,或许并不值得过份留恋,但仇恨却一定要用鲜血来清洗,巴兰比想起了柯胡儿,想起了那让他刻骨铭心的仇恨,他张开的嘴又无声的闭合起来,变为了一声发自心灵的叹息。 这时候,在巴兰比脑海中滚动的,都是一句偶然听闻,来自中原的俗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唯有活着,才能让雄心壮志得到施展,才能把今日的屈辱变成明日复仇的快感。 “让我帮你们撤退,可以,但是,你又如何能够保证,当你和你的部属,安全的回到大齐帝国时,不会再杀死我呢”巴兰比冷笑道:“如果那样,我岂不成了最蠢笨的傻瓜?”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难道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 陆恒叫喊道,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他用真诚的目光瞅着巴兰比,但从巴兰比独眼中反馈回来的信息,却分明就是你不用装了,我认定你就是的怀疑,这种怀疑存在,对于双方合作是极为有害的,必须完全打消,否则就达不到配合无间相互信任的效果,反到有可能引发灭顶之灾。 两人对视了片刻,陆恒嘴角咧了咧,难得一见的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打算。 “你担心我过河拆桥,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到那时,我和我的部属都已经安全了,我更没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对于我来说,那时候的你,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让安安全全的回到匈奴去,然后象你在一开始时向我暗示的那样,怀着看戏的心情,看看你能在匈奴内部掀起多大的风浪,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你闹的动静越大,对我们大齐帝国便越有利,也许,我还会为你的超常表现,而高声喝采,饮酒祝福呢。” 陆恒微笑的瞅着巴兰比,这种微笑,有着洞察一切的淡淡嘲讽:“我再告诉你一句实在话,这可是亏本大奉送,在咱们俩合作的过程中,你表现的越优秀,我便越是可能饶过你的性命,因为你的优秀,代表着你将来回到草原,就能掀起更大的内乱,如果你表现的太过平庸无能,我到有可能杀死你了。” 陆恒说完后,伸出手掌,居高临下的拍了拍巴兰比的肩膀,有期许,但更多的是让人无法看透的意味深长。 巴兰比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陆恒,感受到了一种如坠冰窟的冷澈,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这少年在一开始时,表现出来的强硬装傻,就是为了在和自己谈条件时,获得最大的利益,而自己被他迷惑,没有及时认识到这一点,因此而大败亏输。 太可怕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这少年定然是魔鬼! 巴兰比在无比惊悸的同时,又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兴奋,那是强者与强者相遇后,升腾而起的战斗激情。 不过,这时候的巴兰比,到是毫不怀疑陆恒的诚意了。 经过片刻的沉吟,巴兰比吐了口长气,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神情。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闪烁着血光的独眼,渐渐黯淡下来,就如一只狼,在猎取食物时,遇到了更强悍的猛兽,经过一场血战,却终不能敌,在选择退却时,而把自己的凶戾刻意收敛隐藏。 巴兰比的脸上,甚至挤出一丝带着妥协意味的苦笑:“那么,给我整点吃了吧,我可是三天三夜都没有吃饭呢,另外,能不能把你的撤退计划也讲给我听听,也许我能提出些有用的建议呢。” “这没问题。” 陆恒兴高采烈的说道:“那么,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盟友了。” 盟友? 想不到身为匈奴王子的自己,竟会被洗劫匈奴圣地的敌人称之为盟友?这可真是一个难以接受的耻辱称号啊! 巴兰比把头低了下去,因为他担心让陆恒发现,在这一刻,从他那不能控制的眼中,流泄出来的深刻仇恨。 看着在护卫的引领下,巴兰比那蹒跚离去的背影,陆恒在心中冷笑:“盟友?哼,盟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恒少爷,我们可是盟友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分明是在污辱我们啊!” 就在这时,从祭祀大殿的门口,传来了海啸般的怒吼,接着,四五个手持兵刃的壮汉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为首者正是马贼的首领熊野,他脸上浓须戟张,满是杀气,雄壮的身躯随着呼吸几欲炸裂,远远的看见陆恒,神情越发激动:“恒少爷,你到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正在往麻袋拾捡财宝的陆氏族兵,都感觉到了危险,在第一时间里,以罕见的敏捷围了上来,手中拿着兵器,杀气腾腾,但熊野却夷然无惧,身子仍然固执的向陆恒冲来,就象是受惊的公牛,瞪着眼睛,喊叫道:“恒少爷,你就算是要杀我,也要先给我一个解释啊!” 还没有走出大殿的巴兰比,停下了脚步,转来身来,若有所思的看起热闹。 “都给我退下去,你们想干什么?” 陆恒怒叱那些围上来的族兵,:“是谁让你们把手中的兵器,对着并肩战斗盟友的?你们也太放肆了!都给我退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陆恒挥手拭意,让围上来的族兵们马上散开,同时也拭意那几名护卫,领着巴兰比赶快滚蛋,接着,他的脸变成了笑容和不解:“熊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急赤白脸的,你慢慢说,我想,一定是出现什么误会了吧?” “误会?哼,也许吧。” 熊野咬牙切齿的道:“那么,恒少爷,就请你来解说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如“能同富贵,不能同患难的夫妻”一样,马贼和陆氏族兵的合作,因为分赃不均,出现了激烈的冲突。 说实话,随着陆氏族兵一起,攻入穹庐山城的千名马贼精英,个顶个的都算的上是杀人越货劫掠钱财的好手,他们在心中使终觉得,在打家劫舍方面,自己是专业人士,而陆氏族兵只是业余,之所以当初会被陆氏族兵打败,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且陆氏族兵们的兵器盔甲太过先进。 这样的认知,让马贼们一方面,极度眼红陆氏族兵们的兵械,特别是弩弓精铁盔甲内甲,另一方面,在心中,又保持了高高在上的骄傲。 但整个偷袭穹庐山城的过程中,陆氏族兵们的表现,让这些马贼们的骄傲滚落到了地上,并被无情的碾成尘泥。 陆氏族兵杀人时的利落无情,和嗜血般的凶残,故然让每名马贼心生畏惧,而那些陆氏族兵在劫掠财宝时,手中挥舞着的,前所未有的超级大麻袋,和表现出来的**裸的贪婪,更让马贼们的眼珠子险些瞪爆。 只要是闪光物,只要是看上去,多少能值点钱,这些陆氏族兵们,便会象饿疯了的狼一样,毫不客气的扑上去,将其占为己有,他们经过的地方,往往比水洗过的还要干净,便是老鼠洞,也要伸手进去摸上几把。 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在整个掠夺的过程中,有着极具破坏性的暴殄天物,这种糟蹋,让每一个资深的有眼光的有学问的马贼们心痛不已。 比如纯羊毛织成的地毯,就是因为幅度的宽大,和花饰的繁美而值钱,但那些陆氏族兵,竟然为了携带方便,毫不犹豫的便把地毯割成了屁垫般大小的块落,这,这还值个屁钱啊! 还有样式精美的黄金烛台,只有手艺最高妙的匠人,才能打造的如此精美和栩栩如生,竟然也被毫不爱惜的砸扁,团成球状,塞进了麻袋中。 还有很多很多极具美感,和历史价值的珍贵器物,便毁在这也太没有素质了。 从马贼们的眼中,可以清楚的看见,不能抑止的惋惜和蔑视,大家都是在劫掠,为什么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有个尖嘴猴腮的陆氏族兵,竟然从腰间拔出一个扦子般的铁器,喊叫道这穹庐山城不是匈奴人祭祖的地方么?既然要祭祖,便必然有祖坟,我可是知道的,那些贵族老爷们在死后,都是会把最值钱的物品,埋入坟墓中进行陪葬,走!挖坟去!竟然竟然呼声一落,应着如云。 这也太过疯狂了,虽然有很多马贼,不承认匈奴王朝,不承认在自己的身上,流淌着匈奴人的血统,也没有什么尊重祖先的概念,但做为一名草原人,他们还是认可长生天的存在,同时也畏惧长生天的威严,而且他们坚信,生命在灭亡之后,会转化为魂灵,而打扰魂灵的安宁,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挖坟?为了钱财而挖坟? 就算是最穷凶极恶的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疯狂举动啊! 马贼们挡住了陆氏族兵的道路,口沫横飞的跟他们解释说挖坟,这是会被长生天惩罚的 而那些陆氏族兵,全然无视马贼们的警告,他们毫不在意,并两眼放光的说我们中原有我们中原的神灵,长生天算个鸟啊,我们也不认识他,他管不着我们,大家走啊! 那些马贼被这样的话语顶的,差一点没吐血:你们这些来自中原的蛮子,可以不在意长生天的惩罚,可你们的举动,是会连累到我们的啊! 就在这时,更让他们郁闷的事情发生了,一队手拿兵器的陆氏族兵,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把马贼们团团包围,竟然喝令他们:爬下!或者靠墙站着!把手背到背后,不许乱动!身上的财宝通通的交出来! 一百三十九 尔虞我诈之三 一百三十九尔虞我诈之三 说到这里,熊野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原本就短的髡发,象火焰燃烧般竖立而起,质问道:“你们陆氏族兵,手中拿着的大麻袋,个顶个的塞的鼓鼓囊囊,金银财宝装都装不下了,有人还把马车也给赶了出来,而我手下这些兄弟呢,不过是按照双方联手时的约定,跟着发点小财,想不到竟会遭到如此污辱,恒少爷,你说,这” “打住!打住!” 陆恒竖起手掌,示意熊野不要再说下去,然后他的脸上露出奇怪表情:“协议?什么协议?” 这句反问,噎的熊野差点没有背过气去,他看着陆恒,不能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接着,他反应过来了,陆恒这是在装傻! 陆恒为什么要装傻? 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仿佛潮水般席卷而来,原本的愤怒在这恐惧的侵袭下,转眼间消失无踪,熊野的脸上,出现了人类忽然面对巨大危险时,那种愕然难以置信和肌肉下意识的绷紧。 说实话,当熊野知道,自己手下的马贼,竟被陆氏族兵以武力胁迫的方式,把身上的财产洗劫一空,熊野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定然是某位陆氏族兵的统领,眼红马贼们得到的财物,所以才做出如此不友好的举动。 只要向陆恒举报,那个胆大妄为的统领就受到严惩,如果自己把愤怒的声势再造的大一些,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补偿呢。 不是有这样一句话:会叫的孩子才有奶吃。 但此刻,陆恒表露出来的的态度,显示这分明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只是,这样的认定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因为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玩弄这样的阴谋都显得毫无必要。 如果真的打算杀死自己和自己手下的这些兄弟,完全可以采取忽然动手的方式,以陆氏族兵的人数和战斗力,把自己这些人解决并不费事,而强行搜身,然后再找事由动手,反到容易引发更大的变数,这位恒少爷,究竟想干什么? “恒少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熊野一字一句的问道,他的声音很冷,绑系在手腕上的铁钩,下意识的微微扬起,闪烁着暗红光泽的尖锐钩尖,就象是毒蛇猛然露出的嗜血獠牙。 此刻,陆恒身边并无护卫,那些刚才围上来的陆氏族兵,也被陆恒驱散,相反,跟随熊野一起来兴师问罪的,还有三四名马贼,呈半圆状站立着,感觉到了这种火药味极浓的对峙,一个个握紧兵刃,瞪着陆恒,直似要扑将上来。 虽然陆恒只是孤身一人,但那如标枪般站立的身形,是如此的傲气逼人不可一世,给众人的感觉却是更加强大更加危险。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似乎,人数占优的熊野和那几名马贼到成了弱者。 场面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陆恒的目光从每一名马贼的脸上扫过,那眼神就如锥子,其中的挑衅,让包括熊野在内的每一名马贼,都感受到了心灵的刺痛。 这时候,整个气氛就如火山即将爆发时的前夜,很可能会因为一根稻草的份量,而引发滔天烈焰。 “熊野兄,你竟然还有脸问我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熊野刚才的问话冷的象冰,那么,陆恒此刻的语气,就象是侵在那冰水中的刀锋,凛冽而弥漫杀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咱们双方在商量联手合作时,可是熊野兄你自己说出来的财宝先由我们陆氏族兵拿取,拿不了了,拿不动了,你们马贼再拿怎么,当初说出的话是放屁啊?还是熊野兄你诚心想赖帐?” 熊野一呆,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当初确实这样说过,不过,当时这样说,也就是为了显示双方合作的诚意,而故做大方,任谁听了,都会明白,那只是客套之词,想不到今日,竟成了陆恒驳斥他的理由。 再说了,当初说那话时,谁有会的知道,这些陆氏族兵,洗劫起金银财宝来,竟然个个都是‘八把叉’‘一扫光’的秉性,这穹庐山城便是金山银海,也不够他们搬的啊! 熊野脸色通红,张嘴便想反驳,但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说出的话语竟是:“那那,就算我当初这样说过,那么,我和我手下的这些兄弟,大不了把这次攻陷穹庐山城后,所获得的战利品,通通拿出,交还给你们陆氏族兵好了,可你们陆氏族兵呢!强行搜身,稍有反抗,便拳脚交加。” 熊野睚眦欲裂:“我和我手下的兄弟,都是在马背上讨生活,居无定所,有今天没明日的主,所以历年劫掠的财宝,从来都是随身携带,你们陆氏族兵搜身时,却把我们多年的积蓄也一并给抢了,这,这也太过份了吧!” “这都是因为你们先不遵守协议,所以我的手下才会强行搜身,所以就算有错,也是由你们先引起来的,现在么,大家说开了,只是一场误会啊,这样吧,你说个数目出来。”陆恒很大气的一挥手。 “这个,” 熊野转动着眼珠子,他算是看出来了,陆恒这家伙,是那种有屁都憋着,回家用来吹蜡烛的主,想从陆恒手中获得赔偿?那是连做梦都不能想的事情,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如何才能逃离此处,逃离出穹庐山城,跟陆恒打交道,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送命的。 这个仇,早晚会报! 心中这样盘算着,熊野的脸上,却露出了缓和下来的神情,他微抬的铁钩也垂落了下来,显示出接受陆恒开出条件的妥协:“我这就去和我手下的兄弟们商量商量。” 熊野转身便走,他竭立使自己的步伐不要走的太快,并显得从容一些,已免得被陆恒看出破绽,却不了,还没走出两步,背后便传来陆恒的招呼声:“熊野兄,请留步,我还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熊野的心‘格蹬’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极力控制,才使自己转过身来的神情,保持心中无鬼的泰然。 却见陆恒的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笑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熊野兄,当初你我订立协议,只是订立到双方联手攻打穹庐山城,然后就无内容,现在,穹庐山城已经打下来了,不知道熊野兄你下步有什么打算啊?” 陆恒意味深长的看着熊野:“你们马贼,是否还愿意跟我们陆氏族兵继续合作呢?” 孙子才愿意跟你们合作呢!!! 心中是这样想,但此刻,最主要的就是暂时虚与委蛇,脱离险境再说,熊野脸上胡须的抖动,可以见证他笑容的勉强:“这个,当然,我们唯恒少爷你马首是瞻。” 让熊野想不到的是,这样近乎效忠的话语,换来的竟然不是褒奖,而是陆恒脸上笑意的渐渐隐没,接着,陆恒的整张脸,在幽暗的大殿中,仿佛忽然间带上了金属的面罩,有着说不出来的冷硬。 “熊野,我原本还挺看重你的,觉得你算得上是一个人物,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想不到你竟如此不堪,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你以为我真的就不敢杀你么?!” 这话语声,就象是从地狱里掠过的阴风,让熊野的心脏有种猛然被攫紧的感觉,他的血液都几乎凝结。 熊野既恐慌,又茫然:“恒少爷,这,这是从何说来呢?” 这时候,熊野才发现,整个祭祀大殿已是一派狼籍,刚才那些还忙碌万分的陆氏族兵,已经把一切能够携带的财宝收拾妥当,站立在那里,正用咄咄逼人的凶悍目光瞅着自己,接着,这些陆氏族兵在陆恒的拭意下,走了上来,用手中的刀枪,几乎贴着皮肉的把跟随熊野一起来的那几名马贼押走,然后,那些陆氏族兵也退了下去,整个大殿中,唯有自己和陆恒遥遥相对。 陆恒的眼眸深邃莫测,似乎有幽暗的火焰在其中跳跃。 “什么意思?熊野,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么?你以为你真的就能瞒天过海么?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陆恒冷哼道:“联手攻打穹庐山城,这个提议到是不错,只是,熊野,你要求马贼当预备队,怕就没安什么好心吧,如果不是因为偷袭意外的顺利,我陆氏族兵折损不多,恐怕现在,在这穹庐山城中,就要上演你们马贼来围杀我们陆氏族兵的事情了。” “没有!这是没有的事情!”熊野大声喊叫道,面对陆恒的指责,他的脸上,布满了能让六月飞雪的冤屈。 陆恒没有理采熊野,继续说道:“如果穹庐山城打下来了,我陆氏族兵又折损不多,你们马贼没有吞噬实力,于是,双方各得金银财宝,随后的日子里,匈奴铁骑定然会追击而来,你们马贼可以仗着地势之利,来个不告而别,飘忽远去,而我们陆氏族兵则成了牺牲的饵食,这样的想法,也不可不谓狠毒啊。” “以上两个算计,胜败两方面都考虑到了,可算是万无一失,而我陆氏族兵呢,则是不能逃避的牺牲品,难怪你熊野能纵横草原十多年,真是盛名无虚啊。” “污蔑!这完全是一面之词的污蔑!”熊野再次喊叫道,他浑身颤抖,似乎在忍受巨大的愤怒,看向陆恒的目光,无辜的就象是一个受到他人陷害的孩子。 “恒少爷,你说这些话,可有什么证据?” 一百四十章 仇恨 一百四十章仇恨 “证据?” 陆恒冷嗤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有证据呢?” 原本颤抖的身子忽然停止了抖动,熊野的瞳孔下意识的收缩,满是惊证,接着,他呼呼的喘着粗气,就象是刚刚交配完了的公牛,神情复杂的看着陆恒,一时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靠,原来没有证据,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不过,做为一名马贼的首领,你要是连这样的阴谋诡计都想不出来,那也够笨的了。” 熊野哭笑不得。 陆恒看着熊野,嘴角缓缓上挑,脸颊的伤疤出现跳跃般的抽动,就象是无声的狞笑:“同样,做为一名领军者,我要是连这样的小伎俩都看不透,而被别人意外杀死,那也太丢人现眼了。” 微微放松的心灵又一下崩紧,熊野张嘴欲辩。 “也许你仍然会觉得冤枉,也许你真的就是冤枉的,但,熊野,有的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你要明白,我宁肯把你的手下全部错杀,也不会让我们陆氏族兵,陷入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之中,所以在我们中原的兵法书中,有一句‘慈不掌兵’的精义,说得就是这种情况。” 完了,完了,竟然是莫须有,看来是说什么都没有用,这回死定了,熊野的瞅向陆恒的目光,流露出英雄迟暮的悲凉,和我要发飙的疯狂。 “不过,熊野,在这里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其实,你和你的那些手下,都还有生存的机会,不但有生存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发展壮大,开拓疆土,成为草原上的王者,当然,这个机会也要看你是否愿意把握,和你是否肯相信我” “相信你?” 这一刻的熊野,就象是患病一般,心灵在遭到连番打击之后,他目光凌乱,身子忽冷忽热,在海水与火焰中游荡,难受之极,他算是明白过来了,任何伪饰的言辞,在陆恒面前都是没有用处,这位恒少爷,有着一种,把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险,都坚决扼杀在萌芽状态的可怕。 而且,还是神经质的。 同时,虽然面临死亡的威胁,熊野仍然觉得,陆恒竟然要求自己相信他,这怎么可能呢,在经历了今日这样的事情后,现在的自己要是能够得以生还,宁愿跟魔鬼打交道,也不愿意再跟陆恒有半分牵系,这位恒少爷,可是招惹不得啊。 “如果你肯相信我,我将把这次攻陷穹庐山城,所获得的金银财宝分成四份,你们马贼可得其中之一,也就是说,你们马贼的每一个人,都将和我陆氏族兵享受同样的待遇。” “如果你肯相信我,我将使你和你的部属,半数以上配备跟我陆氏族兵一样的武器装备,另外一半的武器装备,还有精铁盔甲内甲,等我陆氏族兵安全回到大齐帝国境内后,我也会为你配备齐全,你随时可以派人到大齐帝国境内领取。” “如果你肯相信我,我将说服大齐帝国的军方高层,允许你和你的手下自由出入边境,这样,当你在草原上,被匈奴铁骑围剿的不能立足时,你就可以到大齐帝国境内来躲避灾难,休养生息,重整旗鼓。” “如果你肯相信我,我将” 从陆恒口中蹦出来的一句句话语,对于熊野而言,简直就象是从九天击落而下的雷霆,把他心中的坚持瞬间击为灰烬,这些条件,实在是太优厚了,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象啊。 熊野觉的,他整个人,现在就是一团面,被陆恒搓来揉去,忽扁忽圆,那种上下不靠的空落感,让人郁闷欲死。 长生天啊,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的折磨我? “熊野,你要明白,我今天不杀你,还给你更好的机会,一是因为我年轻,还有仁慈之心” 你恒少爷有仁慈之心?信你我不如撞墙 “二是因为我陆氏族兵,现在身处的境地确实危险,确实需要你们马贼的帮助,所以,你要好好把握,如果你再有丝毫不轨的举动,你会连申斥的机会都没有而被杀死,当然,在再次合作的过程中,我也会采取一些必要的防范措施,希望你不要多心。” “从相互提防到相互信任,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熊野,我防范你,其实正是给你信任的机会,你是一个聪明人,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时候,熊野才真的相信,陆恒确实饶过了他的性命,同时也饶过了他手下的那些兄弟,而且开出的合作条件是真诚的,一直背负着的,关于生死存亡的巨大压力蓦然松懈下来,反到让熊野站立不能,他跪到在地,双手向天,失声痛哭。 这哭声,既有悲愤屈辱怨恨,同时又有着轻松接受和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 昭泰二年,初夏,六月一日。 血狼楼班率领他手下的万名金帐狼骑,在接到穹庐山城被袭击的消息后,昼夜无眠的赶来,终于在山城被屠戮的第四天黄昏,出现在悉达山口。 前方,那昔日繁华的匈奴圣地,此刻已变成了鬼域般的寂静,在纵横交错的尸体间,残留的草丛,仿佛旗幡一般飘摇着,扑鼻而来的是腐臭的气息和变质的血腥气味。 自从五月二十八日夜晚的白毛风结束后,连续四天都是烈日高悬的晴天,入夏时令的高温,让每一具尸体都开始腐烂膨胀,怪异的形状令人作呕,无数只黑压压的苍蝇,被金帐狼骑的到来的马蹄声所惊,随着一声海啸般的轰鸣,便飞舞而起,在夕阳的照射下,跳着欢快的舞步。 数量之多,有如忽然升起的黑色云雾,一时间连穹庐山城的城墙都看不见了。 一只只秃鹫在天空盘旋,发出尖厉的鸣叫,在它们利爪上,有着撕食下来的骨肉,脓水如雨撒落。 虽然每一名金帐狼骑,都是征战杀戮的好手,甚至,视杀人为勇武,视杀人为欢乐,但在此刻,也不由神情僵硬,目光呆滞,这景象,实在是太惨烈了,也太出忽意料,而这些被残忍杀死的人,可都是自己的族人,流淌着和自己相同的血脉啊! 如果不是因为雨季,如果在不知不觉中,血狼楼班的脸已扭曲到了极点,这些人的死,是对他的嘲讽,是对他的羞辱,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他用力一挥手,率先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所有人都跟着跳下马来,撕下衣衫的下摆,用水囊的水淋湿了,缠在口鼻间,以此来防止空气中传播的可怕瘟疫,然后小心翼翼的向前方行去。 虽然缠了多重湿布,却仍然能够闻嗅到恶臭的气味,到处都是形状怪异的尸体,苍蝇就象是此起彼伏的波浪,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在残破的穹庐山城门口,近百个交错放置的头颅,向小山一样挡住了众人前行的脚步。 可以清楚的看见,一条条肥胖的白色的蛆虫,在流淌着脓水的五官中蠕动着,忙忙碌碌,使头颅形成一个个变幻的表情,这诡异的样子,一时间超出了许多人生理和心理承受的极限,呕吐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血狼楼班走上前去,一脚一个,把那些摆放的头颅踢飞,他闷声嘶吼道:“你们怕了么?!你们怕了么?!” 接着,他怒气冲冲的走入城门,当从幽深的门洞走出的那一瞬间,血狼楼班下意识的站住了脚步。 在夕阳下,眼前的所有的景物,都被涂上了一层血光,吹拂而来的风,冷的澈骨,让每一个人都失魂落魄,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昔日错落有致的房屋,都已化为废墟,便是那雄浑威严的祭祀大殿,也一样成了残垣断壁,到处都是竖立的木杆,仿佛森林,在每一根木杆上面,都悬挂着一具尸体,此刻正用高度腐烂的眼球,注视着到忽然到来的众人。 这场面,实在是太太怕是有上万具尸体呢,在风中滴溜溜的转动着。 这些尸体有老有少有妇人有孩童,如果说,从城外那些散落的尸体上,还能看出战斗的痕迹,那里,城里的这些尸体,则是有组织的被屠杀。 “万骑大人,你看,那边那边有一面旗幡。”一名狼骑喊叫道。 其实,不用他叫喊,血狼楼班也看见了,因为那面旗幡实在是太显眼,太醒目了。 那是一面黑色的主旗,在风中飘舞曼卷,腥红的旌带,让夕阳都失去了颜色,旗面上写着几个血色大字,有着说不出的张狂和嚣张。 “那上面写的是什么?”血狼楼班咬牙切齿的问道。 一名识得中原文字的狼骑,竭力辩认着,并缓缓念出:“犯天威者,虽远必诛!” “落款落款是:江北陆恒。” “陆恒,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血狼楼班双目赤红,发出狼嗥般的嘶吼。 一百四十一章 算计之一 一百四十一章算计之一 昭泰二年,初夏,六月一日。 天仿佛被捅漏,京都的连绵阴雨,持续了已有半月,兀自不见丝毫晴意,让每一个大齐帝国臣民的心,都不由自主的变得阴郁和烦躁,特别是在跟匈奴开战以来,至今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消息,而各种各样的谣言却漫天飞传的情况下,这种强行压抑的烦躁,便有了等待期许担忧和惧怕等多种含义。 任何一个有点见识的人,都看出来了,现在的大齐帝国,已到了夕阳晚照崩溃的边缘,自‘勤王谕招集令’下达以来,各州府的岁税库存,被各大门阀豪族洗劫一空,官府的力量登时削弱了许多,而门阀豪族的人,虽然趁机敛得了大批财物,但也不敢太过张扬,因为现在可是一个很敏感的时期啊。 同时,听说百越之地还出现了叛乱,但朝庭为了京都的稳固,所有忠于朝庭的南方军队都奉命回调,驻扎在京都周围的郡县中,等待着匈奴一战的最终结果。 是的,无论是对朝庭还是对门阀豪族,战争的最终结果,都有着生死存亡的重要。 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被雨水洗得越发青碧,高大巍峨的武英殿,在升腾的水汽中,却显得有几分朦胧,淅沥的雨丝,飘落在明黄的琉璃瓦上,又凝成水珠滚落而下,击打着汉白玉铺成的石阶,发出琴鸣般的脆响。 四个人,四个大齐帝**事力量的最高执掌者,分别坐在武英殿中,发呆。 墙壁上,挂着地图,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抬眼看去,便是万里江山,但这万里江山,又是何其沉重。 骠骑大将军方东阳,年已八十,不但须发皆白,脸上更是沟壑纵横,微闭着眼睛在那里小憩,浑浊的口涎从没有几颗牙的口中缓缓涌出,又滴落而下,与殿外的雨滴声相应和。 方东阳在太祖年间,可是军中有名的虎将,据说他一个人,就敢对着上千名严阵以待的敌军发动冲锋(也有人说,当时,这家伙骑着的马受惊了,要不,为什么战后,这家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匹马给斩了呢),太祖皇帝对他极为欣赏,曾赐其外号“虎痴”,还把当时的禁卫军交给他统领,可谓恩宠集于一身。 很多接触过方东阳的人都说,这家伙,在小时候,一定是被雷劈过,脑袋中缺根弦,说话做事属于一根肠子通到底,连放出来的屁都不会拐弯的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直爽性格,再加上人畜无害的痴呆,和冲锋陷阵时罕见的勇武,贱民出身的方东阳,竟成了各方势力都可以接受的对象,他的仕途一路飘红,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尉陆平。 秋华之乱,方东阳也同样受到了冲击,虽然挂上了骠铁大将军的虚衔,却再也不能驰骋沙场,随着岁月流逝,这位昔是睥睨天下的虎将,渐渐白发苍苍,垂垂欲死。 之所以这次对匈奴作战,让方东阳也加入了决策层,参于谋划,完全是形式上的,是为了搞平衡,纯粹就是聋子的耳朵__摆设,而方东阳的身体也极为配合,每次来军议都会不发一语,就是睡觉,而且睡的还极沉,任争吵再大声也不会醒来。 年过五旬的抚南大帅张崎,神情清朗,面如冠玉,坐在那样,巍然如松,从表现出来的气质风度上,就可以推断出,他在年轻时,定然是一名翩翩美少年。 抚南大帅张崎可算是当下军中最有实权的人物,也是景宗皇帝最信任的军队统帅,不但具有无庸置疑的军事才能,同时还有着八面玲珑的社交能力,在门阀和皇统之间冲突日渐激烈的情况下,张崎很早便表示,无论如何发展,他效忠的对象永远是当今圣上。 这样的表态,不但让景宗皇帝相信他的忠心,又让门阀豪族们觉的,只要能想办法掌握大义的名份,张崎便不再是障碍。 此刻,张崎抬眼看看,坐在上首脸色阴郁的景宗皇帝,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身边闭目养神,仿佛同方东阳一样,已然小憩酣睡的太尉陆平,一语不发。 是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战争进行至此,完全脱离了当初的设定和掌控,这,可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情况啊! 这次对匈奴作战,整个作战计划名义上是由四人共同商讨而得,其实,由门阀豪族组成的右路军,执行的作战计划,是太尉陆平设计出来的,而由边军组成的左路大军,采取的军事行动,则是由他张崎苦思冥想所拟,然后两人再把各自的计划拿出来,进行综合互补,从而形成最终方案。 打了一辈子仗,曾拟定过的作战计划数不胜数,但张崎觉得,这次是最难的。 因为要做到公平,两路大军,所面对的机会困难风险都要相似,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整个计划就有可能流产。 在计划拟定之初,景宗皇帝曾在体元殿秘密诏见张崎,诏谕道:想个法子,让门阀豪族组成的右路军多死些,死光了才好,而朝庭边军组成的左路军,要尽量避免伤亡,同时,还要把匈奴打败,扬我大齐帝国威风,朕的皇位才能更加稳固。 什么?! 张崎当时差点没用头去撞墙,他告诉景宗皇帝,那样的计划他制定不出来,就算能够制定出来,也绝对无法实现,虽然他自栩极高,但和太尉陆平相比,仍然有所不足,在计划制定中,千小心万小心不被陆平算计了,就已经是千难万难,还想去算计陆平,那不跟指望天上会掉金砖般痴心妄想么! 景宗皇帝很不甘心,但,也很无奈,太尉陆平的军神之名他也是深知的,要想搞鬼,难度确实太大,而要是弄巧成拙,反到无趣。 自从对匈奴作战正式启动以来,每日的快马军报流水般的传入武英殿,景宗皇帝最关心的就是,左右路大军各损失多少?那边看起来比较吃亏?其次,才是战斗是否顺利?是否达到了预定目标?是否重创匈奴? 右路大军是最先出击的,在吸引了匈奴铁骑的视线,达到调虎离山的目的后,左路大军以奇兵之势,直扑饮马潭,而右路大军则变为无数小股部队,开始骚扰匈奴各部落,战役一下进入了关键部分,战报却变得稀疏起来,景宗皇帝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进入五月后,最先传来的消息是,担任奇袭任务的左路大军攻击受阻,被匈奴三大部落的铁骑联手拦截,前进不能。 笨蛋!蠢材!太辜负朕的期望了! 张崎曾为景宗皇帝详细分析过,奇袭最主要的就是快准狠,如果不能迅速获得胜利,当匈奴被佯动调离的大队铁骑增援而至时,左路大军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那几日,景宗皇帝的脸都是黑着的,据说宫中的玉如意也被砸坏了十多条,侍候他起居的宦官宫女,稍不如意,便被喝令拖下去杖责,打死了算。 景宗皇帝整个人仿佛倏然又衰老了许多,每日坐在武英殿中,看见身前的太尉陆平,景宗皇帝心中就冒火,他觉得,象古钟一样坐在那里,却沉默不发一言的太尉陆平,说不定在暗中怎么嘲笑他这位皇上呢,景宗皇帝盘算着,如果右路大军获胜,而左路大军却全军覆没,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把这太尉陆平给杀了,然后再跟门阀豪族们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景宗皇帝着急上火,嘴唇起燎泡,日日失眠之时,忽然传来消息,右路大军的麻雀啄食计划,进展的也并不顺利,分散出击的八万大军,最终只有九千多人回到了无终城,不过,这九千多人到是劫掠了不少匈奴财物,有的门阀族兵,在回来时,还驱赶着漫山遍野的羊群。 好,这实在是太好了,这些门阀族兵在遭受巨大损失同时,又让匈奴人吃到了苦头,正所谓驱狼吞虎,当初心中两个设定目标都算达到,景宗皇帝着实松了一口气,再看太尉陆平时,觉得这老帮子一下顺眼了许多,只是,太尉陆平的那张脸,仍然是古井无波的沉稳,全无情绪波动,到让景宗皇帝的欢喜,打了些许折扣。 胜利者的快感,可是建立在对手的痛苦上啊。 这时候,景宗皇帝发现,抚南大帅张崎的表情很奇怪,一会吸气,一会皱眉,似笑非笑,那样子,就跟走在大街上,忽然发现地上有个鼓鼓囊囊的钱包,于是快步上前,一脚踩住,然后东张西望时,那种既兴奋,又担心失主忽然找来的患得患失表情。 景宗皇帝知道,张崎一定是心有所得,只是此刻不方便说罢了,当下用眼睛瞅了张崎一眼,起身便向偏殿走去,果然,张崎屁颠屁颠的跟随而来,不待景宗皇帝开口,便说道:“圣上,事情有点不对啊。” 这一句话,便让景宗皇帝的心吊上了半空:“不对?怎么不对?” 一百四十二章 算计之二 一百四十二章算计之二 两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凑在了一起,叽叽咕咕。 “陛下,臣曾经反复推算过,右路大军发起的佯攻,随着左路大军的出击,立刻便会被匈奴人识破,他们会调集所有兵马,全力去救援饮马潭的三大部落,但为了防止曾经制造出偌大声势的右路大军确实存在,定然也会留下二万到三万的铁骑精兵,从柳城试探性的出击,到黑水河一带察看虚实。 景宗皇帝在年轻时,也曾征战过沙场,知道张崎此刻所说的,是两军阵前,最基本的战略攻防,当下微微点头,示意张崎继续说下去。 “八万族兵,分散出击,太尉陆平制定的这个战略战术,着实残忍毒辣,在牺牲部分族兵的同时,又为另外一部分族兵换得了辉煌胜利,就算迎击而来的那二三万匈奴铁骑精兵,个个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分散四方的八万族兵全部找到击杀。” “匈奴草原,宽广无边,便是把八万头猪,驱赶其上,要想全部找到也是何其难也,何况在时间布阵上,族兵们已经占有先机,再说,那些来自门阀的族兵,听说搀杂了不少打家劫舍的老手,杀人越货的盗贼,这样的人,在正经战阵也许不堪一击,但要论起逃跑劫掠观风探色,恐怕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所以,臣在私下预测,至少应有二到三万族兵,能够安全的回到无终城,可现在呢” 景宗皇帝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眯得几乎全是皱纹,不见眸光,:“你的意思是说,朕现在高兴太早了,陆续还会有大批族兵们返回,难怪陆平那老家伙,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全不着急,原来是心中早有成算。” 不料,张崎却摇头道:“陛下,事情恐怕不是这样简单,你高兴的并不早,因为根据时间,还有从边界斥候传来的消息,可以推断出,此刻,匈奴集合的第二批铁骑,在匈奴巨且王的率领下,已经增援上来了,而且兵力极众,态势不同以往,一上来就堵住了所有边界的关道隘口,摆了关门打狗的架式,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还不能退回到无终城的门阀族兵,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再踏上我大齐帝国的国土了。” 景宗皇帝“噢”了一声,似乎吐出了一口长气,杏黄的袍服下摆微微振动,往日那似乎不堪重负的腰板,一下挺直了许多,他看了看张崎,拭意张崎继续说下去。 “但事情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 张崎的眉头皱得几乎连成一线:“怎么可能只有九千多名族兵,返回到无终城大营呢?这虽然是一个好消息,但这消息也太好太出乎意料了,事情反常即为妖,这其中会不会暗藏什么古怪呢?而且,自从正式开战以来,担任右路军统帅的李寿,至今也不曾有丝毫消息传回,这就越发让人心生疑惑了。” 随着张崎的话语,景宗皇帝枯干的手,下意识的捋上了自己的花白胡须,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情景,却是当初在朝堂上,自己意外宣布,李寿为右路军统帅,统领门阀豪族的族兵时,李寿那虽然恭身应命,却在传身离去时,投射过来的一瞥寒芒。 当时,自己还很是得意,心想,李寿,你就是朕的狗,朕让你去咬谁,你就得去咬谁!休想逃出朕的掌控,但此刻,再想起那一瞥,却忽然有了诸多不明含义。 手猛然一顿,几根胡须便被扯了下来,但景宗皇帝兀自不觉。 身旁,张崎仍然在把当前形势,为景宗皇帝掰开了揉碎了来分析:“陛下,你注意到没有,在回来的这九千多名族兵中,并无江北陆氏族兵,而这次率陆氏族兵出战的,却是太尉大人陆平的爱子__陆恒” 陆恒? 这名字好生耳熟,随后,景宗皇帝便想了起来,他倏然一惊的看向张崎,却见张崎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陆恒,不就是前年秋天,发生首阳山猎场禁卫军被杀案的凶手么?那案子,可是号称大齐帝国开国以来的第一血案呢,当时闹得天翻地覆,沸沸扬扬,陆平那老帮子,为了保全此子的性命,在朝堂之上,还险些要跟自己玩流血五步的把戏,而当时的廷尉郭宝忠,更因为此案自杀身亡。 说实话,现在听到陆恒这个名字,景宗皇帝还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同时,他却是深知的,那就是太尉陆平,对于这个晚年所得的幼子,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钟爱。 “你是说,陆恒那小子也出战匈奴了,而且,到现在还不曾回到无终城,生死不知?” “是啊。” 张崎牙痛般的点头道:“以太尉大人的老谋深算,如果没有十全把握,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他的爱子去冒险的,所以说,这其中怕是还有古怪呢,臣太过愚钝,至今推测不出,这其中的古怪究竟是什么,实在是有负陛下信任。” 笨蛋!你他妈的是个笨蛋!! 景宗皇帝在心中骂道,但表面却挤出一丝笑容,温言安慰道:“爱卿不必自责,朕也曾领兵打过仗,深知战场之事,风云变幻,最是难以测度,爱卿身居中枢,决策千里之外,有所遗漏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要太过在意了。” 满腹心事的回到正殿之中,刚才的欢喜似乎再也找寻不到了。 骠骑大将军方东阳仍然斜倒在椅背上,酣睡不醒,流下的口涎几成小溪,而太尉陆平则象古钟一般,在那里打坐入定,那沉稳和旁若无人的气势,好象这武英殿到是他家的后园,全没把自己这个皇上放在眼中。 从殿外飞檐滴落而下的雨声,“噼噼啪啪”连绵不绝,让景宗皇帝的心越发烦乱,朕这个天子,当的实在是窝囊,每日里就象是在火山顶上烘烤,油锅里煎炸,稍不小心,就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太郁闷了,朕为何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啊!朕现在就调兵入京,把这些该死的门阀世族通通斩杀干净! 景宗皇帝越想越是愤怒,身子簌簌抖动,就象是风雨中的那尾孤竹。 而景宗皇帝之所以如此愤怒,就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什么调兵入京,把门阀世族斩杀干净这类打算,只能是想想罢了,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实施,那种无力感,让景宗皇帝的脑袋象针扎一般的痛,气也有一些喘不过来,他一掌击在身边的沙盘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千里江山在他这一掌之下,化为粉尘。 这如怒涛拍岸的巨大声响,让方东阳那有若小曲的酣声,暂时停歇了来,接着,便见方东阳眼都不睁的吧叽着干瘪嘴唇,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梦呓:“别抢!那块肥肉是我的!” 而太尉陆平,则在片刻之后,才微吐长气,缓缓睁开眼眸,淡淡的瞅了景宗皇帝一眼。 这是什么样的一眼啊?!景宗皇帝觉得自己的一切想法,在这样的目光下,完全都被洞察,无可躲藏,同时,从那眼眸中流露出来的嘲讽,更让景宗皇帝险些扑上去,象疯狗一般,咬上太尉陆平一口。 想是这样想,可实际上,景宗皇帝却是一屁股坐在上首的龙椅上,呼呼喘了半天粗气,最后才脸色铁青的道:“各位爱卿,关于和匈奴作战的态势,咱们再议一下,看看是否有所遗漏。” 其实,景宗皇帝还真是有些冤枉太尉陆平了,此刻的陆平,那里还有心思嘲笑景宗皇帝,在他那泰然自若高深莫测的外表下,其实也隐藏着一脑门子的官司,和同样想暴起揍人的烦躁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恒,你个小兔崽子,你现在在那里? 李寿,你的气魄着实不小啊,你究竟想干什么? 太尉陆平掌握的情报,比景宗皇帝知道的更多更细,因为那些已经回到无终城大营的门阀族兵,已把右路大军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向他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甚至包括陆恒的一言一行,但就算如此,陆平也推断不出,陆恒这个小兔崽子干了些什么?现在在那里?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陆恒这个小兔崽子,并没有执行当初他为陆氏族兵设定的攻击计划,否则,早就应该安全返回了。 太尉陆平把地图都几乎看穿,也没有找到陆恒可能的攻击方向,说实话,有几个攻袭目标便是他也不敢想象,因为,去攻袭那样的地方,无论能否成功,都跟送死无疑。 既然想不透,那就不想了,纵横沙场半辈子的陆平,对生死早已看透,虽然陆恒是他的爱子,但在这种胡乱猜测全无用处的情况下,多想只会乱人心意,何况陆九皋就跟在陆恒的身边,无论生死,早晚会有一个准确消息传来。 再说了,自己如果露出担忧烦躁的情绪,景宗皇帝看见了,说不准会多么高兴呢? 哼!岂能让他如意! 此刻,太尉陆平更感兴趣的是,右路军统帅的李寿,他究竟想干什么? 一百四十三章 算计之三 一百四十三章算计之三 太尉陆平之所以对李寿如此在意,是因为跟据反馈回来的情报,陆平得知,李寿做出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当初,右路大军以三条路线,分别虚张声势的向黑水河方向出击,李寿率五千禁卫军二百亲卫,兵发榆林谷,行至中途,便应刻接到了左路大军已然发动奇袭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李寿有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跟那些门阀族兵一样,在草原上分散出击,劫掠黑水河周围匈奴小部落的财富,不过,这种选择有一定的风险性,那就是,千万不要让从柳城赶上来的匈奴铁骑堵上,而且在一击得手后,必须迅快撤回。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直接撤回无终城大营,这样做风险最小,也最为稳妥,当然,这也是最懦弱的作法,毫无战功和胜利品可言。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李寿做出的却是另外一种疯狂选择。 李寿率领的五千禁卫军,算得上是大齐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在接到左路大军出击的消息后,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卧牛岗,并在那里设下埋伏,堵住了一万多名不愿在草原上四散出击,而选择最稳妥方式,退回无终城大营的门阀族兵。 李寿宣布,他奉有朝庭密旨,征调族兵进行秘密军事行动,如敢违令不遵者,杀死赦,当下还以雷霆之威,把部分不服的族兵领军者干净利落的斩杀。 由于李寿在最初的无终城大营聚兵时,就给众族兵的心中,留下了稍有违逆,必被无情杀戮的恶魔形象(虽然后来受到了陆恒的打压,但算起来,二号恶魔的高位仍然可以稳居),再加上那近万名族兵,是分散而回的,面对李寿的埋伏和优势兵力,大多数族兵最终无奈的选择了屈从。 当时,有很多族兵在心中都想,现在让你闹得欢,等遇见恒少爷了再跟你拉清单! 但让这些族兵们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日子,有如噩梦,李寿就象是放羊的牧人一般,用最凶厉的方法,驱赶着他们向西北疾扑而去,全然不顾惜马力和人力,一路上,是永远都不能停歇下来的急行军。 如有掉队者,斩! 如敢逃离者,杀! 路上出现了大批累死的族兵和战马,冲关过隘,根本就是用人命来填,全不在乎死亡,也不在乎胜利成果,仿佛狂飙的飓风一般,永不停止前进的脚步。 太尉陆平所得到的消息,便是到此为止,这还是一名身患重伤的族兵,依靠装死的本事,更在机缘巧合下,碰上了一队在草原上四散出击后,正打算回撤的族兵队伍,才奇迹般的保住了性命,才把这个珍贵的消息带了回来。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做为一名职业军人,太尉陆平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整个匈奴的地形图,接着,近乎直觉般,他的意识停留在饮马潭背后的匈奴重镇__肃慎峡口上。 就是这里了,李寿的目标定然是肃慎峡口了。 这时候,在太尉陆平的心中,对李寿既恼怒无比,又有几分欣赏起来,同时还有着深深不解。 之所以恼怒无比,是因为李寿这样做,那一万多名族兵便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了,这太大胆,也过份了,难道李寿就没有想到后果? 而欣赏,则完全出自军事角度,因为这个军事行动计划确实很大胆,而且跳出了常规思忖的范畴,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如果没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是绝对不敢实施的,更何况,在行军的路途上,要突破燕代马城等匈奴驻兵之地,只要稍有耽搁,便会陷入匈奴铁骑的重围之中,那时,可就是必死无疑了。 当然,如果真能在出其不意之下,把肃慎峡谷给攻破下来,匈奴三大部落驻守的饮马潭,因为所有的兵力,都在抗击正面左路大军的攻击,当李寿率领一只兵马,以奇兵之姿忽然从背后出现,匈奴三大部落的崩溃灭亡可在意料之中。 不过,就算如此,失去的和得到的几乎相当,就是胜利,也是一场惨胜。 李寿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冒险了,李寿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如果说,这个军事行动计划,是李寿在没有出兵时,就跟景宗皇帝商议设定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消耗门阀豪族的实力,那么,也太过明显了,而且,李寿这样针对性极强的做法,早晚会被所有人知道,那时,门阀豪族们闹然起来,便是景宗皇帝也保不住他的性命。 李寿是一个肯牺牲自己性命,而保全皇统的人么?太尉陆平认为,李寿不是。 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李寿想谋夺军权,形成割据自立之势,成为皇统门阀豪族两大势力之外的一股新兴势力。 这种可能是最大胆最荒诞,同时又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推测。 李寿曾担任过西北大帅,主持过西北军政,虽然时间短,但着实打过几场胜仗,威望颇高,在西北军中培养出来了一批心腹,回到京都任宗正之职后,又想尽办法把他的一些门客,也送到西北州郡担任实职,尽掌西北政务。 太尉陆平猜测,李寿在以前,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他有两大顾忌,一个顾忌是,他担心他要是太早的流露出谋求自立的意图,皇统和门阀豪族两大势力,很有可能会联起手来,先把他象碾臭虫一样碾死。 不过,这个顾忌随着车骑大将军庞休被谋杀,皇统和门阀豪族形成水火不容的态势后,已经消失。 现在再想想车骑大将军庞休之死,竟然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事情的背后,定然少不了李寿那鬼魅般的身影。 李寿还有一个顾忌,就是军权的有效掌握,大齐帝国的军制是很特别的,无实衔军职时,就算是再高军事级别的长官,也无权调动边郡州兵,但同时,如果有了军权实职,在行兵布阵之时,可以暂时不听从朝庭的号令。 这也就是所谓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不过,这个‘不授’,是要有胜利保证的,如果自行其事,却打了败仗,那便要接受加倍惩罚。 也就是说,担任宗正之职时的李寿,如果想谋求军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现在,李寿身授征北大将军,右路军统帅的实职,由边军组成的左路大军,也在他的实权节制范围之内,再加上以前担任西北大帅,在军中打下的坚实底子,他夺取西北军权的机会已然成熟。 李寿,这也说的上是机关算尽呢,你的野心着实不少啊! 在看清看透李寿的一切布局后,太尉陆平在心中冷嗤,因为李寿敢这样做,定然是得到了部分皇族势力的支持,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打压门阀豪族的势力,再建皇统威权。 但太尉陆平觉得,李寿和那些皇族势力的人,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有着数百年历史形成的门阀豪族,岂是能轻易消灭的,门阀豪族的人,早已深入人心,深入各个阶层了,再说了,打压一批,难道就不会再起来一批么,要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所以,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京都,还是在权力中枢的稳定,李寿,虽有才华,但目光却局限在局部,而不是天下,所以那才华也有限的很,从长远来看,定然难逃灭亡的命运,暂时便让他先得意去吧。 再说了,李寿这样一整,到显出一个好处来,那就是皇族势力和门阀豪族势力的对垒,因为李寿此刻的忽然表演,紧张的态势到会缓和下来,这可是一个好事啊。 做为一代军神的太尉陆平,更祟尚的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战略布局,动刀动枪,那是不得以而为之的事情,‘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那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 太尉陆平虽然出身门阀豪族,但他更是大齐帝国的人,他绝对不希望大齐帝国的内部,出现兵戈征伐之事,因为内斗,无论那一方获得最终的胜利,最终伤损的都是大齐帝国内部的国力,都会给异族入侵中原造成机会。 建功域外,开疆拓土,那才叫本事呢,内部么,大家斗斗心眼,发发小财,搞个偷袭暗杀什么的,也就算是顶天了。 在把这一切都想清楚之后,太尉陆平便抱着看戏的心情,等待着李寿表演结果的到来,陆平从时间估算着,新的战报应该快传回京都了,到时,一切就该有了一个结果,就有热闹可看了。 太尉陆平就是不告诉景宗皇帝,甚至,他还刻意隐瞒了部分消息,让张崎推测无门,他就是想看一看,景宗皇帝那从地狱到天堂,又从天堂到地狱时的变化表情。 太尉陆平瞅着岁数比自己年轻,但看上去,却比自己还显衰老的景宗皇帝,恶意的想:当年,因为一时心软,饶过了你的性命,最终却使太子遇害身亡,这次,还气不死你啊! 此刻,武英大殿中,静谧非常,唯有殿外连绵不绝的雨滴声,显得分外刺耳惊心。 陆恒,你个小兔崽子,你在那里? 这声声雨滴,再次唤醒了太尉陆平,那坚硬如铁石心灵的一抹柔软,唉,岁数大了,便有些儿女情长了啊! 一百四十四章 人心险恶 一百四十四章人心险恶 如果说,当初的长途奔袭,是迅雷是疾风是一道带着死亡阴影的黑色闪电,那么,此刻的回撤,更象是草原上被追赶的兔子,是流浪在外多年,终于决定回家的游子,是匈奴大部落逃难般的迁移。 如果说,当初的长途奔袭,陆氏族兵是被铁的纪律所约束,行进之间,表现出来的是铁石般的坚忍和机械般的精密,那么,此刻的回撤,这些陆氏族兵则仿佛是在燃烧着他们的生命潜能,流露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活力和激情。 他们完全忘记了苦累,忘记的疲乏,每日里,就是知道永不停歇下来的赶路,困了,便把自己绑在马背上睡觉,累了,便看一眼身旁那装满财物的马车(那种实实在在的兴奋,能让疲劳在瞬间化为乌有),有的族兵,甚至练出了一手,站立在疾驰的马背上,解决拉撒问题的绝技。 此刻,这些身着匈奴袍服的陆氏族兵,看上去跟平常的匈奴人已是完全相同,甚至就连那扑面而来的草原气息,悠长的呼喊,也有着同样的浓冽,他们驱赶着马车,和数万匹无鞍骏马,快速的扑向草原边界之西的凤城。 是的,是西撤而不是南下,因为陆恒已然料定,如果选择南下回中原的道路,定然会被随后而来的匈奴铁骑堵截,到时候,就算是再有本事的统帅,再强悍的战力,也逃不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而西撤凤城,这样的路线,定然会出乎所有匈奴人的意料。 因为凤城,是匈奴人和突厥人的边境,在凤城之西,是一块近百里的荒芜草场,草场有逐渐沙化的迹象,已不能放牧了,被称为碎石滩,碎石滩之西,便是弱水,过了弱水,就是突厥人的地界骆驼岭,从骆驼岭再顺山势南下,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能安全回到大齐帝国。 这里所说的顺利,是千万不要遇上突厥人的大部队。 突厥和匈奴一样,也是逐水草而居,有着强大实力的北方民族,祟尚掠夺杀戮,和用马刀来颂扬他们的铁血。 在太祖年间,突厥人曾进犯过中原,那时候的突厥可比今日的匈奴还要强大,足足招集了二十万大军,一鼓作气的攻打到了晋阳,突厥的大可汗颉利还曾志得意满的宣布,他要饮马长江,然后让突厥战士的马鞭,把长江的水流阻断,再踏过江去,看看江南的花花世界。 大齐帝国倾全国之力,在晋阳以西的平原上,和突厥人展开了大会战,当时的军队统帅,便是今日的太尉陆平,先利用地势之利,坚守不出,然后出奇兵,断了突厥人的粮道,并在所有水源上都投了毒,更散布谣言引发突厥内乱,最后一战而胜。 据说,当时的二十万突厥大军,最后能够逃回沙漠的只有七十多人,颉利可汗在半年后,郁郁而终。 晋阳会战之后,突厥人再也不敢用正眼看视中原大地了,他们主动后撤数百里,把扩张的目光投向了西边和北边,因为有沙漠相隔,到也和大齐帝国匈奴这两个强邻,保持了相安无事的局面。 陆恒这个借道突厥,再从突厥返回大齐帝国的想法,不可不谓异想天开,别出心裁,但其中险难之事,也同样出乎想象,最主要的是,所能收集到的关于凤城碎石滩弱水驼骆岭,还有突厥内部的情报更是微乎其微,这使事情是否能够成功充满了变数,而任何微小的意外,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这也是陆恒为什么肯放下身段,和马贼,和匈奴三王子巴兰比合作的主要原因。 说起这个三方面合作,秦翔到给陆恒出了一个极其恶毒的主意,叫做什么:互相打击互相监督互相弥补互相惊惧。 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敌人往往会比朋友更加了解对方,熊野率领的半天云马贼,能够在草原上纵横多年,一定有着匈奴铁骑无可比拟的优势,而且,对匈奴各部落的内部事物一定也更加了解。 同样,巴兰比做为匈奴王子,据说还曾担当过负责剿匪的万骑长,据说战迹极为骄人,那么,他对马贼的一些喜好行踪和隐秘之事,一定也是了如指掌。 秦翔的主意就是,让他们相互之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在暗地里互掐,通过这个人口中套出的消息,去向另外一个人求证,再用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听到的隐秘,来打击这个人的心灵,这样一来二去的交锋几回,这两个家伙,恐怕连小时候尿床,偷看邻居家小女孩洗澡的事情,都不敢隐瞒呢。 狠啊!毒啊! 这一瞬间,陆恒从秦翔的身上,依稀看见了老狐狸方仲行的影子。 当然,从实实在在的角度而言,此时此刻的秦翔,跟方仲行相比,还是有着很大不足的,这种不足,不是指两人计谋方面的优劣,而是说两人的心态。 在陆恒身边,催马疾驰的秦翔,献上此记后,那张虽然布满风尘,但仍然有着些许书生气息的儒雅脸庞上,正流露着淡淡不安,而且他的目光,也下意识的闪避着陆恒的盯视,瞅向远方那天地相连之处。 或许,此刻的秦翔,在他的内心,正在做着天人交战呢,为自己献上了如此恶毒的主意,而承受着自我道德观念(也就是所谓的良心)的谴责。 如果是方老狐狸,一定会摆出一幅理所当然,全不在意的神情,这有什么啊?!这算什么啊?!良心,老夫的良心早就让狗吃了 陆恒觉得,他有义务,也有责任帮助秦翔在这方面迅速成熟起来,他拍了拍秦翔的肩膀,称赞道:“好!你的这个主意着实不错,秦翔,我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来完成了。” 按在秦翔肩膀的手掌,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秦翔身躯的抖动,只是不知道,这抖动是因为马背的颠簸,还是因为他心灵的波澜:“这可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啊,现在面对的险恶形势,你和我都是一样清楚,在这时候探听出来的消息,很可能决定着我们所有人的生死,秦兄,我相信你!” 由‘秦翔’再‘秦兄’,多少说明了陆恒心中的殷切和期许。 说罢,陆恒便催动跨下骏马,超过秦翔,跑到队伍前列去了。 陆恒不知道,秦翔是如何完成自我思想斗争的,陆恒也不知道,秦翔是如何跟马贼的首领熊野匈奴三王子巴兰比进行意志交锋的,陆恒只知道,连续三天,秦翔熊野巴兰比三个人,都明显的变瘦了下来,就好象这长途跋涉,把他们身上的水份挤干了一般。 秦翔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一双眼眸,深邃如井,幽幽看不见底。 而熊野和巴兰比两人,则经常性的东张西望,一幅惶惶不安的样子,瞅谁都是怀疑的表情。 在第三天,秦翔来找陆恒,他告诉陆恒,熊野抗不住了,所以交待了一个重要情况。 当初,在穹庐山城的祭祀大殿中,陆恒先下手为强,为了把熊野收伏,陆恒点明了马贼们可能实施的阴谋诡计,而实际上,熊野还有一手险恶打算,没有被陆恒猜测出来。 那就是,如果攻击穹庐山城的过程一切顺利,而陆氏族兵又伤损不多,为了获得更多的财物,熊野打算在逃亡的路上,利用马贼们对地形的熟悉,而向陆氏族兵发动忽然袭击,把大部分财物抢夺过来。 当然,也会留下部分陆氏族兵的性命和少量财物的,并不是马贼们心慈手软,而是希望留存下来的部分陆氏族兵和财物,能够拖延从后追寻而来的匈奴铁骑,使马贼们能够从容逃逸。 为此,熊野在合作之初,便派出自己的手下,联络了另外两股马贼,共有一千五百多人,使终跟随在队伍的后面,现在,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马贼传话来了,血狼楼班率领的万名金帐狼骑,已经赶到了穹庐山城,也就是说,双方相距只有三日的路程。 以金帐狼骑的速度,虽然陆氏族兵现在也是全力急行军,但受到装载着财宝的马车拖累,速度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轻骑快进的金帐狼骑的,在三到四天之后,金帐狼骑定然能够从后面追赶上来。 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马贼,同时询问熊野,到底还下不下手啊,如果再不下手,可就没有机会了! 通过这两天,秦翔对熊野又打又搓,又是关心,又是暗讽的交谈,使熊野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他的一切,其实都在陆恒的掌控之中,他的那些举动,也早就被陆恒发现了,而陆恒之所以一直不揭他的底,那是因为陆恒希望他自己能够坦白交代,而现在,已到了最后关头,如果他再不坦白的话,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的熊野,已完全崩溃了,他向秦翔发誓,他就是背叛母亲,他也不敢背叛恒少爷啊! 在草原上,母亲是最尊贵的象征,而以母亲为名立下的誓言,是草原上最重的誓言。 “唉,妈了个巴子的,我已经把这些家伙,尽量的往坏里面去想了,但还是险些着了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还是不够卑鄙,不够无耻啊!我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学习啊。” 明明是认识到自身不足的谦虚话语,但秦翔听的却浑身冒起冷汗,学什么?学卑鄙无耻么? “既然还有一千五百多名马贼跟在后面,那么,便不能便宜他们了!”陆恒阴恻恻的说道。 一百四十五章 慑服 一百四十五章慑服 当那些报着‘这回可要发财了’念头的马贼,从隐蔽处冲出来时,却惊讶的发现,他们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糟了,被熊野那王八蛋出卖了!”__每一名马贼的心,都慌乱的象是被遗弃的孤儿。 当那些陆氏族兵,一个个提着寒光凛冽的长刀,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那股有若实质的肃杀气息,比草原上最劲烈的朔风还要寒冷刺骨,瞪视而来的仇恨目光,让许多马贼觉得自己双腿一软,便从马背上摔落到了地上。 这些在草原上威名显赫的马贼,在此刻,之所以会表现的如此不堪,一是因为,连续三天三夜,跟随在陆氏族兵屁股后面的追踪赶路,耗掉了他们太多的体力,个个已到了油尽灯灭的境界,是对财富的巨大渴望,让他们坚持了下来,而现在,这种来自力量源泉的渴望,就象是空中的气泡,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便破灭了。 二是因为,事情太意外了,就如在美人的怀抱中正得意撒欢之时,却忽然发现,已被老婆捉奸在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就在这些马贼们绝望待死时,身着黑色袍服的陆恒出现了,长发被风吹的象是一面旗帜,在他身后,是乖顺如同羔羊般的半天云首领熊野。 “你们可以不死!” 恶魔永远是恶魔,虽然说的是宽恕的话语,但却是恶魔的交易:“但你们必须要听从我的号令,也就是说,你们被收编了,从此以后,你们就不是马贼了,而是我大齐帝国派到草原上,有着合法劫掠权的正规军。” 爱怎么吹牛就怎么吹去吧!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虽然每个人的心中,都或许另有想法,但在这一刻,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个个还是懂得的。 所有的马贼首领,都被招集到了一起,开了一个临时会议,由于时间紧迫,所以会议开的很短促,基本上就是陆恒一个人发言,在会议的半程时,一个敢于求证真理,并且要求公平相待的马贼首领,倒在了陆恒的刀下。 每一个心动不已的许诺,都伴随着一个冰水淋头的处罚,当会议结束时,这些马贼首领们的脸色,个个都是半青半白,似哭似笑,就象是荡妇遭遇了**,痛,并快乐着。 陆恒的要求很简单,熊野所率领的半天云一千多名马贼,和此刻被包围的一千五百多名马贼,双方合兵一处,在赤峰山口,设下埋伏,无论如何,也要阻拦住,随后赶来的金帐狼骑五天。 为了防止这些马贼们半路反水,或者明着答应,却暗地里撒丫子开溜,陆恒要求,每一绺马贼都要交出多年积蓄的钱财,交出人质。 用陆恒的话来说,钱财么,是他在帮大家保管,人质么,是他恒少爷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情况,而替草原马贼们留下的火种。 我这可是一片好心啊,你们可千万不要让这火种,被本少爷的一泡尿给浇熄了陆恒是如此威胁众马贼的。 当时,就有一名马贼首领哭了,因为他的亲弟弟将成为人质,而被留下,他跪倒在地,嗥叫道:“恒少爷啊,就我们这点人,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可能挡住金帐狼骑五天啊,你要想杀我们,现在就动手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笨蛋!没脑子啊!难怪当了这么多年马贼,数你穿的最是破烂,在我们大齐帝国,要饭的都比你光鲜!” 这一番有着教育意义的话语,其实是说给所有马贼首领们听的,陆恒循循善诱的道:“为什么让你们在赤峰山口阻敌么?还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利用地势之利!” “可以用石头阻路,可以用树木杂草堆在路中央,再放上一把火,谁又让你们真的去跟金帐狼骑拼命了?!” 所有马贼首领们都面面相觑,渐渐的,他们的脸上,露出轻松表情,就如山重水复疑无路之间,忽然看见了一条羊肠小道,对啊,如果从赤峰山口的高崖上,凿下两块巨石,估计那些金帐狼骑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一时半会也休想把道路给清理出来呢,再加上放火,阻敌五天,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说了,这些金帐狼骑从远路追踪而来,定然也是昼夜不歇的赶路,疲惫不堪,他们又能保持多少体力?而你们从今天就开始设伏,足足有两天的准备时间” 羊肠小道变成了金光大道,再想想陆恒刚才的许诺,事成之后给予的奖赏,这些马贼首领们个个眼睛放光,变得跃跃欲势起来。 熊野不愧是草原上最大的马贼首领,有着谁都比拟不了的观风看火的本事,他第一个跳了出来,表忠心般的喊叫道:“恒少爷,你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时间很急迫,所以这一切,都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的,双方在要分手的时候,陆恒让千多名陆氏族兵,把身上的精钢盔甲内甲棱枪弩弓留下,交给了半天云的马贼。 这种优质装备的交付,让其它的马贼们眼睛都直了,一个个习惯性的手抖不已,躁动欲抢的心,就如春风吹过的草地,因为刀头舔血的人都知道,拥有优质装备者,便等于拥有了更多的生命保障。 陆恒把熊野拉到了一边:“你要多加小心,我并不希望你死,所以,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陆恒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被那些装备吸引住了目光,并没有人注意他跟熊野的谈话,但陆恒还是把声音压低了许多:“金帐狼骑赶上来后,发现路途被堵,很有可能会采取绕路包围的方法,因为毕竟金帐狼骑的人多,可以留下部分人马继续追踪,部分人马来对付你们的方法,唯一生存的道路便是,到时把马弃了,徒手攀崖,翻过北面的山峰,去瀚海。” “这一千五百多名其它绺的马贼,据我估计,最后能生还七八百人就不错了,你想办法把他们收编,然后派人到大齐帝国边境的太平集,找陆氏老店,我会派人在那里和你联络。” 熊野的心怦怦直跳,他神情复杂的看着陆恒,到了这一刻,他才实实在在的感觉到,这位心狠手辣的恒少爷,是真心实意对他的。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射缨和班叱健的。” 陆恒微笑说罢,便转身上马而去,标枪般的背景在飞舞的黑袍间,凝聚着无尽的霸气和威严,既成为了熊野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心灵的依靠,又成为了他在一生中,永远都无法忘却的梦魇。 当天晚上,为了顾惜马力,队伍放缓了下来,实行一波继续赶路,一波给马喂食,一波更换马车马匹的速进滚动式行军,匈奴三王子巴兰比来到了陆恒身边,欲言又止。 此刻,正是圆月高悬中天之时,冰轮般的月光,让身周的郁郁青草,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绿光,夜风轻柔,有着舒爽的暖意,此起彼伏的虫鸣,是草原上最悦耳动听的天籁。 月光下的巴兰比,浑身上下,已然收拾的干净利落,虽然瞎了的左眼,蒙上个牛皮眼罩,脸上布满抓痕,但身形挺拔,虎背狼腰,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慑人的风采。 草原上的人,身上有伤残的很多,这种伤残,反到成为了一种可以炫耀的资历。 陆恒转头看了巴兰比一眼,冷声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对陆恒这句充满污辱性的话语,巴兰比并没有流露出恼怒的神情,他用他的那只血红独眼,望向天空的圆月,半晌后,才叹了口气的道:“恒少爷,你是一个天才,竟然想出了这样一条,回撤大齐帝国的道路,不论能否成功,我对你都很是佩服啊。” “你应该希望我能成功,因为,如果我不能成功,不能回撤到大齐帝国,我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 陆恒提醒道:“你不用装,我知道你对我毁灭穹庐山城,并把所有的俘虏,无分妇孺老弱通通杀光的手法,充满了仇恨,但你要明白,你要想报仇,也要有命留下才行,死人是报不了仇的。” “是啊,这话还真是金玉良言呢。” 巴兰比自失的笑了一下:“就是因为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今晚,我才会来找你,我向你提一个建议,不要攻击凤城,因为在凤城,有我们大匈奴的两千铁骑精锐驻守,而你的部属,到凤城时,便已成疲兵之势,是不可能从凤城破关而出的。” 说到这里,巴兰比的声音顿了顿,在他的血红独眼中,似乎流动着某种奇怪的情感,有温柔,有软弱,有一种能让夜风变为叹息的伤感,最后,这些复杂的情感,渐渐收敛为冰冷杀意。 “在距离凤城三十多里的西南处,有一个豁口,同样可以到达碎石滩,在那个豁口的附近,常年驻守着一个千人的小部落,那个小部落的名字,叫燕善” 一百四十六章 一百四十六章 精准无误的情报,毫无准备的防御,凶残无情的杀戮手法,再加上在夜晚偷袭时,相互之间的配合,已经达到了熟能生巧程度的战术水平,这个只有千人的小部落,可以说是在还没来得及发起反抗的情况下,便已沦为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火光冲天,哭喊和惨叫,成为了夜色草原上唯一的旋律。 天空中,是一轮和昨夜同样灿烂明洁的圆月,但此刻,那圆月似乎也不忍心看视,人间正在上演的暴虐血腥场面,躲在了一抹轻纱般的云雾后面去了。 陆恒跨立在草坡上,他的脸,沉浸在阴影中,尖挺的鼻子,刀锋般的下颔,显露出来的硬朗线条,闪动着钢铁般冰冷的光泽。 在陆恒身后,是陆氏族兵的几名重要统领,个个面目表情都有如石刻,虽然山坡下,正在实施着惨如地狱般的凶杀,凄惨不忍卒闻的叫喊声,不时随风飘来,撞击着心灵,但他们都已习惯,有的人眼中,甚至还流露出陶醉欢喜和跃跃欲试的表情。 匈奴三王子巴兰比,是人群中表情最为特别的,他的那只血红独眼,睁大的几欲裂开,死死的盯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连一个细节也不肯放过,似乎要把这一幕幕,刻录到记忆最深处。 就在这时,陆石武杀气腾腾的从坡下跑了上来。 黑暗中,陆石武那刮的精光的头颅,映着远处跳跃的火光,看上去就象是一盏移动的灯笼,他手中的长刀拖在地上,浓稠的鲜血顺着刀身流淌而下,随着他的行走,划出了一道暗红的线。 “恒少爷,恒少爷,有一个小娘们,把咱们当成马贼了,要求停止杀戮,她愿意为族落所有人的性命,交付高额的赎金。” 陆石武大嗓门的喊叫道:“那小娘们挺傲的,她说,她叫阿迪娜,是匈奴三王子巴兰比的未婚妻,所以赎金的数额和交付,是绝对有保证的,因此,她恳请咱们手下留情。” 巴兰比的身份是保密的,所以,陆石武并不知道,他此刻提起的那个匈奴三王子,就是陆恒背后的那个独眼龙。 其实,就算陆石武知道,他也不会有丝毫的顾忌,在陆石武的心目中,匈奴王子算个屁啊! 陆石武咂了咂嘴唇,颇有回味的道:“恒少爷,你说,怎么处理这个小娘们,不过,这小娘们长的,还真他妈的水灵!” 什么? 匈奴三王子巴兰比的未婚妻?? 陆恒转过头去,瞅向黑暗中的巴兰比,此刻,巴兰比的脸色,仍然如石刻般的僵硬,仿佛没有听见陆石武的话语,不见丝毫情感的波动,但他的嘴唇,却在不知不觉间已被咬破,流下暗色的鲜血。 在提供情报之前,巴兰比曾向陆恒,提出了一个颇为古怪的要求,希望他能够答应,这个要求那就是,必须把燕善部落中的人,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对于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巴兰比解释道,那是因为,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巴兰比告诉陆恒,就是整个匈奴,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有个能够安全到达碎石滩的豁口,如果不能把燕善部落的人全部斩尽杀绝,经过一个个的排查后,他的身份很有可能会暴露,那时,他巴兰比可就真的是王图霸业尽成空,生不如死了。 当时,陆恒想了想,觉得巴兰比的这个要求并不过份,而且,跟自己快速逃离的目标也不违背,再说了,保护巴兰比的身份不被暴露,更有利于将来让匈奴陷入内乱,所以,陆恒当时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下来。 此刻看来,巴兰比为了保全自己,竟连未婚妻也打算牺牲,这份心性的冷硬,到超出了陆恒的意外。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陆恒沉声吩咐道,他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从巴兰比的独眼中,流露出来近乎嘶吼般的喊叫和提醒,举步便向山下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在珠宝车上睡觉的玉琉公主,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似乎是被陆石武喊叫的内容,引发了兴趣,眨动着星辰般美丽的眼睛,半晌后,猛然马车上跳下,轻盈的就象一片流云,远远的从陆恒的背后追了过来。 用来休憩的帐篷,此刻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和跳跃杀人的黑衣身影,空气中流淌着浓冽的血腥的气息,垂死的惨叫,不时在身周响起。 一个身着鲜亮锦裙的高挑少女,此刻正如受惊的小鹿般站立在那里,在她的手中,霍然拿着一把寒光熠灿的短匕,锋尖指着的却是,自己小丘般柔美起伏的胸口。 “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人了!你们要是再继续杀人,我就自杀!” 那少女嘶哑而凄厉的喊叫道,她的身子惶然无助的转来转去,长长的头发左右飞舞,从那背影看上去,竟有着一种别样的妩媚:“你们这些马贼,来劫掠,来杀人,不就是为了得到钱财么?我可以给你们十倍的钱财,为什么还要杀人啊?” 少女的喊声充满了不解和绝望,因为她发现,根本就没有人理采她,杀戮,以一种按部就班可怕,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着,随着黑暗中掠过的寒光,一个个族人惨叫着倒下。 两名负责看护她的族兵,小心的向后退闪着,似乎有几分心软而不愿逼迫太急。 这时,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出“呼”的一声裂响,浪涛般的向两旁分开,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带着地狱般的杀意,从火焰中走出,那少女听到了动静,倏然回头,看见的却是一双深邃到了极点,无有感情的眼眸。 陆恒微微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阿迪娜竟是如此美丽。 青丝散尽之后,显露在陆恒面前的,是一张明艳如美玉的脸庞,凝脂般的肌肤,海水般湛蓝的眸子,匈奴人特有的深目高鼻,更使这种美丽充满了异域风情。 但,真正打动陆恒心灵的并不是这些。 如果说,赵萱的美丽,就如风中的兰花,馨香清淡,让人情不自禁要去怜惜,那么,玉琉公主的美丽,便是带刺的玫瑰了,在采撷的过程中,是一个充满征服欣喜的挑战。 而这阿迪娜呢?给陆恒的感觉,却是五彩眩目的罂粟花,有着一见惊艳,再见沉迷的奇异魅力,让人下意识的产生了想去蹂躏,想去堕落的罪恶想法。 这样的女孩,也许就是云娘当初所说的,能够祸国殃民,让君王不再早朝的狐媚子吧,难怪陆石武那个,从来都不把女色看在眼里的家伙,也要赞上一声‘还真他妈的水灵’呢。 陆恒嘴角挑着笑意,上下打量着阿迪娜,心中对巴兰比到越发有几分佩服起来。 阿迪娜惊恐无比的看着陆恒,她觉得陆恒看过来的不是目光,而是一双手,正用最粗暴的方式,把她的衣服全部撕扯而下,瞬间,她便已是**裸的全无遮挡了。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有如面对野兽,阿迪娜用力抱着自己的肩膀,握着短匕的手指,下意识的向自己的胸口顶了顶,一缕鲜红悄然绽放,但阿迪娜却仿佛感觉不到痛疼似的:“你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这时候的阿迪娜才意识到,事情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我是大齐帝国的鹰扬将军__陆恒,这个身份,我想,能够解答你的疑问了吧。” 陆恒淡淡的道:“不过,实话告诉你,就你们这样一个不足千人的小部落,还真没有看在我的眼里呢,是有人请我,我才来的,那个请我的人,还要求我,把你们部落的人全部斩尽杀绝。” “大齐帝国的人?鹰扬将军__陆恒??” 阿迪娜花容变色,腿一软,险些瘫倒在了地上,不过随后,她又站稳了身形,就如逆风中的小草,流露出一种超出寻常的坚韧:“请你来的?是谁请你来的?!我燕善部落从来与人无仇,是谁这样狠毒” 阿迪娜表情扭曲,声音沙哑,有些竭思底里了,但就算如此,在这瞬间流露出来的美丽,仍然触目惊心。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恒打量着阿迪娜,这小妞,无论是身材脸蛋,还是肌肤,都太他妈的太惹火了。 自从领兵打仗以来,陆恒一直守身如玉,在无终城的大营时,他曾打算把玉琉公主来个‘霸王硬上弓’,但左想右想,都觉得让玉琉公主自动投怀送抱,更有男人的成就感一些。 奔袭穹庐山城的计划展开一来,队伍使终处于一种高度运转的状态,身为一军统帅,连放屁撒尿的功夫,都得算计周全,陆恒也就没有时间去动花花肠子了。 而此刻,那种隐藏在骨子深处的好色,因为阿迪娜的美丽,而被轰然引发,形如果这股欲火能转为实质,相信整个世界,都将是火山喷发的壮丽景象。 陆恒瞅着阿迪娜,戏谑的道:“想让我告诉你也行,但是,你要陪我上床!” 一百四十七章 牺牲 一百四十七章牺牲 自从哑巴事件后,陆恒着实刻苦练了一阵匈奴语,但有的东西,却是要讲天分,陆恒的语言能力,就如他的音乐细胞一样,属于惨不忍睹类型的,再加匈奴人平时睡觉,都是以地铺为主,全然不知床为何物,这一句你要陪我上床结结巴巴的调戏之语,便成了‘抛个媚眼给瞎子看__全无效果’,阿迪娜茫然相对,不知陆恒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迪娜不明白,那是阿迪娜的事情,有个人可是听的实实在在呢。 “好啊!陆恒,你这个混蛋” 伴随着一声类似河东狮吼的啸叫,玉琉公主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手中的马鞭指着陆恒的鼻尖,俏脸通红,星辰般美丽的眼眸,几乎成了竖立形状:“你说,你想干什么?!你说啊!” 面对玉琉公主的质问,陆恒丝毫没有那种,被人捉奸在床的尴尬和萎缩,他理直气壮的反问道:“我想干什么?我想让她陪我睡觉!我想让她脱光了衣服,陪我玩摔跤!怎么?不行啊,要不你来陪我?!” 其实,陆恒在此刻,心中多少也有一些窝火,更有着好事便被撞破的恼羞成怒。 玉琉公主登时就暴走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些话语,是从陆恒嘴中说出来的,无耻的嘴脸见多了,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呢,马鞭扬起便欲挥下,却听见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裂破长空的尖嗥。 发出叫喊声的是阿迪娜。 阿迪娜之所以会如此失态,不但是因为视野中的族人,一个接着一个被砍倒,还因为从燃烧的火堆后,忽然“簌簌”的滚过来了一颗硕大头颅,花白的须发沾满了鲜血飞灰和草屑,滚到阿迪娜脚边时,那颗头颅停了下来,狰狞的看着她,显露出来的面目竟然竟然是最痛爱自己的父亲。 阿迪娜浑身颤粟,尖叫不已,她完全失态了。 刺耳的尖叫声,到把玉琉公主从暴走中唤醒过来,喊什么喊啊?!烦不烦啊?! 玉琉公主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阿迪娜一眼,这一眼,到让玉琉公主蓦然对陆恒,产生了一丝理解。 这个异族女孩,实在是太漂亮了,在火光衬托的黑色中,半明半暗的脸颊,有着让人叹息的美艳,特别是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凄然和悲苦,便是身为同性的玉琉公主,也下意识的产生了我见欲怜,不忍伤害的柔情。 虽然虽然这美丽,比自己要差上那么一星半点,但,但相差也有限的很啊,难怪陆恒这混蛋,会动歪脑筋呢,他要是不动歪脑筋,到不正常了。 如果我是一个男的,那就好了!甚至在瞬间,还产生了这样怪异的想法。 低沉的号角响了起来,这号角声,传达着杀戮已经结束,随时可以启程的消息。 玉琉公主看看陆恒,又看看阿迪娜,从陆恒的眼中,她看见了熊熊燃烧,毫不掩饰的欲火,而阿迪娜则似乎已然呆傻,整个人看上去,就如随时都有可能在风中凋零的花瓣。 刚才的意外打击,对于没有经历过多少人生灾难的少女而言,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就让她给本公主当侍女吧,你可不许打歪主义!” 玉琉公主警告道,她强行拉着阿迪娜,向队伍集合的方向走去。 阿迪娜踉踉跄跄的跟着玉琉公主,仿佛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走出十多步后,她渐渐恢复了过来,想起陆恒开出的条件,随即,她便猜测出了那条件的实质内容。 阿迪娜猛的回过头来,脸色惨白如雪的看向陆恒。 远处的陆恒,逆光而立,就象是黑色的魔神,袍服飞舞,流露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他看着阿迪娜,露齿一笑,笑容中,倾泄着你是绝对逃不过我手掌心的宣言,和呼之欲出的邪恶。 这是一个极其隐蔽,在两山相错间,行成的窄小豁口,只容得下一人一马牵行而过,豁口内,峭壁有如斧劈,望天唯见一线,仿佛鬼斧神工。 在斥候回报道,豁口长达十多里,虽然路况不好,但可以勉强通行后,陆恒下令加快速度。 路太窄了,马车根本就无法行走。 这些马车,足有七十多辆,是从穹庐山城中缴获所得,匈奴人的制造马车,并无车厢,都属于平板车系列,车身用的是上好木料,结实抗造,但同时,也宽大无比。 一名统领建议道:“恒少爷,把车上的财宝都放在马背上,这车,就扔了吧。” “不行!” 陆恒断然拒绝:“这么好的车,你说扔就扔啊,真是败家子!把车身给我卸下来,便是竖着抬也要给我抬过豁口去!” 真是舍命不舍财啊虽然心中有所腹诽,但多日来,陆恒已然形成的上位者威严,还是让那名统领下意识的便肃然遵从,因为这些马车,行进的速度足足耽误了一个多时辰。 在过豁口时,阿迪娜不停的询问玉琉公主:“你们是如何知道这个豁口的?你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个豁口?” “我们怎么就不能知道?!” 玉琉公主语意蛮横的回答道:“我们就知道了!怎么了?!” 从两人身边经过的陆石武,正好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插口道:“就是!我们恒少爷上通天文,下明地理,左晓阴阳,右知八卦,一个小小的豁口,算个屁啊!” “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脏话,滚远点,别在我身边晃。” 玉琉公主怒叱道,不过,她对陆石武话语中,对陆恒的推祟,到是颇以为然,陆恒那个混蛋,虽然不是好东西,但确实有点本事呢,要不,自己怎么会对他青眼有加,这说明本公主的眼力,也实在是高啊。 玉琉公主自得的笑了起来,流露出一种别样的美丽。 而阿迪娜则觉得浑身发冷,这个豁口,是燕善部落的最大秘密,只有族长族中长老和自己等有限几人才知道,而自己,也只告诉过与自己深深相爱的巴兰比王子,身为敌军统帅的陆恒,又是如何知道的? 阿迪娜越想越觉得不寒而粟。 此刻,在队伍的前列,头罩面纱的巴兰比,用力挤到陆恒的身边,用冷的能让冰珠炸裂的声音问道:“恒少爷,你究竟说话算不算数?!” 陆恒故意装傻道:“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我恒少爷吐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要把所有燕善部落的人都杀死,可现在呢”巴兰比用血红的独眼注视着陆恒,神情就象是欲噬人而食的狼,他嘶吼道:“阿迪娜还活着!” “阿迪娜可是你的未婚妻啊,做为同盟者,我总要问问你的意见吧,再说了,你知道保护阿迪娜的那个女孩是谁么?她的身份比我还要高贵,有她在,我不好下手啊。” “那么,恒少爷,你是打算毁约了?!” “我并不打算毁约。” 陆恒微笑道:“现在,你的意见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派人把那个保护阿迪娜的女孩调走,然后亲手杀死阿迪娜,不过,巴兰比王子,这样一个美丽无比的未婚妻,你到是真忍心呢。” “在王图霸业面前,美色又算得了什么?!”巴兰比看着陆恒,一字一顿的说道:“恒少爷,你可别忘了,在许下承诺时,你我可都向各自尊奉的神灵发过誓的,违背诺言者,天打雷劈!” “你放心,誓言我是不会忘的,而且,我也一定会遵从,不过” “既然在你眼中,美色算不了什么,那么,巴兰比,你为什么要在脸上蒙上面纱?你为什么不敢亲手去杀了阿迪娜?” 陆恒的这两声询问,就象是锐利的刀锋,无情的切割着巴兰比的心灵,巴兰比的独眼眸光,流露出时而疯狂时而黯淡时而杀气腾腾时而柔情一片的变幻,最后,巴兰比似乎不堪忍受般,低下头颅,一语不发的催马远去。 在巴兰比低下头颅的瞬间,陆恒捕捉到,在那面纱的眼角处,显现的一抹濡湿。 从出豁口走出后,族兵们把马车拼装起来,继续赶路。 这时候,天色已近午时,空中飘着几朵半黑半白的乌云,形状仿佛是奔涌的浪涛,四周的境物,与当初在草原上行走时,有着明显不同,青草稀疏了许多,不时还能看见黄色的碎石,空气中,能够嗅到沙土的气息。 和陆恒并马行驰的秦翔,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巴兰比,沉声道:“恒少爷,这个巴兰比可不是个一般的人啊。” “是啊,我也感觉出来了,我原本觉得,这个巴兰比越是精明能干,将来把他放回到匈奴,便越能掀起血雨腥风,但现在看来,这家伙似乎有着更大的能量啊。” 陆恒分析道:“我还要再考验他一下,否则,冒冒失失的就把他放回去,跟放虎归山可没什么区别,到时候,倒霉的可还是咱们大齐帝国。” 秦翔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有些奇怪的问道:“恒少爷,你打算如何考验他呢?” 陆恒没有回答,但脸上渐渐浮现出来的笑容,却诡异的让人心口拔凉拔凉的。 一百四十八章 与死亡赛跑 一百四十八章与死亡赛跑 又是连续两天两夜,毫不停歇的急行军,很多陆氏族兵,到了这个时候,都出现了再也不能坚持的情况。 对于他们来说,虽然身边就是无数的金银财宝,虽然知道,只要坚持住,把这些金银财宝运送回家,一生便有了享用不尽的财富,但此刻,躺下来,睡上一觉的诱惑,却比任何东西都显得更加实在重要。 “恒少爷,让大家休息一下吧,那怕是只休息半个时辰。” 有的统领这样哀求道,但身为一军统帅的陆恒,传下来的命令,却仍然是那样不尽人情的冷酷:前进!不能有丝毫停顿的前进!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要知道,总体算下来,从穹庐山城出发,再到现在,已是连续六天六夜,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的急行军呢! 一时间,怨气冲天, 但,实在是太困乏了,虽然有怨气,却也没有力量表现出来,再说了,催马行驶在队伍最前列的陆恒,也一样是满面风尘两眼枯陷嘴唇干裂,没有丝毫休息过,这,可是有目同睹的。 人的潜力,往往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被逼了出来的,每一个陆氏族兵,到了这一刻,都产生了生不如死的痛苦难,这种痛苦,甚至在部分时间里,还凌驾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上,他们一个个,仿佛丧失了思维能力,意念中仅存的念头便是:赶路! 一路上,在行驶中,口吐白沫而遽然倒下的战马越来越多,尘沙飞扬里,那望向主人的凄然的目光,让人心痛无比。 幸亏在攻下燕善部落后,换下了大部分战马,要不,恐怕还有体力,能够继续拉车的马匹早就没有了。 道路越往前行,景色越见荒芜,碎石沙土明显增多,草木也开始变得更加稀疏,放眼看去,天地间,到处都是一块块斑驳不堪的黄色。 陆恒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身后的族兵,视野中的每一个族兵的身体,都是机械般的在马背上晃动着,每一张面孔,都是即将崩溃的僵硬,有的族兵,在行进中,毫无预兆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再也不能爬起,竟被活生生的累死了。 说实话,看到这种情况,陆恒虽然心似铁石,但也觉得有如刀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陆氏族兵,把性命交付自己,全心全意的信服自己这个统帅,跋涉数千里,杀敌无数,任何一个人,都无愧勇士的称号,但现在,便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了,甚至连一声呼喊都没有力气发出。 昨夜,各统领统计了一下,报上来的数字是,已有十多名族兵死在路上了,今晚,看样子报上来的数字会更多。 但陆恒仍然坚如磐石的认定,不能停歇!那怕就是累死了,也不能停歇!此刻,在他心中,排除了计算,排除了侥幸,唯一存在的,就是近乎直觉般的认定:危险正在一步步接近,那怕是呼吸间的停留,都有可能是全军覆灭的命运。 在第三天的夜晚,催马行驶在队伍最前方的陆恒,隐隐约约的听见了水花涌溅浪涛拍岸的声响,这时候,在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报道:弱水到了! 弱水,这是一条在历史上极其有名的河流,不但是匈奴与突厥双方认可的边界线,同时,还是西归商人们心目中的圣地。 弱水之西,便是一望无垠的喀什大沙漠,西去的商人们,赶着满载货物的骆驼,穿过要数十天才能经过的沙漠,前往西域各国进行商贸往来,在出售来自中原的贷物,换得最大利益后,再买上西域的物产,运回到中原大地。 喀什沙漠的无情怪异风暴,常常吞噬着商人们的性命,这条经商之路,既是财富的通道,又是死亡的走廊。 当西归的商人们,历尽千难万险,穿过喀什沙漠而看见弱水河时,他们都会产生看见天堂般的幸福感,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从最险恶的环境中走出来了,美好的未来,将如阳光般辉煌灿烂,他们扑入河中,尽情畅饮,以解在沙漠中经历的非人干渴,同时留下了传唱千古的名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这里的‘一瓢饮’是指,干渴的他们,在扑入河中喝水之初,眼大肚小的以为,自己能把整条弱水都给喝干了,但实际上,一瓢之后,肚子也就鼓了起来,再喝无力,弱水,实在是太大了。 此刻,月光下的弱水河,足有十多丈宽,因为雨季刚过,河水汹涌,河面上,是无数个欲择人而食的急漩,映着月光,看上去仿佛银蛇狂舞,河水奔腾有如怒龙,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滔滔东去。 “过河!以最快的速度过河!” 站在河岸上的陆恒,挥手命令道:“过河后,大家就可以踏踏实实的休息了。”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看着陆恒,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河?恒少爷,这,这怎么过啊???” 便是老成持重的陈东,在这一刻也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样的水势急流,是根本就不可能涉水而过的,再说了,那些份量极沉的金银财宝怎么办?难道扔入河中不成? 陆恒打量着身周,观看着众人的反应,和他一起想出主意的秦翔可以忽略不计,其他的几位统领,大多数都是一脸茫然,冲动的陆石武,甚至在怒视陈东一眼后,便打算开始脱衣服了,而陆奉川则一脸阴沉,看看河流,又看看身周的地形,露出若有所悟的思忖神情。 陆恒在心中叹息,这个陆奉川,还真是一个人才啊。 这时候,陆恒发现,在远处蒙面而立的巴兰比,也如自己一般,在打量着众人的表情呢,两人目光无意间相撞在了一起,巴兰比微微一笑。 虽然,在善骑射而不善水的巴兰比眼中,这奔腾汹涌的弱水河,仿佛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同时,巴兰比也知道,匈奴人要过此河,都是经过上游百里之外的铁索桥,但巴兰比心中更明白,陆恒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行事周密,一举一动都有深意,既然选择从此处过河,一定有他的道理。 陆恒会如何过河呢?巴兰比到无比的好奇起来。 “把马车的车板都拆下来,在每个车板上,绑上充气后的牛皮水囊,再有皮索相连,形成浮桥,过河!” 在一怔之后,所有人都恍然大悟,难怪恒少爷冒着可能会被追上的危险,也坚持要带上马车呢,原来原来还有这样的深意!恒少爷真是太英明了,算无遗策啊 一时间,望向陆恒的目光,足以让月亮失去颜色,各种溢美之词,连续不断的从内心深处涌出,比那弱水的惊涛更加汹涌澎湃,何况,恒少爷还亲口答应了,过河后,大家就可以踏踏实实的休息,这,比任何奖赏都更具有诱惑力啊! 看见美好前景,并且那美好前景触手可即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是惊人的,更何况,在陆氏族兵中,有不少人是从小在江边长大的弄潮儿,是出身蜀东盗贼团伙的放排者,个个都有一身不俗的水性,在二个时辰之后,一条结实的浮桥已然相连。 “快过河吧,不要乱,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过河后,大家扎营休息,但别忘了安排放哨人员。” 这时候的陆恒,才算的上是,可以真正安心的吐上一口长气了。 在天色渐渐放亮的时候,四周的景物越发清晰起来,所有的人马都已安全的通过了浮桥,顺利到达对岸,陆恒满意的打量了一下身周,一脚踏在了浮桥上,正准备当这浮桥上,最后的一名渡客,却倏停止了步伐,回首东望。 远处,在晨曦的雾岚中,升腾起来了滚滚烟云,把半个天空都给遮住了,渐渐的,那烟云翻滚有如怒涛,压迫而来,脚下,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大地在震颤,接着,是无数铁蹄敲击地面时,发出的那种让人心胆俱寒的脆响,这脆响连接成片,密如急雨。 匈奴铁骑追上来了!匈奴铁骑果然追上来了!匈奴铁骑竟然追上来了! 目睹这一切的陆氏族兵们,都不由同时的吸上了一口冷水,并下意识的握紧刀枪,绷紧肌肉,随后,又缓缓的放松下来,幸亏一路上没有丝毫的耽误啊! 这时候,再想想赶路时的艰难,在庆幸之余,是说不出来的骄傲。 追上来了?追上来也只有吃屁闻味的份了! 这一刻,陆恒反到不着急过浮桥了,他就如一名赌徒,手中已经抓到了一幅至尊宝的好牌,有着大小通杀的笃定。 陆恒站立在桥头,打量着追击而来的匈奴铁骑,说实话,陆恒很是有些好奇,虽然他一直就有所感觉,但,当匈奴铁骑真的能这么快的追踪而至,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传闻中的金帐狼骑,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支劲旅?传闻中的血狼楼班,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百四十九章 挑战 一百四十九章挑战 烟云迸裂,一线铁骑忽现而出,隐约可见无数张面目狰狞的脸显露了出来,杀声如雷。 荒草簌簌,天昏地暗。 随后,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便如升腾而起的火焰,却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一丝热气全无的熄灭了。 所有追踪而来的金帐狼骑,都在瞬间,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被苦苦追寻的敌人,竟然已通过一条,绝不可能也绝不应该出现在浮桥,安全的到达了对岸,现在,对方只要把那条浮桥拆毁,自己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扬长而去了。 此刻,面对着气势汹汹而来的金帐狼骑,对岸的敌人全不在意,竟然还有几人走到了弱水河边,脱下裤子,掏出那话儿,示威性的放起水来,其中的一名光头汉子,是那些人中最为猖狂嚣张的,一边抖动着身子,一边示威性的吼叫道:“傻b们,见过爷爷这样大的么?!” 这一幕,实在是太让人郁闷太让人无法接受了,有很多狼骑的勇士,都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痛苦无比的在那里咯血。 要知道,为了追踪这些来自中原的敌人,肆虐大匈奴各部落的凶手,把圣地穹庐山城变成地狱的屠夫,所有的金帐狼骑,可都是六天六夜毫不停歇的赶路呢,每一个人的体力都到了极限,是对敌人的刻骨仇恨,是疯狂的报复**,让他们坚持住了,他们极度渴望着用手中的弯刀,斩下敌人头颅,用敌人的鲜血,祭祀死去的魂灵。 同时,这些金帐狼骑也清楚的知道,在追击的前方,横亘着一条天堑般无法逾越的弱水河,这些敌人,定然是不熟悉匈奴地形,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已跑到绝路上来了,因此,他们信心十足。 但现在呢,所有的想法都如梦幻般破灭了,而且还被敌人当面羞辱,在巨大的心灵落差和体力透支的双重打击下,部分金帐狼骑的勇士再也坚持不住了。 这帮杀人如麻的南蛮子,便这样逃过惩罚了么?! 陆恒打量着呼啸而来的金帐狼骑,眼睛闪过一抹不能抑制的欣赏。 这些金帐狼骑大约有五千人吧,不愧是匈奴人最精锐的部队,千里之遥的追踪下来,仍然保持着基本队型,那些看上去疲惫之极的战士身上,仍然流淌着剽悍凶厉的气息,陆氏族兵虽然经过了地狱般的苦训,但与之相比,还是有很大的不足啊。 总有一日,本少爷也要训练出一支,比这更加强悍的队伍来! 金帐狼骑在距离岸边数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血狼楼班催马行出,两人的目光相撞,有如两柄在空中交击的刀锋,随着一声清越的鸣响,火花四溅。 用不着介绍,在这瞬间,彼此已认定彼此,那是一种同为强悍者具有的感应吸引和卓越,就如沙砾中的宝石,在识货人的眼中,永远有着无可遮掩的璀灿耀眼的光芒。 风从空旷的平原上吹掠而过,两人衣衫飞扬,各具威武。 “陆恒,你可敢跟我做生死决斗!” 楼班动作矫捷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对着陆恒吼叫道,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就象是受伤的狼在对月长嗥,削瘦的脸颊闪着铁青的光:“陆恒,如果你还是一名勇士,就不要退缩,不要拒绝我的挑战!” 想不到,粗鄙不文的匈奴人,也知道用激将法,陆恒冷笑道:“我陆恒是否是勇士,用的着你来评定么?你也配来评定么?” 这话,顶的血狼楼班一滞,是啊,这个陆恒,率军深入敌境,纵横数千里,洗劫匈奴圣地,杀人盈城,虽然在自己心中,对他充满了仇恨,但如此人物,虽然彼此敌对,可勇士的身份,就如勒石为字般分明,还真用不着自己来评议呢。 看见陆恒那只已放在浮桥上的脚,楼班心中大急,只要陆恒走过浮桥,自己多日的追踪,便只能宣告失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以现在金帐狼骑的体力,和这四周荒芜无树的环境,要想再造出一座可供通行的浮桥,无疑是痴人说梦。 不甘心,绝对不甘心,那种感觉,就如看见盘中煮熟的鸭子,却忽然长出翅膀来,飞上了天空,在自己脸上拉下一泡稀屎后,又翩翩远去。 “陆恒,我,血狼楼班,是匈奴各部落中最勇武的战士,这,是韩邪跋大单于赐给我的纯金弯刀,它可以见证我的勇名,在历次发动的中原战斗中,我用这柄弯刀杀死的汉狗,也有数百人之多。” 楼班粗壮的手臂高高举起,向众人展示着一轮弯月般的金色长刀,在那令人垂诞欲滴的金色中,流动着一丝要无数鲜血才能凝成的暗红。 隐藏在乱如茅草后面的眼睛,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凶意,楼班的喊叫声,却变得冷静了下来,在他那嘶哑难辩的匈奴语背后,每一个音符的吐出,都流动着某种来自原始的,让男儿血液沸腾的雄性。 “陆恒,你是否愿意,接受一名匈奴勇士的挑战!” 真是‘想死不等天亮’啊,这样的挑战,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呢。 陆恒的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刀上,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在身后的浮桥上,却忽然传来了金属般铿锵的话语。 “要想跟恒少爷挑战,也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才可!” 说话的是尉迟疾,只见他平握着巨大的天王弓,从浮桥上走了过来,后背箭篓中的血红箭羽,就如孔雀开屏时炫耀般张开的美丽羽毛,神态中,有着说不出的傲慢和自负:“久闻匈奴人,号称骑射天下无双,今天,我到要见识见识了,谁敢来与我比试箭术!” 在这次袭击匈奴的行动中,尉迟疾无疑是最郁闷的人,夜晚偷袭,使用的都是近身搏杀,自己这一身天下无双的箭术,竟然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那种怀才不遇的感觉,便如明珠蒙尘,使尉迟疾经常抚着天王弓,牙痛般的望天长叹。 而此时此刻,正是自己扬威天下的大好时机,想想将来回到陆氏,如有机会和宁馨儿吹牛聊天,把今日的这番英雄举动讲述出来,美人的目光,一定会比最浓的醇酒还要醉人啊。 可不能让陆恒这小子,把所有的风头都抢了。 冲动之下,尉迟疾便不管不顾的从浮桥上走了过来,发出挑战。 对尉迟疾的箭术,陆恒到是信心十足,便让这小子过过瘾吧,陆恒似笑非笑的让开了道路。 血狼楼班并不善射,这是所有匈奴人都知道的,但同时,金帐狼骑们的骑射,却冠绝草原,这也是所有匈奴人都知道的,忽然冒出一个家伙,要跟金帐狼骑的人比箭术,这不是鸟雀要跟苍鹰比飞翔么? 每一个草原人,在“呀呀”学步时,便会在马驹的背上练习骑术,在六岁时,父亲就会送一张小弓给他当玩具,练习箭术,对于草原人而言,骑射之术,有如呼吸吃饭般平常。 还没等身为万骑长的楼班拭意,一名头发仿佛被野狗啃出两道青皮的中年匈奴人,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罗圈腿,可以见证他马背上的生涯的长久,而手中举着的那张,闪着紫红光泽的柘木弓,更可以见证他的骄傲。 柘木,是一种极具弹性的白色硬木,唯有经过数十年的抚摸拉伸,才会因为吸溶手中的汗水,而变成紫红色。 “我来与你一战!”那名中年匈奴人吼叫道。 双方目光远远的对撞了一下,接着,仿佛约定好了似的,同时迈步向对方走去,随着距离的接近,双方眼中都流泄出‘你小子死定了’的威胁。 所有人都觉得眼睛一花,长箭掠空而过的尖锐哨音撕裂耳膜,接着,那名中年匈奴人瞪着几欲迸裂的牛眼,满是不能置信之色,缓缓向后的倒在了地上,砸起了滚滚沙土。 在中年匈奴人的额头处,就如忽然绽放的一朵鲜花,腥红的箭羽迎风摇曳,贯脑而过的箭尖,则闪烁着一点寒芒。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再强劲的弓箭,也要在三百步以内才有杀伤力啊,而此时,两双相距却足有三百五十步远。 每一个匈奴人,都把眼睛瞪的溜圆,神情呆滞,仿佛雕像,其中包括血狼楼班,包括站在对岸看热闹的匈奴三王子巴兰比,包括那些担当人质的草原马贼。 “谁还来?” 尉迟疾意气风发的吼叫道。 “你,赖皮!” 在面面相觑之后,又一名匈奴箭手站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比一般弓矢大上许多的梨木弓,指着尉迟疾的鼻子悲愤的吼叫道:“你这不是比箭术,你这是利用你的弓比我们的好,在谋杀!” “谋杀?对你们这帮家伙,我还用的着谋杀么?你们也太看的起自己了!” 尉迟疾冷笑道:“那你说说,怎么个比法!” “二百五十步以内,定生死!” “行!” 尉迟疾狂傲的应道:“我还再多答应你一个条件,我让你先开弓!” 一百五十章 扬威 一百五十章扬威 “你是说,让我先开弓?!” 那名匈奴射手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在他的脸上,这一刻显露出来的表情极其复杂,先是不能置信的惊疑,接着,那惊疑渐渐变成了顶尖专业人士,在自己精通的领域中,受到污辱时的那种愤怒,只是,在那愤怒的背后,又悄然绽放着,贪小便宜的人,在大街上闲逛,忽然捡拾到了一只鼓鼓囊囊的钱包时的欢喜。 尉迟疾懒得解释了,伸出中指,轻蔑的勾动着。 对于顶尖射手来说,放弃先开弓的权力,等于放弃生命。 尉迟疾的狂傲,使弱水河的两岸,再次出现了巨大的静寂。 无论是匈奴人,还是陆氏族兵,在此刻,都把脖子伸的长长的,兴奋的双眼冒光,有的人,甚至张开大嘴,随着那名匈奴射手迈出的步履,而轻声念诵。 这种原本细小的念诵声,渐渐汇聚成响亮统一的呼喊,与拍岸的惊涛声相应和。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迈过那名刚刚倒下的尸体,匈奴射手义无反顾的继续向前,他的眼中,燃烧着复仇,和为名誉而战的烈焰,他的罗圈步,一撇一撇的,有着说不出的难看,但坚定自信从容。 “九十**十九一百!” 随着“一百”数字的报出,匈奴射手的身子,忽然象风一般的旋转起来,袍服飞舞间,宽大的指掌中,不知在何时,已变魔术般的出现了四只长箭,接着,弦响一声如裂帛。 四只长箭?! 竟然是四只长箭!!人只有五指,一弓四箭的绝技,可是人类箭术的极限啊! 仿佛是被看不见的线所牵引,在那名匈奴射手动作的同时,尉迟疾也动了起来,只是,匈奴射手的动作,让人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之感,而尉迟疾的动作,却舒缓大方,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态。 就象是高明歌者唱出来的曲子,明明知道,吐词吐句都已快到了极点,却偏偏又字句分明,顿锉有力,不见丝毫凌乱,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唯一可以证明尉迟疾遵守诺言,坚持后出手的事实便是,在裂帛般弦响之后,才忽然被震裂长空的尖啸给压了下去。 那啸声如鬼泣,更似霹雳,慑耳之极,一线电光在半空中,形成闪电般的长长珠链,又乱花般的散乱开来,在连成一响的扣弦声下,却是五道淡红光影。 尉迟疾在常人只能射出一箭的时间里,竟竟然连续不断的射出了五箭。 半空中,先是八只箭羽磁铁吸引般的闯在了一起,火星四溅的分散开来,接着,那名匈奴射手的脑袋,猛得向后一仰,巨大的冲力下,整个人的身子,都向后腾空倒飞而出,在他的额头上,再次绽放出红色的羽花,当他的身子又重重的砸落在地上时,和第一名匈奴射手死亡时的姿态,仿佛如出一辙。 “谁还来?” 保持着长弓斜举的身姿,只是,尉迟疾的目光更冷,也更加傲慢了,打量着匈奴人的眸光,嘲弄而轻蔑,就如神祗俯瞰虫蚁。 在短暂的静默后,陆氏族兵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原本疲累欲死的他们,在这一刻,那活蹦乱跳的模样,仿佛是刚刚进入洞房的新郎。 而那些金帐狼骑们,原本高仰的头颅,原本崖高自岸的气势,在尉迟疾目光的扫视下,都齐刷刷的低垂了下去,脸上露出明显遭受打击的神情,屈辱的样子,就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婆娘,被敌人抢走了一般。 一声狼嗥般的吼叫,就在这时,从金帐狼骑的营阵中响了起来。 天地寂寂,掠过旷野的风,滔滔东去的水声,都因为这一声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嗥叫,而变得厚重苍凉雄壮。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只见血狼楼班踏步而出,他的袍服不知在何时,已然脱下,露出精赤的上身,闪烁着油光的健硕的肌肉,在晨曦的天色中滚动着,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其中含蕴着的爆炸般力量:“来!射我吧!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用你的弓箭来射死我吧!” 血狼楼班疯狂叫嚣着,他无所畏惧的踏步向前,双手张开,就如要拥抱死亡,眼眸磷光闪动,绿莹莹的,让人心惊不已。 原本垂头丧气的金帐狼骑,因为血狼楼班的这个举动,充气般的把胸膛再次高高挺起,他们用发自肺腑的声音高亢喊叫:“呼嗬!呼嗬!呼嗬” 让人热血沸腾的助威声,响彻天地。 叫板?!你以为你是铁打的,我射不死你啊?! 尉迟疾的嘴角一扬,天王弓的弓弦不碰自鸣,正要有所动作,一个挺拔的背影却挡在了他的面前,是陆恒。 “他是我的!” 抛下这样一句比铁还硬的话语,陆恒连头都没回的便迎了上去,尉迟疾气的浑身颤抖,靠!最出风头的事,还是被陆恒这家伙给抢走了! 看见身为敌军统帅罪魁祸首的陆恒,忽然现身出战,楼班削瘦的脸颊,登时升腾起了兴奋的红晕,而那些观战的人,无论是陆氏族兵,还是金帐狼骑,还是心怀鬼胎的匈奴三王子巴兰比陆奉川助威的喊叫声都在一顿之后,倏然变得更加响亮热烈,接近疯狂。 奔腾如龙的河水,似乎也因为这喊叫声而停止了流淌,欲升未升的骄阳,仿佛也因为这喊叫声,在远方的地平线处,挣扎着要跃身而出,目睹这一盛况。 两人目光相撞相锁相扣,在这瞬间,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无畏生死的勇气,看见了来自极地冰川般的寒冷,看见了由无数灵魂呐喊凝成的血腥和冷酷。 劲敌,这是一个罕见的劲敌,两人心中同时认定。 楼班一边踏步向前,一边把手中的弯刀缓缓回收,在自己裸露的肩膀处用力划过,鲜红的血一下子流淌而出,疼痛和血腥的气息,刺激的楼班须发炸立,双眸磷光大盛,他低声咆哮着,忽然加快了步履,向陆恒扑来。 楼班跑动时的样子很是古怪,身形明显低矮了下来,似乎四肢皆用,却又迅疾如风,就象是一匹巨狼,在荒原中奔驰而过,向猎物发动一扑必杀的进攻,那闪着血光的弯刀,便是他的獠牙。 观战的玉琉公主,忍不住“啊”了一声,楼班的样子,让她忽然想起了当年在首阳山中,和陆恒初相识的那个夜晚,那头带着死亡气息向自己扑来的恶狼 玉琉公主看着陆恒的黑色身影,一时间,柔情缕缕,感慨万千。 随着两人步履的接近,地上黄沙飞扬,就如两头高速奔跑,迎面相撞的野牛,彼此虽然承认对方强大,但又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信心,于是,两个同样强大的武者,竟以一种最粗野最原始最血腥的方法,战斗到了一起。 “铛!”“铛!”“铛!” 仿佛进入了铁匠铺,金铁交鸣声不绝与耳,震彻荒原,金色的刀影和闪电般的刀光纵横交错,形成了两个完全不同型状的旋风,而刀光交错处,是不停爆裂开来的眩目火花。 “啊!啊!啊!”这是楼班兽性般的嘶吼,他的手臂向风车一样上下飞舞,快的让人看不清形状。 “过瘾!妈了个巴子的!还真他妈的过瘾!”这是陆恒的叫喊,手臂挥舞的频率与楼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有观战的人都停止了喊叫,似乎连呼吸也忘记,心脏就如被一只巨手给攥握住似的,他们目不转睛的盯视着场中的一切,真是太紧张了!太刺激了! 双方的动作都越来越快,越来越不能看清楚,谁是楼班,谁是陆恒。 也不知是谁受了伤,腥红的血珠开始不时飞溅而起,两人的面孔都变得有些微微扭曲,显得狞厉而凶悍。 这时候,血狼楼班惊恐不已的发现,他渐渐跟不上陆恒挥刀的速度了,不是因为他的反应和力量比陆恒差,而是因为他的金色弯刀的刀身轻薄,在承接陆恒那开山般的重劈之下,刀身振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发出不绝与耳的嗡嗡声,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这样继续战斗下去,定然难逃一死。 在有了这样的觉悟后,楼班眼中凶芒闪动,充满了困兽欲斗的疯狂和绝望,他忽然把弯刀收拢在胸,接着,以不顾一切的姿态,合身向陆恒扑去。 因为这个收拢的动作,楼班的身上,倏然绽放出了十多道血花,但楼班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继续向前扑来,他要跟陆恒同归与尽。 “啪” 随着一声刺耳惊心的脆响,那柄弯月般美丽眩目的金刀,就象是断了翅膀的蝴蝶,以两截不同形状的姿态,中分断裂,旋即,一颗硕大的头颅横飞而出,在半空中,那头颅的眼睛,闪动着震惊,那头颅的双唇,兀自发出不甘的赞美。 “好刀!” “那是” 陆恒收刀而立,喘着粗气,在他的袍服上,布满了斑斑血痕,对于陆恒来说,这一战,他胜的决不轻松:“我这把刀,价值千金呢!陆黄氏那老太婆要钱是狠了点,不过,货还真是不错啊。” 五千多名金帐狼骑,在死一般的寂默后,共同发出的绝望叹息和吼叫,能让天地变色,他们凄婉的注视着场中,注视着他们最敬重的勇士,被恶魔般的敌人杀死,凄红的血柱冲天而起,无头躯体缓缓倒下。 那种痛苦,如同正在遭受精神上的阉割。 也就在这一刻,初升的朝阳,从地平线处蓬勃而出,陆恒挺立的身形,宛如天神般的灿烂。 看见陆恒胜出,不堪寂寞的陆石武,在弱水河的对岸,跳上马背,手举陆氏大旗,纵马疾驰。 风把大旗吹得猎猎作响,陆石武纵声高呼:“谁敢惹我!” 这种两军阵前拉风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陆石武呢?!就算是恒少爷事后要打我军棍,我他妈的也认了! 陆石武脸上的表情,幸福非常。 一百五十一章 余波 一百五十一章余波 昭泰元年,初夏,六月初八。 这一天,无论是在大齐帝国的史撰中,还是在匈奴大事记的羊皮卷上,都是应该大书特书的一页。 五千多名匈奴最精锐最强大最武勇的战士__金帐狼骑,以一种既悲愤,且又惨遭蹂躏的复杂心情,看着那两名杀死匈奴最强大勇士的敌人,以大摇大摆的姿态,踏上浮桥,回到对岸。 对这两人,每一个金帐狼骑既有着刻骨的仇恨,又有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深深敬畏。 看着唯一可以连接两岸的浮桥,无声断裂,残肢碎片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儿便消失不见,唯有滔滔弱水,以亘古不变的汹涌澎湃,呜咽东去。 就算是那浮桥不断裂,在这一刻,又有多少匈奴勇士,有胆量冲过去呢? 看着在河的对岸,一个光头壮汉,手擎书写着“江北陆氏”的腥红大旗,纵马来回狂奔,不停的用匈奴语嚣张高呼:“谁敢惹我!”那起而又落的马蹄,分明是在践踏着每一个金帐狼骑的心灵。 羊个腿的,有本事,你小子过河来啊! 看着那些身着匈奴袍服的敌人,一个个在对岸的高坡上,尽情的跳跃欢呼,一个个用胜利的表情,极尽轻蔑之姿的,羞辱着做为战士的自己。 长生天啊长生天,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啊?! 有很多金帐狼骑的勇士们,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了,他们象被抽了筋一样,从马背上掉落了下来,以头戗地,泪流满面。 只有很少的金帐狼骑,才注意到在河的对岸,忽然出现了骚动,一个身材高挑比初升朝阳还要眩目美丽的匈奴女子,指着身体侧面,五十多步远的一个蒙面壮汉,象受伤的母豹般便欲扑上去,但她的身子,被一个同样美貌的女子给制住了,动弹不得。 那名匈奴美女又撕又咬,状若疯狂,这时,她看见那名蒙面壮汉向身后的人群中退去,匈奴美女急了,竭斯底里的尖叫道:“把面布取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脸!让我” 接着,那名匈奴美女不知怎么的,便昏了过去,再接着,身形闪动间,那名匈奴美女和蒙面壮汉,都如飞溅而起的水珠,重新回来江水之中,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似的,消失不见了。 因为距离颇远,所以那名匈奴美女的面目神情,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有几名金帐狼骑的勇士,在瞬间便认出来了,这不是我们匈奴最美丽的花朵__燕善部落的阿迪娜么? 长期驻守在弹汉山王庭的金帐狼骑,有不少人在部落聚会时见过阿迪娜,有不少人,在知道阿迪娜和匈奴三王子巴兰比的婚约后,把心中的爱慕深深隐藏,把阿迪娜视为,在梦境中升起的最美丽的月亮。 想不到啊想不到,美丽如花的阿迪娜,竟被凶残的敌人给掳掠走了! 虽然,在心灵遭遇到连续不断的打击下,这些匈奴勇士的情感,和承受能力都已变得麻木起来,但在这一刻,所有的人还是感到了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巨痛,这种巨痛到让他们忽视了,那名在阿迪娜的戟指下,而悄然退去的蒙面壮汉。 当天,在弱水河的两岸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势不两立的双方,因为身体疲惫到了极限,而各自蒙头大睡,较劲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 双方的战马,不时发出“咴咴”的应和,拍岸的涛声,传达的却是天籁的静谧。 这一觉,双方都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当第二日的太阳,再一次从地平线处蓬勃升起,在金帐狼骑们虽然不甘,却不得不接受现实的目光注视下,陆氏族兵精神抖擞,沐浴着金色的阳光,仿佛披着血色的盔甲,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扬长而去。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便是陆石武,他那折射着朝阳的光头,在荒野的背境下熠熠生辉,完全可以和初升的红日相媲美。 走着走着,陆石武忽然回头高呼:“傻b们,不要送了,下次爷爷还来!” 在片刻的怔忡之后,所有金帐狼骑的勇士,都象是尾巴被点燃的野牛,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们嚎叫着冲到弱水河边,放声大骂,有的人,甚至把手中心爱的弯刀,不管不顾的扔向对岸。 但即便是这样,也仍然渲泄不了这些勇士们心中的怒火,闹了半晌后,仿佛约好了似的,这些勇士们一起解开裤子,掏出那话儿,放水! 昭泰元年,初夏,六月初八。 “报!紧急军情!” 随着悠长的吆喝声,一名头盔上插着三根鹰羽满身风尘的甲士,手举刻印着“军情”两字的朱红密匣,风风火火的从宫门狂奔到武英殿的大门口,接着,门口的内侍手忙脚乱的接过密匣,连滚带爬的进入了殿中。 为了这个久候不至的密匣,可是有七八名内侍都挨了板子呢,现在,它终于出现了! 坐在那里,保持小憩姿态的骠骑大将军方东阳,枯陷下去的眼窝,猛然迸裂出一道细缝,浑浊的目光转动了一下后,眼皮便有闭合了,而这一切动作的完成,并没有使他的酣声出现丝毫停顿。 而抚南大帅张崎,则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目放光的盯着那密匣,恨不能一把抢夺过来,先阅为快。 盘膝而坐的太尉陆平,仍然保持着吐纳练气的神态,脸上一派不被外物所扰的古波不兴,只是那垂下来的白眉,却无风自动。 景宗皇帝“呵”的一声,身子一俯,便要从龙椅上站起,但转眼间,瞄见了陆平的沉稳,他又坐了下来,不但坐下,还拿捏姿态的向后靠了靠,接着,干咳一声,以一种矜持的手势,从内待手中接过递上来的密匣,验封启匣取阅,这一切动作到是不紧不慢,只是垂下的袍袖,却仿佛是被投下石块的水面,涟漪忽生。 密折在景宗皇帝枯干的手指间,缓缓展开,发出“沙沙”轻响。 景宗皇帝在看阅军情密折,而抚南大帅张崎,则不时抬起头来,偷窥景宗皇帝的脸,再根据景宗皇帝的脸色,来猜测这份迟到军情密折的内容。 张崎自认为是查颜观色的好手,而且,也正是凭借着这一份本领,他才能爬升到今日的高位,但此刻,景宗皇帝的脸色,变得也太快了,同时也太奇怪了,忽怒忽喜,忽惧忽恨,全无半点规律可言,特别是到了最后,景宗皇帝的手,中风般的簌簌而抖,那张橘皮似的老脸,更成了各种表情的揉合体,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跳动,每一个跳动,似乎都代表着一种情感的展露,而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同时具有这么多的情感呢? “啪” 随着一声巨响,景宗皇帝把那份密折,重重的拍在了身前的龙案上,然后呼呼喘着粗气,一言不发,面沉似水,就如风暴既将来临时的海面。 好象聋子般,骠骑大将军方东阳的酣声,仍然小曲般的响着,全然不为所动。 而太尉陆平则呼出一口浊气,吸入一口清气,然后,连眼皮都不张的继续打坐。 好奇心能够折磨死一只老虎,何况人乎?! 唯有抚南大帅张崎,觉得自己的心,就象被百猫挠抓般的难受,他不停的咳嗽着,希望能够唤醒景宗皇帝的注意咱们俩可是一伙的,你看完了,过完瘾了,也该让我瞅瞅了吧 景宗皇帝横了张崎一眼,这一眼,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腾腾杀气,把张崎骇了一跳我可没得罪你啊接着,景宗皇帝拿起那份密折,站起身来,向偏殿走去。 张崎眯着细长的眼睛,瞅瞅方东阳,又瞅瞅陆平,心想,一个是为了保全富贵,而不愿意惹事,一个另有情报来源,恐怕早就洞察一切了,我可不跟你们比镇定。 张崎屁颠屁颠的跟入偏殿之中。 “你看看!你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宗皇帝象掉进陷井中的野兽,在偏殿中来回走动着,咆哮着,脸色赤红如血,花白的胡须似乎根根倒立,那份军情密折被他攥握成了一团,砸在张崎的身上,又掉落在地,滚出颇远的距离。 张崎瞄了景宗皇帝一眼,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从地上把密折拾起,再小心翼翼的展开。 张崎实在是搞不明白,景宗皇帝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对匈奴战争的最坏结果,莫过于左路大军,在匈奴三大部落的联合抵御下,久攻不下饮马潭,再加上撤退时拖泥带水,而被赶来支援的匈奴铁骑重重包围,力战之下而全军覆没。 这种最坏的结果,也是曾经考虑过,和推算到的事情,并采取了一定的预防手段,就算是发生了,在心情难受之余,也应该能坦然接受啊,可现在,为什么 一百五十二章 风暴之前 一百五十二章风暴之前 六月的风,从窗棂的缝隙间吹入进来,有着厚重的热意,而正在看阅军情密折的张崎,却渐渐感到了澈骨的寒冷。 密折上的文字并不多,但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跌宕起伏,极尽变幻。 密折中写到,因为久攻不下匈奴三大部落联手防御的饮马潭,左路大军的监军__梁王李伦,担心随着时日的拖延,左路大军会被赶来支援的匈奴铁骑包围,从而全军覆灭,所以他向左路军统帅__新任的车骑大将军庞建,提出建议,放弃进攻,承认失败,撤回安梧。 但这样以稳妥为主的建议,却被车骑大将军庞建粗暴的拒绝了,还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把梁王李伦软禁了起来。 庞建把自己的亲卫营,后退十多里,至绝对安全的地带后,命令左路大军的前锋,用添油的方式,继续向匈奴三大部落的营盘发动波次攻击,至今,死伤已达两万多人 看到这里,张崎的眼角微微跳动,狠!太他妈的狠了!添油方式的波次进攻?这分明就是让那些忠于朝庭的士兵们去送死啊!难怪饮马潭会久攻不下呢,庞建,你究竟还想让多少人去死?! 虽然,张崎心中清楚,门阀豪族和朝庭之间的明争暗斗,随着前车骑大将军庞休之死,已到了水深火热剑拔弩张的境界,但,张崎仍然没有料到,庞建会采用这样**裸,毫不掩饰的方法,来消耗朝庭的军事力量。 张崎觉得,他多少能够猜出庞建邪恶的想法,但同时,张崎又认为,庞建太笨了,怎么能用如此直接明显的方法呢?要是战败了,虽然有门阀豪族的势力护着,但问罪下来,还是同样难逃责罚啊,应该用更隐蔽更不易被人看出的阴暗手法,如果自己是庞建,哼 密折中写到,在六月初二,游击将军庞毅,率三万中军主力,在前锋将士死伤殆尽的情况下,忽然杀出,破匈奴三大部落的营盘,攻陷饮马城 什么?!游击将军庞毅?! 便是前车骑大将军庞休之子,和禁卫军统领尉迟勇之子尉迟疾,并称为京都双杰的庞毅么? 身为左路军主帅的庞建,却身在战场十多里外的帅帐中,根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那么,在前锋将士死伤殆尽的情况下,才忽然出击,并一举破敌的中军,时机拿捏的可谓恰到好处,这个庞毅了不得啊! 而胜利的将领,是不用接受责罚的,也就是说,攻击战的前期,庞建那**裸消耗朝庭军事力量的行为,因为庞毅此刻的胜利,而不再接受指责,甚至,那庞建还能扬扬得意的叫嚣着,死人多怎么了?最后不是胜利了么?!这是老子的战术谋略,你们懂个屁! 张崎脸上露出轻松神色,暗忖,虽然朝庭军队死伤不少,但总算是攻下饮马潭了,也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不料,随着继续的观阅,却仿佛迎面挨了一记重拳 密折中写到:就在庞毅率中军,攻陷饮马城的同时,在饮马城的后方,忽然出现了难以想象的骚乱,接着,身为征北大将军右路军统帅的李寿,率领一队人马现身而出 什么?李寿?! 右路军统帅的李寿?他怎么跑到左路军的地盘上来了?他是怎么跑来的?怎么可能跑来?他想干什么? 这,这个忽如其来的变化,比公牛会产奶,母猪会爬树,还要让人难以置信啊! 张崎的眼珠子,瞪的差一点掉落到地上,他的手下意识的一抖,密折发出“哗哗”声响,到使旁边推磨般来回踱步的景宗皇帝,扭过头来瞅了他一眼,随后,景宗皇帝发出一声悠长叹息。 张崎怀着既忐忑不安,又急欲知道最终结果的心情,继续阅读。 密折中写到,随着李寿的出现,左路军的那些将士们,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李寿的指挥,而游击将军庞毅,在看见李寿后,策马回身就跑,速度之快,堪比惊兔 这个庞毅,应该只有二十三四岁吧,还真是一个人物呢,太识时物了! 张崎觉得,他很是能了解庞毅此刻的逃跑,左路大军,是由朝廷的西北戍边军组成,都是李寿担任西北大帅时的老部下,李寿虽然是右路军统帅,但同时兼领征北大将军,从军权上讲,左路大军也在其管辖之下。 而庞毅呢,虽然率中军一战破敌,但当初,为了让前锋战士死伤殆尽,指不定怎么被手下的将士们怨恨呢,再加上前车骑大将军庞休,传闻便是死在李寿手中,头颅更是被李寿制成盛尿的溺器,如果自己是庞毅,恐怕跑的还会更加快速一些呢。 张崎心情复杂的继续看下去,当初,便是担心李寿在西北军中的势力,而让李寿担任右路军族兵的统帅,现在,李寿可算是虎如深山了,接下来,李寿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举动呢? 密折中写到,李寿把左路军统合后,竟不再扩大斩杀劫掠匈奴的胜利成果,而是命令全军迅速后撤,在后撤的路途中,车骑大将军庞建因为战马受惊,堕地身亡 战马受惊,堕地身亡定然是被你李寿指使手下,刺杀而死,竟整出这样一个简劣,经不起推敲的借口,也太嚣张了吧。 张崎越看越是心惊,汗水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湿透衣衫,但整个人,却又觉得冷的厉害,他几乎不敢继续看下去了,幸亏密折也到了结束之时。 密折最后写到,现在,李寿率领大军,已经回到了安梧,因为要面对匈奴左贤王稽邪珊的疯狂反扑,李寿命令,西北各州郡,自动进入军管制度,同时和梁王李伦,共同上表呼吁朝庭,早立洛王李安为太子,以安大臣之心。 西北各州郡,自动进入军管制度恐怕玩的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这一套把戏吧,李寿分明是想掌握军权,割据西北。 同时和梁王李伦,共同上表现在的梁王,恐怕已经是李寿手上的人质了,让他追兔子,他便不敢去抓鸡,共同上表,不过是空具名份。 早立洛王李安为太子,以安大臣之心这才是关健啊,李寿此举,分明是在玩兵谏,在他的背后,怕是有不少的皇族大佬们支持呢。 难怪李寿敢如此大胆,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一时间,张崎捋着胡须,到说不出话来,这份小小的密折,有着太多只能意会,却不能言传的东西啊。 昭泰元年,庞皇后病亡,后位空缺,因为立后的人选,关系到楚王李昊和洛王李安,谁能最终成为,大齐帝国皇储的这个关健问题,景宗皇帝为了扶洛王李安登太子位,下达了斩杀当时的车骑大将军庞休庞建庞毅等庞氏主要人物,希望能够震慑住各大门阀豪族。 因为行事不密,在杀了车骑大将军庞休之后,便泄露了消息,而让其他几名庞氏成员成功逃离,使天下门阀豪族闻讯震惊,出现了多处州郡,在名义上仍属朝庭,但实际上,却已形同割据的可怕现实。 因为情况的糟糕,景宗皇帝担心引发更大的骚乱,所以立洛王李安为太子一事,便一直按住不提,李寿之所以敢毫无顾忌的杀死庞建,公然向各大门阀豪族叫板,其实就是担心景宗皇帝变卦,而采取逼虎跳墙的绝户计。 这时候的张崎,到不得不佩服李寿了。 这个计策,实在是太毒了,景宗皇帝在继位之初,锐意变革,因此而触犯了门阀豪族的利益,双方斗的死去活来,最后,景宗皇帝妥协了,为了平熄门阀豪族的怒火,他把当时坚持变革的官吏,都处以了极刑。 现在呢,为了立太子一事,跟门阀豪族斗争的激烈情况,丝毫不比当年差,景宗皇帝的犹豫,让皇族中支持洛王李安为太子的人,着实心惊胆寒,生怕再次成为斗争中的牺牲品。 李寿在此时,玩出这样一手,等于断了景宗皇帝再次妥协的退路。 在李寿的背后,又都是些什么人呢 张崎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水太深了,深不可测啊,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为什么要屁颠屁颠的跟着景宗皇帝来这偏殿呢,这不是伸着脖子找死么! “张崎,你一贯见事极明,对这份密折你是怎么看的?” 景宗皇帝忽然站住了脚步,咬牙切齿的老脸,露出有所决定的神情,向张崎问道:“你说,朕应该如何应对?” “这个,那个” 最害怕的,便是景宗皇帝如此询问,有时候被信任,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啊。 张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琢磨着如何才能逃离眼前这个困境,想了半天后,他忽然说道:“臣怀疑,这份军情密报,其中有不少虚假成份。” 一百五十三章 洞察 一百五十三章洞察 “虚假成份?” 这话,到让景宗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拖长了声音问道:“你是说,这份军情密折是假的?” 说实话,景宗皇帝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这份密折是假的。 “朝庭的军情密折,消息来源,自成体系,是要经过严格求证审查之后,才能上达天听,呈报到陛下你的面前,而且,密折中所写的重要消息,迟早都会传到京都,料想那些负责的上禀军情的主官,在这方面到是不敢隐瞒,否则,他们有几颗脑袋够砍?!” 张崎分析道:“但,陛下,你注意到没有,在这份军情密折上,却又有一个极大的破绽,那就是,征北将军李寿,究竟是如何出现在饮马潭的?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饮马潭呢?难道他会飞?这也太难以置信了,臣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呢?” “所以,臣以为,这份军情密折,还是太过疏简了,应该按下缓议,待征北将军李寿和梁王李伦,正式上奏的军报来到之后,再相互对照印证,根据具体的情况,招集众臣,商议出一个稳妥的对应之策。” 张崎的这番话,从道理上来讲,四平八稳,老成持重,无论从任何方向来看,都挑不出丝毫毛病,但景宗皇帝在沉吟半响后,却忽然冷笑起来:“张崎,无论李寿那个奸恶之徒,是如何出现在饮马潭的,现在都变改不了,李寿已掌握兵权,要割据西北的这个事实,对不对?” 张崎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并时看上去日渐昏聩丢三忘四借钱不还的景宗皇帝,竟然能一针见血的便指出了整个事情的关健,实在是天大的意外啊,当下喃喃的道:“这个陛下明鉴万里。” “明鉴万里?!哼,朕就不信你张崎看不出来这一点来,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让朕按下缓议?你安的是什么心?你应该知道啊,当正式军报上奏到朝庭之时,那些门阀豪族因为庞建之死,能放过朕么?而朕现在,又无法处罚李寿,怎么办?朕能怎么办?!” 景宗皇帝悲愤的叫喊道:“朕退一步,别人便逼一步,朕现在已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为了李氏皇朝的万代基业,朕唯有选择皇族势力,而跟门阀豪族做个你死我活的了断,这其中,难道还有可以缓和的余地么?” 景宗皇帝一步步向张崎逼去,下垂的老脸,流露出来的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狞厉:“你是不是打算当墙上草,任凭朕和门阀豪族斗个你死我活,而手持军权观风望色两不得罪?!你以为朕不知道么?你有一个外号,叫‘玉石蛋儿’,永远滑不溜手,永远不会倒下,永远站在利益的一方,从而保全荣华富贵。” 这番言语,句句都是诛心之言,张崎腿一软,已跪倒在地,脸变得几无人色,喊叫道:“陛下!陛下!臣臣绝无此意啊!” 景宗皇帝狠狠不已的盯视着,跪伏在脚下簌簌而抖的张崎,既气愤又伤心。 景宗皇帝自己也知道,他手下的大臣,有不少人是心怀二志的,更存在着观望的念头,主要是因为这些人,害怕成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更因为他这个皇帝,曾经很不名誉的,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了忠心臣子的性命。 也就是说,这些臣子,虽然平时看上去是一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其实在内心深处,根本就不信任他这个皇帝。 但张崎你不应该啊,自己对张崎平日里恩重如山,推衣解食,还委以重任,视为腹心,让他掌管朝庭大部分的军权,想不到,人心啊 以前,怎么就没有看透这个混帐东西呢?! 在这瞬间,有拔剑砍人的冲动。 景宗皇帝觉得眼中金星乱冒,气吁塞胸,心跳如鼓,身子一晃,险些没有摔到在地,他指着张崎冷声道:“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将你赐死,再诛你九族?!” “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啊!天大的冤枉啊!” 张崎磕头不已,“嘭嘭”有声,顷刻间,额头已是一片青紫,虽然在惶恐之中,但张崎心中明白,这一刻,可是万万不能嘴软心虚的,否则,那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呢。 “臣之所以认为应该缓议,主要是因为此时事态不明,贸然决断,很有可能会陷入更大的困境之中,应该慎重行事,臣,是绝无二心的啊!那些污蔑之词,更请陛下不要相信!”张崎仰天泣号:“臣之忠心,可鉴日月,昭昭乾坤,朗朗八荒,臣之碧血” “够啦!” 景宗皇帝不耐烦的打断了张崎的告白,他盯着张崎的眼睛,淡淡的道:“既然你把你自己,说成是天下第一字号的大忠臣,那么,朕就要看你的行动了” 景宗皇帝压低嗓音,杀气腾腾的道:“朕命令你,在三日之内,把原本驻扎在,函谷伊阙广成孟津四关的南方军旅,回调到京都四门,随时听候朕的差遣。” “臣,领旨!” 张崎看着神色接近疯狂的景宗皇帝,心中叫苦不已,他明白,景宗皇帝这是准备跟京都门阀豪族们撕破脸,而大开杀戒呢。 但,就算是把京都的门阀豪族杀光了,难道还能把天下的门阀豪族都杀光不成?到时,天下非大乱不可,而自己,更有可能成为替罪羔羊。 从窗棂透射进来的灿烂阳光,撒照在张崎的身上,但张崎感觉到的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寒冷和黑暗。 从议事的武英殿中回到内宫,已是天色渐黑,华灯初上之时,一盏盏大红宫灯依次点燃,高悬在回廊飞檐之上,寒波映影,墨竹婆娑,风中涌动着淡淡花香。 景宗皇帝边走边想着心事,全然没有注意身周的景物。 想起张崎,景宗皇帝仍然觉得恨恨不已,小人!这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小人!极不可靠!以为朕是可欺之主呢,今日,才算看出他的本来面目,只是现在,还要利用他,将来找到合适人选,第一件事便是撤了他的军权,打入死牢,让他生不如死。 想到张崎,便又想到了太尉陆平,想到了太尉陆平那张使终都保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脸,景宗皇帝便觉得一股邪火涌上心头,满嘴都是苦涩味,这次征伐匈奴的军事计划,是你陆平一手制定的,你难道就没有预料到今日的后果?哼!三日之后,朕第一个要杀的门阀中人,便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 想到了太尉陆平,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李寿,朕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诛连九族不行,李寿这个奸贼,也是太祖之子,九族之中也有朕,难道朕还要把自己斩了不成? 有苦说不出,有火泄不掉,这样的痛楚最是伤人。 景宗皇帝气喘吁吁,步履却是越走越快,好象是要去找人拼命一般,完全不象是一名已经五十多岁的老者,负责提灯笼照路的内侍,一边小跑跟随,一边在心中叫苦不迭。 转过一扇月洞门,又过了一条绿柳长垂的斜坡,在假山花草掩映之间,是一座燃着辉煌灯火,仿佛天上宫阙般的精致楼阁。 咦,这不是雨花阁么?朕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景宗皇帝猛然清醒了过来。 在雨花阁中居住的嫔妃,便是景宗皇帝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长宠不衰的王美人,也是洛王李安的生母。 一个舞姬出身的女子,一朝选在君王侧,竟能够得宠二十多年,那份绝代风华,早已成了大齐帝国的传说。 在庞皇后死后,景宗皇帝曾经打算,立王美人为后,使洛王李安自然而然的占据太子的名份,将来能顺利继承自己的皇位,但后来因为一连串的意外,再加上门阀豪族的坚决反对,这件事情便一直搁置不议了。 此刻,站立在黑夜的暗影之中,看着身前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但不知为什么,同时又感到了说不出来的陌生。 在李寿的背后,都是一些什么人?除了那些皇族中的大佬,有没有王美人和洛王李安的身影? 洛王李安今年才十六岁,并不知晓什么事情,但,王美人可就不一样了,久居皇宫内院的王美人,应该清楚的知道,如果洛王李安不能继承皇位,她和洛王李安将来都难逃被新皇赐死的命运。 皇位的争夺,从来就是这样残酷的事情。 是了!一定是这样了! 一定是王美人见自己这个皇帝,迟迟不能定下她的皇后之位,和洛王李安的太子名份,担心日久生变,于是,阴谋联结皇族大佬李寿等人,玩出了这么一手逼宫的把戏,迫使自己跟门阀豪族们彻底决裂 好狠毒的心肠!好深沉的心机啊!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心气秉性万分了解,是绝对不可能设计出如此阴险的计策__贱人! 就在这时,身前的雨花阁门扉开启,四五名宫女拥着一名仙子般的美女,蹁跹袅娜的行来,看见景宗皇帝后,那美女极其欢喜的蹲伏施礼道:“臣妾接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一百五十四章 一百五十四章 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产生出来的审美疲劳,可以让景宗皇帝忽视,眼前这流瀑般的青丝,胜雪肌肤,可以让他装作,看不见那异花初绽般的笑靥,和秋水眼眸。 但,随着这一拜而下的盈盈,那自然而然生出的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却仿佛是扑面而来的夜风,全然无从抗拒,便悄无声息的从毛孔侵润到了肺腑,并泛滥成无所不在的迷醉。 是啊,正因为有了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那份温顺柔美,那份体贴娇艳,早已深印在骨髓深处,成为了比美丽更加强大的力量。 贱人!这是一个贱人! 景宗皇帝一遍一遍在心中告诫着自己,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保持着火山般的愤怒,和铁石般的冷硬。 朕要惩罚她!朕要杀了她!朕要让她碎尸万段!朕要让她明白,欺瞒朕背叛朕,会落得怎样一个可怕下场!! 心中,仿佛有一头凶兽,在不停的嘶吼着,咆哮着,要肆虐一切,但,为什么?在心中,也同样有着一份柔软,如这挥不去夜风,在盘旋,在徘徊,在与那头凶兽相抗争。 静静蹲伏在路边的王美人,因为使终没有得到‘平身’的谕令,不由大为奇怪,微抬眼帘,流瞳轻转之下,正瞅见景宗皇帝那张忽青忽白,忽尔目露凶光,忽尔深情一片的老脸上,不由吃了一惊,轻呼道:“陛下” 这一声轻呼,到把景宗皇帝从迷乱从唤醒了过来,朕这是怎么了?朕是被这个贱人的美色给迷惑了么?朕当年的雄姿英发刚毅果决都到那里去了? 朕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所作为,定然都是因为迷恋这个贱人,所以才疏忽了国事,陷入今日困境之中 越想越恨,景宗皇帝目光狰狞的瞅着王美人,而此刻,那王美人也感觉出不对来了,不待招唤,便站起身来,扑入景宗皇帝的怀中,连声问道:“陛下!陛下!你这怎么了?!” “怎么了?!朕现在好的很呢!朕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景宗皇帝一把揪住了王美人的云鬓,咬牙切齿的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事情么?你以为你就能欺瞒过朕么?你这个贱人!朕今日要让你知道朕的厉害!” 头上的青丝被扯,故然疼痛万分,但景宗皇帝此刻说出的每句话语,却都似雷霆重击,在耳中连续不断的炸响着,王美人一时间连头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浑身颤抖,惶急而恐惧的问道:“陛下,臣妾臣妾究竟是怎么了?让陛下您如此生气?” 平日里,那仿佛珠落玉盘般的柔腻声音,在急切间,已变为了撕裂般的沙哑,娇美无俦的容颜,更已变得惨白似雪,连朱唇都失去了红润,秋水双眸,填满了惊诧和惧怕。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你勾结外臣,谋逆非份之福,你狐媚朝政,迷乱君王” 景宗皇帝的手,用力一扯,王美人已摔落在地,景宗皇帝扬声叫喊道:“来人啊!” 身周的宫女和内待,看见着这忽然发生变故,早已惊的目瞪口呆,一个个颤粟如同鸡雏,恐慌无比的站立在那里,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手中的灯笼,却摇晃得如同流星一般,此刻,听了景宗皇帝的喝叫,纷纷跪伏在地,高声应答。 那摔落在地的王美人,此刻就如受伤的母兽,不待景宗皇帝再说出第二句话来,便连滚带爬的扑了上来,从地上牢牢的抱住了景宗皇帝的大腿,仿佛抱住的是救命的稻草,架海的金梁,放声哭叫道:“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并有勾结外臣啊!这是天大的冤枉啊!” 声音之惨厉,几不类人声,连续不断滚落而下的泪水,更在顷刻间,便使景宗皇帝的衣衫濡湿一片。 景宗皇帝缓缓低下来头,只见王美人正跪伏在地,用力抱着自己的大腿,仿佛猿之哀鸣般的泣声求告,那张平日里,能让大地春回,雪化花开的倾城容颜,恰似一朵带雨梨花,有着说不出来的悲伤哀婉绝望,和平日里的荣华贵雅柔媚清丽相比,竟是一种完全另类,并绝对想象不到的美艳。 此刻的景宗皇帝,心情无疑也是极为复杂的。 激荡澎湃的怒涛,让景宗皇帝的面容扭曲,手足轻抖,而王美人的求告呼唤,又让景宗皇帝的脑海中,蓦然闪现出,这二十多年来,一幕一幕恩爱相伴柔情密意的甜美往事。 呼呼喘着粗气的景宗皇帝,猛然虎吼一声,便把王美人推倒在地,接着,以苍鹰搏兔的彪悍压了上去,动作敏捷的如同年轻人一般,只听“嗤嗤”声响,衣衫飞舞。 那衣衫,有景宗皇帝的,也有王美人的。 王美人如遭雷击,一时间,连呼叫都忘了,她看着压在自己身上,手忙脚乱行事的景宗皇帝,完全无法接受这个忽如其来的变化,渐渐的,她反应了过来,心跳仿佛疾驰的奔马,既羞涩,又惊慌,但在羞涩和惊慌的同时,还有着那么淡淡的一点欢喜__景宗皇帝在喊打喊杀,暴怒之余,却又忽然宠幸她,是不是表示对她已不再责怪,并又重新信任她了呢? 在有了这样的体悟后,王美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到顾不得此刻是身在野外,周围更站满内侍宫女了,一时间美目轻阖,任凭羞红上脸,悄悄放软身躯,任凭景宗皇帝摆动。 那些跪伏在地上的内侍宫女,受到的惊吓,其实并不比王美人少,侍候皇上在郊外野合,到是平常的事情,只是,今晚事情的变化,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转眼之间,景宗皇帝便把王美人剥的如同白羊一般,星光下,刚过三十的王美人,成熟的就象是含在口中都会化掉的浆果,不但肌肤闪动着玉般的光泽,便是那身体的玲珑曲线,也无一不美到了极处。 蓦然涌现出滚滚鲜血,在夜色中,在灯笼的微光里,分外触目惊心。 “陛下?!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王美人,惊惶不已的尖叫起来:“陛下,求求你,就不要再吓臣妾了!” 一百五十五章 马上风 一百五十五章马上风 这是一个无月却繁星满天的夜晚,微风吹拂而来,庭外的枝叶“沙沙”轻响,凉爽中又有着一份夏夜难言的燥意。 宽大的书房中没有点灯,窗扉敞开,任凭星光倾泄而下,在深沉如幕的暗影中,是两张相对而视的老脸,就象是两块没有生命气息的老树皮,你,沟壑纵横!我,纵横沟壑! 方仲行捋着三缕长须,他的动作看上去,仍然是那样的舒缓儒雅,但话语中的内容,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阴狠恶毒。 “刚刚接到消息,从抚南大帅张崎的府中,连续不断的派出了四拔传令兵,鬼祟似鼠,乔装打份的利用夜色出城而去,如果不是派人十二时辰,全天候的盯着张崎的府门阴沟狗洞,还真不容易发现他们呢,我估算着,景宗皇帝怕是按捺不住了,要调回南方军旅进入京都,他疯了么?!” “他没疯,他是被逼无奈。” 在片刻沉吟之后,太尉陆平淡淡的道:“仲行,你不知道,今天,在武英大殿议事时,忽然收到了一份军情密折,虽然皇上使终没有让我看,但根据他的脸色,我已经能猜出其中的内容” “军情密折?忽然收到的军情密折?”方仲行蓦然而惊,他猛得站起身来,不能置信的问道:“难道,难道是李寿那家伙” 陆平点了点头,用颇为欣赏的语气说道:“虽然我已料到,李寿会挟裹着一万多族兵,奔袭肃慎,以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奇兵之势,出现在饮马潭的后方,再夺取军权,退回安梧,形成割据西北的态势,但,预料归预料,这其中的变数太多,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现在看来,李寿却真的成功了。” “嗯,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张崎今晚的奇怪举动了!” 方仲行大为激动:“不好!不妙了!元达兄,我本来以为,景宗皇帝调南方军旅入京都,大不了就是要强行立洛王李安为太子,谁要是敢反对,做仗马之鸣,他便会动用武力镇压,但现在看来,景宗皇帝这是要下黑手了啊!” “必须马上展开反击,否则,京都所有的门阀豪族,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现在的京都八关,都驻有南方军旅,但距离最近的,是函谷伊阙广成孟津四关,总计有南方军旅二万人,在接到消息后,最快赶到京都也要两天,也就是说,咱们还有两天的反击时间。” 这时候的方仲行,就象是一只发现老鼠的猫,在黑暗中,眼放绿光,熠熠生辉:“先得把家眷遣送回江北老宅,以无后顾之忧,再把景宗皇帝要动手的消息放出去,让京都的门阀豪族人人自危,引发大规模的骚乱,虽然景宗皇帝调南方军旅入京,但想来,他并不会太信任南方军旅,之所以提调而来,也就是为了充当后备军力,以备不时之需,到时,真正用来下黑手的,还是常驻京都的都卫禁卫两军,先让各大门阀派出精锐的杀手,刺杀这两军的领兵将官,再买通商贩,在给两军送去的食物草料之中,加上巴豆耗子药” 方仲行那全无缚鸡之力的手掌,从半空中虚砍而过,这时候的他,再无半点文人的儒雅,那杀气腾腾,凶相毕露的样子,仿佛是街头杀猪的屠夫。 陆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阴森森的扑充道:“还要放火,想想办法,最好能把两军的营房给烧了,还有那些皇族大佬的府邸,越乱越好,要是能在皇宫内院中,也点上一把火,那就更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与心,不是几十年相交的知己,断然不可能在这关键时刻,如此的心意相通。 “那么,我这就去安排。” 虽然年岁已大,但方仲行可是典型的实干家,他看了陆平一眼,转身便要走,这时,却听见庭院中,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步履声,接着,太尉府大总管赵升那精瘦似猴的身影便冒了出来。 “老爷!老爷!天大的事情啊!” 平时形象稳重的赵升,此刻就象风一般的冲了进来。 书房没有点灯的黑暗,让他在片刻之后,眼睛才慢慢的适应过来,看着陆平和方仲行,赵升呼呼喘着粗气,脸上渐渐露出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与我们太尉府关系密切的华太医,在戍时,被大内侍从紧急招入宫中,刚才,他派他的弟子来报了个信,说皇上在雨花阁王美人处,忽然中风了,是,是,是马上风!” 马上风? 靠!马上风! 陆平和方仲行两人在这一瞬间,眼珠子瞪的,险些没有掉落到地上,他们不敢相信的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掏耳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赵升站在书房的正中,象小鸡啄米一般的不停点头:“没错!老爷,没错!小的已反复问过了,就是马上风,而且还是最重的那种,口不能言,肢不能动。” 陆平和方仲行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惊诧表情中,得到了一份确定看来,是没有听错! 片刻之后,黑暗中,响起了陆平幽幽叹息:“看来,年纪大了,再想爽一回,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啊!” “马上风?皇上昨天早朝时,不是还好好的么,没听说他老人家出宫骑马驰骋啊?怎么会得马上风呢?” “从你这话里,一听便知道,你是一个雏!” “这,到要请教年兄了?” “来来来,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此马非彼马,此马乃是” 当天的早朝,出现了从所未有的混乱,各位大臣,都在交头接耳口沫横飞的讨论着一个医学话题,而在皇宫内院中,在景宗皇帝的病榻之侧,四大重臣也正倾听着,太医院的华太医,为景宗皇帝的病情做总结性报告。 所谓的四大重臣,便是四大上卿,分别是太尉太宰太保和太傅。 但所谓的四大上卿,其实只是一个极尊贵的称号,有的职位是虚衔,所以往往还应挂有其它实职,比如太宰,主宗庙礼仪,由汝阳王李越任职。 比如太傅,名义有帝师之说,同时还挂着录尚书事的称号,主理寻常政事,是一个实权极大,油水丰厚的职位,但同时,因为窥视者众,人员更替也最是迅速,现在的太傅叫宋焘,清流人士,为人保守,属于骑墙派。 而太保,便是那抚南大帅张崎。 太尉陆平,虽名义上是大齐帝国的最高军事长官,但没有授予实衔,完全被架空了,但太尉陆平那种人,存在,便代表力量。 “陛下的四肢不能动弹,口不能言语,但,神智却是清醒的,能听得见别人的言语,能思考,能饮流食,顿顿需要用参汤提气” “少费话,我问你,皇上的病究竟能不能治好!”汝阳王李越不耐烦的问道:“如果能治好,需要多长时间?如果不能治好,皇上还能挺多长时间?” “这个,并不是说不能治好,只是,太难太难,但在我们医学界,偶尔也会有奇迹发生的,再说了,皇上有天神呵护,百邪不侵,六丁相守,妖魔远避” 华太医可是万万不敢说景宗皇帝的病无法治好这样的话语,因为根据宫中规矩,不能治好皇上的病,便证明太医无能,是要陪葬的。 奇迹?我呸!__四大重臣一起在心中狂撇嘴。 “不过,本太医到是可以保证一点,那就是,皇上一时半会的,绝对驾崩不了!” 四人的眉头,都紧锁在了一起,他们心中都知道,此刻的大齐帝国,出现了一个极为奇特的情况。 景宗皇帝没死,而且,身体还有恢复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比天上掉下块金砖,而且正好就砸在自己面前的概率还要少,但,这种可能毕竟是存在的,也要是说,景宗皇帝没死,也就不存在新皇继位的问题。 按照前朝规矩,皇上龙体欠安,不能理事,便应由皇储理政,或宫中太后皇后垂帘听政。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大齐帝国没有皇储。 门阀豪族支持楚王李昊,皇族中人支持洛王李安,彼此势力相差不大,皇储之位,无法定夺。 太后早死,还是因为秋华之乱,被景宗皇帝活活气死的,那是提都不用提了。 而皇后呢?自从庞皇后死后,长春宫的何昭仪,和雨花阁的王美人,分别代表着两大势力,成为了最热门人选,但又因为相互制衡,相互比拼相互拆台,使皇后之位使终没有确定下来,现在,景宗皇帝这样,也无法再立后啊? 四位重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国,不可一日无主,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而现在这种情况,这个主,这个君,到那里去找寻呢? “要不,大家商量一下,让何昭仪和王美人,共同垂帘听政,如何?” 骑墙派的太傅宋焘,忽然说出来了一个,两边都不得罪,猛得听来很糟糕,但仔细一想,双方又觉得都可以接受的方案。 一百五十六章 纵横之鞭 一百五十六章纵横之鞭 昭泰元年,初夏,六月十五。 征北大将军李寿梁王李伦,共同具名上表的奏章,送到了京都,这份奏章,引发了轩然大波。 在奏章中,李寿详细讲述了这次对匈奴做战的全部过程。 李寿认为,这次大齐帝国对匈奴的惩罚性出兵,完全达到了事先设定的战略目标,是一次成功的军事行动,而之所以成功,并不是因为战术制定的安美和出兵时间上的出人意料,而是因为他__征北大将军李寿的存在,化不可能为可能,才使整个战役获得了奇迹般的胜利。 是他,征北大将军李寿,在危难之时,千里奔袭,力挽狂澜,以奇兵之势,出现在饮马潭的背后,一举扭转了久攻难下的不利局面,奠定胜局。 是他,征北大将军李寿,在胜利之后,并没有得意忘形,而紧急回军,使匈奴左贤王稽邪珊率领的匈奴铁骑扑了一个空,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命运。 是他,征北大将军李寿 在用尽溢美之词,把自己神化夸大的同时,李寿也在奏章中,气愤填膺指出,有那么几个人,根本就是匈奴人的奸细!是胆小鬼!是懦夫!是坏了一锅汤的那颗老鼠屎! 在这些人中,最典型的就是陆氏族兵的领军者,暂领右路军监军鹰扬将军一职的陆恒。 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害群之马啊!不但在无终城大营中违乱军纪,不听指挥,还撺掇手下族兵,挑起事端,杀伤袍泽,在战斗开始后,更神秘消失,至今不见踪影,十之**已叛国投敌了,在此强烈呼吁,诛灭陆恒九族。 还有左路军的游击将军庞毅,临阵脱逃,实乃大齐帝**人的耻辱,应处以极刑,警示后人。 奏章中,还有在战斗中阵亡者的名单,和为有功将士请求的封赏。 在奏章的最后,李寿告诉朝庭,因为匈奴左贤王稽邪珊的疯狂反扑,大齐帝国的西北州郡,现在处于紧急情况下的军管状态,请求朝庭送钱送粮送军械,官员么?要是有不怕死的,来也行,他李寿不保证安全。 同时,呼吁朝庭早立洛王李安为太子,以安大臣之心写奏章时的李寿,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景宗皇帝会忽然中风 景宗皇帝的忽然中风 后宫妃子何昭仪和王美人,一起移驾到太和大殿上的垂帘听政 暗中涌动的楚王李昊洛王李安,在储君之位上的争夺 门阀豪族和皇族势力剑拔弩张的对峙 清流骑墙派摇摆不定的观望 这份由征北将军李寿梁王李伦共同具名上表的奏章,就好象是往沸腾的油锅中,猛然倾倒下的一瓢凉水,引发了灾难性的崩溅炸裂燃烧。 大齐帝国的军队,主要是由朝庭掌握,从某种意义而言,军队,是皇族势力的终级力量。 而地方上的政府官员,则大部分都是出身门阀豪族,每个门阀豪族又有各自的传统势力范围,相互之间,因为利益关系,合横连纵,盘根错节,形成铺天盖地的大网,和皇族势力相抗衡。 但此刻,李寿这种军政一把抓,强行割据西北的行为,等于是吹响了,向门阀豪族挥动屠刀的号角。 一时间,门阀豪族中人,个个自危,他们惊恐无比的意识到,势力的平衡已经被破坏了,他们也要割据,他们也要掌握军权和政权,否则,他们将来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还有,京都的水太混,太危险了,赶快撤离为上。 而景宗皇帝的意外中风,使皇族势力缺少了一个,在短时间内,能够调动所有军队的关键人物,那些皇族大佬们,那些李寿李伦共同具名上表奏章的幕后策划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门阀豪族的人,逃离京都,只能心怀不甘的大呼可惜。 所有人都明白,天下要大乱了。 弹劾李寿的奏章,一时间多如牛毛。 虽说胜利者,可以不接受任何指责,但李寿在他的奏章中,把族兵们写的一无是处,根本就是胆小如鼠畏敌如虎的代名词,在请求封赏抚恤的名单中,也没有一个族兵的名字出现,这,引发了门阀豪族们的极大愤怒。 这种愤怒,不但指向了李寿,同时也指向了,当初全力主张出兵的太尉陆平,甚至可以这样说,因为李寿远在西北,骂他,他也听不见,所以,对太尉陆平的指责,变的更为集中猛烈起来。 八万族兵,只有九千多人抢夺到了匈奴人的财物牲畜,安全的回到了大齐帝国,而七万多人,却葬身在莽莽草原之上,这,是一个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啊。 当初,就是因为相信,太尉陆平在军事方面的保证,同时又被他口中,描述的那种,仿佛伸伸手,就能轻易拾拣到的巨大财富所吸引,各大门阀豪族才会一致同意出兵的,但结果呢,却是如此的残酷。 各大门阀豪族认为,虽然太尉陆平,在这次的军事行动中,也同样遭遇到丧子的悲痛,但,他仍然有责任,也有义务,来赔偿大家的损失,现在,大家要回到各自地盘上,发全力发展地方武装,江北陆氏卖给大家的军械,最起码也应该打五折优惠。 你说什么?五折优惠?! 要不,七折也行。 呸!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让众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太尉陆平竟用极其蛮横的态度,仿佛街头小痞子一样的语气,丝毫不讲情面的拒绝了大家的正当要求。 实在是太让人气愤了,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莫非,这个老帮子,因为爱子陆恒的死,得了失心疯,唉,我们就不要跟这老疯子一般见识了。 在气愤和难以接受的同时,所有人又觉得,多少能够理解,毕竟,老来丧子,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京都一天比一天变的混乱,朝局一天比一天变的复杂,在偏远的州郡,开始出现名义上仍属朝庭,但实际上,已经割据一方的大吏。 京都,仍然是风暴的中心。 做为四大重臣之一的太尉陆平,虽然年近七旬,却仍然坚持出席每天的朝会,不过,他的举止言谈,与以前相比,变得更加缓慢僵滞,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浑浊模糊,在上朝和下朝之时,他都要站立在太和大殿的门口,朝着西北方向凝望片刻。 那身影,就如布满刀刻皱纹,有着千年风霜的苍松。 昭泰元年,夏,七月初二。 一个名叫云利的波斯商人,携带大批货物,从西北而来,在途经雪山沙漠草原后,进入了大齐帝国京都的巍峨城门。 云利在出售自己货物的同时,用可歌可泣的语气,向购买他货物的人们讲述着,他在经过匈奴草原时,听到的一些,关于这次大齐帝国和匈奴人作战的传闻。 随着云利的讲述,再对照李寿上表奏章中的自我吹嘘,人们才慢慢明白过来,李寿的千里奔袭,之所以能够成功,完全是依靠被裹挟的那些族兵们,用前仆后继,自杀般的攻击方式拼杀出来的,李寿的辉煌,浸润着族兵们江河般流淌的血水。 而这些英勇战死,无一投降的族兵,被匈奴人视为了恶魔,视为懦弱南蛮人中的异类。 匈奴人把这此族兵们的尸体,都抛扔在旷野中,喂食了野狗,诅咒他们的灵魂永远在地狱中经受折磨,永远不能得到超生。 云利说,在匈奴的最北方,出现了瘟疫,据匈奴人说,这可怕的瘟疫,也是南蛮人带来的,各个匈奴部落的大合萨,彻夜不休的唱着呕哑难听的歌谣,跳着驱魔的舞蹈。 云利说,以前的匈奴人,最喜欢弯刀,喜欢精美的酒具,喜欢给自己的女人,买一件色彩艳丽的袍服,喜欢给胯下的宝马,配上拉风的鞍鞯,所以,他在自己的商队中,准备了不少这样的货物,希望用这些货物,换取匈奴人的美玉和黄金。 但万万没有想到,接待他的匈奴人,竟哭丧着脸告诉他,他们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被强盗洗劫了,他们现在穷的,连裤子都是轮流穿呢,他们希望能够赊帐。 当时我不信啊,这怎么可能呢,匈奴人不去抢别人,就算是天大的奇迹了,怎么可能还会被别人抢呢?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被抢了,也不可能穷到这份上啊? 那名接待我的匈奴人,看出我怀疑他的话,当时就急了,叽叽歪歪的说了半天,说什么,那些强盗没有人性,连他们贡奉的神灵都给敲碎了,连他们祖宗的坟墓都给挖掘了 唉,匈奴人讲话,说快了,我就有些听不懂,那名匈奴人说到最后,担心我还不信,竟脸红脖子粗的把我拉出帐篷,指着远方青碧的草丛说,你看见没有,草原上的老鼠,现在都穷的,一个个哭泣着,背着铺盖卷去逃荒呢 云利说,现在匈奴的妇人,在放牧时,挤奶时,常常唱着这样一首哀伤的歌。 亡我落日原,使我妇孺老幼不生还; 灭我穹庐城,使我祖宗神灵不安宁 那歌声,跟哭一样。 什么?你说我撒谎?我是一个诚实的商人,从来都不撒谎的,我可以发誓! 对了,我还注意到了,现在的那些匈奴妇人,在吓唬自己爱哭的婴儿时,常常会说出这样的一个名字:陆恒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陆恒,纵横之鞭陆恒 一百五十七章 英雄归来 一百五十七章英雄归来 昭泰元年,夏,七月十九。 天空的烈日已经西斜,但从远方旷野中吹拂而来的风,却仍然有着滚滚热意。 高高的呈三角形的了望塔,耸立在荒芜的山梁上,就象是一个孤单的巨人,俯瞰大地山河。 此刻,两名大齐帝国戍边军的士卒,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塔中的阴影里,不停的打着哈欠,有一句没一句的扯闲话,**的上身,滚淌着溪流般的汗水。 这个了望塔,是大齐和突厥两国之间,最前沿的边界哨卡,位处西北沙漠边缘是天下间最荒凉的地方。 自从当年的晋阳大战,突厥战败后,退缩回沙漠深处,几十年来,双方边境再无战事,这个哨卡,就成了一个必须要有,但又没有多大实际用处的摆设,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在了望塔的边上,是半人多高,用来燃放狼烟的烽火台,现在,昔日示警的工具已经变成了灶台。 沙石蓑草胡杨还有高远的天空,是视野里永远不变的画卷,除了偶尔过往的商旅,平时再难得看见其他行人。 两名戍边军的士卒,整天掰完了手指头,便又掰数脚指头,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到换岗的日子,好回到数十里远的边陲小城__平泉,去休假,去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还有十三天,还有十三天就可以休假了。” 那名年轻的士卒,满脸幸福回忆的神情:“老疙瘩,你知道么,在上次轮岗休假时,我拿出了一个月的饷银,包了名营妓,一晚上,九次,整整九次啊!”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虽然火力旺,但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难怪上次休假结束,你走路都打晃,脚软的跟面条似的呢。” 年老的士卒,用教训的语气说道:“你要多象老哥哥我学习学习,一晚上,一柱擎天,金枪不倒,那才叫真正的战力彪悍!” “就你?一晚上,一柱擎天??金枪不倒???” “怎么?你不信?!” 年老的士卒急了,把干瘦的胸膛拍的“啪啪”山响:“你可以去问问庚队的张麻子,当时,他就在我隔壁,他可以证明,陪我的那名营妓整整的叫了一晚上的床,第二天,张麻子见了我,还不停嘴的说佩服呢。” “可我后来怎么听说,你的那话儿,因为憋的太久,已经废了,挑逗了一个时辰都硬不起来,最后,你便让那名营妓睡觉,自己捏着嗓子学女声,叫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嗓子都劈了” “这是谁说的?!这是天大的污蔑!造谣!” 年老的士卒跳了起来,急赤白脸的喊叫道:“你说,你说,这是谁说”蓦然,他的表情凝固呆滞,仿佛木桩一般望向远方。 一脸坏笑的年轻士卒,渐渐发现了不对,下意识的也跟着站起身来,顺着年老士卒的目光向远方望去,随即,被瞬间石化。 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远处的地平线,忽然升腾起了风暴般的烟云,接着,那烟云缓缓滚动向前,并扩散,就象是一个气势汹汹展露身姿的怪兽,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 这是怎么回事?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忽然出现的海市蜃楼? 难道,难道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型商队? 疑问和不安绞索般的撕扯着心灵,两人眼珠子瞪的几欲爆裂。 随着烟云的接近,随着风的吹拂,渐渐的,能够依稀看清烟云中的事物,那两名士卒的身子,都象抽筋般的猛然一抖。 既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更不是商队,这是一队军旅,这是一队久经战场杀戮的军旅。 从那扑面而来,能让汗水变成冰珠的凛冽气息,从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道,都是能够清楚感觉到的,这是一队军旅,而且还是一队身经百战,饮血无数的军旅。 难道,难道是突厥人忽然杀来了? 敌袭!敌袭!!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说不出来的仓皇和惊惧,随后,他们以最快的高速,从了望塔上连滚带爬的冲了下去,一脚踢飞架在烽火台上的铁锅,点火!点火!!赶快点火!!!靠,狼粪在上个月烧饭时就用完了,这可怎么办 马呢?那匹该死的老马跑到那里去了?天啊 就在绝望的感觉,象春天的小草,以不能抑制的速度在心灵滋长的同时,两名士卒又惊奇的发现,那队人马并没有杀声震天的冲上山梁,而是在旷野中停止了前进。 蘑菇般升腾的烟云渐渐平熄下来,显露出来的是一队能让天地变色的军队,每一个人的身材,看上去都是那么彪悍,每一个人的目光,倾泄出来的都是历经铁与火溶炼而成的羁狂。 那股无形的肃杀气息,让风静了,让云停了,让灿烂炽热的阳光,变成了刀锋般的冷冽冰寒。 面对这样的军队,两名士卒有一种被人扣住咽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究竟是一只什么样的军队啊?为什么他们的衣着打扮,既有大齐帝国制式的精钢盔甲,又有匈奴人的宽大袍服?为什么他们的武器,既有大齐帝国专用的弩弓长刀棱枪,又有异族人用的半月形弯刀?为什么 这时候,仿佛群星托月一般,队列波分,一人一骑纵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端,那标枪般挺立的黑色身影,象磁石一般,瞬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出兵时,是三千四百七十五人,此刻,只有二千一百四十七人了,但,我们回来了!” 那人说的竟是声正腔圆的汉语,吼声如啸,有着无限的激昂和雄浑,他飞扬的长发,在此刻,就象是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纵横草原万里,杀敌无数,叱咤风云,匈奴胆寒,每一个活着和死去的人,都无愧勇士的称谓,今天的你们” 那人的声音猛然提高,象滚滚惊雷掠过大地:“是天下间最武勇的战士!是国之英雄!” 他身前的战士,猛然齐声呼号,纵情呐喊,那声音,一时间裂石穿云,响彻云霄,让大地震颤,让山河动摇,有的人喊着喊着,从眼中,便有硕大的泪珠滚落而下,但便是那泪珠,给人的感觉也是鲜血的浓冽,和天地任我纵横的豪迈。 一个光头壮汉,在马背上迎风擎起了一面腥红大旗,大旗的旗面上,霍然书写着四个大字__江北陆氏。 了望塔下,那两名瘫软在地上的士卒,再次对视一眼自己人!原来,是自己人啊!接着,他们情不自禁的搂抱在了一起,失声痛哭。 当晚,队伍在距离平泉城外,十里远的旷野中安营扎寨。 虽然已经回到了大齐帝国境内,但陆恒仍然要求,安营扎寨时不能放松警惕,同时,陆恒派出陈东曹志等人,连夜进入平泉城内,以鹰扬将军的名义,联系当地官吏,了解大齐帝国国内的最新情况。 毕竟这一次率军出击匈奴,时间长达三月,也不知道国内形式是否出现了变化。 就在陆恒坐在主营中,等待着陈东曹志等人消息的时候,一名亲卫走了进来,禀报道:“恒少爷,那个独眼龙要见你!” 亲卫口中所说的独眼龙,就是匈奴三王子巴兰比,在整个陆氏族兵中,巴兰比的身份是极为保密的。 “嗯,他不来找我,我也正打算去找他呢。”陆恒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随着帐帘的掀起,灯影的摇动,巴兰比瘦长的身影仿佛鬼魅般的闪了进来,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帐篷内的情形,在确定没有危险和不利的情况后,取下了蒙面的厚布。 “恒少爷,你还记得你的誓言么?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么?”巴兰比的独眼映着烛光,幽幽生寒:“现在,你已经率领你的队伍,安全的回到了大齐帝国的境内,你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你是说,放你回匈奴,和杀死阿迪娜这两件事情吧?你放心,我的承诺,就象那山峰一样,永远都不会动摇。” 陆恒斩钉截铁的说道:“明天,便放你回匈奴,我会给你提供最优良的马匹,并让你携带最犀利的武器,说实话,我也希望你能够安全的回到草原,能把匈奴各部落搅得天翻地覆,这,符合我们中原的战略利益。” “至于杀死阿迪娜这件事么?” 陆恒站起身来,微笑道:“现在,你就跟我一起来完成它吧。” 陆恒说完,抬腿便向帐门口走去。 “我跟你一起来完成?” 巴兰比大为惊疑,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把厚布,再次遮在脸上,一边追问道:“为什么要喊上我?” “放心,我知道你跟阿迪娜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我不会残忍的让你亲手去杀死她的,喊你跟我一起去,只是为了让你当个见证。” 见证?!什么见证?! 巴兰比一头雾水,但脚步却下意识的跟着陆恒,走出帐篷。 一百五十八章 不血不归 一百五十八章不血不归 深邃如幕的夜空中,布满了宝石般的星辰,就象是无数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人世间发生的波澜云谲爱恨情仇。 黑暗中,陆恒领着巴兰比,在营地帐篷的阴影里快步穿行。 陆恒行走时的样子,就象是一只在旷野中游荡的猎豹,流露着既旁若无人,又危险四溢的力量和凶悍。 巴兰比紧紧跟随着陆恒的脚步,而心却七上八下,他既为陆恒答应,明天便放他回草原的许诺而兴奋,又为一会便有可能见到阿迪娜而紧张,但,巴兰比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因为他已经坚定不疑的认定,为了王图霸业,某些个人的情感必须舍弃。 一路上,不时会碰见巡夜的族兵,在看见是陆恒后,这些族兵又消无声息的退下,表现出来的警惕性和纪律性,让巴兰比既惧且妒,总有一日,我也要训练出同样强大的战士,我也要攻入中原,把中原人全部杀光,把他们的财富全部掳掠回草原。 足足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人来到一个帐篷的阴影角落中,停下脚步后,巴兰比发现,在他身体的正前方,是块颇为空阔的地面,耸立在中间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帐篷。 此刻,淡红的灯光,正从帐篷中透射出来,依稀能够看见,两个婀娜的身影映在帐壁上,也能稳约听见,女孩子相互之间的喃喃细语,巴兰比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加快了跳动,他下意识的放慢步伐,并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脸上,当确确实实感觉到那块蒙面布巾的存在后,他的手,又缓缓的垂落了下来。 陆恒示意巴兰比,向他那样,把身子在阴影中藏好,然后,两人便是无声无息的等待,这,到让巴兰比在紧张之余,又有些好奇起来,这位恒少爷要搞什么名堂?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盏茶功夫,便见一个身影,犹犹豫豫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出来,黑暗中,来人面目模糊,但那身背箭篓,仿佛孔雀开屏般的造型,还是让巴兰比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那个箭术精绝的,能让匈奴射手流血五步以泪洗面的尉迟疾。 只见尉迟疾以一种走两小步,又退一大步的行进方式,向那个中间帐篷走去,于是,光看见他的身子在动,却不见两者之间距离缩短,在片刻之后,陆恒不耐烦起来,从藏身的地方伸出手掌,在半空中做出了一个颇为恶毒的手形,尉迟疾的步伐这才在一个趔趄后,猛然加快,并以一种赴死的决然,掀起了那个帐篷的帘子。 太诡异了!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巴兰比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他嗅闻到了浓浓的阴谋气味。 首先,从帐篷中传来的是叽叽咕咕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名女子忽然提高音量的反问:“你说陆恒那混蛋找我?有重要的事情?还有好东西送我?尉迟疾,你可不要骗我啊,否则” “这笨蛋,让他随便找个理由吧,非要把我扯上。”黑暗中,陆恒咬牙切齿的骂道。 这时候,便见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从帐篷中冲了出来,尉迟疾紧随其后,喊叫道:“公主,是那边!那边!”,接着,两个人的身形,从另外一个方向,快速隐没在黑暗中了。 调虎离山! 瞬间,巴兰比明白了这个阴谋的全部含义。 这些日子,在跟随陆氏族兵跋涉数千里,朝夕相处的情况下,巴兰比已经清楚的知道,陆恒对那个,被尉迟疾称为公主的女孩极为忌惮,而阿迪娜便是身处那名公主的保护之下,所以,先要调虎离山,然后再 巴兰比的心一痛,但同时,他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轻松。 巴兰比曾经非常担心,陆恒会违背当初承诺的誓约,而不去下手杀死阿迪娜,毕竟,有阿迪娜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便等于将来多了一枚对付自己的棋子,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是显而易见的,陆恒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同时,草原出身的巴兰比,在他的认知世界里,违背以神灵为名义立下的誓约,是一件很可怕,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种患得患失,并一直存在的矛盾心情,在此刻,仿佛是得到了某种确认,到可以放松下来了。 这个陆恒,虽然冷血无情,暴虐凶残,但还算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啊。 “你在这等着,看我的!” 陆恒拍了拍巴兰比的肩膀,然后,便杀气腾腾的向那帐篷行去。 陆恒掀帘而入。 帐篷中,阿迪娜正半躺半靠的依坐在地铺上,瞅着身前淡红的烛光怔怔出神,那柔弱惘然的样子,就象是一曲忧伤而凄美的歌谣。 接着,只见烛光明灭闪烁,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夜风,阿迪娜便看见了,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陆恒,在一怔之后,阿迪娜惊叫一声,腾的一下,便从地铺上站起身起,那双海水般湛蓝的眸子,流露出不能抑止的惊惧和紧张。 这脸蛋这身材这肌肤这啧啧,真是他妈的太惹火了! 陆恒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站在角落中,仿佛花朵一般的阿迪娜,目光虽然有着显而易见的欣赏,但更多的是嚣张和贪婪,仿佛是一头饿疯的豺狼在扫视羔羊。 陆恒心想,妈了个巴子的,这次征伐匈奴的三个多月,因为有玉琉公主那个小泼妇看着,连半个女人都没碰成,刚才在来的路上,看见的蚊子都觉得个个是双眼皮呢,据说,禁欲久了,对身体大大有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小妞给办了! 虽然心中惊恐万分,但阿迪娜知道,对于陆恒,对于这个敌军的主帅,她无论逃避,还是喊叫,都是没有丝毫用处的,于是,阿迪娜就那样俏生生的站着,以一种不可逼视的美丽,和来自内心的恐惧,站立着,而她的手,在惊魂甫定之后,缓缓向腰中的匕首伸去。 “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的问题么?” 陆恒的脸上,流露着呼之欲出的邪恶,和熊熊燃烧的烈焰:“你还想知道答案么?” 问题?什么问题? 在一怔之后,阿迪娜反应了过来,她的呼吸猛然间变得急促起来,脸上更升起了一抹潮红:“是谁?害我燕善部落的人是谁?是那个在弱水河边出现的蒙面人么?” 长久积压在心中的疑问,让阿迪娜情绪,在这瞬间有些失控了,她忘了再去抓握腰间的匕首,而是冲陆恒嘶喊道:“那个蒙面人究竟是谁?” “看来,你是很想知道答案了,但,你还记得我开出的条件么?” 陆恒脸上的疤痕,在烛光的照耀下,抽动般的跳跃着,狰狞而又狠毒:“那个条件就是__陪我上床。” 就尉迟疾那低劣的骗人手法,玉琉公主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正所谓时不待我,机不可失,陆恒说罢,也不待阿迪娜回答,便仿佛已然得到允许似的,欺身逼了上来。 脸上的嫣红,在猛然绽放后,又变成了全无血色的惨白,面对气势汹汹逼来的陆恒,阿迪娜下意识的向后退却着,但,也就是退了那么两步,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便碰上了帐壁。 阿迪娜想喊叫,但,喊叫有用么? 阿迪娜想拒绝,但,拒绝得了么? 更主要的是,阿迪娜在惧怕陆恒那咄咄凶威的同时,内心又确实无比热切的想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个蒙面人究竟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人? 这个答案的重要性,甚至让阿迪娜可以忽视死亡。 当陆恒那恶魔般的手掌,触碰到阿迪娜细柔的腰间,当陆恒那霸气十足的喘息,侵袭到了阿迪娜如雪的容颜,阿迪娜的身子,出现了明显的震颤僵直,她海水般美丽的眼眸,在这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全是哀伤怨恨祈求种种复杂情感的集合,最后,阿迪娜发出一声绝望般的叹息,扬起尖均的下颔,缓缓闭上了眼帘。 在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有两行晶莹的泪水,映着暗红烛光,缓缓滑落。 衣衫一件件被脱下,不,应该说是被撕下来,陆恒并不会脱解匈奴女儿家的衣衫,所以遇到碍难的地方,他便直接用手撕裂,那种干净利落,简单有效的动作,亦如他杀人。 此刻的阿迪娜,就象是一个失去生命的冰雪美人,呆怔的站立在那里,任凭流瀑般的黑发左右摇动着,任凭陆恒的大手,在她曼妙无匹的身躯上肆虐着。 转眼间,陆恒便把阿迪娜脱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光洁,随后,陆恒的动作也不由出现微微停顿。 太美了! 眼前这具躯体实在是太美了!仿佛天地的杰作。 那粉雕玉彻般的凹凸,那欺梅赛雪的肤色,还有那从指尖传来的清凉感觉甚至,就连阿迪娜脸上浮现出来的凄婉,在此时此刻,都变成了一种致命诱惑般的呼唤。 陆恒的喘息渐渐粗重起来,双眸更是盛放着火山蓬勃的**,接着,陆恒身上的衣服,就象变魔术般消失不见了,再接着,是陆恒恶狼扑食的姿势,把阿迪娜搂在怀中,轰然倒在了地毡上。 但让陆恒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这关键时刻,阿迪娜仿佛忽然回魂一般,奋力挣扎起来,并放声尖叫。 “不!” “不要啊!”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陆恒瞪着眼珠子,咬牙切齿的哼哼道:“我师傅从小就告诉我,长刀出鞘,不血不归。” 说罢,便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威势,重重压下。 一百五十九章 杀人方法 一百五十九章杀人方法 站立在黑暗中的巴兰比,能够清楚的听见,从帐篷中传出来的,陆恒胁迫的话语,和阿迪娜衣衫被撕碎时,发出的那种刺耳锐响。 从透出灯光的帐壁上,巴兰比也能够影影绰绰的看见,陆恒苍鹰搏兔般的扑击,和阿迪娜羔羊般毫无用处的挣扎 “啊!” 这一声倏然响起的尖叫,更仿佛是天鹅中箭时的哀鸣。 接着,是震颤,是整个帐篷,呈现出惊涛骇浪般的震颤,瞬间充溢在耳中的,是**撞击时,发出来的密集声响,是男人在某种特定情况下,兴奋的喘息,是女人虽然强行压抑,但却无法不喊叫出来的痛呼。 巴兰比觉得自己的血肉,都在被地狱的烈焰焚烧,他的心,在这瞬间,被完全撕裂了,被一种绝非言语所能形容的痛楚击中了,在这一刻,他恨不能死去。 昔日,与阿迪娜相聚在一起时,那记忆中的欢乐画面,那清深意重的眼神,那曾萦绕在他梦中,仿佛银铃般摇曳的笑声,在这瞬间,都被轰然击碎了,散落在冥冥间,无可追寻。 虽然,在阿迪娜被陆恒掳掠的那一刻,巴兰比就预料到了,也许有一天,他要面对难以想象的痛苦和羞辱,但巴兰比固执的认为,他,坚如磐石的他,能够承受一切。 因为,他是草原男儿,驰骋烈马和弯刀饮血的草原男儿,他是天上的雄鹰,翱翔长空和放眼天下的草原雄鹰,个人情感的羁绊,虽然难以割舍,但永远比不上王图霸业的辉煌,有所放弃,有所牺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考验,也是丝毫都不用犹豫的选择。 但此刻,当那掺杂着巨大羞辱的痛苦,就毫不掩饰的发生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巴兰比觉得,他的坚持被击碎了。 巴兰比身上的袍服,簌簌抖动着,他蒙面的布巾,更在几次大幅度的起落之后,“忽”的一声,飘飞远去,显露出来的是一张,呼气似牛,血红独眼,布满伤疤的狰狞面孔。 那张脸,在黑暗中,扭曲变形的有如野兽。 “陆恒陆恒” 诅咒般的反复念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从口中吐出的音符,都有着刻骨的恨意,和来自灵魂深处泣血的嘶喊。 这时候,帐篷中传来了陆恒嚣张无比的喊叫:“妈了个巴子的,爽啊!” 我忍!我忍!!我他妈的忍无可忍了!!! 巴兰比的身子象前一倾,便要冲出去,但随后,他又面色赤红的站住了脚步。 夏夜的风,温柔似水的从身边掠过,但为什么从那风中,却感觉到了刀锋般的寒意。 冷静! 要冷静!! 一定要冷静啊!!! 陆恒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要让自己亲耳听闻,阿迪娜被强暴的全部过程?是因为陆恒有什么奇怪的不为人知的嗜好,还是因为这里面,有着什么难以想象的阴谋? 如果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扑入帐篷中去,陆恒会不会杀死自己?就凭陆恒在弱水河衅,斩杀血狼楼班时,显露出来的强悍身手,要想杀死自己,还不跟杀死一只鸡般容易,如果自己死了,自己的仇恨,自己的雄心壮志,自己的王图霸业,岂不都成了虚无? 陆恒,这个比恶魔更加可怕的家伙,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长生天啊!你难道认为我承受的苦难还不够多么?为何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 巴兰比没有移动脚步,他仰脸向天,发出无声的嘶喊,他脸上没有泪水,但在他的喉中,却涌出,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的热流,不过,巴兰比又以毅然决然的狠意,把那股热流强行的咽了下去。 等着吧!等着吧!!总有一日,这个仇,我要十倍的报复回来。 帐篷中,传出来的淫浪声响,仿佛是在回应他誓言似的,却越来越响亮激烈,陆恒嚣张的笑声叫声,听起来是那样的刺耳,而阿迪娜的痛呼,则渐渐变成了时高时低的呻吟,变成了喘息,变成了 在巴兰比的感知里,他等待的时间,足有一百年那么漫长,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颗沙漠中的胡杨,日日夜夜都在曾受着风沙的击打。 不知在何时,一切声音归为了平静,归为了只能听见心跳的寂寂。 这时候,帐帘掀起,**着上身的陆恒,斜披着袍服,哼着巴兰比从来没有听过的怪异唱腔,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在他那钢浇铁铸棱角分明的肌肉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抓痕。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这一刻,陆恒应该血肉成泥。 “匈奴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看上去挺柔顺的一个女孩,想不到,竟是一匹胭脂烈马,野!够味!我喜欢!” 陆恒身心俱畅意气风发的感叹道,他看了一眼站立在那里,脸上所有肌肉都在跳动,独眼充血的巴兰比,用一种表功的神情笑道:“行了,你可以放心了,阿迪娜已经被搞定了!” 一时间,巴兰比看着陆恒,独眼连续不断的眨动着,全然不明所以。 “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陆恒觉得巴兰比的样子,分明是没有听懂他的话,要么,就是对他的话有所怀疑,于是,重点说明道:“你放心,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我就再来一次。” 想起来了,那个让阿迪娜死亡的要求羊个腿的,这这个陆恒,还是人么?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巴兰比彻底无言,那股刚才强咽下去的热流,又开始往喉间上涌,血腥气息直冲鼻端。 却见陆恒抬头向天,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叹息,并经验总结般的说道:“今天,我才知道,把别人的钱财变为自己的钱财,把别人的老婆变为自己的老婆,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扑” 巴兰比鲜血狂喷。 就在这时,一个修长有致的身影,从远处的黑暗中,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人未到,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已然传至。 “陆恒,你个混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让尉迟疾喊我去咦” 娇嗔的责问声,随着双方距离的缩短,而蓦然停顿,已经走到近前的玉琉公主,猛然放缓了脚步,借着天上的淡淡星光,她上下不停打量着陆恒,越打量越是惊疑。 陆恒那衣衫不整的样子,那胸前可疑抓痕,还有那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的脸这一切一切,都太过古怪了。 怎么了?这有什么啊?!这算什么啊?! 在来之前,陆恒就做好了,会被玉琉公主发现撞破的心理准备,此刻,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玉琉公主,陆恒没有丝毫的心虚和胆怯,他毫不退缩的与玉琉公主对视着,心想,你熬鹰似的,熬了少爷我三个多月,不许我碰你,也不许我碰别的女人,我没说你在迫害我,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的,大不了,少爷我免费双飞。 玉琉这丫头,那身材,比阿迪娜还要傲人,也许,今天可能会是双喜临门呢。 玉琉公主面沉似水,她用威胁并带有警告意味的眸光,狠狠的盯了陆恒一眼,什么话都不说的便向那帐篷走去。 帐帘掀起又落下,甫一进入,玉琉公主便又退了出来,只是,进去时是人,退出来时,已变成了一团烈火。 “铮” 凝霜宝剑已然出鞘,玉琉公主的洁白贝齿,使劲咬着失去血色的嘴唇,便是有鲜血沁出也全然不觉,灿若星河的眼眸瞪的溜圆,二话不说的便向陆恒扑了上来,那张明艳绝伦的脸,仿佛是受到伤害的母豹,完全是歇斯底里的愤怒。 说实话,陆恒到是真想跟玉琉公主讲讲道理,摆摆条件,但此刻,对危险有着敏锐感知的他,连一个顿都没打,便调头,逃。 低头擦拭嘴角血沫的巴兰比,当他再抬起头时,就已经看不见陆恒和玉琉公主了,只见黑暗中,凝霜宝剑凝成的一点精光,仿佛是飞舞的流莹一般,在整个营地中快速闪动着,所过之处,旗翻帐倒,人呼马嘶,一片鼎沸。 瞪着独眼,张着大嘴,巴兰比半天才回过魂来,太可怕,这一切,都太可怕了,无论是陆恒,还是那个叫公主的女孩。 散乱的眸光,渐渐凝定在身前的帐篷上,巴兰比猛然想到,阿迪娜就在里面,如果自己进去,亲手杀了 这个忽如其来冒出的想法,就象是一团烈火,“轰”的一下,把巴兰比全身点燃,他的心再次加速跳动,眼前那具不设防的帐篷,隐隐带着罪恶的狞笑,却又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抬腿,便要迈出,这时,一股锐利杀机,从黑暗中逼迫而来。 一百六十章 大哥来访 一百六十章大哥来访 这股凛冽之极的杀气,一现即隐,短暂的让人怀疑,这股杀气是否真正存在过,但,巴兰比那将要迈出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茫茫黑暗中,仿佛每一个不被人注意到的角落,都有可能隐藏着一双凶睛,正满怀恶意的盯视着自己呢。 一种极度冰寒的感觉,从天灵盖延伸到屁眼。 用不着求证,这是必然存在,并完全可以推断出来的事情。 巴兰比恢复了冷静,他的脸色,渐渐变为岩石般的深沉坚定,他久久无语的看着身前的帐篷,忽然跪到在地,并以草原上最虔诚的姿势,进行了一次跪拜,然后,他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这时候,帐篷中,传出若有若无的一声回魂般的呻吟。 这声音,并不能使离去的脚步有丝毫的停滞,高昂的头颅更不曾犹豫回顾,这一刻的巴兰比,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已经超越了羞辱,超越了痛苦,超越了人世间情感的羁绊。 这是一座低矮的帐篷,灰朴朴的毫不起眼,帐篷内没有点灯,借着从帐壁缝隙透射进来的朦胧微光,隐隐约约的能够看见,在地上,堆满了一条条鼓鼓囊囊的超大号麻袋,由于多次搬运,这些极为结实的麻袋,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于是,幽暗的帐篷内,到处都闪烁着星辰般的璀灿金光。 站在麻袋最高处的陆恒,微闭着眼睛,陶醉般的深呼吸:“这,才是人世间最美丽的景致啊!” 刚刚从外面走进来,一向以读书人身份自许的秦翔,正好听见陆恒的这声赞美,不由狂撇嘴角,什么品味啊,满是铜臭气息。 人世间最美丽的景致是什么?是春花秋月,是冬雪夏荷,是山川江河的雄奇秀丽,是碧海蓝天的肆意逍遥,是乘一叶扁舟,温一壶美酒,携一卷书简 不过,也别说,看着这些金光闪闪的麻袋,明明知道价值连城,但却可以毫无顾忌的把它们踩在脚下,那种完全拥有,高高在上,并富足天下的感觉,也着实是很爽啊! 秦翔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怕自己的品味会因此而降低,于是,他故作奇怪的问道:“恒少爷,你不在中军大帐里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已经回国了,这些钱,马上就要分给大家了,我要是不抓紧再看上几眼,以后,这样美丽的景致,可就是再难看见了,所以,我决定了,今天晚上,我就在这帐篷中休息,我要躺在这些麻袋上面睡觉。” 秦翔听了,再次撇嘴,他觉得自己的半个脸都在抽筋,心想,恒少爷啊恒少爷,你还真能装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这是为了躲蔽玉琉公主的追杀,而躲到这里来的,真是煮熟的鸭子__嘴硬啊。 “这些钱,到时候分成两半,拿出一半来,分给这些族兵,每人一份,不许出现任何的克扣,伤残者,领一份半,队长以上级别,还有战亡者,其家属领双份。” “从剩余的那一半里面,按照当初制定协议的比例,该分给马贼的,就分给马贼,答应卖给马贼兵器军械的,就从那上面扣除,该支付赊欠辛氏辛大子马款的,就支付马款,可别忘了给人家利息,当初,辛大个子买给咱们的这批优良战马,可是承担极大风险了。” “美玉和宝石这一类难以估价的东西,到时候,就交给吴良那个奸商折现吧,料他也不敢黑我” “对了,秦翔,你在暗中观察巴兰比,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了?” 现在的秦翔,到是已经习惯了,陆恒那种忽东忽西跳跃似的问话,虽然一路走来,他一直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此刻,仍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这个匈奴三王子,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秦翔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神情慎重,由此显示出,他现在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巴兰比似乎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就明白了恒少爷你对他的考验,他选择了忍耐,一种坚如磐石,绝非常人所能做到的忍耐。” “他的身躯,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挺立,他的脚步,至始至终都没有挪动半步。” “虽然,对于我们来说,巴兰比越是危险,那么,把他放回草原,便更能掀起轩然大波,更能使匈奴各部落的动乱加巨,但现在,我却不能不认为,把巴兰比放回匈奴可能是一个错误,因为,他太危险了。” “巴兰比一路上表现出来的机智应变,还有今晚表现出来的坚忍,都证明他是一个极度强悍的人物,如果放他回草原,很有可能是放虎归山,万一有一天,他真的成为匈奴人的王,那么,对于咱们大齐帝国来说,可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啊。” 黑暗中,陆恒阴森森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 “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在放巴兰比的同时,也把那些马贼的人质放回草原去,告诉他们,那个在队伍中出现的蒙面人,便是匈奴的三王子巴兰比,咱们陆氏族兵,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超级大内奸,所以才能奔袭万里,成功回返。” “有了这样的谣言,巴兰比就算是回到草原,但要想成为匈奴人的王,恐怕也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秦翔不说话了,但正所谓,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恒在麻袋上踱着步,思忖着,权衡着,黑暗中,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而脚下麻袋中的金块,随着他步履的踩踏,发出“嗒嗒”轻响,悦耳动听之极。 这时,一名亲卫在帐门口禀报道:“陈东陈统领他们从平泉城回来了,随陈统领一起来的,还有咱们太尉府的雄大少爷。” 太尉府的雄大少爷? 靠,那不是自己的大哥陆雄么!他怎么来了? 陆恒二话不说的便从麻袋垛上跳了下来,小跑般的迎了出去,这一刻,他到忘了玉琉公主对他的追杀。 “兄弟,大哥我可是想死你了!” 借着辕门灯笼的光亮,陆雄看见从营门中,走出来迎接他的陆恒,那张宽脸上,登时露出惊喜无比的笑容,他快步走了过来,便想跟陆恒来个激情拥抱,但陆恒身上,那股有若实质的浓冽血腥气息,又让他下意识的站住了脚步。 陆雄上下打量着陆恒,三角形的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欣赏,片刻之后,他称赞道:“兄弟,你了不得啊,难怪会被匈奴人称为纵横之鞭呢。” 陆雄是太尉府大夫人王氏所生,长房长子,按道理,这样的身份,在太尉府中,除了太尉陆平,便属他最为尊贵了,但实际情况却是,陆雄,这位太尉府的大公子,却是太尉府中的边缘人员。 陆雄之所以会如此没有地位,跟他的相貌模样有很大关系,矮,出奇的矮,也就到陆恒腰间,粗,浑身上下,比例相同,如同木桩,那张脸,更仿佛是在一出生时,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成为平板一块,不见鼻峰。 据说,陆雄刚出生时,因为长得难看,差点没被太尉陆平当场摔死,是大夫人王氏苦苦哀求,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大夫人王氏认为,陆雄之所以长得如此奇形怪状,是因为太尉陆平在战场上杀戮过重,遭到报应的结果。 有了这样的认识后,大夫人王氏便成了最虔诚的佛教信徒。 陆雄从小就不招人待见,受尽委屈,在**岁时,太尉陆平更眼不见,心不烦的把他交给了一名手下将领,带到了西北凉州。 陆雄可以说是生在军营,长在军营,因为被人瞧不起,因为被人欺负,到憋出了一股狠劲来,利用与众不同的身材,习练出了一身与众不同的武艺,十八岁时进入军旅,二十一岁的时候,在一次抗击匈奴游骑的战斗中,利用短小身材,藏身在马腹之下,成功斩杀了匈奴人的千骑长,在二十三岁时,便积功升任中军校尉,在三十七岁时,升任四品折冲将军,已有了开府的权利。 今年的陆雄已是四十岁了,他比陆恒足足大二十三岁。 可能是因为幼年时的不愉快经历,所以随着岁月的增长,虽然陆雄渐渐知道,他的每一次军功进级,正是因为太尉陆平的身影,才没有被压制,没有被同僚排挤冒领,但陆雄仍然很少回京都太尉府,他曾想把大夫人王氏接到凉州来,好能尽尽孝心,但大夫人王氏拒绝了他的请求。 陆雄和陆恒两兄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不过,陆恒对自己的这位大哥到是颇为佩服,当下欢喜笑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接着,又奇怪的问道:“纵横之鞭?什么纵横之鞭?” 一百六十一章 内乱 一百六十一章内乱 “兄弟,你渡弱水,翻骆驼峰,越沙漠,整整绕了一个大圈,才从匈奴草原撤退回国,所以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来来来,听我跟你细细说来。” “你是被匈奴人称之为纵横之鞭的,你的名字,现在在草原上,响亮的很呢,能止儿夜啼,你的事迹,便是在千年之后,也会被后人传唱仰望。” 五短身材,面目粗砺的陆雄,此刻浑身上下,都扬溢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他鲶鱼般的大嘴上下翻动着,吐露出来的却是诗一般的言语:“自我大齐帝国立国以来,跟匈奴争战大小不下千次,双方互有胜负,但没有任何一场战斗,能跟兄弟你的这次万里奔袭相比,迅捷似电,凛厉如刀,屠匈奴人的圣城,毁匈奴人的祭殿,挖匈奴人的祖坟,掠匈奴人的财富,更在千军万马之前,斩杀了匈奴人的第一勇士,纵横万里,全身而返,真可谓战果辉煌,赫赫军功啊。” “兄弟,你知道么,就在听到你这些事迹的当天晚上,哥哥我和一些,跟匈奴人打了一辈子仗的军营袍泽们,都欢喜的喝醉了,我们站在城墙的最高处,纵声呼喊,回声传播四方,在隐隐约约间,似乎还听见了,那些昔日,因为戍边征战而死的将士们,他们散落在荒野间的枯骨,也随着我们的喊叫,一起在风中,发出的欢喜之极的嘶吼” 说到这里,在朦胧的灯光下,陆雄的三角眼中,暗泛泪光。 “大公子,大公子。” 跟随在陆恒身后,一起出来迎接的陆石武,听的心痒难搔,好不容易找了一个陆雄吸气放屁的功夫,立马插话进来:“恒少爷被匈奴人称为纵横之鞭,不知,别人有没有外号,比如” 陆石武用力拍击着自己高高挺起的胸膛,呛人的灰土雾似的弥漫开来。 “这个,我想想,噢,还有一个人,被匈奴人称之为‘能射落太阳的哲别’,不知你是?” “靠,是尉迟疾那家伙。” 陆石武脸都变了颜色,骂骂咧咧的道:“我就知道,在弱水河边,什么风头都被这家伙给抢跑了,哲别?哲别是什么东西?端夜壶的么?”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哲别是匈奴语神箭手的意思。 “好了,好了,石武,别胡闹了,有没有外号就那么重要?做人么,还是要谦逊一些,要内敛一些,这,才是根本啊。” 陆恒义正词严的叱责完了陆石武后,便低头对陆雄说道:“大哥,咱们别在营门口聊了,走,到小弟的中军大帐去,小弟还要问问你呢,你这个四品的折冲将军,怎么会出现在平泉城这个小地方?” 也就是喘口气的功夫,陆恒的脸,在黑暗中,渐渐绽放成盛开的菊花,小声嘀咕道:“纵横之鞭?!嘻,纵横之鞭!想不到匈奴人起的外号,还真是有品味啊!” 混乱的中军大帐,仿佛是刚刚遭遇到风暴的袭击,各种物事或者破碎,或者散乱,想找一完整的东西都难,在帐壁上,更横七竖八的布满了剑痕,从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缝中,可清楚的看见帐外幽淡的星光,更能感受到吹拂而来的夜风。 看到这情形,陆雄和陆恒都下意识的“咦”了一声,一个是奇怪,一个是羞愤。 从周围那些护卫们,喃喃不敢言的神态中,陆恒便知道,这,定然是玉琉公主那小丫头片子干的。 太过份了!真是也太过份了! 中军大帐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全军的脸面啊!要闹,也不能到中军大帐来撒野啊!这也太不知轻重了! 陆恒在心中着实有些觉得丢脸恼怒,但同时又暗暗庆幸,玉琉公主已经离去,否则会不会杀了回马枪呢?那小丫头没这么聪明吧? 想不到玉琉公主发起飙来,还真是骇人呢,陆恒觉得,他有必要在近期之内,把玉琉公主全力搞定,要不,在全军将士面前,可都有些臊眉搭眼了。 陆恒打了个哈哈,说道:“这样,凉快,凉快!” 陆雄“嘿嘿”一笑,并不接话,年已四十饱经阅历的他,一眼便已看出了这其中的古怪,但陆恒既不愿意解说,他自然也不会去追问。 在陆雄的心目中,自己的这个幼弟,虽然年仅十七,但,所做出来的每一件事情,都证明是一名需要小心对待,并加以敬重的强悍人物。 陆恒让护卫们收拾出来一块干净的角落,同时又端上美酒菜肴,兄弟俩人席地而座,细细的聊了起来。 陆雄告诉陆恒,随着大齐帝国和匈奴战争的基本结束,走私商人就象是饿疯的老鼠,又开始南北流窜起来,关于这次战争的点点滴滴,便是随着这些商人们的流窜,以一种带有演义性质的夸张嘴法,开始到处传扬。 而太尉陆平,正是根据这些商人们的传言,准确的推算出来了陆氏族兵归国的路线,并专门从京都派出快马急报,让身在西北凉州的陆雄,来迎迎陆恒,并把当前的国内形势,向陆恒做个简要介绍。 这,便是陆雄奇迹般出现在平泉城的原因。 接着,陆雄为陆恒,详细介绍了当前国内形势的种种变化,先说的便是征北大将军李寿,经过一系列翻云覆雨的手法,完成了对西北的割据。 西北三州,凉并幽,凉州最是荒芜,并州最富,幽州最大,李寿占据的便是并州,还有幽州的马邑桑乾雁门三城,领兵七万,沃野千里。 李寿?我早就看出那家伙不地道了,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玩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手笔杯中的酒一口饮尽,陆恒大为感叹,那是一种既激赏,又想与之决个高下的感叹。 景宗皇帝的意外中风,两宫妃子的垂帘听证,楚王洛王的皇储争夺 意外中风?还是马上风?靠,这老东西,有六十岁了吧,还真够能干的啊!对了,是跟那位妃子?是雨花阁的王美人么,嗯,有机会,可要见识见识了杯中的酒,再次一口饮尽,陆恒继续感叹,仍然是那种既激赏,又想与之决个高下的感叹。 以前的大齐帝国,皇族势力掌控军权,士族门阀把握政权,由此形成势力平衡,双方到也相安无事,但随着李寿的割据,这种平衡被破坏了,任何一个门阀豪族的有识之士,都能清楚的认识到,当李寿把并州的门阀豪族铲除干净后,再把幽州逐渐吞没,到时,他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后方,便会挥师南下,把所有的门阀豪族斩杀干净。 为了抗击这即将到来的覆没命运,各地的割据之风轰然而起,现在的大齐帝国,虽然看上去仍然是一个整体,仍然尊奉京都的政权,但实际上,已经支离破碎,特别是一些在地方上掌握军权的朝庭大员,和当地的门阀豪族联合起来,因此而形成的割据,俨然有国中之国的气势。 风云乱,拔刀起,这正是我辈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啊,我也要割据,我也要整出一方天地来杯中的酒,再次端起,往口中倒下,这才发现,因为听的入神,忘了续酒,手中拿的竟是空杯,便索性把那杯沿咬的“咔咔”直响,陆恒眼放精光的兴奋样子,就象是发现了美食的凶兽。 “想要割据,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陆雄感叹道:“兄弟,你知道么,这次征伐匈奴,因为其它族兵损失惨重,父亲大人受到了各大门阀豪族的一致责难,他们说,正是因为当初,相信了父亲大人在军事方面的判断,所以才会同意出兵,现在,父亲应该赔偿他们的损失。” “这些门阀豪族,之所以敢与父亲大人叫嚣,一是因为,父亲大人年事已高,再加上这次军事行动的判断失误,在他们眼中,父亲大人已不值得畏惧了,二是因为,现在大家都已割据,各自为政,父亲大人那身处中枢的地位,便显得不再重要。” “至于第三么,那便是在出兵征伐匈奴之初,咱们江北陆氏卖出的那批军械,比平常的价钱高出许多,当时那些门阀豪族,报着要用这批军械,去抢劫匈奴人更多钱财的念头,便忍了下来,但现在呢,他们不干了,强烈要求退赔,并且还联合起来施压,说如果不肯退赔,便需低价出售军械,拉平当初的损失,如果连这样的条件都不肯答应,他们便要抢了” “赔?赔个毛!” “抢?他们也敢说抢?!” 陆恒坐在那里,冷笑不已:“那么,咱们家老爷子又是什么意思?” 一百六十二章 送别 一百六十二章送别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拉拢一批,分化一批,补偿一批,打压一批。” 陆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详细解说道:“咱们江北陆氏虽然也经营私盐药材布帛等种种生意,但最主要的,利润最高的,还是在军械方面的垄断销售。” “其实各大家族,也都有生产军械的小作坊,打造一般的刀枪箭戟,完全没有问题,但无论是在质量方面,还有弩弓盔甲大型城械等,需要复杂工艺配套性互换性方面,都无法和咱们江北陆氏相比,如果咱们江北陆氏一昧的强横,到时,把各大家族逼急了,就算是不真的动手来抢咱们,而联合起来,再开一个大型的兵器生产作坊,那,咱们江北陆氏,反到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陆恒听了,蓦然一惊,这话说的在理啊,自己在匈奴杀来杀去,杀的顺手了,现在遇到问题,自然而然想到的便是要采用暴力手段,来个斩尽杀绝,干净利落,现在听陆雄这么一分析,刚才脑海中,那猛然闪现的血腥念头,到着实有些欠考虑了。 “所以要拉拢住一批,跟咱们江北陆氏向来亲近,并有相关利益的家族,把军械便宜的卖给他们,便宜的让他们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再另行建造大型的兵器生产作坊。” “而分化一批,则是要想办法让一批家族狗咬狗,一根肉骨头扔出,众狗抢之,但只有一只狗才能够最终得到,便是得到了,也定然遍体鳞伤,再叫不能。” 陆恒叫道:“这话,听起来实在是耳熟啊,一定是方老狐狸说的。” 陆雄微微一笑,并不接话,继续说道:“至于补偿么,论起这次出兵征伐匈奴,损失最为惨重的,便是十大家族之首的长关庞氏。” “新任的车骑大将军庞建,还有数千庞氏族兵,皆被李寿阴谋斩杀,唯有前任车骑大将军庞休的儿子庞毅,因为见机明势,一看情况不好,他撒腿就跑,从而到保住了一条性命,现在的庞毅,已经接掌了庞氏家主的位置,在上阳中山国长关等幽冀两州的五城之间,形成小范围的割据” “幽冀两州的五城之间?”陆恒唯一思忖,不由笑道:“这庞毅还真会找地方呢,那李寿在安定了并州之后,第一个要攻击的,岂不就是他长关庞氏了?” “不错,父亲大人说,现在的长关庞氏,正是最困难的时期,不但要对付虎视眈眈的李寿,同时还要对付另外一个敌人,那就是,很有可能会对我大齐帝国,采取报复行动的匈奴。” 匈奴?现在的匈奴,难道还有发动报复攻击的能力么? 陆恒在一怔之后,随即便明白过来,现在的匈奴,就算是没有报复的能力,也一定会发动一场,对大齐帝国的入侵攻击,这不但关系到国家的脸面,更主要的原因是,匈奴老王韩邪跋刚死,大王子柯胡儿继位,如果柯胡儿不能象征性的发动一次报复性攻击,那便代表软弱可欺,很难压服草原各部落,匈奴人尊祟的可是强者为王啊! 这样的报复行动,完全是一种给别人看的样子货,摆设,无论在规模上,还是在力度上,都会很小,但问题是,现在的大齐帝国,因为各自的割据,大家都会尽力保存自己的实力,而不去跟匈奴人硬碰,到时,匈奴铁骑就会轻而易举的长驱直入,边关百姓便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因为在并州,有李寿的七万大军,所以匈奴人不会从并州入侵,那么,便只能选择幽州了,如果长关庞氏不够强大,那就只能缩在五城之中,相互策应,而不出去迎击,看着匈奴铁骑烧杀肆虐。 想想自己在匈奴草原上,在穹庐山城中,实施的那一幕幕血腥杀戮的场面,转眼间,这场面,这仇恨,便有可能要转嫁到边关百姓的身上,陆恒忽然感觉到一种近乎窒息般的疼痛,他恨不能再次领兵,杀入到匈奴草原中去。 陆恒脸色难看的点头道:“不错,是应该赔偿长关庞氏,不但应该赔偿,还应该大力支援,使其将来,能够抗拒李寿挥师南下的脚步。” “可兄弟,你知道么,这长关庞氏,是叫嚷着,要抢咱们江北陆氏最凶的家族啊” “更因为父亲大人的一些决断,现在咱们江北陆氏,内部也在闹纷争呢,根本就抽调不出金钱来,父亲大人听那些商人们传言,你从匈奴到是劫掠了不少钱财回来” “这笔钱,我掏!” 陆恒牙痛般的说道,想想刚才,还身处在金光闪耀的帐篷之中,踩在装满黄金的麻袋之上,那种意气风发,那种富甲天下的感觉,转眼间,便有一部分钱财不再属于自己了,陆恒的心口,不由拔凉拔凉的,他杀气腾腾的问道:“不是还要打压一批么,都是一些什么人?有钱没有?” 心情郁闷的人,喝起酒来,多少都有些不知节制和负气,身为兄长的陆雄,便只能舍命相陪,可酒量跟陆恒相比,又实在不是一个档次,一个时辰后,陆恒仍然保持上身挺拔的姿势,盘膝坐在那里,而陆雄却已喷着酒气,被人抬到后帐酣睡去了。 身旁放着的灯盏,因为油尽,火光渐渐黯淡下来,最后,随着一缕夜风,无声熄灭,黑暗便扑天盖地的把陆恒笼罩,而陆恒,则仿佛是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像,一动不动的坐着,唯有双眸,在黑暗中,时明时灭的跳跃着一抹可怕的闪亮。 那匈奴三王子巴兰比,究竟是杀?还是放?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晨曦的微光,从东方的地平线透出,早操的号角,在军营上空悠扬回荡,陆恒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因为长时间盘膝坐着,身上的肌肉都已麻木僵硬,他用力吸上一口清凉的空气,感受着血液在身上快速流动时的欢畅,忽然顿悟般想起,老狐狸方仲行曾跟他说过的一段话。 一个人,有一县郡的目光,将来最多不过是个县守,有一州府的目光,或有可能当上州牧,而唯有天下目光者,才能睥睨四方,君临万国 释放巴兰比,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无论巴兰比能否打败柯胡儿,匈奴人都会起内哄,都会自相残杀,都会在很长的时间里,再也无实力图谋中原,而自己,便可利用这段时间,想尽办法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也许,巴兰比能够最终战胜柯胡儿,成为匈奴人的王,也许,将来的巴兰比,会是一个更加可怕的对手,但自己不应该因为巴兰比的可怕,而感到忌惮和恐惧,自己应该有这样的信心,将来的巴兰比,无论强悍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自己都能让他彻底臣服,都能让他尸骨无存。 这,才是图谋天下的胆略和目光啊! 心结舒解,倍感畅快,这时候的陆恒,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对那匈奴三王子巴兰比,还真的有些太过在意了呢,虽然双方定立誓约,但在自己的内心阴暗处,其实却一直都在琢磨着,如何才能找个由头,把这给家伙斩了。 “来人,去把那独眼龙喊来,今天,本少爷要亲自为他送行。” 风萧萧,马嘶鸣,凌空飞舞的马鬃,映着初升的朝阳,在此起彼伏之间,竟产生了一种如诗如歌的萧瑟意境。 巴兰比仍然蒙着遮面布巾,但独眼放射出来的阴冷目光,却似乎能从中透射而出,他盯着陆恒,忽然说道:“恒少爷,你真的肯放我回草原?” “怎么?你还信不过本少爷?本少爷可是最讲诚信,一个唾沫一个坑,当初既然答应,回到大齐帝国后便放你回去,那是绝不会反毁” 陆恒在自我吹嘘了两句后,忽然反问道:“怎么,你觉得恒少爷我对你好,所以不想回去了?”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觉得,与其走到半路,再遭到拦截暗杀,围攻什么的,不如你恒少爷就在这里杀死我算了,免得麻烦。” “看,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恒少爷是那么卑鄙的人么?” 陆恒用手拍着巴兰比的肩膀,诚挚无比的说道:“你放心,我可还指望你回到匈奴后,掀起轩然大波,闹个天翻地覆呢。” 陆恒拍打在巴兰比肩膀上的手掌,看似亲热,其实却很重,重的让巴兰比差点没吐血。 这世上,还有比你陆恒更卑鄙的人么?! 巴兰比恶毒无比的盯视着陆恒,他发现陆恒变了,以前的陆恒,就象是刚开锋的刀刃,在随意触碰间,都会感到杀意凛冽,火花四溅,而现在的陆恒,则更深邃了,更寒凝了,仿佛是悬崖下面的潭水,幽幽无底。 “那么,好,恒少爷,告辞了,你保重。” 微一沉吟后,巴兰比点了点头,倒退两步,翻身上马,一边抖缰欲驰,一边冷声说道:“此地一别,我定然会日夜盼望着,能跟陆少爷你再相见的那一天。” 明明是情深意切的话语,但其中,却偏偏流露出,能让荒原提前进入冬季的冷寒。 说罢,巴兰比也不侍陆恒回答,便纵马向远方飞驶而去。 “你也保重。” 陆恒冲着巴兰比的背影嘶声吼叫,一脸千载难逢的知音,却忽然离去时的悲痛:“下次,你可是要多订几门亲事,或者,多娶几个老婆啊!” 可以清楚的看见,巴兰比在马鞍上的背影猛得一晃,险些便要摔倒下来,再接着,是挥鞭如雨的激烈动作。 “都说匈奴人爱马如命,靠,这不是吹牛么?!”陆恒鄙夷的说道。 就在这时,尉迟疾从陆恒身后,鬼鬼祟祟的靠了过来,附在陆恒耳边,低声说道:“玉琉公主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那个叫阿迪娜的匈奴女子。” 一百六十三章 分赃之一 一百六十三章分赃之一 “失踪了?玉琉公主和阿迪娜失踪了?” 陆恒觉得自己的脸,在这瞬间,就象是挨了一拳般的难受,他蓦然回头,盯着尉迟疾喊叫道:“就这么个千人军营,屁大点地方,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失踪呢?找啊!赶快派人去找啊!” “派人找了!” 尉迟疾的脸,皱得跟苦瓜相似:“听巡营的士卒说,玉琉公主是在昨晚寅时,携着阿迪娜,从东门强行出营,纵马而去的,几名试图阻拦的族兵,都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鞭子呢。” 寅时,那不就是玉琉公主追杀自己不成,大闹中军帐之后么? “张锐在接到消息后,立刻便领着两名斥候,前往跟踪追探,也就是刚才,骑马而去的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爬行回来了,报告说,玉琉公主在半路上,便发现了他们的跟踪,于是,玉琉公主假装说,要跟他们回军营,骗得他们三人聚在一处,并毫无防备之时,忽然大打出手人,就这样追丢了,不过张锐分析说,玉琉公主和阿迪娜两人,是朝京都方向去的。” “笨蛋!真是笨蛋!”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变聪明了!” 一边骂着张锐他们笨蛋,一边奇怪玉琉公主何时已变得如此聪明,竟然还会玩起反奸计来了。 此刻,在陆恒的心中,着实涌动着一股难以抑止的冲动,那就是,要纵马前往,去把玉琉公主追回来的冲动,但,心中的诸般极需马上实施的事物,又如山岳般的压迫而来,让陆恒无法挪动半寸脚步。 昨晚,大哥陆雄在对国内形势解说完毕之后,更给了他一份老爷子陆平的密函。 在密函中,老爷子陆平告诉陆恒,现在的江北陆氏,已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所谓的拉拢一批,分化一批,补偿一批,打压一批的战略思想,需要建立在强大的实力基础之上,这样,才能够稳固,才能够让被拉拢者,和接受补偿者感恩,否则,就会有‘画虎不成,反为犬类’的可能。 拉拢分化补偿,这些举动,都有可能会被人视为软弱可欺,所以,最关键的步骤就是打压,既要显露实力,又不能手段太过血腥。 天下的门阀豪族,在相互之间,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现在毕竟还没有到撕破脸的阶段,手段过与血腥了,反而会引发大家的仇视,和同共的声讨,所以尺度一定要把握好,而这,正是最困难之处。 老爷子陆平在密函中,把这个光荣而艰巨任务,交给了陆恒,虽然允许陆恒制定具体的实施办法,但同时又提出严格要求__不许出现血腥场面。 这个要求,让阅读密函的陆恒当时差点没跳起来,难度也太大了啊! 所以,此刻,面对玉琉公主的遽然离去,陆恒虽有追踪之心,但,实无可以去追踪的时间。 夏日清晨的风,从天地的尽头吹拂而来,满眼尽是苍茫,陆恒衣衫飞舞,怅然东望的样子,仿佛是一棵被雷劈过的树,良久之后,他对尉迟疾叹息道:“得,要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五百名凉州精骑,在接到折冲将军陆雄的命令后,巳时从平泉城出发,顶着如火烈日,急行军了一个时辰,在午时,便已到达了陆氏族兵的营地,然后按照惯例,报名求进,在获得允许之后,他们以最饱满的精神,最昂扬的士气,鱼贯入营。 这五百名凉州精骑,之所以会跟陆雄一起来到平泉城,是因为太尉陆平并不知道,能够跟随陆恒,从匈奴草原回到大齐帝国的陆氏族兵,还会剩有多少,所以担心,陆恒在实施对门阀豪族的打压任务时,人手会出现缺乏,故特命陆雄,从自己的麾下,挑出五百精锐,交给陆恒指挥。 这五百人,可以说是陆雄的私兵亲卫,个个跟随陆雄征战过沙场,从尸山血海滚打出来,每人手头都沾有数条人命,因此,他们神情剽悍,目光嚣张,有着掩饰不住的傲慢,他们对即将会成为友军的陆氏族兵,充满了好奇,并有着一种,要与之别别苗头的自信。 在传闻中,这些陆氏族兵,人人都仿佛是天兵天将一般,奔袭万里,纵横草原,杀人无数,这,也太牛b了吧?真的假的?难道就没有夸大的成份?族兵族兵,顶天了,也就是业余军人,难道还能比自己这些职业军人更加优秀? 这一系列的疑问,让他们在进入营门时,都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胸膛,挺得狠不能把衣甲涨裂。 就在这时,他们感觉自己的眼睛,仿佛在忽然之间注视到了太阳,一时间眩目难开。 那光线,实是在太强烈了!太刺眼了! 微闭的眼帘,在片刻的适应之后,才能慢慢开启,但随后便是越瞪越大,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中掉落下来。 随着眼帘一起睁大的,还有他们的嘴,几乎已经脱臼,口水更不能抑止的滴落而下,宛如一场忽如其来的太阳雨过往的神灵啊,我们看到的是什么? 只见身体前方,是一个半人多高的宽大木台,在那木台上,堆放着小山似的金属,随着烈日的照射,那些金属发出耀眼的璀灿,闪动着梦幻般迷醉魅力的光芒,而那光芒,让这些凉州精骑一下便已认定,那,都是黄金啊。 人类的本能,有时候敏锐的完全不需要求证。 一个连腰都看不见的胖子,一手拿着巨大的算盘,一手拿着绢册,在短粗的手指间,更夹着数根毛笔,正汗流满面的指挥着高台上的十来个人,把那些黄金分成若干小份。 还有两个身体强壮有如门神的汉子,不时从一个低矮的帐篷中,合力抬出一个,这些凉州精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大号麻袋,在木台之上解开,倾到,于是,眼中,金光缭绕,耳中,仙乐鸣奏。 好多好多的金子啊!!! 这不是做梦吧? 缓缓转动着自己的头颅,看向身周的战友,希望能够确定,此刻的真实,于是,又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痴呆状的自己,还有自己眼中,迸射出来的震惊欢喜劫掠等,种种情绪溶汇在一起的复杂光芒。 大家一起动手,抢! 这是一个无需言辞,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的,来自心灵的共同呐喊! 一百六十四章 分赃之二 一百六十四章分赃之二 蓬勃升腾而起的贪婪,仿佛是荒原的野火,虽然理智在极度的惊诧之后,又渐渐的恢复了过来,但想动手去劫掠,去把木台之上的黄金宝珠,搂抱在自己怀中的**,仍然是那样的强烈疯狂。 金钱的力量,有时候,比洪水猛兽更加直接可怕。 五百名凉州精骑,每一人的肌肉,在这瞬间,都是触电般的下意识绷紧,脸色发青,握拿兵器的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甚至都发白了,他们的目光,条件反射般的向高台的四周逡巡探视。 大齐帝**人的军饷并不优厚,再加上军方高层,有吃空额喝兵血的光荣传统,每一名资深军卒,在具有了精湛的搏杀本领的同时,也常常成为了一名劫掠财富的好手,当看见金银珠宝,便会习惯性的打探周围的形势,从而估算着,是否有机可乘?是否值得反串盗贼,干上一票?这,已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了。 很多大齐帝国的军士,在退伍之后,都成为了最优秀的盗贼,这是公开的秘密。 凝定在黄金之上的目光,向周围扩散开来,五百名凉州精骑这时才发现,就在木台前面的宽阔平地上,一队队由族兵组成的整齐方阵,正昂然站立着,安静的连一点声息都听不见。 这些族兵,大概有二千多人,他们的身材并不彪悍,相貌也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凶神恶煞,怪异的头发样式,甚至还有些搞笑,但,就那么沉默的,没有丝毫动作的站立着,却个个都仿佛是钢铁浇注出来似的,一股无形的杀气,在他们头顶的上空凝聚,炽烈如火的午时阳光,因此而变成了寒冷冰霜。 这些族兵的眼神,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坚韧,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狂热暴戾和血腥,仿佛站立在这里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野兽一群屠夫一群魔鬼。 但,最为可怕的是,无论这群人,究竟是野兽是屠夫还是魔鬼,他们还有着森严的纪律。 在队伍的行列之间,有不少空缺,每一个空缺处,都放置着一块祭祀死人时用的牌位,可以看的出来,这些牌位都是新赶制出来的,难看的刻字,粗糙的工艺,但摆放的却极为整齐,亦如那些肃然站立的族兵。 与每一块牌位相对应的,应该就是在征战中死去的族兵吧?他们的灵魂,此刻是否也站立在队伍的中间? 做为久经沙场,见惯死亡场面的资深战士,在这瞬间,产生的竟是一种恐惧的感觉,接着,恐惧渐渐变成了敬重,发自内心的敬重,难怪能纵横草原!难怪能奔袭万里!难怪能让匈奴人胆寒!难怪能传名天下!原来,竟是这样的一群人啊! 五百名凉州精骑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从马背上跳下,也如那些陆氏族兵们一样,自觉的列队站立,在这时候,他们的心中,已不存在别别苗头的想法了,而是希望自己,不要被那些陆氏族兵们看轻,劫掠的念头,更如烟云消散,全无踪影,只是瞄向木台之上黄金财宝的目光,充满了疑问。 这,便是从匈奴草原劫掠而来的战利品吧?他们在干什么?难道在分钱?这怎么可能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流传千年,并被所有人都视为当然的真理,军队征伐,缴获而回的战利品,虽然也会出现私下分匿的情况,但大头,永远是雷打不动的进奉给朝庭。 虽然,在‘勤王谕招集令’中,有明确的召示,这次征伐匈奴的战利品,是不用上缴给朝庭的,全部归个人所有,但做为一名地位最低下的兵卒,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不用上缴给朝庭,但要上缴给族中大佬,还有领兵的将军统领队长,自己能拿到手中的,仍然有限。 曾经有人统计过,一名普通士卒的性命,在经过层层克扣的情况下,最多只值五十两银子,而这,还是碰上了好的上官呢。 但此刻,看这些陆氏族兵的架式,难道 每一名凉州精骑,忽然间都觉得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木台之上,传来了那名胖子如释重负的吼叫声:“快,快,去叫恒少爷出来,终于分好了!” 恒少爷? 莫非就是传闻中的纵横之鞭?!陆氏族兵的领军者__陆恒?!自己将要追随的人五百名凉州精锐的眼睛猛然睁大,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片刻之后,便见一个身形挺立如标枪般的人,披着阳光,就如披着黄金甲胄,走上了木台。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但看不出确切的岁数,脸上有勋章般的伤疤,更有着一双璀灿而冰冷的眼眸,扫视而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能让呼吸不畅的压迫,都觉得自己在这瞬间,变成了一口铜钟,正在接受那目光的大力撞击,并因此而轰然鸣响,而热血沸腾。 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在那目光下,让自己的胸膛挺的更高,精神面貌更为振奋。 这,定然就是那陆恒了,果然是鬼神一样的人物啊! 这时,便听那陆恒扬声问道:“每份是多少?” 每一个的耳朵,在这瞬间,尖耸如兔。 “禀恒少爷,每份是黄金二百三十两!队长以上级别,还有战死者领双份,每人是黄金四百六十两,伤残者领一份半,每人是黄金三百四十五两!” “那么,便分发下去吧!” 随着一声令下,那十多名一直在台上忙碌的人,便按照顺序的拿着分好的黄金,走下台去,挨个的发了起来,在发到死者牌位之时,便在众目睽睽的监视下,拿出一条布帛,把手中的金块放入,打成包裹后放在地上,然后再用牌位置上压住。 喧哗之声风暴般的响起,虽然有森严如铁的军纪压着,但那些族兵们,还是刚来的这五百名凉州精锐,都忍不住的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喊叫声。 “这是真的吗?老三,我没听错吧?!我不是在做梦吧?!” “老四,我的好兄弟啊,你虽然死了,但你死的值啊,重如泰山!不,是重如金山啊!” “我王老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啊!走,到我家喝酒去!” 那五百名凉州精骑的眼睛,再次瞪大,恨不能从眼中,伸出一双虚空大手,抡圆上去,把那黄金也抢夺一份下来,他们再次望向陆恒时的神情,就如是在仰望这世上最巍峨,最高耸入云的山峰跟随这位恒少爷做事,实在是太灿烂辉煌!太有钱途了啊! 虽然发钱发到后来,又加派了不少人手帮忙,但也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把所有的黄金都分派完毕,此刻的营地,那欢腾的场面,甚至比过年时还要热闹,但随着陆恒一只手臂的缓缓举起,各种声音便又消失了,当手臂举到最高处,已安静的落针可闻。 又是一次目光的扫掠而过,接着,便见陆恒倏然单膝跪地,扬声说道:“这一百多天里,大家随我一起出生入死,奉命无违,辛苦了!” 在一怔之后,那些族兵们都慌乱的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喊叫道:“恒少爷,你千万不要如此说啊,我们是决不敢当的!” 有些族兵甚至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虽然每一名族兵,都已是心中铁石,杀人不眨眼的硬汉子了,但在这一刻,他们还是觉得,自己脆弱的就象是一个孩子,做梦都想不到的高额金钱,固然让他们欣喜万分,有如梦中,但陆恒此刻的这一跪,表露出来的尊重和认可,更让他们心潮澎湃,热泪盈眶,难以自己。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这世上,身份地位最为低贱的族兵啊!是由奴仆门客家人的后代组成的族兵啊!他们的性命,比官绅豪族豢养的一条狗都还不如,但高高在上恒少爷,无敌统帅的恒少爷,竟然当众向他们下跪了,竟然向他们问候辛苦! 在这瞬间,所有的族兵都面红耳赤,泣不成声,便是为陆恒去死上百次千回,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你们都很累,都很疲乏,现在又有钱了,更想衣锦还乡,去看看自己的父母老婆和孩子,但,暂时我还不能解散你们,因为,我还需要你们的力量” 不待陆恒的话语说完,那些跪倒在地的族兵们,便轰然吼叫道:“恒少爷,你便是让我们去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万死不辞!” 接着,是更大声浪的加入,那五百名凉州精骑,不知道在何时,也如那些族兵一样跪倒在地上了,扯着脖子,用吃奶的力气嘶吼道:“我等,也愿誓死追随!!!” 当晚,陆氏族兵和新加入的五百凉州精骑,在点点星光的注视下,分成几路,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百六十五章 救星 一百六十五章救星 热,说不出来的闷热。 今年的天气,完全不同以往,自从进入七月以来,便一日胜似一日的暴热起来,让人觉得,仿佛是被架在了火炉上,接受着阳光的煎烤。 虽然在每个屋角处,都放有多个瓷盆,在盆中装有冰块,但推磨般在屋中来回走动的辛道明,仍然觉得自己脸上的热汗,象溪水似的流淌而下。 热,太热了,但,更烦! 天下十大门阀,北三南七,辛氏门阀,便属于南七阀之一,以经营牲畜马匹为主业,在大齐帝国水草丰茂的郡县,都有辛氏马场的身影,而辛道明在辛氏门阀中,更被称誉为年青一代,最有发展前途,最有升级潜力的希望之星,有很多人,都毫不怀疑的认为,辛道明,这位辛氏的大公子,长房长孙,定然是辛氏门阀的未来家主。 其实,辛道明自己也毫不怀疑,他将来会成为辛氏门阀的家主,但,他是否能有那么长的寿命,活到那一天呢?就算是熬到了家主之位,又能做上几日呢? 现在辛氏门阀的家主,是辛道明的爷爷,已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但吃麻麻香,身体倍棒,估计再活个十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在他爷爷之后,由他三叔继位的可能性最大,这位三叔在经营方面,并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却占了保守勤俭两项优点,也就是说,这样的人,你指望他引领家族发财致富,走向辉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同时,这样的人,也不会轻易败家。 最最让辛道明郁闷的是,他的这位三叔,今年才三十出头,也是吃麻麻香,身体倍棒的主。 这样算下来,等轮到辛道明能够继承家主之位时,他恐怕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那时候的家主之位,还有屁用啊! 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能不能活到六七十岁,还要看上天是否保佑,但,自己的雄材大略,自己那让天下的旷野间,到处都有我辛氏骏马奔跑身影的梦想,难道就这样,消耗在无尽的岁月等待之中了么? 我不甘心!我决不甘心!! 平日里,在细声和语的谈吐中,在谦恭微笑的表情下,便隐藏着如此的心中烈焰。 经过周密详细的算计,辛道明觉得,他要想越过他的三叔,而提前继承家主的尊位,便需要有大的动作,大的作为,和远超前人的功绩,要让所有的家族族老们,都急不可耐的产生这样的感觉,他辛道明提前一天当上家主,大家的财富,便会提前一天,跨入更高的阶层。 如果再顺势施展一定的政治手腕,便是他爷爷,都有可能会提前让出家主的位置呢,那时,我辛道明,便有可能是历代辛氏最年轻的家主了。 这个念头,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拿定主意以后,辛道明便一直用鹰隼似的目光,寻找着适当机会,但,机会太难找了,这世上,谁都不傻,谁都瞪着眼睛想挣钱啊。 直到陆恒的出现。 因此,在去年的下半年里,辛道明便决定跟陆恒合作,他利用自己的身份,从各地的辛氏马场,调来了最优良的战马,交付给陆恒使用。 十匹成年马,只有六七匹良驹,才有可能被选为战马,而十匹被选中的战马,在经过训练后,能够留存下来的,只有四五匹,陆氏族兵对马匹的训练更为严苛,留存的概率便成了十中取一,但整个交易风险的最大之处,却是陆恒竟然毫不知廉耻的宣布,他现在没钱,所以他要求赊帐,钱,等他从匈奴劫掠回财富以后再算。 这,这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啊! 战争,便存在着种种可能,如果陆恒在征伐匈奴的过程中,全军覆没了怎么办?到时,找谁要钱去? 如果陆恒战败了,或者,虽然胜利,但劫掠而回的财富却不够抵帐的怎么办? 如果 到时,东窗事发,自己就有可能被一无所有的逐出家门,象野狗般的到处流浪,更有可能是在族议之后,被浸猪笼,被家法处死。 说实话,当时的辛道明,真的犹豫了,他足足考虑了三天三夜,头发都白了数十根,最后才咬破舌头的决定,允许陆恒赊帐,不过,要算上高额的利息,同时,陆恒必须从匈奴草原上,为他无条件的带回,匈奴人的优良马种。 自从陆恒出兵走后,辛道明便住进了京都的辛氏别院中,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接近国家中枢,以便能更早的得到陆恒和陆氏族兵的消息。 辛道明每天早上早起时,都要烧上三柱香,祈求过往的神灵保佑,然后抬脸北望,一幅爹死娘改嫁的茫然,他在心中不停的问自己,究竟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在短短的二三个月里,辛道明,这个被人称为辛大个子的魁梧青年,竟然奇迹般的瘦成了一根竹杆,多了些许翩翩之姿。 征伐匈奴右路军族兵们的消息,是最先传回到京都陆恒率领的陆氏族兵,却在草原上失踪了辛道明的心,一下子便悬在了半空,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他也清楚,战场上的失踪,往往意味着意外死亡,或者已成为了俘虏的现实,但想想陆恒,想想当初,在江北的隐龙营地里,所见过的陆氏族兵的强横,辛道明又不停的给自己打气,陆氏族兵之所以还没有消息传回,很有可能是为了去劫掠更大的财富啊。 那几日,忽惧忽喜的辛道明,整个脸都是半面铁青半面赤红,每个时辰,对于他而言,都比一万年还要漫长。 当征北大将军李寿的军报,上传到了朝庭,军报上说,跟随自己一起,攻击饮马潭的族兵全部战死辛道明当时便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幸亏军报中的死亡名单,没有提到陆恒和陆氏族兵,这一线希望的存在,才让辛道明没有真的去投井跳河。 早晨的烧香祈求,不再是弯腰行礼了,而是变成了跪拜,许下的愿望也更加宏大,辛道明的虔诚,能让天女散花,顽石点头。 当西北商人的消息,传入了京都,当陆恒那纵横之鞭的名号,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心中的置疑,和巨大的幸福感,让辛道明当场便昏死了过去,醒来后,他疯子一般的抓住了那名口沫横飞商人的衣领,神色狞厉的询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真的是抢了很多很多的钱吗?!” 在这瞬间,从辛道明眼中,蓦然绽放出来的璀灿血光,把那名商人给吓坏了,那名商人甚至以为,自己现在是在森林中行走,忽然遇上了一条饿了一冬的狼,他下意识的便喊叫起来:“不要!不要吃我!我身后的那名伙计,肉多!” 连接着几日,辛道明都觉得自己,仿佛是生活在天下,特别是有风吹拂而来的时候,已削瘦如竹杆的辛道明,更有乘风欲飞的欢喜,那种志得意满,如在云端的感觉,决非言语所能形容。 家主之位,将垂手而得,辛氏马场,在自己的领导下,勃蓬壮大,扬名天下,更是可以预期,便是晚上做梦时,辛道明梦见的都是一张张昔日里趾高气扬,但如今却变得奉迎谄媚的笑脸,而这些人,长着的都是一条条能够快速跑动的马腿。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流逝而过,但陆恒和陆氏族兵的消息,仍然是传言,仍然没有丝毫准确的消息,而族中查帐的日子,却如丧钟般的撞响,一天比一天临近了,如果,如果 苍天啊!要么,你就永远的让我沉沦在地狱中好了!为何在给了我一线希望,让我看见灿烂光明之后,又将它无情的扼杀?! 辛道明猛然站住了脚步,只觉五内如焚,他“呼呼”喘着粗气,他转动着头颅,目光渐渐凝定在,放置在屋中角落处,盛放冰块的瓷盆上,竟产生了欲将其一饮而尽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名奴仆从外面快步的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叫道:“大公子,大公子,小人探听到了一个极为古怪的消息。” 一向温文尔雅的辛道明,此刻连眼睛都不眨的便冷喝道:“如果不够古怪,看我怎么整死你!” 那名奴仆被吓的,腿一软,差一点没有跪倒在地上。 辛氏别院里的大多数奴仆,都被辛道明每天打发到街上茶馆车行等消息灵通处,去探听大齐帝国的最新消息,只是,这么多天下来,别的事情,能听的让耳朵滴油,却从来都没有探听到,丝毫关于陆恒和陆氏族兵的消息,辛道明望着那名奴仆的脸,心中恶毒无比的想:一群废物,今天晚上,便不给他们饭吃了。 那名奴仆小心翼翼的说道:“从张掖翼城襄陵阳城沁水端金等八个城市传来消息,这八个城市的门阀商户,竟在都在同一天,遭到了强盗的洗劫,据说这伙强盗行动快捷,计划周密,不但心狠手辣,来去如风,而且搜刮钱财的本领更是让人难以想象” 这,跟我有屁相干!辛道明冷笑道看着那名奴仆,就如猫打量着爪下的老鼠。 “古怪的就是,在这八个城市中,有的有钱的门阀商户,并没有遭遇到丝毫损失,而有的没有什么钱的门阀商户,却被抢掠的底光底净” 哼,没见识!这也能算古怪?多半是那些强盗欺软怕硬,门阀豪族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呢,强盗在抢劫之前,自然要打探清楚了辛道明嘴角的冷笑依然。 “比如咱们辛氏,便没有遭受到任何损失,而比咱们辛氏更加势大的岭南崔氏,却被抢劫的一个个跪在地上哭,求告那些强盗,在走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一碗米,明天早上好能熬碗粥喝” 嗯?这到是有些古怪了。冷笑收敛不见,辛道明的脸上,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情,而那名奴仆到了这时,在心中才算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性命是留住了。 “可那些强盗,不但没有留米,还把崔方崔大掌柜的裤子给扒了下来” “崔方崔大掌柜?不就是崔胖子么?虽然那厮平时保养的不错,但也有四十了吧,莫非那些强盗喜欢那调调?”辛道明忍不住插话问道:“为什么不扒崔小胖子的裤子呢,对比之下,崔小胖子可比他爹看上去更加白净,更加招人疼呢。” “大公子,你可是想差了,那些强盗之所以扒崔大掌柜的裤子,并不是想把崔大掌柜当相公玩,而是因为他们抢掠的财物太多,没有东西盛放了,崔大掌柜不是胖么,便把崔大掌柜的裤子扒下,两个裤腿各打一个结,来当麻袋使用” 辛道明一个趔趄,便四仰八叉的摔到在地,他想起了当初,在江北陆氏时,陆黄氏举行的连台之会上,陆恒要扒自己裤子,用来当麻袋,盛装黄金的往事,没错,这种扒裤子当麻袋使用的行为,是陆恒的独门招法,还从来没听说别的人,有类似的举动呢。 那名奴仆看见大公子辛道明,忽然摔了一跟头,着实吓了一跳,慌不迭的便过来搀扶,却见大公子辛道明竟赖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同时用手掌拍打着地面,泼妇似的发声号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嘶心裂肺的喊叫道:“恒少爷啊,你,你终于回来了啊!!!” 一百六十六章 遭遇打压 一百六十六章遭遇打压 张掖翼城襄陵阳城沁水端金平埔黄岗八个城市,竟然都在同一天里,遭到了盗贼的洗劫,这个消息,立刻引起了无数人的恐慌愤怒,还有疑惑。 是的,八个城市同时遭到洗劫,这其中隐藏的古怪和蹊跷,能够让人用脑袋去撞墙。 大齐帝国不是没有盗贼,但就算是最穷凶极恶的盗贼,为了生存的需要,他们也会严格的遵守这样的二条盗贼铁律。 第一,不得抢掠官府,占据州县。 抢官府占州县便形同造反,便等于是跟国家的权力机关**裸的叫板,那跟自取灭亡没有什么区别,到时,就算是再强大的盗贼绺子,面对军队的铁腕镇压,也会血肉成泥,灰飞云散。 第二,对于部分门阀豪族的商队商户,不得劫掠攻击。 这条,主要适用与那些势力强大,在朝在野都有庞大背景的门阀豪族身上,抢掠他们,跟抢掠官府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比抢掠的官府的危险性还要大。 比如天下的十大门阀豪族,不但有钱有背景,更豢养有大量的私兵,如果动手去抢劫,就要冒上被追杀,或被悬红买头的风险,再说了,那些门阀豪族的商队商户,在遇到盗贼方势大的情况时,往往愿意拿出一笔钱来买个平安,这笔钱虽然数目颇少,但也够用度些许时日,更主要的是,有着不用担心报复的安全。 当然,有时候,在盗贼界中,也会偶尔冒出几个不开眼者,或新出茅庐之辈,一时冲动之下,而去触犯这两条盗贼铁律,但八个城市同时遭到抢劫,这,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小股的没有丰富经验的盗贼团伙所能做到,给人的感觉,分明就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 而阴谋气息最为明显的证据便是,在这八个城市中,都有各大门阀豪族开立的商户,但有的有钱的门阀商户,在掠劫的过程中丝毫无损,而有的没有多少钱的门阀商户,却被洗劫一空。 最后的统计更表明了这个阴谋论的成立,在八个城市中,只有十七家的门阀商户,遭到了地毯似的清洗。 那么,这场惊天劫案的策划者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关于案件的调查,各方势力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和配合,比如阳城襄陵端金等几个城市,近来正琢磨着割据成地方,这个案件的忽然出现,等于是打了所有人的脸,因为这个几个城市,都是在势力的最核心处,是心目中最安全的地方。 随着调查的展开,更多的疑点浮出海面。 首先,这批盗贼的总人数,应该达到一千多人的惊人数量,而且全部都配备了双鞍双骑的战马,所以才能够来去如风,在得手后,迅速逃逸,追之不及,据那些受害商户反映,盗贼们的武器更是堪称豪华,甚至还拥有,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精致弩弓。 天啊,盗贼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有钱了?就算是大的门阀豪族,也不一定能够豢养起这样的一只军队啊! 其次,这些盗贼在抢掠过程中,并没有刻意去杀人,遇到的些许反抗,大都是用刀背把对方劈昏,也没有出现常见的奸淫妇女的场面,但有的奴妇丫环反应,她们曾被毛手毛脚过,有一名小姐还似羞似喜的说:他们好强壮好有眼光耶。 这批盗贼全部都是蒙面蒙头,来去如风,行动整齐如一,而且在抢掠的过程中,分工明确,就象是机器的运转一般,没有出现丝毫的絮乱,在搜刮财富时,更表现出来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眼光,和高效率,甚至还挖掘出来了,连大掌柜都不知道的地下藏宝。 有一名曾经当过盗贼,后来又改邪归正,转职为商户护院的武士,用敬畏的语气对调查者说:整个的抢劫过程,实在是太专业了,不是积年的老手,断断不能达到如此水准,我敢说,这已是盗贼行业的巅峰境界。 “拿人钱财,便需替人消灾,你周黑子身为护院,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有姓的角色,为什么不敢反抗?!” “反抗?你知道么,那伙人一进院子,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掠而过时,我就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戮气息,让我感觉整个夜空都变成了血红色,更听见了无数灵魂的凄厉惨号,只有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周黑子辩解道:“而且,可以明显感觉的到,他们只是抢掠,不想杀人,我总不至于傻的,跳起来要去送死吧!” 最后的疑点便是,在周围城市的城防记事本上,竟然找到了符合这批盗贼条件的出入记录,是十多股小型军队,在进出城门时,用的竟是朝庭正规的调兵令符,而这个调兵令符,当初因为‘勤王谕招集令’的原因,愿意派兵出战匈奴的门阀家族,基本上都拥有一块。 迷雾重重啊迷雾重重,这里面的水,似乎很深。 那些没有遭到劫掠的门阀豪族,用观望,或者带有些许幸灾乐祸的目光,瞅着调查的展开,而那些受害的门阀豪族,则疯狂叫嚣着,一定要找出这些盗贼,把他们抽筋扒皮!油炸火烧!人人点天灯!个个浸猪笼! 特别是岭南崔氏崔方崔大掌柜,他肥胖的身躯,竟然跳出了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高度,在尘土飞扬中,传出来的是他声嘶力竭的嚎叫:“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就在所有的调查者,都在为这案子焦头烂额之时,一个消息惊雷般的传来,传闻中的陆恒和他所率领的陆氏族兵,已从匈奴草原上,安全的回到了大齐帝国,现在,已到达冷水铺附近。 据说,回来的人数接近两千,个个身上都升腾着死亡的气息,比传闻中讲述的还有彪悍,走过的地方,连风儿也不敢吹拂,连鸟儿也不敢鸣叫 据说,这些陆氏族兵,人人都配备有多匹战马,在马背上,托放着在传闻中,匈奴人几辈子积攒下来的巨大财富,有不少人,为此而眼冒金光,心动不已,但当看过陆氏族兵的军容和武器装备之后,心动变成了畏惧,变成了庆幸 彪悍之极的士卒众多的马匹豪华的武器装备,还有冷水铺,这可是八个城市的中心点啊再仔细想一下,就会惊讶的发现,这十七家被盗贼洗劫的门阀商户,竟然都是,叫喊着要求太尉陆平,赔偿这次出兵损失的中坚力量,而岭南崔氏,更是喊声的激烈程度,仅次于长关庞氏的领头羊。 到了此刻,所有的调查者,忽然间,都有了一种豁然明悟的感觉,还用得着继续调查么?根本就没有必要了!除了陆恒,除了那个胆大包天血腥满手的杀人魔王陆恒,别人,是绝没有这样的胆量。 这是什么?这是示威!而且还是**裸的示威! 现在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追讨回损失,如何对陆恒进行惩罚。 十七家门阀豪族粗粗商议了一下,都觉得,就算是大家联合起来,跟江北陆氏动武,也没有丝毫的把握和胜算,再说了,关于陆恒和陆氏族兵的强横血腥暴戾,现在正是赞誉之词漫天飞舞之时,便是有天下第一强兵的冲阵营,恐怕都不能与之相比,如果双方发生武力冲突,那不是跟找死一样么? 当一系列的考虑结束之后,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要尽量避免武力对抗,最好的方法就是,充分利用舆论的力量,联合所有的门阀豪族,对江北陆氏进行经济封锁和制裁,让江北陆氏最终屈服赔偿损失,并交出陆恒,接受惩罚。 不战而能屈人之兵,这,才是最佳的方法啊。 就在这时,一个比惊雷更加响亮的消息,再次传来,并撞击着所有人的耳朵和心灵。 那个陆恒说,他们陆氏族兵,在从匈奴回到大齐帝国的路上,碰上了一伙盗贼,双方交战之下,那伙盗贼因为不敌而逃逸,留下了众多的财物,在经过检视之后,陆恒发现,这批财物便是最近,八城十七家门阀商户,遭到洗劫所损失的财物,出于‘天下门阀是一家’的人道主义精神,陆恒决定,把这批财物交还给十七家门阀豪族。 当然,也要收取一定比例的辛苦费,如果有人,愿意拿出更多钱财来表示心中的感激,他陆恒也不会拒绝。 我靠!我靠!靠!!靠!!! 当了婊子,竟然还想立牌坊,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十七家门阀豪族的人,个个都被气得睚眦欲裂,险些吐血,但就在这时,那些派出去联络其它门阀豪族的人,纷纷回报说,因为江北陆氏,最近强硬政策的忽然改变,已经没有门阀豪族,愿意跟他们站在一起,对江北陆氏进行制裁了。 回报的人,还给十七家门阀豪族的掌权者,带来了这样的口信,虽然现在,天下纷乱,大家各自为政,但门阀豪族之间,还是应该紧密团结在一起才好,说那陆恒带领陆氏族兵,扮演成盗贼,劫掠大家的财物,但你们十七家门阀豪族,却也没有过硬的证据啊?光凭猜测之词,如何能够问罪呢? 再说了,就算那伙盗贼,真的就是陆氏族兵,在抢掠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血腥杀戮的场面,这也就说明,人家是留有余地的,并很讲情面了,现在,又答应把财物归还给你们,那么,大家还是以和为贵才好。 如果你们十七家门阀,仍然觉得气不顺,心不爽,不能够接受我们的调解,那么,你们就跟江北陆氏动武好了,东风吹,战鼓擂,现在的世界谁怕谁?!我们这些老兄弟,会在心中永远的支持你们,并为你们呐喊助威! “陆恒,哼!” “陆氏族兵,哼!哼!!” 当天晚上,岭南崔氏的崔方崔大掌柜,在家中喝醉了,趴在桌子上,双眼迷离的不停喃喃自语:“等着,我再吃两个胡豆,酝酿出一个屁来,我崩死你们!!” 一百六十七章 有子当如是 一百六十七章有子当如是 昭泰元年,夏,七月三十一。 陆氏族兵的忽然归来,就如一场歌舞,在最**之时,忽然演绎出来的华美乐章,因此受到了大齐帝国的民众,超乎寻常的热情欢迎。 英雄啊!英雄! 这些人,扬威异域,雪我大齐帝国的百年之耻,都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啊!!! 现在的大齐帝国,因为帝王新丧,割据四起,叛乱渐生,再加上财政岁赋等方面的一塌糊涂,正是人心惶惶,惊惧有变之时,太需要有欢欣鼓舞的事情,来为大家提提胆气,增加几分主心骨了。 而陆氏族兵的归来,正踩在了这个鼓点之上。 陆氏族兵的万里奔袭,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值得考耀的军事胜利,再加上这些日子,一直沸沸扬扬的传闻,并越来越夸大的功绩,随着商人的流动,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于是,这些陆氏族兵,个个都仿佛有了三头六臂,杀死匈奴人的数量,与真实的数目相比,更出现了几何倍数的增长,所缴获得巨大财富,引发的听众吸气声,能让死人都在棺木中,睁开贪婪的眼睛。 此刻,传闻中的陆氏族兵终于出现了。 在行进的路上,这些陆氏族兵表现出来的彪悍武勇和那种不可战胜的肃杀气息,完全对的起大齐帝国民众心中的期许和眼球,因此,当陆氏族兵穿街过巷之时,欢呼声震耳欲聋,撒落的花瓣密集似雨。 没有人知道,这支在行进的道路上,极尽胜利者招摇为能事的陆氏族兵,军队的主事人其实已经不是陆恒了,而是秦翔,那些在马背上托着的,最吸引人目光的硕大包裹,其实有很多,里面装的都是树枝和茅草。 在三天之前,在完成了对八城十七家门阀商户的洗掠之后,陆氏族兵便已分成了一明一暗的二支队伍。 陆恒领着七百名最精锐的陆氏族兵,带着大量的财物,乔妆改扮,正昼夜不歇的赶回江北的陆氏老宅。 在平泉城外,陆恒从他大哥陆雄的口中得知,现在的江北陆氏门阀,虽然对外,都还是用一个声音在说话,其实内部,已经出现了多种不同的意见和势力团伙。 因为太尉陆平前些日子的强硬,有很多门阀豪族,都在暗中对陆氏门阀进行抵制,使陆氏门阀遭受到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因此,有很多人对太尉陆平的长老权威提出了置疑,更有人公然宣称,虽然陆氏门阀的长老是终身制的,但,太尉陆平已经昏聩了,错误的决断而使家族蒙受了羞辱,所以应该自觉的让出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老爷子陆平,要让陆恒领着归来的陆氏族兵,完成打压其它门阀豪族的任务,虽然有出奇不意的道理,但更主要的是,老爷子陆平已经无法调动陆氏的武装力量了。 陆恒在这个关健时刻,率领陆氏族兵的胜利归来,无疑能让那些不同意见的声音消失,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陆氏门阀的四大长老中,跟太尉陆平关系最好,并长期保持一致意见的长老陆宾,现在已经到了寿元将尽,躺卧在床上行动不能的时候,虽然日日都用人参吊命,但死亡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如果长老陆宾死亡,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举行新的长老选举,如果选出来的新任长老,跟太尉陆平不是一条心,那么,以后所要做的诸多事物,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制肘。 现在,最有可能当选为新任长老者,便是戒律堂的执事陆顺。 在这次的内部纷争中,陆顺表现出来了一种超然的中立姿态,既不支持这一方,也不支持那一方,仿佛是一个随波逐流的老好人。 但对于太尉陆平而言,这中沉默,其时就是一种表态。 陆顺无疑是有才华的,让他当选为陆氏的长老,也许会领着陆氏门阀,走向一个新的辉煌,但现在大齐帝国的局势,瞬息万变,要想获得最大的利益,就必须有一个稳固的大后方,这样,以后的诸多谋划,才不会出现意外,所以,在陆氏门阀中,只允许一个强力声音的出现,那么,便必须阻止陆顺当选为长老。 再说了,陆石武是长老陆宾的唯一孙子(也有传闻说,陆石武是长老陆宾扒灰自己的儿媳,所生下来的私生子),与情与理,都应该让两人见上最后一面。 于是,陆恒率领的这七百精锐铁骑,再现当初奔袭穹庐山城的风采,昼夜无眠的赶回江北陆氏老宅。 连续多日的烈日高悬,晒得人都要变成了一缕青烟,终于,出现了乌云遮日的情况,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一场夏日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宽大幽深的房屋之中,已没有了多年来一直存在的咳嗽声,有的只是需要倾耳去听,才能够稳约听见的喘息。 长老陆宾躺在阴暗床榻上的瘦小身躯,看上去更象是一株枯干的树桩,胸膛时有时无的起伏,是证明他现在仍然还活着的唯一标志。 一个丫环小声的问道:“大老爷今天的情况怎么样了?能说话了么?” “很不好,还是不能说话,上午勉强喝下去的参汁,在午时又全部吐出来了,同时还吐了好多好多的血呢。” “唉,大老爷现在的样子还真是招罪啊!不过,林先生说,他看过那么多的病人,就属大老爷的生命力最为强韧,从六月份的病危一直挺到了现在,林先生说,这真是医学界的奇迹呢。” “是啊,是啊。”另一个丫环也跟着感叹道。 一个脸白似玉的黑衣老者,从长老陆宾躺卧的床榻后面的布缦中,缓缓的踱了出来,瞪了那两名丫环一眼,阴冷的眼神,让那两名丫环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毒蛇盯视,舌头顿时发僵,脸也变了颜色,连忙低下头,转身离去。 那名黑衣老者在长老陆宾的床榻前,屈膝跪下,神情极为恭敬,用禀报的语气说道:“老爷,我回来了,虽然传闻漫天飞,但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接到恒少爷和孙少爷的确切消息呢,但你放心,我已把石氏兄弟都给派出去了,只要有消息传回来,我便立刻会向你禀报。” 没有回应,仍然是时有时无的喘息,也不知道长老陆宾有没有听见黑衣老者的话语。 那名黑衣老者便那么跪着,静静的等待着,守护着,仿佛已溶入了屋中的黑暗,但给人的却是一种,连死神都要退避远离的凛冽杀气。 风越发大了,使屋中的布缦飞舞而起,从敞开的窗扉透射进来的天色,也越来越阴暗,在远处天空乌云的边缘处,不时有银色的闪电游走明灭。 一声惊雷轰然响起。 接着,是密集的马蹄声,是比惊雷更加声大的喧哗,由远而近的传来,不时可以听见,有人发出的刺耳尖叫。 “回来了!回来了!!” “天啊,这是真的么,你们终于回来了!” “我的儿啊!” 这样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响起,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其中含蕴的惊诧和喜悦,那名黑衣老者蓦然一怔,从床榻前猛的站起身来,转身便要向门口行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见刚才那名离去的丫环,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连喜气的叫喊道:“大大老爷,孙孙孙少爷,回来了!” 床榻上,长老陆宾的呼吸在这忽然之间,似乎变的粗重了起来,紧闭的眼帘也出现了明显的跳动。 脚步声由远至近的响起,从起落之间的节奏上,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来人疾跑而来的。 “没错,老爷,这,这就是孙少爷的脚步声啊。”那名黑衣老者已经站起身来,在长老陆宾的耳边轻声呼唤着。 呼吸更加粗重,枯皱如树皮的眼帘,也跳动的更加激烈,那名黑衣老者叹了一口气,把长老陆宾从床榻上扶着坐了起来,同时把自己的内气渡到长老陆宾的身上。 这种内家渡气,如同饮用人参,只能吊一时之性命。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从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是陆石武。 此刻的陆石武,披着一件白袍,光秃秃的脑门油光锃亮,在他那脑门的中央处,虽墨汁淋漓,却仿佛螃蟹爬过般的写着三个大字__纵横之。 而在他身穿的白色袍服上,则写满了碗大般的字迹,仔细辨识之下,分别是刀枪棍戟斧铖钩叉 不仅是那名丫环,便是历经人世风霜的黑衣老者,在此刻,也不由出现了短暂的惊愕这样的装扮,也实在是太过怪异了啊 “看什么看!不认识我了么?!” 陆石武恶狠狠的说道,他身上升腾的血腥和暴戾气息,不但让那名丫环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便是黑衣老者也在这忽然之间,感到了某种莫名的心悸。 “回来了!孙儿石武,我回来了!” 看着在黑衣老者怀抱中,垂垂欲死的长老陆宾,陆石武‘扑通’一声,便如铁锤砸地般的跪了下来,那双豹眼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血红:“孙儿石武,随着恒少爷,杀死了成千上万的匈奴人,不但抢了匈奴人几辈子积攒下来的财宝,更挖了匈奴人的祖坟,还举着咱们陆氏大旗,扬威在匈奴人的千军万马之前” “孙儿石武,现在有出息了啊,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打架胡闹的混混,只知道让你生气操心的小痞子了,孙儿我现在的名头,可是响亮着呢,叫纵横之刀枪棍戟斧铖钩叉” 那名丫环和黑衣老者因为陆石武的话,眼珠子都险些掉落到地板上,嘴巴更张的几乎脱臼这世上,还有这么长的外号么 长老陆宾的脸,不知是因为黑衣老者渡气的原因,还是被陆石武的话语所激动,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涨的赤红如血,倏然,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啊,钉子一样的瞅着陆石武,虽然浑浊,但满是关心慈爱,还有着呼之欲出的骄傲,似乎要把陆石武此刻的样子,完全都刻印在脑海之中,片刻之后,长老陆宾那多日都发声不能的咽喉,忽然吐露出一句清晰无比的话语:“行,你比我牛b!” 说罢,含笑而逝。 一百六十八章 竞选之一 一百六十八章竞选之一 整个的陆氏老宅,都能听见为长老陆宾的逝去,举行水陆道场时,敲响的钟鸣,还有僧侣齐声诵经时的声音,空气中,浮动着浓重的檀香气味,族人们腰系白带,自发的排成队列,一一前往拜祭,每人的脸上,都流露着既悲切,又难以掩饰的欢喜。 长老陆宾,在家族四大长老中,名列第一位,为陆氏门阀今日的昌盛,做出了不可抹灭的贡献,他的撒手离去,让族人们感到了孩子没娘般的痛苦和迷惘。 但同时,陆恒率领陆氏族兵的忽然归来,对所有的陆氏族人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惊喜,归来的那天晚上,从很多家人的屋中,都传出了过年时才能听见的叫声。 陆石武跪在灵堂的一侧,担当孝子,他仍然是那幅超强打扮,搞笑的模样,让很多来拜祭的人,都险些笑出声来,但在被陆石武恶狠狠的瞥上一眼之后,脸上的笑意如遭冰冻因为那目光,有着太强烈的暴戾和血腥,更有着‘如果你敢笑出来,老子便斩了你’的明确警告听说这家伙,跟随恒少爷出征匈奴,可是杀人如麻呢。 陆恒则在拜祭完长老陆宾之后,便在一名小童的引领下,向后院走去,陆恒心中明白,这,定然是去参加新任长老的选举大会了。 暴雨后的天空,显得分外晴朗,就连多日肆虐炙热的夏日阳光,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从柳叶的缝隙间透射而下,照耀着被洗涤一新的古老庭院。 高大的墙壁,重重叠叠的院门,明暗交错的回廊,足足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仍然是没有尽头的深邃和幽暗,透着未知的神秘。 因为陆氏家族的长老,都是终身制的,虽然有四名之多,可以相互牵制,但其中的个人权力,仍然大的骇人,所以家族的长老选举,便成为了最关键的权力内容,在经过了二百多年的考验和完善之后,已有了严格的制度。 虽然那制度,在陆恒的眼中,透着僵化和霉烂的形状,应该用脚踩碎,有拳头砸烂,并放把火烧掉才好,但现在的他,却还没有反抗这制度的力量。 也许,有一天,他有了摧毁这制度权力,但那时的他,反到有可能是维护,因为那时候的他,角色已经改变,成为这制度的受益者了。 根据家族制度,有资格成为候选的人,只有七脉执事和戒律堂执事八个人。 虽然陆恒现在挂着家族鹰扬堂堂主的名头,虽然他领着家族的族兵,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掠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但,无论是从资历,还是从级别上而言,他连参加选举大会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可能成为,空额出来的长老位置的竞争者了。 而陆恒之所以会被邀情出席,是因为现在的陆恒,是做为他父亲__家族四大长老之一的太尉陆平的全权代表。 也就是说,陆恒是以一名家族决策者的身份,而出席选举大会的,他有投赞成和否决票的权力,更可以对参选人的能力提出质疑。 绕过一泓花树掩映的内湖,视野豁然开朗,前方,是一座淡青色的破旧小楼,和周围的高大建筑相比,颇有些格格不入,但同时,又给人一种古朴厚重的感觉,在那楼头的匾额上,霍然写着__长老堂__三个大字。 陆恒曾听自己的父亲太尉陆平说过,这长老堂,便是当年陆氏的第一代家族精英,探讨家族事物,并做出决策之处,后代的家族长老们,为了表示不敢忘怀先人之志,便仍然保留,并坚持使用,虽然在时光的荏苒之下,小楼的外表已显得破旧,但对于每一名陆氏族人而言,这栋小楼,有着无上的权威。 那名引领陆恒而来的小童,在看见那栋小楼之后,便面带恐惧之色的站住了脚步,示意陆恒自己走进去。 不就是一个空额的长老选举么,有什么啊?用得着这样神秘兮兮么! 陆恒一边在心中诽议着,一边大摇大摆,昂首嚣张的向那小楼行去,在他的心中,多少都存有捣乱的念头。 “人,总是要死的,无论是低贱的乞丐,还是高贵的帝王,但有些事物,却是要千秋万载的延续下去,比如家族的血脉,家族的辉煌,所以,让我们暂且放缓心中的悲痛,擦亮自己的眼睛,挑选出一位新的,合格的家族长老。” 说话的是长老陆北辰,以前,他排在家族四大长老的第二位,随着陆宾的死亡,已自然而然的升任到了第一位,六十多岁的人了,眼不聋耳不花,言谈吐字中透着金属般的重音。 而陆恒,则代表他的父亲太尉陆平,坐在上首的第二位置,在他身体的另外一侧,是五十九岁的长老陆泉,在他身前六七岁远处,是肃然而坐的八名候选人,此刻,这八个人的眼中,都闪动着异样光华,那是一种对权力极度渴望的色彩。 陆顺削瘦如刀的鹰脸,在八名候选人中,有着与众不同的突兀,就如钝铁里的刀锋,沙堆中的金砾,让人一眼便能感觉出其中的卓越气度,虽然陆恒极其不希望,陆顺成为新任长老,但此刻也不能不承认,陆顺确实很优秀。 唯一能跟陆顺的气势相抗衡的人,却是那个白发苍苍的陆黄氏,这个老太婆,都七十岁了,左顾右盼之间,仍然象是一只好斗的铁公鸡。 而在陆恒心中,真正属意,并希望能够当选的人,却是长字门的执事明晖公,因为明晖公没有什么直属势力,为人也不强横,所以他要是当选长老,定然会对陆恒唯命是从。 在昨晚,陆恒把明晖公叫到自己的屋中,给了他不少从匈奴劫掠而来的黄金,让他去贿赂另外几名执事。 “现在,按照七脉的排行顺序,你们先把各自在担任执事期间,为家族,为本脉做出的成绩报出来,让大家都听一听。” 长老陆北辰在开场白结束之后,自然而然的命令道,竞选长老的序幕由此拉开,空气徒然间多了几名凝重。 这种自报成绩,说白了,就是自我吹嘘,自我追捧,但言词要是太过当仁不让了,或者吹过头了,便会被别人认为是妄自尊大,不懂得谦虚谨慎。 这八个候选人,那一个不是年老成精的人物,当下,竟然展开了自我批评,这个说“啊呀,远字门在我的领导下,三年,才盈利了六十万,实在是太少了,让我羞愧啊什么?你说你们庆字门三年盈利了六十一万?你他妈的吹牛不打草稿啊,我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们庆字们三年只盈利了五十一万,便是拍马来追也追不上我们远字门啊!” 那个说“当年我接手胜字门的时候,胜字门就是一个烂瘫子,家家都无隔夜之粮,孩子们饿得,个个眼睛都放绿光哩,大人们的裤子都是换着穿的,但现在呢,唉,我还是做的很不够啊,虽然他们现在都有饭吃了,都有衣服穿了,但天天下馆子,吃猴头燕窝的钱还是不够啊,我会继续努力的你说我吹牛?靠,我他妈的那句话是吹牛了?!你要是不说个明白,我跟你拼了这条老命!” 相比而言,陆顺的发言,最为简洁有力,但言辞之间,却有着不可磨灭的锋锐,他直接摆出自己这些年的成绩和过错,没有丝毫的粉饰,但这些成绩,却有着任谁都不能忽视的力度和含金量。 而陆黄氏的发言,则最为枯燥,全是一组组的数据,真难为她了,如此大的年纪,竟还能记得如此精楚,连半个结巴都不打,如果把这些数据连在一起,深思下去,便自然而然的能感觉到,一个英明决策者的存在,这老太婆,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明呢。 明晖公的发言是众人中最为华美的,不愧是当官的出身,虽然是被免职的贪官,但仍然锻炼出来了一张好嘴,青冠长须,长度俨然,一套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的说辞,却八面玲珑,方方面面都注意到了,再把陆恒竞选鹰扬堂堂主之时,开通蜀中商路的功绩揽在自己身上,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开创之举啊。 此刻的明晖公,璀灿的如同一轮太阳。 “行了!” 长老陆泉冷咤一声,他站起身来,扫视一眼,杂乱的争吵声立刻平熄了下来:“下面,是我们长老,对你们八个竞争者进行提问,你们可以不回答,但不回答,就代表你们放弃竞选长老的权力。” “这个问题就是,如果你成为家族中的长老了,你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来让家族更加强大辉煌呢?” 一场口沫横飞的争论再次上演。 这个说:“如果我当长老了,我会把咱们陆氏作坊开遍天下” 其雄心壮志,能让历代的开国君王也惭愧的想用头去撞墙。 那个说:“一个家族,要想发扬当大,什么最重要?人才啊!想象留住人才,就要提高大家的待遇,比如提高执事们在年终时的分红比例” 实在是太有想法了,此人许下的诺言,让每一名执事,都看见了灿灿金光,而且还是十足真金的那种,这,可是**裸的诱惑啊,一会不投他的票都有些不好意思。 相比之下,陆顺的发言最对陆恒的心思,也最让陆恒惊懔,陆顺说:“现在的大齐帝国,正是四分五裂,豪杰群起之时,我们不应该只注重发展经济,更应该发展武力,而有了武力的保证,咱们陆氏的财富才会滚滚而来,这次恒少爷打压十七门阀的结果,便是这个结论的证明,所以,当务之即,是如何投入大量的金钱,训练强悍的战力,扩大陆氏族兵的编制。” 这个陆顺,着实见识不凡啊!陆恒从长老陆北辰和长老陆泉的眼中,同时看见了一抹赞许和赏识,心中不由暗呼糟糕。 陆黄氏的发言,仍然保持着铁公鸡的本色:“老身要是当选为家族长老,第一件事,就是杜绝家族高层人员的大吃大喝,太浪费了,真是太浪费了,老身前些日子,在臭水沟中,发现了一个吃了一半便扔的馒头” 这老太婆,生出的孩子绝对没屁眼有几个自称美食家的执事,在心中狂骂不已。 而明晖公,再次大出风头。 明晖公当年,可是朝庭的侍郎中正,每年一度的国家祭天典文,都是由他起草的,此刻,他便把长老陆泉的这一问,当做是祭天时的感言,煌煌文章,张口就来,最后甚至诵出了横有千古,纵有八荒,唯我陆氏,与天不老,与地无疆的套词来,听的众人一阵头昏,全然不明所以,但又不好意思询问,只好颔首赞许。 “现在,所有的人都回答完问题了,大家准备投票,大家在投票时,要凭着自己的良心,凭着自己对陆氏负责任的态度,而投下这神圣的一票,绝不可轻忽儿戏。” 长老陆北辰一边说,一边把一个长颈花瓶放在了书案上,在那花瓶中,插放有三红八黑的十一根竹签,陆北辰向大家介绍道:“你们的黑色竹签,每根代表一票,我们这三根红签,每根代表两票,但是,当选的人,必须要获得两根红签才行,如果他不能获得两根红筹,那么,他获得的再多票数也是没有用处的,需要重新投票,这,便是长老权力之一的双票承认制。” “大家明白了么?如果明白了,便抽出竹签,准备投票。” 靠,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双票承认制,那么,就算是用钱买通了其他的执事,没有两根红签的承认,到时也是白搭啊,而陆恒心中清楚无比的知道,这两名长老,心中最属意的人选,恐怕是那陆顺吧。 “慢!”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恒忽然发声,制止了大家抽拿竹签的举动,他的目光,缓缓从众人的脸上掠过,最后锁定陆顺,挑着嘴角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戒律堂的执事陆顺能否回答?” 一百六十九章 竞选之二 一百六十九章竞选之二 陆恒的忽然发言,让场面出现了短暂的静谧,片刻之后,屋中响起了陆顺那毫不畏惧,但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在他的话语中,暗含慎重之意的回应:“不知恒少爷,你想问什么问题?我知无不言。” “好,好一句知无不言。” 陆恒冷笑道:“刚才,你在提到门阀的未来之路时,说‘不但应该注重经济,更应该发展武力,’并且,还以本少爷这次率领陆氏族兵,在暗中运用手段,打压十七门阀商户的事情,做为证明的例子,那么,本少爷到要问问你了,这次各大门阀豪族,联手对付咱们江北陆氏时,你,为什么就没想到,出兵打压的主意呢?” “据我所知,当时面对危机,在七脉商讨的执事大会上,出现了妥协和反抗的两种声音,而你,身为戒律堂的首座,陆氏家族的武力掌控者,却选择了沉默,你能否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呢?” 这那里是询问啊,这分明就是责怪,是一把从虚空劈砍而来的刀锋,带着凛冽,并置人与死地的杀意。 陆顺的身上,下意识的沁出了冷汗,陆恒的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而且其中,暗藏着诸多陷井,只要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其实,当时在执事大会上,陆顺之所以选择沉默,完全是因为,他有着不为人知的如意小算盘。 长老陆宾生命垂危,也就是在旦夕之间,便有可能举行新任长老的选举大会,到那时,自己忽然说出,有办法也有能力解决,被其它门阀豪族联手压迫的这个问题,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劲头和威风啊?!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这一把火,便可以烧得风声水起,奠定以后的强势,当时选择沉默,正是为了后面的一鸣惊人啊。 可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没有料到,太尉陆平竟会利用,谁都没有想到的,从匈奴草原归来的陆氏族兵,来了个雷霆万钧,横扫千军,同时也把自己的小算盘砸得算珠子满地滚。 现在,应该如何来回答陆恒的质问呢? 说自己当时没有想到,所以才会选择沉默?那么,刚才的那番见解,岂不成了后知后觉,空口白话。 脑海中的思虑虽然纷乱万千,但在众人的眼里,陆顺的神情只是微微一顿,随后便是从容微笑:“恒少爷,正因为我陆顺掌控着家族的武力大权,所以才更应该慎重啊,当时,长老们并无明确的指示,妥协和反抗的两种意见,也在执事大会上相持不下,我陆顺何德何能,岂敢轻易的就做出决断,‘兵者,大事也,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深察细察啊!” 真是狡猾! 明明是心怀叵测的沉默,此刻在陆顺的口中,反到成为了他老成持重的表现,话语之中,更暗示陆恒年轻浮澡,问话不当。 陆恒如何肯善罢甘休,当下,一叠声的连续追问道:“那么,当时的你,有没有把你的意见和看法,向家族的长老们反映呢,啊,你摇头了,说明你没有反映,你为什么不反映?为什么要藏着掖着?难道你看不起陆北辰和陆泉两位长老?难道你认为他们两位长老,没有你聪明睿智?屁都不如?” 坐在陆恒身侧的陆北辰和陆泉,两人对视一眼,虽然陆恒的话语是恶意猜测,但质问的确实有道理啊,难道在陆顺的心中,真的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对视一眼后,两人又一起把目光投向陆顺。 陆顺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阴暗的房屋光线,使被光而坐的陆恒面目模糊,但陆顺却分明感觉到了,凶兽扑击而来时的张牙舞爪,他想张口反驳陆恒,但此刻,陆恒却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而且,现在的陆恒,是以长老的身份在提出询问,陆顺却又不能强行打断陆恒的话语,否则,更会坐实前面那不尊敬长老的指责。 “你既然知道‘兵者,大事也,’就说明你也看过几天兵书战策,那么,你知道不知道,‘兵者,诡道也,以正合,以奇胜’?啊,你还是摇头,说明你不知道,你连这样的道理都不知道,你如何配当陆氏的新任长老?什么?你说你刚才是点头?你是知道的?你既然知道,却不依此而行,那便只是纸上谈兵,你又如何配当陆氏的新任长老?” 张了半天嘴,却插不进去一个音,陆顺气得差一点没吐血。 “但,在众多的执事之中,却还有着这样的一位杰出人才,使终坚持着要发展武力,再用武力来强大经济的先进观念,这次陆氏族兵,之所以能够在匈奴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跟他的大力支持,是有分不开的关系,而且,最难能可贵的,却是他的品质,默默奉献,从来都不肯在人前炫耀索取,便是在刚才,在竞选长老这样的大事上,他也把自己的功绩隐藏在心中,而不说出来,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精神境界啊” 陆恒说的神采飞扬,众人听得满耳滴油,面面相觑,靠,在我们的中间,还有这样的人物存在么?恒少爷,你吹起牛来,也太没边了! 陆黄氏更是夸张,在那里叫道:“难道老身要提前看见圣人了么?” 唯有那明晖公,知道陆恒的这番话,其实是在为自己造势呢,虽然在他心中,也觉得陆恒夸的有些过头了,身上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但当下,还是满脸放光,堆满了虚假的笑容,只待陆恒话语说完,便要站起身来逊谢。 一定要显得谦虚,断断不可得意忘形,现在,可还没有投票呢,自己还不是长老呢多年的官场经验,让明晖公一遍遍的在心中告诫着自己,但心中的欢喜,又如泉水一般,不能抑止的涌动着,如果能够当选为长老,那可是好多好多的钱啊! “恒少爷,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明晖公吧?”一个声音冷冷的插话道,是陆顺。 “咦,你怎么知道?看来,明晖公确实是众望所归啊,不错,我说的这位卓越的杰出的优秀的人物,就是明晖公。” 陆恒的手一虚摆,那明晖公已然站起身来,四下团团而揖,仿佛小鸡啄米,一连串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愧不敢当啊,我做的还很不够,我需要继续努力的,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多多支持。” 举止之间,却已然有了陆氏长老的气度和风采。 “大家都知道,我们戒律堂的武士,有驻守巡夜防范盗贼防范作奸犯科者的责任。” 陆顺根本就没有理采,在那里,自我表现良好的明晖公,这一刻,他的那张鹰脸上,露出来的是鱼死网破的决然神情,他甚至连陆恒都没有看,自顾自的说道:“便是在昨晚,有巡夜的武士向我来禀报,说这位明晖公,从恒少爷你的宅院中,得到了六个箱子,根据那箱子的份量来推测,箱子中,装载的应该是,恒少爷你从匈奴劫掠而回的黄金” 昨夜送黄金给明晖公,让他去贿选的事,进行的可是极为机密,想不到,竟已被陆顺知晓了,此刻还当众提起。 陆恒快速的眨动着眼睛,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极不妙的感觉,但口中兀自嘴硬的道:“不错,是黄金,怎么了?当初我组建陆氏族兵时,没少从明晖公那里借钱,借了,总是要还的啊。” “就是,还钱,那是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明晖公鹦鹉学舌般的跟着叫喊道。 “可是随后,明晖公便借着夜色,把那些箱子,分别送给了远胜庆平南五脉执事,唯有魁字门的执事,陆黄氏那里没有去送。” 陆顺冷笑道:“这总不可能也是还钱吧?在咱们陆氏,各脉之间相互借钱,调拔寸头,都是需要人文两证,如果这也说是还钱,那么,便把借据拿出来,再说了,在第二天就要举行长老选举之时,却忽然还钱,这也太巧了吧?” 一直听着众人述说的长老陆北辰,此刻捋着胡须,阴森森的接话道:“不错,是太巧了。” 而另一名长老陆泉,则大为奇怪的问道:“明晖公,恒少爷给你六箱黄金,定然是让你给每位执事都送上一箱,可你为何不给魁字门的执事陆黄氏送呢?” “这个,那个” 此刻的明晖公,身上穿的衣服在不知不觉间,已全被汗水浸透,低着头站在那里,就象是偷油被抓住的老鼠,吱吱唔唔了半天后,才喃喃的道:“那那老太婆,你送给她钱,她会毫不要脸的收下,却根本就不帮你办事,送了也是浪费,所以” “所以你就跟我说,每人都已送到,暗地里,却把那箱黄金给贪污为己有。” 陆恒恨恨不已的骂道:“妈了巴子的,老子最恨的就是贪官!” 当天的陆氏长老竞选,身为女流,并年已七十的陆黄氏,以从来都没有过的记录,当选为陆氏的新任长老。 一百七十章 作媒之一 一百七十章作媒之一 两败俱伤啊!两败俱伤!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不到最后,竟是陆黄氏那老太婆,生生的占了这天大的便宜! 回到自己居住的宅院之后,陆恒第一件事,便是吩咐手下的亲卫,分别去那五名执事的家中,把昨日明晖公送给他们的黄金再要回来,第二件事,便是用力拍击着自己的额头,大叹倒霉。 陆黄氏当选为陆氏长老,这可比陆顺当选为陆氏长老的结果更加糟糕,因为陆顺虽然心机深沉,精明利害,但同时,又是一个有野心有**的人,这样的人,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和好处,便可以打动,可以相互配合,而陆黄氏呢,那老太婆,思想僵化,态度强硬,而且一双眼睛就是认得钱,实在是不好对付。 陆恒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来对付陆黄氏,如何让陆黄氏在以后,支持自己的每一步重大举措,但越想越是觉得没有把握,那老太婆,有名的油盐不进,陆恒的心中,甚至在极度绝望之时,连派人去把陆黄氏暗杀了的罪恶念头,都冒了出来,但旋即又被他掐灭暗杀家族的长老,这要是暴露出去,会被天下的人唾弃 就在陆恒坐在那里,把脑袋拍的,一个有两个那么大的时候,却见尉迟疾满面春风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尉迟疾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陆恒便气不打一处来,少爷我在这里,倍受痛苦的煎熬,你小子到好,每日都出去与那宁馨儿约会,眉来眼去,卿卿我我 一个念头,仿佛闪电一样,从脑海中一掠而过,速度之快,甚至都来不及思索,在这念头中,究竟包蕴着什么样的实质内容,但同时,心中又有着这样的明悟,这个念头,能够帮助自己走出困境。 陆恒就象是忽然被石化一般,他的手停在了半空,表情呆滞,目光凝定在虚无的一点,努力想把这个念头,重新从脑海之中找回。 “恒少爷?恒少爷?你怎么了?”尉迟疾的脸凑了过来。 陆恒看着尉迟疾,眨动着眼睛,那个念头便如从潭水深处,缓缓升起了花苞,冲出水面,灿然绽放。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宁馨儿,没错,就是宁馨儿! 陆黄氏那老太婆的唯一弱点,便是她的那个远房外女宁馨儿,去年六月,为了能给宁馨儿找个可心的夫婿,甚至还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连台之会,陆黄氏一辈子无儿无女,这个宁馨儿,便是她的命根子了,只要能把宁馨儿掌握在手中,便等于掌握了老太婆。 “啊呀!” 陆恒忽然叫道,把近在咫尺的尉迟疾吓了一跳,抹着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连连后退,以为陆恒中了邪,却听陆恒问道:“尉迟兄,我看你满面带笑,目含桃花,想来这几日,与那宁馨儿小姐谈的定然是十分愉快了,却不知,你们俩现在的感情,已经到达了何种程度?” 怎么也料不到,陆恒会忽然问起这样的羞人话题,在全无准备之下,尉迟疾的脸色便显得有几分僵硬,但那僵硬之中,又有着显而易见的欢喜,他闪闪烁烁的回答道:“这个,还行吧,还行。” “还行是怎么一个行法啊?” “这个,那个,还行,就是,还行吧。” “你急死我了!” 陆恒毫无廉耻的追问道:“你拉过她的手没有?搂过她没有?香过她没有?把没把她放倒在床上,进行一场肉搏?说实话,尉迟兄,你们射箭的人,我估计在床榻之上,也射得快呢,你要是不服气,什么时候咱兄弟俩就比试一回” “不要说了!” 尉迟疾忍不住喊叫了起来,他气得满脸通红,瞪视着陆恒,呼呼喘着粗气,样子好似要扑上来跟陆恒拼命一般,半晌之后,才加重语气的说道:“我们,我们是纯洁的!” “纯洁的?怎么个纯洁法?” 想不到昔日走马章台,也是花花公子一个的尉迟疾,在此刻竟会是如此大的反应,陆恒到好奇起来,他招呼道:“来来来,到这坐下,把你们的纯洁关系讲给我听听,我可跟你说,你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拭图隐瞒什么,你现在所说的话,对于你们俩的未来幸福,可是有着重要无比的关系呢。” 对于陆恒的话,尉迟疾从来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那家伙,太没谱了,但陆恒脸上的慎重表情,又让尉迟疾担心,如果事情真的如陆恒所说的那么严重呢? 思忖再三,尉迟疾吭吭哧哧的说一句,藏半句的,把他和宁馨儿交往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向陆恒讲述了起来。 两人的关系真的,真的很纯洁。 去年的连台之会后,在尉迟疾的心中,便一直放不下宁馨儿的美丽身影,总盼望着能跟宁馨儿私下相聚,但那宁馨儿却是与陆黄氏一起,居住在魁字门的重地观星楼上,以尉迟疾的外人身份,根本就没有登楼而上,与之相会的可能。 尉迟疾围着观星楼转了许多天,后来发现,在距离观星楼五六十步远处,便是陆氏老宅的钟楼,高度与观星楼基本持平。 当时,尉迟疾抱着的念头,那怕就是能够再远远的看上宁馨儿一眼,也是好的,却不料,他登上楼顶的瞬间,正好看见,站立在高台之上,夕阳之下的宁馨儿,远远的从对面望来。 仿佛是千万年前的约定,没有迟一分,也没有早一分,便那样,两个人的目光,相锁相扣的在一起了,永不离分。 “我们俩至今,都还没有说上一句话呢,我有时,摘采到美丽的鲜花,或无意中得到什么稀罕物件,我就会用我的箭羽,射到对面去,而宁馨儿脸上的欢喜笑容,对我而言,那就是最好的回赠。” 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有收不住之势,此刻的尉迟疾,就如陷入美好梦境中的痴呆儿,充满了倾述的**:“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射了一百七十七根箭羽,便是在今日,我就用了二十一根箭羽,昨天,用了” “停停停!” 陆恒心想,这尉迟疾,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老太婆了,唠唠叼叼的没完没了,全是鸡毛蒜皮之事。 陆恒用几分怀疑的语气问道:“尉迟兄,我听你说了半天,那个宁馨儿似乎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表示啊,你有没有可能是在自作多情,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你说什么?!” 尉迟疾向陆恒嗔目怒喝:“我怎么可能会是自作多情呢?便是在今日,在我登楼而上高台之时,宁馨儿因为我从匈奴的安全归来,还专门为我唱了一首歌呢,这首歌便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们俩人之间的深情厚意,用再华美的言辞,都是不足以表达出来的啊!” 陆恒一怔,尉迟疾的话语,让他下意识的想起了,在京都太尉府中的赵萱,接着,思念的感觉,就如从每一根神经末稍汇聚而来的怒潮,冲垮了一直坚强的驻守,在这瞬间,陆恒的心中,产生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强烈的想家的痛楚。 当初,陆恒从北诏狱司的天牢中,出狱归家,赵萱便是在他身前,反复不停的弹奏着这两句唱词,那盈盈笑脸,在记忆中依昔如昨。 父母的身体是否安康?老狐狸方仲行是否还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摸摸的躲在书房中,看他珍藏的春宫图?师傅常崧的咳嗽是否因为夏日的炙热,而有所减轻?还有云娘?还有那些居住在晨露阁中,曾经跟自己有一夕欢好的歌舞姬们? 还有还有陆恒想起了玉琉公主,和被玉琉公主带走的阿迪娜。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两句唱词的意思便是,既然让我看见了你,我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呢?正是恋人看见情郎忽然出现时,那种欢快心情。 在片刻怔忡之后,陆恒对尉迟疾喊叫道:“行了,一世人,两兄弟,既然你跟那宁馨儿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情深意重,奸夫淫妇,那么,今天晚上,我便去观星楼上,代表你向陆黄氏提亲。” 当晚的提亲,却遭到了陆黄氏斩钉截铁的拒绝,而陆恒,更被陆黄氏丝毫都不留情面的,从观星楼上赶了下去。 陆黄氏拒绝的理由很简单。 那便是:尉迟疾是什么人?是跟随你陆恒的人!你陆恒又是什么人?你陆恒是大齐帝国鼎鼎有名的杀人魔王!不错,有人说你是英雄,但在老身的眼里,你恒少爷就是一个无赖!一个混蛋!当初,你还用卑鄙的手段,敲诈过老身呢。 对于尉迟疾,老身以前看那孩子到是挺顺眼的,但俗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尉迟疾长期跟随在你恒少爷的身边,现在的人品,估计也好的有限了,再说了,你恒少爷是一个打打杀杀不安份的主,尉迟疾跟着你哼,老身可不想让自己的外女,在小小的年纪,便来守寡。 “这个老虔婆,竟敢说我是无赖,是混蛋,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奇耻大辱啊!以前对我,虽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好歹,言语之间还是比较客气,但现在呢,才当上家族的长老,喘出的气,便粗得能吹蜡烛了,以后,更加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此刻的陆恒,可以说是恨从心里来,恶从胆边生,他咬牙切齿的道:“我恒少爷第一次给人做媒,岂是陆黄氏那个老太婆,说拒绝便能拒绝的。” 在陆恒身边的尉迟疾,瞅着陆恒那扭曲变形杀气腾腾的脸,胆颤心惊的问道:“恒少爷,那你打算如何?” 一百七十一章 作媒之二 一百七十一章作媒之二 “如何?” 陆恒冷笑一声:“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么?先礼后兵,那老虔婆既然不同意,咱们便抢!” 尉迟疾吓了一跳,虽说现在的他,便是在千军万马的两军阵前,也不会有丝毫的胆怯,但正所谓关心则乱,尉迟疾可是深知,陆黄氏和宁馨儿这对祖孙之间,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深厚感情,他下意识的反问道:“这,这不太好吧?如果宁馨儿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这里面那里还有宁馨儿说话的份。”陆恒意气风发,大包大揽的道:“同意,就跟着走,不同意,就一棒子敲昏了再带走。” 尉迟疾的脸,瞬时间皱得跟苦瓜相似,他站在那里,看着在烛光摇动中,面色兴奋,张牙舞爪的陆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瞅瞅尉迟疾那副为难的样子,这时候的陆恒,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生硬,现在的他,可是非常需要尉迟疾的全力配合,毕竟,如果真的动用上了武力,那就落入下乘了,还有可能会陷入不可收拾的局面。 当下,陆恒看着尉迟疾,开导道:“尉迟兄,你说,那宁馨儿是否是真心的喜欢你?” “当然!”尉迟疾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是否是,你非她莫娶,她非你莫嫁?” “当然!”回答的仍然是那样的毫不迟疑,斩钉截铁。 “那么,你想啊,陆黄氏那个老虔婆,她不同意你跟宁馨儿的婚事,现在的宁馨儿,也有十五六岁了吧,老虔婆一定会在短期之内,找户人家,把宁馨儿给许配出去,到那时,你如何自处呢?” “这个”尉迟疾张着嘴巴,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你也许还好办,最多不过是喝几天酒,耍几天酒疯,再昏睡上几天,醒来后找家妓馆,来个大杀四方,到时,便又会有了偷香窃玉的心情,可是,宁馨儿怎么办呢?” “我,我才不会呢!”尉迟疾脸红脖子粗的叫喊道。 陆恒根本就不理他,继续说道:“你也说了,宁馨儿是非你莫嫁的,到时,她很有可能会一辈子都不开心,郁郁而终,如果性情再激烈点,一时又想不开,也许就会在许给别人的当天,就从那观星楼的高台之上,绝望跳下,自杀殉情!” “啊” 尉迟疾忍不住叫了起来,随着陆恒的话语,在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宁馨儿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的画面,就象是一片凄美到了极点的花瓣,在半空中,随风飘舞粉碎,并化为了尘泥。 虽然陆恒的猜测,有些耸人听闻,但并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透过窗扉,在虚无的夜色里,尉迟疾似乎看见了,宁馨儿那秋水般的眼眸,正在静静的注视着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跟自己述说,那期许的眸光,让尉迟疾在这瞬间,热血沸腾。 尉迟疾不再迟疑了,他神情坚定的看着陆恒,沉声说道:“恒少爷,你说吧,怎么干?!” “好!你同意了就好!” 陆恒大为兴奋,他拿起身周的茶盏便在桌上摆放,边摆边说道:“今晚我去观星楼,向陆黄氏那老虔婆替你求婚之时,我就考虑到了,如果那老虔婆不同意怎么办,所以,我特意留了一个心眼,在观星楼上多转了两圈,把一些防卫松懈,便于夜间攀爬的地方都给记了下来,你来看,便是这里,还有这里” 这位恒少爷,难怪会被陆黄氏怀疑他的人品呢,便是去提亲,也抱着恶意的心思,我,我完全是被他拖累,才不得不做坏事的啊尉迟疾一边想着,一边把脑袋凑了过去 漆黑夜色,竟无半点星光,悬在楼檐上的大红灯笼,随着夜风的吹拂,在半空中滴溜溜转动着,撒下一片迷离光影。 夏虫的鸣叫声,悦耳动听,隐隐约约之间,还能听见溪水流动的淙淙。 两名陆恒的亲卫,爬伏在路边的花丛中,担当放哨之职,而陆恒和尉迟疾两人,则蒙着脸,手中提着抓勾,身着一身短打黑衣,藏在一块假山石的阴影之后,等待着戒律堂巡视的人走过。 在他们的身前,便是有十多丈高的观星楼,巍然傲立,如同巨人。 戒律堂的武士,每隔半个时辰,都要来回巡视一回,也就是说,劫人的时间,要在半个时辰内完成才好,否则,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陆恒一边盯着前方,一边不停的给尉迟疾打气:“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打听清楚,那陆黄氏刚当上家族的长老,有太多的事物需要交接和学习,这几日,她每天都要到寅时,才能从长老堂出来,回到这观星楼上,也就是说,咱们只要在半个时辰之内,把这一切完成,便人不知鬼不觉” 陆恒忽然闭上了嘴巴,前方,一队九人的巡夜武士,提着几盏小灯笼,打着梆子,东张西望的走过,远去。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在心,同时从假山后闪身而出。 都有着一身不俗的武道修为,使两人登楼而上的过程很是顺利,但意外就如这夜色之中,无所不在的阴影一般,还是难以避免的出现了,盏茶功夫之后,进入屋中找人的尉迟疾,便气急败坏的窜了出来,对躲在楼柱后面望风的陆恒说道:“人,不在屋中。” “不在屋中?这怎么可能呢!” 陆恒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象是被敲了一闷棍般的难受,他不能置信的瞪着尉迟疾,低吼道:“我一直派有人,十二时辰的盯着观星楼,并没有人跟我说,宁馨儿出去了啊,你是不是找的不够仔细,再进去好好找找。” 尉迟疾急赤白脸的分辩道:“我找了,每一个角落我都找了,就差老鼠洞我没有钻进去” 忽然,尉迟疾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向楼顶之上的高台行去。 陆恒微微一怔,也紧随其后的跟着爬了上高台,接着,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夜色中,在高台边缘的栏杆上,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白衣少女,衣衫飞舞,发丝飘扬,那少女的背影,有着说不出来的纤弱和惹人怜爱。 陆恒和尉迟疾同时看见了,此刻,那少女正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根长箭,一根有着血红尾羽的长箭。 “看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 尉迟疾就象是花痴忽然发作一般,脸上的神情既呆滞,又是幸福,他小声说道:“那根血羽,便是我在连台之会上,用来充当宝物的那根血羽啊,这都一年多了,她还一直保留着呢,并在这深夜无人之时,悄悄把玩,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有我” “行了。” 陆恒一巴掌拍在尉迟疾的后背上,提醒道:“时间紧迫,你快过去,把她搞定了,咱们好撤。” 说实话,陆恒有点吃味了,特别是看着尉迟疾向宁馨儿走去,宁馨儿听到动静,随着‘啊’的一声惊呼,从栏杆上站起身来,在认出走过来的人是尉迟疾后,那欢喜无比的神情,那猛然绽放出来的,连夜色都要退避远离的美丽时,陆恒就更吃味了。 那两名陆青当初送给自己的胡人舞姬,在老宅之中,是如何欢迎自己忽然归来的? 想起来了,是一晚上的联床肉搏,真正热情如火地动山摇的肉搏,那两名胡姬仿佛是两头母狼,跟自己从日落一直战斗到了日升,两名胡姬在陆氏老宅中,住了也有一年多了吧,现在说得最流利最字正腔圆的中原话语,便是:公子爷,你你你太棒了! 现在想来,这其中含蕴的情义,并不比宁馨儿此刻,对尉迟疾表露出来的差,而且,还更加实在呢这样一想,陆恒心中顿时舒服了许多 如果回到京都,赵萱云娘,还有晨露阁的那些歌舞姬们,她们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欢迎自己呢? 值得期待啊! 如果跟玉琉公主再次相见,她会不会继续拔出她的宝剑,来追杀自己呢?哼,这次可是绝对不逃了,便用一招龙爪手,把玉琉公主制服,不过,玉琉公主的胸看上去可是很大的,自己一只手怕是都抓握不过来呢。 如果是跟阿迪娜呢?那小妮子,野的真是够味啊,少爷我喜欢。 陆恒陷入了浮想翩翩之中,脑海中,全是女人的喘息和肉香,便在这时,却见尉迟疾一脸苦涩的从高台的另外一边走了过来,对陆恒说道:“走吧,我们走吧。” “走吧?” 陆恒大为不解,他看了看尉迟疾,又看了看没有跟随而来,仍然站在原地,双肩有明显抽搐动作的宁馨儿,一种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宁馨儿呢?要走也要把宁馨儿带上啊?” “宁馨儿说了,她会跪在陆黄氏的身前,求陆黄氏同意我的求婚,那怕就是跪死了,她也心甘情愿。” 尉迟疾烦恼无比的说道:“宁馨儿说了,她要光明正大的嫁给我,她是不会跟我私奔的。” 陆恒怔了一下,随后,勃然大怒,瞪着尉迟疾:“你啊,真是太笨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等着,看我的!” 说罢,陆恒便气势汹汹的向宁馨儿走去。 一百七十二章 作媒之三 一百七十二章作媒之三 看见陆恒气势汹汹的样子,尉迟疾的心中不由骇然,他伸出手来,便向阻止陆恒,只是那手臂在伸出了一半之后,便又颓然的从半空中垂落下去。 虽然已经猜测到,陆恒要采取比较粗暴的方式,但也许这样的方式,正是解决问题的最佳的办法呢,如果真的按照宁馨儿所说的,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陆黄氏,那要是陆黄氏仍然不同意呢?事情岂不是更加糟糕了。 “你轻” 话语还没说完,便见陆恒的手一挥,站立在夜色之中的宁馨儿,随着一声轻响,已如木桩一样的倒了下来,尉迟疾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在把陆恒挤到一边的同时,已把半空中的宁馨儿牢牢的抱在怀里,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检视着,一边心痛无比的怒咤陆恒:“我说你就不能轻点啊,对付宁馨儿这样的一个纤纤弱质,用得着使那么大的劲么?!” “还没上床呢,就媒人抛过墙了,重色轻友!你小子,典型的重色轻友!” 陆恒在口中鄙视着尉迟疾,眼睛却滴溜溜转动着,打量四周,还好,仍然是静谧无比的夜色,仍然是轻柔如水的晚风,并没有人发现他们在高台之上的鬼祟举动:“行了,别费话了,快撤。 同样是用抓勾,从外宅墙上缓堕而下,宽宽的护宅河中,不知在何时,已经架好了一根粗木,在两岸蛙声的伴随声中,循粗木而过,便是一片黑沉沉的柳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名亲卫,牵着几匹马儿迎了过来。 “你小子,领着宁馨儿,回京都去吧,要是担心会被你爹责怪,便住到我们太尉府去,我让这两名亲卫跟你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陆恒拍了拍正小心翼翼抱着宁馨儿的尉迟疾的肩膀,一脸邪恶的笑容:“我跟你说,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这生米给我煮成熟饭了,到时,便让这宁馨儿抱着一个大胖小子,来喊陆黄氏祖奶奶,我到要看看了,那老虔婆还有什么话好说。” “恒少爷,你你” 虽然夜色深沉,但还是没有掩饰住尉迟疾脸上的羞红,尉迟疾觉得,跟陆恒的无耻比起来,平时自诩风流的他,纯洁的就象是一个婴儿。 牵缰上镫,正欲催马而行,尉迟疾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他在马背上侧过身来,看着陆恒,犹豫了半晌之后,开口问道:“恒少爷,我把宁馨儿带走了,如果陆黄氏找你麻烦怎么办?现在的陆黄氏,已经是陆氏长老了,位高权重,她要是找你的麻烦,你岂不是” “你小子,行!终于想到我将要面对的艰难处境了。” 陆恒的脸上,露出欣然无比的欢喜,他看着尉迟疾,用一种能让尉迟疾毛骨怵然的情深意重的语气说道:“你我是什么人?是兄弟啊!既然做了兄弟,便要为对方两肋插刀,便要刀山火海的为对方来抗着,便要有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对方的祟高心灵,便要” “大恩不言谢,那么,恒少爷,告辞了!” 虽然在尉迟疾的心中,此刻,有个声音正在不停的提醒他,不对,这里面怕是有阴谋吧,以陆恒的为人,怎么可能会是如此的舍己为人呢? 但因为再也受不了陆恒的肉麻言语,更何况,宁馨儿便那么柔柔弱弱的躺在自己的怀中,而鼻端,尽是女儿家的甜美淡香,尉迟疾一时间,却也失去了往常的镇定,再考虑不了那么多了,他在马背上,对着喋喋不休的陆恒微一拱手,便催马疾驶而去。 倾听着由近而远的马蹄声,看着在黑暗中迅速变淡,并消逝的黑点,陆恒如释重负吐了一口长气,他张开手臂,感受着夏日夜风可人的沁凉,脸上渐渐露出把别人卖了,别人还帮自己数钱的得意:“陆黄氏,哼,陆黄氏,这次,我看你怎么跟我斗!” 就在陆恒和尉迟疾商量着,要去观星楼私会宁馨儿的那个夜晚,千里之外的京都,随着太尉府大门的开启,一辆四檐悬灯,双马并辕的豪华马车,从太尉府中驶了出来。 马车中,布放着锦凳皮毡,很是宽敞,在靠窗处,坐着一个云鬓素衣,星眸薄唇的美艳少妇,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成熟魅惑的万种风情,正是太尉府昔日的歌舞教习,今日已成为内宅副总管的云娘。 云娘之所以会在这入夜时分,乘坐着马车出府,却是因为在晚饭的时候,太尉陆平忽然传下话来,说现在局势动荡,便是京都恐怕也有生变的可能,既然陆恒已经从匈奴草原回到了江北陆氏老宅,那么,用不了多少时日,也就会回到京都。 陆恒马上就要十八了吧,在去年,不是给陆恒定下了一门亲事么,京都丝绸老店‘富祥源’老板的女儿__韩侍月,那姑娘今年也有十六了吧,老夫当年可是答应过人的,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晚便派个人,去一趟韩家,把事情再给敲定一下,等陆恒那个混小子一回来,便让他把侍月姑娘娶进门来,完婚! 与太尉府的权势,还有陆氏门阀的声威相比,经营‘富祥源’的韩家,无论从那一方面,都是个不值一提的角色,所以太尉府中的很多人,在心中都很是奇怪,太尉陆平,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最喜爱的幼子陆恒,去娶韩家的女儿为正妻呢?这,这也太不门当户对了。 关于这个疑问,成为了太尉府中,这一年多来,最有八卦内容的猜测。 一些具有研究精神的人,他们在太尉府中,找不到问题的答案,便四出去打听那名侍月姑娘的具体情况,想了解一下,这位侍月姑娘究竟是在那一方面,会被太尉大人如此看重。 韩府的侍月姑娘,那可是有名的美女啊可天下的美女多了,侍郎府贾大人的女儿,也是京都有名的美女呢 侍月姑娘是个才女,听说,五岁的时候,就会做诗,七岁的时候,就会打算盘珠子,能够帮他爹算帐可天下有才能的女子多了,吏部王大人的女儿,小小年纪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越打听越是一头雾水,在太尉府中,最关心这些打听回来内容的人,并不是陆恒的亲生母亲傅氏,而是云娘,是那些跟陆恒有过**欢娱的歌舞姬们。 相比而言,赵萱到是显得漠然,只是在弹琴时,那一句‘自怜莆草身,不敢怨秋风’的唱词,却是反复奏响。 这位侍月姑娘,娶进门以后,那就是正妻啊,陆恒的正妻,便相当于以后的内宅之中,地位最高的主事人,让她们这些低下的歌舞姬们站着去死,她们都不敢跪着亡,将来能否成为恒少爷的姬妾,更需要这位大妇的认可,实在是有着太多的切身利害关系了。 于是,口舌伶俐的云娘,便在二夫人胡氏的身前,自告奋勇的提出,让她来接这份差事吧,去一趟韩家,顺便见见那位侍月姑娘。 韩宅位处京都南郊,建筑面积颇大,但宅院楼门,却给人一种不起眼的朴实感觉。 云娘才从马车上走下,韩宅的老门子便已神情惶恐的迎了过来,显然,马车的豪华,还有灯笼上的‘太尉陆府’的字样,让他已然意识到了云娘的身份。 “我已经派人禀报老爷了,这位姑娘,请你稍等片刻。” 韩宅的主人韩厚生,有着一张竹片般的长脸,三缕黑白相间的胡须随风飘撒,容貌看上去颇为清峻,不象是商人,到更象是一名饱学鸿儒,在得知云娘的来意之后,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云娘大为不解的问道。 “恒少爷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就举行婚礼,这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小女最近,偶感风寒,你想与小女见上一面,恐怕不大方便啊,要么,等小女的病好了,你再来跟小女相见如何?” 片刻沉默之后,韩厚生如此解释道,只是那在注视之下,微微有些躲避的眸光,让擅长察言观色的云娘意识到,事情怕不是如此简单呢。 “这不大好吧?” 云娘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她柔声细雨的解释道:“我们家恒少爷,那可是最被太尉大人看重的公子,恒少爷娶亲,对我们太尉府来说,是天大的事情,我家的几位夫人,都想多知道一些侍月姑娘的事情,所以我这次来,不但身负太尉大人的命令,也同样接受着几名夫人的重托。” “虽然侍月姑娘病了,但为了完成夫人们交付给我的任务,无论如何,你也要让我见上侍月姑娘一面才好啊。” “这个” 韩厚生站起身来,在大厅中来回走动着,神情焦燥,步伐越走越快,衣衫带动的风,让身周的烛光摇曳不已,忽然之间,韩厚生跪在了云娘面前,满头大汗的哀求道:“请姑娘救我。” 一百七十三章 作媒之四 一百七十三章作媒之四 韩厚生的这一忽然举动,把云娘着实吓了一跳,她在一怔之后,便触电般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口中一叠声的喊叫道:“韩家老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且且不可如此,且且不可如此啊!” 此刻的云娘,既是一头雾水,又大为惶恐,她实在搞不明白,韩厚生为何竟会如此,在细细的追问之下,才听到那韩厚生,把事情的原因慢慢的讲了出来。 韩厚生一共有三个女儿,侍月排行老三,最是心灵手巧,明艳俊秀,有的人甚至说,正是因为韩厚生前面的那两个女儿长得太过难看,所以上天才会补偿他似的,让他的第三个女儿如此出色美丽。 只有韩厚生自己心里明白,不是亲生女儿的侍月,其实长得象她的母亲,那可怜的早死的远房族妹。 在家中,韩厚生对这个三女儿侍月最是庞爱,可以说是千依百顺,而侍月也争气,不但人长得出众,在才华方面,也丝毫都不逊色男儿,小小年纪,在京都的闺阁之间,便有了才女的称谓,平日里,和风吟诗,秋高咏赋,写得一手绵绣文章,在韩厚生经营的‘富祥源’业务繁多,忙不过来时,操起个算盘,核对数目,又堪比积年帐房。 侍月曾对韩厚生说,自己将来的夫婿,要有自己亲自挑选认可才行。 韩厚生觉得,这孩子虽说小小年纪,但见识确实不凡,再说了,自己那远房妹夫郭宝忠,对韩家可是有大恩的,之所以把亲生女儿托付给自己,强忍着思念也不来看上一眼,不也就是希望这孩子的将来能够幸福么,而幸福是什么,完全是孩子的个人感受,以韩家现在的经济实力,就算侍月将来找个乞丐当夫婿,也不会在日常用度方面发愁。 从这两方面考虑,韩厚生便答应了女儿侍月提出来的要求。 也就答应了还没有两天,太尉府便派人前来说亲下聘。 面对说亲的媒婆,韩厚生一下子懵了,感到无比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惊喜,来上门说亲的可是太尉府耶,可是天下十大门阀之一的江北陆氏耶,这样的人家竟要和自己结亲,那不是跟做梦一样么? 能够攀上太尉府这样的高枝,以后韩厚生眼前,立刻便浮现出一条辉煌灿烂的金光大道。 当权势和财富达到一定的高度时,就会形成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能够让面对这种力量倾压而下的人,意志在瞬间崩溃。 当下,韩厚生连想都没有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定亲行聘,一切过程都进行的顺顺当当,但就在这个时候,女儿侍月知道了竟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许配给了太尉府的小公子陆恒的消息,登时便哭闹起来,说韩厚生这个父亲,是在把她往火坑狼窝里面推呢。 侍月有侍月的道理,那陆恒是什么人?是首阳山血案的凶手啊,五十多年禁卫军士卒都是被他残忍杀害,虽说朝庭在最终也没有给陆恒定罪,只是以另外的一种方式,把陆恒流放出了京都,但大齐帝国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陆恒就是凶手,这,是无可置疑的,而让她嫁给陆恒,那不等于就是让她去送死么,与其将来痛苦的,被陆恒折磨而死,那还不如她现在就去跳楼呢。 在安抚了又哭又闹的女儿之后,这时候的韩厚生,已渐渐从最初的欢喜中解脱了出来,思前想后,愈想便愈觉得这桩忽如其来的结亲,有着太多的意外,和不能确定的因素存在,实在是有些不靠谱,也许不但会给侍月,还有可能会给整个韩家都带来灭顶之灾呢。 韩厚生决定,找那名媒婆谈一谈,看能不能把这场婚事给退了,那怕就此损失一些钱财,他也认了。 韩厚生的请求,遭到了干净利落的拒绝。 那名媒婆,可是太尉府的专用媒婆,当年,太尉陆平为了保全自己,韬光养晦,以美色自侮,在太尉府里,足足娶了十多位夫人,这其中,难免会有强买强卖之事,都是这位媒婆出面,便已把事情摆平,后来,随着太尉大人陆平年岁的增长,不再娶妾了,那名媒婆常常会发出‘宝珠蒙尘’的悠长叹息,此刻,面对韩厚生的忽然反覆,那名媒婆竟找到了往昔峥嵘岁月的感觉。 真是老鼠上秤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太尉府跟你们韩家结亲,那是你们韩家天大的福气,你们韩家的社会地位,也会因为这场亲事,达到坐在点燃的二踢脚上,也崩不出来的空前高度,所以,你们韩家应该感恩,应该庆幸,应该把自己的女儿养的白白的,喂的胖胖的,不要出丝毫差错,到时好嫁入太尉府 嗬,现在到好了,你们韩家竟然想退亲,竟然想侮辱太尉大人,真是给脸不要脸!莫非,你们以为太尉大人的刀不够锋利,你们全家人都想死光光 那一瞬间,媒婆的狞厉嘴脸,活脱脱的便是当年的‘鬼见愁’郭宝忠,报应啊!报应! 退亲的事情,便这样无疾而终了,再以后,便是可怕的等待,是女儿侍月整日里要采取自杀的威胁嘴脸,而通过西域商人的口中,流传出来的陆恒率领陆氏族兵,纵横匈奴草原丰功伟绩的同时,也坐实了陆恒就是杀人魔王的这一无情事实。 在那些商人的口中,陆恒喝人血,吃人肉,不但杀匈奴人的妇孺老幼,便是一只羊羔也不肯轻易放过,真正的嗜杀如狂,暴虐可怖。 这一下,侍月拒绝婚事的行为,便显得更有理由了,她整天都在闺房中叫喊着,让我嫁给那个魔鬼,不如让我去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厚生又如何敢让云娘与侍月相见呢? 在听完韩厚生半藏半掖的述说之后,云娘侧头想了片刻,忽嫣然一笑道:“这件事情,其实也容易解决啊。” “什么?!” 低垂的头颅猛的扬起,脸上的神情便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在韩厚生的眼里,此刻的云娘,如同天上的神明般美丽:“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指教两字我可不敢当,只是我觉得,这件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侍月小姐身上,只要能够说服侍月小姐,便百坏成一好,还是天大的喜事呢。” “说服侍月?” 韩厚生近乎绝望般的哀叹道:“唉,我的这个女儿,从小便让我给惯坏了,认准的事情便决不悔改,要想说服她,那可是千难万难呢。” “千难万难也并不是不能说服啊?”云娘信心十足的说道:“在说服人这一方面,奴家自认还是有几分口才的,如果韩老爷信得过我,便让我去跟侍月小姐聊聊,也许事情就会出现转机呢。” “信得过,自然是信得过了。” 口中虽然说着‘信得过’,但在韩厚生的脸上,写着有显而易见的怀疑,他拭探的问道:“这个,不知姑娘你打算,如果来跟我女儿谈呢?” 云娘沉吟了片刻,觉得眼下是个机会,如果能够帮助韩家解脱危机,将来侍月小姐成为太尉府的少奶奶,自己就有大把好处可捞了,于是,她分析道:“我觉得吧,侍月小姐之所以如此抵制这场婚事,完全是因为她对我们家恒少爷有所误解,只要把这个误解说清楚了,她便会自然而然的会答应婚事,并兴高采烈的嫁入我们太尉府。” “误解?什么误解?”韩厚生大感兴趣,连声追问道:“请详细说说。” 夜风徐来,烛光轻摇,布幔微动,坐在锦凳上的云娘,就如一名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千里之外的大将军。 “在侍月小姐的心目中,已然认定我家恒少爷就是一个杀人狂,所以才不肯答应婚事,其实,这样的认定是错误的。” “就说昔日的首阳山血案吧,市井传言,都说是我家恒少爷是以一人之力,便杀死了那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但仔细想想,这怎么可能呢?当年我家的恒少爷,也不过是名年仅十六的少年,便是再有勇力,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其实,我家恒少爷是遭人陷害的,只是整个事情的幕后者来头极大,便是我家的太尉大人也惹不起,所以最终,我家恒少爷还是被逐出了京都” “幕后者?来头极大?便是太尉大人也惹不起?”韩厚生喃喃的重复着,他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强笑道:“咱们不谈这个,不谈这个。” “关于说我家恒少爷率领陆氏族兵,在匈奴草原杀人如麻的传闻,那更是不堪一驳,传闻的水份能有多大?你们韩家的‘富祥源’也是做生意的人,利用传闻来挣钱,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一点,侍月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说的好!说的太好了!”韩厚生击节称赞,他兴奋的追问道:“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韩厚生的赞同,让云娘很是得意,一时间,口中便有些没掩拦了:“我们太尉府的几名少爷,属恒少爷长得最精神,也最是得宠,平日里,就算是惹了天大的祸事,太尉大人都会护着他,虽然有些好色,但那是男人的天性,算不上毛病的,再说了,我们家恒少爷真的很强悍呢,有一次,他一人和我们九个姐妹联床大战,最后,我们九个姐妹都一起向他求饶呢” “九个?”韩厚生听得目瞪口呆,既羡慕,又怀疑。 便在这时,从布缦的后面,传来了小声的,但又清晰无比的一声冷咤:“无耻!” 一百七十四章 威胁 一百七十四章威胁 晨曦的阳光从天边斜洒而下,整间房屋都变得半明半暗,空气中,流动着青草花香和露珠的气息,在路边的树木上,鸟儿的鸣唱显得分外悦耳动听。 跟当初血洗穹庐山城之后的那个早晨相比,此刻的清晨,宛如仙景般美好,透着一股静谧安详,和让人精神振奋的力量,正所谓‘一日之际在于晨’,就是因为早晨的清新,能让人对新的一天产生无限期许。 陆恒站立在长廊之上,面对一泓池水,还有水面上,那翩翩飞舞的水鸟鸿影,似乎神游物外,又似乎有所等侍。 “嘭嚓嚓嘭嚓嚓” 忽然响起的怪异的脚步声,让两只停驻的草叶上面的蜻蜓惊飞而起,陆恒的眼眸中,也在这瞬间,闪动着古怪笑意,他转过脸去,正好看见从木制长廊的拐脚处,头发花白的陆黄氏拄着一根拐杖,气势汹汹的现身出来,那速度,堪比奔马,那神情,择人欲噬。 陆恒三步并二步的迎了上去,一脸灿烂笑容:“唉哟,老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看见陆恒,陆黄氏蓦然站住脚步,她握着拐杖的手,鸡爪疯发作般的颤抖着,鹰隼般的眼眸,恶狠狠的瞪视着陆恒,迸射出来的是,呼之欲出的凶光。 而陆恒毫不示弱的与她对视着,脸上的笑容仍然是那样的灿烂,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那笑容的背后,有流动着一种危险的让人心悸的气息。 一时间,安静的唯有陆黄氏的呼呼喘息声。 片刻之后,陆黄氏的神情似乎平静了一些,她仰着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一字一顿的问道:“馨儿呢?” “老姑奶奶,这件事情,你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要去你那里请罪呢,我也是刚刚知道的,馨儿小姐和尉迟疾那个混蛋私奔了。”陆恒一脸惭愧的说道。 “私奔了?” 陆黄氏瘦高的身子一晃,险些摔到在地上,随即,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仿佛泼妇一般的吼叫道:“馨儿那么老实,怎么可能会跟人私奔呢,陆恒,你不要给老身装蒜了,老身心里明白的很,就是你,你把馨儿给我交出来!” “咦,老姑奶奶,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承认,是因为我的交友不慎,引狼入室,才使尉迟疾那个混蛋有机会对馨儿小姐图谋不轨,但,馨儿小姐确实不在我这里啊,不信,你随便搜,要是能够找出馨儿小姐,我就跟你姓。” 看着陆恒一脸委屈的样子,陆黄氏真想舞动着拐杖,来跟陆恒这个无赖拼命,但饱经世间风霜的阅历,又使陆黄氏清楚的知道,拼命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再说了,就她这把老骨头,便是能把拐杖舞得飞起来,恐怕也碰不到陆恒的一根毫毛。 在这瞬间,陆黄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脸上的皱纹,有如刀刻。 “恒少爷,明人不说暗话,这次老身能够当选为陆氏长老,恐怕大大出乎你和你父亲的意料吧。” 这一刻,白发苍苍的陆黄氏,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强大的力量,陆恒觉得,便是当日,在弱水河边,他与那血狼楼班对阵之时,血狼楼班散发出来的气势,也不过如此,陆恒下意识的收敛了脸上的嬉笑,露出慎重的神情。 “通过这几日,对长老流程的一些了解,老身渐渐明白了,你父亲对于陆氏的发展,倾向于武力扩张,而陆北辰和陆泉两名长老,更希望的是明哲保身,静观其变,在老身看来,这两种想法其实各有千秋,你父亲的想法有些冒险,可如果成功,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巨大收益,同样,如果失败,我江北陆氏也有可能风消云散,不复存在,而陆北辰和陆泉两位长老的想法,则更加随波逐流一些,虽然不会带来什么收获,但同样也不会冒太大的风险。” 陆恒侧耳倾听,他知道,这一刻,才是所有事情的本质。 “说实话,这几日,老身也很是有些犹豫不决,因为陆北辰和陆泉两位长老的想法,实在是有些保守了,老身在魁字门担任执事,精研武器时便明白,唯有不断的创新和进取,才能获得真正的发展,有时候的停滞不前,其实就是灭亡的前兆。” “而你父亲的想法又太过激进,最主要的是,要想实施你父亲的想法,在家族的武力掌控方面,就必须有一名强力的人物站出来,统合一切力量,甚至家族最高权力机构的长老会,在一些关键的时候,都要屈从这位强力人物的意志和判断。” “从某一点来说,这个人物,在家族的武力扩张期间,他的权力,相当于一些门阀豪族的族长。” “你父亲让你回来竞选鹰扬堂堂主,让你率领陆氏族兵出战征伐匈奴,其实,这不但是在历练你,更是向长老会的人宣告,恒少爷你,也许能够担当的起这份重任,你父亲等于是把你交出来,让所有的人共同来考察你。” “恒少爷,你一直都表现的很优秀,在竞选鹰扬堂堂主之时,灭了蜀东盗贼,开发了蜀中商路,在出兵征伐匈奴时,更表现出来了惊人的军事天赋,掠劫回来了无数钱财,使我陆氏族兵的悍勇名声,扬威天下,使各大门阀豪族,不敢小觑我陆恒,说实话,就因为你的卓越表现,陆泉长老已经决定改弦易辙,进而支持你父亲的计划了。” “也就是说,现在老身的态度,在这场争论中很关键,也很重要,因为根据长老权力,两名长老共同反对的事情,将押后半年再议,三议不过,才允许各脉执事加入,进行投票表决” “三议不过?!哼,现在的时局,正是关键时刻,各大门阀豪族,那一个不是该扩张的扩张,该联合的联合,如果继续拖延的时间,就是吃屁,恐怕都闻不到热得了。”陆恒一脸期盼的瞅着陆黄氏,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那么,老姑奶奶,你现在的意思是?” “恒少爷,你说馨儿和尉迟疾私奔了,其实,你的想法,不就是想用老身的外孙女来威胁老身么?让老身支持你父亲的武力扩张计划么?” 陆黄氏此刻的样子,就象是一棵越被雪压便越显精神的苍松,她一脸蔑视的瞅着陆恒:“虽然老身心痛自己的外孙女,但,象你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老身又怎么可能会同意你成为陆氏武力的全权掌控者呢,你会把整个陆氏都带入毁灭,带入深渊之中的,所以,老身决定了,将和陆北辰长老站在一起,坚决制止你父亲的计划。” “关于馨儿么,老身自会跟你父亲交涉的,要是馨儿有丝毫损伤,老身就跟你拼命!” 听到陆黄氏斩钉截铁的声明,还有那声色俱厉的威胁,陆恒脸上的表情如同冻结,接着,他把头往后一仰,似乎有所决定的吐出了一口长气,当他的头再次低下时,陆黄氏发现,在陆恒的眼眸中,已然跳动着某种陌生而可怕的光芒。 那是一种既深邃如井,又幽暗如地狱鬼火的眼神。 不知为什么,陆黄氏忽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寒意。 “其实,我说馨儿小姐和尉迟疾那家伙私奔了,确实存在着某种表达上面的错误,确切的说法应该是馨儿小姐是被绑架了,被强制带走了” 陆恒淡淡说道:“我想,老姑奶奶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馨儿小姐跟尉迟疾两人之间,是存在着深厚感情的,这种感情据我说知,已经达了海誓山盟,生死与共的程度,所以在最开始时,我以为馨儿小姐会很高兴的跟尉迟疾那家伙去私奔,但让我想不到的是,面对尉迟疾那家伙提出的要求,馨儿小姐竟然坚决不肯同意,她说,她要跪着去求你,如果你不同意她跟尉迟疾的婚事,她就是跪死了也甘心,她对你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啊,当时,是我一巴掌把馨儿小姐砍昏了,让尉迟疾带着馨儿小姐离开陆氏老宅的” 陆黄氏的身子猛的一抖,险些便要扑将上来,她脸色铁青的看着陆恒,心里明白,陆恒此刻所说的,定然是实话,我那可怜的馨儿哦,你为什么竟要承受这样的灾难? 在这一刻,陆黄氏既对宁馨儿无比心痛,又恨不能把陆恒扒皮抽筋。 陆恒看着陆黄氏,嘴角挑着怪异笑容,继续说到:“我这样做,其实也完全是一片好心,我这是希望天下的有情人皆成眷属,所以啊,我跟尉迟疾那家伙说,也别什么三媒六证了,随便找个地方,便跟馨儿小姐圆房得了,将来,抱个大胖小子回来,喊老姑奶奶你祖奶奶,那时” “我呸” 陆黄氏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唾沫喷了出来,而陆恒鬼魅般的后撤,这忽如其来的一口唾沫,竟连陆恒的衣角都没有沾上。 “老姑奶奶,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了?你要是不想知道,那我可就什么都不说了。”陆恒很不满意的说道。 “你说!你说!” 陆黄氏气得浑身颤抖,双目血红,咬牙切齿。 “老姑奶奶,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事情,其实还真的不是想气你,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现在别说是去找我父亲,你就是能找到天上的神仙,恐怕也改变不了木以成舟生米煮成熟饭的现实,这是多么好的一对啊,你有情,我有意,男才女貌,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我呸”陆黄氏还是忍不住了,又一口唾沫喷出,不过陆恒这次离的比较远,连闪避都不用。 此刻的陆黄氏,觉得自己面对陆恒这样的无赖,似乎除了吐唾沫,已然没有别的招式了。 “什么毛病啊?这都是什么毛病啊?你老人家也这么大岁数了,怎么火气还这么旺呢?这就受不了了,我告诉你,真正气人的还在后面呢。” 陆恒一幅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继续说道:“虽然因为老姑奶奶你的不同意,可以使我父亲的武力扩张计划受阻,但现在,咱们江北陆氏的情况你也知道,武装力量已经分成了两大部分,一部分是陆顺领导的戒律堂,还有一部分便是,我鹰扬堂属下的陆氏族兵。” “长老会的不同意,会使家族武装力量的合并变为不可能,但我率领鹰扬堂属下的陆氏族兵,仍然可以进行小规模的武力扩张,而且,我这次从匈奴掠劫回来的大量财富,也使这种扩张有了资金方面的支持。” 陆恒实话实说的道:“当然,我也承认,这样来进行扩张,实在是有些勉强了,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失败的可能性不是极大,而是必然!”陆黄氏冷笑道:“就你手下那数千族兵,如何能跟陆氏全族的力量相比。” 陆恒看都不看陆黄氏,继续说道:“所以啊,我决定了,以后,那里有困难,那里有危险,我便都让尉迟疾那家伙去解决,尉迟疾要是因此而在战斗中成为残废,或者阵亡,那可不是我陆恒害他的,而是你” 陆恒眼眸中绽放着邪恶,嘴角的伤疤,在此刻如同恶龙苏醒,微微抽动着,他高大的身形虽然是沐浴在阳光之下,却升腾着可怕的黑暗火焰:“没错,就是你,就是因为你陆黄氏的决断,才使自己的外孙女守了寡,才使自己外孙女的孩子永远失去了父亲,永远失去了欢乐!” 面对陆恒这毫无道理的指责,陆黄氏睚眦欲裂,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脸阵红阵白,拄着拐杖的身子激烈的晃动了两下,接着,颓然而倒。 在半空中,陆恒已把陆黄氏的瘦长的身子接住,这老太婆,可不要真的出事才好啊。 一百七十五章 小心 一百七十五章小心 在随后举行的陆氏长老会议上,陆恒代表自己的父亲出席,再次根据当前形势,提出了武力扩张的方案。 方案最终以三比一的优势,得到了通过。 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个方案,充满了罪恶的理念,是对传统门阀豪族势力联盟的背叛,是分裂是蚕食是吞并,是昔日势力范围的再次大划分,这样的划分,在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两次,每一次,都伴随着一些老旧门阀豪族的轰然倒下,和另外一些新兴门阀豪族的昂然站起,这是一条有着血淋淋的杀戮,和云波诡谲的阴谋之路。 江北陆氏,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个罪恶的方案,而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更有可能,一跃成为天下门阀豪族之首。 昭泰元年,夏,八月十一日。 秦翔率领陆氏族兵的大队人马,以赫赫军威的显示,英雄归来的招摇,正式回到了江北陆氏老宅,受到万人空巷的热烈欢迎,为门阀豪族出兵征伐匈奴一事,点上了结束的句号。 从此以后,一些手无缚鸡之力,但舌头上却能翻江搅海的大齐帝国士子,和奉命出使域外之国的大齐帝国使节,都因为陆氏族兵的这次成功奔袭和胜利归来,有了更多吹嘘的内容。 陆恒的名望,一时间,在大齐帝国的国民之间,得到空前的提高,更有人说,陆恒是一颗最为璀灿亮丽的将星。 昭泰元年,夏,八月十七日。 在朝堂之上主政的后宫何昭仪王美人,共同下旨传诏,进封陆恒为关内候,辖千户,领从三品的威远将军衔,并赦免了陆恒当年的大不敬之罪,招陆恒即刻入京觑见。 明天,便是陆恒离开江北陆氏老宅,回返京都的日子,晚上在长字门的大堂上,举行了丰盛的饯行酒宴,在烛光高照中,侍者们穿梭如鱼,酒气和菜香,让窗外的月色都多了一层朦胧,喧闹声更是惊天动地。 客人大多都是和陆恒一齐出征匈奴的族兵统领,当然,象长字门的执事明晖公副执事陆青,还有长字门的后起之秀陆展也都有出席,只是他们的斯文谈吐,和宴席的喧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当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之后,坐在陆恒下首位置的秦翔,在座席之上转身敬酒,忍不住轻声提醒道:“恒少爷,这次回京都,你可是要多加小心啊。” 也就是在刚才,陆恒已经宣布,他走以后,鹰扬堂堂主的位置,将由秦翔代为接掌,大家对秦翔的命令,不可有丝毫违背。 在奔袭匈奴穹庐山城的军事行动中,秦翔曾多次暂代陆恒,行使主帅的权力,显露出来的军事才能,还有为人处事方面的公正性,众人到是都很服气,所以对陆恒的这个任命,大家一致拥护。 “小心?你让恒少爷小心?”已经喝的半醉的骆义,听了秦翔的话语,发出不以为然的冷嗤:“秦翔,你是不是喝多了?” “是啊,是啊。” 众人齐声应和,更有人说道:“秦翔,你应该说恒少爷要回京都了,那些住在京都的家伙,可是要多加小心啊这样说才对啊。” 身穿孝服,脑门剃得锃亮,吃的满嘴流油的陆石武,此刻也插话进来:“其实,都用不着恒少爷出面,就凭我,到了京都之后,跺一下脚,城墙还不跟着颤上三颤啊!” 众人哄堂大笑,齐声说从陆石武的嘴中,能跑出一头牛来。 陆石武将跟随陆恒一起,前往京都,把这小子兴奋的,在宴席上仿佛猴子一般的蹦来跳去,到处跟人拼酒,此刻已然接近半疯状态,说出话语,舌头都伸不直了,觉得陆恒对自己实在是太够意思,而秦翔却心里明白,陆恒之所以要把陆石武也一起带走,却是担心自己管束不了陆石武,毕竟在陆氏老宅之中,他秦翔只能算是一个外姓门客,而陆石武的身份又太过特殊。 坐在宴席上首位置的陆恒,却是知道,秦翔是个很慎重的人,向来言不轻发,在此时忽然提醒自己,定然是发现了一些很实际性的危险东西,当下停杯注目,微笑的试意秦翔继续说下去。 “恒少爷,我率领陆氏族兵,一路慢行的回返江北,在路上,到是听到了不少关于京都方面的传言,说现在的京都很是混乱,朝堂之上,明着看上去,是何昭仪和王美人共同主政,但在骨子里面,却仍然是楚王和洛王的皇位之争,大家合纵连横,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皇族势力和门阀豪族势力了,这种争夺,最是阴诡莫测,要是站错对列” 虽然秦翔的话语没有说完,但陆恒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当年,自己的老爹太尉陆平,不就是因为在秋华之乱时,站错队伍,所以在后来的二十多年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而这,还算是最好的结局呢,有很多优秀的人,因为在最高权力的争夺时,站错队伍,而被诛家灭族,尸骨无存。 “这个么,秦翔,在这次举行的长老会议上,已经同意了咱们鹰扬堂扩军到八千人的初步方案,所以我走后,这八千人可就要全部都交给你了,你要把他们都给我训练出来,训练成为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无敌劲旅。” 陆恒微笑的看着秦翔,在他的眼眸中,闪动着意味深长的寒光,有着说不出的睥睨和桀傲:“现在在京都附近的八关之中,驻扎有忠于朝庭的六万精锐南军,听说,就连那号称天下第一强兵的冲阵营也在其中呢,如果有一天,你训练出来的兵马,和岐盛的冲阵营进行比试,可不要丢了我恒少爷的脸面啊。” 秦翔一怔,随即,他那已然酒意升腾的容颜,涌上了一层更为浓烈的血色,抱拳高声应道:“这个,请恒少爷你放心!” 从陆恒的话语中,秦翔听到了这样的一层含义,那就是如果站错队伍了,那么大家就动武,让我任人宰割,那可是门都没有这可是标准的亡命之徒的语调,但不可否认,在这样的话语里面,又有着一种让人义无反顾,热血沸腾的东西。 “还有一件事情,也请恒少爷你要有所提防。” 饮下一杯酒后,秦翔继续说道:“我率军经过宁城的时候,在晚上宿营时,遇到了五个身佩长剑的道人,他们手持平湖公主的令符,前来询问玉琉公主的踪迹,言辞很是无礼,双方险些发生冲突” “询问玉琉公主的踪迹?言辞无礼?险些发生冲突?”提起玉琉公主,陆恒就觉得有一肚子的郁闷无处发泄呢,他冷笑道:“这五个道人胆子也太大了,难道他们想死?!” 让陆恒万万想不到的是,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秦翔竟然说道:“这个,怎么说呢,恒少爷,当时这五个道人给我的感觉却是,如果双方真的发生冲突,很有可能是我的性命已然不在了。” “什么?” 陆恒吃了一惊,秦翔在武道方面,虽然不能跟自己相比,但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手啊,再说了,在秦翔的周围,都有亲卫保护,那区区的五名道人,如何竟会让秦翔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呢? “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恒大感兴趣的追问道。 “这个,就是当时的一种感觉,那五名道人站在那里,仿佛是五柄长剑,让人有着裸身卧雪,通体凉透的寒意。”秦翔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我怀疑他们是听潮阁的道人。” 还没等陆恒说话,陆石武已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脸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神情,喊叫道:“听潮阁?听潮阁算是什么东西?!” 大堂上的喧哗吵闹声,却因为陆石武的这声喊叫,一下子变的安静下来,仿佛‘听潮阁’这三个字,有着某种奇异力量。 听潮阁是一个道家门派,位处南海,据说门派中,曾修行出来过飞升的神仙,在太祖年间,听潮阁的张天师,奉诏入京,和天下十八家道派共同聚集在朝堂之上,一起设坛说法,张天师显露出来的大神通,让另外的十七家道派甘拜下风,张天师当时便被太祖皇帝封为国师,统领天下道教,并赐号为通微真人,可谓显赫一时。 于是,听潮阁在大齐帝国民众的心目中,便有了祟高的地位。 而陆恒更是知道,玉琉公主的剑术,便是跟张天师的师妹,现任听潮阁的阁主青玄真人学的,所以秦翔的猜测大有可能。 “秦翔,你是担心这些听潮阁的道士,会在京都之中找我的麻烦吧。” 陆恒脸显狞厉的笑了笑:“妈了个巴子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还就不信了,这世上,还真得就有杀不死的神仙?!” 这是一间没有点灯的房屋,月光从窗扉之间照射进来,给地板上铺就了一层淡淡霜雪,两张沉浸在黑暗之中的面孔,是一幅大眼瞪小眼的无语,在每一张的面孔上面,都能感觉到历经岁月磨炼的苍桑,和久已品尝人世间悲苦的深沉。 良久,陆奉川终于忍耐不住了,扬声问道:“父亲,你说,这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半晌之后,黑暗中响起了陆顺低沉的回答:“虽然在这次竞选中,因为陆恒的捣乱,我没能当选为陆氏长老,但我以后还有机会!” “陆黄氏已经年过七十,陆平和陆北辰那两个老家伙,也都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面的老帮子,这三人的身体那怕是再好,也活不了多少天,而你爹我才四十多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下一次的竞选,我看还有谁能与我再次争夺!” “今日,我所遭受的耻辱,在以后,我当以十倍还之!” “所以,现在对于你爹我而言,最主要的就是__忍耐!卧薪尝胆般的忍耐!” 因为手指间的倏然用力,茶盏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而四分五裂,茶水迸射飞溅,陆顺脸上的侧影,显露出磐石般的坚定,那是一种既充满力量,又含蕴着刻骨仇恨的坚定。 “奉川,你又打算如何呢?这次陆恒以鹰扬堂堂主的身份,招令你跟随他一起入京,你是打算去?还是不去呢?” 陆奉川大为激动,扬声道:“我才不去呢!父亲,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每时每刻都是在死亡的边缘线上挣扎啊!陆恒那个王八蛋,千方百计的想杀死我,只要我有一件事情做的不够完美,而被陆恒抓住把柄,那么,我就死定了!我现在晚上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呢!” “想想我曾经受到过的那些可怕威胁,我恨不能扒陆恒的皮,抽陆恒的筋!把他挫骨扬灰!”陆奉川咬牙切齿的嘶吼道,他双目血红的样子,就象是一只择人欲噬的疯狂野兽。 “任何承诺,还有诅咒,都是要靠实际行动来完成的,否则,那些承诺和诅咒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陆顺瞅着陆奉川,眼睛跳动着鬼火般的光亮:“我能看的出来,在征伐匈奴的那些日子里,你承受了太多的恐惧和苦难,但现在的你跟以前相比,我又不得不说,现在的你,已经变的更加成熟和强大了,陆恒对你的威胁,就象是一块磨刀石,把你打磨得愈发锋锐。”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么?排解心中恐惧的最佳方法,不是逃避,而是迎上去,想尽办法,把那个让你害怕的人,让你恐惧的人杀死,到那时,你就会获得更大的力量,你就会觉得在这个世上,再无畏惧。” “奉川,你自己要想清楚了,你是想成为了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呢,还是想成为了一个能够超越前人的强者。” 陆顺说罢,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而陆奉川仍然盘膝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雕像,夏夜的清凉的晚风,游动在屋幔之间,不知在何时,竟有了刺骨的寒意。 一百七十六章 路途 一百七十六章路途 晨风拂动的青青柳枝,在离别的气氛中,颇有了几分萧瑟的意味,淡紫色的天空上,还能看见一轮高悬的冷月,和与之遥遥相对的孤星,随着第一声鸡鸣的响起,陆恒率领卫元陆石武骆义等人,还有三十多名全副武装,衣甲铿锵的亲卫,整理丝缰,跨鞍上马,准备出发。 因为贪图夏日清晨时赶路的清凉,所以陆恒把出发的时间提前了许多。 就在这最后一刻,陆奉川衣甲不整,黑着眼圈赶来了,一语不发的加入了即将出发的队伍之中。 陆恒颇有些意外的瞅了陆奉川一眼,而陆奉川却低着脑袋整理鞍鞯,似乎没有注意到陆恒对他的注视,说实话,在这一刻,陆恒对陆奉川倒真的有些欣赏了,陆奉川这家伙,还真是一个人才啊! 但同时,在陆恒的眼眸中,又掠过了一抹无法掩饰的森厉和警惕。 “好了,大家出发!” 随着陆恒的一声吼叫,骏马长嘶扬蹄,率先疾驰而去,众亲卫们吆喝声声,催马跟随,却也井然有序,就象是开弓射出的箭头一般,在官道上奔行远去。 蹄声如同密雨,淡黄色的尘土冲天而起。 看着陆恒那挺立在马背上,标枪般的身影渐渐在视野中模糊,肃立在道路两边送行的众人,都下意识的吐了口长气,产生了一种既轻松又空荡荡的怪异感觉。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和陆恒相处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有着沉重的压迫感,而陆恒离去,又让人觉得缺少了某种依靠似的。 一路东行,穿州过县,和一年前被赶出京都时的灰溜溜相比,今日的奉诏入京,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可谓风光无比,衣锦还乡,在陆恒的心中,岂是一个‘爽’字所能形容。 从三品威远将军的军衔也就罢了,那毕竟只是一个闲职,权贵子弟要是舍得花钱,也能从尚书府买到,可获得了关内候的爵位,那才是真正的让人高兴不已啊! 在大齐帝国,有“无军功不得封候”的硬性规定,能够裂土封候,是很多军人一辈子的梦想和企盼。 虽然陆恒马上就要到十八岁了,虽然他经历了真正的战争铁与火的考验,经历了尸山血海的杀伐,已完全没有少年人的浮澡,但不可否认,做为一名年青人,在陆恒的心中,还是有着那么一份渴望被人注目的虚荣。 所以,陆恒没有制止陆石武的招摇。 前些日子,因为想要见到老爷子陆宾最后一面,陆石武和陆恒一起,轻骑潜行,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回到江北老宅,后来听说,秦翔率领的大队人马,在回归江北的路上,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热烈欢迎,不但鲜花无数,而且美女抛甩的秋波,更能让钢铁溶化,陆石武便在心中,一个劲的喊叫亏了。 这一次和陆恒共同前往京都,担当亲卫首领,奉命打前站的陆石武,已准备好了一面罕见的大旗,纯白的底色,上面写着三小一大的四个血红大字__纵横之鞭。 那个“鞭”字,最是巨大,腥红醒目。 但让众人想不到的是,这次从江北前往京都,一路上所经过的州县,都是大齐帝国的内陆州县,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从来就没有受到过匈奴人的侵袭劫掠,没有领教过匈奴人的残暴,所以他们对于陆恒这一行人,也就没有了西北边镇的民众,那种发自内心的拥护和感激。 有的人,甚至还把陆恒他们当成了护送商队的武士,因为陆恒他们衣甲兵器的样式都太过怪异了,首先就被排除正规军队之外。 这些人,一定是从西边来的药商,看那个‘鞭’字,就已经指明了要收购的物件了,现在市场上,春药的利益大啊!很多人如是说。 还有一些人,在知道陆恒他们的身份之后,眼中流露出来的不是那种面对英雄时应有的尊敬,而是好奇是惊诧,是恐惧。 这时候,陆恒才知道,他率领陆氏族兵奔袭穹庐山城的过程,在传闻中已经完全变样了,他陆恒更被鬼怪化妖魔化,成为了一个吃人肉,喝人血,每天不杀十来个人,不奸淫十来个妇女便会发狂的怪物。 郁闷啊郁闷,陆恒命令陆石武,还是把那面大旗收起来吧。 李进的皮肤很黑,仿佛是被墨染过,身着一件鹦哥绿的宽大衣衫,走路的样子,就象是一只在进化的过程中,忽然出现偏差的怪异蝴蝶,一脸邪恶的神情,让京都最繁华的西门大街上,行人和车辆纷纷侧目避让。 在李进的左边,是名手中牵着一只巨大黄狗的家奴,脸上骄傲的样子,好象他牵的是一只老虎。 在李进的右边,是名在臂腕上架着一只苍鹰的门客,目光阴冷,不时从腰间挂着的鹿皮囊中,掏出血淋淋的肉条,递给那只扑腾着翅膀的苍鹰啄食。 在李进的身后,跟随着七八名腰间挂剑的保镖,体形彪悍,眼眸中流泄出来的,是一水的凶恶和狠毒。 “公子爷,这西街的女人可比咱们东街的多啊!”牵狗的家奴高兴的说道。 “那是,公子爷我一直忍着,从来都没有到西街来过,就是为了今天的忽然袭击啊。”李进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得意扬扬的说道。 虽然李进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他还是喜欢别人称他为公子爷,当然,也有些人,恨恨不已的称他为‘禽兽公子’,对于这个外号,李进觉得那不是耻辱,而是光荣。 怎么了?不就是把自己的嫂子外甥女,还有亲生女儿给睡了么?不就是自己喜欢在大街上,玷污个妇女什么的么?这,算得了什么啊?!禽兽怎么了?禽兽多强壮啊,公子爷我的本钱,就跟禽兽的一样粗壮! 李进是汝阳王的二公子,但却是长房嫡出,他的大哥很早就病死了,也有人说,是被李进用药毒死的。 于是,李进便成了汝阳王府的独苗,身份尊贵,虽然在皇族子弟中,有很多人都看不起李进,觉得他太过粗鲁,在大街上,在光天化日之下,便行奸淫之事,实在是太没有品味了,抢回家中,随便怎么玩怎么折腾不行啊? 但不可否认,汝阳王府的势力,便是在皇族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汝阳王喜欢养士,家中有门客八百,其中不乏奇能异士者。 因为有这样的实力为后台,所以才有了李进行事的肆无忌惮,有一次,他把平湖公主的车驾都给拦下了,最后也就是挨了一顿斥骂,被马鞭抽了几记,便不了了之。 以前之所以一直忍着,从来都没有到这京都西街上来寻欢作乐,其实,并不是如刚才所说的那样,为了什么今日的忽然袭击,而是因为,太尉府便在西街的南边,距离并不是很远,李进不想跟太尉府的人发生冲突。 论起辈份来,平湖公主是自己的姑姑,只要行事不太过份,并不会把自己怎样,而那太尉陆平呢,那老家伙虽然被架空了,没有什么实际权势,但毕竟是十大门阀之一的陆氏门阀的长老啊,听说在太尉府中,还养着不少昔日跟他一起征战沙场的亡命军人,所以,能不招惹的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京都花花公子之首的李进,其实是一个很会观风看势头,估算利害关系的人。 而今天,李进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从来都没有到过的西街之上,却是因为二个原因。 第一,李进听说江北陆氏门阀在最近的日子里,遭到了其它门阀豪族的打压,也就是说,江北陆氏门阀的势力已经衰弱了。 第二,李进已经能够证实,在一年以前,自己看上的那个,并发誓要搞到手的艺姬赵萱赵大家,便躲藏在太尉府中,这,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太尉府在公开跟自己叫板做对啊!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还不敢到西大街来走上一趟,证明一下,岂不显得自己害怕太尉府了。 虽然这些时日,在李进的耳中,灌满了太尉府小公子陆恒的名字,但李进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己府中收罗的那些剑手,个个也都不是吃醋的啊。 再说了,自己到西大街来走上一趟,也不一定就会碰上太尉府的人啊。 “公子爷!公子爷!你看!你看!” 那名手牵黄狗的家奴忽然兴奋的喊叫起来。 李进循着那名家奴的目光瞅去,只见在前方的街角,摆着一个豆腐担子,在豆腐担子的后面,是一名身穿淡青罗裙的少妇,正抱着一个婴儿,侧着身子喂奶。 那少妇很年轻,也就是十**岁的样子,皮肤白的仿佛透明一般,搂着婴儿,轻声的哼着歌,脸上浮现出母性的光辉。 李进盯着那少妇的侧影,挪不动脚步了,片刻之后,他的脸放出光来,就如刚刚擦过的铜壶:“多么可爱的孩子啊!还有孩子他妈!” 说罢,李进走了过去。 一百七十七章 黄雀在后 一百七十七章黄雀在后 感觉有客人来到自己的豆腐担前,那名美少妇一边低头侧身的继续给孩子喂奶,一边在口中热情无比的招呼道:“这位爷,你要什么?” 说着说着,少妇便笑容满面的抬起头来,她看见了一双火辣辣的闪动着劫掠光茫的金鱼对眼,仿佛是吸上血后,便打死都不肯撒嘴的蚊子一般,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胸部,少妇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羞恼的“哼”了一声,猛的背转身去,留给李进一个后脑勺。 李进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恨不能自己变成那个婴儿,他看着眼前曼妙的背景,透过淡薄的衣衫,依稀能看见少妇臀部的惹火轮廓,脑海中更幻现着刚才那一掠而的坚挺饱满的胸部,李进觉得一股欲火从脚底板心升到了头顶。 这真是个尤物啊,今天,就在这豆腐担前,把这女人给办了! “我要什么?我要豆浆啊!”李进怪笑的说道。 “豆浆,你等着,我这就勺来给你。”少妇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慌乱的应答着,李进的穿着打扮,说话的神情,还有身后众多的跟随,让她在羞恼之余,还近乎本能的感到了某种危险的临近。 在豆腐担子的旁边,放着一个用粗布盖着的木桶,那里面装有豆浆。 “不用勺了,公子爷我喝豆浆,从来都是要喝新鲜的。” 说话的功夫,李进已绕过了豆腐担子,向少妇的身子逼了过去,他一只手抓住了少妇的胳膊,另外一只手肆无忌惮的向少妇的胸部伸去,一脸淫秽表情:“公子爷我要喝的,就是这里的豆浆啊!” “你,你要干什么?!” “滚开!” “来人啊!” 少妇惊恐不已的躲闪着,挣扎着,大声喊叫,她怀中的婴儿因为母亲的激烈晃动,再也无法安心吃奶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抓握少妇胳膊的手掌,两次都被挣脱,这让李进有些恼羞成怒了,他猛的一伸手,却抓住了那个婴儿的一只脚,然后用力一扯,把婴儿从少妇的怀中硬生生的给扯了出来,接着,看都不看的便扔在了青石路面上,发出“嘣”的一声响,婴儿的啼哭声一下子消失。 那只被家奴牵着的巨大黄狗,忽的一下,猛的扑了过去,用爪子刨弄着被扔在地上的婴儿,同时啮着尖利的獠牙,发出“唔唔”欲噬的低吼,狗涎就象亮晶的银线一般,滴落而下。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被李进强行抱在怀中的少妇,在此刻,就象是一只受伤的母兽,用力挣扎着,并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她一脸惊恐的盯着躺在地上声息全无的婴儿,两只手舞动着,脚也是又蹬又踹,想扑到婴儿身上去。 李进一边狼狈的躲闪着少妇手指的抓挠,一边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再闹,再不从我,我便让我的狗儿把你的孩子吃了!”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婴儿再次发出虚弱的啼哭声,并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动着弱小的身子,身上显出了腥红血迹,而那只巨大的黄狗跳跃着咆哮着,围着婴儿团团转动,一幅欲咬未咬的样子,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主人,似乎是在等候主人的命令。 原本喧闹的街道,在此刻已变成了死人般的寂静,过往的行人都停下脚步,远远的瞅着这一幕,有些女子更用手捂着嘴,眼眸中闪动着受惊和同情的目光,还有几个壮汉,脸上浮现出了欲挺身而起,打抱不平的血气。 随李进一起来的那七八名保镖,此时已经一字排开的站了出来,在每个人的手中都提着长剑,神情暴戾,杀气腾腾,没有人敢跟他们的目光对视,于是,那几个欲打抱不平的壮汉在估量了形式之后,便又低下了头,把一腔热血硬生生的吞咽了回去。 李进威胁的话语,就象是抽了少妇的筋,少妇的挣扎一下了没有了力量,凄美的容颜流露出绝望的神情,泪水却如泉水般的涌出,她不放心的瞅着地上躺着的婴儿,目光悲苦无助。 一片树叶从半空中飘落而下,和地面接触时发出轻轻叹息。 李进大喜,伸手便去脱那少妇的衣衫,虽然这是在大街上,但对于李进而言,观看的人越多,他便越是兴奋快活。 就在这时,一句李进经常跟别人说的话语,却很不适实的在大街上响了起来:“这个女人长的着实不错啊!本公子我要了,你他妈的是谁?给我滚!” 就连说话语气中那种肆无忌惮的嚣张,跟自己平时所讲的,都是完全的相同。 虽然此刻正是血脉贲张火烧火燎的关键时刻,但李进还是吃了一惊,他忍不住的回头看去,在京都的众多花花公子中,他李进可是高居榜首的人物,从来都是他去抢夺别人的猎物,难道今日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见前方的人群波分浪涌,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在那么一瞬间,李进有种是自己在照镜子的感觉一样身穿鹦哥绿的宽大衣衫,一样走起路来,仿佛花蝴蝶般一甩一甩的步伐,一样在身后,跟着牵狗的家奴架鹰的门客,还有七八名带剑的保镖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那便是来人比自己年轻,也要白净一些,对方家奴牵的那条狗是黑色的。 趁着李进一愣神的功夫,那名少妇从李进的怀中猛的挣脱开来,扑到在地上,把啼哭的婴儿一把抱在了怀里。 此刻,李进到是顾不上那名少妇了,他好奇无比的打量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和自己一样行头装扮的花花公子,心中既纳闷又愤怒自己的鹦哥绿衫螃蟹步,在京都群多花花公子中,可是独门字号,这是什么人?竟敢冒充自己? 别说是李进了,便是李进身边的门客和保镖,在此刻一个个眼珠子瞪的也几乎暴裂,那只大黄狗和对方的大黑狗,更仿佛天生的对头一般,啮牙裂嘴的“唔唔”着,便欲扑上去掐架。 其时,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那名公子和他的门客保镖,也是一样吃惊表情,每个人嘴张的,仿佛深邃的树洞太巧了,真是他妈的太巧了 李进和那名公子充满敌意的相互对视着,就如森林中两只不期而遇的野兽,在警惕的打量对方的同时,又琢磨着一击必杀的狠毒,忽然,李进退后一步,手中变魔术般的拿出一把摺扇,刷的一下打开,摆出了一副昂首挺胸的造型,眼神轻蔑中带着高傲。 那名牵狗的家奴立刻配合般的吼叫道:“我们公子爷便是汝阳府的小王爷李进!你们是什么人?” 门有门规,行有行道,京都少年,多为权贵子弟,其中逞凶斗狠之辈,更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相互之间,因为争风吃醋,因为一言不合,因为谁的名声更加响亮,都有可能会大打出手,不过在大打出手之前,为了避免碰上惹不起了人,或者出现误会,都习惯性的要先问清楚对方的底细,李进此刻摆出的造型,便是开打之前的盘道。 对方的那名公子看看李进,接着,也邯郸学步的后退一步,在身上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出摺扇,跟着摆出的造型更显生硬,而在他身后的那名家奴,没有半点眼色,只知道呆傻傻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却不知道有为主人报名号的责任。 在这一刻,李进已可断定,这是一个雏,一个刚刚出道的愣头青,他的怒火立刻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升腾而起。 妈的,想死啊!真是无知者无畏,竟找到本公子爷的头上了,一会,要不打的他去吃屎,便显不出本公子爷这京都第一花花公子的威风。 却见那个公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牵狗的家奴,脸上露出悻悻表情,接着,他自己为自己喊叫道:“本少爷便是太尉府的公子陆辉。” 是的,来人正是太尉府的五公子陆辉。 学无先后,达者为强,太尉府的五公子陆辉,以二十三岁的高龄年纪,才想到要步入京都花花公子的世界,却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苦衷。 少年时所遭受到的心理创伤,让陆辉在陆恒面前一直都抬不起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昔日的心理创伤,渐渐成为了今日的生理暗疾,陆恒当初在太尉府中,不分老幼,大小通吃的**生活,让陆辉觉得,今日的太尉府,每一名舞姬每一名丫环的身上,都沾染有陆恒的气息,而那气息又让陆辉恐惧无比,雄起不能。 说实话,以陆辉的身份,在太尉府中,还是有很多舞姬丫环们,愿意自荐枕席,希望能够成为他的妾室,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和这些舞姬丫环们欢好时,陆辉总觉得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的瞅着自己,暴戾血腥冷酷,一如当年。 于是,陆辉泄了,甚至都还没有硬,便已然变软。 陆辉找过很多名医,甚至服食过大量的春药,但都没有丝毫用处,他连死的心都有了,觉得人生再无乐趣,直到有一天,陆辉目睹了一场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调戏妇女和玷污,他惊喜的发现,他又站起来了。 在那一刻,陆辉泪流满面,号啕大哭,如获新生。 因为这个原因,陆辉决定,他也要步入花花公子的这个行业,他要通过加入这个行业,找回自己那失去的男人的尊严,他要成为这个行业中,最强悍的人物。 陆辉把第一次的出行目标,定在了离太尉府颇近的西大街上,主要就是因为,毕竟是第一次,还是离家近点,多少都有个照应才好。 没想到这第一次,便出现了两强相遇的局面,陆辉到是听说过汝阳王府的名头,也知道李进那‘禽兽公子’的外号,但陆辉更听说,这种两强相遇,如果仅仅因为对方报出名头便认低服输,那么以后和对方相见,永远都会抬不起头来。 而要是敢毫不犹豫的打上一架,不论输赢,都会获得同道者的尊敬,甚至有人还把这种行为,称之为亮剑。 妈的,汝阳王府怎么了?我们太尉府同样也不是好惹的!当年陆恒敢杀禁卫军,我这个当哥哥的,就算是再没出息,却也敢打你这个禽兽公子啊! 几乎是在同时,李进和陆辉两人的手,在半空中一挥,指着对方脑袋,凶猛无比的喊叫道:“打!给我狠狠的打!” 一直对峙着,保持剑拔弩张之势的双方,随着这一声号令,仿佛是恶狼一般便扑了过去,拔剑声“铮铮”不绝与耳,喊杀声更是惊天动地。 最先进行接触战斗的,却是那一黑一黄的两只恶狗,和同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撕抓的羽毛纷飞,厉叫声声的猎鹰。 李进的这些随从,个个都是汝阳王府保镖中的好手,跟随李进都有颇长时日了,经历过长期的打架斗殴的磨练,而陆辉的手下,则是太尉府中的奴仆子弟,从小便接受着正规的打斗训练,双方一时间,出现了相峙不下,势均力敌的情况。 “妈了个逼的,跟我斗!你信不信我把你揍得,让你妈妈的认不出你是谁来!”李进挥舞着摺扇,张牙舞爪的喊叫道。 “你个傻逼,你算个屁啊!一会便让你到地上去找牙!”陆辉也毫不示弱,在那里跳脚叫骂道。 京都权贵子弟发生冲突,双方进行斗殴,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各自的手下进行争斗,手下胜利便代表主人获得胜利,手下失败,主人便灰溜溜的认低服输,有时也要掏出钱财来,赔偿对方的损失,打死打活,其实都是手下人的事情,不会威胁到主人的生命安全,事态也不会扩大,而手下人的死亡,对于主人来说,也就是多给点怃恤金的问题。 这也是京都豪门为什么会有养士的传统,所谓的勇士剑客,对于主人而言,不过是争风斗狠时的工具罢了。 所以李进和陆辉两人,在此刻虽然都摆出一幅要吃了对方的神情,但两人的心中都清楚的知道,就算是手下被打败了,自己也无丝毫的危险,最多也就是丢了面子,狼狈逃跑而已。 所以,他们俩的叫骂声肆无忌惮,滔滔不绝,连接不断的问候着对方祖宗三代的女性亲属。 但就在这时,从路边的一个酒楼上,不引人注意的冲出来了二三个神情阴冷的布衣汉子,在每个人的手中,都隐藏着半尺长的短匕,脸上显露出来的狰狞和肃杀,就象是寒冬时,掠过旷野的朔风。 一百七十八章 乱局 一百七十八章乱局 李进又蹦又跳,高声叫骂,宽大的鹦哥绿衣衫上下翻飞,仿佛是在跳大神一般,忽然,他跃身而起,身体僵直,面容扭曲,接着,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发出巨大声响,砸起一片尘土。 隔着正如火如荼交战的手下,站在李进对面的陆辉,毕竟是第一次在大街之上,干这骂架逞威风的勾当,此刻,他骂人的言语已然用尽了,口中翻来覆去的便是你个傻逼,你等着,老子一会就砍死你这类没有营养的威胁话语。 看见李进在对骂中忽然倒下,陆辉心中大喜,胜利般的喊叫道:“摔!摔死你个王八蛋!敢跟本少爷做对,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一刻,因为身边有众多的围观者,因为众目睽睽的注视,陆辉忽然找到了一种睥睨四方纵横天下的快感。 爽!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就算是摔不死你,一会也砍死你!”陆辉威风八面的吼叫道。 却见那李进倒下之后,便再也没有爬起,身子趴在青石路面上,抽搐的抖动着,一下比一下没有力量,在李进的后背,霍然出现了一个缠着丝麻的刀把,刀刃完全隐没在李进的身体之中。 “哄” 那些围观者,乱了营般的四散逃离,而陆辉的眼睛也在这瞬间,猛然睁大到了极限,满是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他瞅着趴在地上的李进,嘴里虽然还哆哆嗦嗦的念叼着:“砍砍砍死你”心中却惊慌起来。 正在交战的门客和保镖,在此刻,都下意识的脱离了战斗,唯有那两只狗和两只猎鹰仍然舍生忘死,那名家奴虽然自己也是血流满面,但根本就顾不得擦了,他连滚带爬的来到李进的身边,哭一般的喊叫道:“公子爷!公子爷!” 李进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家奴小心翼翼的扳过李进的脑袋,看见了一双瞳孔已然放大的眼眸,虽然在心中可以确定,自己的公子爷已经死亡了,但那名家奴仍然求证般的把手,哆哆嗦嗦的伸向李进的鼻端。 整个西大街,出现了短暂的落针可闻的寂静,随后,一个尖嗥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你!就是你!是你杀死我们公子爷的!” 那名家奴指着陆辉的鼻子,声嘶力竭的吼叫道。 “砍砍”陆辉仿佛是被雷霆击中,目光呆滞的站立在那里,虽然阳光灿烂,但陆辉孤苦无依的样子,却仿佛是寒风中的鸡雏,忽然,他暴发般的吼叫道:“不!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那名家奴状若疯狂,神色狰狞,公子爷意外被杀,老王爷很有可能会斩了所有跟随的奴仆,来为公子爷赔葬,必须得找个凶手出来,这是唯一的,或许能免与一死的机会。 那名家奴用刻骨铭心的怨毒目光,狠狠的瞅了陆辉一眼,接着一挥手:“走!我们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看着汝阳王府的众人,抬着李进的尸体,快速撤离远去,陆辉欲哭无泪,欲辩无词,想想可能要面对的后果,陆辉忽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可怕感觉,仿佛自己的身子,正向地狱深处堕去。 “我是冤枉的啊!” 陆辉的喊叫声如杜鹃泣血,猿之哀鸣。 三个神情阴冷的布衣壮汉,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快步如飞的走动着,走在中间位置的那名壮汉,有三十来岁的年龄,看上去相貌普普通通,但眼皮却颇为厚重,闪动之间,竟有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一边走一边命令道:“招呼郝老六他们,全部撤出京都,我估计也就是在这两天,京都要大乱呢。” “是。” 一名跟随者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闪身进入另外一条巷子里,通知郝老六他们去了,而另一名跟随者则奇怪的问道:“大哥,为什么不把那陆辉也一齐斩了?” “你笨啊!两人都杀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有外来的势力插手布局,而只杀一人,另外的一个人却完好无损,双方又是在交战对打的情况下,陆辉就算满身是嘴恐怕都说不清楚了。”壮汉桀桀怪笑道:“这样的绝妙形式,可是千载难逢呢。” “那,那为什么不杀陆辉呢?” 那名跟随者很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汝阳王跟咱们主人可是同族兄弟啊,算起来,李进还是咱们主人的侄儿呢,而陆辉却是陆恒的哥哥,想想陆恒率领的陆氏族兵,在无终城大营,杀死了咱们那么多的兄弟,我就恨不能放火把太尉府给烧了。” “你不要胡闹!太尉府岂是轻易能让人烧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壮汉叱责道:“主人交给咱们的任务是,想办法让京都乱起来,京都乱则天下乱,到时候,主人率军挥师南下,就没有可以对抗的力量了,咱们潜入京都,不是为了报私仇,泄私愤,而是为了给主人一统江山的霸业奠定基础。” “为什么杀李进?就因为在李进的身后,有一块石碑,可以遮住我的身形,既便于刺杀,又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壮汉神情阴鸷,眼眸中流动着一种坚定的东西:“只要能够完成主人交给的任务,我可以去杀任何人。” 李进的死,引发轩然大波。 其实,自景宗皇帝中风以来,朝局就已经乱了,人心惶惶,不知何去何从,虽然代表门阀豪族势力的何昭仪,和代表皇族势力的王美人,挺身而出,共同主政,但所有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楚,这种共同主政只是暂时的,就如沙砾垒出来的城堡,一个浪花便会不见。 共同主政的基础,是景宗皇帝中风而没有死亡,也就是说,何昭仪和王美人,现在是代替景宗皇帝在打理朝政呢,可景宗皇帝还能活几天?放屁的功夫,他都有可能咽气!景宗皇帝死后,共同主政的基础也就不存在了,到那时,怎么办? 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楚王和洛王,谁能够成为皇储?成为大齐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无论是门阀豪族皇族势力,还是骑墙观望派,都瞪着眼睛,等待着形势的进一步明朗,其实,要让形势明朗也很简单,那就是,楚王和洛王两人,谁死?谁活? 皇位争夺的残酷,不存在认低服输的屈服,屈服便代表死亡。 这些日子,楚王和洛王两人,都遭遇了多场暗杀,暗杀的手段方法千奇百怪,无所不用其极,两个王爷心中都明白,他们现在比拼的就是,谁能够比谁活得更长久一些,谁能够比谁先杀死对方,胜利者,就将成为君王,所以,他们深居简出,身边永远有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便是在晚上睡觉时,也要换上七八个地方。 而门阀豪族的势力和皇族势力,则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安静的对峙局面,因为在他们的心中都很清楚,双方的力量基本上是势均力敌,如果大家撕破脸的拼斗起来,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每一个人都不得好死。 这种局面的形成,跟抚南大帅张崎的态度有很大关系,毕竟在京都的周围,现在驻扎有六万南军,只接受张崎的调遣,而昔日保皇派的张崎,在景宗皇帝中风以后,便摆出中立派的态度谁成为皇储,我就支持谁,在没有皇储之前,谁的命令我都不听 而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说得更加露骨除了皇上的命令,我谁的命令都不听,谁要是敢在京都闹事,我第一个抄他的家灭他的门,当年,皇上可是给了我这份特权的,谁要是不信,可以去问皇上现在的景宗皇帝,连喘气都难,更别提问话回答了。 都卫军总统领年达,也在一旁跳着脚的呼应对对,我们只是领兵打仗的将领,皇储继位这样的大事,那里有我们说话的份呢,各位大人先忙着,我这几天拉肚子,要先去趟茅侧了转身便走,两个屁崩的尘土飞扬,再次上演当年‘白云千载空悠悠’的戏码。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态度,可以使他们立于不败之地,将来无论是谁成为新任帝王,都只会依重,而不会有所责怪。 由于军方的中立态度,于是,明争变成了暗斗,大家都在等待着猜测者,甚至还有人下了赌注,看那位王子先被对方暗杀,那位王子能够笑到最后。 但就在这时,李进死了,所有听闻这个消息的人,汗毛都一下立了起来,这可是一个危险信号啊,难道太尉陆平要打破平衡,公然介入两位王子的争斗之中? 一百七十九章 刺杀目标 一百七十九章刺杀目标 飘舞在半空中的纸钱,摇曳闪烁的烛光,明灭不定的烟火,还有居中放置的那口黑沉沉的檀木棺椁,使整个灵堂看上去鬼气森森,阴寒可怖。 比灵堂更加阴寒可怖的,是此刻隐藏在暗影中的那张老脸,每一道纵横交错的皱纹里,都闪动着伤心仇恨和愤怒的狞厉,猛一眼瞅见,仿佛厉鬼。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和痛苦,莫过与此。 汝阳王李越是皇族势力的大佬之一,年近六十,有着一张瘦长清矍的容颜,平时看上去,温厚儒雅,风度翩翩,仿佛神仙中人,在朝在野都有着极佳的名声,唯一被人非议的,便是他养有一个行事肆无忌惮太过混帐,被世人称之为‘禽兽公子’的儿子李进。 汝阳王李越对李进,实在是太缺乏管教,太过宠溺了,因为李进撞出来的祸事,汝阳王李越也多次受到朝臣的弹劾,不过想想,汝阳王府人丁单薄,就这么一个嫡传的宝贝儿子,大家却也能够理解。 而如今,李进却死了,被人刺杀而死,这对汝阳王李越而言,仿佛晴天霹雳,悲痛欲绝。 “王爷,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便,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站在灵堂下首的是两名中年文士,一矮一高,一黑一白,一丑一俊,因为相互之间的衬托,丑的显得越发丑恶,俊的显得越发俊美。 这两人,都跟随汝阳王李越多年,是他的心腹谋士,平时多有依重,王府中的好事者,更把两人称之为丑龙俊凤。 此刻,说话的便是丑龙公孙且,虽獐头鼠目,又黑又瘦,但举止从容,语音铿锵,自有一股气势:“王爷,我刚从太尉府回来,见到太尉陆平了,现在就向你禀告一下最新情况,你看可好?” “讲” “太尉陆平说,小王爷不是他们太尉府的人杀的,虽然当时,太尉府的五公子陆辉和小王爷发生冲突,但双方只是一时的意气之争,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必要,而且小王爷跟打斗的手下距离颇远,所以也不存在误伤的可能,那么,唯一可以解释小王爷被人刺杀一事,在太尉陆平看来,不外乎是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便是,刺杀小王爷的人,是小王爷以前结下的仇家,此刻在西大街上,看见小王爷和太尉府的五公子陆辉发生冲突,认为有了可乘之机,从而暴起杀人;第二种可能,便是别有用心的人,希望能把京都的这潭混水,搅得更加混乱,好从中渔利,所以杀人,小王爷不过是阴谋下的牺牲品。” “太尉陆平还表示,他很同情王爷,对小王爷的英年早逝,也感到痛心无比,他们太尉府愿意全力配合,捉拿凶手” “同情?痛心?全力配合?”汝阳王李越眼眸闪动着愤怒的火焰,冷笑不已:“都是没有用的屁话!难道这样说,就能让本王的儿子活过来不成?!” 看见一向言辞雅致的汝阳王,在愤怒之下,竟然口吐脏话,丑龙公孙且和俊凤姜安两人,都木着脸,低着头,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 低垂在半空的灵幔白带,随着吹袭而来的微风,缓缓飘舞着,仿佛是死者灵魂的身影。 片刻之后,汝阳王李越渐渐恢复了平静:“公孙且,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爷,依小的所见,太尉陆平所说的这两种可能,确实存在,特别是第二种可能。” “根据小王爷的伤口,还有当日目睹小王爷被杀民众的供词,可以推断出来,刺杀小王爷的人,是一个经验极其丰富,手法干净利落的杀手所为,这样的人,很少散落在民间,一般都是投靠各大势力。” “现在京都的局势,正是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大家都盯着两位王子谁能够胜出,谁能够成为皇储,成为我大齐帝国新任皇帝的这件大事上,太尉府派人刺杀小王爷,挑起争端,实在是没有必要啊。” 公孙且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劝谏道:“小的知道,王爷你现在心中的痛苦和愤怒,但小的还是希望王爷你能够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行了!” 汝阳王李越扬声喝责道:“公孙且,亏你还是我汝阳王府的第一谋士呢,这就是你的见识?你的脑袋进水了吧?!” “什么两种可能,那根本就是陆平那个老东西的脱罪之词,在本王看来,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门阀豪族势力的人,希望通过刺杀进儿,来试探我们这些皇族势力中坚者的反应,如果我们看不透他们的阴谋,软弱退让,接受他们的解释,门阀豪族的人,便会更加得寸进尺,把刺杀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化,到时候,连本王的性命都不一定能够得到保全呢,洛王就更不可能成为皇储,继承王位了” “王爷,这,这怎么可能呢?” 公孙且张口结舌,他觉得汝阳王已经让怒火冲昏了头脑,他喊叫道:“王爷,你要三思啊!” “还用的着三思?这样浅显的事情,你以为本王看不出来?” 汝阳王李越暴烈的吼叫道:“公孙且,你现在就去太尉府,告诉陆平那个老东西,本王不管它这个可能,那个可能,本王就知道,进儿是与太尉府的人,发生冲突时,被人刺杀而死的,太尉府就要承担全部责任,如果在三十天之内,太尉府不能捉拿凶手归案,给本王一个交待,到时候,本王就要他太尉府的五公子陆辉,来给进儿抵命!” 看着公孙且忧心忡忡,惶急离去的背影,汝阳王李越“呼呼”喘着粗气,他把目光盯在了俊凤姜安的身上,冷声道:“姜安,你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你是什么意思?” 阳谋之事问公孙且,阴谋之事问姜安,这是汝阳王这些年来,能够纵横不倒的主要原因,但这一次,公孙且实在是太让汝阳王失望了。 所谓阳谋,是指一些大方向,关于战略问题的考虑,是最终的定位和目标,而阴谋,则是达到目标的方式方法。 “这个” 站在旁边,摆出一幅沉吟思考模样的姜安,听到汝阳王李越的忽然询问,连忙走上前来,施礼道:“小的以为,王爷你所见极明,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存在门阀豪族杀死小王爷,借此来试探皇族势力反应的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还极大呢,但是,如果三十天过后,太尉府没能交出凶手,或者,敷衍的交出一个所谓的凶手来,根本就不同意,用太尉府的五公子陆辉来为小王爷抵命,到那时,王爷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俊凤姜安也有四十来岁,但长相俊美,颇似妇人,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有一股阴柔之气:“王爷,咱们必须把最坏的可能,也要考虑清楚才好啊。” 在汝阳王府中,曾有这样的传闻,说俊凤姜安,其实是汝阳王的男宠,靠卖屁眼换来今日的地位,因为汝阳王喜爱娈童的事情,可谓人人皆知。 但实际上,汝阳王虽然对姜安的美貌,曾有过非份之想,但他又着实看重姜安的才华,找一名男宠容易,找一名非凡的谋士却难,所以,汝阳王从来都没有侵犯过姜安的身体。 “怎么办?太尉府能派人刺杀进儿,本王也可以派人去刺杀太尉府的人。” 汝阳王李越一脸决然的凛冽:“在咱们王府之内,且不说那些武道精强的家将护院,就是豢养的八百门客,其中也有不少是成名剑手,到时候,本王出重金悬赏,买太尉府五公子陆辉的人头,我还不信他能逃脱性命。” “王爷,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姜安看了一眼汝阳王李越,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你想啊,你刚才让公孙且去太尉府下最后通牒,那么,太尉府的人,在三十天之内,如果没能抓住凶手,一定都会小心防范。” “在咱们王府,武道精强的高手确实不少,可太尉府中,也同样有强大的人物存在啊,小的听说,太尉陆平以军法持家,他手下的家将护卫,有很多人,都是曾跟随他征战过沙场的老兵,个个杀人如麻,而且在纪律配合等方面,恐怕比咱们王府的那些剑手,还要强上几分呢,在对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进行刺杀,成功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再说了,王爷,现在的局势,扑朔迷离,实在是不宜搞得太过张扬,以免引发大规模的冲突,所以悬赏刺杀的事情,也决不可行,毕竟,双方都还没有到了,鱼死网破,完全撕破脸的时候呢,就算要对太尉府的人进行刺杀,也需要乔装改扮,这样,就算别人知道,是咱们汝阳王府干的,却也抓不住咱们的把柄。” “嗯,这话说的有道理。” 虽然仍阴着脸,但随着姜安的分析,汝阳王李越渐渐露出慎重神情,愤怒的感觉就如潮水般退去,此刻的汝阳王李越,已恢复了往日的精明:“那么,姜安,你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如何来处理呢?” “王爷,刺杀的事情,讲究的是一击必中,现在太尉府的重要人物,定然都有所防备了,并不是最佳刺杀目标。” 姜安的眼睛微眯着,绽放着一丝让人心寒不已的冷意:“小的听说,太尉陆平最钟爱的儿子,是太尉府的七公子陆恒,那陆恒率领陆氏族兵,征伐匈奴,奔袭穹庐山城,立下了赫赫战功,不但被进升为从三品的威远将军,更被封为关内候,并已奉诏入京,估计也就是在这几日,便要到达京都了,他定然还不知晓,咱们汝阳王府和太尉府发生冲突的事情。” “那陆恒奉诏入京,定然是轻骑疾行,所带随从也不会太多” “好,好主意!姜安,我今日才知道,你比公孙且要高明十倍,从现在起,你便是我汝阳王府的首席幕僚了。” 汝阳王李越忍不住喊叫起来,一脸狞厉的兴奋:“陆平那个老东西,当年为了保全陆恒的性命,曾跟景宗皇帝发生冲突,置生死与度外,由此可见他对这个小儿子的看重,这些日子,他在朝堂之上,每次提起他的这个儿子,都是一脸骄傲,哼哼,今天,本王就要让他尝尝,丧失爱子的痛苦滋味!” 说着说着,汝阳王李越猛然拔出腰间宝剑,一剑劈去,燃烧着纸钱的火盆,随着一声轻响,中分开裂,盛放的飞灰瞬间漫天飘舞。 汝阳王李越站立在其中,状若疯狂,低声嘶吼道:“姜安,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完成,你可以调用王府中的任何一人,但你要记着,一定要把陆恒的头颅拿到这灵堂上来,我要用陆恒的头颅,祭祀我儿。” 昭泰元年,初秋,九月十三。 阳光虽然还有着秋老虎的暴烈,但吹拂而来的微风,已多了份淡淡的凉意,陆恒一行三十七人,经过二十多天的长途跋涉,在黄昏时分,满面风尘之色的催马翻过一道山岗之后,同时勒马驻足。 在西边的天际尽头,残阳如血,高大的城墙,仿佛是浸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的巨人一般,灿灿生辉,傲然耸立。 那,便是京都了。 在这一刻,无论是陆恒,还是陆石武陆奉川,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升腾起了一份,燃烧着火光的憧憬。 一百八十章 刺杀 一百八十章刺杀 望山跑死马,陆恒等一行人,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京都的西门,只见守门的城卫,多达二十来人,个个顶盔贯甲,手持兵刃,全副武装,一派森然气势。 从这些城卫们的慎重神情,也可以看见,现在的京都局势,紧张到了何种程度。 城门都尉是一个大胡子,在校验通关文书的时候,他不停的打量陆恒,再三求证的问道:“陆恒?你便是陆恒?太尉府的恒少爷?奔袭穹庐山城的纵横之鞭?” 陆恒微笑点头,保持绝佳风度,只是他的脸上布满尘土,随着汗水的流淌,形成道道条状瓜纹,看上去很是有些滑稽搞笑。 但无可否认,就算是这样,那名大胡子都尉也在这忽然之间,感受到了一种残酷力量,仿佛眼前这人,浑身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昂扬,天地万物都被他踩在脚下。 难怪呢! 心中臆想的容貌和此刻的真实相貌交汇,却是盛名无虚的感叹。 “啊,竟然真的就是恒少爷,对于恒少爷,我们可都是仰慕已久了!” 在城门都尉护兵带着敬佩的目光注视下,众人意气风发,昂首阔步的从宽大的门洞中,牵马走了出来。 此刻,天已完全黑了,正是华灯初上之时,一盏盏灯光在视野中汇聚如海,猛一眼瞅去,整个大街仿佛是一条蜿蜒盘旋的光龙,行人如织,笑语喧哗,好一派热闹升平的景象,在大街的两边,有无数灯火楼台,从中隐隐传来丝竹歌舞声,仿佛神仙世界。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是肉山一般的卫元,因为当初首阳山的血案,他听从陆恒的指示,逃难般的躲到江北去了,这一躲,时光荏苒,便已是两年,今日重新回到京都,看着眼前这熟悉景象,林立酒楼,卫元不由热泪盈眶,大为感慨:“回来了!我卫元又回来了!大元子聚仙楼品味轩想死我了!” 在卫元身后,是急于看热闹而挤出来的陆石武,他久闻京都的繁华,此刻亲眼目睹,才知盛名无虚,伸着个脖子,东张西望,仿佛上了岸的鱼,口中不停的发出赞叹:“京都就是京都啊!牛逼!这楼房!这街道!这行人啧啧,就连这乞丐,也比别的州县要多的多啊!” 陆恒是第三个从门洞中走出,听到陆石武说到乞丐,眼睛便随意的向两边扫过,身前不远处,是十多个沿街乞讨的乞丐,而在身体两侧的街道屋檐下,还各有二十多个乞丐。 噫,这些乞丐,不对! 陆恒的心中,在这赫然间,升起了一股逼人寒意,那是一种在危险来临之时,武者用鲜血磨练出来的敏锐嗅觉,和近乎本能的身体感知。 这些乞丐一个个步伐有力,在乞讨财物时,也都是一幅全不在意的模样,看见自己这一行人从门洞中走出,便从三个方向缓缓包围上来,还有在暗影中,那偶尔闪掠过了凶狠眸光 “退!退回门洞” 虽然脑海中思虑千转,其实也只是一瞬间,陆恒扬声大喝,一个健步冲上,在拔刀出鞘的同时,另一只手已抓住了卫元后脖子上的肥肉,向后便扔。 也就在这瞬间,那些乞丐忽然暴起,个个目射凶光,随着几声机括的脆响,数点寒芒带着异啸破空而来,转眼间便到眼前。 弩弓?!竟然是弩弓?!竟然是陆氏生产的精品军械中,最为小巧,价格堪比黄金,在三十步以内,杀伤力最为强大的弩弓?! 而且在远处灯光的照射下,那些如光影般飞掠而来的箭簇,个个都泛着淡蓝的色泽,显然,这些箭簇上都淬有毒药。 虽然有陆恒的扬声提醒,但在陆恒身后的几名护卫,还是因为心情的放松,在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已被射中,发出刺耳惊心的惨叫。 “妈了个巴子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想不到甫一入城门,便遭到意外打击,陆恒又惊又怒,因为他现在已是站在队伍的最前沿,大部分箭羽都是朝他射来,陆恒手中长刀飞舞,形成一个圆形光幕,随着密集的“叮叮叮”金铁交击的脆响,那些箭羽弹跳乱飞,有几个不明所以的行人,登时痛呼着遭了池鱼之灾。 四周的行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发出惊恐之急的喊叫,纷乱逃离。 在陆恒身边的陆石武,虽然没有陆恒的本事,不过他正好牵着自己的马儿,事起肘腋,陆石武一个翻滚,便躲在了马腹之下,而那匹马转眼间便被射了刺猬,连嘶鸣一声都没有发出,已轰然倒下,把陆石武压在了下面,虽然暂时安全,却动弹不得。 一弩三矢,转眼间已经射完,那些乞丐却也冲到了近前,每个人都拿着短刀宝剑,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兵器,面目狰狞,一幅恶狠狠杀气腾腾的模样。 “杀!” 陆恒吼叫道,面容扭曲,心中的愤怒如火山爆发,虽然没有时间回头看,但陆恒却也知道,自己身后的亲卫死伤惨重。 陆恒迎着那些乞丐便扑了上去,此刻的他仿佛是猛虎出柙,在这倏然之间,爆发出来的凶悍和暴戾,还有眼中迸射出来的亡命气息,竟让那些自认是死士的刺杀者,都不由一阵心悸胆寒,脚下的步伐下意识的一滞。 也就是这一滞的空隙,五颗硕大的头颅便已飞上了半空,浓稠的鲜血礼花般的向四周喷溅,接着,陆恒冲入了人群中,长刀左劈右砍,如闪电纵横,一个个人影发出惨叫声,打着旋的倒下,血腥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杀!” 那些还有行动之力的护卫,在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个眼睛登时便泛起了疯狂血色,嗷嗷吼叫着,向那些刺杀者扑了上去,“喀嚓喀嚓”的砍杀声,一时间不绝与耳。 周围民众的慌乱声战斗者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被杀者的濒死惨叫声场面一时间混乱到了极点。 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从那些伪装成乞丐的刺杀者最初的暴起伤人,到此刻,惨呼四起,死伤遍地,也不过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便在此时,那些守卫城门的士卒已然听到了动静,一个个铁甲铿锵的跑了出来,看见这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顿时都惊呆了,那名大胡子的都尉在猛然一怔后,指着那些乞丐打扮的刺杀者嗔目怒喝道:“这都是些怎么人?竟敢在这里闹事!全部都给我抓起来,如有敢反抗者,格杀毋论!” 从黑暗深处,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唿哨,那些刺杀者开始缓缓后退,想要脱离战场,但陆恒如何肯善罢甘休,他紧紧贴住对方,务必要让这些刺杀者一个人也别想逃脱。 说实话,在这些刺杀者中,很是有几个好手,无论反应,还是手上招式都颇为强横,相互之间还能形成一种怪异阵式,竟然挡住了陆恒的几次砍击。 这时候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大街之上,一扇门口虽然悬挂有灯笼,但却关闭的街面门房忽然打开,显出噬人般的黑暗和深邃,接着,机括的脆响再次如炒豆般的响起,无数箭羽扑天盖地的呼啸而来。 这一次,却是无差别射击,首先被射杀的,便是那些距离门口最近,乞丐打扮的刺杀者,接着,发出尖锐啸叫的箭羽,便向陆恒陆恒手下的亲卫,还有那些喊叫着要抓人的城门守卫们射去。 “卧倒!赶快卧倒!” 陆恒一边喊叫着,一边用长刀劈开几只迎面射来的箭羽,他的手腕有种触电般的疼痛感觉,长刀的刀身更是抖动不已,发出阵阵清吟,这些箭羽上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陆恒闪身躲在了另外一间门房的柱子后面,心中气闷无比,他听出来了,这些箭羽,定然是用大型脚弩射出来的。 大型脚弩,射程能达到六百步,一般只在两军阵前,或攻城之战中使用,弩身巨大,需要三到四人才能上弦,并安装上箭匣,每个箭匣有九只箭矢,整个安装过程很是麻烦,最主要的是,在射击的时候,需要有特定的架子,把弩身固定,射击时,方向也无法改变。 陆恒叫众人卧倒,就是因为脚弩在射击时,无法改变射击方向,卧倒了,也就安全了。 陆恒咬牙切齿的在柱子后面等候,其实也只是短暂瞬间,但对于陆恒而言,这短暂瞬间却仿佛世纪般漫长,终于,箭矢掠空的声音消失了,陆恒第一时间从柱子后面冲出,长刀护身,猎豹般的扑入那间屋中。 屋中很黑暗,对着门口的方向,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十多具脚弩,空弦的颤动声回响着,嗡嗡不绝,整间房屋没有一个人,而房屋的后门却是敞开着,吹掠而来的过堂风,有着说不出来的阴冷。 一百八十一章 誓言 一百八十一章誓言 陆恒快步来到后门处,眼中看见的,是一条黑暗幽深的小巷,此刻,那里还有半个人影,不过在耳中,到是能隐隐听见,步履快速奔跑远去的声音。 心中又气又恨,真想追上去,把那些刺客全部找到,斩杀干净,但又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己那些部属遭遇袭击后的伤亡情况,微一犹豫,还是决定暂不追击,在极度郁闷之下,陆恒手中长刀一挥,那十多副摆放整齐的脚弩架具,竟被这雷霆般的一刀,劈的断裂纷飞,轰然堕地,发出巨大声响。 尘土漫天飞扬。 黑暗中,陆恒的眼里升腾着滔天怒火,如果这怒火能够传化为实质,这间房屋的一切,都将会化为灰烬。 但在无比愤怒的同时,陆恒又很是迷惑不解。 这些刺杀者是谁?为什么要刺杀自己? 从地点时间还有刺杀行动步骤的安排上,都可以看见,这不是一场临时起意的忽然袭击,而是一场经过周密策划精心设计的刺杀行动。 地点,对方没有选择在野外伏击,而是布局城中,设定的伏击处,是离城门守卫士卒很近的大街上,这不但说明了刺杀行动设计者的胆略,和不怕伤及无辜者的冷血,更说明,对方有着强大的信心。 同时,也可以看出,刺杀行动的设定者,是一个很慎密的人,他定然考虑到了自己这一行人,在马战方面的强大战力__毕竟,现在的陆恒和陆氏族兵,有着纵横草原,扬威万里的辉煌战迹,关于马术方面的娴熟,完全可以猜测出来,这恐怕也是对方,没有选择在野外伏击的原因吧__所以布局城中,还有着以已之长,破敌之短的含义。 再说了,选择在城门处发动刺杀袭击,更能达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效果。 时间,自己这一行人,从江北出发,前往京都,一路上,忽快忽慢,全凭兴致来宿营打尖,而对方竟能够准确的把握到,自己这一行人来到京都的时间,便足以说明,对方为了刺杀行动的成功,投入了众多的人力物力,这也从侧面说明,刺杀行动的策划者,有着强大的势力。 刺杀行动的步骤,更是惊险毒辣,此刻想来,对方的如意算盘定然是,当自己这一行人,走到街道的这间店铺的大门口时,大门便会忽然打开,接着,脚弩发射,而那些装扮成乞丐的刺客,在这时,已从前后两端堵上,一起发射手弩,从而形成围攻局面,箭羽轮射之后,能够活下来的人便微乎其微了,再冲上去砍杀一番,估计也就是在瞬息之间,自己这一行人便会全军覆没。 陆恒越想越是心惊,这样的袭击计划,堪称完美,如果不是自己无意中,发现了那些乞丐的破绽,此刻很有可能,已经成为鬼魂了。 “杀!我陆石武来了!咦,人呢?!” 随着一声暴烈的吼叫,门口处人影一闪,身材高大的陆石武已冲了进来,锃亮的光头在黑暗中,泛着青光,双眸血红,风风火火的样子,仿佛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他左顾右盼,手中长刀乱舞,险些便砍到了站在屋子中央处的陆恒。 陆石武之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才冲了过来,说起来实在是窝囊__他被马匹压住了身子,只到此时,才刚刚脱身出来。 为了闪避弩箭的袭击,陆石武躲到了马腹之下,被压住了身子,接着,又有好几匹马也倒在了同一处,把他压得死死的,等能脱身出来时,眼前却已是一幅战斗结束死伤狼籍的场面,陆石武灰头土脸,面目无光,觉得自己来到京都的第一场亮相,实在是太丢人了。 便在这时,他听见前面的一间屋子发出轰然巨响,以为便有打斗场面呢,便睚呲欲裂的冲了进来,却不料,只看见陆恒一人,站在房屋中央。 “人呢?人呢?那帮龟儿子王八蛋呢?” 陆石武瞪着眼睛,骂骂咧咧的喊叫道,一脸的不甘心,接着,他看见了陆恒的表情,他吓了一跳。 此刻的陆恒,看上去实在是太可怕了,往日英俊的容颜已然扭曲变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心悸不已的阴寒冷意,这,这明显是要暴走的前兆啊?!陆石武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他近乎本能的感觉到恒少爷现在很生气,所以也很危险,从自身生命安全的角度考虑,他还是离恒少爷远点比较好,否则,或许会出现遗恨千古的事情呢 “啊!这里没人,那么,我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连一刻的犹豫都没有,陆石武立马转身调头,口中发出比冲进来时,更大的喊叫声:“龟儿子王八蛋,你们在那里?陆石武爷爷来了!” 一边喊着,一边仿佛脱兔的冲出屋去。 陆恒缓缓吐了一口长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出屋中。 借着街道两旁灯笼的朦胧光影,陆恒看见的是一幅哭声四起,愁云惨淡的场面,刚才还喧哗热闹,欢声飞扬的大街,因为很多无辜平民被牵连射杀,此刻,他们的亲人正趴在尸体上,哭泣着,叫喊着,痛不欲生。 守卫城门的士卒也死了不少,其中包括那名大胡子都尉,有几名士卒正惊慌失措的向天空放射鸣镝,招唤大部队前来支援,刺耳的呜镝尖啸仿佛鬼嚎,掠过天空。 一名亲卫看见了陆恒,跑步过来报告道,有五名亲卫被手弩射中了面门,当场毙命,有十一名亲卫,因为身穿陆氏盔甲系列中,最坚固的内甲,所以保住了要害,但在四肢,或被箭羽射伤,或在搏斗中被砍伤。 “这些卑鄙无耻的刺客,所用的兵器,无论是箭羽,还是刀枪,全都淬有巨毒,所以所以” 那名亲卫咬牙切齿,脸上露出悲愤到了极点的神情,而在不远处,陆石武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正从地上,抓起一具具乞丐打扮的尸体,随手一抛,接着便不管不顾的一刀砍下,鲜血飞溅,尸体中分两半。 陆石武面目狰狞的吼叫着:“我杀!我杀!我杀杀杀!!!” 惊恐的喊叫声响成一片。 便是那些趴伏地上,沉浸在失去亲人痛苦中的民众,也被陆石武的疯狂举动吓呆了,他们站在起来,躲避着从空中飞舞而下的血肉,瞅向陆石武的目光,就如瞅着从地狱中走出的魔鬼。 这人是谁?这些人是谁? 相互交头接耳的小声打听,仿佛是苍蝇的嗡嗡声,也不知是那名守卫城门的士卒多嘴,便把陆恒的身份给说了出来,于是,打听身份的疑问,变成难怪会如此凶恶的明悟。 哦,原来是杀人王陆恒的手下,难怪会如此呢!什么?你说那个提着滴血长刀,站立的少年便是杀人王陆恒?便是那个每顿饭,都要挖出活人的心,来生啖下酒的陆恒? 我看见他刚才杀人的样子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那么一刀,十几个,不,二十几个脑袋便飞了起来什么,你说我吹牛,我可是亲眼目睹的,不信,咱们俩打赌,谁输了,谁的老婆就归对方是啊,我现在还没有老婆,但你有老婆啊? “赶快,把所有的受伤者都送到府里去,那里有最好的医生,看看能否救治。” 陆恒命令道,只有七个人,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们的受伤处都是在手臂,也就是这么一会功夫,他们的手臂就变得粗大了许多,紫黑的色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漫延着,好烈的毒性! “毒蛇噬手,壮士断腕!” 陆恒的声音在这一刻,冰寒冷酷,无有丝毫情感,好象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理所当然的事情:“去手!” 没有丝毫的犹豫,七个人同时一挥手中之刀,七道刀光就象是七道闪电,七条手臂同时飞上了半空,七个昂然站立的身形,还是那样的挺直,仿佛感觉不到痛苦。 “你们受到伤害,便等于我陆恒受到伤害,你们失去臂膀,便等于我陆恒失去臂膀,今天,我陆恒在这里立誓!” 陆恒长刀指天,高声喊叫道:“我一定要报今日之仇,不论凶手是谁,我都要让凶手死无葬身之地!” 那声音威严,强硬,仿佛是在宣判。 那些围观民众者的议论声,一下消失了,瞅向陆恒的目光,既恐惧,又敬畏,这个身材笔直,仿佛冰水中刀锋般的少年,定然有着鬼神般的力量,否则,那些虎狼般的汉子,怎么可能会对他如此遵奉无违,难怪呢,难怪他能领着三四千族兵,便把匈奴人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时候,这些围观的民众才惊讶的发现,不知在何时,从东南北三条街道上,各出现一队人马,从盔甲兵器的样式来看,这是三队相互不同统属的队伍,也正肃然站立,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们的表情各异,但在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有着一种热血正在沸腾燃烧的激烈情绪。 这三队人马,分别是听到动静后,赶来的城卫军禁卫军,还有太尉府派来,接应陆恒一行人的人马。 一百八十二章 争论 一百八十二章争论 领着伤亡近半的手下,回到太尉府中,陆恒很是有些灰头土脸的懊恼感觉,看着他那气哼哼,瞅谁都不顺眼的样子,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来,跟他胡乱搭话。 甫一入府,太尉府的大总管赵升便迎了过来,告诉陆恒:“恒少爷,老爷和方爷都在书房中等你呢。” 虽然是一年多没有回来,但府中并无太大变化,只是一些树木花草,变得更加郁郁葱葱了,随着夜风的吹拂,发出“沙沙”轻响。 陆恒向书房行去,一路上,碰见了好几个奴妇丫环。 这些下人,并不知道陆恒会在今天回来,再说了,一年过去,与昔日的轻狂少年相比,今日的陆恒也有了颇大的变化,不但身材更高更壮了,而且肌肤在征伐匈奴时,因为草原阳光的照射,也变成了古铜色,在脸颊上,更多了一条蜿蜒如龙的伤疤,既显得狞厉,又有着扑面而来的阳刚气息。 所以,当那几个奴妇丫环和陆恒错身而过时,她们并没有认出陆恒,只是觉得这个人很是眼熟,而且是越想便越觉得熟悉的那种,可名字就在嘴中,却偏偏说不出来,于是,在错身而过后,她们就开始不停的回头去瞅陆恒的背影,而那标枪般的背影啊,又是如此的让人刻骨铭心。 再然后,是手中的器皿失手掉在地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摔的四分五裂,而口中却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天啊,这人是恒少爷?难道是恒少爷回来了?!” “此事不用调查,那些刺客,定然是汝阳王府的人。” 在太尉府的宽大书房中,三人团团而坐,不待陆恒询问,太尉陆平便解答了陆恒心中的疑问。 也就是一年多时间没见,太尉陆平似乎更加衰老了,坐在椅子上,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一棵,历经人世间苍桑的千年老树,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会有丝毫的变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干涩坚硬。 但在看见陆恒走入书房的那一刻,太尉陆平的眼中,还是在倏然之间,暴射出来了一道显而易见的欢喜,接着,他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陆恒的肩膀,淡淡说道:“回来了,嗯,不错!” 对陆恒而言,父亲眼中的欢喜,和话语中的这声淡淡的肯定,是对他的最佳认可,是他盼望以久,并终于得到的骄傲和称赞,身为人子,能够面对这样的目光和称赞,是最光荣和幸福的事情。 而老狐狸方仲行的表现,和太尉陆平相比,则显得夸张热情的多,方仲行是从椅子上猛的跳了起来,围着陆恒走马灯似的直转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板着脸,一幅研究审视的神情,足足看了有一柱香的功夫。 一开始,陆恒还能保持镇定,对方仲行的目光全然无视,但随着时间的延长,陆恒也有些毛了,这时,才听见方仲行惊天动地的喊叫道:“恒少爷,你行啊!奔袭穹庐山城,挖了匈奴人的祖坟,劫掠钱财无数,纵横万里,更全身而回,就算是你爹和我共同领军,也不可能做的比这更好了,你不愧是你爹的儿子啊!” 接着,方仲行的老脸仿佛是盛开的菊花,他用更大的声音宣布般的喊叫道:“更不愧是我的徒弟!” 在回到江北之后,陆恒就让陆九皋回返京都,把征伐匈奴的全过程,都向太尉陆平详细禀报,所以太尉陆平和方仲行,已然知道这次奔袭穹庐山城的全部细节。 “汝阳王府?”陆恒既仇恨,又颇为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嗯,恒少爷,你刚回京都,有些事情还不是很清楚,来来来,坐下,再喝一口茶,听我给你详细解说一下,你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陆恒低声嘶吼,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之间挤出来的阴冷:“我要把汝阳王府满门杀光,鸡犬不留!” 屋中燃烧的烛火,仿佛是被飓风吹拂,猛然摇曳起来,明灭不定。 “恒儿,不要冲动!”太尉陆平沉声说道:“现在京都的局势很复杂,牵一线而动全身,你千万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方仲行也在一旁劝解道:“是啊,恒少爷,这件事情,我和你爹分析了,越是分析,越是觉得这件事情来的古怪,定然是有第三方的势力加入,杀死李进,就是为了引发皇族势力和门阀豪族势力之间的激烈冲突,好从中渔利,所以,一定要冷静处理,免得堕入对方的阴谋之中。”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这个第三方势力究竟会是什么人,还有些不清不楚,因为有太多的可能了,比如楚王,他现在跟洛王争夺王储之位,双方你暗杀我,我暗杀你,正是势均力敌之时,他如果觉得,把门阀豪族扯进来,他就会有更大的胜算,那么,他便很有可能会派人来暗杀李进,当然,因为同样理由,派出凶手刺杀李进的人,也有可能是洛王。” “再比如,某一家的门阀豪族,或者某一家的皇族中人,觉得自己这一方的势力更加强大,更有胜算,现在缺少的就是相互之间,全面冲突的理由,那么,为了把所有的人都拉下水,也有可能派人暗杀李进,再或者,是以张崎为首的中间派,希望门阀豪族和皇族势力发生冲突,好从中渔利,一家独大” “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暂时忍耐,就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并窥视着,等有了一击致命的机会时,再猛然出击,一举奠定胜局。” “难道我的那些手下就这样白死了?”陆恒很是不服气的问道:“如果汝阳王府的人,继续派人来刺杀挑衅呢?” “这个,恒少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可以适当的打击一下汝阳王府的人,也可以派人去暗杀汝阳王府的某个重要人物,给汝阳王李越一个警告,让他不敢再做出什么过份举动,但现在,实在是不适合双方发生更加激烈的冲突啊。” 太尉陆平在此刻,也皱着眉头说话了:“恒儿,你从小就熟读兵书战策,你应该知道啊,兵书中所说的‘不动如山’,与敌对阵,在情况不明的时候,首先要做到就是自身阵势的稳固,不动如山,安稳如大地,使自身阵势没有破绽,从而立与不败之地,然后再抓住敌人的破绽,将其一举击溃。” “你好象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怎么一门心思的就知道报仇呢,你应该看得长远一些,更要知道,为帅者的无情之道,手下战士的死亡,就是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唯有最后胜利了,他们的死亡才变得有意义。” 太尉陆平的这番话,已有了教训陆恒的意思,因为太尉陆平觉得,现在的陆恒,随着奔袭穹庐山城的胜利,有些骄傲了,更有些浮燥自大和冲动,他这个当父亲的,很有必要对其加以捶打,进行提醒。 但让太尉陆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陆恒不但没有虚心接受他的批评,反而扬着头抗辩道:“兵书上还说了呢,侵袭如火,对付敌人,最佳的方法不是防守,而是进攻,要向野火掠过大地一样,让所有敢于阻挡的敌人,都灰飞烟灭。” “为什么要消极的等待?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呢?是,我承认,汝阳王府的人,布局刺杀我,杀死了我的亲卫,让我很愤怒,可我在提出把汝阳王府满门杀光,鸡犬不留时,却并不是单方面从仇恨的角度出发的啊,我考虑更多的是,如果能够做到,将会带来的巨大好处” “这是不可能的!”方仲行也加入了争论之中:“满门杀光,鸡犬不留,这话听起来到是痛快,但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啊,汝阳王府中,算上家将门客,有三千多人的战力,再说了,只要双方发生冲突,城卫军和禁卫军便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而太尉陆平更气得老脸通红,他指着陆恒的鼻子骂道:“小兔崽子,你是说,你比你老子我更会用兵打仗?还反了你了!” 陆恒则在那里举臂高呼:“没有困难,我们要上,有困难,我们克服困难,更要上!” 一时间,书房之中,人声鼎沸,乱如锅粥。 最终,双方谁都没有说服谁,不欢而散。 这时候,太尉陆平和方仲行才意识到,随着年龄的增长,陆恒在成熟的同时,也变得更加危险和疯狂了,就算是看着陆恒成长起来的他们,却也无法把握住他的思想,和改变他的意志。 一百八十三章 有所 一百八十三章有所图 从书房中走出,陆恒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自己的母亲傅氏站在书房大门外的门廊上,借着摇曳的灯光,正以翘首而盼的姿态,远远的向这边望来,当她看见陆恒从屋中走出,那双满是慈爱的眼眸,猛然间睁大到了极点,并绽放出难以抑止的欢喜,接着,那眼眸在瞬间,便溢满了晶莹泪水 “恒恒儿!” 傅氏的脸上,在这一刻,散发出母性特有的光辉,她不管不顾的喊叫着,便从门廊处冲了过来。 其实,傅氏来到这门廊之上,也有颇长一段时间了,之所以一直站在那里等候,而不敢进入书房中去找寻陆恒,却是因为太尉陆平曾立下过极为严厉的规矩,那就是,除了几名特别指定的人以外,其它任何人等,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都不得进入书房范围之内,如有违背,将受到严惩。 但在这一刻,看见陆恒从屋中走出来的这一刻,性格温良软弱的傅氏,却完全忘记了害怕,她一心只想把陆恒搂在怀中,好好的端详打量。 “奴婢芷筠拜见恒少爷!” “奴婢萍儿拜见恒少爷! 在傅氏身后,紧紧跟随而来的,是两个纤丽苗条的身影,虽然也是一脸情深似海的思念,但相比傅氏的失态,她们到是显得抑止多了,在跟随傅氏来到陆恒身前的同时,袅袅娜娜施礼下拜。 这时候,一大堆听到消息,赶来看热闹的姨娘们,看见太尉陆平并没有出现在书房门口,加以斥责,便相互瞅瞅,仿佛约好似的,发出“哄”的一声喊叫,也如寒鸦饮水般的扑了过来,将陆恒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候起来,一时间,这昔日静谧庄严的场所,满是莺莺燕燕之声,使得宿鸟惊飞,好不热闹。 这些姨娘们,平日里在屋中,最是寂寞无事,府中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唤醒她们过年般的热情,再说了,陆恒这次出去,领兵征伐匈奴,给老爷子陆平挣下了偌大脸面,实在是太有出息了,以后这太尉府,定然是陆恒的天下,此刻上前去,说两句问候话语,表现一下关怀,也许就能为以后带来颇大的好处呢。 有了这样的私心打算,她们表现出来的关怀,和说出来的溢美之词,能够移山填海。 “奴婢拜见恒少爷!” 远处,云娘领着一大堆昔日在晨露阁中,跟陆恒有过**欢娱的歌舞姬们,盈盈下拜,她们身份低贱,自然不敢冲上前来,跟那些姨娘们争抢风头,但在每一个人眼中,流露出来的柔情密意,却能够把钢铁溶化。 在那些歌舞姬中,唯有一人没有随着大家一起下拜,而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泪眼婆娑,欢喜无限的瞅着陆恒,正是白衣如雪的赵萱。 虽然夜色深沉,灯笼撒落下来的光影颇为暗淡,但陆恒还是清楚的看见,赵萱清瘦了许多,昔日圆润的脸庞变成了瓜子脸,连下巴都有些尖了,衣衫随风飘舞,纤腰不堪一握。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那星河般的眼眸,却分明有着这样的执着和爱恋。 在这一刻,脑海中,铁马冰河的铿锵声,尸横遍野的杀戮画面,浓郁化不开的血腥气息,都因为那柔情如水的注视,消然远离。 陆恒先拜见了母亲,接着,又应付那些姨娘们几句,便张开手臂,毫无顾忌的把芷筠和萍儿搂在怀中,同时,又扬着下颔,对赵萱还有那些歌舞姬们,一脸淫笑的喊叫道:“今天,你们一个都不许跑,少爷我要开无遮大会,让你们好生体会一下,什么叫纵横之鞭。” 由于乌云的遮挡,夜色深沉,星光黯淡,风到是越刮越大了,树枝摇曳,撒下斑斑黑影。 在黑暗中,陆石武抱着一个紫色泥罐,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踽踽独行,他神情古怪,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往左转,前行四十步,便会看见一座假山妈的,我才走了三十五步,便看见假山了,卫元你这个死胖子,拿了老子的钱,提供的出来的情报,却是如此大的水份,看我回去找你算帐过长廊后,再过竹林,便会看见一个水潭,在水潭的旁边,有幢茅屋,咦,茅屋呢,难道那就是茅屋,但怎么看怎么都象是狗窝啊,恒少爷的师父,无论怎样,都应该是重量级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住在这里呢?” 陆石武一脸的迷惑:“难道我走错路了?走到狗舍来了?” 在陆石武的前方,是一块草坪,草坪的尽头,有着一幢低矮破旧的茅草小屋,此刻,那屋中黑沉沉的,并无半点灯火。 陆石武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推门,门并没有上栓,随着‘吱哑’一声轻响,便开启了,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而这酒气,对陆石武而言,却仿佛是得到了某种确认。 “常爷?常爷?” 陆石武小声喊叫道,却没有人应声,随着门帘的掀起,陆石武打量屋中,这个外表看上去破旧不堪,有如狗舍的屋子,里面摆放的各种事物,不但干净整齐,而且还有不少是高档物品,在屋脚床头处,堆放了无数酒罐,香气浓郁。 只是,此刻的屋中,空无一人。 “咦,人呢?” 陆石武既奇怪,又失望,他从屋中退了出来,打量四周,便在这时,他忽然隐隐听见,从风中传来的嘶哑之极的咳嗽声,循声瞅去,才发现在不远处的水潭中,停泊着一叶扁舟,扁舟之上,有一个高大身影。 此刻,那身影正拿着某件事物,放在鼻中拼命嗅吸着,每嗅吸一下,便仰天沉吟半晌,接着,再次嗅吸,再次沉吟,情形看上去很是诡异古怪。 因为夜色晦暗,陆石武看到也只是侧影,根本就搞不清楚,在那人手中,捧的究竟是何事物。 陆石武虽然粗犷,却也知道,窥人**,乃是大忌,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躲藏起来,静观其变才好,他在心中估算着,那人十有**便陆恒的师父常崧了,只是举手投足,看上去虚弱无力,并不象是一个精通武道的人啊。 足足有半个时辰,陆石武才见那人,把手中捧放之物,放在另外一个黑漆漆的物件之中,接着,又把那个黑漆漆的物件,放入更大的一个黑漆漆的物件之中,这时候,陆石武已经可以看清,那个黑漆漆的物件,是一个大号的瓮罐。 于是,那人前面的一系列行为,在陆石武的心中,便有了清楚的解释,那人是把一个物件,放入罐中,封好口后,再放入一个更大的罐中,这样缜密的放置,是为了防止受潮和进水,此刻,小舟停在水潭之中,所以,最后封好口的瓮罐,定然是要沉入水中。 那么,究竟是什么物件,竟要慎重如此,莫非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笈?或者是那种吃上一颗,发了几个响屁之后,功力便能增长十多年的仙丹妙药? 陆石武趴伏在草坪的低洼处,兴奋到了极点,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幽幽贼光。 却见那人从小舟上回过头来,很是警惕的打量四周,虽然陆石武自认藏的比较严密,但还是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缩着肩膀,避免被那人发现。 等他再抬起头时,果然见那人把瓮罐缓缓的沉入水中,陆石武心中大喜,盘算着,等一会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把那瓮罐取出,看看里面放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 接着,那人不停的咳嗽着,费力划动小舟回到了岸边,系好了小舟后,便一瘸一拐的向那茅屋行去,虽然他身材高大,但看上去却很是虚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当行走到茅屋的门前时,那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是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随着低沉冷冽话语的问出,仿佛天地间,忽然掠过了一道阴冷的风。 在这瞬间,那人的腰不再是弯曲,而是挺得笔直,衣衫舞动,须发飞扬,目光如雷似电,流露出来的,竟是一股睥睨天下的强绝气势。 难道,难道被发现了? 陆石武又惊又惧,他从草纵的缝隙间,看见那人正目光灼灼的盯视着自己的躲藏的方向,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接着,他牙一咬,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常爷,常爷爷,我是来给你送酒的啊!” 陆石武满脸堆笑,同时证明似的,举着手中的紫色泥罐:“这可是极品甘露美酒呢,我专门从江北携带而来,就是为了要孝敬你老人家啊。” “你究竟是什么人?” 常崧看着陆石武,丝毫不为他表现出来的殷勤,而神情松动,目光就如猫盯老鼠,不但有着森寒肃杀,更有着浓浓的嘲讽:“常爷爷?你还真喊得出口,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一个孙子?!” 一百八十四章 方法 一百八十四章方法 “看你老人家说的,”陆石武一脸谄笑:“恒少爷是我的族叔,而你老人家又是恒少爷的师父,论起辈份来,我当然要喊你老人家爷爷了。” 常崧一想,如果这家伙说得是真话,到还真的没有喊错,当下没好气的问道:“你小子是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深更半夜的到我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我叫陆石武,来这里是为了”陆石武说着说着,‘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他瞅着常崧,神情激动的喊叫道:“我是想请你老人家,指点一下我的武道修行,我曾听人说过,你老人家的往昔事迹,那是真正的惊天动地,英风豪烈,勇悍无匹,让我仰慕不已,我从小就没了爹爹,受尽别人的欺辱” 在这番话语中,从小没有爹爹到是真的,不过,有长老陆宾这个位高权重的爷爷罩着,陆石武从小就有了欺辱别人的恶习,此刻,他毫不脸红的说着谎话,打的却是同情牌的主意。 “你从小就被人欺辱?那说明你从小就没有出息!关我屁事。”常崧一脸的不相干,不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势,到是渐渐隐没了,脸上仍然是浓浓的嘲讽:“你拿一罐酒来找我,定然是听说了,陆恒那个混小子,当年就是以要砸美酒为条件,逼迫我收他收徒的事情,所以也想来个有样学样吧,你也太看得起我常崧了,真是其心可诛!” 想不到自己的意图,竟被常崧一眼看破,陆石武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 也不见常崧如何做势,身子那么一晃,便来到陆石武的身前,从他手中拿过那罐极品甘露酒,放在鼻端一嗅之后,仰头向天,一脸享受神情,半晌之后,他低下头来,将酒罐抛扔在草地上,冷笑道:“这罐甘露酒,最多窖藏了八十来年,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亏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在我老人家面前献宝。” 靠,原来是嫌拿来的酒不够好,那就明说啊,叽叽歪歪了半天,还摆出一幅‘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造型,有必要么?! 陆石武在心中鄙视不已,但脸上的神情却一下子活泛了起来:“常爷爷,你要是觉得这罐酒不够好,我可以再去给你找啊,只要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美酒,我就一定能够找来献给你,你看,你老人家能不能先教我” “等你找来再说!”常崧不耐烦的一挥手,示意陆石武赶快滚蛋。 从地上站起身来,陆石武一脸悻悻然,很是不甘心,但看着常崧那张,绝对没有任何通融余地的老脸,陆石武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磨磨蹭蹭的转身离去,才走了两步,忽然又站住脚步。 陆石武想起来了,常崧刚才拿着那罐甘露美酒,嗅吸享受的样子,很是眼熟,和他刚才乘在小舟之上,在水潭中央处,所做的动作是完全相同的啊。 也就是说,隐藏在水潭下面的物件,是一罐极品美酒,而且,根据常崧那慎重的样子,还可以推断出,常崧对那罐美酒定然是珍爱异常,如果自己能把那罐美酒拿在手中 陆石武精神大振,就凭自己的水中功夫,从水潭中掏起个酒罐,那还不是十指捏螺反掌观纹一般轻巧。 心动不如行动,陆石武忽然偏转方向,朝那水潭边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始脱衣服。 “咦,你小子,想干什么?” 说实话,常崧也有些担心,陆石武刚才躲藏在暗处,看见了自己藏酒的举动,正打算着,等陆石武这小子滚远了,便把藏在水潭中的美酒取出,再换个地方藏放。 此刻,他看见陆石武朝那水潭边跑去,便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当下一边喊叫着,一边提聚功力,快步追了过去,终于在陆石武入水之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只是因为倏然提聚功力,动了肺气,嘶哑的咳嗽声,一时间惊天动地。 “你你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常崧脸红脖子粗的怒叱道,喉管呼呼的响动着,如同牛喘。 “我,我,我不想活了!太丢人了!我要投水自尽!”陆石武眨动着眼睛,毫不犹豫的说着谎话。 “你,你他妈的想死,就到别的地方死去!有的是方法,撞墙上吊抹脖子,别在我老人家面前显眼!”常崧上下打量着陆石武,冷笑道:“你既然是要投水自尽,还脱衣服干什么?你小子,想玩什么哩咯楞?!” 想不到脱衣服的破绽,竟被常崧抓住了,陆石武顿了一下后,梗着脖子,强词夺理的说道:“我,我怕热,所以脱衣服。” “放屁!你都是想死的人了,还在乎热?” 两人对峙着,互相盯着对方,情况很是微妙。 夜风吹拂而过,草丛间虫鸣声声,潭水轻响,如同低语,一时间,场面寂静到了极点。 片刻之后,常崧发出一声妥协般的悠长叹息:“好吧,看在你心诚的份上,又苦大仇深的出身,实在是值得同情,我老人家便指点你几句。” “拔出你的刀来,到那边的空地上去,演练一下,让我老人家瞅瞅,你有什么不足之处。” “怎么?你老人家肯指点我了?”陆石武一怔之下,不由欢呼雀跃:“这,这真是太好了!” 陆石武走到空地之上,先是屏息静气,接着,‘唰’的一声,便拔出腰间长刀,演练起来,一时间,整个空地上刀光闪闪,劲风烈烈,陆石武高大的身形,忽而蹿高,忽而伏低,极是灵动,刀光挥洒如电,却也颇为不凡,舞到最盛处,陆石武忽然旋转身形,借着腰劲,长刀疾挥,暗黑的夜色中,出现了一道玉带般的弧光,隐隐竟有风雷之声。 “常爷爷,你老人家认为我这刀法,还有什么地方应该加以改进。”演练完毕后,陆石武一边抹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的刀法中,需要改进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常崧嘲讽的话语,就象是铁锤一般,击打着陆石武脆弱的心灵:“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出来瞎混?根本就是插标卖首,如果遇上高手对决,用不着两下,你便会被对方杀死。” 陆石武呼呼喘着粗气,伤自尊!实在是太伤自尊了! “你别摆出这么一幅不服气的嘴脸,我问你,修习武道刀法是为什么?就是为了杀人!而你的刀法中,有太多的花架子了,上蹿下跳的,好看到是好看了,但你当是耍猴表演啊?!你应该多练习一些挥刀砍劈等基本动作,再把速度和力量提升上去,那才是刀法增强的根本呢。” 呼呼喘气声减弱了许多,因为陆恒也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语。 如果说在一开始时,常崧心中,对指点陆石武一事,还抱着敷衍的态度,那么,在此刻,当他发现,陆石武确实是一个习武的好苗子时,常崧便忍不住提点起来:“我看出来了,陆恒那个混小子,已经把我教给他的吸气吐纳的方法,也教给你了,但你的筋骨已经长成,错过了最佳的武道修炼时间,就算将来能够有所成就,也成就有限,不过,我到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的刀道达到突飞猛进的效果。” 陆石武眼睛一亮,大为兴奋,连声追问道:“什么方法?是什么方法?” “领兵打仗,还有‘以正合,以奇胜’的说法呢,其实,在修习武道方面,也有同样的讲究,从正的方面而言,你岁数太大,功力增长有限,那么,便应刀走偏锋,在毒辣阴狠等方面下手,我现在送你十个字,你只要能把这十个字悟透,并运用自如,你将终身受用。” “常爷爷!常爷爷!”陆石武激动的声音都变了:“你说,你说!” 常崧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四周,接着,他在陆石武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话语。 夜风吹,战鼓擂,一晚上的胡天胡地,抵死缠绵,在清晨之时,唯有陆恒一人,还有力量从榻上站起身来,放眼看去,满目尽是藕臂酥胸,雪股**。 空气中,流动着浓稠的腥秽淫霏的气息。 陆恒胡乱的披上一件长袍,赤着脚,登上了晨露阁的高台,逆风而立,任凭衣衫飞舞。 在这一刻,他不但没有丝毫的疲累,反到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轻灵空明,仿佛能够乘风而去。 看着东方如血云霞,陆恒的心中,却再一次确定了,要无视父亲陆平的阻拦,而把汝阳王府的人,满门杀光,鸡犬不留的决心。 一百八十五章 候见 一百八十五章候见 因为父子俩意见相左,而且,谁都说服不了对方,所以父子二人,在共同乘坐一辆马车去上朝的时候,彼此都扳着个脸,相互不搭理对方。 到达朝门门外之后,太尉陆平一边走下车去,一边冷声说道:“小兔崽子,翅膀还没硬,就象飞了?!告诉你,再凶悍的野兽,也斗不过狡猾的猎人,做事情,要冷静,更要有头脑!” 而陆恒也毫不示弱,阴声应道:“老爷子,据说你年轻的时候,曾率领三百人,夜袭万人的敌军大营,豪情惊天,而现在呢?莫非年龄越大,胆量越小?” “妈的,这能一样么” 父子两人,在朝门之外,差点没吵闹起来。 凭借手中的诏书,陆恒被看守朝门的禁卫军士卒,引领到太和大殿外面的丹陛之下,等候传见。 陆恒打量四周,眼前,是一个高大宫殿,琉璃作瓦,紫木为檐,画栋雕梁,看上去金碧辉煌,在大殿的匾额正中处,写有“太和”两个大字,正门口,是长约十多丈的白玉栏杆,依次有九根三四人才能合抱的盘龙巨柱。 一大堆身穿朝服的朝臣,都站在正门口处,列队等候,陆恒清楚的看见,有不少人,虽手拿朝笏,却仰脸向天,仿佛市井小民一般,接二连三的打着呵欠,伸着懒腰。 与正门口相对的,是一个巨大广场,青石铺地,光滑如镜,可以站列万人,在广场的四周,每隔五步的距离,便有一名手持铁戟,衣甲鲜明的禁卫军士卒,昂然而立,神情庄严肃穆。 就在这时,从太和大殿内,传来了十二记清悦钟鸣,接着,是鼓声数阵,随后,那些朝臣整理袍服,端正衣冠,依次走入殿中。 陆恒东瞅瞅,西看看,一幅好奇的模样,更走到一根柱子旁边,研究那盘柱金龙的身上,鳞片镀金的厚度。 有名禁卫军校尉,站在那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这个等待传见的少年,虽然气宇轩昂,英武不凡,但胆子也太大了,同时,也太不把他们这些卫兵放在眼里,于是,便想过来劝劝陆恒。 那名验看陆恒手诏,并把陆恒引领到丹陛之前的禁卫军士卒,连忙迎了过来,两人叽叽咕咕了好一会,那名禁卫军校尉便又退了回去,一脸庆幸神情,再过了一会,周围那些肃然站立的禁卫军士卒,看向陆恒的眼神,都完全不一样了。 说起来,陆恒当年,在首阳山中,杀死了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制造出来骇人听闻的,大齐帝国第一血案,这些禁卫军士卒,被纪律管制,不能去找陆恒算帐报仇,但在心中,对陆恒这个人,还是产生了难言的敌意。 毕竟,那些死去的禁卫军士卒,跟自己,都是曾在一个碗里刨食的袍泽啊。 但随着征伐匈奴,奔袭穹庐山城,纵横万里,全军而退,这些难以想象的战斗事迹的流传,随着陆恒地位的提高,更被封为关内候,陆恒在这些禁卫军士卒的心目中,渐渐脱离了仇恨的范畴,并升华为仰望才能得见的高度。 而且,这些日子,更传出来了,陆恒在回到大齐帝国之后,把劫掠所获的金银,丝毫都不克扣的便派发给手下的族兵,对战斗死亡者,更是双倍优恤那可是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数目啊,在如此财富的诱惑下,死亡,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有些军队的士卒,既悲愤又向往,他们甚至还唱起了这样的歌谣:“同为军卒,为何我命如狗,同为亡命,为何我妻儿为奴,恒少爷啊恒少爷,你定然就是传说中的军神,我愿把我的性命,交由你来任意驱逐!” 做为一名军人,不应该惧怕任何强敌,但更尊敬强横有力的人物,那五十多名禁卫军士卒,能够死在陆恒这样卓越人物的手中,其实是一种光荣。 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今天,当陆恒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这些禁卫军士卒的心情都很复杂,在他们的眼眸中,敌意和仇恨少得可怜,更多的是,难用言辞表达出来的尊敬。 那是一种对强者的承认。 “等候接见的朝臣,应该恭立在丹陛之下,肃容静心,以待传见,不得随意四处走动。” 这时,一个公鸭嗓音猛然响起,把刚才那名禁卫军校尉要说,而没有说出的话语喊了出来。 陆恒抬眼看去,却是一个身穿黑色袍服,手拿拂尘,矮墩墩肉乎乎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瞪着一双斗鸡眼,正气哼哼的看着自己。 “你是在说我么?你真的是在说我?妈了个巴子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说我?!”陆恒一肚子气,正好发泄出来。 那名中年人就象是被踏了尾巴的猫,险些跳了起来,尖声骂道:“咱家是御前太监王忠,你一会便要入殿觐见,咱家是特地来教你规矩礼数的。” “规矩礼数?什么规矩礼数?” “就是三拜九叩!你当上殿觐见,是玩小孩过家家的游戏么?一举一动都有讲究,都有规矩,咱家是特地来提点你的,你现在就在这里,跪下来,对着大殿,拜一次,叩三个头,练习一下,免得一会上殿时乱了礼数。” 此刻,陆恒到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据他所知,在上殿之前,由御前太监讲解一下礼数和注意事项,也就是了,他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要练习一下什么的。 这时候,陆恒发现,那王忠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的把眼睛瞄向殿角柱子的后面。 靠,难道是有人想整我冤枉? 当下,陆恒转动着眼珠子,露出怀疑神情的说道:“这个,学习一下礼数到是应该的,不过,谁又能证明你就是御前太监呢?总不能冒出一个人来,跟我说,他是御前太监,现在要教我礼数,于是,我就跪下来叩头吧?!” “证明?”那王忠瞪着眼珠子,很是奇怪的问道:“我就是御前太监啊!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还需要什么证明?” “所有人都知道?我就不知道!”陆恒一脸的不服气,拉长声音说道:“除非” “除非怎样?下面呢?”王忠不耐烦的问道。 “你有下面么?”陆恒冷笑道:“对,你先让少爷我看看,你有没有下面?” 周围的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就连那些肃然站立的禁卫军士卒,个个脸上也都露出古怪笑容,而从殿角柱子的后面,更飞出了一声樱然轻笑。 “你,你”王忠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恒抬脚便向那柱子后面走去,想看一看,究竟是谁,在跟他捣乱,想整他的冤枉,便在这时,从大殿之中,传来潮起潮落一般的喊叫声:“宣关内候威远将军陆恒上殿觐见!” 一百八十六章 舌剑 一百八十六章舌剑 陆恒“哼”了一声,有些不甘心的停下脚步,瞅了柱子后面一眼虽然他所站立的地方,距离那柱子颇近,但要真的走过去,却需要绕过两道白玉栏杆,花费颇长时间便在一名太监的连声催促下,拾阶而上,步入太和大殿之中。 这是一座极为空旷的大殿,进深有二十多丈,横广十多丈,中间竖立着六根金井柱,支持繁复交错的紫檀藻井,柱身沥粉贴金云龙,在柱子的两边,依次站列着七八十名文武大臣,此刻,这些大臣都一脸好奇的瞅向自己。 对于这些朝中大臣而言,陆恒这个名字,可是听闻已久,如雷贯耳。 在这些大臣的身后,是以相隔同等距离,依次摆放的二十四座半人多高的青铜狻猊,造型威武,辉辉生灿,从这些狻猊的口中,喷吐出来的淡淡龙涎香气,弥漫整个大殿。 在大殿的上首位置,有一个约丈许之高的地平台座,上面放置着一雕龙宝座,两旁是蟠龙金柱,天花板上倒垂金龙戏珠的花灯,燃有二十多根儿臂般粗细的蜡烛,烛光跳跃,照耀宝座。 此刻,那宝座却是空的。 在宝座的两侧下首,各垂有一道珠帘,珠帘之后,设有两个明黄锦墩,在那锦墩之上,各坐有一名身着五彩华服的婀娜身形,因为珠帘的遮挡,她们的面目若隐若现,但就算是这样,也能感觉到如雪肌肤,似画容颜。 “陆恒,见到两位娘娘,你还不叩拜施礼!”站立在台座旁边的一名黑衣太监,手中拂尘一挥,尖声叫道。 陆恒抱拳拱手,扬声说道:“臣,陆恒,见过两位娘娘。” 在这一刻,所有殿中肃然站立的大臣,都被陆恒表现出来的轻慢和无礼惊呆了,场面出现了瞬间的寂静,接着,便是火山爆发般的轰然“太无礼了,这小子,太无礼了。”“竟然不下跪叩头,也太放肆了”“早就听说这小子胆大包天,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不会是个呆傻儿童吧” 一时间,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乱如农贸市场。 当然,也有一些人并不吭气,拿眼睛瞅瞅站在大殿正中,一幅若无其事神情的陆恒,又瞄瞄站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似的太尉陆平,心中琢磨着,这个陆恒如此的无礼放肆,莫非有所依仗,暗含深意。 “大胆!”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矍的老者,排众而出,指着陆恒的鼻子怒叱道:“陆恒,你可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陆恒一脸惘然:“我怎么了我?” “到了大殿之上,你为何不叩拜施礼?在你的眼中,还有皇家威严么?” 大帽子当头压下,那老者斜睨了陆恒一眼,目光阴冷凌厉,有如毒蛇,他不待陆恒分辩,就转身对着平台之上的两名娘娘躬身一拜,说道:“臣,汝阳王李越,请两位娘娘同意,将这个狂妄之徒拖出殿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咦,原来这老帮子就是汝阳王李越啊,陆恒转过脸去,深深的看了李越一眼,那眼眸中,在瞬间爆发出来的凶悍,就连李越这样自认为,历经世间风霜,看惯风波险恶的人,也不由心中一凛。 在陆恒的眼眸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暴戾邪恶和杀戮的寒光。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钟鸣,让大殿上的喧嚣吵闹安静了下来,接着,一个冷脆的声音响起:“众卿不要争吵,待哀家先问问他再说。” “陆恒,你为何不下跪参拜?” 陆恒朗声答道:“禀娘娘,不是臣不跪拜,而是太祖皇帝不让臣跪拜。” “哗” 喧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可比刚才的声响更加大了,就连那些刚才的观望者,在此刻,也加入了斥责陆恒的行列“放肆!实在是太放肆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都大行三十多年了,难道还托梦给你不成?” 而汝阳王李越,反应最是激烈,跳着脚,手指仿佛鸡爪疯发作般的抖动着:“镇殿将军何在?!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拖出去,斩了!” 唯有太尉陆平,仍然闭着眼睛,全然不为所动,但细心的人却发现,太尉陆平的耳朵,正在有规律的抖动抻长。 “陆恒,你说太祖皇帝不让你跪拜,有何证据?” 那个冷脆声音继续询问道,声音是从左边珠帘之后发出来的,语气间,颇有回护之意,陆恒猜想,说话者,定然是代表门阀豪族利益者的长春宫何昭仪。 “太祖皇帝在开国之初,曾有言道,身为将领,甲胄在身者,可以不用大礼参拜,臣,身为威远将军,身披甲胄,根据太祖皇帝的遗训,所以站立在这大殿之上,拱手为礼,而没有叩头跪拜。” 陆恒语意铿锵的说道:“那些坚持让臣大礼参拜的人,特别是这个老家伙,”他指着汝阳王李越的鼻子,扬声骂道:“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胡乱起哄,把太祖皇帝当年的圣言金谕,视为放屁,臣建议,将这家伙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汝阳王李越气得,差一点没有当场暴走,他指着陆恒身上穿的衣衫,连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你这也算甲胄?” 按照大齐帝国朝堂上的规矩,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身穿朝服,手握朝笏,来到大殿之上,参议朝政,而陆恒现在是从三品的威远将军,从品秩上来讲,陆恒并无资格领取朝服。 象陆恒这样品秩不够的人,被称之为外臣,外臣奉诏上殿,是要领取外臣专用的袍服。 但现在的陆恒,还被封为关内候,那可是并不在品秩之列的高爵,虽无实职,却是无上荣耀,所以,陆恒应该身穿候爷的服饰,而不是外臣袍服,让已是候爷的陆恒,再身穿外臣的袍服,那便是一种侮辱。 问题是,大齐帝国有规矩,非军功者不得封候,为了显示皇帝对军功显赫者的重视褒奖,军候的袍服紫绶,向来都是由皇帝亲手颁发,而现在,景宗皇帝中风在床,神智全无,动弹不能,说死却又没死,所以,陆恒应该得到的军候袍服,便有无法颁发下来。 于是,陆恒上殿,穿的是一件平日里的随意衣衫,但无论怎么看,却也跟甲胄挂不上干系。 听了陆恒的分辩,更多的人,则安静了下来,他们看出来了,这个陆恒,并不简单,一言一行,看似鲁莽,其实都暗含深意,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先不要跟着胡乱起哄,比较稳妥。 这一安静,大殿之上,有两个人便突显了出来,一个是身材肥胖如猪,全然看不见脖子的青年人,相貌神情显得有些呆滞,但瞅向陆恒的细长眼眸中,却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沉吟。 还有一个是十五六岁的美少年,垂发不束,举止翩翩,站立在人群中,颇有鹤立鸡群,遗世**的味道,他看向陆恒的目光,却闪烁着与岁数不同的精明。 这两人,都身穿明黄色的袍服,腰系玉带,在袍服的前后,绣有金丝盘龙。 “我这身衣衫,为什么不能算甲胄?” 陆恒看着汝阳王李越,一脸轻蔑:“你领过兵打过仗么?你知道刀山血海,千军万马么?你知道枪戟是如何拿握?箭弩是如何发射么?” 陆恒冷笑一声,他转过脸来,对着珠帘之后禀报道:“甲胄分有十三大类,臣现在所穿的,便是内甲,而之所以身穿内甲前来上朝,却是因为,臣奉诏从江北回返京都,在昨晚戍时进京,就在城门口处,受到了卑鄙无耻的埋伏刺杀。” 所有大臣,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早已经知道,昨天晚上,发生在城门口处的战斗,更知道,这件事情,十有**是汝阳王府的人干的,此刻,听见陆恒当着和尚骂秃子,都不由用眼睛去瞄那汝阳王李越,而汝阳王李越,在这一刻,到恢复了平静,板着一张脸,捋着胡须,似乎是在听陆恒讲故事,脸上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陆恒,既然你身穿甲胄,那么就不用跪拜了。” 这时候,从珠帘的右边,一个娇甜柔美的声音响了起来,搅稀泥般的说道:“这次宣你入京,一是为了嘉奖你,在征伐匈奴的战役中,立下了的赫赫军功,实乃我大齐帝国所有军人的楷模。” “这第二么,便是现在的传闻太多了,而且有很多传闻,一听便知道是夸大之词,所以我们都很好奇,想听你亲口说一说,这次率军奔袭匈奴山城的真实情景。” 这说话的人,定然就是雨花阁的王美人了,光听声音,便可知道,这女人,定然是一代尤物,难怪景宗皇帝会因为她,身患马上风呢。 陆恒循声瞅去,奈何珠帘晃动,发出“叮叮”轻响,仍然无法看清楚那王美人的容颜,唯露出一截,圆润到了极点的尖尖下颔,仿佛是羊脂美玉,莹莹生辉。 一百八十七章 杀机重重 一百八十七章杀机重重 站立在朝堂之上,陆恒把自己率军征伐匈奴的整个过程,大概的讲述了一遍,虽然其中颇多删改之处,但还是引起了不少的吸气赞叹怀疑和窃窃私语之声。 特别是那肥胖如猪的楚王李昊,和翩翩美少年的洛王李安,看向陆恒的眼神,很是有些意味深长。 接着,便是斋宫赐宴。 把有功的将士,宣诏到朝堂之上,询问其辉煌战迹,褒奖其勇武精神,赐酒宴,奖金银,夸名百官,这是历朝历代,对有功之士进行奖赏的系列套路,虽然简单,但确实能让有功者,感念朝庭对自己的厚爱看重,从此忠心耿耿。 由于陆恒的战迹,实在可以算上,一振大齐帝国与匈奴作战的百年之颓风,于是,斋宫赐宴这一项目,便显得格外隆重,不但由十二名重臣坐在案席的下首相陪,就是两位娘娘,也很给面子的出席酒宴,显示恩宠。 珠帘在此刻,自然已撒了下去。 长春宫的何昭仪,是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脸颊削瘦,长眉入鬓,盼顾之间,颇具威仪,可以想象的出,她在年青的时候,定然也是一名出色美人。 雨花阁的王美人,看上去纤弱秀美,眉宇间,更有着淡淡忧愁,让人望而生怜,岁数对她而言,仿佛是永远的迷,属于那种雕栏玉砌应犹在,朱颜怎么也变不了的类型。 说实话,虽然昨夜跟众多女子撕混了一晚,但在此刻,看见那风情万种,骚媚入骨的王美人,陆恒还是有一种,想把她搂在怀中,轻怜密爱的冲动,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冲动,不仅仅是因为王美人的美丽,更因为王美人的身份地位,还有那能让景宗皇帝在年老力衰之时,中了马上风的绯色传闻。 这王美人,怕是有内媚吧,床上功夫一定也很出色。 陆恒瞅向王美人的目光,毫不遮饰,就如逛青楼狎美妓一般,流露出来的是**裸的**,在这样目光的盯视下,王美人不由玉面飞红,低下头去,又羞又恼,而洛王李安则重重的哼了一声,示意陆恒不要太过放肆。 等到列席做好,陆恒才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是和楚王李昊,坐在同一席面上。 这种皇宫饮宴,大多都是采取群星伴月的宴席排列,两位娘娘自然是坐在主席,仿佛明月,而众人则列席四周,有如群星相伴,在坐席之时,不分品级位秩,举止之间,大家可以更加随意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王李昊忽然把他那胖胖的脑袋伸了过来,小声嘀咕道:“陆恒,本王可是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人才啊人才!” “啊,王爷,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陆恒一边在口中谦虚着,一边在心中盘算,这楚王李昊忽然来找自己搭讪,会有什么样的图谋。 只听楚王李昊继续说道:“陆恒,刚才在大殿之上,本王听你说,你昨夜回到京都之时,在城门口处,遭到了暗杀袭击,这真是让人气愤啊,不过,你可知道,本王现在,天天都在遭到暗杀袭击呢?!本王的性命,朝不保夕啊!” 说罢,一脸悲苦,更有泪珠在小眼之中,盈盈欲落。 由于门阀豪族势力皇族势力还有中间派,在京都,形成了一个三方平衡的局面,所以三方达到了这样的默契,都按兵不动,等候楚王李昊和洛王李安自行分出高下,胜利者,将成为皇储。 其实,如果把目光放远了,就会发现,成为皇储又怎样?就算是成为新的大齐帝国的皇帝,所能控制的地方,也不过是京都八关,这千里范围。 因为‘勤王谕招集令’带来的恶果,各个州郡可以不交岁赋,朝庭早已无钱,再加上李寿占据青州的事实,景宗皇帝的意外中风,局面已经失控到了极点,现在的大齐帝国,江山动荡,风雨飘摇,各个州郡都在忙着各自为政,权力割据。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代表门阀豪族势力的楚王李昊,还是代表皇族势力的洛王李安,谁能够成为大齐帝国的新任皇帝,对各方势力而言,都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这也是为什么,三方势力愿意袖手旁观的主要原因,因为现在这种情况,都是再也内耗不起了,将来,李寿平定青雍二州,率军南下之时,恐怕大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家团结起来,依靠京都八关的地理位置,整顿军备,再以皇帝的大义名份,平定四方的割据。 但,让三个利益完全相左的集团团结起来,这无疑是痴人说梦,太尉陆平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隐忍,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忽然出击,把其它两家吃下,从而达到团结一致的目的,而陆恒的意见则是,与其消极等待,不如主动出击,而突破点,就是汝阳王李越,实在不行,还可以撤退回江北,东山再起。 父子俩就是因此,意见相左,闹得很不愉快。 不过,谁能成为新任皇帝,虽然在陆恒的眼里已不重要,但在楚王李昊和洛王李安的眼里,却是性命相关。 不论是谁成为新的皇帝,都会把另外一方杀掉,以免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至于当上皇帝以后,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重振皇家君权,可以暂时不用考虑。 此刻,陆恒听楚王李昊向自己述苦,隐隐之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把握住了楚王李昊话语背后的意思,当下,便试探性的小声问道:“对于王爷你现在的处境,卑职也是无比的同情啊,不知有什么地方,卑职能为王爷你效劳?” 楚王李昊的那张哭兮兮的胖脸,因为陆恒的这声询问,猛然绽放出灿烂光彩,欢喜之极的叫道:“你愿意为我效劳?!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来来来,本王敬你一杯。” 说罢,他便手忙脚乱的去斟酒,说实话,楚王李昊实在是太胖了,举止之间,很是有些笨拙,而且每根手指,都有棒槌般的粗细,这一忙乱,便把案席之上的菜肴,碰翻到了地上,发出巨大声响,引得人人侧目,但楚王李昊兀自不觉,他举着酒杯向陆恒谄笑道:“来,喝酒,为了我们的合作,干杯!” 搞什么搞?自己不过是随便一说,用不着这么大的动静吧?太夸张了! 随后,陆恒就发现,坐在对面席位上的洛王李安,神色倏然间,变得阴冷了下来,在淡淡的瞅了自己一眼后,便端着酒杯,走到汝阳王李越的酒席上,叽叽咕咕的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不断的拿眼睛瞄向自己。 另外席案上的重臣,则一脸古怪神情的看着自己。 距离颇远的父亲陆平,在挟食着菜肴的同时,嘴角也挂着嘲讽笑意,那神情分明是说,你不是觉得你很牛么?连你老子我的话都不肯听,现在怎么样?被人利用了吧! 是的,在这一刻,陆恒也发现,他被楚王李昊利用了。 由于在大殿辩论时,他表现出来的,对汝阳王李越咄咄逼人的敌意,再加上此刻,他和楚王李昊的暧昧话语和表情,很容易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他已经投身到了楚王李昊的麾下。 而这种投靠,特别是在这关键时刻,等于是破坏了三方势力的平衡,他陆恒,将成为皇族势力的首要打击目标。 看着楚王李昊端着酒杯,一脸无害的,甚至显得有些呆傻的笑容,陆恒真让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再砸上一脚,让那张脸变成肺饼。 陆恒觉得,自己现在,就跟吃了一个苍蝇般的腻味,他正琢磨着,如何来让自己,脱离眼前的困局,却见那汝阳王李越站起身来,对着两位坐在主席位置上的娘娘,朗声说道:“臣刚才在大殿之上,听威远将军陆恒说起,他在弱水河边,单人独刀,斩杀了匈奴的第一勇士血狼楼班的事情,实在是热血沸腾,难以置信啊。” 难以置信?妈了个巴子的,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本少爷吹牛。 “臣酷爱武道,家中养客八百,其中不乏武道精通之士,臣想邀请威远将军陆恒,到我汝阳王府中,指点一下臣的武道技艺,也让臣豢养的那些,不知天高地阔的门客们,见识一下威远将军的惊天本领。” 妈了个巴子的,到你的王府去,你怎么不到我们太尉来,看我一板砖,拍死你个老王八蛋! 不待陆恒回答,却听长春宫的何昭仪说道:“本宫也很喜欢看,武道强者之间的切磋,本宫还听说,威远将军陆恒,聘下了民女韩氏为正妻,但因为出兵征伐匈奴,所以一直都没有成婚。” “不如这样,本宫现在便封韩氏为四品诰命夫人,在三月之后,皇宫的除夕大典上,本宫特许威远将军陆恒,与四品浩命夫人韩氏,在永和宫中,举行婚礼大典,结成百年之好,当然,在婚宴之上,大家也可以切磋武道,加以助兴,同时还可以借威远将军成婚一事,为这皇宫大内,冲冲喜气。” 在回太尉府的马车上,父子俩仍然是各坐一边,板着脸,相互不搭理对方。 在下马车的时候,太尉陆平忽然冷声说道:“洛王李安想杀你。” “我知道。” “楚王李昊也想杀你。” 陆恒弯腰欲下马车的身子,倏然停止了动作,他的眼中,在这瞬间,暴射出来了一道幽幽血光。 一百八十八章 赴宴 一百八十八章赴宴 当天晚上,陆恒派遣两名手下护卫,星夜返回江北,在这两名护卫的身上,携带有秘信一封,秘信的内容是,让秦翔在新年除夕之前,务必率领二千陆氏族兵,秘密潜藏到首阳山脉之中,等候他的进一步指示。 陆恒看出来了,老爷子陆平之所以对他不理不采,冷言冷语,不但是因为双方的意见不合,内中还含有这样的警告你小子,手下连可用之兵可调之将都没有,还在那里喊叫着什么,要把汝阳王府的人满门杀光!鸡犬不留!老夫到要看看了,你如何去杀光人家?用牙咬?用屁崩? 在老爷子陆平的手上,肯定藏有一支强悍的武装力量,但老爷子陆平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明显老子的这份武装力量,是不会陪你去瞎胡闹的,你小子要是有本事,你自己搞定 所以,当前最主要的事情,便是让手下的陆氏族兵,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京都。 陆恒对自己手下的陆氏族兵,还是很有信心的,经过奔袭匈奴草原的万里磨练,在排兵布阵方面,也许还差点,但杀人越贷,劫掠钱财,那可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在派出两名护卫送信的同时,陆恒还让一名护卫,拿着自己的名贴,前往禁卫军统领府,求见少统领尉迟疾妈了个巴子的!尉迟疾,你小子,真是标准的‘老婆上了床,媒人抛过墙’,本少爷回到京都有一天一夜了,你都没有派人来问个好,请个安,排个接风宴什么的,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陆恒打算,通过尉迟疾,见到他的父亲__禁卫军统领尉迟勇,现在的京都,最主要的武装力量,就是五千禁卫军和二万城卫军(禁卫军本来有一万人,但有五千人在年初时,跟随李寿出兵征伐匈奴,最终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如果能让禁卫军支持自己,那么,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能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在如今的京都,门阀豪族皇族势力和中间派,形成三方势力的平衡,但在这里面,还有所区别和不同。 比如势力最强大的中间派。 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那是一个标准军人,对皇帝死忠,其他谁都不认,而城卫军总统领年达,那是一个老油条,做事是能躲就躲,能让就让,但要是对方露出破绽,他便会扑上去,一口把对方吃下。 而抚南大帅张崎,是现在掌握兵力最多的人,驻防在京都八关之中的六万南军,都只听从他张崎一人调遣,朝令则夕至,让任何人不敢轻视,而张崎的态度,也是众人之中,最含糊不清,很难看出他的真实意图。 让陆恒想不到的是,他派往禁卫军统领府的护卫,竟一脸悻悻然的回来禀报道:“小的没有见到尉迟疾少爷,据统领府的门子说,尉迟疾少爷被他的父亲尉迟勇大人关起来了。” 更让陆恒想不到的是,他接到了一份请柬,是楚王府派人送来的,邀请他在明日酉时,参加楚王府的晚宴。 由于三方势力的平衡,现在的皇位之争,等于是楚王李昊和洛王李安自家人的事情,他们两者之间的打打杀杀,别人完全没有插手的必要,而且插手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实质性的好处,反到有可能露出破绽,被另外两方所乘。 随着皇位争夺的加剧,楚王李昊一定是发现,他现在的力量,斗不过洛王李安,也就是说,在这场皇位争夺中,他将面临失败,而皇位争夺的失败,就代表死亡,为了反败为胜,楚王李昊想出的方法就是,把这潭水尽力搅混,把三方势力都拉入进来,让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于是,在斋宫赐宴时,楚王李昊便布了一个局,把陆恒拉入其中,让其它的人以为,陆恒已经答应跟他结成同盟。 这样的误会,让洛王李安第一个感觉到了危机,于是,洛王李安求助汝阳王李越。 虽然汝阳王李越,自认和太尉府有杀子之恨,但汝阳王李越也明白,现在不能乱,如果门阀豪族和皇族势力发生冲突,最终得利的,必然是中间派势力。 于是,汝阳王李越提出切磋武道的建议,其实就是通过比武的方式,来解决双方的仇怨。 而长春宫的何昭仪,提出在除夕之夜,永和宫中,为陆恒举行新婚大典,在大典之上可以进行比武,等于是把局面,再次纳入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楚王李昊希望局势混乱的图谋,至此已完全失败。 长春宫的何昭仪虽然支持楚王李昊,但她更是门阀豪族势力的代表者,如果门阀豪族势力遭受损失,她在皇宫中的地位,也就荡然无存。 现在,楚王李昊邀请自己参加晚宴,又想玩什么新花招? 陆恒决定赴宴。 楚王府的建筑规模,就如江北陆氏老宅的缩小版,防卫的森严程度,犹有过之。 四周都是又高又厚的城墙,外面引活水而成护河,巡逻的卫兵,基本上是每半个时辰便走上一趟,因为这些日子,连续不断的发生刺杀事件,所以每名卫兵都是刀剑在手,顶盔贯甲,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恒少爷,你的心中,一定骂着本王呢,可本王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让陆恒想不到的是,肥胖如肉山的楚王李昊,竟然站立在王府的门口,迎接自己的到来,秋风吹动着楚王李昊的华美衣衫,隐然之间,这个胖子竟然有着说不出来的沉凝气势。 在大齐帝国的士大夫之间,很多人都把楚王李昊,当成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白痴,但陆恒却已知道,这个楚王李昊,是标准的‘扮猪吃老虎’的厉害角色。 此刻,楚王李昊虽然口中道歉,但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他直接了当的承认,他对陆恒施展阴谋了,他想拉陆恒入水,但他是被逼无奈的:“本王真正喜欢的,是黄老学说,为人处事,讲究的是无为而治,并不愿意去跟别人争夺什么,对本王而言,每天能够喝喝茶,看看风景,听听曲子,吃吃美食,便是最快乐不过的人生了。” “说实话,本王并不想当皇帝,当皇帝又累又不好玩,实在是个苦差事,但本王又不能不当皇帝,因为本王要是当不上皇帝,就会被别人杀死,尸骨无存,而本王并不想死。” “王爷,你究竟想说什么?”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两人已来到王府的大厅之上。 这是一座气势非凡的大厅,面对着一个宽敞美丽的庭院,在庭院的中央,有平台水池,假山小亭,更有诸多花树点缀四周,由于时令已是秋季,在秋风的吹拂之下,不时有落叶飘飞半空,翩翩若蝶。 “当年,太祖皇帝之所以能够统一天下,不但是因为他老人家谋略勇武,更主要的是他人家知人善任,对很多统兵重臣,都有简拔之恩,更有着生死与共的深厚情谊,令尊太尉陆平,便是太祖皇帝生前最为看重的将领之一。” “我父景宗皇帝,之所以能够发动秋华之乱成功,也是因为当时,他得到了庞氏家主,车骑大将军庞休的效忠,从而杀死了前朝太子,身登大宝之位。” “我父皇最失败的地方,就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杀死了有功之臣的车骑大将军庞休,使门阀豪族人人离心,而派遣李寿,统领军伍,出兵征伐匈奴,更是错上加错,使我大齐帝国陷入糜烂局面。” “陆恒,你出身门阀豪族,更是忠臣之后,你可愿意助我?”楚王李昊一脸殷切的看着陆恒,细小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炽热,能让钢铁溶化:“你放心,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也绝对不会向我父皇那样,犯下斩杀功臣的错误。” 靠,用空口许诺,便想让本少爷为你卖命,你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当本少爷是傻子?! 当下,陆恒挤出一张苦脸,忠肝赤胆的嗥叫道:“楚王殿下,我确实是想帮你啊,可我陆恒要权没权,要人没人,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陆恒,你是没有力量,可太尉大人陆平有力量啊。” “我家老爷子” 陆恒心中一惊,他也猜到在老爷子陆平手中,肯定握有一支强悍武力,可这支武力究竟藏身何处,陆恒也不知道,此刻,听楚王李昊如此肯定的说出,陆恒忍不住追问道:“楚王殿下,你是说” 楚王李昊微微一笑,一幅高深莫测,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却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让陆恒的心,登时如百猫挠抓,难受之极。 一百八十九章 条件 一百八十九章条件 为了能从楚王李昊口中,套出更多的内情,陆恒试探的问道:“楚王殿下,既然这样,那你就应该去跟我们家老爷子游说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威远将军,手上无兵无权,什么事都做不了主,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这个” 楚王李昊的胖脸上,掠过一道深切的痛苦,接着,那痛苦之色化为了一声豁达的叹息:“现在的社会,干什么事情,都讲究利益,讲究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本王没有任何能让太尉大人心动的条件,所以,就算本王去跟太尉大人游说,估计也没有丝毫用处。” “当然,本王也可以空口许下承诺,说本王当上皇帝以后,怎么样怎么样,但所有的人都明白,本王就算是能够当上皇帝,也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傀儡皇帝,这时候许下的承诺,根本就不足以取信与人。” 这话说的有道理啊! 想不到这个楚王李昊,不但有着扮猪吃虎的狡诈,还有着洞察世情的明白,陆恒不由好奇心大炽,奇怪的问道:“那么,楚王殿下,你邀请我来赴宴,并让我帮助你登上皇位,你又打算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我会开出一个,恒少爷你难以拒绝的好条件。” 楚王李昊斩钉截铁的说道,胖脸在这瞬间,流露出来的竟是毅然决然的坚定,只见他伸出两只肥肥的,看不见骨头的手掌,用力拍击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同时意味深长的微笑道:“陆恒,本王听说,你不但领兵打仗了得,在对付女人方面,也是一个罕见的强者,本王今天,便要送你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靠!难道是美人计?这也太小看本少爷了! 送一位?要是送十位,本少爷也许还能考虑考虑,不过,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要是能忽然间冒出十来个,那也就不值钱了。 这楚王李昊贵为王爷,也算得上是见过市面的人,送出的美女应该不会太差吧?! 在这一刻,陆恒的心,竟是如此的患得患失。 就见大厅的一面墙壁,随着楚王李昊的掌声,倏然中分开裂,显露出来了一间极为奢华豪富的居室,居室中的所有家具,都是用香梨木制成,雕镂精细,地板上铺着花纹精美的锦毯,周围的墙壁上,装饰有书籍古玩美玉挂雕等种种物件。 在居室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少女的背影,仿佛磁石一般,牢牢吸引住了陆恒目光。 一缕阳光从两边窗扉投射进来,正好照在那少女身上,高挑的身材,如瀑的青丝,竟是说不出的婉约,由于是背影,只能看见她后颈修长,雪白似玉,正所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那少女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被别人打量,所以坐姿庸懒,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但却有着别样妩媚。 陆恒的眼睛,登时便直了,不是因为那背影的美丽,而是因为那背影,看上去竟有一种奇怪无比的感觉,似乎很眼熟,但仔细想来,又是那样陌生。 “楚王殿下,这,这是”陆恒沉声问道,他的声音故意提高了许多。 那少女似乎听见了陆恒的声音,从背影表现出来的蓦然惊凛,也能看出她心中的乍起波澜,接着,那少女站了起来,缓缓转身,显露出来的是一张高目深鼻,明艳如玉的脸庞,凝脂般的肌肤,海水般湛蓝的眼眸,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美丽。 当那少女看清站在她身后的陆恒时,整个人有如瞬间石化,半晌后,眼眸才爆出一道亮丽光华,用生硬的官话失声叫道:“恒恒少爷?!” “阿迪娜?!” 陆恒也是一脸的不能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被玉琉公主掳走的阿迪娜,竟会出现在楚王府中,这真是太意外了。 虽然陆恒跟阿迪娜只有一夕之欢,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闲暇之时,陆恒也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一夜,想起阿迪娜柔韧曼妙的身躯,他一边在心中暗呼可惜,这样的尤物自己才享用了一回,一边又大为恼怒玉琉公主,你要走就走么,为什么要把阿迪娜也给带走呢,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在这忽然之间,竟又看见了阿迪娜,陆恒一脸惊诧。 意外的看见陆恒,阿迪娜也表现出来了同样如梦如幻的恍惚,她修长的身子微一前倾,便要扑过来,但随即,她又站住了身形,似乎想起了那一夜遭受到的可怕凌辱,神情在瞬间,又变成了愤怒,接着,她低下头去,用手护住了嘴,发出难受之极的干呕之声,等干呕之声结束后,再抬起头时,那张俏脸已然雪白,瞅向陆恒的目光,却是爱恨交错,意味难明。 陆恒发现,阿迪娜的腰身,竟然丰腴了许多。 “楚王殿下,这是什么回事?”陆恒再次沉声问道,身上迸发出一股凛冽寒意。 “恒少爷,你不要着急,听本王慢慢跟你说。” 楚王李昊到是一幅不慌不忙,心有成竹的表情,徐徐说道:“在去年年底时,本王的表妹玉琉公主意外失踪,把整个大内都给惊动了,派出无数人员四处寻找,本王的姑姑平湖公主,甚至都请托到了听潮阁的门下,对了,本王忘记告诉你了,本王的表妹玉琉公主,便是听潮阁阁主青玄真人的徒弟。” “找寻了很长一段时日,也没有找寻到玉琉的身影,当时,正是出兵征伐匈奴之时,本王的姑姑平湖公主,怀疑玉琉会不会是加入到了征伐匈奴的队伍之中,于是,找寻的重点,改为了匈奴草原之上” 说到这里,楚王李昊看了陆恒一眼,那目光,很是有些意味深长:“在今年的八月下旬,玉琉那丫头,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忽然又出现在本王的府邸之前,一身风尘赴赴之色,很是憔悴,同时,她还领着这个异族少女,她对本王说,她担心回到宫中会受到责罚,从而连累到这个异族少女,所以想把这个异族少女,暂时寄放在本王的府邸之中,她还告诉本王,这个异族少女已然怀孕,让本王为她请找医师,好生调养。” “本王猜想,玉琉之所以会把如此美艳的异族少女,交托给本王,那是因为她信任本王,知道本王祟尚黄老学说,清心寡欲,无为清静,不会为美色所动,但在本王的心中,也很是奇怪,这个异族少女究竟是何人?会让玉琉对她如此看重。” “玉琉回到宫中,便被关了起来,听侍女们讲,不但本王的姑姑平湖公主这次气狠了,便是来到皇宫中做客的青玄真人,也动了无名之火,因为派到匈奴草原找寻玉琉的听潮阁弟子,有好几个都没有回来,据推测,都是凶多吉少,那些侍女们还说,玉琉这次接受的惩罚,叫什么百日面壁,最是枯燥清苦。” 陆恒一直都觉得,玉琉公主太过刁蛮,应该让她吃点苦头,但此刻,听到楚王李昊说,玉琉公主正在接受什么百日面壁枯燥清苦的话语,心中在大呼‘活该’的同时,却又是没有来由的一痛。 “玉琉被关了禁闭,本王也就无法从她口中,得知这异族少女的来历了,于是,本王只好自己来询问这异族少女,无奈这异族少女一口的匈奴话,本王根本就听不明白她在讲述什么,不过,她还能用中原官话,说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就是__恒少爷陆恒。” “这异族少女更用手势表明,她所怀的孩子,便是你恒少爷陆恒的。” “啊” 虽然陆恒已隐隐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此刻听楚王李昊亲口说出,陆恒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双眸放光的瞅向阿迪娜,而阿迪娜似乎也感觉到了,陆恒和楚王李昊是在谈论自己,她低下头去,用手掌轻抚自己的腰间,秀美绝伦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阵红阵白,但同时又散发出母性特有的光辉。 自己也不过是十**岁的少年,难道便要当父亲了?! 陆恒觉得,他就象是挨了一闷棍似的,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昏眩感,但无可否认,在昏眩感中,还有着血肉相连的甜美和牵系,他定了定神,瞅着楚王李昊问道:“楚王殿下,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错,她叫阿迪娜,她所怀的孩子,正是我陆恒的,今天,楚王殿下你既然让我们俩见了面,那么,我便会把她接回太尉府中,这些日子,到是打扰楚王殿下了,我陆恒在这里先行谢过。” 不就是在楚王府中住了几天么? 你楚王李昊要是以为,仅凭这样的一点恩惠,便能让我陆恒为你卖命,那也太小看人了吧。 一百九十章 布局 一百九十章布局 “呵呵,陆恒,本王觉得,你跟本王的表妹玉琉公主,那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实乃佳配也,所以本王打算,把玉琉公主许配给你。” 楚王李昊笑道:“陆恒,你是聘有正妻的人,按照皇家礼仪,玉琉公主是绝对不可能下嫁给你的,不过,只要你肯帮本王登上皇位,那么,这一切便都不成问题了。” 楚王李昊目光炯炯的瞅着陆恒,一脸的兴奋神情:“陆恒,你想啊,你要是娶了玉琉公主为妻,你便是本朝的驸马了,同时也成为了皇族的一份子,到时候,本王再把军权交付给你,你将成为三方势力都可以接受的最佳人选,京都的紧张局势一下子就可以平缓下来,你陆恒可以尽情的发挥你的军事才能,征伐四方,平定天下,开拓前所未有的丰功伟绩” 原来楚王李昊打的竟是如此主意,在忽然之间,陆恒有种想哈哈大笑的冲动。 说实话,这个主意猛一听,到是挺完美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楚王李昊,唯一失误的就是,太小看他陆恒的野心了三方势力都可以接受的最佳人选既然有三方势力的存在,那么,便要接受三个方面的掣肘,而他陆恒的性格,从来都是独断专行。 与其有三方势力存在,不如只有一个说话的声音,不服者,便斩尽杀绝。 以玉琉公主的心高气傲,她要是知道,自己竟成为了政治斗争的谈判筹码,不知她会是怎么样的痛苦表情呢? 不过眼下,却也不妨虚与委蛇。 陆恒的脸上,露出欢喜笑容,他抱拳施礼道:“多谢楚王殿下看重,不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在下还要回去,跟父亲大人商量一下,才能够定夺。” 说罢,陆恒对呆呆站立在那里,全然不明白两人谈话内容的阿迪娜,用匈奴语柔声说道:“走,跟我回家去。” “回家?!” 阿迪娜身子一震,接着,她神情复杂的看着陆恒,悲喜交集,泪流满面。 回到太尉府,安顿好阿迪娜,陆恒第一件事情,便是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太尉陆平的书房之中。 他需要老爷子陆平的帮助,至少,他需要了解,老爷子陆平的手中,究竟握有什么样的力量。 随着对京都各方势力的了解,其中的波起云谲,让陆恒觉得头大无比,虽然他有信心,把汝阳王府的人满门杀光,鸡犬不留,完成自己的誓言,但以后呢?陆恒推断后面的发展形势,竟是一团无法看清的重重迷雾。 书房之中,只有太尉陆平一人,坐在书案的后面,慢悠悠的饮着茶水,深沉的样子,就象是一口铜锈斑斑,沉默了千年也不曾鸣响的古钟。 陆恒满面笑容:“老爷子,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要当爷爷了。” “哼,我早就当上爷爷了”说着说着,太尉陆平猛的一怔,他蓦然站起身来,又惊又喜的看着陆恒:“难道你小兔崽子” 陆恒神情悲壮:“老爷子,再告诉您一个坏消息,我不管您老人家是怎么想的,我是决定要主动出击了,如果您老人家还是不肯帮我,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很有可能就会没有父亲。” 站起的身子又一屁股坐下,使椅子发出巨大声响,太尉陆平没有想到,陆恒在了解了京都的复杂局势之后,竟然还是坚持一意孤行,他愤怒无比的骂道:“你个小兔崽子” 思忖再三,为了让陆恒打消独自蛮干的念头,太尉陆平决定,还是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陆恒。 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虽然陆恒是自己的儿子,但太尉陆平还是习惯性的坚守着保密的原则,因为他的计划,关系到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他不能不慎重,如果不是被陆恒逼迫狠了,而他又确实担心陆恒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三方势力看上去是平衡的,其实,这里面有很大的猫腻。” 太尉陆平用一幅教训的口气,向陆恒详细解释道:“京都的门阀豪族,很多都已经逃离到地方州郡去了,现在所能聚集起来的武装力量,也不过是六七千人,在还是因为,咱们太尉府的家将护院,有三千多人呢,相比近万人的皇族势力,门阀豪族的势力要显得弱小许多,但皇族势力为什么不敢动手呢?” “当前,最大的武装力量,就是抚南大帅张崎的六万南军,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啊,驻守在京都八关,每日耗费的粮晌极为惊人,而现在朝庭的财政,穷得叮铛响,张崎的粮晌,大多数是靠京都八关周围的门阀豪族提供,所以张崎在暗中警告皇族势力,不许动手。” “张崎是个聪明人,他并不想趟京都的这份混水,他想撤退回南方,就凭他手上的这六万精锐,回到南方,他将成为最大的割据势力,但他的手下,有不少是忠于景宗皇帝的人,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他率军撤退回南方,他的手下都会造他的反。” “张崎在等待,他最不希望局势混乱,所以,谁弱小他就保护谁,将来,无论是谁当上皇帝,只要能讨得一份圣旨,他就有了大义的名份,撤退离去。” “老爷子,你的意思是说,张崎跟他的手下也是有矛盾的,并非看上去的那样铁板一块?” “不错。” 太尉陆平赞许的看了陆恒一眼:“再说说城卫军的统领年达。” “年达是个让人捉摸不定的人,对于任何有利益冲突的事情,他都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去了,他就装傻充愣,让人以为,他是一个没有脑子的浑人,但老夫却知道,在秋华之乱时,正是因为年达的反覆,从而使当年的太子殿下被杀死,使景宗皇帝登上皇位,景宗皇帝把城卫军统领这样的要害职位,交托给年达,由此也可以看出,景宗皇帝对年达的信任。” “任何轻视年达的人,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年达的手下,有城卫军二万人,而城卫军的组建,都是从当年征北军中挑选出来的,而征北军,则是老夫一手训练出来的” 陆恒又惊又喜的喊叫道:“老爷子,你的意思是说,城卫军的二万人,都会听从你的号令?!” “那有如此容易的事情,老夫被闲置了二十多年,城卫军的士卒也都换了好几茬,恐怕现在,能知道老夫是谁的,都没有几个人了呢。” 陆恒大失所望:“那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不过,却没有人知道,城卫军的两名副统领,都是老夫当年死去战友的孩子,他们能够成为副统领,跟老夫的暗中关照也有很大的关系。”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到时候,把那年达”陆恒啮牙咧嘴,手掌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挥劈动作。 太尉陆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了。” “尉迟勇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存大义而忘私利,眼中只知有国而不知有家,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他甚至反出家门,放弃了自己在尉迟门阀中的尊贵地位。” “禁卫军有五千人,人数虽然少了点,但占据的都是要害位置,有地利的优势,要想在京都整出点事情,便必须把禁卫军拖下水来。” 太尉陆平瞅着陆恒,露出说教的嘴脸:“恒儿,我知道,你是想通过尉迟疾,而让尉迟勇帮助你,我告诉你,那是没有用的,尉迟勇的愚忠,完全能超出你的想象,而且,他把尉迟疾关起来,也是一种明确表态。” “那么,尉迟勇的破绽在那里呢?尉迟勇的破绽,就在他忠君爱国,上尊下卑的理念上。” “恒儿,你想一想,如果景宗皇帝忽然死了,新皇未定之时,老夫身为太尉,手持调兵金牌,要求他尉迟勇听从号令,他尉迟勇敢违背么?” 调兵金牌?!陆恒瞬间便明白了,能把调兵金牌交给老爷子陆平的人,定然是长春宫的何昭仪。 之所以会如此猜测,陆恒凭借的,完全是感觉,唯有如此,一切事情才显得合理,长春宫的何昭仪,是极少数能接近调兵金牌的人,也是能从事变之中,获得最大的好处的人,想来老爷子陆平已经答应了何昭仪,无论是谁当选为新任皇帝,何昭仪都是皇太后。 “景宗皇帝死亡之时,便是咱们发动攻击的最佳机会,所以,恒儿,你要有耐心,你要隐忍,你要象潜伏在密林深处的猎豹一样,等到机会出现时,再猛然扑出,一击必杀,而此刻,千万不可露出破绽,更不要打乱了老夫的布置。” 今天,算是受教育了,陆恒沉吟半晌,忽然问道:“那,老爷子,你说,景宗皇帝什么时候会死亡?” “老夫早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据太医院的华太医讲,虽然景宗皇帝日日用参汤掉命,但最多,也就还能活上百日。” 虽然老爷子陆平的布局,深远缜密,但陆恒总觉得,这其中,还是有些破绽,而且,让他坐着等待机会的降临,这也太不符合他陆恒的性格了。 陆恒站起身,来回走动了几步,忽然停下步履,瞅着老爷子陆平质问道:“如果景宗皇帝在一百天之后,没死怎么办?如果他的身体,在一百天之后,奇迹般的痊愈了,又能够说话了,又恢复了健康怎么办?” 陆恒的眼中,放射出阴森森的冷酷寒光,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啊,最好的办法,还是主动出击,想个办法,让我混入宫中,亲手把那景宗皇帝” 陆恒的手掌再次虚劈,同时口中,还发出‘喀嚓’的冷脆声音,他的脸上,在这瞬间,邪恶而狰狞。 一百九十一章 与无声处起惊雷 一百九十一章与无声处起惊雷 昭泰元年,初冬,十月二十四日,亥时。 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 夜色深沉,无有星光,吹掠而过的北风,带着阴冷寒意,似乎昭示着,京都冬季的第一场雪即将来临。 在皇宫内院之中,树木萧瑟,池水寒凝,一排排悬挂在宫殿长廊之上的大红灯笼,到是显得极为醒目,随着北风,轻轻摇曳。 高髻云鬓的何昭仪,身着华美彩服,腰束紫带,头插赤金凤簪,率着七八名随身服侍她的宫女,远远行来,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在何昭仪身前,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太监,躬身弯腰,手中提握着写有‘长春宫’字迹的灯笼,碎步快行着,引领道路。 一行人穿过了一道道月门院墙,几经转折,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那是一座颇为奇怪的宫殿,耸立在空旷之处,周围连一棵树木都没有,光秃秃的颇为碍眼,但在宫殿的四周,却站满了衣甲鲜明的士卒,手握刀剑,神情警惕,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在这小小宫殿的周围,竟然站立有近百名的禁卫军士卒,在每一名禁卫军士卒的身后,都高挑着一杆气死风灯,虽然夜色如漆,但因为没有树木的遮挡,宫殿周围的一切,纤毫可见。 担任宫殿守卫的,是禁卫军副统领李强,长有一幅门板似的冷脸,浑身上下,衣甲扎束的丝毫不苟,显示出严以律己的典型军人性格,当他远远的看见何昭仪行走而来,便连忙迎了过去,躬身施礼到:“臣,李强,拜见何娘娘,您是来看望陛下的吧?” “这还用问么?本宫在每一天的亥时,不都要来这宁寿殿走上一趟么?!”何昭仪凤目含威,瞅着李强叱道:“你忠君爱国,担心皇上的安危,那是好事,但本宫是什么人?本宫又怎么可能会害皇上呢?你每次都这样询问本宫,有何用意?还不退下!” 李强木着脸,对于何昭仪的叱责似乎全无感觉:“娘娘,臣也是奉有军令,不得不如此,还望你能见谅,请娘娘你带一名太监和一名宫女随侍入内,其他的人,都在这里原地等候,不得随意走动。” 何昭仪怒哼一声,不过,这里的一切章程,都是由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亲自安排设定,并报由她和雨花阁的王美人批准,此刻,却也发不出火来,当下吩咐道:“喜儿,你随我一起进去。” 而那名太监,早已手脚麻利的打开了殿门,躬着腰,等何昭仪上台阶时,小心的架扶着。 殿门之后,是一座庭院,有四五丈的距离,也是同样的空旷,庭院的尽头,有一高大宅屋,此刻,宅屋的人已然听见了动静,连忙把房门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气息弥漫空中。 何昭仪走入宅屋,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躺在宅屋正中床榻上的景宗皇帝,此刻的景宗皇帝,虽盖着一袭锦被,但干瘦如僵尸,脸色蜡黄,没有半点血色,眼睛却是睁开着的,眸光凝定的瞅向某个方向,嘴角流淌着涎水,一幅痴呆儿的模样。 在屋中,站有两名太监两名宫女,还有两名身材高大彪悍的禁卫军校尉,虽然只有六个人,却是来自三个方面,那两名太监和宫女,分别是由长春宫和雨花阁派出来的,也算是相互监督吧。 何昭仪来到榻前,怔怔的看着景宗皇帝,神情复杂。 虽然她跟景宗皇帝是政治婚姻,但两人之间,毕竟还有着二十多年的夫妻名份,而她的青春华年,虽然饱尝了冷遇和漠视,但景宗皇帝毕竟是占据她世界的唯一男人,此刻,她从这个即将死亡的男人身上,即找寻不到爱,也找寻不到恨。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众人连大声呼吸都不敢,而站立在墙壁阴影处的两名禁卫军校尉,更仿佛是雕像一般。 片刻之后,是一声悠长叹息,何昭仪倏然转身,便向屋外走去,在走到门槛之处,她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了脚步,吩咐道:“陈甫,你随我一起回长春宫,本宫要问一下,陛下这几日的病情进展,小七,你接替陈甫的位置,在这里侍候几日,可是要小心在意。” 那名叫陈甫的太监,这几日可是疲累欲死,虽然病人只有一个,侍候的人有四个,但侍候皇上,那可是不同于常人的,煎出来的药,至少要过滤上五遍,没有丝毫的药渣,才能喂食,每日还有抹身揉捏皇上身上的肌肉驱赶蚊虫守夜等种种事物,连一刻都不能轻闲,而最最难受的,便是进入这宅院之后,就不允许出去了,连呼吸一口没有药味的空气都难,跟做牢没有什么两样。 此刻,听到何昭仪竟肯派人换他离去,那陈甫高兴的连屁眼都乐成了盛开的花朵,他也不等那名跟随何昭仪一起进来的太监应答,便恶狗扑食般的冲了过去,从那名太监手中,把引路的灯笼一把抢夺过来,一脸谄媚笑容:“娘娘慢走,奴才来领路,小心脚下了您。” 那名叫小七的太监,站立在屋中,茫然四顾,颇为些不知所措。 他的个头,看上去很是高大,但不知怎的,因为总是驼着背,便显得猥琐。 “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件啊!以前,是在那里混的?过来,去把马桶倒了。” 另一名太监没好气的叱责道,看见原本共同患难的陈甫,竟被换走,从此脱离苦海,另一名太监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倒晦的人,于是,他把今日轮到他来刷洗马桶的任务,毫不犹豫的便推给了新来的小七身上。 小七傻呵呵的随着那名太监,走入放置马桶的后屋,没过多长时间,他一个人又急急忙忙的走了回来,拍了那两名宫女的肩膀一下,示意需要帮忙,于是,那两名宫女也随着他一起走入了后屋之中。 站立的位置,距离后屋颇近的那名禁卫军校尉,隐隐听见,从后屋之中,传来‘喀喀’两声脆响,他不仅有些奇怪,这是什么声音啊?接着,他便看见那名新来的太监,在后屋的布幔处,不停的向他招手,一脸兴奋神情。 “怎么回事?”那名校尉奇怪的问道。 “刚才那名大哥,一过来就脱裤子。” “一个太监脱裤子,有什么看头,等老子出恭的时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那名校尉叱骂道。 “可那两名宫女一过来,也脱裤子。” “什么?”那名校尉的眼睛登时就直了,虽然他们一天一换岗,但长期的固定站立,也实在是太过枯燥难熬了,他心中虽然半信半疑,他人却已下意识的向那后屋走去,脸上放着光,口中却骂骂咧咧的道:“真的假的?搞什么名堂么” 另外一名禁卫军校尉,站立在宅屋的又一角落之中,由于角度的关系,他看不见那名新来太监的动作和表情,不过,却能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很是好奇心动,便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那名新来太监的声音,虽然低小,但并不是太监惯有的那种阴柔语调。 便在这时,一股冷风从窗扉之间的缝隙吹拂进来,屋中烛光摇动,遮挡在他眼前的布幔飘飞而起,那名禁卫军校尉猛然张大了嘴巴,瞳孔在这瞬间收缩如针。 一名身穿太监衣衫,却仿佛魔神般高大的人物,此刻,正在用手肘击打他那名同僚的脸,同时扭身抬膝,跟着又是一记凌厉非凡的撞击,动作优美协调,有如舞蹈,那名禁卫军校尉清楚的听到,类似鸡蛋炸裂的脆响。 自己的那名同僚,随着这一连串的打击,身子弯曲如虾,以一寸河山一寸血的痛苦和缓慢,向地上滑落下去。 那人发现自己正在被注视,便抬起头来,瞅着那名禁卫军校尉微微一笑,显得很从容。 那名禁卫军校尉发现,那人有着一张极其英武的脸,眸光冷峻,鼻梁挺直,神色坚毅刚硬,只是他左边的脸颊,随着笑容,‘扑扑’的往下掉落着白粉,一条狰狞如龙的疤痕,便渐渐的显露了出来,而那张脸因为这道疤痕的出现,在英武之中,忽然间,多了一份无法掩饰的暴戾。 飘飞在半空的布幔,又缓缓的垂落了下来,阻挡住两人的视线。 张大的嘴终于重新合拢,那名禁卫军校尉艰难无比的咽下了一口口水,接着,他神情惊恐的转身欲喊,一支短匕仿佛雷霆闪击,猛然穿透了他的脖子。 至始至终,这名禁卫军校尉,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丝毫示警的声音。 便在这时,陆恒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喊叫:“臣,李强,拜见王娘娘,您是来看望陛下的吧?” 王娘娘? 便是那雨花阁的王美人吧,来得还真是时候啊! 一百九十二章 邪恶 一百九十二章邪恶 把地上躺倒的尸体扔放到后屋之中,再把那名脖子被穿透的尸体,一脚踢到了景宗皇帝躺卧的榻下,这一切,陆恒做的迅捷有力,快而无声,转眼间,他便已来到了门口,身子也再次的弯了下去,低头顺目,把门轻轻打开,同时口中尖叫道:“奴才恭迎王娘娘。” 自从进入房屋之中,王美人的目光,便磁石般的锁定在,躺卧在病榻之上的景宗皇帝身上,再也无暇它顾,身着一袭白衣的秀美身躯,微微颤抖着,王美人神情凄婉,就象是一朵在风雨中荏弱无依的白花。 那怕到了今日,王美人也想不明白,当初的景宗皇帝,为什么会在忽然之间,对自己大发雷霆,并指责自己‘勾结外臣,惑乱君王’?究竟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当时的景宗皇帝愤怒如此。 同时,在王美人的心中,又有着深深的负罪感,因为景宗皇帝的意外中风,确实跟她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美色,景宗皇帝又怎么可能会在大发雷霆之时,又忽然要宠幸她吧,从而引发病症。 这些时日,王美人每时每刻,都要承受着铺天盖地的骂名,特别是长春宫的何昭仪,言辞最是恶毒,有时候,一个眼神,传达的都是一声难听之极的斥骂,除了她的儿子洛王李安,还能不时的进宫来宽慰她几句之外,心中的凄苦,竟然完全无法向他人倾述。 王美人觉得,虽然她现在还活着,但实际上,她已经死了,她之所以坚持着不肯自杀,唯一的原因便是,她要帮助她的儿子洛王李安,登上皇位。 也许,还有一个理由,让她坚持着,不肯放弃自己的生命,那就是,她希望能够出现奇迹,让景宗皇帝意外康复。 只是这种可能,随着时光的推移,随着景宗皇帝病灶的毫无起色,越来越变为了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想。 王美人步履轻移,来到榻前,伸出修长玉指,抓握住了景宗皇帝的枯干手掌,拿着景宗皇帝那幅呆傻模样,王美人的双眸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泛红。 王美人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房门已经关闭,跟随她一起进来的太监宫女,也都在一瞬间,无声的倒卧在了地上,当她的柔荑与景宗皇帝的手掌相握的那一瞬间,一只粗壮手臂忽然从她背后伸出,按住了她的嘴,并以她无法抗拒的力量,把她的身子压俯在了榻上。 陆恒站立在王美人的身后,他清楚的知道,在此刻,只要自己的手掌轻轻一扭,怀中的王美人便会香消玉陨,丧失性命,但不知为什么,陆恒却想起了长春宫的何昭仪,想起了何昭仪那在精明之中,暗含怨毒之色的眼神,如果把王美人杀了,这后宫之中,岂不成了她何昭仪一人的天下。 陆恒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太尉陆平,跟何昭仪商定的合作条件究竟是什么,但这些日子,在太尉府中,陆恒跟老爷子陆平,还有老狐狸方仲行,探讨最多的事情,就是权力架构问题,轻易的就把王美人杀死,似乎并不是最佳方法。 这种认定,完全是陆恒的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既然不能杀死,那么 感受着搂抱在怀中,王美人那娇柔身躯的惊惧颤粟,鼻端闻嗅到的,全是充满诱惑的温香软玉的气息,陆恒虽然看不见王美人的脸,但在他的脑海中,幻现出来的却是,在斋宫赐宴时,王美人那雍容华贵的气质,和风华绝代的容颜。 而最最让人疯狂的,是王美人的高贵身份,和流动着淫媚气息的桃色传闻。 近在咫尺的床榻上,躺卧的便是一国之君的景宗皇帝,曾经,景宗皇帝是那样迫切的,想把自己置与死地,而此刻,自己却能够在他的面前,奸淫他最心爱的妃子,而他又无力阻挡,这本身就是一件无比爽快并刺激的事情。 黑色的暴虐之火,就这样,被轰然燃烧。 陆恒一手按住王美人的嘴,一手并指如刀,一划之下,王美人的下裳裙裾随着一声轻响,中分开裂。 王美人惊恐万分,她想喊叫,她想挣扎,但在此刻,她的嘴被捂住了,她的身子,被前压的紧贴在床榻的边缘之处,两只手臂也被紧紧按住,浑身上下,除了眼眸能动以外,身上的其它部位,都被后面那人牢牢的控制住了。 从后背传来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觉。 后面那人,究竟是谁? 王美人转动着眼眸,放弃了反抗,说实话,她也没有力量进行反抗了,忍辱的泪水,情不自禁的从眼角滑落。 接着,便是清脆的撞击声,响而密,渐渐的,在撞击声里,又搀杂了些许水意。 泪水仍然如滚珠般的滑落而下,在泪眼朦胧中,王美人骇然发现,床榻之上躺卧的景宗皇帝,那双多日里来,都是凝定的瞅着虚空的某一点的眼眸,竟然缓缓的移动而下,向她瞅来。 在那双眼眸中,似乎也在燃烧着升腾着某种火焰,只是那火焰实在是太虚弱了,太黯淡了,并在猛的一次跳闪后,消逝不见,接着,占据了眼眸所有位置的,一个高大的仿佛魔神般的身影。 王美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还使终紧握着景宗皇帝的手掌呢,只是那手掌的温度,已然冰冷。 “陛下!” 在心中,发出这样的一声绝望惨呼的同时,王美人昏了过去。 陆恒神情亢奋,满面通红的抽身而起,在他的额角处,挂着几滴晶莹汗珠,打快枪,而且还要保证自身的享受质量,这可真是一件体力活啊! 他拭探了一下景宗皇帝的鼻息,用不着他动手了,景宗皇帝已经死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陆恒把床上的锦被扯了过来,盖住了躺卧在地上,一派狼籍的王美人。 接着,陆恒整理衣衫,从床榻下面,把那名死去的禁卫军校尉拉了出来,把他的佩刀取下,插在自己的后腰上,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勾索,勾住房屋的大梁,陆恒仿佛猿猴一般,顺索而上。 来到大梁之上,陆恒把勾索收起,他顺着大梁,快步走到宅屋的西边墙壁处,把刀拔出,仰举向上,左右摆动,撬着屋顶的琉璃瓦片,由于陆恒担心发出大的声响,而把外面的禁卫军士卒惊动,所以他的动作很是小心。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屋顶露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天空,陆恒从怀里拿出一个号炮,放在外面的琉璃瓦上。 对于派人入宫,来刺杀景宗皇帝一事,太尉陆平是坚决反对的,反对的理由便是,担心刺杀不成,引发禁卫军的反噬,使所有的图谋都功亏一篑。 而陆恒却坚持认为,唯有派人把景宗皇帝刺杀了,才能从时间上,掌握全局的主动。 派谁来刺杀景宗皇帝,是第二件难以决断的事情。 能够担此重任者,除了陆恒,还有陆九皋,因为刺杀者,必须要有强横的武道修为,就算是被发现了,也能凭借自身的武力,冲出包围,安全逃逸。 常崧的武道修为到是够了,只是形象,还有老咳嗽的体质,完全不适合参加这次的刺杀行动。 如果派一名不引人注意的死士,前来刺杀,也许会成功,也许会失败,但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那名死士都很难做到,将正确的消息,即时的传递出去。 而消息的正确性和即时性,将决定这次行动的成败。 当这根号炮被点燃,并在夜空之上绽放的时候,陆九皋就会动手,杀死都卫军的统领年达,那两名都卫军的副统领,将宣布全城戒严,并把京都四门的千斤铁闸同时放下,切断城里和城外的一切联系。 而太尉陆平,在看到号炮之时,也会出发去禁卫军的统领府,向尉迟勇展示调兵金牌,要求尉迟勇听候他的命令。 老狐狸方仲行,则去抚南大帅张崎的府中 就在这时,陆恒听见屋外,传来一声喊叫:“臣,李强,想请问一下,王娘娘你今晚,是住在这里?还是要回雨花阁?时辰已经不早了。” 陆恒的脸上,挂着恶魔般的笑意,把点燃的火摺子,伸向号炮的引信。 一百九十三章 意外 一百九十三章意外 恭立在院外的禁卫军副统领李强很是纳闷,为什么屋中竟没有任何人应答他的话语,他忍不住再次喊叫道:“娘娘,王娘娘” “呲” 一声刺耳的尖锐啸叫忽然响起,从宅屋西边的屋顶上,冲天飞起一道拳头大小的黑影,直直的升飞了二十多丈高,才在半空中‘嘭’的一声爆炸开来,但见满天花雨,在漆黑的夜幕中,组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鬼脸,缓缓转动着,良久方熄。 竟是一枚流星花炮。 京都制造花炮最有名的世家,便是“百鬼”周家,制造出来的花炮,不但小巧精致,而且形成的影像,能在空中停留颇长时间,鬼面图案在除夕之夜时猛然出现,可以引发不少观望者的惊呼喊叫,从而更能增添喜庆气息。 但此刻,这枚倏然绽放的鬼面流星花炮,却让众人感觉说不出来的诡异。 空气似乎凝滞。 片刻之后,李强才反应过来,他脸色大变的喊叫道:“不好!”便拔刀出鞘,率先向那宅屋奔去,他身边的禁卫军士卒,虽然有些人还是不明所以,但也条件反射般的跟在李强的身后,一起冲了过去。 四五丈远的庭院,几步便已跨过,李强一脚踢在紧闭的屋门上,两扇屋门随着‘哐’的一声巨响,轰然倒下,在尘土飞扬中,宅屋燃烧的烛光明灭闪烁,光线一下暗了下去,便在这时,又是一声‘哗’的巨大声响传来,从宅屋东面处,屋瓦‘噼噼啪啪’的掉落而下,隐隐的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撞开屋顶,破瓦而去。 守候在宅院四周的百名禁卫军士卒,先是被流星花炮,把目光吸引到了宅屋的西面,又因为李强的那声喊叫,而向宅门口处聚拢,不料,在宅屋东面的房顶上,随着一声巨响,一个高大人影竟跃身而出,同时把无数碎石瓦片向众人踢来。 插立在院墙周围的气死风灯,在碎石瓦片的击打下,熄的熄,灭的灭,一时间,众人都有难以见物之感,有几名禁卫军士卒,神智还在迷惘之间,便见一个高大身影旋风般的向自己冲来,接着,自己便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带得往外飞了出去。 等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仍然无法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就在这时,从宅屋中,传来了李强惊恐之极的喊叫。 “陛下!” 陆恒伏高窜低,找寻的都是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他的身形仿佛鬼魅一般,快速的闪行着。 在皇宫大内中,建有一条在危险之时,能够让皇室的重要成员,迅速逃离到宫外安全地方的秘密地道,地道的进出口,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资格知道。 在行刺之初,长春宫的何昭仪便专门告诉了陆恒,此刻,陆恒距离最近秘道的入口,便在六七百步远的御花园中。 陆恒的心情,无疑是爽快的,不但成功的杀死了景宗皇帝,出了当年的恶气,还顺便品尝了王美人的丰润**,体味到了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的消魂境界,只要过了前面的那块草坪,在草坪尽头的假山中,便是秘道的入口了,进入秘道,便等于大功告成。 当陆恒奔行到了草坪之上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陆恒奔跑的时候,捷如黑豹,而此刻说停就停,却也沉稳如山,他的目光闪动着冷芒,向身子斜上方瞅去,脸上露出慎重神情。 在陆恒身子的斜对面,是一片竹林,这些竹子的最高处,站立着一个削瘦身影,任凭那万千修篁,随着北风的呼啸,而婆娑摇曳,那身影竟始终保持着,笔直潇洒的站立身姿,颇有些‘任它涛生涛灭,我自屹然不动’之势。 因为夜色如漆,再加上距离颇为遥远,所以陆恒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清楚的感觉到,从那人的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带着阴森气息的强大压力,这压力,甚至让陆恒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只要他继续向前奔行,那人便会从竹尖之上一跃而下,对他实行凌厉攻击,而在奔行中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下,对方那蓄势待发的全力攻击。 这是什么人?竟是如此强大? 在心惊之余,陆恒提聚全身功力,把手中的长刀缓缓抬起,当刀尖指向那人站立在半空之中的身形时,压力的感觉倏然消失。 “无耻鼠辈,你是想要跟贫道比试么?” 随着一声清叱,那人仿佛天外飞仙一般,从竹尖上跃身而起,在半空中,一道光影有如长虹经天,对着陆恒疾刺而来,剑锋因为与空气的急速摩擦,发出嘶嘶声响,剑身泛起的光华比闪电更要刺目耀眼。 陆恒双眸寒光暴射,杀意弥漫,发出狼嗥一般的喊叫,便迎了上去,他全然不管刺向自己胸口的剑光,举着长刀,对着那人的头顶,迅若雷霆般的一刀劈下。 面对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可是绝对不能退却的,如果退却了,对方剑势已足,很有可能一剑便要了自己的小命,这时候,最佳的方法就是跟对方赌命,赌面对生死时,都毫不动容的铁血本质。 当对方一剑刺死自己的同时,自己也定能将对方一刀劈为两半。 这种自信,唯有历经生死边缘的徘徊,才能磨练出来。 那人的武道之强,还超出了陆恒的想象,竟然还有余力,在半空中强行变招。 “铛” 随着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一溜火花四射,那人的身子象落叶一般,向后飘飞而去,轻轻巧巧的便落在了地上,而陆恒则踉踉跄跄的向后倒退了三四步,最后一脚,更是踩在了一块石头上,才借力站稳了身形。 而那块石头,在瞬间龟裂。 妈了个巴子的!皇宫之中,什么时候竟有了如此强者? 陆恒怒目圆睁,一口逆血到了咽喉处,又强行吞下,这时候,他已看清来人了,竟是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中年道姑,高鼻薄唇,一双细长眼眸,冷肃慑人,在她的手中,拿着一柄抖动不已的长剑,也正一脸阴晴不定的打量着自己呢。 “你是什么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对方发出质问,他们的语气中,都有着一种‘你是强盗,我是官兵’的理直气壮。 在一怔之后,那名道姑上下打量着陆恒,冷笑道:“竟敢跟贫道动手,你胆子到是不小啊,你这张脸是经过易容的吧?你究竟是谁?” “你管得着么?!” “你算老几?!” 陆恒毫不示弱的对骂道,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喧哗喊叫声,并有越来越大之势,知道景宗皇帝已死的事情发作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当下,低叱道:“滚开!”便挺刀向前冲去。 这时候的陆恒,神情狞厉,就象是一头凶兽,啮着滴血的牙齿,发出低沉的咆哮,充满了危险和暴戾的气息。 他冷酷的目光,能让呼啸的北风凝冻。 虽然,那名道姑自认自己是天下的最强者,但在此刻,面对陆恒身上散发出来的迫人凶厉,也不由感到一阵心悸,接着,她勃然大怒,这小子是谁?也太张狂太嚣张了! 空气似乎变得凝重了,如果说陆恒的杀意是滔天巨浪,那么,那名道姑就是不被风雨所动的岩石,任凭袍服飞舞,任凭发丝飘扬,那名道姑昂然站立在那里,长剑斜指,目光冷峻。 “杀!” “杀!!” “杀!!!” 陆恒的口中,发出裂帛般的喊叫,他渐渐加快的步履,更仿佛是踩踏着激越的鼓点,神色越见狰狞,忽然,他高高跃身而起,双手握刀,高举过顶,对着那名道姑的头颅全力劈下。 这一刀,就象是阴郁天空的闪电。 如果闪身躲避,岂不弱了气势,那名道姑横剑格挡,不过,她在刚才,已经知道陆恒臂力的强猛,当下长剑稍稍倾斜,借此达到卸力的效果。 在兵刃交击的瞬间,陆恒便感觉到不对了,他顺势滚倒在地,一脚疾踢而出,在他的头顶上空,出现了数道剑影,发出‘嗤嗤’之声,凌厉之极,接着,那名道姑的身子,再次象飞絮一般,向后飘飞而去。 陆恒站起身来,从空中飘落而下的,是他被长剑斩断的缕缕发丝,此刻他的发型,已是半边长半边短,极不对称,很是怪异。 而那名道姑的道袍下摆,也多了一个难看之极的脚印,不过陆恒却知道,那一脚,他并没有踢实。 “卑鄙!无耻!!” 那名道姑忍不住骂道,这小子的刀法,已达到开山立派,一代宗师的功力了,但行事太过卑鄙无耻,撩阴腿,那可是江湖蟊贼才用的下流招式啊。 “老杂毛,你躲得到是挺快!” 陆恒也血红着双眸,恨恨不已的骂道,如果是在战场上,到处都是人,都是刀枪剑戟,刚才那一脚,至少能要了这个老道婆的半条性命。 一百九十四章 失手 一百九十四章失手 听到陆恒竟然骂自己是‘老杂毛’,那名道姑的脸,在这瞬间,就如打翻了颜料房的布,什么样的难看颜色都出现了,细长的眼眸,更是绽放出恼怒之极的寒光,她脚尖一点,瘦长的身子仿佛幽灵一般,便已出现在陆恒身前,手中长剑顺势刺出,半空中,立刻响起了裂风般的异啸,更仿佛是有无数星辰,在漆黑的夜色中,璀灿闪烁。 陆恒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便冲了上去,冲向剑光最盛之处,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双眸更跳跃着宁死不屈的光芒,刀借腰劲,对着那名道姑的肩膀斜劈斩下。 闪亮的刀光,就如东海月升,光披万里,星辰般的剑光在这样的刀光照耀下,顿时失去了颜色。 在这一刻,陆恒心里清楚的很,以那名道姑表现出来的攻击速度,闪避是没有丝毫用处的,唯有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斗!才有可能险中求生。 这个不知是从那里冒出来的老杂毛,剑法着实高妙,不但凌厉猛悍,匪夷所思,而且身法也兔起鹬落,迅捷无伦,与她相比,陆恒自认无论是在功力方面,还是招式的精妙上,都要差上一截,长时间的缠斗下去,自己十有**要大败亏输。 再说了,自己现在是见不得光的黑人,根本就不可能安下心来,跟她一招一式的比试,如果被认出身份,那可就不妙了,所以必须速战速决,逃离出去。 如果是在战场上,两人对峙交锋,陆恒到是有把握,拼着自己受伤,能把那名道姑挥刀斩杀,因为战场上的环境,是不允许人做大幅度的闪避退让的,更讲究凌厉刚猛,一击必杀。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对方拼命,只要能够逼迫对方让开道路,让自己乘隙逃入假山之中,进入秘道里,便是胜利。 别看陆恒摆出一幅拼命的架势,其实,陆恒并非鲁莽之徒,他还是有所依仗的。 在陆恒身上,穿着江北陆氏的终极防护盔甲――精制内甲,把身上的各个要害都给护住了,只要双方在交锋中,那名道姑不能把他一剑刺死,陆恒便有信心,利用对方刺中自己身体时的瞬间停滞,而让对方付出难以相象的代价。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与耳的响起,这皇宫内院,仿佛在忽然之间,变成了铁匠铺子,最后,随着一声让人牙酸不已的刺耳鸣响,两人各握相交在一起的刀剑,几乎是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惊验万分喘息相闻的快速错身而过,在那一瞬间,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火焰一样燃烧的疯狂战意。 陆恒把握时机,“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正中那名道姑的鼻子。 妈了个巴子的,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错身而过后,陆恒毫不回顾的撒腿就跑,他一蹿一跳的样子,仿佛是受到惊吓的兔子,既灵活,又快捷无伦。 凛冽的夜风吹袭而来,陆恒身上的太监服,出现了无数裂纹,千创百孔,比乞丐穿的鸩衣还要破烂,更有鲜血不断沁出,内甲的皮索也断裂了,随着他的跑动,‘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零碎,他手握的长刀,更布满了锯齿一样的众多缺口。 两人相斗之处,距离假山,也就是十多丈远,陆恒三蹿两跳,便已冲入假山之中,他左绕绕,右绕绕,东钻钻,西拱拱,便已找到秘道机关,用手按下,一面布满青苔的石壁忽然裂开,出现了一个门户,陆恒合身扑入进去。 看着那面缓缓关闭石壁,陆恒在心中,总算是出了一口长气,心想,这下可算是安全了,便在这时,从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沉闷之极的低哼,接着,是地动山摇般的轰然巨响,那面石壁龟裂破碎,一双莹然生光的手掌,穿过漫天飞溅的碎石,重重击打在他的身上。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老杂毛,还是人么?! 陆恒的身子向后飞出,在吐血昏迷的瞬间,他最后看见的,是一张在鼻尖处,挂着唾沫,扭曲变形,几如魔鬼的可怕面容。 看着口吐鲜血,躺倒在地上的陆恒,那名道姑愤怒欲狂,便要走上前去,再加一掌,将陆恒彻底击杀。 手臂刚刚抬起,她的身子却猛的一摇晃,险些摔倒在地,浑身汗水更是不能抑制的涌泄而出。 那名道姑连忙盘膝坐下,闭目运气调息,在一柱香的功夫之后,她才再次睁开眼睛,但双眸已是精光黯淡,神色更是疲惫不堪,原本半黑半白的头发,在此刻,已全部变成了灰白之色。 在她的道袍上,也出现了多处碎裂,更沾满泥土,污秽不堪,如果手上,再拿着破碗和打狗棍,便是标准的老乞婆形象了。 为了抓住陆恒,在最后的破壁一击时,她动用了四十多年修炼而成的内力真元,她的功力将因此而大幅度的减退,寿命也会随之缩短,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陆恒辱她太甚,她还真不一定会舍得动用内力真元呢。 这时候,她感觉到从鼻尖传来的嗖嗖冷意,猛然想起,陆恒吐到自己鼻尖的唾沫还没有擦去呢,连忙用衣袖拭去,这个小小动作,在此刻做出,竟是颇为费力之感。 杀了他!便是把他扒皮抽筋,也无法消解心头恨意! 那名道姑的眼中,闪动着滔天怒火。 手臂再次抬起,就在这时,那名道姑的目光,停在陆恒脸颊处,那道狰狞如龙的疤痕上,忽然间,她明白了陆恒的身份来历。 “陆恒?这小子定然就是陆恒了!” “定然就是让玉琉那小妮子武道修为退步,并险些走火入魔的陆恒了!” 这名道姑,便是玉琉公主的师父,南海听潮阁的阁主,有天下第一剑道宗师之称的青玄真人,她是被平湖公主邀请,而入住宫中的。 玉琉公主在去年年底时,忽然失踪,平湖公主原来指望,通过朝庭官府的力量,而把玉琉公主寻找回来,后来却发现,因为‘勤王谕招集令’的下达,因为征伐匈奴的筹备,等等大事交织在一起,没有人把找寻玉琉公主的事情放在心上,便是平日里最疼爱玉琉公主的景宗皇帝,也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敷衍神情,无奈之下,平湖公主向听潮阁提出了请求。 听潮阁有弟子近百人,但青玄真人最欣赏和喜爱的,便是玉琉公主,她总觉得,唯有玉琉公主的聪明伶俐,才有资格在将来,接掌她听潮阁阁主的位置,所以这次接到平湖公主的请托,青玄真人立刻派出手下的得力弟子,四处查访,她自己更是亲自来到皇宫之中,主持寻人事宜。 就在多日寻找无果的情况下,玉琉公主在八月下旬,忽然奇迹般的回到了皇宫之中,只是整个人变得憔悴非常,恹恹寡欢,最让青玄真人心痛和难以理解的是,玉琉公主的武道修为退步了许多,经脉混乱,并有走火入魔之兆。 青玄真人以师父的身份,强行逼问,加上平湖公主以小姨的身份,感情诱供,终于从玉琉公主的口中,套出了她这些日子的行踪。 原来,玉琉公主是跟随陆氏族兵征伐匈奴去了,更对陆氏族兵的领军者陆恒,情根深种,难以自己,而那陆恒,却又辜负了她的爱恋,使这小妮子因此而相思成疾。 关于陆恒脸上伤疤的事情,便也是在那个时候,从玉琉公主嘴中套出来的,由于玉琉公主说得情深意切,而且还把那伤疤的样式长短,极为形象的画了出来,所以青玄真人才会记忆深刻,并在此时一眼就认了出来。 青玄真人和平湖公主发现,玉琉公主的守宫砂仍然赤红如血,也就是说,那个叫陆恒的混蛋,虽然卑鄙无耻的占据了玉琉公主的芳心,却上天开眼般,并没有占到她身体的便宜。 这个发现,顾然让人欣喜非常,但也因此,失去了到太尉府兴师问罪的理由,青玄真人和平湖公主两人,便把玉琉公主关了起来,青玄真人更提出,让玉琉公主面壁百日,从而走出情障,进军武道更高境界。 现在,面壁也有五六十天了,效果却并不好,玉琉公主就象是失去了水份的花朵,一天比一天显得枯萎,青玄真人心中很是着急,但这种心灵魔障,她又很难加以援手帮助,所以着急也只能是干着急。 此刻,当青玄真人发现,这名躺倒在地上,羞辱自己年轻人便是陆恒时,一个恶毒无比,同时又两全其美的绝妙主意,忽然从青玄真人的脑海里闪现出来。 再次闭目养神,等功力所有恢复后,青玄真人把陆恒从地上提了起来,伸出手掌,在陆恒身上,轻重不一的拍击了九下,每一下,都让昏迷的陆恒张口喷血。 虽然从外面传来了喧哗搜索声,青玄真人因此可以推算出来,陆恒定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在青玄真人心中,便是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能够继承她衣钵的玉琉公主重要。 一百九十五章 方法 一百九十五章方法 夜色深沉。 北风呼啸,树木摇动,飞沙走石。 青玄真人提着陆恒,在楼檐树梢之上,快速飞掠着,她的动作轻捷如飞鸟,闪动似鬼魅,再加上夜色黑暗,却也不担心会被人发现,片刻功夫之后,便已来到一座楼前。 这座楼与皇宫之中其它的建筑相比,造型怪异,仿佛是一圆形巨柱,直插霄汉,昂昂然,颇有着鹤立鸡群之势,却是皇帝用来观望星辰,以此推算天下气运走向的固永楼。 固永两字,取江山牢固永久之意,当年,青玄真人的师兄,通微真人张天师入京,与天下修真门派比拼道法,获胜后被封为国师,所居住的地方,便是在这固永楼上。 修真之人,都是半仙之体,居住在这样接天的地方,才更能体察天心道意。 现在,这固永楼是青玄真人的住所,楼高九层,玉琉公主便被她关在最高一层上,责令其面壁思过。 登到楼上,推开楼门,却见屋中并没有点灯,玉琉公主身着一袭白衣,雕像般的站在敞开的窗扉之前,任凭狂风肆虐,把她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漫飞狂舞,好似要乘风而去一般。 玉琉公主高挑削瘦的身躯,站立在猛烈的风中,显得是如此的荏弱无依,但偏偏又给人一种坚韧和倔强的感觉。 青玄真人把陆恒,就象扔拉圾一般的扔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但玉琉公主仍然站立在那里,连头不曾回顾一下,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玉琉!” 青玄真人低喝道,在她深沉威严的声音里,既有着当师傅的心痛,又有着恨其不争气的怒意:“你都面壁六十多天了,难道还没有从情障中走出来么?” “师父,你说,人活着,为的是什么?” 玉琉公主幽幽问道,在她的声调语气中,透着看不见的惘然,和摆脱不了的痛苦。 “人活着,就是为了锻炼精神,磨砾意志,通过在武道上的修炼,从而进军无上天道。” 青玄真人语意铿锵的说道,在她的话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人之寿命,不过百年,在天地神明的眼里,人和草木蝼蚁完全没有分别,都是可以漠然视之,随意踩踏的贱物,所以才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说,唯有不断修炼自我,看破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看破名枷利锁,才能够永远的超越自我,成就天心。” 青玄真人负手站立,气宇清华,整个人,看上去就象是一柄出鞘利剑,闪发出让人不能凝目注视的光辉,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的道袍太过破烂,而且脸色也有些苍白的话,所谓的神仙中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青玄真人一脸炽热的瞅着玉琉公主,就如瞅着迷途的羔羊:“玉琉,你在我所有的弟子中,是最有天份的人,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并超过我,达到历代祖师都没有达到的高度。” “可是,天心是什么?就算能够看破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看破名枷利锁,那么,人活在世上,还有何快乐而言?” 青玄真人一怔之后,恨铁不成钢的怒叱道:“玉琉,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透呢?什么是快乐?快乐就是一种心情!你在爱恨情仇名枷利锁之上得到快乐的同时,你也要承受着失去变幻欺诈等等痛苦,而武道修行,则是永久的快乐,是超脱俗世的快乐。” “可是,师父啊,你老人家爱过恨过么,你老人家可知道,爱恨的感觉,是多么的甜美和痛苦?” 玉琉公主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她在向青玄真人询问的同时,也是在向内心的自我提出质疑:“我在修习武道时,是能感觉到快乐,一种身心完全放松的快乐,特别是在练完剑和修习完内功之后,身上的每一根毛孔都透着清爽,整个人,仿佛都会随着呼吸飞起来。” “可是,可是啊,在与陆恒交往的那些日子”玉琉公主的声音倏然低柔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某个梦境之中:“那快乐,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呼吸,都能让我感到由衷的欢喜,并在睡梦中,以一种甜美的气息伴随着我。” “当然,还有痛苦,那痛苦就象是一把钝刀,在切割我的心,更象是一只巨手,要把我整个人,都撕裂成碎片,那种痛苦,让我恨不能马上疯掉,恨不能马上死去,恨不能把陆恒千刀万剐,切碎了喂狗,师父,你说,陆恒那个混蛋,他凭什么那样对我?!” 玉琉公主的情绪倏然激烈起来,只是那激烈极为短暂,就如一块石头投入江面,倾刻间又平复了下去:“那天晚上,我带着阿迪娜,快马疾驰的离开军营,我当时唯一所想的,就是要离开陆恒,离他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跟他见面,可是不知为什么,随着快马的奔驰,随着我心情的平复,我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在向地狱深处堕去,周围看不见一丝光亮,更仿佛是瞅着一颗美丽耀眼的星辰,在逐渐变小变暗变泠,并消失远去” “师父,你知道么,我想杀了阿迪娜,特别是在知道,阿迪娜怀了陆恒孩子的时候,可我下不了手,我下了手啊师父。”玉琉公主低声喊叫道,她的声音中,传达着刻骨铭心的痛苦,和自我剖解的无力。 “冤孽啊冤孽!玉琉,你太让我失望了!” 青玄真人气的浑身哆嗦,一张脸,更是拉长的仿佛是鞋底,眉毛倒竖,眸光冷冽,她实在是无法理解,玉琉公主所说的那些所谓的欢乐和痛苦,而最最让她气愤的,就是玉琉公主竟拿感情之间的欢乐痛苦,来与大道修行的欢乐痛苦相比较,这,有可比性么?这完全是对武道修行的亵渎啊! 青玄真人自幼出家,对于她来说,男女之情,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是修道人进军无上天道的最大障碍,而此刻,听了玉琉公主的这番倾述,青玄真人在隐隐之间,对以前所抱持的根深蒂固的认知,竟有了几分心动和怀疑。 这心动和怀疑,分明就是自己道基不稳的迹象啊,难道是因为跟陆恒交手时,动用了内力真元,自己在功力受损的同时,道心也出现了破绽? “玉琉,你知道么,听了你这番话,我真想一剑把你杀了!我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有如此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呢?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青玄真人痛心无比的说道,她呼呼喘了粗气,颇长一段时间后,才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现在,唯一能让你从情孽之中走出来的方法,就是把陆恒杀死,对,就是由你亲手杀死陆恒,这样,你才能超越自我,达到更高的精神境界,所谓的不破不立,便是如此。” “咱们听潮阁,第三代的祖师灭情真人,在年青的时候,也曾向你一样,陷入了情孽纠葛之中,不能自已,但是,她老人家毕竟非同常人,在历经红尘磨练之后,挥慧剑,断情丝,更把那个将她拉入情孽之中的男人,一剑斩杀,破而后立,成为了听潮阁历代最杰出的宗师之一。” 青玄真人满脸放光,神情有着几许热切的说道:“所以,玉琉,只要你肯把陆恒杀了,你就还有机会从情障中走出,还有机会继承我的衣钵,把咱们听潮阁发扬光大。” “杀死陆恒?” 玉琉公主用很平静的声音反问了一句,接着,她用明显的苦笑语气说道:“我也想杀死陆恒那个混蛋啊,我恨不得他现在就死!可是,我打不过他啊,他太强大也太厉害了。” 玉琉公主心有余悸的说道:“师父,你不知道,陆恒他有多凶,就是你老人家,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呢,他一个人,能打败一百个,不,是一千个人,他率领四千多陆氏族兵,杀死了好几万的匈奴人,纵横匈奴草原,没有一个人能挡住他的攻击,就连匈奴第一勇士血狼楼班,也让他一刀就给杀了” “够了!” 青玄真人喝止道,玉琉这丫头,也太长陆恒的志气,灭自己这个当师傅的威风了,她越听越气,这那里是要杀死陆恒啊,这分明就是在表扬陆恒呢,自己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徒弟来,而且还一门心思的认定了,唯有她,才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自己是不是也有些昏头了? 青玄真人冷声说道:“我已经把陆恒抓来了,他的经脉,更让我用‘逆血怒龙’的手法封闭了,现在,你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轻而易举的把他给杀了。” “什么?” 玉琉公主蓦然回首,星眸放光,不能置信的瞅向青玄真人,接着,她的目光缓缓下移,停落在地板之上,那个爬伏不动的熟悉身影。 一百九十六章 必死选择 一百九十六章必死选择 玉琉公主缓缓蹲下身去,芊芊玉手伸出,颤抖着,就如风中弱柳,终于搭在了陆恒的肩膀上,微一用力,已把那身躯翻传过来。 虽然夜色漆黑,虽然楼上光线黯淡,虽然陆恒的脸上,布满了尘土泥污,还有用来易容的斑驳白粉,但玉琉公主还是一眼,便把陆恒认了出来。 “啊!” 玉琉公主忍不住轻呼一起,没错,这就是陆恒!这就是陆恒那个混蛋! 高耸的鼻梁,脸颊上狰狞的伤疤刀刻般的下颔线条,都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但为什么?从陆恒的眼眸中,放射出来的,却不再是昔日那带着色情强悍和有着明显侵犯意味的眸光,而是一派浓的化不开的深情,既有着高山般的压迫,又有着火焰般的炽热,更有着水一般的温柔。 这人,真的是陆恒么? 这样的目光,竟会出现在陆恒的眼中,玉琉公主简直不敢相信,但此刻,它出现了,而且还是那样的真实,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玉琉公主身子一晃,几乎摔倒,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犹在梦中。 在被摔落到地板上时,陆恒就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此刻,陆恒觉得自己的身躯,每一寸每一个毛孔,都有着被刀割般的疼痛,并且,那疼痛还是逐渐加剧,可他的神智偏偏又很是清明,于是,那疼痛的感觉,便更加深刻了,更加让人难以忍受,想来,所谓的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妈了个巴子的,那个老杂毛,不知对自己下了什么样的黑手呢? 陆恒双眸怒睁,他想挣扎,想吼叫,想用手,自己把自己撕裂,以此来发泄那能让人疯狂的疼痛感觉,但他现在,不要说开口说话了,就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陆恒听见了玉琉公主对自己的爱情独白,他很感动,但他更后悔。 当初,自己自认为,从云娘那里,已经把追求女孩的本领,十足十的学到手了,而且还有发扬光大,开辟一番新天地的气象,所以自己雄心万丈,想把玉琉公主完全征服,让她自动的投怀送抱。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不成熟啊,没有充分的考虑到,玉琉公主刚烈的性格,和好面子的虚荣心,虽然玉琉公主对自己已是情根深种了,但要让她自动的投怀送抱,卖弄风情,那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 靠,要是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狠下心来,把玉琉公主霸王硬上弓了,不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么?! 此刻,出现在陆恒眼中的玉琉公主,憔悴了许多,昔日那仿佛是精灵般欢快,永远都不知晓世间愁苦的秀美的容颜,多了些许岁月苍桑,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眸,更有着为情所困的淡淡哀伤。 在那双星眸中,在这瞬间,暴射出来的是蓦然相见的欢喜,就连憔悴的容颜,也因为那发自内心的欢喜,而散发出夺人的光华。 两人你瞅着我,我瞅着你,目光相锁相扣,一时间,各自的神情都有些痴了。 “玉琉,拔出你的剑,杀了他!”瞅着两人的情形,青玄真人的脸色越来越青,忽然厉声喝道。 “是。” 玉琉公主下意识的便应了一声,当她的手按在了冰冷的剑柄上,神智却又一下恢复了过来,于是,拔剑出鞘的过程,便显得极其漫长。 我要杀死你了,我要杀死你了,我杀死你,好么?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啊!与其死在那个老杂毛的手里,还不如死在你的剑下呢 两人目光交错,彼此神情复杂。 “铮” 长剑终于出鞘,清越的剑吟嗡嗡不绝,但为什么,秋水般的剑光,在幽暗的屋中,抖动的却仿佛是飞舞的流莹。 虽然青玄真人自认自己,有着‘泰山崩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与左而目不瞬’的定力,但在此刻,她也不由在心中,暗暗为玉琉公主使劲加油。 杀!杀!!杀了他!!!你到是杀啊!!!! 凝霜宝剑缓缓移动着,终于对准了陆恒的咽喉,颤抖着,长时间的颤抖着,终于,那一剑仿佛有所决定般的刺落而下,青玄真人欢喜的险些叫出声来,不愧是我青玄真人的弟子啊,关键时刻,决不手软! 却不了,转眼之间,她便发现,那一剑,竟是贴着陆恒的脖子,刺落在地板上,陆恒毫发未损,接着,她便看见玉琉公主‘扑嗵’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扬着一张小脸,凄然的喊叫道:“师父,师父” “你,你要怎样?”青玄真人气急败坏的问道。 “师父,你你”在种种复杂表情闪掠而过后,最后定格下来的,是毅然决然的坚定,和愿意用生命来替代的泣血哀告:“你,你老人家放了他吧。” “放了他?!” 青玄真人气极而笑,笑声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失望:“你竟然请求我放了他?!告诉你,玉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青玄真人神情狞厉,一字一句都带着极地冰川般的寒意:“陆恒,他必须死!我在他的身上,用的是最狠烈,最毒辣,完全无解的‘逆血怒龙’的手法,他现在,正承受着万蚁啮心,阴刀灭魂的痛苦呢,你一剑杀了他,其实倒是在帮他解除痛苦,否则,在半个时辰之后,他将逆血上涌,爆体而亡。” “玉琉,你太不争气了,不要怪师父我绝情,现在,我给你两种选择,一种就是,你一剑杀了他,从此脱离情障,无遮无碍的进军无上天道。” “还有一种就是,你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承受万般痛苦折磨之后,最终爆体而亡,而你自己呢,从此陷身在情孽的旋涡之中,不能脱身出来,或者成为一个被世人唾弃的疯子,或者自杀身亡。” “一条是光明大道,一条是地狱深渊,你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还是由你自己还选择吧。” 说罢,青玄真人冷笑一声,长袖一摆,转身便走了出去。 她现在,无论是看见陆恒,还是看见玉琉公主,都有一种想拔剑砍人的冲动,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为好,反正,陆恒是死定了。 听到青玄真人的话语,玉琉公主就象是堕入冰窿之中,整个人都僵了,她不能置信的看看青玄真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躺卧在地上的陆恒,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一个音都没有发出,晶莹的泪水已如滚珠般的滴落下来。 此刻,陆恒觉得自己的身上,没有一处不是痛到了极点,就象是在接受烈火的焚烧,他的神智渐渐的变迷糊了,一些往事,就如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闪掠而过,最后消失在内心不甘的吼叫声中妈了个巴子的,老杂毛,本少爷变成了鬼,也不会与你干休 玉琉公主修长的身躯,就象是抽了筋一般的缓缓软了下去,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绝望,她把陆恒的身子捧起,放在自己怀中,这时候,她发现,陆恒的肌肉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并且越来越深,有细小的血珠从毛孔中沁出。 “陆恒,陆恒” 玉琉公主轻声喊叫着,每一声,都掺杂着刻骨铭心的爱恨,而在这一刻,陆恒已听不到她的呼喊了,陆恒的眼眸变成了血红色,并突兀而起,几欲从眼眶中爆裂开来。 玉琉公主完全可以想象,陆恒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在她的脸上,露出感同身受的不忍,唇齿相接处,更有鲜血沁出,忽然,她的眼中,闪动一抹刚烈,她自己先盘膝坐好,再把陆恒的身子立坐起来,有所决定般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按在了陆恒的丹田之上。 在人的身体中,有无数条血脉,这些血脉,都有着自己的流动方向和速度。 血脉有主次,有粗细,纵横交错,所以每一条血脉的流动的方向和速度也都不一样。 所谓的‘逆血怒龙’,便是把极其阴柔的内力,输入人体之中,让人体所有血脉的流动方向都发生逆转,并逐渐推动逆转速度的加快,最后,所有鲜血将如怒龙狂卷一般,把人体的内脏摧毁,并在**最终承受不住巨大压力时,爆体炸裂。 这是一种技术含量极高的手法,以玉琉公主的内力,要想破解这样的手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玉琉公主自己也是深知这一点。 此刻,玉琉公主把自:的内力真元渡入陆恒的身上,因为她的内力修炼,和青玄真人是同源同脉,所以可以为陆恒缓解大部分痛苦,而不会出现爆体炸裂的情况。 但同时,她往陆恒身上输入内力真元,就等于是打开了自身经脉的通道,控制陆恒逆血流动的阴柔内力,也将侵入她的身躯,而她的内力,又无法跟青玄真人留存在陆恒体内的阴柔内力相抗衡,所以,她也会出现逆血流动的情况,她将跟陆恒一起,心脏炸裂而死。 说白了,玉琉公主往陆恒身上,渡入内力真元,就是一种变相的共赴黄泉。 拔出剑来,把陆恒斩了,再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也能达到共赴黄泉的效果,不过,这个方法,痛快到是痛快了,但跟渡入内力真元相比较,还是有很大的不足。 共同承受逆血冲击的痛苦,并在同一时刻,心脏炸裂而死,甚至还能感觉到,两人在离开这个人世间的最后意识,这样的死亡,似乎更能显得亲密浪漫一些。 陆恒,你个混蛋!你要是在最后死的时候,想到的女人不是我,我跟你没完! 师父,你老人家给了我两条路,但你没有想到,我会选择一条,连你老人家都没有想到过的道路吧?! 玉琉公主清冷如雪的脸颊,泛起了一抹微笑。 在这一刻,对玉琉公主而言,与陆恒共同面对死亡来临的瞬间,是她人生的最后盛典。 一百九十七章 灵犀 一百九十七章灵犀 内力相通,先是阴冷的气息,从陆恒的身上丝丝引入进来,接着,自己的血脉似乎也被冻结,而停滞流动,再随后,逆血如堤崩浪涌,倒卷而回,疼痛的感觉瞬间撕裂了玉琉公主的每一缕神经。 陆恒身子一震,原本吹气般可怖欲裂的身躯,到是一下子就平缓了下来,赤红沁血的肌肤也再不象刚才那样触目惊心了,而玉琉公主的雪白肌肤,因为逆血的流转,却渐渐的变成了血红之色,最后,她肌肤的颜色,跟陆恒肌肤的颜色完全相同。 五分的疼痛,性情坚毅的人也许可以默默忍受,八分的疼痛,也许可以通过喊叫来表达出来,十分的疼痛呢?十二分的疼痛呢?? 喊叫的力量都已经失去,那是一种身心都崩紧到了极点的尖锐。 两颗在痛苦中拼命挣扎的心灵,就那样相遇了,没有迟一分也没有早一分,便毫无滞碍的溶入了对方的灵魂深处,就如灵魂的紧密相拥,于是,痛苦的感觉减轻了,随之而生的,竟是超越了一切痛苦的幸福感。 因为有你相陪伴,因为有你共同赴死,今生,可以无悔! 逆血流转,如烈焰焚身,当我们的心脏同时爆裂炸碎那一瞬间,是否,我们就如传说中的故事那样,变化成为一对翻飞的,不离不弃的蝴蝶? 风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冬季的第一场雪,从天空中撒落而下,飘飘兮,簌簌然,有的雪花从敞开的窗扉飞入楼中,停落在陆恒和玉琉公主的头上肩上,旋即溶化。 在万籁俱寂中,一个大大咧咧,嚣张放肆的声音响了起来:“常爷爷,这里可是固永楼啊,根据地图标注,这里一向荒芜,离恒少爷刺杀皇帝老儿的地方,更是在一个大对角之上,恒少爷怎么也不会到这里来呢?” “老夫还知道这是大对角啊?陆恒那个混小子,做事从来都不靠谱,按照事先约定,他早就应该顺着秘道,逃出皇宫,跟咱们见面,此刻也就用不着进来接应他了。” 另一个声音不耐烦的回答道,接着,是两声嘶哑难听的咳嗽:“老夫当年在军中,是最杰出的斥候,潜踪匿迹,追踪万里,那都是老夫的拿手本领,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老夫的这只鼻子啊,陆恒那个混小子,在昨天晚上,抢了老夫的葫芦,把其中的火龙酒都给喝了,断了老夫的睡前晚饮,那可是窖藏了七十多年的火龙酒啊,他就是再跑出十多里远去,老夫也能闻着味的把他找出来。” “昨天晚上喝了你的酒,今天晚上你还能闻着味,把人给找出来?靠,我以为我就够能吹牛了,想不到你老人家”第一个声音不服气的说道:“就凭恒少爷的那身本事,又怎么可能会遭遇到危险呢?” “这可不好说,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小子吃过的饭都多,最是知道,人生啊,充满了种种意外。” 随着这声人生感叹,楼门被‘吱呀’的一声推开,在门口处,多了两个身披雪花的高大身影,正是身穿宫内侍卫衣衫的常崧和陆石武。 看见盘膝坐在屋子正中处的陆恒和玉琉公主,特别是两人那微微颤抖的身躯,血红色的肌肤,扭曲的面容,让常崧猛然一怔,随后,他双眸精光大盛,低声喝道:“陆石武,你小子警戒,不要让任何人进屋来。”说罢,便快步闪入屋中,双掌疾伸,分别击按在陆恒和玉琉公主的后心之上。 如被飓风袭击,三人的身躯同时向后一仰,发丝飞扬,有鲜血从各自的嘴角流出,但陆恒和玉琉公主的扭曲表情,到是一下子显得轻松许多,便是那肌肤上的血色,也渐渐隐没了下去。 “搞什么明堂么?” 虽然口中嘀嘀咕咕,但陆恒和玉琉公主的诡异情形,还有常崧的紧张样子,都让陆石武瞬间便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他立刻拔刀在手,豹目圆瞪,扫视四周,如临大敌。 夜色如漆,一阵阴冷的北风吹来,无数雪花仿佛漫天精灵一般,飞入屋中,因为精神紧张,陆石武全然感觉不到,雪花在脸上溶化时,留下的丝丝寒意。 这夜色,这雪花,似乎都蕴藏着某种悄然接近的危险呢。 静谧,无边的静谧,能够听见呼吸和心跳声。 在一柱香的功夫之后,常崧闷哼一声,只见他的身子‘登登登’的向后退去,每一步,都伴随着一声咳嗽,每一声咳嗽,又都伴随着一口鲜血的吐出,最后,他那双刚才按在陆恒和玉琉公主后心上的手,结成双翼之印,击打在身后的楼墙之上,这才止住了后退的势头。 常崧啮牙咧嘴,眸光闪烁,神情痛苦之极,就如在喝美酒时,却无意中拿到了醋瓶,灌下了一口酸醋。 “轰” 那面楼墙倏然炸裂,碎石飞溅,出现了一个门户大小的巨洞。 也就在此刻,面面相对的陆恒和玉琉公主,同时睁开了眼睛,两人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抓握到了一起,你眼中是我,我眼中是你,再加上刚才的心灵完全相溶的美妙感觉,两人在一时间,都有些痴了。 纵有千言万语,又怎及此时灵犀一点。 一个恼怒之极的声音倏然响起:“你是什么人,竟敢到贫道的住处来胡闹!” 清玄真人在扔下陆恒后,便回到自己居住的屋中去调息静养,在她看来,无论玉琉公主会做出何种选择,都是可以暂时不用理会的事情,因为无论怎样,陆恒都是死定了。 而今天晚上,她先是跟陆恒拼斗,动用了内力真元,随后又用最厉害的手法,禁制陆恒,再加上玉琉公主的不争气,让她心情大坏,无论精力,还是内力,都已到了灯尽油枯的境界,如果不马上调息打坐,加以恢复,那就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极大的危害。 常崧和陆石武登楼而上时,正是她调息进入最关键的时刻,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神识已完全封闭,所以并不知晓。 楼墙炸裂,正是她调息刚刚结束时,当下又惊又怒,提着长剑,连身上那件破烂的,可以当抹布的道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就从房间冲了出来,首先看见的,便是一个光头大汉,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刀,杀气腾腾的站在门户之处。 陆石武的光头,就算是在黑暗之中,也如灯塔般醒目。 耳中听见一声清叱,便见从黑暗之中,扑过来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迅捷似电,把全神戒备的陆石武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吓一跳归吓一跳,陆石武可是丝毫都不知道害怕的。 他挺刀便迎了上去,就在两人将要相撞一起时,陆石武另外一只手遽然扬起,数点寒光,从陆石武的手腕处‘嗖嗖’闪出,更有一两个纸包凌空炸裂,白色的粉末瞬间铺天盖地,呛人的石灰气息,弥漫每一寸空间。 陆石武闭着眼睛冲入烟雾之中,长刀四处乱砍,威风八面,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的高声喊叫道:“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 转眼之间,他便已劈出了四五十刀,只是刀刀劈空,并没有砍在实物之上的感觉,不由心中大奇,把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却见石灰形成的烟雾,早已被北风吹散,而在他身前一丈多远处,站立着一个瘦高如剑的身影。 只听那人冷笑说道:“又是一个无耻卑鄙下贱的蟊贼。” 由于那人长发不束,被北风吹得凌乱似丝,遮挡住了面目,所以陆石武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是,在那灰白的发丝后面,流泄出来的冷冽眸光,让陆石武感到了一股迫人袭来的强大压力。 咦,自己明明记得,在身前一丈多远的地方,便是楼外的悬空之处,所以自己才会选择这里,做为攻击的发动地点,就是为了让来人避无可避,那人,又怎么可能会站立在哪里呢? 陆石武顺着那人的身躯向下瞅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那人所立足之处,竟是楼头飞檐龙首的胡须之上。 纤细的青石雕刻出来的胡须,承受着偌大的身躯,还摆出一幅稳如泰山的模样,这他妈的究竟是人?还是鬼啊?! 不怕!不怕!!不怕!!! 陆石武举着长刀,鼓着眼睛,自己给自己在心中打气,同时口中喊叫道:“你别过来,爷爷我还有很多招式都没用呢!流氓会武术,神仙都挡不住!” 就连陆石武自己,也能听出他话音中的颤抖和心虚,但想想在身后的屋中,便是情形不妙的陆恒,如果自己闪身躲避,恒少爷很有可能就要因此丧命。 一种神圣的责任感,又使陆石武的身形没有丝毫的退缩。 那人缓缓的举起长剑,剑光流转,一点璀灿星光,渐渐在剑尖处凝聚,随着那人的动作,风把她的头发,一下子吹开了,露出了一张冷厉到了极点的容颜,在那人的神情中,还流露出显尔易见的蔑视和不屑。 靠,竟是一个老太婆,不会是一个有着千年道行的老鬼吧? 陆石武下意识的握紧长刀,小心肝紧张的‘嘭嘭’直跳。 一百九十八章 求婚 一百九十八章求婚 陆石武眼瞅着那雷霆万钧的一击,已成蓄势待发之势,就要向自己攻击而来,却听得两声嘶哑之极的咳嗽,在黑暗中倏然响起,接着,斜面的楼壁无声无息的中分开裂,现出了一个人形巨洞,只见常崧提着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刀,阴森森的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常崧的嘴角还挂着腥红血丝,呼吸也急促的象是得了哮喘病的公牛,但须发飞扬,目光森寒,瞅着青玄真人,就象是在瞅着一个死人,自有一股强横威势,竟把青玄真人那即将发出的惊天一击,给硬生生的压制住了。 以青玄青人的武道修为,原本并不需要如此顾忌,被病魔折磨了有二十多年的常崧,可实际情况却是,青玄真人虽然经过调息打坐,功力却并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听到动静,便临时紧急出关,赶了过来,内息还很紊乱,颇有运转不灵之势,十成的功力,最多也就能施展六七层,否则,在刚才面对陆石武的胡乱攻击时,她也就不会选择退避闪让的方式了。 常崧的忽然出现,在时机上,拿捏的恰到好处,而站立的方位,更显示出常崧实战经验的丰富,如果青玄真人继续向陆石武发动攻击,就要在身体侧面的薄弱之处,承受常崧随之而来的闪电一击,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那会是多么可怕。 青玄真人既气愤,又奇怪,冷声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这里,所为何事?贫道可是平湖公主请来的客人!” 因为常崧和陆石武身上所穿的侍卫服,青玄真人还真的以为,这两人是大内侍卫呢。 “什么人?杀你这个老杂毛的人!” 一个平淡的声音应答道,平淡的语调,就象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话意中却流露着滔天恨意。 只见陆恒从陆石武身后的门户中,昂然走了出来,在他的手上,提握着玉琉公主的那把凝霜宝剑。 因为夜色漆黑,所以陆恒眼眸中的幽幽冷光,便显得越发醒目,不但犀利冷竣,更有着呼之欲出的暴戾和凶狠,就如铁锤在全力击打着新煅出来的刀锋时,飞溅而起的,能毁灭一切的炙热火光。 北风呼啸,陆恒衣袍狂舞,长发飞舞如旗。 雪落如蝶,在陆恒身周半尺处便无声溶化了,仿佛他的身周,升腾着暗黑之火,连空气也随之扭曲变形。 陆恒的肌肤,还残留着因为逆血的冲击,而被压迫出来的斑斑血渍,他的步履也多少有些蹒跚,但就算是这样,当他一步步向前走来时,却也给人一种睥睨天下,挡者皆亡的强大,就如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死神。 “咦,你竟然没死?!” 看见陆恒忽然出现,青玄真人的瞳孔猛然收紧,嘴巴张开的有如树洞,深邃而有内容,满脸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苍白的脸颊上,更闪过一抹奇异的嫣红,她下意识的追问道:“你怎么可能没死呢?玉琉呢?” 这话问的有点傻,更有些自讨其辱的味道,但青玄真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老杂毛,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本事,也想害死本少爷,你也太自不量力了,来啊来啊,来弑本少爷啊!”陆恒扬剑叫嚣,一脸我要报仇的挑衅:“本少爷今天要不把你千刀万剐了,还真有些对不起你这个老杂毛呢!” “陆恒,你个混蛋!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我师父可厉害呢,小心她斩了你,你把剑还我啊” 玉琉公主也闪身冲了出来,俏脸雪白,虽然神情憔悴,但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在她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欢喜之意,她口中喊叫着,让陆恒还剑,实际上,自己却拿着一条长长的青铜烛台,站在陆恒的身侧,摆出一幅如果青玄真人攻击陆恒,她便在一旁打青玄真人闷棍的架式。 还剑?哼,还什么剑?!那凝霜剑,十有**是你这个小妮子亲手交给陆恒的,逆徒啊逆徒!!! 青玄真人一眼,便看透了玉琉公主的把戏,心中一阵气苦。 “就是,就你那三脚猫的本事,也想弑恒少爷?你个老八婆,你连我都打不过!” 看见常崧陆恒,还有玉琉公主接连出现,陆石武心中大定,有风驶尽帆,那是他的人生准则,当下也举刀叫嚣着:“不怕死你就来啊!” 青玄真人气的差点没有吐血,身子一晃,险些从楼檐之上摔落下去,还从来没有人,敢跟她这样无礼呢。 难道世道变了?怎么随便冒出一个人,便敢跟她这个武林大宗师叫板,这也太自不量力了! 青玄真人脸上阵青阵白,更不时掠过一抹嫣红血色,她觉得自己气血翻涌,精神恍惚,更有一股慵懒之意,浮上心头,让她口干舌燥,如被火烤,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越是提聚功力,那种颤抖的感觉便越是强烈,仿佛是饮酒过量,在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玄真人暗暗吃惊,自己道心如磐,坚如精钢,清明似镜,就算是真的气狠了,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没有调息完毕,便强行出关,而走火入魔了? 还是 青玄真人伸手向臂腕处摸去,等她再抬起手时,在指掌之间,已多了一枚细针,黑暗中,那细针的针尖上,闪动着怪异光泽。 “哈哈,老八婆,你惨了,你中了本大爷的四色神针!” 看见青玄真人手上的细针,陆石武一怔之后,欢喜的跳脚大叫:“本大爷的四色神针,是用毒药泻药春药耗子药炼过的,威力显赫,盖世无双,见人弑人,见佛灭佛” 陆石武神情亢奋,光头灿灿生辉,狂呼道:“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 如果说,陆石武第一声喊叫出来的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吼的是气势,那么,他第二声喊叫出来的流氓会武术,神仙都挡不住便是恐吓,是自己给自己打气,因为当时,他把青玄真人当成皇宫之中的鬼怪了。 此刻,他再次喊叫出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则是胜利的宣言,是意气风发的昭告,是人生最得意的拉风之举。 虽然还想勉强提聚功力,把这几人,全部斩尽弑绝,那怕就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但自己现在的情况,着实不妙,而陆恒,还有玉琉,虽然精神萎靡,气血不足,但观其两人的经脉神情,反到有功力大成之相,一番争斗下来,恐怕是自己命丧当场,魂飞魄散,而对方却丝毫无损,如果是那样,自己的拼命之举,便显得太过意气了。 站在悬空的楼檐之上,使对方不方便联手攻击自己,否则,能否全身而退,恐怕都是一个问题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几经权衡,一番算计,青玄真人的牙齿都几乎要咬碎了,虽然心中还是万般不甘,但得出的结论却是暂避风头为好。 青玄真人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特别是玉琉公主,因为她心中明白,陆恒能够不死,十有**跟玉琉公主有极大的关系,所以,她瞅向玉琉公主的目光,便显得分外凶狠怨毒,接着,她长啸一声,破烂不堪的宽大袍袖向前一拂,漫天雪花都向众人击来,整个人仿佛乘风一般,便已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唯有那清绝的啸声,蜿蜒远去,如经天之龙,久久不绝。 “师父师父她老人家一定是恨死我了!” 手中的青铜烛台,失手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巨大声响,玉琉公主的俏脸,在这瞬间,白的几乎透明,神情间的欢喜之意,也一下黯淡了许多,只听她喃喃说道,接着,便一脸怨恨的瞅向陆恒,挥着小拳头,向陆恒肩头砸去:“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打了半晌,却不见陆恒还手和闪避,不由大为奇怪起来,以前的陆恒,可是半点都不肯让自己的。 抬眼瞅去,却见陆恒口鼻沁血,正满面微笑的瞅着自己,眸光流露出无限情意。 虽然知道陆恒口鼻沁血,十有**是因为陆恒刚刚化解了“逆血怒龙”的功法之后,便强行提聚功力,来找青玄真人拼斗所致,但玉琉公主还是心痛不已,认为自己击打陆恒的举动,实在是欠考虑了,她恨不能把自己的手砍下去,星眸含泪的嗔怪道:“你傻啊!你为什么不躲啊!” 陆恒嘿嘿一笑,并不应答,就那么瞅着玉琉公主,在陆恒眸光的注视下,玉琉公主眼中的愁苦怨怪,都渐渐消失隐没下去,心情归为了平静详和,似乎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有陆恒来为自己顶着,算不了什么大事。 两人目光相对,情意无限,似乎又回到了刚才共同赴死时,心灵交融消魂的一刻,良久,便听陆恒轻声说道:“玉琉,嫁给我当老婆吧,好么?” “好啊。” 玉琉公主下意识的应答道,接着,她反应了过来,满面羞红的喊叫道:“陆恒,你个混蛋,你想让我这个堂堂的公主给你当妾室么?你是想让我们皇族,都因为我而丢人现眼么?” “谁说是妾室了?谁说的??谁说的???” 陆恒瞪着眼睛,鼓着嘴,一幅诅咒发誓的神情:“韩家的亲事,那是我父亲许下来的,我虽然不愿意,却也无力推翻,但可以两头大啊!两头大!!” “两头大?让一个平民女子,跟我一起拜堂成亲?那我也太丢身份了。”玉琉公主皱着琼鼻,在心中盘算着:“哼,想的到挺美,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一百九十九章 动乱 一百九十九章动乱 一阵北风吹来,夹杂着飘舞的雪花,击打在脸上,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各自的身体都虚弱之极,特别是陆恒,因为体内的逆血还没有完全平复,便强行提聚功力,来找青玄真人报仇,此刻精神松懈下来,身子一晃,险些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老杂毛,我一定要斩了她!”陆恒恨恨不已。 “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我师父以前,最是疼爱我了” 玉琉公主嗔怪道,想起青玄真人离去时,瞅向自己的冷厉眼神,在那眸光中,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慈爱,玉琉公主不由黯然神伤,但同时,她又有些奇怪的对陆恒说道:“刚才我运力调息,觉得自己现在的内力虽然耗尽,但经脉通畅顺意,以前内力运行时的滞碍之处,现在也都能够顺利越关而过了,任督二脉好象也打通了耶,但,这这怎么可能呢?” “记得师父曾经跟我说过,我要是能在三十岁以前,打通任督二脉,便已是绝世天才了,可现在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还有这好事? 陆恒连忙运气内视,果然感觉到,这一次的内气运行,与以往相比,有了很多的不同,如果说,他以前的内力运行,如火如雷,迅捷狂飙,在行功之时,经脉常常会产生针扎般的刺痛感,那么,此刻的内力运行,却多了些许清凉的感觉,如溪水欢快流淌,很是舒畅快意。 更让陆恒感到欣喜的是,他的经脉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扩张。 “不错,果然是这样,我明白了! “玉琉,你知道么?我的内功心法,走的是阳刚路线,最是刚猛凌厉,而你的内功心法,则偏重阴柔,讲究的是潭深千尺,正是两个极端,咱们俩刚才,因为联手对付‘逆血怒龙’的冲击,彼此都动用了内力真元,所以内力交溶,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补,正所谓阴阳调和,龙虎交汇” 陆恒兴奋不已,拉着玉琉公主的手,一脸殷切,满面放光:“为了在武道方面再做突破,为了达到武道修行的更高境界,咱们俩以后要阴阳双修,多多上床。” 玉琉公主也正扬着满是欢喜的俏脸,星眸闪动着无限憧憬,在听陆恒解说,突然听见从陆恒的狗嘴中,冒出了一句要‘多多上床’的浑话,娇美无俦的容颜,登时间,羞燥的恨不能地板裂开一道裂隙,让她进去躲藏,她举着小拳头,便想打陆恒,但随即,又想到了陆恒现在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下去手,当下跺着脸,满面通红,又气又急的道:“谁谁谁要跟你上床了?!” 陆恒调笑道:“莫非公主你喜欢打野炮” 便在这时,从远方传来了喧哗声,那喧哗声在初起之时,只是隐隐约约,但随后,就迅速漫延开来,声浪越来越大,最后,到处都是那声嘶立竭的喊叫声。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那喊叫声汇聚在一起,有如天际惊雷,滚滚而来,形成山崩海啸的巨大声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玉琉公主惊讶的询问道,因为她所站立的位置,是固永楼的最高层,可以俯瞰整个皇宫大内,所以她依稀能够看见,在宫门的御道上,不知在何时,出现了无数火把,在火光最盛处,可以看见有一行甲士,手持闪着寒光的兵刃,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施施然的进入皇宫之内,在这行人的最前端,是一个身穿皇袍的身影。 只是那身影,无论如何也不象,更不可能是久病的景宗皇帝啊?! 瞅着远处的情形,陆石武也同样一脸惘然,他的任务就是跟随常崧一起,来接应陆恒,并不知道全盘计划。 陆恒到是知道怎么回事,淡淡说道:“圣上驾崩,楚王殿下已经顺利接掌皇位了,成为大齐帝国的新一代皇帝。” “呵,太尉大人来了,我我我常崧幸不辱” 挺刀站立在那里,使终保持僵直状态,有如雕像般沉默的常崧,忽然低沉嘶哑的说道,话语还没有说完,一口鲜血已然喷出,身子便直愣愣的向后倒去。 昭泰元年,初冬,十月二十四日,子时三刻,因景宗皇帝的意外身亡,楚王李昊在太尉陆平抚南大帅张崎太傅宋焘等重臣的拥护下,在城卫军禁卫军的保护下,顺利接掌皇位,入主大内。 在各位大臣的商议下,楚王李昊成为了大齐帝国的第三任皇帝―――顺宗。 顺宗继位后,下达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将洛王李安赐死。 京都中的皇族势力,人人自危,但因为京都的四门紧闭,并落下了千斤铁闸,他们根本就是逃无可逃,只能束手等死。 于是,所有皇族势力的关键人物,家家府门紧闭,剑拔弩张,神情绝望,特别是汝阳王李越的王府,每一名家将护院门客,都头束白带,迎着呼啸的北风,喝上一碗递来的烈酒,再把那酒碗摔碎在地上,一脸悲壮,摆出一幅敢死队的造型。 改朝换代,是要靠无数鲜血和头颅,来保证基础的牢固,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这些皇族势力的人,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无法明白,怎么才过了一晚上,这个世界就变了一幅模样了呢? 向来保持中立,而且保持中立也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城卫军禁卫军,还有抚南大帅张崎,这些带兵的重臣,怎么可能都会去支持楚王李昊呢?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但,随着楚王李昊继位登基的消息传来,随着洛王李安被弑死,在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消息之后,意料中的大屠杀并没有出现。 在二十五日的清晨,风雪越来越大了,早起的京都市民心惊胆颤的发现,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士卒,手持兵刃,神情警惕,昂然站立每一条街口之上,禁止任何人出行,稍有不服的抗辩者,便被一刀斩弑。 京都已被禁严,这种紧张的气氛,一直延续到辰时。 在辰时,数匹快马从皇宫中疾驰而出,在京都每一条街道上奔行着,每一匹马的马背上,都坐着一名红袍的禁卫军骑士,手中高举着传令栩檄,嘶声喊叫道:“顺宗皇帝大赦天下,有罪之臣皆不加罪,诏令各大臣依次入宫,到太和大殿上,依礼拜见新君。 前往洛王王府传达赐死诏令的内侍太监,被一箭射死。 洛王李安站在王府的高楼上,一脸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绝然,他宣称道:“楚王李昊,为了达到谋逆篡位的目的,害死了景宗皇帝,现在又想加害与他,所以他拒绝奉诏。” 同时洛王李安还呼吁,各位朝庭重臣,不要被楚王李昊所蒙蔽,要认清楚王李昊的狼子野心,而他洛王李安,才是大齐帝国名正言顺的皇统传人,只要有认清形式者,并愿意追随他的人,他洛王李安不但继往不究,还将以王候之位封赏。 这,根本就是垂死挣扎啊! 所有人都认清了形式,所以,没有一个人对洛王李安表示同情,成王败寇,这是古往今来不移之真理,失败者的命运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洛王王府虽然坚固,但在城卫军和禁卫军的联手攻击下,还是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后,便被攻陷了下来,随后,洛王李安被砍下了头颅,传入宫中。 随着大赦令的传达,那些自认必死的皇族势力的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知道,唯一能够保全性命的机会来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机会为什么会忽然降临,但他们心中都清楚,对抗是没有用处的,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于是,他们把紧闭的府门打开,低着头,挤出一脸认罪服法的表情,前往太和大殿上,去祝贺顺宗皇帝登基,成为大齐帝国的新任皇帝。 这些皇族势力的人,有着他们自己的小算盘。 楚王李昊是在门阀豪族势力的支持下,当上皇帝的,这,无可置疑,但是,当年的景宗皇帝,不也是靠着门阀豪族的力量,发动了秋华之乱,而当上皇帝的么?!可后来怎么样?景宗皇帝处心积虑相消灭掉的,不就是门阀豪族么?! 今日失败,并不代表以后失败,只要我们这些皇族血统的人没有死绝,我们早晚会把门阀豪族的人全部消灭掉。 此刻,这些皇族大佬们,心头萦绕的最大疑问就是:楚王李昊究竟许下了什么样的条件,竟能使城卫军禁卫军,还有抚南大帅张崎转而支持他? 二百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二百章一朝天子一朝臣 鼓响钟鸣,一派肃穆。 众位朝臣按照品级次序,列班进入太和大殿之内,向新登基的顺宗皇帝叩首祝贺,并高呼‘万岁’,以示承认新皇的正统权威,并表示自身的臣服,同时,大家对景宗皇帝的意外驾崩表示深切哀恸。 死者为大,新皇继位朝议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确定给景宗皇帝治丧的规格谧号守孝的方法,等种种皇家礼仪想不到啊想不到,父皇他老人家便这样去了,朕真是伤心欲死,恨不能以身代之新继位的顺宗皇帝捶胸顿足,一身胖肉,在龙袍之下波浪起伏,龙椅子也随之发出‘吱吱’躁音,那张猪脸上,更是一幅拉不出屎来的痛苦表情。 一些曾经把楚王李昊,看成是呆傻儿童的大臣们,此刻心中都苦笑不已,他们已然明白,自己以前看走眼了,这位以前的楚王,现在的顺宗,有着大智若愚的奸滑呢。 接着,便是对那些拥戴顺宗皇帝继位登基大臣们的分封奖赏,说白了,就是胜利后的分赃!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太尉陆平在顺宗皇帝继位一事上,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并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是最应该重赏之人。 于是,问题便出现了,如何来奖赏太尉陆平。 太尉一职,乃是全国最高的军事长官,虽然在景宗皇帝时期,把太尉陆平的实权完全架空,但名份还是摆在那里的。 同时,太尉陆平又有国公的爵位,如果按照正常的进级顺序,下一步,就应该加封为王爵了,而且从太尉陆平的拥立之功定鼎之力上而论功行赏,就算是加封陆平为王爵也并不过份。 但问题是,大齐帝国在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便立下规矩,非皇姓不得封王。 所以,现有的官职系统,根本就没有一个合适的职位,用来嘉奖太尉陆平。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统治者对江山的管理,其实就是对臣民的管理,施之以威,令其从之,施之以利,令其顺之,施之以刑法,令其服之,帝王的无上威权由此而产生。 所以身为帝王者,最担心的就是这样的一种臣子,挟不世之功,同时权倾天下,赏无可赏,欲弑之,但其势力已成,便是以帝王之威,也不能与之争锋,而其身份地位,更超越在刑法之上。 这样的大臣,以后的发展趋势,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忠心耿耿,监国护国,成为一代名臣。第二种,是阴谋造反,篡权夺位,成为一代奸雄。 而现在的太尉陆平,便是这种情况,太尉陆平的选择,关系到顺宗皇帝的生死,和大齐帝国的存亡。 于是,顺宗皇帝决定,根据前朝的官制,在朝堂之上,加设相国一职,交由陆平担任,统领文武百官,就连他自己,也将改口称陆平为相父,同时,顺宗皇帝还决定,赐给陆平九锡的待遇。 在几番推脱之后,陆平同意接掌相国一职,但又严词拒绝了顺宗皇帝赐给的九锡待遇,这份拒绝,到让顺宗皇帝的心,踏实了一些。 九锡,分别是指车马衣服虎贲弓矢等物,是九种礼器,在有的方面,甚至与皇帝相同,代表着皇帝对臣子的最高礼遇。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个怪圈,纵观历史,能被皇帝赐给九锡者,都是权倾天下的人物,便是皇帝,也要看其眼色行事,否则自身的废立和性命,都将是对方一句话便可决定。 赐给臣下九锡,便代表了这样的一种求告态度你看,你现在吃的用的住的等等,都跟朕一样了,天下也交给你管理,我只是一个空壳子,一个摆设,你就别为难我了,当放屁一样,放过我吧 可是欲壑难填,接受九锡的权臣,常常会在不久的将来,把皇帝赶下台去,自己以身替之,于是,江山变色,改朝换代。 所以,顺宗皇帝要赐给陆平九锡,不但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试探,这份含义,陆平明白,朝中大臣的众位大臣也明白,陆平没有接受九锡的奖赐,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也让很多皇族势力的人,看到了总有一日,再让江山恢复我李家王朝的希望。 其实,陆平心中明白着呢,他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暗含隐忧,他要是真的不知轻重的接受九锡赏赐,那么,灭门之祸将随之而来。 顺宗皇帝赐给他九锡的礼遇,不但是态度是试探,更是陷井。 现在的陆平,毕竟多年都被架空,并没有太多的心腹势力,在他的手上,也就是那两万城卫军可以放心使用,那五千禁卫军,完全是因为他掌握着调兵金牌,而勉强顺从,抚南大帅张崎更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驻扎在京都八关的六万南军,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做大事者,不能急功近利,要徐徐图之,这才是老成谋国之举。 于是,陆平以新任的相国身份,提出建议,原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因为拥立之功,应该升级为镇国将军,禁卫军总统领一职,交由他的儿子尉迟疾接任。 这等于是变相的,把尉迟勇的军权给剥夺了,但因为接替他职位者,又是尉迟勇的独子尉迟疾,所以不用担心禁卫军士卒不服哗变。 尉迟勇站在大殿之上,心中感慨万千,自己是一名标准的军人,一辈子没有打过败仗,并忠君爱国,行规蹈矩,想不到最终,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怅然良久,最后叹息一声,表示接受这份实际是惩罚的奖赏。 新任相国陆平再次提议,原抚南大帅张崎,因为拥立之功,再加上见事精明,应该接掌自己以前的职位,升级为太尉,同时兼任抚南大帅一职。 那些皇族势力的人,都大为奇怪,这个张崎,真不愧是有“玻璃蛋”之称的老奸滑啊,在这次变乱之中,不但自身势力无损,还升级为太尉,成为除却陆平以外,最大的利益获得者,真是不简单啊。 虽然别人羡慕不已,但张崎心中明白,陆平升任他为太尉,并让他兼任抚南大帅的实职,不过是在履行变乱之初时,对自己许下的承诺而已。 以前的太尉,掌管全**事,只需向皇上负责,而现在,朝堂上增设了相国一职,统领文武众臣,自己这个太尉,便需向陆平负责,所谓掌管全**事,便成了一句虚话,所以并不值得太过欢喜。 不过,由此也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陆平并不打算对付自己,自己的荣华富贵还是能够得到保全的。 同时,自己想要率领南军,回到南方,成为一方割据的梦想,也化为了泡影。 而那些昔日的中间骑墙派,还有皇族势力的人,则因为陆平并没有把军权完全独揽,他们提掉在半空中的心,便也放松了下来。 一刀子割肉,都是一点点往下割的。 张崎则微带冷笑的瞅了那些皇族势力的人一眼,特别是汝阳王李越。 最后,顺宗皇帝高兴的宣布,他要把自己的妹妹玉琉公主,赐婚给相国陆平之子――威远将军陆恒,同时加封陆恒为二品定远将军。 因为陆恒聘有正妻韩氏,所以,顺宗皇帝允许陆恒一房两妻,也就是民间说法中的两头大。 这种许婚,是示宠的表示,实在是辱没了玉琉公主的公主身份,但政治婚姻,只讲究带来的实际利益,所谓的名誉身份地位等等,在实际利益面前,都是虚话,所以众位大臣都高呼万岁,说皇上实在是英明识人啊,那个陆恒,我们都是知道的,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是一名杰出的人才,玉琉公主能嫁给陆恒,实在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大家都刻意的不去提那一房两妻的事情。 因为当初的斋宫赐宴,何昭仪已经许下了,要在皇宫的除夕大典上,在永和宫内,为陆恒举办婚礼之事,干脆一好和二好,顺宗皇帝当时便决定了,在婚礼大典上,陆恒同时娶玉琉公主和韩氏侍月为妻。 于是,当天的朝议大会,在一团和气之下顺利收场,门阀势力者,因为陆平成为了相国,而看到了门阀豪族们的未来辉煌,他们一个个挺着肚子,斜着肩膀,迈着螃蟹步,昂首挺胸的从朝门之中走出,仿佛是在宣布,今日之大齐帝国,已经是我们门阀豪族之大齐帝国了。 骄横之态,尽显形色之中。 而中间派势力,则因为现在形势已定,考虑着要不要向门阀豪族势力投靠?如何来投靠?唉,老婆娶少了,孩子生少了,要是有十个二十个的儿子女儿,跟门阀豪族势力的人联姻,那将是一件多少美妙的事情啊! 而皇族势力的人,一个个缩着脖子,低着头,一幅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他们抬头看天,这天空,是从来没有过的黑暗,他们低头看地,这大地,为何到处都闪动着妖魔的身影?这时候,他们到把希望,寄托在占据着青雍两州的李寿身上,而在心中咬着牙的发着毒誓等着吧,等着吧,现在我们忍气吞声,但总有一日,我们会扬眉吐气的,那时候,哼哼 那两声冷哼,意味深长。 汝阳王李越回到府中,把今日的朝堂之事,向他的两名心腹谋士丑龙公孙且,和俊凤姜安讲述了一遍,却不了,他话语还没有讲完,公孙且和姜安的脸色都已经变了。 “王爷,大祸即将降临,您可要早做谋划啊,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二百零一章 存亡之道 二百零一章存亡之道 汝阳王李越原本就有些忐忑不安,此刻听到两人的提醒,捋着胡须的手猛的一抖,把几缕长须硬生生的给扯了下来,而他却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神情惶然而不解:“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因为上次刺弑陆恒失败,姜安受到了办事不力的责怪,所以现在在王府之中,公孙且仍然是首席幕僚,当下,公孙且为汝阳王解说道:“王爷,你想啊,虽然陆平当年,是我大齐帝国赫赫有名的一代军神,但毕竟多年的闲置,使他在朝在野,都缺少可用的心腹,昔日的威名更是被许多人忘记。” “这一次,陆平运用阴谋手段,帮助顺宗皇帝继位成功,可谓是神来之笔,但如果仔细分析一下,我们就会发现,构建陆平的权力基础并不牢靠,他真正掌握在手中的力量,不过是京都门阀豪族的势力,和那二万城卫军。” “陆平被顺宗皇帝封为相国,可谓一步登天,权倾天下,但现在的陆平,却并没有让所有人都服从他的实力,所以,现在的陆平,更需要的是完成这样几件事情,否则,他的相国之位,也不过是梦中花,水中月,一场空话而已。” “什么事情?”汝阳王李越忍不住插话问道。 “陆平需要完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使当前局势迅速稳定下来。” “现在的大齐帝国,新皇刚刚登基,洛王李安又被赐死,正是人心惶惶之时,所以要稳定,如果京都不稳,那些割据在边郡州府的野心者,就会利用这个机会,来扩张征伐,甚至有些人,还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来合纵连横,使整个大齐帝国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陆平这个相国之位,也就有名无实了。” “正因为需要稳定,所以陆平才没有出手血洗京都的皇族势力,只是派人攻打洛王王府,把洛王李安赐死,这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而且各方势力都能够接受的结果。” 汝阳王李越心惊胆颤的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公孙且,你的意思是说,陆平并不是想放过我们,而是因为局势的需要,所以他才没有对我们这些皇族势力的人下毒手?” “不错。” 公孙且继续分析道:“陆平第二件需要完成的事情,就是收拢兵权,为了维护局势的稳定,所以他首先对势力最弱的禁卫军下手,于是,原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被升为虚职,失去了军权的掌控,禁卫军总统领的职位,便落到尉迟疾的手中,属下听说,那尉迟疾不但是尉迟勇的独子,更跟陆平的爱子陆恒是生死兄弟,在今年年初征伐匈奴的战斗中,尉迟疾更参加了陆氏族兵,千里奔驰穹庐山城,还被匈奴人称之为‘能射落太阳的哲别’。” “陆平现在最顾忌的人,应该是抚南大帅张崎,还有驻扎在京都八关的那六万南军,他提议进封张崎为太尉,也是为了稳定京都局势的无奈之举,关于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便是张崎,他自己也心中明白,但他又不得不接受,因为他身陷京都,陆平是绝对不可能放他回到南军之中去的,所谓的抚南大帅的实职,不过是一场虚话,那六万南军,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陆平用种种手段进行分化消溶,最终成为陆平手中的力量。” 公孙且叹息道:“属下曾经研究过陆平此人,在太祖时,他陆平不过是一代将帅,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军神之称,但并不熟谙政治权谋的斗争,景宗皇帝发动秋华之乱,登基为帝后,曾屡屡想弑他,以报当年在襄阳被辱之仇,为了保全自身,陆平才开始行使权谋之术,想不到到了今日,他的手段已经如此高妙了。” 听到公孙且的赞叹,汝阳王李越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追问道:“你们俩不是说本王有危险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危险?” “王爷,那陆平会做的第三件事情,便是立威,就如指鹿为马的典故那样,让天下人都不敢杵逆他的意志,而咱们汝阳王府,正是陆平最佳的立威选择。” 公孙且一脸苦笑的说道:“当初,属下便提议,不要因为小王子的死,而急着采取报复行动,等形势明朗化以后,再商议报复一事也不迟,可王爷你就是不听,非要派人去暗弑陆恒,结果怎么样,这场暗弑不但没有成功,还整得世人皆知,所以陆平在完全掌控局势之后,从立威的角度出发,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咱们汝阳王府了” “公孙兄,你要是这么说,那可就错了!” 暗弑陆恒,是俊凤姜安的提议,也是姜安一手安排的,因为暗弑的失败,已使姜安受到了无数指责,正所谓‘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此刻,再听公孙且如此分析,简直是跟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没有什么区别。 同行是冤家,为了争夺首席幕僚的位置,两人平时就有些不对盘,不过谋略之士的比拼,讲究的是借刀弑人,而自己的手丝毫都不沾血。 虽然姜安性格阴忍,此刻,面对公孙且的指责,他也忍不住跳将起来,加以反驳道:“咱们王爷是皇族势力的中心人物,就算没有暗弑一事,那陆平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势,也会拿咱们汝阳王府来立威的,公孙兄你认为,没有暗弑一事,他陆平就会放过咱们汝阳王府么?哼,这真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就如说狼不会吃人一样可笑!” 这是在嘲笑我的智慧啊! 因为肌肤黑,公孙且的那张脸,瞬间涨得紫里透红,他怒视着姜安,指责道:“要是没有刺弑一事,他陆平要想对付咱们汝阳王府,至少会有诸多顾忌,而现在呢,他陆平可以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姜安,就因为你那经不起推敲的谋略,使灭府之祸即将降临,你还有脸在这里说” “我有什么没脸说的,你以为我的脸和你一样么?”姜安冷哼道:“惊世骇俗!影响市容!” “你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吵了!” 汝阳王李越的头都大了,他一把抓起放在桌案上的茶盏,用力摔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发出巨大声响,同时扬声怒叱道:“事已至此,吵还有什么用?现在你们俩都给本王说说,如何才能躲过这场灾祸?” 公孙且和姜安两人,向斗红了眼的公鸡一样,头发都是竖着的,呼呼喘着粗气,彼此瞪视对方,全无半点风度,但心中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半晌之后,公孙且一拂衣袖,向汝阳王李越施礼道:“王爷,刚才是属下失礼了,还请王爷见谅,属下认为,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隐忍,忍辱负重的隐忍,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通过刚才的分析,汝阳王李越到是明白了,灭门大祸即将降临,此刻,听到公孙且说有办法,汝阳王李越双眼放射出,那种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光来,一叠声的追问道:“什么办法?你说?你说??” “王爷,陆平要灭咱们汝阳王府,就是为了达到立威天下的目的,只要王爷你肯认低服软,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三步一拜,五步一磕首的到太尉府去,承认以前的错误,负荆请罪,同时再把参予刺弑陆恒的凶手都给交出来,那么,陆平就达到了立威的目的了,他也就完全没有理由再来对付咱们汝阳王府了。” 公孙且自矜的一笑,解说道:“因为到那时,他陆平要是仍然对咱们汝阳王府下毒手,就会显得心肠太过狠毒,而且没有容人的气量,到时候,不但达不到立威的目的,还会遭到让天下人耻笑”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三步一拜,五步一磕首,负荆请罪汝阳王李越的脸上,露出为难神情,就算是为了保全性命,但这也太丢人了吧,自己可是王爷耶。 交出凶手?公孙且,你这是想让我死啊! 姜安睚眦欲裂,那张俊美无匹的脸都变得狰狞了,他不待公孙且说完,便扬声喊叫道:“王爷,千万不可听公孙且的胡说八道,他这是在放屁呢,他是想让您老人家当生不如死的行尸走肉啊。” 汝阳王李越正在为难之间,听到姜安的喊叫,便转过脸去,瞅着姜安问道:“为什么这样说呢?” 那公孙且本想还嘴,但看看汝阳王李越的急切表情,便又咽了一口唾沫,把涌到嘴边的骂人话语也给咽了下去,心想,我先听听你怎么说,然后再跟你算帐。 “王爷,您是什么人物?您是堂堂的汝阳王啊,是大齐帝国的太宰,是皇族势力的中流砥柱啊!您要是不顾身份的去负荆请罪,还什么三步一礼,五步一磕首的,就算是能够够保全性命,以后,您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世上,继续当王爷继续领导皇族势力呢?” “再说了,您认低服软,也就是能免一时之灾祸,那陆平定然会进一步的要求您,解散门客,遣走府兵,以示顺从,没有异志,到时候,您是听从还是不听从?如果听从,您就成了案板上的鱼,人家愿意怎么斩弑就怎么斩弑,如果不听从,那时候,陆平势力已成,随便找个睡觉打呼噜,吃饭放屁的理由,便可以诛家灭族。” 这话,算是说到汝阳王李越的心坎中去了,他也正有这样的顾忌呢,不由连连点头,目光殷切的注视着姜安,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当前的最佳安案,就是要想个方法,逃离出京都这个是非圈去,回到您的封地淮东,再与当地的势力联成一派,成为割据一方的诸候。” “那陆平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陆平虽然因为早年的军伍生涯,把身子打煞的很是健壮,但恐怕也活不过几年了,再说了,征北将军李寿,现在正在统合青雍两州的势力,过不了几年,便会灭了长关庞氏,到时候,定然会挥师南下,直取京都,王爷您可以在淮东起兵呼应” “不错!不错!” 汝阳王李越兴奋起来,如果说公孙且的建议,让汝阳王李越看见了苟且偷生的希望,那么,姜安的建议,就让汝阳王李越看见了意气风发灿烂辉煌的前景:“姜安,你说一说,本王如何才能够逃离京都?” 公孙且也是一旁冷冷的插话道:“陆平现在控制了城卫军,京都四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要想安全的逃离出去,除非是肋生双翅,否则,谈何容易。” 汝阳王李越怒瞪了公孙且一眼,以前,因为公孙且的谋略,使他觉得,公孙且虽然丑,但多少还可以忍受的,而如今,汝阳王李越觉得,公孙且的丑,简直沉达到了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恐怖程度。 “这个么?” 姜安微微一笑,一幅胸有成竹的表情:“可以利用当前的种种形势啊,比如,抚南大帅张崎,他现在,一定也想着,如何能逃离出京都,回到京都八关的南军大帐中去呢。” “再比如,在除夕之夜,陆平的爱子陆恒的婚礼大典” “不过,要想使整个计划获得成功,除了慎密的安排,首先应该解决的,却是保密问题,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为了保证计划不会泄露” 姜安对着汝阳王李越一揖而下:“臣请求,把知道这个计划的多余人等,通通弑死,以保证计划获得的成功。” 把知道这个计划的多余人等通通弑死姜安,你好毒,你说的是我吧。 公孙且的黑脸,再次变了颜色。 二百零二章 人生自有痴情在 二百零二章人生自有痴情在 大雪飞舞,铅云低垂,天地间,一派银白世界。 这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并有越下越大之势,呼啸北风时有时无,空气清冷,在太尉府的后花园草屋里,依次摆放着四五个火盆,常崧面目冷硬的坐在炕上,仿佛是一尊雕像。 他的脸颊嘴唇都是青灰色的,没有半点血色,同时,他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了,昔日那声嘶力竭的咳嗽声,也发不出来,咽喉的肌肉艰难的蠕动着,轻微的几不可察,样子很是难受。 此刻的常崧,跟一个死人相比,也没有多少区别,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在他眼睛的瞳孔里,仍然跳跃着一团生命的火光,这团火光虽然弱小,但却凝而不散,幽幽闪烁,不肯熄灭。 “师父!” 陆恒喊叫道,从六岁时,他便跟随常崧修习武道,转眼之间,也有十多年了,但在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对自己的师傅了解的真是太少了。 此刻的常崧,灯尽油枯,已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但他仍然痛苦的坚守着生命的最后阵地,不肯撒手西去,这种情形,分明就是有什么未了之事需要交待,而他,这个唯一的弟子,却完全猜测不出。 这个发现,让陆恒难受之极。 虽然常崧在很多年前,便已病入膏肓,但以常崧的武道修为,还有府中藏有的众多灵药,都可以用来修身调养,常崧要想再活几年应该不是问题,但这一次,为了救自己,为了不使自己的身体有丝毫损伤,常崧用自己原本就很虚弱的内力真元,硬生生的承受了那‘逆血怒龙’的全部冲击,可以说,常崧今日之垂亡,都是因为自己啊。 陆恒内疚之极。 “师父,你放心,青玄真人那个老杂毛,我一定会把她碎尸万断,来为你老人家报仇的。” 陆恒咬牙切齿的说道,但常崧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看来,这个最后心愿是猜错了。 “师父,你是不是想喝酒,我这就给你倒去。” 在草屋中,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空置酒坛,陆恒找寻了半天,终于找寻到了剩有半坛的美酒,他拿起一只酒碗斟上,放在常崧的面前,但常崧仍然丝毫反应都没有。 “师父,难道你老人家是想喝水?吃饭?放屁” “师父,难道你老人家还藏有巨额财宝?武功秘芨?或者家传数代的宝物?想交托给徒弟我,当个纪念?” “师父,难道你老人家有私生女,流落在民间,你放心不下,想让我去帮你去找寻,并照顾,最好能够娶为妻室?” “师父,难道你老人家是因为屎尿憋得难受,想上趟茅厕再说?” “师父,难道是” 连接猜了十多种可能,都被常崧用眼神给否决了,虽然屋中的温度并不高,但陆恒头上的汗还是刷的一下冒了出来,着急!他是真的着急了啊!他不是没有耐心,而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此刻的常崧,不过是因为有一口气提着,才没有撒手西去,如果他不能尽快的猜出常崧心中放不下的事情,而让常崧死不瞑目,那么,不但是常崧的遗憾,也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永远放不下的自责。 “师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能不能给我个提醒?” 陆恒围着炕团团转:“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师父,你老人家一定是看见我,因为阴阳相融,龙虎交汇,而功力大增,所以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你这个老童男,也想体验一下阴阳互补的好处,是这么样的吧?我没猜错吧?这好办啊,我这就去给你找一个名姬来,官司教坊的白清儿,据说体态风流,名动公卿” 这一次,常崧的眼神到是有反应了,是那种极其僵硬的转动,一点一点的,向陆恒瞅了过来,但那神色间,却并不是喜悦和欣慰,而是一丝有若实质般的弑意。 如果目光可以弑人,陆恒完全有理由相信,虽然常崧现在已经气息衰弱,但就凭那目光,还是能让他尸骨无存。 “靠,难道我又猜错了?!”陆恒一脸无辜:“妈了个巴子的!” 在簌簌落雪的声音里,响起了轻捷的脚步声,随后,草屋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白衣的方仲行挟裹着无数雪花,从外面走了进来,往日飘然的三缕长须,被风雪冻得,仿佛是‘飞流只下三千尺’的冰川一般。 “常兄,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显然,方仲行已经知道常崧的情况了,所以他的神色之间,并无意外,而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沉重肃穆,和悲恸:“常兄,太尉大人本来也要和我一起来看你的,但在临出门时,他又决定不来了,你是知道的,太尉大人从来都不为人送行,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希望你不要见怪。” 常崧凝定的眼神,从陆恒的身上,缓缓移动到了方仲行的身上,露出又见故人的欢喜,和显而易见的祈求之色。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在你心中,至今还不能放下的事情是什么。” 三十多年的知交相处,使方仲行对常崧,有着决非常人所能比拟的了解,此刻,方仲行微一沉吟,便已猜出常崧的心事,他慨然应道:“常兄,你就放心吧,等你西去之后,我会命人把你的尸骨焚烧成灰,装在骨灰坛中,送到襄阳的无名墓前,与墓中之人合葬。” ~~襄阳的无名墓前,与墓中之人合葬~~ 这样的承诺,对于陆恒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和不明所以,难道师父以前,也有什么偷香窃玉香艳往事不成? 但常崧却因为方仲行的这声承诺,那垂亡黯淡的眼眸,在猛然间,暴射出星光一样璀璨的闪亮,他身上的肌肉似乎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显得不再是那样的僵硬了。 常崧仍然看着方仲行。 “还有?” 这一下,便是有智者之称的方仲行,也有些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了,接着,他发现常崧瞅瞅他,又瞅瞅桌案上的酒,接着目光远眺,向窗外望去。 窗外,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往日的草坪,四周的花树,都已银妆素裹,在草坪之外,是后院的内湖,隐然间,那湖面上已结成了薄冰,雪落而不化,在内湖之后,是假山是亭榭是楼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一次,我可是真的明白了。” 陆恒恍然大悟的喊叫道:“我师父啊,他定然是把我当初拜师时,送给他的那坛窖藏有一百八十多年的竹叶青,藏放在这湖中呢,一直都舍不得喝,在这临西去之时,他最后的心愿就是,把那罐竹叶青给喝了,至此,对我师父而言,人生再无憾事。” 随着这句话语的喊出,陆恒和方仲行同时向坐在那里的常崧瞅去,而常崧的脸上,满是嘉许,就如私塾的先生,发现自己的一个学生,忽然开窍了一般。 “常老刀啊常老刀,想不到啊,你竟把那酒藏在湖里面去了,难怪我多次都寻找不到呢,你可真是够绝的啊。”方仲行一脸意外,他叹息道:“红粉赠佳人,宝剑送英雄,今日,便用那罐绝世佳酿,来为你常老刀送行,到也般配。” 而陆恒则从房门走出,冲入风雪之中,他一边走一边脱衣服,等到达湖边时,已脱得赤条条的了,浑身钢浇铁铸般的肌肉亮银般的闪动着,他一掌劈出,把湖面的薄冰击裂,随后,便一个猛子扎入湖中。 湖水虽然冰寒刺骨,但陆恒的内力,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他向湖中的最深处潜游过去,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大的坛罐,静静的躺在那里,在坛罐的四周,裹有一层渔网,陆恒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常崧驾乘着小舟,行驶到湖心之处,用特殊的鱼钩垂放而下,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把这坛罐吊起。 陆恒提着那坛罐回到岸上,接着,他打开坛罐的油纸封口,只见坛中套坛,罐中套罐,在第四个坛罐中,他才把那个拳头大小的黑泥瓦罐拿了出来。 那黑泥瓦罐因为长时间的摩擦,通体灿灿生辉,宛如一团黑玉,虽然还没有开封,但一股浓郁的酒香已扑鼻而来,陆恒现在是赤身**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但因为闻到那酒香,他不但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同时整个身子,还兴起了微薰的暖意。 真是一罐好酒啊,为了这罐酒,师父可还真是够费心的啊。 仿佛是看见了岁月流逝,瞅着这罐酒,陆恒想起了当年,他胁迫常崧收他为徒的事情。 陆恒提着那瓦罐回到草屋之中,甫一进屋,便见常崧的目光已直愣愣的投射过来,就象是饿了一冬的狼,看见了丰腴的羔羊,其中的热切和欢喜,能让钢铁溶化。 “师父,我这就开封,给你斟上。” 想不到这句话,换来的竟是常崧凶恶之极的一瞥。 方仲行大为不解:“咦,老常,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却见常崧那原本动弹不得的枯干大手,竟缓缓抬起,一幅要抓握的样式,他目光狞厉的瞅着那瓦罐,神情吃力,原本铁青的脸颊上,更升起了一抹红光,呼吸也猛然急促起来,这有如风箱。 陆恒福至心灵般的把那罐酒,放在常崧的手掌中,常崧一把便牢牢握住,就象是小气鬼抓拿住这世间最后的一块金砖般,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一声舒爽无比的叹息。 接着,常崧的手掌缓缓回收到怀中,从他的咽喉间,更艰难无比的挤出了一句模糊话语:“这罐酒,陪我和玉玉你们,闻闻味就行了” 说罢,一代刀豪,含笑闭目而逝。 二百零三章 谣言可弑人 二百零三章谣言可弑人 大齐帝国的局势,并没有因为洛王被弑,楚王登基为帝,而变得明朗起来,仍然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按照惯例,新君继位,各地的官员都要上表道贺,州牧更是要亲自来京都献礼,接受述职评议,再加上,现在已到了年根,朝庭的岁赋也应该押解到京,使后宫在新一年里有用度之物,皇上在除夕大典上有赏赐之财,京都的文武百官也可领得双份月俸,过上个肥年。 可实际上呢? 各地官员上表道贺到是来上表道贺了,但在道贺的同时,奏表中全是哭穷的声音,说因为今年年初的“勤王谕,招集令”,府库早就被那些出兵的门阀豪族们给抢光了,那里还有可以上交给朝庭的财物,便是他们自己,也是早上水煮野菜,晚上野菜煮水的度日呢,拉出的屎都是稀的,上面还飘着清绿的菜梗,煞是醒目。 他们恳请朝庭,要么,拔点余款,让他们能够渡日,熬到明年上交岁赋之时,要么,允许他们增加民众的岁赋,多少都能有点进项,否则,他们就打算,弃官而去当乞丐,上京都来要饭糊口了。 有的州牧郡守说得更是可怜新皇登基,四海同庆,吾等臣子,理应朝贺,奈何家穷,唯有四壁,臣今决定,徒步上京,献贺吾皇,祝国永兴,臣已六旬,腿瘸齿崩,如走不能,臣便爬行,山高水远,千里迢迢,今年不至,明年必到,如出意外,让子代劳,臣之精诚,可昭日月,臣之忠义,金石溶销这那里是要来朝贺啊,这会明是来赴死呢。 大齐帝国在建国之初,曾招集四方学子,研究历朝历代的兴盛和灭亡之道,以免重蹈前朝灭亡之复辙,得出的结论就是,要想国兴,就得民强,而要民强,就不能轻易加赋,历朝历代在灭亡之初,都是因为天降灾祸,如大旱蝗灾地震水灾等等,而朝庭又频频加赋,使民众穷困,为了生存,于是揭竿而起,憾动朝庭根基。 所以大齐帝国规定,不能轻易加赋,要想增加岁赋,必须报请朝庭批准,私自加赋的官员,便要承担剥皮酷刑。 已经是相国的陆平,一眼便看透了这些奏表的内容实质。 虽然现在的各州郡是穷一些,但也没有到达如此不堪的程度啊,再说了,有的州郡因为在暗中割据,和当地的门阀豪族联合在一起,在施行“勤王谕,招集令”的过程中,很是发了一笔小财呢,现在来哭穷,一是不想掏钱,二是觉得,京都局势还没有完全稳定,想再看看风向,这第三么,就是来到京都,便要接受朝庭的评议,接受升迁贬职调遣等重重安排,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最好的方法就是拖着不来,等形势更加澄明以后再说。 关于岁赋增加一事,其时各个地方的州郡,早就在没有通报朝庭的情况下,便悄悄的增加了,此时,拿这个当借口来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如果自己不同意,他们就更有理由哭穷了,如果自己同意,他们便又会拿出太祖遗训这类话,来跟自己辩论。 当即,相国陆平在朝堂之上,做出了颇为强硬的回应。 应该上缴给朝庭的岁赋,那就要老老实实的上缴上来,一个大子都不能少,都别给老夫哭穷,老夫现在手握十万雄兵,那都是要吃肉的,如果上缴上来的钱粮,不能喂饱老夫手下的兵卒,老夫就要让你们知道,钢刀是锋利的,脖子是软弱的,老夫是弑人不眨眼的。 没有钱?没有钱就去向当地的门阀豪族们借,明年再归还,老夫虽然身为当朝相国,但也是门阀豪族中的一份子,如果当地的门阀豪族在这个时候都不肯帮衬,那老夫索性也撕破脸,不给钱者,抄家灭族! 在给一巴掌的同时,也给了一颗甜枣。 至于上京朝贺一事,老夫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来,那就不用来好了这句话,等于是给了那些大臣们观望的时间,甚至还可以理解为,只要你们肯尊奉朝庭,按时交纳岁赋,愿意割据就割据去吧的许诺。 于是,各种困难哭穷之声,一下子偃旗息鼓了,随之而来的,是众口一词称赞朝庭圣明的颂扬,各位州牧郡守纷纷表示,岁赋一定会上缴的,臣就是用草绳,把腰勒得比牙签还要细,臣也会把岁赋交上的,臣将派门客子侄,代替臣入京,参加除夕大典,以贺新皇。 让门客子侄入京,其实是为了观望风色。 正所谓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之中,忽然又冒出了种种流言蜚语,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第一,说景宗皇帝之死,其实是大有古怪,在景宗皇帝死后,王美人为什么会被关押到冷宫之中,不但是因为王美人是洛王的生身母亲,更因为王美人知道,景宗皇帝之死的真相啊。 “那为什么不弑了王美人,这样,不更能绝了后患么?” “弑?为什么要弑!害死景宗皇帝的人,自然是想弑死王美人了,但别人呢留着王美人,可是有大用的,再说了,弑不弑王美人,其实已不重要了,我听说,王美人疯了。” “什么?疯了?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狐媚祸国的王美人竟然疯了,兄弟,你不会在是胡说八道吧?!” 第二个谣言,却是关于抚南大帅张崎的,说张崎虽然接受了太尉的官职,可是在心中不服气着呢,一门心思都在琢磨着,如何能从京都逃离出去,回到驻扎在京都八关的南军大帐中,只要张崎能回到南军大帐,他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扯义旗,发檄文,讨伐陆平,还大齐帝国一个朗朗青天。 现在的京都四门,仍然保持着戒严的态势,任何出入京都的人,不但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更要有多户做保,在这种情况下,张崎要想不被人发觉的离开京都,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谣言却是有鼻子有眼,说张崎是什么人?是老奸滑啊,你别看他现在摆出一幅恭敬顺从,全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他心中恨着呢,在他的家里面,有一条和城外相通的地道,这条地道在十多年前的那场地震中给震塌了,张崎现在,每天下朝回来,就躲在家里面疏通地道,谁要是不信,可以看张崎的眼睛,那是红红的啊,就是彻夜无眠挖地道挖的 “挖地道?不会是因为骑在他老婆的身上,挖下水道吧?!” 在汝阳王府中,一个阴冷的声音,正在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王爷,属下以为,陆平对付咱们王府的最佳时间,应该是在除夕大典之后。”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个声音自问自答道:“现在离除夕大典还有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正好够陆平整合各方势力,从而把军权完全掌握,而最主要的却是,在除夕大典上,陆平的爱子陆恒,就要跟玉琉公主成婚,到时候,那个陆恒就有了双重的身份,既是门阀豪族中人,同时也成为了皇族中的一员,由他来执行灭咱们王府满门的事情,不但能达到立威的目的,同时也使这件事情,降低舆论的非议。” “现在的京都四门,皆在陆平的掌握之中,每天就开一个小缝,让行人客商们出入,决非咱们撤离京都的最好时间,那么,什么时候是撤离京都的最佳机会呢?” 那个声音再次自问自答道:“是除夕之夜!因为在除夕之夜,不但有典庆,还有公主尚婚这样的天大喜事,按照惯例,应该内外城的城门全开,以示四海靖平,甫天同庆,这个时候,便是咱们撤离京都的最佳时机了。” 声音虽仍然阴冷,但微微加快的语速,却流露出兴奋之意:“到时候,咱们全府四千二百多人,全力冲击城门,以王爷你的身份,那些守城士卒定然不敢擅自动武,而是会派人去请示陆平,那陆平呢,定然是在皇宫之中,参加他爱子陆恒的婚礼,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便已足够王爷你冲出京都了,从此海阔由鱼跃,天高任鸟飞。” “现在,陆平一心所想的,就是要使局势平稳,他好从容的掌握一切,特别是驻扎在京都八关的南军的军权,而属下放出的谣言,却是为了让局势出现动荡,现在那张崎,他便是有七张嘴,八个舌头,恐怕也有些说不清楚呢。” “不过,属下到是有一事不解,关于雨花阁王美人的谣言,定然是长春宫何昭仪派人放出来的了,那何昭仪派人放出这样的谣言,就是为了能当上后宫的太后,如果王美人一切正常,陆平留下王美人的性命,还能够达到牵制何昭仪的效果,可如今,王美人已经疯了啊,留下王美人的性命,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平白无故的得罪了何昭仪,这实在是不智之举啊。” “姜安,这一点你到是猜错了,那王美人的性命,是平湖公主出面留下来的,至于平湖公主为什么会出面留下王美人的性命,本王也不知道。” 二百零四章 充满变数的婚礼 二百零四章充满变数的婚礼 十二月三十日,除夕。 风雨如晦,朝野满盈,申时。 吃完午饭,陆恒又小睡了一会,起床后,从小就服侍他的芷筠和萍儿,提了一桶冰冷的井水走了进来,把毛巾浸湿了,为陆恒擦示身躯,她们的动作周到细致,连一个微小之处都不肯放过,而陆恒就那么赤身**的大字形站在房屋的中央,健壮的肌肉仿佛是雕刻出来似的,并因为两个贴身丫鬟的大力擦拭,肌肤变得红润起来,升腾着淡淡雾气。 中原男子,有两种成人的仪式,一种是在十八岁时,在祭堂中,举行冠礼,由长辈元服,并赐给别号,以此来代表已经成人,可以另立门户了,当然,如果要继续住在家中也是可以的,陆恒已经举行过了冠礼。 还有一种,就是在结婚大典,洞房之夜,娶正妻之时,先用冰水擦身,再禀告父母,有从此成人自立,清洁身心之意,同时也表示对父母对正妻的尊重。 今夜子时,在永和宫中举行的除夕大典上,陆恒将要娶妻,而且还是两女同嫁,其中一名,便是前朝庆德长公主的女儿玉琉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擦完腰腹,毛巾便顺势而下,抚弄着陆恒胯下的硕大凶器,两个丫鬟虽然已是多次领教,但此刻,仍然情不自禁的脸如霞烧,性格明快好动的萍儿,一边小心擦拭着,一边惴惴不安的说道:“马上就要有两位少奶奶入门了,也不知道这两位少奶奶的脾性怎么样?能不能容下我们” “是啊,” 芷筠轻拭着摺皱之处,看见那凶器,便是在浸着冰冷井水的毛巾擦拭下,仍然有勃然壮大之势,身子便有些软了,她用另一只手扶着陆恒宽厚的胸膛,好象站立不住似的,同时春情上脸,呵气如兰的细声说道:“韩氏少奶奶是老爷派人去提的婚事,可见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了,还有一少奶奶呢,是咱们大齐帝国名声最为响亮的公主,我们这些丫鬟,身份低贱,便是妾室之位也不敢想的,只求少爷你在娶亲之后,不要把我们遣散嫁人,而让我们永远都能服侍少爷你。” 话语中,颇有自伤之意。 官宦大户人家,先娶妻才能再纳妾(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又因为男主外女主内,正妻的爱好喜恶,有时可以决定妾室的命运,更何况是丫鬟,所以这两个小丫鬟的担心,到也并非是无缘无故。 “这,你们就放心吧。” 陆恒一只手搭在了萍儿的胸部,一只手放在了芷筠的腰间,一边熟练的揉搓着,一边嘻皮笑脸的安慰道:“那个韩氏侍月,我也没有见过,老爷子为什么非要聘她为我的正妻,我也是一头雾水呢,但听说她容貌秀美,性格温柔,应该还是很好相处的人,她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嫁入咱们相府,对你们这些从小就待候我的丫鬟,恐怕巴结都来不及呢,如何又敢遣散得罪你们,再说了,除了我以外,不是还有我母亲罩着你们么?” “至于玉琉公主么?她的性格,有时候到是显得急燥了些,不过” 陆恒思忖着措词,脸上渐渐浮现在那种发自内心的痛爱神情:“也挺好的,也挺温柔的,只是表达出来的方式比较另类特别,习惯就好了,她可是人生难得遇见的佳侣啊!” 两个在心中打着小九九的丫鬟对视一眼,想不到这个既将入门的公主殿下,在恒少爷的心目中,竟已有了如此高的地位。 虽然陆恒手口放肆,但因为还有诸多紧急事物需要处理,他却也没有跟芷筠萍儿两人真个消魂,擦拭完身躯后,他穿上新衣,前往陆平的书房,一路上,看见家人奴仆正在鸡飞狗跳的打扫着卫生,挂彩灯,系红绸,贴喜字到也是一派热闹非凡,欢天喜地的景象。 宽大的书房一如往日般静谧,仿佛是不沾凡俗的世外桃源,丝毫都没有因为新年的即将将临,和陆恒要娶妻结婚的喜气,在深紫色的书案后面的阴影中,陆平板着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从他脸上的表情,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是在高兴生气,还是在思忖睡觉。 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包含了所有的情感,又仿佛任何情感都已不存在了,但陆恒却知道,在常崧死后,尸骨被焚化的那一天,陆平在窗台前,整整坐了一晚上,第二日,还是靠仆人揉搓了半个时辰的四肢肌肉,才能够站起身来。 或许,正是因为看惯了人间苍桑,世态炎凉,今日的陆平,已深沉内敛的如同巍巍山岳,在给人无声的威严压迫的同时,你却无法窥视他内心的世界。 陆恒来到书案前,见陆平身前的茶盏中,茶水已经喝完了,便提起茶壶,为陆平继上了一杯新茶,同时也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口一口的喝着新茶,茶水极烫,他不时呵着气,茶盏与托盘相碰,不时发出‘叮叮’脆响,父子俩都不说话,甚至相互之间都不看对方,就那么瞅着窗外积雪未化的景色,彼此依托,却又都有了一份踏实厚重沉稳的亲切,似乎觉得,就因为有对方存在,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事物了,包括死亡。 自从常崧死后,陆恒的性格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昔日的佻达嚣张,还有意气风发的睥睨,都收敛了许多,有着明显的深沉,便是老狐狸方仲行有时候也说,不愧是行完冠礼,并要结婚的人啊,一下子就象个大人了,唉,岁月如梭,人生如流,我们这些老帮子,老了啊意气颇为萧瑟,然后便会去官司教坊,要求一些年轻的美姬来陪他,说是要找回年轻的感觉。 连接喝了二三盏热茶后,陆恒呵了一口长气,很是爽快,这时,一直沉默无语的陆平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当然。” 陆恒说这话时,并没有看自己的父亲,他仍然瞅着窗外的雪色,表示出拒绝讨论,和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的强大信心:“今天晚上,就是戏幕的拉开,老爷子,你有你的戏份,我有我的戏份,但这次的总指挥是我,你要相信我,今天晚上,我会让所有的人,演绎出一曲最优美的华章。” “老爷子,其实你最担心的,并不是今晚的行动能不能成功,而是我有没有能力,在复杂的局势面前,把握住正确的方向。”陆恒挑着嘴角,斜睨着陆平,一幅自高自大的拽样:“既然你要考验我,那么,就让实事来证明吧,我是不会向你解释任何行动细节的。” 陆平听了,沉默许久,最后,他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就不问了,不过,做为一名经验丰富,走过的桥,比你这个小兔崽子走过的路都多的长者,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向你提出几句忠告的。” “您说。” 陆恒表现出少见的谦虚,其实在他的心中,却非议不止,这个老爷子,又是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多,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这类话语,这些日子,自己的耳朵都快磨出茧来了,难道就不能整出几句比较有创意的比喻来。 “现在的关键事情,并不是如何来弑死汝阳王李越,而是如何把抚南大帅张崎的问题处理好,弑了汝阳王李越,但不能惊了张崎。” “六万南军,虽然可以分化,调派,打乱建制,使其力量归我所用,但张崎此人,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能在官场上,纵横二十多年不倒,并且,无论是皇族势力的人,还是门阀豪族的人,都对他颇有好感,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他肯定会留有后手,同时,他在南方经营多年,如果轻率的以为,弑死了他,就能把祸患铲除了,要是那样想,可就错了。” “这些日子,有谣言说,张崎想回南军大营,然后扯义旗,清君侧,把我这个相国推翻在地,再踩上一万只脚,其实这样的谣言,一听便能明白,定然是汝阳王府的人制造出来的,想把咱们的视线从他们身上引开,而落在张崎的身上,这种想法,真是幼稚之极,但张崎为什么不上表自辩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件我要提醒你的事情么,就是那个叫秦翔的人,是一个人才啊,堪当重任。”陆平用欣赏的语气说道:“率领四千族兵,潜入首阳山中,竟然躲过了老夫的眼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啊。” 陆恒吃了一惊,说实话,秦翔率领陆氏族兵来到京都,那可是最隐秘的事情,是他的弑手锏,他对所有的人都瞒着呢,就是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想不到陆平竟然已经知道了。 陆恒既佩服,又有些心虚的笑道:“那你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看见陆恒那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便是深沉如陆平,也微微有些飘飘然,他用说教的语气说道:“我老人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走过的桥比你” 靠,又来了! 陆恒逃出书房。 二百零五章 抢亲 二百零五章抢亲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酉时。 站在临窗的酒楼上,抬眼看去,是乌云滚滚的天空,是堆积着积雪的树木房顶,一些积雪溶化之处,斑斑驳驳,显得颇为厚重,身穿新衣的童子,正拿着爆竹,在街道上戏闹着,疯跑着,燃放着,接二连三响起的爆竹炸响,还有空中弥漫的硝烟气味,使整个京都,洋溢着新年既将来临的欢喜气象。 玉琉公主身穿大红袍服,暗金底花,华彩非凡,鹅黄的丝绦束着腰,身躯修长玉立,肌肤光洁胜雪,一张精灵般秀美无俦的俏脸,既流露出将要嫁人的羞喜,又有着一份调皮,一份执拗,一份意气:“兰儿,你可给我盯仔细点,轿子一出来,马上就告诉我,哼,都这个时辰了,我估算着,也该出来了啊。” 站久了,便有些烦了,玉琉公主回到桌案去喝茶,同时吩咐丫鬟,在窗台边继续盯紧,不可松懈。 “公主,这,这不太好吧?”丫鬟兰儿一边盯着街道,一边语气犹豫的说道:“驸马爷要是知道了,怕是会怪罪的,再说了,你这样做,等于是把另一位主母给得罪的死死的,以后,怕是不好见面相处呢?” “得罪就得罪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个堂堂的公主,要跟她共事一夫,还是两头大,我就够委屈的了。”玉琉公主灿若星河的眼眸,闪动着不甘心的光亮:“陆恒那个混蛋要是怪我,那就让他怪我好了,我才不怕呢。” 玉琉公主要做的事情,就是抢亲,她打算把那韩氏,抢到自己的府中去,暂时先藏起来,因为在永和宫举行的结婚典礼,那是经过后宫娘娘何昭仪的懿旨批准,是必须要举行的,这样,在除夕之夜的结婚典礼上,便只会有她一个人出现,只会有她一个新娘了,来跟陆恒拜天地,入洞房,在她人生最重要的这个夜晚,她将完全的属于陆恒,而陆恒也完全的属于她,不用和别人来争夺分享。 至于婚礼大典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玉琉公主暂时还没有考虑,陆恒便是愿意跟那韩氏补办婚礼,那怕是再隆重,玉琉公主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已经占先了。 但丫鬟兰儿可是害怕的,做为玉琉公主的贴身丫鬟,她将陪嫁,此刻当抢亲的帮凶,到时候,驸马爷陆恒主母韩氏要是找她的麻烦,便是有玉琉公主护着,怕也要受尽委屈呢,当下,便一本心思的想劝玉琉公主放弃她的疯狂抢亲计划:“公主,我听说驸马爷和韩氏主母的婚事,是相国大人派人上门去求亲的,可见相国大人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你抢亲,那不是把相国大人也给得罪了” “不管!” 玉琉公主一脸的坚决,雪白的贝齿咬着嫣红的樱唇,有着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到时候,我给老爷子磕头陪罪,他老人家就算象小姨那样,关我的禁闭,我也认了。” “那,那” 兰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此刻的玉琉公主,已是柴米油盐不进的状态,看来,她这个苦命的丫鬟当陪绑是当定了,便在这时,风中隐隐传来锁呐鼓乐的声音,很是热闹喜庆,兰儿抬眼一瞅,便一叠声的喊叫道:“来了!来了!来了!” 其实,不用兰儿喊叫,玉琉公主也听到了那声音,她身子一闪,便已来到窗前,手中更提着凝霜宝剑,向远处看去,只见一行送亲队伍,象长龙一样,正从远处浩浩荡荡的行来,鼓乐开路,鞭炮震天,在随风飘舞的大红喜幡上,一边写着斗大的‘陆’字,一边是写着‘韩’字,在队伍的中间,是一只十二台喜轿,仿佛是一座移动的小房子,垂红绫彩缎,气势非凡。 街道的周围,布满了看热闹的人,对着送亲队伍指指点点的,赞叹羡慕。 没错!就是它了!不提那‘陆’‘韩’两字,韩氏被赐为四品诰命,十二台喜轿,也正是四品诰命夫人的规格。 玉琉公主拿出一块丝帕,把脸蒙上,同时吩咐丫鬟兰儿道:“你先回府去,在那间准备好的房屋等着,我一会就到。”说罢,她从敞开的窗台上一跃而下。 因为曾经跟随陆恒征伐匈奴,万里奔袭,今日的玉琉公主,已颇具有战略眼光,她选择的这个酒楼,不但是送亲队伍前往皇宫的必经之路,同时还是街道狭窄,便于动手抢人的最佳地段,而最最主要的是,这里地形复杂,方便得手后快速撤离。 从半空中一跃而下的玉琉公主,袍服飞舞,翩然若仙,仿佛是一朵在阴郁的冬天里,陡然盛开的鲜红玫瑰,有几名仰头向天的锁呐手,登时便把喜庆的结婚曲调,吹成了怪异的尖声惊叹,接着,因为巨大的力量,他们的身子,便如是被披斩开的波浪,向两边倒飞而出。 转眼间,玉琉公主已来到大红喜轿面前,抢新娘子这事情,和陆恒率领陆氏族兵去匈奴抢钱是一回事,也讲究来无影,去无踪。 此刻,还有很多人看着忽然出现的玉琉公主,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玉琉公主伸手便去掀轿帘,却听见到一声暴喝,接着,一道匹练般的刀光从她身子的侧面砍了过来,劲风刺耳,气势凌厉。 玉琉公主把带鞘的凝霜宝剑一抬,已如灵蛇一般的击在那刀光之上,长剑振颤,‘叮叮叮’连继七响,便已把那刀势消减的如同风中弱柳,却不了,随着一声机簧脆响,四道细小的暗影向自己疾射而来,同时,又有两道凛冽的刀光,一前一后的倏然闪现。 陆恒,这个混蛋!看来,你对你这个没过门的老婆还真是重视呢,你竟把我为你训练出来的铁卫,派到这送亲队伍之中,还把陆石武这个亲卫队长也派来了,你却不派人为我送亲你,你,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玉琉公主虽然有自己的府邸,但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皇宫之中,而婚礼又是在皇宫里举行,根本就不需要送亲,可在此时,因为自己的如意算盘被打碎了,她心中恼怒非常,便开始胡狂怪罪起来。 因为今天晚上,会有太多的事情发生,所以陆恒才会把陆石武那样的得力干将派去迎亲。 面对这三方攻击,最佳的方法就是依仗深厚的功力,攻其一点,然后破围而出,但要是那样的话,就会出现死伤,那就大违玉琉公主抢人的初衷了。 玉琉公主的身子猛的旋转起来,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便已飘到了喜轿的轿顶之上,疾射而过的暗影,还有劈砍下来的刀光,纷纷走空。 人群中的惊呼喊叫声,这时候,才震天般的响了起来。 “咦,这是从那里来的小娘皮,竟敢抢我们陆府,抢我们恒少爷的老婆,莫非是胆子边上长毛了。” 陆石武提着寒光闪烁的长刀,光头锃亮,豹目圆瞪,弑气腾腾的走了出来:“来来来,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看看是我陆石武牛逼,还是你牛” 陆石武发现,他手下的那几名亲卫,并没有按照往常训练要求的那样,从另外的几个方面围上来,和他形成众殴的阵式,不由转头怒叱道:“你们这帮混蛋,还不过来帮忙,难道真的想让老子一个人跟她打?!这小娘皮,看上去可挺厉害的。” 那几名亲卫挤眉弄眼,神情古怪。 陆石武再回过头来,仔细打量着站立在轿顶之上的大红身影。 风把道路两旁树上的积雪,吹的簌簌而下,那身影便有了亦真亦幻的朦胧,大红色的袍服飘飘然,在突现着凹凸有致身躯的同时,又有着乘风欲飞之势,虽然来人蒙着脸,但那柄连鞘长剑,是如此的熟悉惹眼。 陆石武觉得自己,就象是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从头顶心一直冷到了屁眼,这个小娘皮,竟然竟然是 陆石武努力改变着脸上的肌肉,最好能挤出一个笑脸来:“当当当然,你你比我牛逼了!” 玉琉公主‘哼’了一声,从轿顶上飘身而下,她冷冷的瞥了一眼陆石武,便掀帘进入轿中,既然暗夺不行,那就明抢好了,料想陆石武和那几名亲卫,也不敢阻拦自己。 宽大的喜轿内,一个头披红盖布,身穿喜服的身影,正怕冷似的簌簌而抖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你还受到惊吓了?!要不是因为你,陆恒早就会答应娶我为妻了,更不会出现后来的分分合合,让我尝遍苦头,我今天到要看看了,你是怎么样的一个娇秀无伦,国色天香的美人,竟会早早的便被聘为陆恒的正妻? 虽然是两头大,身份地位都是相同的,但这韩氏,是正儿八经经过下聘,而迎娶进入陆氏家门的媳妇,而她呢,是皇上赐婚的,给人一种没人要,硬塞批给的感觉,所以,玉琉公主一直心中不忿,她到不敢怪罪为陆恒定亲的家翁陆平,于是,一腔怒火,还有不服气,就集中到这韩氏的身上了。 按照风俗,这新娘的盖头,可是除了新郎,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揭开的,但玉琉公主那里还管这许多,她伸出带鞘长剑,往上一挑,大红盖头便升上了半空,接着,玉琉公主愣住了,她的眼珠子险些掉落到地上。 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张黑里透红的脸,眼睛应该大却偏小,闪动着混沌般的迷蒙,鼻子应该挺却低矮,一不小心,便会让人以为,在那张脸上,多了一个柿饼,嘴巴应该小却豁然,还那么咧啮着,在黄褐色的牙齿齿缝间,塞挤着一片显尔易见的青绿菜叶。 没错,这是一张女人的脸,但玉琉公主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女人,竟会丑怪到如此程度,而这个女人,还被她一直当成了竞争对手,并且跟自己有着相同的地位,也是陆恒的正妻。 打击!实在是太受打击了!世上最让人悲哀愤慨的事情,莫过与此,既让人恨不能吐血而亡,又让人郁闷的想狂歌长啸。 那女人抬头瞅着玉琉公主,用认真的语气,强调般的说道:“我听话着呢,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明天,我要吃肉。” “好好,吃肉吃肉。” 玉琉公主木然的应答着,她拿持长剑的手,哆嗦的抖动着,就跟中了风一样,悬停在半空中的盖头,便又滑落而下,把那张给她带来巨大冲击力的面孔重新掩挡住了。 天啊,不但是一个丑怪,还是一个傻子。 玉琉公主觉得自己都快疯了,太意外了!实在是太意外! 轿外传来的喧哗声,让陷入迷乱状态的玉琉公主又重新回到了现实,她的思绪象走马灯一样,快速转动着,这个新娘,根本就没有抢夺的必要,正因为有这样一个丑怪痴傻的新娘存在,陆恒才会更加明白,自己是多么的珍贵美丽温柔善良倾国倾城绝色天香 不是有这样的一句老话么,没有泥瓦,便不显珠玉,没有屁臭,又怎知花香。 玉琉公主化悲痛为喜悦,她从喜轿中走出,遮脸的丝帕下面,是一脸忍屎憋尿的古怪神情,她也不跟陆石武他们打招呼,便扬长而去,几个闪身后,已悄失在街道的房屋楼阁之间,但徒然爆发出来的高亢的银铃般的带着几分神经质的笑声,却远远摇曳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陆石武不解的看看那两名亲卫,而那两名亲卫也正面面相觑,同样的,一脑门的官司。 二百零六章 血夜之一 二百零六章血夜之一 战龙於野,其血玄黄,戍时。 天色昏黑,全无星月,唯有不时升空而起的朵朵烟花,璀灿耀眼,昭示着新年的既将来临。 “外城四门,内城八门,皆已大开,允许城内民众任意进出!” “有二千城卫军驻守在东门,最高长官是城卫军骁骑都尉赵显!” “城卫军新任总统领方仲行现在在北门,官署设立在抚南大帅张崎的府邸旁边。” “禁卫军并没有放假休息,但都驻守在内城和皇宫之中,没有到外城来。” “各位王公大臣,现都已驱车赶往皇宫,准备参加除夕盛典!” “相国陆平已到达永和宫中” 一道道消息,仿佛流水一般的送到了汝阳王李越的面前,昭示着一切情况正常,脱离京都这个樊笼的最佳机会,已经来临。 此刻的汝阳王府,外松内紧,从外面看,仍然是一幅张灯结彩,欢声笑语,燃放着烟花爆竹,准备过新年的欢喜气氛,和其它王公大臣的府邸没有任何区别,而在府邸里面的广场上,所有的精壮之士,皆已披甲执戈,全副武装,神情激动。 汝阳王李越身着黄金甲,手持出鞘长剑,细长的眼眸中,闪动着破釜沉舟的决然,他手一抬,一名家将便把一匹鞍鞯具全的高头骏马牵到了他身边,汝阳王李越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全然不象一名已年近六旬的老人。 “姜安,你这就跟随本王一起,冲出京都去吧。”汝阳王李越瞅着四周的景物,诅咒发誓般的说道:“总有一日,本王还会回来的,让这京都,真正的成为我李氏王朝的京都!” 清冷的夜风吹掠而过,每一个人的心,都泛起淡淡伤感。 虽然已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但面容清秀宛如女子的姜安,却仍是身着士子的黑色长衫,神态从容自若:“王爷,请你见谅,属下不能跟随你一路了。” “嗯???”汝阳王李越大感不解,鼻子拖着探问的长音,向姜安瞅去。 “现在,站立在这里的人,是三千七百名甲士,都是久经训练的勇士,是咱们王府的全部力量,东门的城卫军骁骑都尉赵显,也被事先买通好了,再加上王爷你的高贵身份,按说,要冲出京都,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打算,属下建议,把队伍分成二部分,一部分三千人,在前面冲击,一部分七百人,在后面殿后,前面冲击的队伍,因为发动的突然性,再加上人数的优势,能够冲出京都的机会是最大的,也是最安全的,而殿后者,既要应付可能出现的意外,又要阻挡必然会出现的追兵,责任却更加重大。” 姜安一脸的慷慨激昂:“殿后者,不但要有直面死亡的勇气,还要有处理种种复杂情况的智慧,这样的重任,除了我,还有谁能够担当呢?所以,属下不能跟王爷你一路了。” “嗯!” 汝阳王被感动了,这是一名多么优秀而忠心耿耿的谋士啊!他骑坐在马背上,深深的看了姜安一眼,眼泪岗岗的,然后举剑而挥,扬声吼叫道:“府卫们,跟随本王,冲出城去,有阻路者,一律格弑!” 众甲士轰然相应。 接着,府门大开,汝阳王李越在五百多名精骑卫士的簇拥下,率先冲出。 原本喧哗热闹,人人都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新年到来的长街,因为这队凶神恶煞队伍的忽然出现,先是短暂的愕然,接着,是惊呼,是喊叫,是闪避,是惨嗥,一些摆在街道两旁的摊点,在这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击下,瞬间支离破碎,年货纷飞,有不少躲闪不及的民众,或被撞得贴到了墙上,或是被一矛捅倒,流着鲜血,任由马蹄从他身上践踏而过。 这只队伍,就象是离弦的箭,更象是亡命的耗子,以不管不顾的快速,向东门推进,而长街的骚乱,也正以同样的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传播。 “快!快!!” 汝阳王李越一边嘶声吼叫着,一边用战靴上的马刺,狠狠挺着跨下骏马的马腹,他恨得那马儿能够肋生双翅的飞起来。 汝阳王府离东门并不是很远,在盏茶功夫之后,汝阳王李越便远远的看见了东门的城墙,那城门,果然是大开着的,而且,在城门的两侧,并无一名城卫军士卒站岗。 汝阳王李越大喜,用来买通城卫军骁骑都尉赵显的千两黄金,实在是没有白花啊。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号角倏然响起,随后,那苍凉雄浑的声音,撕裂夜空。 这,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汝阳王李越惊恐无比的发现,与号角声相伴的,是城门的千斤铁闸,正从半空中滑落而下,铁闸滑落下来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汝阳王李越却清楚的估算出来,就算他能够变成一只最善于冲刺的兔子,也不可能在铁闸落地前,冲出城门去。 那是一种虽然缓慢,但却又令人绝望的速度。 看到一幕,那些跟随在汝阳王李越身后的府兵们都疯了,他们嗷嗷喊叫着,仍然不管不顾的朝城门口冲去,但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这,只是徒劳无用的最后挣扎。 “轰!” 铁闸落地,大地震颤,街道两旁树木上的积雪,也被纷纷震落了下来,击打在脸上,那股冷意,刺骨寒心。 “轰!!” 惊雷般的鼓声震天响起,更多的积雪在飘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大城墙上,蓦然亮起了无数火把,照亮夜空。 “弑!弑!!弑!!!” 刺耳惊心的喊弑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气势,那声浪,怕是有数万人齐声喊叫,才能够达成这样惊天动地的效果吧。 此刻,由于前方队伍的停滞,所有汝阳王府的府兵们,都堆聚在了一处,他们跟随汝阳王李越一起,抬着头,用惊惶的目光向四处搜索着,更渴望那灰黑色的厚重城墙,能够奇迹般的裂开,出现一条逃生小路。 越打量越是绝望,因为在每一条相连的街道上,都出现了火龙般蜿蜒盘旋的火光,还有越来越响,带着甲叶振颤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仿佛是死神在收割生命时的鼓点,带着狞厉的笑容,带着扑面而来的弑气,悍然的从远处逼来。 “姜安?!姜安?!” 汝阳王李越扯着喉咙喊叫道,他面容灰败,瞳孔散乱,如果不是被手下的亲卫扶了一把,刚才,他差点没从马背上摔落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已不听使唤了,身躯更象是被塞了冰块,飕飕的往外冒着冷气。 他条件反射般的喊着他的首席幕僚,渴望姜安能够向以往那样,为他带来事情的转机。 但姜安并没有出现。 现在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三千七百多名府兵被挤成了一团,乱糟糟的如同沸腾的油锅,到处都是一张惊惶失措的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队列,五百名精骑胯下的战马,因为被大力勒拽,而此起彼伏的扬蹄长嘶,还有近千名全然不明所以,但却遭受无妄之灾,而被堵在街道上的民众,其中有不少是妇孺老幼,此刻正疯了般的跑来跑去,并不时发出撕裂耳膜的惊恐尖叫。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战士出现了,提握着映着火光的兵器,排着整齐的队形,带着山岳般的压迫,从各个街道逼拢而来。 随着空间的缩小,原本就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不许跑动!靠墙根蹲下!通通蹲下!!” 在离汝阳王府的府兵百步距离时,那些战士们站住了脚步,他们厉声叱喝,发出巨大声响。 有些丧失理智的民众,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喊叫,仍然在东奔西跑,而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打倒在地,并一脚踢到城墙的墙根下,抽搐着喷吐血块。 “不许喊叫!” 混乱的场面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汝阳王李越是一名管事的王爵,在朝堂上,他还身兼太宰之职,对大齐帝国的军旅编制并非一无所知,通过衣甲的徽标,他惊讶的发现,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士卒,竟包括三个方面:城卫军禁军,还有绝不应该出现的南军。 怎么可能会有南军呢?在自己收集的情报里,南军并没有被相国陆平收服啊?情报出现了错误?负责收集情报的是姜安,难道是姜安欺骗了自己? 再想一想,姜安此刻的失踪,和自从率众冲出王府,每一步,都仿佛是被敌人料中,此刻遭遇的合围,更是一个明显的套圈,姜安!一定是姜安!他是奸细!! 想不到自己一世英明!竟栽在这个该死的奸细手上了!! 汝阳王李越在这瞬间,面容扭曲,睚眦欲裂。 震天的鼓声再次响起,一行人出现在高大的城墙上,火光烘托下,为首者,是一名身穿血色袍服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竟给仰望的人,一种目光刺痛的感觉。 心仿佛是在向黑暗深渊中堕落,没有边际,没有尽头,汝阳王李越张着嘴,神情呆滞,那人是-----陆恒。 二百零七章 血夜之二 二百零七章血夜之二 汝阳王李越骑在马背上,对站立在城墙之上的陆恒嘶声质问道:“陆恒,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乃是大齐帝国的王爷,你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二品将军,你有何权力率领军队,围堵本王,莫非你想欺君造反,犯上做乱?!” 虽然他的质问,也是颇有道理的,但那颤抖的音色,还是暴露出来了隐藏在声色俱厉表情背后的深深恐惧。 陆恒笑了,就如听到最不值得笑的笑话一样,微挑的嘴角,满是嘲讽不屑,他居高临下的扫视着汝阳王李越,还有那些拥挤在一起,摆出抵抗姿势,面色惨白的汝阳王府的府兵们,眼神就象是苍鹰在俯视鸡雏。 一名身穿泛着幽幽精光的黑链铁甲的年青将领,从黑暗中走出,来到陆恒身边,手中捧举着绣金盘龙的圣旨,高声宣读道:“朕决定,从今日起,由定远将军陆恒,负责京都防务治安,并授予临机决断之权,无需上报批准,钦此。” 临机决断之权?!无需上报批准?!这岂不是说,自己的命运,已掌握在陆恒的手中? 泛起的无力感觉,让汝阳王李越的呼吸,都变的艰难起来。 “汝阳王,你听见了吧,现在,本将军给你十数的时间,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陆恒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冷声喝道,汝阳王李越清楚的看见,在陆恒的脸颊上,那条仿佛刺青般的龙纹伤疤,正在抽动着,陆恒的眼睛里,更毫不掩饰的流泄出弑戮之光,强大,而且汹涌挚烈。 那名宣读完圣旨的将领,配合着陆恒,开始刻板的报起数来,一声一声,有如敲击心灵的重锤,冰冷机械。 “陆恒,来吧!来弑本王吧!” 汝阳王李越面容扭曲,双眸血红,他打量四周,刀如山,枪如林,还有森然竖立的高大橹盾,弓矢半张,闪动着死亡之光的箭簇,根本就没有一丝可以冲击逃亡的缝隙。 汝阳王李越就象是陷入绝境中的困兽,他知道他完了,就算他肯放弃尊严,跪地投降,他也难逃死亡的命运,既然如此,那就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吧,就算是死,也要死的英雄一些,也要死的象一名王者,他自己给自己打气般的疯狂喊叫道:“想让本王跪地投降,做梦!” “列阵!誓死拼弑!” 汝阳王李越命令身边的府兵们,背靠城墙,摆出拼死一战的阵势,就象是一只刺猬,伸展开了所有的尖刺你可以弑死我,甚至肢解我,但,你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为什么,陆恒投视下来的目光,满是轻蔑,就如大人瞅着小孩在玩尿泥。 十个数,在呼吸之间便已数完了。 夜风越来越劲烈了,使四周的火把摇曳升腾,所有的人,都因为报数声的结束,感到空气出现凝滞般的沉重,一时间,气氛如箭在弦上,一触及发。 陆恒高声吩咐道:“请抚南大帅,还有各位将军到城墙上来。” 随后,在陆恒身边,出现了十来个身影,这些人,有的汝阳王李越认识,比如轻袍搏袖,面容保持着永远微笑的抚南大帅张崎,有的很是陌生,但根据他们身穿的甲胄徽标,可以判断出,分别是来自不同军事集团的军事将领。 难怪会有南军出现呢,原本,抚南大帅张崎已跟陆氏父子穿上一条裤子了。 立威!果然是想立威! 陆恒,你是想当着这些人的面,弑死本王,而达到立威的效果吧?!本王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慷慨激昂!什么是宁死不屈! 灰败的老脸,在这一刻,竟奇迹般的出现了亢奋的光亮,汝阳王李越举剑仰望夜空,神情悲壮。 陆恒的声音再次响起,冷的就象是一把刀:“竖旗!” 在陆恒身后,一面血色旗幡倏然升起,并在风中猎猎作响,旗幡上,绣着一个张牙舞爪深黑色的‘陆’字,笔划之间,有着显而易见的污血痕迹。 那些站在城墙上,被邀请来观摩世态发展的军事将领,一眼便可以确定,这是一面曾飘扬在两军厮弑战场上的军旗。 “呜” 号角嘶鸣。 “咚!咚!咚!” 战鼓惊天。 接着响起的,是密如雨点般的马啼声,仿佛掠地而来的惊雷,让大地震颤,环峙的战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裂开了三条丈许宽的缝隙,三队全副武装铁骑就象是三道闪电,从这三条缝隙中冲了出来,进入双方相隔的有一百多步远的空间之中。 每一名疾驶铁骑,都带着一股彪悍凛冽的气息,他们的身上,穿着铁链索甲,脸上,罩着狰狞面具,有如来自地狱中的恶魔。 百步远的空间,对于全速驰骋的铁骑而言,实在是太过于窄小了,但这三队铁骑,却显示出错落有致,游刃有余的高明骑术。 就如顶尖的舞者,无论怎样挥舞手中的飘带,都不会缠绕相撞,同时,又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由于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那些严阵以待的府兵们,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兵器,瞪着眼睛,屏着呼吸,肌肉抽动着,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决死战斗。 这三千多名府兵,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在此刻,他们表现出一名优秀战士应有的素质。 但意料中的厮弑场面并没有出现,铁骑没有冲入战阵。 一个弧度,一个完美的仿佛是上弦弯月的弧度,贴着还有二十多步远的府兵阵地,闪掠而过。 因为高速的疾驰,飘舞的狂卷的马鬃,仿佛是飞扬的旗帜。 “铮!铮!!铮!!!” 在闪掠而过的同时,又把无数带着死神狞笑的黑光,以扇形的面积,以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疾射入严阵以待的战阵之中。 这些铁骑,每人都以双腿控马,手中提举着一张小巧精致的弩弓,弓弦的颤动声尖锐刺耳。 接着,又是一道贴掠而来的弧度,又是无数夺命追魂的箭羽的疾射,三队铁骑,仿佛是在表演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就如三波依次掠过沙堤的浪潮,在每一次袭掠而过的同时,带起了一连串的惨呼痛嚎,和无数生命。 在四周火把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些府兵,象是被镰刀挥舞过的稻草,都在疯狂扭动着身躯,仿佛是在跳舞,随着“扑哧扑哧”的闷响,变成了一只只刺猬。 一波又一波,三队铁骑形成了一个死亡的圆环,在循环转动着,收割生命,永不停歇。 手中的弩弓射空以后,在继续的闪掠过程中,抛掷而出的是冰轮般的短斧,是闪电般的投矛,然后,他们退了下去,环峙在周围的阵势再次裂开,又有三队铁骑高速奔驰着进入场地之中,重复着刚才的过程。 没有短兵相接,没有肉搏冲突,有的,只是狂风卷落叶一般的单方面的弑戮。 面对如此地狱场景,汝阳王李越后悔了,崩溃了,他愿意放弃自己那无所谓的王者尊严,他想投降,也许,还能够保全性命,那怕是象狗一样活者,但,已经来不及了,随着身边府卫的轰然倒下,随着跨下战马的惨嘶堕地,无所遮掩的汝阳王李越,瞬间便被无数投矛,呈大字形的钉在了城墙的墙砖上。 腥红色的鲜血顺着墙砖缓缓流下,在无数矛杆的间隙中,有一双睁大的几乎暴裂的惊恐眼眸,如一幅在恶梦中出现在的图画。 也就是一柱香的时间,弑戮就停止了下来,因为在整个场地中,除了继续奔行往来的铁骑,已再没有人站立。 血腥气息,开始弥漫扩散,尸体堆积如山,还有部分濒死者的凄惨呻吟,在夜空中飘摇。 远处的城墙根,在那些被强迫蹲在地上的人群中,传出了呕吐声。 “幽冥鬼骑!这,一定就是传闻中的陆氏族兵,幽冥鬼骑了” “难怪呢,难怪能够纵横万里,能够把匈奴人弑的” 站立在城墙上的那些将领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抑止不住的流露出心悸的表情,他们来自不同的军事系统,有的人,已经对陆恒誓死效忠了,有的人,还在犹豫观望,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被陆恒邀请而来,会目睹什么样的场面,但在这一刻,在陆氏族兵表现出来的强大战力面前,让有心理有所准备他们,仍然感到了强烈的震憾。 抚南大帅张崎,虽然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但眼角的肌肉在不能抑止的抽动着,抚在城碟上的手指,更下意识的用着力,青筋毕露。 而随后放生的一切,更出乎他们的意料。 奔行在场中的三队铁骑,仿佛是在忽然之间,接到无声的命令,在同一时间里倏然勒马,数百匹战马,几乎是以同样的造型,在扬蹄长嘶,却又仿佛是钉子一样,没有再踏出一步,从而保持着完美队形,甚至每名铁骑之间,相隔的距离都不差分毫。 接着,两队铁骑摆出全神戒备的姿态,还有一队铁骑的骑士,从马背上跃身而下,以半月的形状,向场中走去。 “铮” 伴随着一声长而清亮的金属颤音,这百名骑士在走动中,同时抽刀出鞘,由于他们的动作太过整齐,抽刀出鞘的声音便汇聚成了一声长吟,同时耀亮众人眼眸的,是爆射绽放的刀光。 他们就象是经验最丰富的强盗,把那些插满箭矢投矛,或被高速旋转的短斧劈裂的府兵尸体身上的财物,水洗般的收刮了出来,扔在一处空地上,更在一辆马车里,找到了四五个装满了金银财宝的大箱子,一时间,金银锭的撞击声不绝与耳,宝珠美玉璀璨生辉。 他们就象是最无情的屠夫,在收刮财物的同时,遇上濒危未死的伤者,便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长刀,刺入对方的胸膛,动作熟悉流畅。 他们表现出来的贪焚和凶残,让在四周环立的城卫军禁卫军南军,还有蹲在远处墙根的民众,都下意识的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便是婴儿的啼哭,也刀割般的遽然停止。 对于所有人来讲,陆恒率领陆氏族兵,在匈奴草原上纵横弑人,只是传闻中的故事,听得过瘾而已,再说了,弑的是匈奴人,是大齐帝国的敌人,他们在听到那样的故事时,本身就有着心理优势,有些人,还为之热血沸腾。 但当此刻,传闻变成了真实,弑戮就活生生的发生在眼前,他们才明白,这一切,这是多么的另人恐惧和可怕。 为首的一名,看上去是队长的人物,走到汝阳王李越殒命之处,刀光一闪,汝阳王李越的头颅便掉落了下来,然后,他提举着那颗头颅,转动着,向陆恒,向所有的人示意。 这可怕的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有些人虚脱般的想到。 “这些钱” 便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陆恒开口说话了,他站在城墙上,指着堆放金钱之处,用很大的声音说道:“将分成十份,其中的五份,将归属于每一名站立在这里的士卒” 那些环峙站立的士卒,眼眸都瞪大到了极点,心悸恐惧震憾等等负面情绪,都在瞬间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这,这是真的么?! 他们想起了又一个传闻―――陆氏族兵对战利品的分配。 那可是一个神话般的传闻啊,难道今天,传闻中的内容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看看小山一样的金银财宝,如在梦中,幸福的感觉原来是如此美好。 “剩下的五份,其中的二份,将属于你们的将官,因为,没有平日里他们对你们严格的训练,你们是不可能在今天晚上,表现的如此出众” 一些曾受过将官虐待过的士卒,心中那些打闷棍放黑箭的念头消失了淡化了,他们,也有一颗感恩的心啊。 而那些站立在城墙上的将军,心中则感慨万千,与这位恒少爷为敌,无疑是可怕的,而追随这位恒少爷,则大有钱途。 “再拿出两份,属于今天操刀弑阵的陆氏族兵,他们的优秀表现,是有目同睹的,这两份,是他们应得的奖赏” 所有的陆氏族兵同时扬头挺胸,用手敲击胸甲,发出巨大声响,回应着陆恒的表扬,这让那些城卫军禁卫军南军的将士都不禁有些羞愧,相比陆氏族兵的表现,他们到显得是没见过场面的业余军人了。 “还有一份,应该属于我这个总指挥,但今天,是除夕之夜,也是我陆恒新婚大喜之日,我衷心希望所有大齐帝国的爱国臣民,都能够欢天喜地,所以这一份我不要了,送给今天在场的,目睹这一切发生的,京都父老乡亲们压惊” 这时候,所有人才注意到,陆恒身上所穿的大红袍服,其实是新郎的喜袍。 如果不是因为太难以置信,响起的欢呼声能把城墙震塌。 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啊抚南大帅张崎在心中叹息,这些金银财宝,恐怕是汝阳王李越半辈子的积蓄吧,想不到今日,竟成了陆恒用来收买人心的工具。 “大家一定以为,在这个时候,我很高兴,可谁有知道,我心中的悲伤,他” 陆恒话锋一转,他伸手戟指,嗔目怒吼:“汝阳王李越,为了谋逆祸国,他曾阴谋刺弑我,有十多名曾跟随我征伐匈奴,出生入死的勇士,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大齐帝国的江山,而失去了生命,我曾发过誓,要为他们报仇雪恨,要让他们的魂灵能够闭目安息,但现在,我完成我的誓言了么?” 陆恒扫视四周,他眼眸中流泄出来的浓重血腥气息,使得没有一个人敢于他对视,所有的人,随着陆恒的这一声喝问,心又都提调到了半空。 便是自认精明,洞察一切的抚南大帅张崎,也瞠目以对,不明所以。 这个恒少爷,他还想干什么? “在尸堆里,仔细的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汝阳王府的首席谋士姜安,他是刺弑行动的策划者,他的头颅,必须出现在祭祀勇士的灵堂前。” “汝阳王李越谋逆叛乱,如此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没有同谋呢?为了保证京都的安全,为了保证我大齐帝国的万里江山,现在,士卒们,你们的任务就是,去把那些同谋者找出来,抓起来,并毫不留情的诛弑” 本以为弑戮已经结束,但万万没有想到,刚才的弑戮才仅仅是序幕,是开始。 北风呼啸,如哭似嚎。 抚南大帅张崎彻底震惊了,便是常年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嘴张大的几乎脱臼。 二百零八章 血夜之三 二百零八章血夜之三 那些站立在城墙上的将官,在接受陆恒的指令后,都用力敲击着胸甲,并高声喊叫道:“杀光叛党!” 他们摆出一幅忠君爱国便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的精神劲头,大步流星的走下城墙,并在陆氏族兵的带领下,按照陆氏族兵提供的‘叛党’名单,率领着属于自己军事系统的军队,开始了大规模的血腥屠杀。 新入伙的盗匪,在加入山寨时,都会被要求去杀死几名过路客商,借此来表明自己的胆识,和决不是官府卧底的可能,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被称之为‘投命状’。 那些将官,特别是一些在以前,还抱着犹豫观望之念的人,心里都明白,现在,是他们这些人献‘投命状’的时候了,人在世上行,什么最重要?立场最重重!如果还不赶快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们会比汝阳王李越死的更加难看,而献‘投命状’,就是表明自己立场的最佳方法。 在杀叛党时,杀的越是心狠手辣,便越能表明自己愿意追随恒少爷的赤胆忠心。 至于那些叛党究竟是不是叛党,就不关他们的事了,恒少爷说他们是,他们就是!不是也是! 更何况,恒少爷还答应了,在剿灭叛党的过程中,所获得的财物,都将按照陆氏战利品的分配原则进行分配,叛党的妻妾子女,也属于战利品的一部分。 我我我老王也是有二十多年光棍棍龄的人了,也许今朝 “张大人,你认为我做的是对?还是错?” 此刻,在高大的城墙上,唯有陆恒和张崎还昂然站立。 凄厉的北风,把城墙上的火把吹的明灭不定,发出‘噼啪’炸响,火星升腾,两人脸上的表情在火光中,都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的时候,各显锐利峥嵘,模糊的时候,又都深邃如井。 在城墙下面,那些刚才还围聚在一起的火把,正伴随着士卒们亢奋的喊杀声马蹄的轰鸣声金铁的交击声并带着狞厉凶意,仿佛无数嗜血的野兽,快速的沿着街道,向四周扩散开去。 “杀光叛党!” “杀光叛党余孽!” 这样的喊叫声直冲霄汉。 完全可以预知,今夜的京都,将被鲜血染红。 张崎看了看陆恒,脸上露出习惯性的微笑,小心翼翼的说道:“恒少爷,在这个世上,那里又有绝对的对?和错呢?有的事情,在今天看,可能是错的,而到了明天,便有可能变成神来妙笔。” “恒少爷,你放任士卒,清剿叛党,将在京都造成难以想象的大屠杀,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在今天看,可能有些太过残忍血腥,急功近利了,但如果从长远考虑,却也不失为当机立断刚毅果决之举,这其中的对错,却也不是老夫所能评定的。” 从职位上讲,张崎身为太尉,并身领抚南大帅的实权军职,是陆恒的上官,在对陆恒的态度上,并不需要如此降低身份,近乎阿谀,可实际上,陆恒领有圣旨,特别是圣旨上那一句―临机决断之权―最是关键,汝阳王李越怎样?身为王爷,还不是说杀就给杀了,再说了,在陆恒的背后,有着的可是相国陆平那无所不在高大巍然的身影啊。 正因为如此,所以张崎在应答时分外小心,到显得陆恒是上官,而他是下属了。 张崎眨着眼睛,用探寻的语气问道:“不知相国大人,对于以后的事情,有什么样的安排?” 此刻的张崎,神态之间,跟老狐狸方仲行到很是相似了。 陆恒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大人,有人说你的外号叫‘玻璃蛋’,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四处逢源,我一直不信,今天到是见识了,你的这一番话,说的我心中好生舒服,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张崎一头雾水,却听陆恒故作神密的低声说道:“杀汝阳王李越立威,这,我家老爷子到是知道和同意的,至于随后展开的清剿叛党的举动,却是我的自作主张,我家老爷子并不知晓,我估算着,老爷子的胡子,现在怕都要气歪了。” “什么?”张崎忍不住惊呼一声,他下意识的说道:“难怪呢” 刚才的诸多迷惑之处,此刻到是雾散云消。 陆恒杀汝阳王李越立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整个布局,和完成杀戮的过程,都达到了堪称经典的完美程度,但仍然属于意料之中,而随后采取的所谓‘清剿余党’的大屠杀,在张崎看来,就失之稳重,而有些过份了。 治国,从大的方面来说,讲究“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从小的方面来说,要有‘如烹小鲜’般的从容,今日的大屠杀,无论从那一方面而论,都有些太过急燥,决非老成谋国之举。 急功近利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同样,也会留下极大的隐患,甚至在将来的某一天,需要付出的代价甚至会大过今日的收获。 但现在,这些都来不及考虑了,迫在眉睫的事情却是,从自身的安全角度出发,在大屠杀没有发生之前,他还可以犹豫观望,待价而沽,而陆平为了保证南军的完全归附,还有南方的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下毒手。 大屠杀已经发生了,就等于所有的脸面撕破了,那他就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也就是说,他,张崎,也必须要拿出一份合格的投命状来,否则,为了消除一切隐患,今夜,便是他张崎丧命之时。 陆恒已经举起了屠刀,他和他的父亲相国陆平是不一样的,他是个疯子,根本就不去计算利害得失,就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会给人第三条道路来选择。 突然,张崎意识到,他正游离在生死之间。 思忖再三,张崎回答道:“恒少爷,我最看重的就是我的大儿子张山,他也还算的上是聪明,将来,我的爵位也必然是由他来继承,我想让他追随恒少爷,不知恒少爷你是否愿意接纳?” 陆恒站在张崎身前,望着已有大火燃起,杀声震天的京都夜色,就象是没有听见张崎的话语一般,并不回顾。 张崎站在那里,汗水如泉涌而出,随后又被风吹干了,冰寒的冷意侵蚀着他的身心,他明白,他开出的条件,没能让陆恒满意。 张崎继续说道,说得很缓慢:“还有我的小儿子张全,也算得上是粗通武艺,不知恒少爷你能否为他也安排个职位?” 张崎只有两个儿子,这是他最后能够拿出的筹码了。 陆恒仍然沉默,就在张崎越来越绝望的时候,才听见陆恒用勉为其难的语气说道:“好吧,就让你的大儿子张山,担任我家老爷子的侍郎仪从,你的小儿子张全,来当我的护卫队长吧。” 接着,陆恒仿佛是放下所有的包袱一般,望着夜空,发出畅意的叹息:“今天晚上,可是本少爷我的新婚大喜啊,我也该去入洞房了,否则,还不知玉琉那个母老虎,会怎样的发飙使性呢?!” “王爷,是是我害了你啊” 如果心中的呼喊真的能够叫出,相信这声音,一定可以撕裂夜空。 但实际上,姜安却是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他趴伏在地上,象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王八,缩着脖子,面容扭曲,浑身颤栗。 率领着府兵,从王府中一冲出来,姜安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因为府兵向京都东门冲击的过程,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人难以置信,不但没有发生丝毫意料中的阻截厮杀,就连最起码的盘问也没有,在这种超乎寻常顺利的背后,往往也意味着,隐藏有巨大的危险。 但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姜安之所以没有赶到队伍的最前端,去提醒汝阳王李越注意,是因为他多少还报着些许的侥幸念头,而姜安自己,则故意掉队脱后混入民众之中。 由于他身穿的衣服,还是平常的士子服,再加上他的刻意收敛,混在被夹裹的民众之中,到也不惹人注意。 随后发生的事情,让姜安睚眦欲裂,心胆俱丧。 他被当成是街上的民众,而被赶到了城墙根的下面,在呵斥声中蹲伏在地上,目睹了整个杀戮的过程,更目睹了汝阳王李越,被一刀砍下了头颅,他的头颅被凶神恶煞的陆氏族兵,高高提举着,向四方示众。 那一刻,姜安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此时,姜安所处的位置,是城墙的拐角下面,最黑暗的一处角落,不但火把的光亮照耀不到这里,还由于接近排污水沟,洋溢着难闻的恶臭,但就算是那恶臭,也掩盖不住一阵阵随风飘来的浓郁血腥气息。 就在斜对面的五百多步远,便是刚才陆氏族兵,屠杀汝阳王府府兵的地方,三千多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放着,垒得跟小山相似,虽然北风劲烈,但那股血腥气息仍然浓得仿佛化不开一般,还有五六十名陆氏族兵,在那里骂骂咧咧的翻捡着尸体,并把插在尸体之上的箭矢飞斧投矛等兵器收回归类。 这些陆氏族兵对待尸体的漠然态度,就象是在对待死猪死羊死狗,表现出来的随意性,让人观之心悸。 姜安知道,这些陆氏族兵是在找寻他的尸体呢,刚才,陆恒在城墙上的讲话,他也是清清楚楚听到的,陆恒要用他姜安的头颅,来祭祀被刺杀而死的下属们。 自己的性命,仍然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随时都有失去的可能。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逃离,有多远逃多远的逃离出京都,然后再考虑,如何来为王爷报仇。 姜安把手插入污水沟中,然后又把那滴着烂泥污水的手,缓缓的往自己的脸上抹过,于是,他那堪比女人还要俊雅的容颜,在倾刻间,就变得说不出来的难看了,而倏然散发的恶臭,更让周围的几个和他一起蹲在墙根之下的民众,都下意识的离远了一些。 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姜安开始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身体,他移动的速度极慢,而不引人注意,就象是蛆虫在蠕动,再加上他所处的位置,恰恰是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所以,随着他的长时间移动,身子渐渐偏移到了一条小巷里,靠在一面高墙之下。 这时候,由于大部分兵卒都去剿灭叛党了,所以站在城墙下面,担当警卫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这些兵卒,也没有理由去注意那些,正老老实实的蹲伏在墙根处,乖的跟孙子似的,并一脸期盼之色,等待天亮了,好分陆恒让出那一份财宝的民众们。 靠在小巷的高墙墙根下,姜安喘着粗气,移动的距离虽短,但为了不惹人注意,他还是花了颇长的时间,耗费了不少的力气。 脸上的污泥和着汗水流入口中,那股恶臭能让人把嗝夜饭都吐出来,但姜安却强忍着恶心,无声的吞咽了下去。 总有一天,王爷的仇,还有我此刻所遭受的屈辱,都是要报回来的! 姜安双眸坚毅,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发着毒誓,却忽然看见,一名清理完尸体的陆氏族兵,走到城墙下,高声的向站在城墙上的陆恒汇报着什么,由于距离远,再加上风大,那名族兵的话语便听得很是模糊,隐隐约约间,只是几个字音传来姜尸体没 接着,姜安看见陆恒向四处扫视了一下,那冰冷犀利的目光,似乎可以穿越黑暗,透视距离,丝毫无错的投视到自己的身上,这种感觉虽然有些无稽,但姜安还是感到一阵胆寒,他下意识的收拢肩膀,渴望身子能够变得更小更小更小一些,最好能缩到墙缝里去躲藏。 随即,姜安看见陆恒指了指蹲伏在墙根处的民众,然后一挥手,于是,那名陆氏族兵便领着几个人,提着火把,向蹲伏在墙根处的民众走去。 完了!完了!完了!! 腿一软,原本蹲伏的身子,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刚才的雄心壮志坚毅恶毒,都在这一刻,化为了难言的恐惧。 也就在这时,姜安的手摸了一个空,回头看去,在他的身后,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个洞穴,并不大,黑黝黝的,迎面刮着‘呼呼’的冷风。 这是一个狗洞。 老天爷啊!你终于睁开眼了!! 过往的神明啊!你们终于肯把你们的光辉,照耀到了我的头顶!! 姜安在这瞬间,先是难以置信,接着是欣喜若狂,他仿佛是获得了新生一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他趴在地上,便向那狗洞钻去,说实话,那狗洞的洞口,还是有点小了,虽然姜安身体修长,没有一块赘肉,但在钻狗洞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极度的困难,甚至可以说,他的身子是一点点挪动向前的,腰腹间的肌肤更被划破无数,但就这一点点的挪动,也让姜安感到了无限希望。 这时候,姜安听见有人在小声交谈着。 “小姐,这城门都已紧闭,连千斤闸都落下来了,咱们还怎么出城啊?” “出城?唉不出城了” “咦,小姐,你不是要逃婚么?如果不逃出城去,定会被抓住的。” “逃婚,是啊,我是想逃婚,我以为,我逃婚而去,按照世俗的礼仪,最多也就是赔付十倍的聘礼,这些年,我为爹爹挣到的钱,就是赔付二十倍的聘礼也有余了,但” 那声音忽然变的激动起来,继续说道:“但但他是真正的杀人魔鬼啊,比传说中的更要可怕,刚才的那一幕,你也看见,到时候,他他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根本就不在乎世俗的礼仪,不在乎赔付的聘礼,而把我们全家都杀” 那声音说到这里,便有些不敢继续说下去了,顿了顿,激动的情绪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看来是我以前,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啊” “那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去,参加婚礼,我估算着,傻丫应该还没有被发现” 那声音既不甘,又无奈,一声低吟,仿佛包含着千载的忧伤哀怨:“命啊,这,都是命啊。” 命?什么是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姜安在心中疯狂叫嚣着。 他终于从狗洞中钻了出来,找了个黑暗角落躺靠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种无所顾忌的呼息,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他觉得外面那两个女人的谈论,很是幼稚可笑。 暂时是安全了,但,这也仅仅是暂时而已,随着天亮的来临,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抓住。 因为自己太有名了,俊凤姜安,无论是俊雅的容貌,还是高绝的才智,在京都都是太有名了,可以说是名动公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虽用污泥遮面,但只需一盆清水,便能让自己原型毕露。 姜安笑了,脸上干透的污泥‘扑扑’的往下掉落,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磐石般的坚定。 他把手伸入怀中,等再拿出来时,在指掌之间,已多了一枚儿臂般粗细的礼花,姜安把礼花对准了自己的脸。 这枚礼花是姜安捡的,府兵向东门冲击时,撞飞了无数摆放在街道两旁,贩卖年货的地摊,姜安捡起了这枚礼花,放在了自己的怀中,在那时候,他就已经考虑到了最危险的可能。 姜安把火摺子晃亮,向礼花的捻线凑去,当捻线被点燃,他闭上了眼睛。 二百零九章 喜宴 二百零九章喜宴 时乘六龙,云行雨施,亥时。 永和宫,是皇城内院的八大主殿之一,占地数亩,飞檐斗拱,画栋雕梁,有殿柱一百零八根,整个造型宛如敛翅欲飞的鹏鸟,在巍峨中透着一股灵秀。 永和宫是国家在重大节庆日时,设盛典宴群臣奏礼乐演歌舞,借此来昭显皇室气度,和国家富强升平的重要场所,在特殊的情况下,也可以用来招待外国来朝的使节。 何昭仪当时提出,让陆恒在永和宫中举行婚礼大典,其实是一种殊荣赏赐,想借此来表达自己对陆恒的看重,拢络陆氏父子,不过随着形式的发展变化,随着玉琉公主被新登基的顺宗皇帝指配给陆恒,在永和宫中举行婚礼大典,到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玉琉公主虽然不是景宗皇帝的亲生女儿,但玉琉公主的母亲---前朝的庆德长公主,当年可是为国为民而殒命捐躯的,在大齐帝国民众的心目中,有着极高的口碑,因此,玉琉公主的地位,便相当于大齐帝国的第一公主。 甚至在几年前,还有这样的传言,无论是楚王还是洛王,谁能够娶得玉琉公主为妻,谁就能当上大齐帝国的储君。 虽然这只是一个传言,但由此也可以看出,玉琉公主身份地位的尊贵。 公主下嫁,在永和宫中举行婚礼大典,那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今夜的永和宫,由于是每年一度的除夕盛典,和公主下嫁的婚礼大典在同时举行,所以被装扮的,与往日相比,大不相同。 夜色虽然深沉,但整个的宫殿周围,高挑着数千盏大红宫灯,形成龙凤呈祥的诸多图案,亮如白昼,还不时有从楼头处升空盛放的璀灿礼花,远远看去,叠檐重楼的永和宫,流光溢彩,辉煌灿烂,仿佛是天上宫阙。 除了按照往年除夕大典的规格,在门廊窗扉殿柱上,披挂红缎彩绸,殿堂的四周,更加贴了许多大红的溜金喜字,显得喜气洋洋。 此刻,大殿中却是静谧无声,有如鬼域,所有的人,都是一幅爹死娘改嫁的痛苦表情,那里还有半分喜色。 虽然内宫太监还在殿外燃放着烟花爆竹,但那烟花爆竹的炸响,也遮掩不住从风中飘来的阵阵喊杀声。 刚才,已有数道消息通报到了永和宫中,当所有的人得知,这是定远将军陆恒,在奉旨斩杀了阴谋叛逆的汝阳王李越之后,并对余党进行清剿呢,有很多人登时就坐不住了,他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好象是热锅上的蚂蚁。 余党?谁是余党?!不会是我吧? 最为恐慌的人,便是昔日皇族势力的骨干份子,有些人,甚至借着屎尿屁的理由,遁出宫门,想去探听个究竟,结果他们一去,便如掉进粪坑,从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回来。 坐在大殿上首的顺宗皇帝,面沉似水,毫无表情,但如果仔细打量,就会发现,他胖脸上的油拓肉,正跳舞般的抽动不已。 奉旨?靠!奉旨?!陆恒,你也太狠了吧,朕是给了你一道圣旨,但朕以为,你也就是想利用它,来对付汝阳王李越,那里想到,你还要去剿灭什么余党,你这不是让朕替你背黑锅么?! 顺宗皇帝清楚的意识到,随着所谓余党的被剿灭,自己这个空心皇帝,会变得更加空心通透。 坐在顺宗皇帝侧面,盛妆彩服的何昭仪,面沉似水,毫无表情,但如果仔细打量,就会发现,她的眼眸忽尔凝定,忽尔散乱。 景宗皇帝死了,顺宗皇帝登基了,陆平也成为了相国,可当初商议好的,要推举哀家成为皇太后的诺言,却迟迟没有动静,现在在杀了汝阳王李越立威之余,又来了个清剿余党,哀家便是能当上皇太后,这朝庭,却也再没有能牵制陆氏父子的力量,和哀家说话的份了 在何昭仪的背后,也有着数家门阀豪族的身影,对于大齐帝国的其它门阀豪族而言,陆氏父子,或者说,江北陆氏一家独大的情形,是它们绝对不愿意看见,和能够接受的事情。 相国陆平坐在群臣之首,他也面沉似水,毫无表情,便是仔细打量,也只会发现,他的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一般,不存在丝毫表情。 小兔崽子!当初征伐匈奴时,就不按照老夫事先设定好的计划,非要去冒险,非要去奔袭什么穹庐山城,因为获得了前所没有的胜利,你个小兔崽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忘乎所以了!就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了! 但,慢慢慢,还是先别着急生气上火,再思忖一下整件事情的利弊,看看有没有好的补救方法 陆平竭力让自己,把那如浪潮般汹涌澎湃的愤怒压抑下来。 陆平之所以把斩杀汝阳王李越立威一事,交给陆恒来全权处理,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他万万没有想到,陆恒这个小兔崽子,会给他捅出这样大的一个搂子来,这等于是把他的全部计划,都完全颠覆了。 在扶持楚王李昊继位登基,成为顺宗皇帝,陆平被加封为相国一职,而抚南大帅张崎却不肯自动交出兵权时,陆平便意识到,他遇到了第一个危机。 张崎为什么不肯自动的交出兵权? 虽然有多种可能,和不同的解释理由,但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张崎在观望。 自己已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了,但由于多年被架空,手上的势力着实有限,要想把方方面面的关系都理顺,把张崎手中的兵权完全分解,还有把张崎在南方的影响消除,至少也需要二三年的时间,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整个大齐帝国的局势,还要保持基本上的稳定,不能出现大的波折。 张崎不是不怕死,不是不怕抄家灭族,而是他料定,在这二三年的时间里,自己是不会动他的,而二三年以后,张崎已不存在威胁和重要性了,那也就更没有动他的理由了。 张崎打的如意算盘是,只要他不做出过份的举动,在这二三年里,他是绝对的安全,所以面对谣言诽谤,他也可以坦然自若,毫不在意。 但如果出现意外,比如,自己忽然患病,不能理事,以陆恒的威望,根本就不足以压服各方的势力,那么,张崎的机会便来了。 其实,象张崎这样,报着观望念头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比如,潜伏在何昭仪身后的其它门阀豪族,暂时认憋隐忍的皇族势力便是那顺宗皇帝,也不一定就心甘情愿的当傀儡啊。 既然意识到了危机,那么,就要想办法消除,而消除危机的最佳方法,就是增加爱子陆恒的威望,让陆恒的手中,把握着让各方势力都慑服畏惧的力量。 从这方面考虑,陆平便把斩杀汝阳王李越立威一事,交给陆恒来全权处理,并表示,他不但不会过问,还会尽量配合陆恒。 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 万万没有想到,陆恒会借着斩杀汝阳王李越一事,利用自己给他的权力,来了个剿灭余党,乘机把京都的皇族势力铲除干净,这,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任何庞大的势力,都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中央和地方,陆恒把京都的皇族势力铲除干净了,这到是干脆利落,可地方上的皇族势力,必然会不甘灭亡,他们会高举反旗,呼唤同盟,战争的阴云将狂卷而来。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原本还可通过政治手段,来解决安抚的诸多问题,因为陆恒的这一搞,变成了必须刀兵相见的后果。 稳定?还稳定个屁啊! 想到这里,陆平便又气不打一处来,几颗老牙都险些咬碎了。 补救方法?靠,那就是打仗了,必然要打几场大仗了,打几场胜仗,才能够把局势重新掌握在手中。 在陆平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排兵布阵了,这时候,他再重新审视陆恒的所有举动,又不得不承认,这下子,局势到变得简单化明朗化了,顺者昌,逆者亡,谁不服?谁跳出来?便向碾臭虫一样,灭了丫的! 唉,怕就怕,没把别人灭了,自己反到成为滚滚车轮下面的尸体。 带着香气的微风拂面而过,陆平徒然间,感到了说不出来的疲累,这种疲累,在常崧被火化的时候,便曾经出现过,但此刻,更加强烈。 今天,是除夕之夜,一年又一年,老了,自己也老了。 而恒儿却年轻,精力旺盛,心狠手辣,天不怕地不怕的,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当年,呵呵,当年父亲坚决不同意自己弃商从军,而自己却一意孤行,从家中偷跑了出来,结果闯出了颇大一番天地。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 唉,陆恒那个小兔崽子,还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啊! 此刻,在整个永和宫的大殿中,有群臣近百人,乐师歌舞女侍从仆役近千人,大家都屏着呼吸,倾听着外面若有若无传来的喊杀声,金铁的交击声,临死的惨叫声 他们下意识的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观乎生命的问题:立场问题。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因为大殿中的静谧,这脚步声便显得分外刺耳,仿佛是倏然响起的鼓点,让每一个人的心,都在瞬间,被一只大手忽然攥紧。 “哈哈哈” 在脚步声之后,是嚣张之极的笑声:“今天,是少爷我大喜的日子,大家都要吃好喝好,但同时,也要站好你们的岗,把眼睛给我瞪圆了,别放跑一个叛党。” 一个冷锐的声音在旁边帮腔道:“恒少爷的话,你们听清了没有?!” 有些大臣听出来了,那帮腔的人,是新上任的禁卫军总统领尉迟疾,这个马屁精! 接着,是众多禁卫军气壮山河的高声应答,是他们同时敲击着胸甲时,发出的一声清脆爆响。 这声脆响,让所有人那已被大手攥紧的心脏,再次收缩。 靠,我也要当马屁精! 陆恒的身影,从大殿众人视线可及的一个房屋拐角处,闪了出来,在亮如白昼的灯笼火光的照耀下,他大步流星的由远而近的走了过来,红色的袍服狂舞着,在风中猎猎作响,袍服上,似乎还沾染有能够闻嗅到的血腥气息。 站立在道路两旁的侍从,都下意识的向后退缩着自己的身子。 陆恒踏步进入了大殿,他的目光从大殿众臣的脸上,依次扫视而过,没有人敢跟他对视,就算是心存愤怒的人,就算是自认坚强的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顺宗皇帝,也因为陆恒眼眸中,迸射出来的,来自心灵深处的罪恶狞笑,而产生了由衷的恐惧。 “臣见过皇上,见过娘娘,见过父亲大人。” 当目光扫视到相国陆平的时候,陆恒低下了头,躬身施礼。 对于父亲陆平,陆恒心存愧疚,因为他等于是利用了父亲对他的信任,而完成自己的想法,但愧疚归愧疚,陆恒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此刻,与其说他是在向顺宗皇帝何昭仪施礼,还不如说他是在向相国陆平施礼:“现在是亥时三刻,臣因为平叛,所以来的有点晚了,希望皇上娘娘父亲大人不要见怪,但应该还赶得上吉礼时辰吧。” “这,这个,陆恒将军辛苦了,你为国操劳,舍身忘私,是众臣的楷模啊,这,这不算晚,还没到子时呢” 按照大齐帝国的风俗习惯,子时,是天地交汇,阴阳相溶的界点,所以也是最佳入洞房,行夫妻之礼的时辰。 顺宗皇帝结结巴巴的应对道,才说了两句,他便发现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整个大殿仍然是一片死气沉沉,那里有半分喜庆气息。 “奏乐!奏乐!!” “起舞!起舞!!” 顺宗皇帝喊叫道,现在的陆恒,仍然是能够决定他生死的关键人物啊。 那些身在偏殿中的乐师,因为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此刻遽然听到命令,都下意识的便拉响了手中的乐器,一阵铁铲刮锅的尖利声音,从大殿上袭掠而过,还有几名舞女,扭动着棍子般僵硬的身体便蹦了出来,俏脸呆滞的如同面具。 “算了!” 一声虽然低沉,但含蕴无限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相国陆平站起身来,父子俩的目光不可避免的碰撞到了一起。 那是什么样的一眼啊,失望中带着期许,愤怒中却又有着欣慰,种种复杂表情交汇在一起,让陆恒有种身处风口浪尖上的感觉。 陆恒毫不回避的直视着父亲陆平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块刚从火炉中挟出的烧红煅铁,而父亲陆平的目光,就是挥舞而落的重锤,在一下一下的击打着他,火花四射,钢屑飞溅,陆恒的心灵在震颤,但同时,他又因为这击打,变得杂质尽去,百炼成钢,而更加纯粹,更加精神。 父亲陆平的目光,除了力量以外,更多是激励。 原来,父亲并没有责怪自己!陆恒挺直了胸膛,承受着来自父亲的精神洗礼。 也许是瞬间,也许是长久,陆恒听见父亲陆平说道:“还有一刻便是子时了,那里还有时间把大礼的所有程序都一一走完,依老夫看,还是直接入洞房算了,大礼么,等以后有时间再补上就是了。“ 顺宗皇帝第一个高声赞同:“好!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接着,众臣响应,唯有面无表情的何昭仪,静静的坐在那里,始终不发一言,细长的凤目闪烁着森寒的光,看看身姿凝重的陆平,又看看神采飞扬的陆恒,嘴角掠过一丝含义莫明的冷笑。 “怎么还不来啊?!” “陆恒,你个混蛋!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你要娶我为妻啊?” 手中的茶盏拿起却又放下,因为在新婚之夜摔碎东西,那可是不吉利的。 虽然头上蒙着红盖头,但丝毫都不影响玉琉公主在屋中,上蹿下跳的敏捷,她来来回回走动着,那里有半分新娘子的娇羞,陪嫁丫环兰儿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因为紧跟玉琉公主的身形,转的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二百一十章 二百一十章 这是间两室一厅的豪华洞房。 两间卧室分列东西,样式布局都是完全相同的,便是那床桌椅被褥大红喜烛等器物的摆放,也仿佛是由一个模子刻出来,一夫两妻,两头大,在这些细微方面,也算是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玉琉公主所站立的位置,却是位处中间的大厅之上,朱红地毯,梨木长案,四只雕有龙凤图案的巨大红烛在静静燃烧,撒下一片朦胧光影,长案的两端各放着一把椅子,这一边,是玉琉公主,另外一边,蒙着红盖头坐着的,便是那韩氏了。 在两把椅子的背后,各站着一名陪嫁丫环。 在大厅上,推磨般来回走动的玉琉公主,走着走着,却又忽然站出了脚步,因为她从大红盖头下面的空档里,看见了韩氏身穿喜服的下半截身子,从那生硬的坐姿,便能感觉到韩氏此刻的拘紧,不知怎的,玉琉公主一下子又想起了她在大街上劫人,用剑挑起韩氏的红盖头那一瞬间的惊诧。 一会陆恒进来了,一定要让他先掀自己的盖头,这样,自己才能看见陆恒掀起韩氏盖头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受惊吓表情。 想象着陆恒下巴脱臼,眼珠子在地上乱蹦的样子,玉琉公主险些又要失声笑了出来,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嘴,肩膀一耸一耸的,忍得很是辛苦。 “陆恒,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还不来啊?” 与其说,玉琉公主是盼望着新婚之夜的赶快来临,还不如说,玉琉公主是对即将要发生的喜剧故事充满了期待。 丫环兰儿满脸茫然的看着玉琉公主,她觉得玉琉公主自从劫人没有成功,回来以后,就象是得了某种病症一样,便在吃饭放屁的功夫,都要这么笑上一回,而且,无论怎么问,玉琉公主都咬着嘴唇不肯解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兰儿好奇的想用头去撞墙,这时候她发现,站在韩氏椅子背后的那名陪嫁丫环,正在用看疯子的眼神瞅着玉琉公主呢,当发现自己在怒视她,那名陪嫁丫环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不过那陪嫁丫环虽然相貌稚嫩,却也有着丝毫不逊色自己的明艳,丫环尚且如此,那韩氏 “吉时已到,新郎入洞房” 一个灯花跳跃着在半空中炸开,烛光摇曳,司礼太监那公鸭般的嗓音,毫无预兆的从远处悠长响起。 入洞房?怎么可能这就入洞房了?还没有拜堂呢? 玉琉公主险些忘了自己是新娘,而要冲出门去质问,虽然盼望着陆恒那个混蛋快点来,但,这也太快了吧?! 便在这时,从屋外的风中,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是如此的清晰有力,又是如此的熟悉,随着那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往事仿佛画面一样,在心中闪掠而过。 首阳山中的初相识,廷尉大堂上的情意绵绵,意外得知陆恒聘下正妻时的身心俱寒,征伐匈奴时的吵吵闹闹,固永楼上的生死相伴 爱恨苦涩甜美等种种情绪,竟奇迹般的交织在了一起,玉琉公主双腿一软,又坐回到椅子上,她的肩膀瑟瑟发抖,就象是雪地里的孔雀,满脸都是惊惶失措,这,就就要入洞房了么?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玉琉公主,在这一刻,竟产生了想要逃离远去的恐惧,刚才占据在脑海的恶作剧念头,更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幸亏有大红盖头遮挡,否则,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陆恒呢?! 玉琉公主竭力使自己的坐姿,显得更稳重更淑女一些,但微微颤抖的娇躯,还是出卖了她心情的紧张。 陆恒意气风发的外面走了进来,父亲对自己的意外谅解,让的他心情大好,此刻,他是抱着将要品尝大餐的念头,几乎小跑着来到洞房大厅的。 引路的太监累得呼吃带喘,一路上直嘀咕----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色狼吧?! 青烟如带的龙涎香气,溢满整个房间。 陆恒一眼便把目光锁定在玉琉公主修长玉立的身上,大红低垂的盖头,虽然能够遮住玉琉公主的花容玉颜,但如何能够迷惑陆恒那朝思暮想的心灵。 对玉琉公主,陆恒打歪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特别是在固永楼上,两人共历生死之后,心中便更是多了一份牵挂,近来一有空闲,陆恒便琢磨着,床上的玉琉公主,一定也有让他加惊喜的地方吧。 今夜,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得尝所愿了。 对于坐在长案另外一边的新娘韩氏,陆恒其实也满是期待,虽然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对这门婚事并不在意,但是在暗地里,陆恒却也派人去打听过了,那韩氏不但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而且还是一名在京都闺苑中有名的才女呢。 或许,正是因为从来都没有见过韩氏,这份神秘,到让陆恒对韩氏更有了几分好奇,这也许就是男人好色的本能反应吧,而实际上,从外面踏进厅内的陆恒,却在第一时间,走到了玉琉公主的身前。 期待归期待,好色归好色,但面对玉琉公主,却更有着风雨过后,终于可以看见彩虹的由衷欢喜。 “玉琉” 陆恒柔声呼唤道,肉麻的腔调让玉琉公主想起了一句俗语黄鼠狼给鸡拜年而玉琉公主牙齿打战的声音,也让陆恒想起驰骋在草原上的无数马蹄。 “嗯” 玉琉公主用鼻音低声应答,前一刻,她还琢磨着,如果陆恒不来掀她的盖头,而先去掀韩氏盖头的话,她便永远都不理陆恒了,而当陆恒毫不旁顾的走到她面前,玉琉公主的心又紧张的怦怦直跳,几乎都能蹦出腔子。 拿起放在长案上的银手挑,把低垂的红盖头缓缓向上挑起,仿佛是传说中梦境的演绎,先露出来的是浑圆小巧的下颔,接着,樱桃般的小嘴,嫣红似玉的脸颊,高挺修长的胆翼,灿若星河的眼眸 那一寸寸显露而出的,仿佛是精致到了极点的艺术品。 当大红盖头终于完全揭开了,陆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着大红喜服的玉琉公主,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展现出来的美丽让人不可逼视,眩目耀眼。 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刚才还在心头乱窜的羞涩惧怕等等情绪,竟奇迹般的消失了,在陆恒炽热如火的目光下,玉琉公主觉得自己仿佛溶化了一般,她微扬着头,脉脉含情的看着陆恒,堪比精灵般美丽的容颜散发着别样的光辉。 有征伐匈奴经历的玉琉公主,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在陆恒的身上,还沾染有铁与血的气息,但她不愿意询问----陆恒终于来了,来迎娶她来了,这,就已足够了。 “玉琉” 陆恒再次轻声呼唤,刚才还觉得肉麻无比的腔调,此刻再听,却已是深情无限。 “嗯” 玉琉公主轻声应答着,柔顺的仿佛是一只羔羊,愿意随君到天涯海角。 那两个丫环却在这应答声中,感觉身上痱子正在‘噼哩叭啦’的乱掉,她们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如果继续在这里呆着,既不合时宜,又痛苦无比,两人无声的同时向门口逃去。 还没有走出门,便听见陆恒用色情无比,满是贪婪的语气说道:“来,玉琉,咱们俩今晚便阴阳双修,**相见,共同进步!” 两个丫环一个趔趄,差点没到地上去找牙,终于跑出了大厅外,回身关闭房门的动作,就象是在关闭随时都会有猛兽扑出来的兽笼,这位恒少爷,也太太 所有的浪漫情调,都让陆恒忽然冒出的满口秽话给破坏了,还没等玉琉公主反应过来,她就已被陆恒搂在了怀中,搂的那叫一个紧,肋骨都险些岔了气。 刚才看陆恒的眼眸,还是情深意切,炽热如火,现在再看,那里面闪烁着的其实全是兽性的光芒。 “陆恒,你,你个混” 玉琉公主又羞又恼,就如受到惊吓的小兽,刚要挣扎,却又发现陆恒的手,已顺着自己宽大的袍袖灵蛇一般的袭身而上,目标极为明确,挣扎的力气,因为其中的一只大手捻按住了胸前的制高点,身子一僵,一种异样感受觉瞬间席卷全身,所有的力气竟如雪遇阳光般的消失不见了。 “别别” 玉琉公主的俏脸,比长案上的蜡烛还要红,还要艳丽,星辰般的眼睛更柔得能滴出水来,她喘息着,拼命扭动着身子躲闪着陆恒大手的肆虐,但那扭动,因为陆恒的用力相搂,两人的胸腹相贴,看上去到更象是在挑逗,是在迎合。 玉琉公主张着小嘴的样子,就象是跋涉沙漠已久的干渴旅人。 “别别在这里,到屋里去吧” 玉琉公主几乎是在哀求陆恒了,虽然她知道,坐在长案另外一端的韩氏,其实也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但就算是这样,那也够羞人的啊。 “陆恒陆恒,我我都已经是你老婆了,别跟逮不着似的” 这种变相的求告,让陆恒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哈哈”一笑,把玉琉公主向上一掀,便已扛在了肩膀上,就如土匪抢到了压寨夫人一般。 “关关门”玉琉公主尖叫道。 门到是“彭”的一声,被踢关上了,但随之而来的是衣衫的撕裂声,还有陆恒意气风发,雄浑豪壮的嘶吼,床与墙之间,关于谁比谁更强壮较量的比拼 这些巨大的声浪混合在一起,整间房屋仿佛都在随之摇动,长案上的红烛震颤摇曳,光影婆娑,便是一场战争,也不可能比这更热闹激烈了。 按说,陆恒也算得上是欢场老手,久经花丛之人,原本可以无需这样急色,但他跟玉琉公主的情况却与别人不同,几番的分分合合,离离散散,此时的红烛相照,鸳盟得证,着实可算得上是历经坎坷,好事多磨,此刻,似乎非要如此癫狂,如此放纵,才能把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表达出来。 而玉琉公主似乎也从陆恒的粗鲁动作中,感受到了陆恒的真实爱意,从而被巨大的喜悦所包括,似羞还迎,纵情迷醉,忘乎所以。 灵与肉相融,浓烈如酒,原本就应如此。 客厅的门被无声的推开了一道缝隙,韩家的那名陪嫁丫环伸出小脑袋,紧张的张望着,从卧室里传来的巨大声响,让她的小脸蛋一直保持着堪比猴子屁股的深红。 看见蒙着红盖头,使终僵直坐在那里的韩氏,还一如当初的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那丫环眼睛一亮,同时暗暗吁出一口长气。 她慑手慑脚的走进厅中,身颤腿颤,样子就象是准备偷油的老鼠,她把坐在椅子上的韩氏扶起,牵小孩一样的牵出门去,过了一会,又扶着头罩着大红盖头的韩氏回到了长案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她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把房门再次关上。 坐在那里的韩氏,不再象刚才那样的无动与衷了,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似乎是被屋中传来的巨大声浪所折磨,按在椅子扶手上的修长玉指,没有了半分血色,几番倏然起身,想要逃离出去,但最终又没有迈动脚步,瘫坐回椅子上,随着长案上跳跃的红烛,有莹莹珠泪走线般的滴落而下。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幽幽响起:“命啊!这都是命啊!” 这一番天雷勾地火,抵死缠绵,不亚于一场小型风暴,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也不知是第几回合,各种声浪才渐渐平熄灭下来。 床单上,桃花嫣红。 云收雨散,玉琉公主仍仿佛八爪鱼一般,把陆恒紧紧搂住,灿若星河的星眸紧闭着,白晰娇嫩的肌肤泛着淡红,有如美玉生晕,娇美无俦的俏脸,满是疲累满足和甜美。 空气中,流动着淫媚淡香。 相比之下,陆恒到是显得龙精虎猛,他眼中闪动着古怪笑意,竖起一根手指,顺着玉琉公主的修长的脖颈划落而下,时起时伏,时快时慢,就如斥候侦察兵一般,手指顺脊柱而下,隐入两丘之间。 玉琉公主不愧是习武之人,香肌极有弹性,令陆恒爱不释手,很是享受,他手指所过处,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伏在自己怀中的娇躯也在随之颤栗,便是那原本已细若游丝的喘息声,也一下子又变得急促起来。 玉琉公主想躲闪,可那里还有半分力气。 “别别碰那里,你你怎么那么色啊” 玉琉公主觉得自己现在,每一个毛孔都敏感的象是七彩气泡,一碰,便会“砰”的声炸裂开来。 “怎么还你你的叫呢?要喊爷,要喊附马,知道什么是附马么?”陆恒一脸淫笑,棱角分明的肌肉在烛光下,泛着无坚不摧的彪悍,玉琉公主惊恐的发现,陆恒胯下那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物件,已然又呈勃起之势。 “附马,就是骑马驰骋天下之人!” 说罢,陆恒便欲翻身再跨征鞍。 附马,是朝庭设立的一个职位,从五品的小官,替皇上管理马车,也称驸马都尉,驸马仪从,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闲职,所以才有尚公主者皆为附马的说法。 附马,有时候在人们的口中,到成了一个贬义词,陆恒今日的说法,却是大大歪曲了人们已形成的认知。 此刻的玉琉公主,那里还堪再受挞伐,她不由呢声求饶:“陆不,爷,爷,你就饶了我吧” 她媚眼如丝,忽然福至心灵般的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这样整我的,其实,你还惦记着大厅里的另外一名新娘呢。” 原本瘫软如泥的玉琉公主,也不知怎的,竟忽然生出了一股力气,她从床上跳起身来,胡乱找了一件袍子披在身上,拉住陆恒的胳膊,连声摧促道:“走啊,走啊,走去揭她的盖头啊,也该你跟她入洞房了,我和她可是两头大呢。” 看着一脸兴奋之光的玉琉公主,陆恒大是奇怪,太反常!这也反常了!就算玉琉公主不羞恼吃醋,但也不应该如此积极和欢喜雀跃啊?莫非这里面有陷井?有圈套? 但在玉琉公主连推带拉之下,陆恒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便已被玉琉公主拉出门去,来到了大厅之上。 其实,在陆恒心中,还真是想一炮双响,此刻,也算是半推半就吧。 二百一十一章 二百一十一章 感觉到有人来到自己面前,披着大红盖头坐在椅子上的韩氏,身子倏然石化,似乎连呼吸也屏住了。 “揭啊!揭啊!” 玉琉公主一叠声的摧促道,俏脸上,虽然还留存着新妇初破的痛楚,但更多的是急切,是忍俊不禁。 古怪!实在是太古怪了! 揭新娘子的盖头,这本是天大的喜事,但让玉琉公主这么一闹,陆恒的心,就象是吊在半空中的水桶――七上八下的。 妈了个巴子的,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吗?! 随着盖头的缓缓揭起,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堪比白玉雕就的尖尖下颔,上面兀自凝挂着一滴晶莹珠泪。 陆恒在心中松了一口长气,就凭这下颔,这肌色,这韩氏也不会难看到那里去,他把整个盖头用力一揭,大红盖头便完全升空而起。 虽然眉目如画,虽然纤巧秀美,但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很多的却是冷漠是凄楚是绝望,便是在大红烛光的映照下,脸颊白中透青,青中透红,有着汹涌如涛的泪痕,眼眸紧闭,似乎不敢面对,长睫似羽,正在抖颤不已,那幅神情,与其说是准备入洞房的新娘,还不如说是待死的囚犯。 “不!” “不对!!” “这,这不对!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假冒的” 蓦然响起的尖叫,让陆恒的手一抖,高挑在半空中的大红盖头仿佛是一缕红云,飘落到地上去了,他转头看去,只见身边的玉琉公主,头发根根倒立而起,眼睛瞪得,只见眼珠不见眼白,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动,前伸的手指,更仿佛是得了鸡爪风。 整个就是一个活见鬼,玉琉公主的尖叫声,高亢入云,屋瓦振动,都岔音了。 在第二重门外担任警戒的陆石武,此刻正和两名铁卫在抄手游廊上,来回走动着巡逻,听见这忽如其来的女声尖叫,忍不住都停下脚步,对视一眼,片刻后,陆石武由衷感叹道:“恒少爷就是恒少爷啊,牛――逼!” “不对?怎么不对?假冒?假冒我陆恒的老婆,谁有这样大的胆子,难道她就不怕全家死光光?” 陆恒大为不解,忍不住追问道:“玉琉,你为什么说她是假冒的呢?她是假的,难道你见过真的?” 此刻,便是那韩氏,似乎也因为玉琉公玉的尖叫,而受到了巨大惊吓,原本僵硬的身子簌簌抖动不已,更因为陆恒那句难道她就不怕全家死光光的话语,整个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紧闭的眼眸猛然睁开,似乎是想要窥伺一下形势,却不了,这一眼瞅去,正瞅到陆恒精赤的下身之上,那狞厉欲噬的样子,让韩氏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几乎都能滴出血来。 “我当然见过真的了,那是一个傻傻” 玉琉公主下意识的应答道,但话语还没有说完,她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她也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韩氏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傻子呢?老爷子陆平,又怎么可能会让陆恒娶一个傻子来当老婆呢?自己当初劫轿时,所看见的那个傻子新娘,到极为可能是假冒的了,而现在坐在这里,虽哭得一塌糊涂,却丝毫不减丽色的娇美女子,十有**才是真正的新娘。 当初,自己之所以轻易的便相信那个傻子就是新娘,是因为自己在骗自己啊,在自己的心中,更希望那就是真实的,再加上结婚典礼马上便要举行了,所以也没有细细推想。 此刻此刻 韩氏的眼眸睁大到了极限,惊恐万分的看着玉琉公主。 玉琉公主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声来,一脸的郁闷,不但是因为韩氏的绝望表情打动了她,更因为她也不想告诉陆恒,曾去劫持过新娘。 “傻?傻什么?傻子?!” 陆恒听的一头雾水,他低头看看韩氏,梨花带雨,小模样还挺招人痛的:“你是说,真的新娘是个傻子,这个不是傻子,所以就是假冒的了?玉琉,你这个玩笑开的可有点大啊!” 陆恒伸出一只手,托起韩氏的下颔,同时又用手指把那细瓷般脸颊上的泪痕拭去,如花容颜便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陆恒仔细打量着,越打量越是双眼放光:“你哭什么啊?就因为没有先跟你入洞房你就哭啊?!你放心,就爷这身板,再入七八次洞房也不成问题,对了,你说,你是不是假冒的?!” 韩氏觉得,自己就象是一个物品,正在接受陆恒的审视,她感到说不出来的屈辱,大脑更是一片空白,烛光下,她长发迷离,双眸凄惶。 有杀错,没放过,就算真的是假冒,今天,也要把她就地正法了! 陆恒不是不爱玉琉公主,但森林大火是不可能因为一杯清水就熄灭的,再说了,这韩氏,也是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啊,如果不把她就地正法了,明白新妇奉茶,老爷子陆平,老**方仲行,还有家中的那几位姨娘,个个都是目光如炬的人物,一眼便能瞧出她是否还是处子之身,自己可是不想担个‘不行’的骂名。 陆恒一边在暗下决心,一边又满脸严肃的转过头去,看向玉琉公主:“玉琉,我觉得吧,这个女的恐怕是有点问题,你累了,你先回屋去休息,我要好好审审她。” 说罢,陆恒便象扛麻袋一样,把那韩氏一下子扛在了肩头上,向另外一间新房走去,那韩氏在陆恒的肩头上挣了两下,随即,便象认命一样放弃了。 在脱剥衣服方面,陆恒如果认第二,怕没有人敢自承第一,从门槛走向床榻,也就是几步间的距离,却随着几声裂帛般的脆响,便已把那韩氏剥的不着一缕,跟白羊想似。 淡淡的处子之香。 “啊” 韩氏忍不住惊呼一声,但随即,她便用洁白的贝齿把失去血色的嘴唇紧紧咬住,似乎这样,到成了对抗陆恒肆虐的唯一方式。 “就因为听了半个多时辰的壁角,便摆出这样一幅要死要活的样子,你的气量,却也太小了。” 陆恒批评道,他的手,在韩氏身上的敏感处微一拿捏,韩氏便象是触电一样,浑身上下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机灵,一抹嫣红迅速在白玉般的身子上扩散开来。 看到这幅情景,他威风赫赫的宣布道:“一会便让你明白,爷这杀威棒的厉害。” 韩氏双目眩然欲泣,忍不住喊叫道:“你你杀了我吧,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杀了你?屠夫?” 陆恒微微一怔,随后明白过来似的哑然失笑,双眸灼灼生光:“哦,我到忘了,你不但长的可人,还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呢,看来,你这个心高气傲的才女,是看不上我这个粗鲁武夫了。” “那好,你不是才女么?少爷我便答应你,只要你能在盏茶功夫,吟出一首诗来,少爷我便放过你,或者,写上一份休书,打发你回韩家去,这,也是有可能的。” “吟诗?吟什么诗?” 一入候门深似海,将身进得枯骨出,候门尚且如此,何况是比候门规矩更加森严的相国府。 此刻,听到陆恒这句许诺,韩氏不由大为奇怪。 “淫诗淫诗,自然要先淫才能有诗了,连这都不懂,亏你还是才女呢。” “少爷我虽然是个粗人,不过,就这么一回功夫,却也得诗一首,你要不要先听听啊。” 陆恒朗声说道:“一下二下三四下,五下六下七八下” 虽然因为**之火的燃烧,韩氏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但留存的理智还是让她忍不住鄙视了一下陆恒―――这,这也算是诗啊?! 却听陆恒继续念道:“万千关山今朝破,美人如玉刀如虹。” 瞬间,是看见狗嘴吐出象牙般的惊诧,没错,这是诗,虽然对仗并不工整押韵,但无可否认,这是一首诗,而且,还是一首气势非凡诗。 陆恒俯身而下,仿佛山岳一般势不可挡,钢浇铁注般的肌肉,英气逼人的脸庞,倾泄着暴力的眼眸,便是那道与其说是狰狞,不如说是充满霸道气息的脸颊上的伤疤这一切一切,都如刻印一般,占据了韩氏的全部身心。 韩氏神情复杂的看着陆恒,似乎在这一刻,她才清楚的意识到,陆恒和她想象中是有很大出入的。 原本就没有关实的房门,在此刻,忽然又无声无息的开启,一阵风袭来,案上的红烛明灭摇动。 只见玉琉公主仍然披着那件,不能把她修长身躯完全遮掩住的袍服,从门口处走了进来,如精灵般美丽的容颜上,浮现着说不出来的气愤恼怒幽怨,灿若星河的星眸里,更闪烁着万般委屈。 皇宫内院,是天下最淫秽的场所,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可能在这里发生,门阀豪族,权贵之家,娶多名姬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玉琉公主从小就接受这方面的理念,到也并不觉得陆恒做错了什么,只是,她仍然觉得气愤,觉得委曲,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愤和委屈。 只听玉琉公主颤声说道:“陆恒,你,你个混蛋,你说,是我好还是她好!” 随着话语声,玉琉公主的眼睛已经落在了韩氏**的身躯上,虽然同为女人,但玉琉公主还是不由微微一呆―――刚刚欢好完的韩氏,那白玉般的身子正散发着惊人的媚力。 但就算这样,玉琉公主还是迅速的找到了自己的优势之所在:“她,她这里没我大,她的腿也没我的长好看,她” 玉琉公主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挺胸收腹露腿,由于束腰并没有系紧,袍服半敞半开,那份朦胧之美,让已大战两场的陆恒,还是忍不住的狂吞了一口口水。 “她更不能向你那样,有着一颗全心全意爱我,并愿意跟我同生共死的心。” 陆恒掰开韩氏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臂腿,从床榻上站起身来,毫不回顾的向玉琉公主迎去。 前行而来的玉琉公主,因为陆恒的这一声深情呼唤,身子猛然一顿,眼眸在瞬间布满迷蒙,接着,她如小鸟投林一般,扑到了陆恒的怀里,竟一口咬在了陆恒的肩膀之上,咬的是那样的狠,那样的用力,直到唇齿间感觉到了血的腥气,她才惊然松口。 抬眼看去,陆恒仍然在微笑着,仍然在情真意切的注视着自己,玉琉公主忍不住‘哇’的一声,象孩子般的哭了起来。 心中的块垒,随着那滚落而下的泪珠,到是尽皆消溶。 “姐姐。” 却见那韩氏不知在何时,也如自己一般,找了件袍服披在身上,眼睛闪动着复杂难明的光,她强忍着破瓜痛楚的走了过来,盈盈下拜。 这一声‘姐姐’的呼叫,这盈盈一拜,更代表着虽然是两头大,但韩氏却甘居下位之心。 屋外,呼啸的北风忽然大了,窗户纸也随之发出‘呼呼’声响,伴随在那风中的,是忽然响起的一声哀号:“儿啊!我的儿啊!” 这哀号声,惨绝人寰,几不类人声,仿佛是受伤的啼猿在垂死时的哀鸣,凄厉不忍卒闻。 屋中的烛光似乎都因为这哀号声,而变得黯淡了,缩在陆恒怀中的玉琉公主,下意识的把陆恒抱得更紧,而那韩氏的脸色也不由变白,瞅了一眼陆恒宽厚的胸膛,想过来,却又不敢。 某非,这皇宫中有鬼? “咦,这是什么声音?这是谁在叫呢?” 陆恒大为奇怪的问道,半晌之后,才听到玉琉公主幽幽回答道:“那是王美人的叫喊声,她,她也是一个苦命人啊。” 细问之下,陆恒才明白,由于景宗皇帝死的古怪―――当时侍奉景宗皇帝的人,全部都被残忍的杀死了,唯有王美人一人独活,所以,关于景宗皇帝究竟是怎么死的,便只能从王美人口中获得答案了。 但王美人当时的情况,也很是诡异。 是刺客? 还是卧病多日的景宗皇帝,来了个回光返照,临死风流?这个可能性是最小了,但无可否认,这个可能性又确实存在 这一切迷团,因为王美人醒来后,变成了一个疯子,而陷入了更大的迷雾之中―――王美人是在醒来后,便得知洛王李安被杀死的消息,而在连续打击之下变疯的,所以她常常要喊叫着‘儿啊,我的儿啊。’对于景宗皇帝死亡之事,一概摇头不知。 何昭仪原本想把王美人,以**宫廷谋杀君王的罪名处死,但平湖公主不知从那里知道了消息,出面把王美人保了下来。 平湖公主出面保王美人的理由很简单:如果王美人真的是因为跟景宗皇帝欢好,而昏倒在堂前的,那么,王美人就有可能怀有龙子,所以,谁要杀王美人,都要等三四个月以后,在确定王美人没有怀上龙子再说。 陆恒一脸深沉:“平湖公主的意思是,王美人有可能怀孕?” “嗯。” 玉琉公主点头应道:“虽然我小姨出面把王美人保了下来,但现在,后宫到处都是何昭仪的势力,我小姨的力量也有限,王美人还是有可能会被害死的。” 三天之后,皇宫的马厩离奇失火,等把火扑灭,内侍的总管太监惊诧的发现,雨花阁的王美人意外的失踪不见了。 二百一十二章 战争的开始 二百一十二章战争的开始 无论是大齐帝国的正史,还是野史,都习惯性的把昭泰二年新年之夜的杀戮,称之为京都血夜。 ‘昭泰二年新年之夜,戍时,汝阳王李越叛乱谋逆,定远将军陆恒奉顺宗皇帝之旨,集各部军旅,将其格杀在京都东门,并对叛党进行清剿,天明时分,清剿完毕,各部军卒与臣民齐呼万岁。’ 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埋藏了太多历史的真实,但从中也透露出来了几个重要信息。 奉顺宗皇帝之旨 当时,以相国陆平的威势,以定远将军陆恒的凶蛮,虽然敢擅自专权的杀死汝阳王李越,却也还是要打着顺宗皇帝的名义,从而占有大义的名份。 集各部军旅 在昭泰二年年初时,陆氏父子便已基本把在京都周围的军事权力,全部掌控到手中了。 并对叛党进行清剿,天明时分,清剿完毕 关于这场清剿,究竟杀死了多少人,没有人做过具体统计,但大概数量还是可以估算出来的,应该是在两万人之间,或者,更多一些,京都的皇族势力几乎被铲除干净。 在第二日城门再开之时,首先出城的,就是无数板车,在板车上面,横七竖八的垒满了尸体,未凝的鲜血淅淅漓漓的滴撒了一路。 这些尸体被拉到了城郊的滩涂上,足足用了二天的时间,才全部火化完毕,据说,至少有近千人,是无辜惨死者,还有一百多人,是清剿叛党的军卒。 这一百多名军卒中,有五十多人并不是光荣战死的,而是在清剿叛党的过程中,因为私藏财物被发现,触犯军法而被斩首,其中有七名校尉,二名都尉,还有一名云麾将军。 近三万人的队伍,之所以只有五十多人被抓获,是因为这五十多人太过明目张胆,便是那些军卒,有很多也是高级将领的护卫,他们仗着有所依靠,所以肆无忌惮的私藏财物。 当秦翔把这五十多人绑在了校场上,在准备行军法的时候,有很多人前来求情,有更多的人表示不服,险些造成哗变。 虽然恒少爷授权你来指挥,但,你才是几品官?你有什么资格行军法?这些军卒将领来自不同的军事系统,要处罚,也是应该由我们这些上官来处罚啊?杀人?没必要吧?!打几下军棍就很可以了 吵吵闹闹之间,却见陆恒披着轻甲,带着一脸新婚之夜后,男人特有的意气风发走了过来,于是,大家便让恒少爷来给评评理。 “嗯,是有些过分了” 听到这几个字,那些求情者,还有不服秦翔的人,便要欢呼喊叫起来,却不了,张着嘴还没有发出声,却听陆恒继续说道:“今天,是少爷我的新婚大喜,在杀之前,无论怎么着,也要先给他们喝碗酒啊。” 于是,有很多人,变成了公鸡打鸣时,欲出声却还没有出声,便被人一把攥住了脖子的造型,喉间涌动着怪异的腔调,呵出的白色雾气,在冬日的晨曦中分外显眼。 “谁不服?是谁不服啊?” 在陆恒目光灼灼的扫视下,没有一个人敢跟陆恒对视:“既然我授权给秦翔来全权指挥,那么,秦翔,便代表我陆恒!” 有些人的凶恶霸道形与表面,而陆恒的铁血,则是来自骨子里的威严。 于是,在被斩杀的队伍中,又多了几名刚才叫嚷最凶的将领。 在行刑前,陆恒发表讲话:什么是战友?什么是袍泽?战友就是可以把后背交给你的人!可以把生命交给你的人!可以为你去挡刀为你去死的人!你们私拿财物,你们背叛了你们的战友!因为这些财物,是每一个参加战斗的战士都有份的,更包括在战斗中死去勇士者的抚恤,不杀你们?不杀你们就对不起每一名忠勇的战士! 说罢,陆恒一挥手,在每名被杀者的面前便都多了一碗酒,随着酒被饮尽,一通鼓响,五十多颗人头同时落地。 有人说,大齐帝**队中,日渐败坏的军纪,就是因为有这五十多人鲜血的浇灌,而再次变得神圣庄严。 清剿完毕,各部军卒与臣民齐呼万岁 清剿完毕后,正是新年第一天的朝阳初升之时。 阴了许多日的天空,竟罕见的变晴了,一丸红日从地平线处跳跃升起,树梢城碟屋顶的积雪,折射出万千光华,艳丽非凡。 陆恒下令:分钱! 同时决定,从缴获的钱财里面,提出部分来,买成粮肉,给每一户的京都市民都送去,既是压惊,也是拜年。 于是,军卒与臣民齐呼万岁,昨夜没有敢燃放的烟花爆竹也被点燃,一时间,在爆竹的炸响声中,和硝烟弥漫里,新年的繁华再次呈现,仿佛盛世景象。 盘旋在京都上空的血腥气息,似乎也变得若有若无了。 而那些大臣们之所以欢呼,是因为参加昨夜婚礼大典的他们,刚刚被允许从内城回家,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猛然看见家人俱无大碍,便也忍不住随之欢声喊叫起来。 据说,顺宗皇帝在正月十五的时候,用亲戚之间私宴的名义,把陆恒又招到了皇宫之中,共赏元宵花灯,在宴席上,顺宗皇帝拐弯抹角的提出,他这个皇帝,穷啊!!!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陆恒吃肉,朕这个当皇上的,多少也应该有点汤喝啊。 却不了,陆恒瞪着眼睛瞅顺宗皇帝,连一个愣神都没有打,便干蹦利落脆的说道:“没钱!” 顺宗皇帝差一点没跳起来,靠!你陆恒没钱?!骗鬼啊!虽然朕深居皇宫内院,却也知道,你陆恒这次剿灭叛党,缴获的金银财宝那是满屋满院,你这也太小气了,太不把朕这个当皇上的放在眼里了。 自从顺宗皇帝登基,相国陆平主政,虽连吓带骗的从各州府要来了部分岁赋,但相国陆平就象是搂钱的钯子,只进不出,皇宫的用度都被削减了一半,顺宗皇帝现在连奖赐后宫嫔妃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何昭仪有钱,何昭仪的背后,是好几家门阀豪族呢,现在皇宫中最穷的,就是顺宗皇帝了。 顺宗皇帝想发怒,想拍桌子显露一下龙威,但手抬起来了,却又没敢落下。 想了想,还是装可怜最为稳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现在雪花飘飘,天寒地冻,朕的屋子,却只能摆放五盆炭火,冷的要盖三床被子才能御寒啊!” “皇上,你就知足吧,你的屋子,还有五盆炭火可摆,臣的屋子,却连一盆炭火都摆放不起呢,臣在家中呵一口气,刚出嘴唇就变成冰珠了。”陆恒一脸痛苦的说道:“臣现在晚上都不敢睡觉,怕睡着了,就会被冻成冰柱。” 之所以削减皇宫用度,是因为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用钱,别看陆恒在赏赐军卒时,赏赐的豪爽无比,潇洒大方,那其实是为了在短的时间里,拉拢军心的无奈之举,重赏之下的重罚,才能达到恩威并施的最佳效果,再说了,便是被削减一半的皇宫用度,也足够顺宗皇帝日常支出的了,让顺宗皇帝的手上有太多的钱,既没有必要,也不是一件好事。 陆恒心中明白,顺宗皇帝向自己要钱,其实是在要一个规矩,要一个制度,如果这次给钱了,允许顺宗皇帝分一杯羹,那么,以后再出现类似情况,给,还是不给? 无耻的人见多了,但还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呢,顺宗皇帝满身的肉都在颤抖,小眼珠都瞪绿了:“陆爱卿,朕现在都瘦了!” “臣,从来就没胖过!” “朕现在顿顿都在吃青菜,已有三四天不知道肉味了。” “皇上,你还有青菜可吃”陆恒一声凄厉长号,手抓住衣襟一分,露出肩膀上的伤疤玉琉公主新婚之夜所咬的,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好呢:“臣都有三四天都没有吃饭了,饿狠了,臣便自己咬自己。” 顺宗皇被气的,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你,自己咬自己?你够得着么你?!” “够不着臣便站在凳子上!” “啪!” 高悬在半空的那一掌终于落下,击打在席案上放出一声巨响,周围环侍站立,听得目瞪口呆的太监们被吓得,‘扑通’一声便都跪到在了地上,浑身簌簌发抖,低头俯首的脸上,皆是一幅似哭又似笑的苦怪表情。 这些太监,个个都是靠眼色吃饭,他们可是深知,在这个时候有丝毫声音发出,都有可能会被顺宗皇帝迁怒处死。 空气压抑的仿佛凝固一般,静得落针可闻,陆恒的声音悠悠响起,那平静的腔调,就象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陛下,你请臣来饮宴,怎么还不上菜啊?这些太监,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也难怪陛下你生气发火呢。”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激烈的能够迸溅出火花,这是顺宗皇帝继位以来,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对抗,顺宗皇帝要钱,其实要的是皇室地位的尊祟,而陆恒的拒绝,则表示他根本就不认帐,以前形成的制度,到了他恒少爷这里,便都是要更改的。 片刻之后,顺宗皇帝的目光退缩了,从陆恒的眼眸中,他除了看见讥笑嘲讽,更看见了血腥,看见了杀戮,看见了浸在冰水中刀锋一样的寒冽,他,害怕了。 顺宗皇帝象一滩烂泥一样,坐在了椅子上,随后,他又挣扎着坐起,伸出短粗的手指,从桌案上面,摁起了一颗芝麻。 这颗芝麻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掉落到了桌案缝中,因为刚才他的那一巴掌,而被震出到桌面上顺宗皇帝还是有些不甘心,他要做最后一搏。 “便是在这皇宫中,也没有隔夜粮啊!” 顺宗皇帝感叹道,两颗黄豆大小的泪珠夺眶而出,他伸出手指,把手指上的那颗芝麻展示给陆恒看:“陆爱卿,便是有这样一颗芝麻,朕也觉得很是快乐满足啊。” 没有想到顺宗皇帝会来这么一出,这跟跪下哀求也没有什么区别了,看着顺宗皇帝那泪水涟涟的胖脸,还有那颗极不起眼的芝麻,陆恒露出有所触动的神情,他喊叫道:“陛下!陛下!” 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痛苦,顺宗皇帝在心中暗暗欢喜,看来自己的悲情攻式终于起到作用了,只要陆恒肯答应,剩下的,便是讨价还价的事情。 却见陆恒从兜中拿出一个铜钱,‘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同时是一脸的豪气干云毅然决然:“这可是臣的全部积蓄,今天,便把它奉献给陛下你吧,臣已无心用餐,请陛下允许臣先行告退。” 走出宫门的陆恒,兀自还能听见顺宗皇帝声嘶立竭的低嗷:“便是看猴戏,也不能给这么少啊?!这这,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啊” 昭泰二年春,二月二十五,长沙王李实,桂阳王李亥,新都王李亮,同时上表,拒绝入京朝贺新皇。 大齐帝国开国至今,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到顺宗皇帝继位,已历三代,皇族子弟被封为王者,共有九人,其中六人,虽有封地,却也长期居住在京都之中,还有三人,则在地方上巩固发展势力。 如果说汝阳王李越,是京都皇族势力的领袖人物,那么,长沙王李实,便是地方皇族势力的最强者。 昭泰二年春,三月初八,长沙王李实,桂阳王李亥,新都王李亮,同时传檄天下,说要率领十万大军入京,斩杀奸臣陆氏父子,清君侧。 所谓战争,便如那吹拂而来的风一样,在不经意间,已扑面而至。 二百一十三章 筹谋 二百一十三章筹谋 “在讨论如何去征伐南方叛军之前,我先讲述一下当前的天下大势。” 宽大的相国府书房中,白袍白发白须的方仲行,翩翩然,就象是一只仙鹤,他拿着一根竹棍,转动着瘦长的脖子,指点着悬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 “说起天下大势,就不得不提起位处西北的李寿,这个当年就被认为是极端危险可怕的人物,现在已占据了西北三州中最富有的并州,还有幽州的马邑桑乾雁门三城,领兵七万,沃野千里,随时随刻都有可能挥师南下,进军中原。” “这是一个威胁,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不能疏忽大意,都要考虑到的威胁。” “虽然有长关庞氏,占据着幽冀两州的上阳中山国长关等五城,可以阻击李寿的南下之路,但长关庞氏总共才有一万五千到二万人之间的兵力,如果李寿真的要不顾一切的率军南下,长关庞氏却是挡不住的,再说了,长关庞氏也不一定就愿意去挡,如果站在长关庞氏的立场来考虑问题,恐怕更希望的是,让李寿跟咱们斗个两败俱伤,他好能够从中渔利。” 听到这里,坐在椅子上的陆恒点了点头,对于李寿,这个曾在无终城大营和自己交过锋的人物,陆恒是既激赏,又想与之再决高下。 无可否认,李寿是一个强悍的对手。 而坐在书案另外一边的相国陆平,却好象是怎么都没听见般的睡着了,微闭着眼睛,任凭从门扉吹拂而来的春风,掀动他的长须,满脸纵横交错着沧海和桑田。 现在的陆平,虽然参予重大事情的决策,但大多数时间都是选择沉默和不发表意见,而把更多的权力让给了陆恒,似乎是相信陆恒的判断,但也可以称之为考察。 只听方仲行继续说道:“现在的京都,虽然皇族势力都已经被剿灭干净,但新的门阀豪族势力,却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又冒了出来,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何家” 陆恒明白,方仲行所说的何家,便是长春宫何昭仪的家族,随着顺宗皇帝继位,何家也是最大利益的获得者之一,隐隐然,已成为了一个新兴的大家族,又因为相国陆平好象忘记一般,就是不按当初的协议那样,同意立何昭仪为皇太后,这两个昔日并肩战斗家族的人,现在相互见面了,个个都是皮笑肉不笑,一幅嘴里喊‘哥哥’,背后却想捅刀子的表情。 老爷子陆平曾经跟陆恒谈论过立何昭仪为皇太后的事情,老爷子陆平的意见是,宜缓不宜急,等一切都稳定下来后再说,这样,就算何昭仪有什么想法,也掀不起大浪 而一些以前和江北陆氏有过良好合作的家族,此时也都跑到京都来了,希望能够分得因为京都皇族势力被剿灭,而遗留下来的巨大利益市场。 国中无党,胡思乱想,党中无派,千奇百怪,当敌对势力被剿灭,内部势力就会出现分化,随着形式的发展,随着利益的划分冲突,自然而然的就又会衍生出另外的帮派集团。 比如说现在的门阀豪族,基本上就又分成了三个团体。 因为分得了好处,而愿意紧密团结在江北陆氏周围的家族。 因为没有分得好处,或者,分得的好处太少,心中多少有些另外想法,而抱着观望态度,随时准备跳出来打太平拳的家族。 因为眼红江北陆氏现在的权势地位,而在暗中盘算着,想取而代之的家族。 只要有利益,就永远都存在着帮派斗争。 “所以说,现在面对的形式很复杂,甚至有一招走错,满盘皆输的可能,为了保证京都的安全,防止局势更加混乱,如果要平定南方叛军,就不能把所有的军队都调去平叛,在京都,必须要留有足够的威慑力量,同时,在平叛的时间上,也要速战速决,不容拖延,时间拖得越长,可能出现的变数也就越多。” 说到这里,方仲行看了陆恒一眼,陆恒知道,在老狐狸方仲行的心里,还怪他当初连个招呼都不打,便擅自决定,发动了清剿京都皇族势力的血腥屠杀,从而把各种可以徐缓解决的矛盾,都如火山爆发般的引发开来,让老狐狸方仲行这样的智者,也被打了个冷不防,有措手不及之感。 对于从来都自诩算无遗策的方仲行而言,这就是耻辱,巨大的耻辱。 陆恒咧了咧嘴,就当没有看见。 “现在,我再讲一讲南方叛军的情况。” 面对陆恒的没脸没皮,方仲行也没有办法:“当年,太祖皇帝在灭南魏,统一天下之后,曾担心我大齐帝国也如历朝历代那样,出现诸候叛乱的局面,所以在分封诸王时,故意把相对贫瘠的地区设为封地,同时,还允许藩王的子孙都可以继承,和再分封的制度。” 所谓的继承和再分封制度,就是藩王的每一个子孙,都有继承封地的权力,而封地的总面积是固定的,这样,随着藩王子孙的繁衍,每一名子孙所能控制的封地就会越来越少。 “为了更加保险,在划分诸王封地方面,也故意使其相互之间不能连靠,这样,就算有某一位王爷谋逆作乱,但因为不能够连横,叛乱也会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分封了九位王爷,却有六位王爷愿意长期滞留在京都,不肯回自己封地去经营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们的封地虽然经过多年开发,但也还是比较荒芜,不如居住在京都,既可以谋权中枢,又可以享受繁华热闹。” “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如寻常百姓家。” 方仲行轻声叹息道:“现在,除了被李寿强留在青州的梁王李伦以外,其他四位居住在京都的王爷,因为协同汝阳王李越叛逆,都已被处斩了,却也是干净利落。” 这话,似赞似讽,陆恒扬着脸,冲老狐狸方仲行点了点头,一幅受到表扬的样子,得意中带着谦虚。 方仲行一阵气闷,真想用手中的竹棍,敲陆恒脑袋两下,但实际上,他却是丝毫都不动声色,因为他知道,他越是表现的愤怒,陆恒那个混小子,便越会显出得意。 “长沙王李实桂阳王李亥新都王李亮三人的封地位处荆扬两州,相比其它王爷的封地而言,要富庶得多,但最主要的却是,相互之间靠得近,虽然没有完全连通,但却可以形成了一个颇具战略优势的倒三角形。” “当年的秋华之乱,景宗皇帝依靠门阀豪族的力量继位登基,在皇族势力面对巨大危机时,为了保证中央和地方能够相互呼应支持,据说皇族的九位王爷曾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最后决定,让这三位王爷回到自己的封地里去,购买了大批军械粮草,备军备战的发展地方力量。” “有颇长一段时间,这三位王爷,可是咱们江北陆氏军械买卖的最大客户呢。” 方仲行提高声音,重点强调道:“也就是说,今天,我们所要面对的南方叛军,并不是一只仓促起兵的乌合之众,而是有着多年准备的精良部队,我们绝不能轻视。” 听到这里,陆恒在心中笑了,他知道,老狐狸方仲行这是在敲打他呢。 陆恒行事,虽然倾向采取暴力手段,但也自有他的一份谨慎,在决定要把京都的皇族势力彻底剿灭的时候,陆恒就已经考虑到了,在有一天,他有可能要面对南方三王叛乱的局面,从而,他早就通过江南七大门阀之一,吴氏二公子吴良收集到了许多情报,当下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个我知道,不过,那三位王爷在檄文中说要率兵十万,杀入京都,灭奸臣,清君侧可还真会吹牛皮啊!” “吹牛皮?” 方仲行的目光顿了一下,随后,他面无表情的瞅着陆恒问道:“你凭什么就说人家是在吹牛呢?” 相国陆平仍然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状若小憩,但两只隐藏在白发之下的耳朵,却兔子般的支楞起来,并不被人知的跳动了两下。 陆恒站起身来,从方仲行的手中接过竹棍,走到地图旁,指指点点的说道:“首先,从兵力上来分析,率兵十万?这一句话就是在吹牛皮呢,就凭那三小块封地,又怎么可能养得起十万军队?!其他王爷封地上豢养的军卒虽然会去投靠,但那也不可能达到十万之数!” 陆恒大手一挥,就如是在石头上刻字般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最多,也就是五万青壮战力,剩余的五万人,不过是老弱病残而已。” “杀入京都?!这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陆恒继续分析道:“就凭区区的五万战力,就想要转战千里,杀入有八关拱卫的京都,那不是在痴人说梦么?” 方仲行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南方的那三位王爷是在骗人的了?” “当然是在骗人的了!但是,在这番骗人的言语里,却也隐藏着一个阴谋。” “说是要进攻京都,那也只是虚张声势,欺瞒天下人的耳目。” “南方三王担心朝庭真的不顾一切,派重兵南下平乱,便故意大张旗鼓的说要攻打京都,其实,是希望朝庭因为考虑到并州李寿的威胁,因为担心门阀豪族的内部纷争,而选择固守京都八关,这样,南方叛军便可赢得更长的周旋时间。” “因为,南方叛军真正要攻击的目标却是在这里。” 陆恒用手中的竹棍击打在地图上,发出“啪啪”声响,语气中,流露出洞察一切的强大信心:“江夏豫章广陵,只要能把这三个城郡攻夺下来,南方三王的封地才能够真正的联成一体,成为既有战略纵深,又有战略呼应的倒三角型。” “在有了这个倒三角型的基础,南方三王便等于占了荆扬二州,可以划江而制,守,则为一方诸候,攻,则可窥视天下。” 说到这里,陆恒嘴角上挑,一幅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老爷子,你就不要装睡了,还有方叔,也不用再拿话套我了,在京都血夜之后,家族把一批优良军械,无偿提供给江夏的吴家豫章的王家,广陵的孙家,说是用来巩固友谊,其实,南方叛军所玩的把戏,你们恐怕也早就看出来了吧?!” 陆恒神态平和的说道:“说吧,打算给我多少人马?多长时间?让我率军南下平叛。” 如果说,在京都血夜之后,方仲行一直在心中暗怪陆恒行事鲁莽,那么,在这一刻,他却对自己暗怪陆恒的行为,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今日的陆恒,已经不再浮躁,完全成熟,考虑事情的时候,已经懂得用全盘战略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一旦有所决定,便行事果断,毫不犹豫。 他可以对陆恒的行动方式提出置疑,但不应轻易的就下结论,认为那就是轻率和鲁莽。 方仲行目光复杂的看着陆恒,这小子,看来是真的长大了,风华正茂,潜力无限,不愧是我方仲行的徙弟啊。 陆平睁开了眼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股山岳般的凝重威压弥漫开来:“你用什么方法我不管,我给你一万人马,平叛的时间越短越好,但从战斗开始到结束,最长也不能超过一个月。” 这时候的陆平,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统领大军,征伐天下时的睥睨,语气间,流露出杀伐决断,不容置疑的森冷:“如果你不能完成,便提头来见我吧。” 丝绦般垂下的柳枝,在三月的春风里轻轻拂动,嫩绿的叶片宛若透明,空气清新如酒。 陆恒循着府中的碎石小路缓步前行,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即将率军南下平叛的事情。 其实,在发动京都血夜之初,陆恒就料想到南方三王会起兵叛乱了,已经做了一些必要的布置,并有了一个完整的军事计划,京都血夜之后,他更从六万南军,还有二万城卫军中,又挑选出来了四千多名精兵,和陆氏族兵集中在一起,进行严加训练,更派遣陆氏族兵的杰出者,担任新组建精兵的下级军候。 便是陆石武,在比武选拔大会上,也凭借着‘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的本事,在漫骂和争议声里,当上了新组建军队中,统率三百人的队长。 南方叛军至少也有五万青壮战力,老爷子陆平却只给自己一万人,而且还要求自己,最好能在一个月内速胜陆恒却也明白,当战斗的序幕拉开之后,如果不能以雷霆万钧之势结束战斗,获得辉煌胜利,那么,就达不到威慑各方势力的作用,无数窥视者就会蜂拥而起,把局势搅得更加混乱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当初发动京都血夜的屠杀,便是一个绝对的错误了。 给出的条件,看上去实在是有些苛刻,但陆恒却知道,这已是老爷子陆平能够给予他的最优厚条件了。 现在的京都,内有新兴门阀豪族的隐忧,外有占据并州李寿的虎视眈眈,原本驻守在京都八关的六万南军,在抚南大帅张崎的配合下,刚刚整训完毕,撤换下来了大批中高级军事将领,现在,根本就不适合派来出兵征杀 “梆梆梆” 木鱼声随风传来,陆恒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只见在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花木,在枝叶掩映间,矗立着一座精巧别致的青砖瓦舍,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府中的东南角落。 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随风飘来。 这里,是老爷子陆平的原配夫人----王夫人吃斋念佛的地方,不许闲杂人等打扰,平日里,最是雅致清静。 陆恒把从皇宫中劫来的王美人,便藏在了老夫人的斋堂中,并骗老夫人说,这个女人,既可怜,又罪孽深重,命硬,克夫克子,现在又变成了疯傻,而且还见不得陌生人,就请老夫人来渡化她吧。 老夫人大半辈子吃斋念佛,最相信的便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的话语,平日里,扫地恐伤蝼蚁命,怜惜飞蛾沙罩灯,修的就是来世,当时,便二话不说的把王美人给收留了下来。 说来也怪,自从王美人住在斋堂之中,天天听老夫人颂经念佛,疯症竟然有所减轻,便是每日里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这样的大声喊叫,也渐渐变成了细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不过,随着这几个月过去,有一件事情到是已可以水落石出了,那就是―――王美人根本就没有怀孕。 虽然现在相国陆平权倾天下,做为其爱子的陆恒掌控兵权,炙手可热,但如果被人发现,前朝皇帝的爱妃就在其府中,可也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啊。 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 但当他看见,王美人袍袖随风轻舞的坐在佛像前,冰肌雪肤,素色双唇,一脸母爱光辉的抚摸着自己并没有怀孕的肚子,柔声低语着儿啊,我的儿啊时,陆恒那钢铁般的心,却又变得柔软起来。 他,下不了手。 有本事,有能耐,便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去把皇帝的老婆给操了,也没有人敢说你半个不字,就因为害怕非议,而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还算得什么男人?!再说了,虽然当时是强迫的,但这王美人,毕竟也是跟自己有过一场欢娱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让这王美人住在斋堂中颐养天年吧,对她来讲,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从王美人身上,陆恒又想起了阿迪娜。 阿迪娜的肚子到是跟吹气似的,一天比一天的大了起来,现在,已有五六个月了,听府中的几位有生育经验的姨娘们讲,肚皮尖尖,十有**是个公子。 此次出征去南方平叛,如果顺利的话,到时候就能够回来看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出生。 现在,阿迪娜对待陆恒的态度也颇为微妙。 陆恒是燕善部落的灭族仇人,从这点上,阿迪娜应该仇恨陆恒,应该恨不得扒陆恒的皮,抽陆恒的筋,吃陆恒的肉。 但草原部落之间,从来都是大部落吞并小部落,胜利者便会把失败部落中,高过车辕的男童全部斩杀,把其女子变为自己部落有功人人员的妻妾奴仆,这种行为,早已成为了每个草原人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种弱肉强食,强者有权获得一切,并支配一切的认知观念,在经过上千年的历史风尘,已深入每一名草原人的心。 陆恒当初把燕善部落斩尽杀绝,不过是比部落之间相互吞并时,采用的手段更狠毒更彻底罢了,阿迪娜虽然仇恨陆恒,但相比而言,阿迪娜更仇恨的却是出卖燕善部落,并背叛自己情义的匈奴三王子巴兰比。 虽然怀了陆恒的孩子,但在草原上,孩子,永远都是属于母亲。 陆恒有几次去阿迪娜处,让阿迪娜为自己待寝,阿迪娜为了不给肚中的孩子带来危害,虽然被陆恒高超的**手法挑逗的情热如火,却也只肯用嘴来满足陆恒,而不许陆恒真正的剑履及地。 一来二去,陆恒到有些佩服阿迪娜的这份母爱了,他之所以不忍心对王美人下杀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美人抚着肚子的样子,也让陆恒或多或少的想起了阿迪娜。 明天,便要率军出征了,也该去跟自己的娇妻爱妾们做一个告别啊。 陆恒转身向自己居住的晨露阁走去。 二百一十四章 考验 二百一十四章考验 昭泰二年春,四月三日,江夏。 看着在城外的平原上,扑天盖地的敌人兵马,井然有序的远远列阵迫来,旌旗如海,兵甲映日,杀气冲天,流露出来的那股无坚不摧的势头,让所有人的脸,瞬间都失去了几分血色。 这,至少也有六七万的大军吧。 “上当了!上当了!陆恒,你这个王八蛋!!” 吴氏二公子吴良,觉得自己就象是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从天灵盖一直冷寒到了脚底板,这时候,他再想想陆恒前些日子的举动,一种掉入陷井的感觉,猛然间变的清晰而锐利。 自从去年十月二十四日,楚王李昊出乎意料的成为皇权争夺的胜利者,继位登基,陆平晋升为相国,权倾天下,昔日和江北陆氏有过良好合作的家族,便也都跟着水涨船高,大获利益。 天下的门阀豪族,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傲然屹立在巅峰者,便是被人们称之为北三南七的天下十大门阀,此刻的江北陆氏,在不知不觉间,便已取代了当年长关庞氏的地位,无可争议的成为天下十大门阀之首。 在这十大门阀里面,除了江北陆氏,最值得一提的,而且获利最丰厚者,便是江南七阀中,以畜牧业为主体的辛氏,和以经营珠宝业为主体的吴氏。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两家,不但跟江北陆氏有着良好的合作历史,而且辛氏的大公子辛道明,吴氏的二公子吴良,更跟江北陆氏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陆恒,有着他人不能比拟的私人友谊。 利益之间的相互合作,是有可能被别人以更大的利益取代,而建立起来的深厚私人友谊,在有共同目标的情况下,则更加坚实珍贵。 辛氏的大公子辛道明,就是因为这份私人友谊,所以在陆恒征伐匈奴之前,便通过赊帐的方式,为陆恒提供了大量的优良战马,而陆恒成功的奔袭穹庐山城,回到中原之后,不但高额的偿还了当初的欠帐,还把从匈奴草原掳掠回来的优良马种,也都送给了辛道明,更许诺,以后只要有需要他帮忙的事情,便只管说。 就是因为陆恒的这句许诺,今日的辛道明,已无可争议的成为了辛氏最年轻有为的家主,辛氏马场,更在陆恒的全力帮助下,以从来都没有过的高速,蓬勃发展壮大。 看见辛氏大公子辛道明今日的风光,吴良眼热无比。 虽然,他跟陆恒也有着良好的私人友谊,虽然,陆恒从匈奴草原掳掠回来的美玉珠宝,都是交给他来消赃出售,从而给吴氏家族赚取了巨大财富,但吴良觉得,这还不够,他有必要把自己跟陆恒的友谊,更深更广更多层次的发展下去。 因为,他吴良也想成为吴氏的家主,他,也有一颗驿动的心啊。 辛道明是辛氏的大公子,长房长孙,是早已内定的辛氏家主,在陆恒的帮助下,年纪轻轻的便接掌了家主之位,只不过是让多年以后才能发生的事情提前发生了。 相比而言,他,吴良,吴氏的二公子,要想成为吴氏的家主,却有更多的路要走,有更多的令人生畏的沟沟坎坎需要翻越。 我的未来不是梦! 吴良知道,陆恒之所以不懈余力的帮助辛道明,是因为辛道明当初赊欠给陆恒优良的战马时,担当了巨大的风险,所以陆恒心存感激,加以报答。 吴良觉得,他有必要让陆恒知道,他,吴良,为了朋友,也有两肋插刀,生死不悔的义气。 首先,他派人给陆恒送去了大量的金银财宝美女歌姬,同时,还专门写了份血书,扬扬洒洒的足有万言,血书的中心意思便是,只要陆恒肯帮他吴良成为吴氏家主,他愿意用一生的友谊来回报陆恒。 写血书所用鲜血,吴良自己刺破手指,挤了十来滴出来,后觉得太疼,便唤来了十来名护卫,集体割腕 在血书中,吴良更扒心扒肝的嘶喊道他愿意接受任何考验,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其次,吴良利用吴氏家族的眼线,开始无偿的为陆恒提供南方情报。 正所谓,有付出,就会有收获,在很短的时间里,吴良表现出来的善意,就得到了陆恒积极的回应,虽然这回应,跟吴良所希望达到的程度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啊,吴良完全有理由相信,随着时光荏苒,随着彼此合作的进一步加深,他跟陆恒的友谊,可以坚如金石,天长地久。 因为顺宗皇帝的继位,所有人都知道,打压皇族势力的最佳机会已然来临。 地方上的皇族势力,跟大的门阀豪族相比,并没有太多区别,也是经营一方,有着传统的地盘和获得高额利益的经营项目来自政治经济方面的人脉等等。 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就是皇族势力中有爵位的人,每年可以从朝庭拿到俸银。 所谓的打压,就是把有可能是你的,也有可能是我的这样昔日双方共同经营的地盘,变成这,就是我的!你是谁啊?! 把皇族势力能够获得高额利益的经营项目,变成滚,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把皇族势力在政治经济方面的支持者,拉到酒楼上去,语重心长的跟对方说人啊,虽然有个立场问题,但更要有眼光,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在痛打落水狗,并有好处可拿的情况下,永远都会出现狼多肉少的局面,众多门阀豪族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冒了出来,摩拳擦掌,双眼血红。 这时候,吴氏二公子吴良,在陆恒的撺掇下,首先悍然出击。 他不但把许多应该和其他家族共同分享的利益,全部抢夺到了自己的手中,更把有些不应该去抢夺的利益,也给抢夺了过来。 这种行为,不但在门阀豪族之间,惹起了公愤,便是地方上的皇族势力,提起这位吴二公子吴良,也一个个牙根痒痒,暴跳如雷,恨不能将其扒皮寝骨,有的人,甚至还给吴二公子吴良起了个外号,叫吴扒皮。 你可以抢我缸中米,抢我碗中肉,但你总不能把我的锅也给砸了啊,过份!实在是太过份了!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势力之间的相互倾轧,这是从古到今就有的事情,大家也都能够理解,但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咸鱼也有翻身时’,总要留下三分颜面,以后也好相见,再说了,谁都有个走窄的时候啊,今日你饶人一回,明日就有可能多条路出来。 可这位吴二公子呢,根本就是穷凶极恶,坏事做绝,不留丝毫余地。 但因为吴良打着陆恒的名义,并且还公开宣扬说,他所抢夺的好处,里面都是有恒少爷一份的,谁要是不服,找恒少爷说话去。 而陆恒也呼应一般的在京都,向拐弯抹角前来求证的人说道没错,我跟吴二公子是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啊 想想陆恒的凶名,想想陆恒背后,是权倾天下的相国陆平,还有江北陆氏那如日中天的强势,于是,那些心怀不忿的家族们选择了退缩,那些忍无可忍的地方皇族势力,选择了继续忍耐。 而吴良则因此变得更加趾高气扬,意气风发,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眼光!太有才了!因为即时的加深了跟陆恒的友谊,所以才会有今日的丰硕回报,现在家族的人,那一个看见他不是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就连现任的吴氏家族族长―――他的大伯,在跟他说话时,语气中也充满了请示汇报的尊敬。 别的门阀豪族对自己不满意怎么了?地方皇族势力对自己恨之入骨又怎么了?只要有恒少爷挺我,我他妈的谁都不怕!! 便在这时,传来了京都血夜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吴良就跟被人敲了一击闷棍般难以相信,做为新一代门阀豪族中的年轻俊彦,他近乎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狗逼急了会跳墙,兔子逼急了能咬人,这不是逼着地方皇族势力起兵造反么?为什么要如此的急功近利呢?为什么不能采取水滴石穿的慢功夫,一步步的把皇族势力斩尽杀绝呢? 如果南方三王真的起兵造反,吴家的大本营所在地――江夏,可是与之相邻颇近的地方,岂不是首先就要受到牵连。 再想想前些日子,自己侵夺长沙王李实在江夏的店面时,表现出来的不依不饶,侵夺新都王李亮的田产时,故意的装疯卖傻,赖欠桂阳王李亥拿来加工珠宝时,吹胡子瞪眼的肆无忌惮,吴良便越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都想跑到京都去问问陆恒,恒少爷啊,你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就在吴良急的,恨不能上房子揭瓦的时候,从江北陆氏那里,送来了一批优良军械。 在吴氏家族的族兵中,有不少人也是大齐帝**队的退伍军人,他们告诉吴良,这批军械,大多数都是守城的专用械具,比如城弩檑炮等等。 随后,陆恒手下的族兵队长陆奉川,率领手下三百名陆氏族兵,也秘密的从京都赶到了江夏城。 陆奉川带来了陆恒的口信,他告诉吴良,陆恒在清剿京都皇族势力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南方三王会起兵造反,而且,陆恒还得到了准确情报,南方三王和并州李寿都已经约好了,要一南一北的攻击京都,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南方三王并不一定会来攻击我们吴氏的江夏城?!” 吴良小脸放光,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求证般的问道:“这个消息确切么?” “确切不确切我也不知道。” 陆奉川脸色阴郁的说道:“但恒少爷就是这样说的,他还说,之所以派人送来守城军械,就是担心出现意外情况,其实,不仅给你们江夏吴家,还有豫章的王家,广陵的孙家,也都送去了守城军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恒少爷真是考虑的太周到了。” 吴良追问道:“那么,恒少爷还说什么了?” 陆奉川的嘴角挑动着一丝冷笑:“恒少爷还说了,南方三王的叛军,为了保证能够和并州李寿共同夹击京都,所以叛军不可能在南方逗留太久,就算是真的来攻击江夏城,也就是那么试探着攻击那么一两天便会放弃” “这,这是真的么?这真是太好了!”吴良兴奋起来,他催促道:“说!你继续说!” “而恒少爷则打算,率军南下,在襄阳迎击南方三王的叛军,他希望在适当的时候,江夏的吴氏族兵,能够主动出击,袭击南方叛军的大后方和粮草,到时候,公子你就是立了不世之功,恒少爷说,他就算这一次,不能够帮助公子你登上吴氏家主,但也绝对会请朝庭以封候之爵位,来赏赐公子你的功绩” 封候?! 天啊,封候!!! 大齐帝国有规定,无军功者不能封候,如果按陆恒所说的,随便守那么两天城,再派人去骚扰一下敌军后方,便可以名列封候,世上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事情么?! 如果自己能够被朝庭封为候爷,到时再要抢夺吴氏家主的位置,那可是要容易许多。 吴良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神情近乎痴呆,他被巨大的幸福所击中,都要晕眩过去了。 陆恒的计划听起来既简单又实际,而且还很周详,自己也不用冒太大的风险,获得的回报却是利益惊人,此刻,吴良的感觉就是,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大馅饼,正好砸在自己的脑袋上,而且那馅饼还是热气腾腾的。 天空,从来没有这样晴朗! 阳光,从来没有这样灿烂! 但做为一名商人,做为一名成功的奸商,当巨浪般狂卷而来的喜悦退潮之后,在吴良的脑海中,还是情不自禁的浮现出这样的念头,这里面会不会有阴谋?有圈套? 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思索了一遍,吴良压抑着心中的欢喜,拭探般的问道:“那么,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囤积粮草,扩深护城河,加筑城墙,招集强壮” 从陆奉川的口中,冒出来了一连串的军事术语,最后,陆奉川干涩的说道:“在来之前,恒少爷说了,让我和我所率领的这三百陆氏族兵,就秘密的留在江夏城,不用回京都去了,到时候,骚扰叛军后方,袭击粮草的事情,就由我来完成。” 陆恒,恒少爷,你真是太够朋友了!连最危险的环节都已经帮我想好! 这时候,吴良才注意到,陆奉川的那张脸,阴冷的都能拧出水来。 作为昔日江北陆氏的合作伙伴,吴良多少也知道一些,当年陆奉川和陆恒,为争夺江北陆氏鹰扬堂主之位,曾产生的些许疙疙瘩瘩,现在看来,恒少爷把陆奉川派来,并让他来完成最危险的任务,本身也有整治陆奉川的意思。 难怪这个陆奉川,在称呼陆恒为恒少爷的时候,语气很是古怪,给人的感觉不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而是一种既含蕴着惧怕,又有着仇恨的复杂情绪。 吴良觉得可以放心了,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陆奉川的肩膀,一脸理解的表情说道:“本公子长期经营商业,对于征战杀伐之事,可谓是一窍不通,听说奉川曾跟随恒少爷征伐匈奴,可谓是文武全材,以后,在这方面,还要多多仰仗奉川兄啊。” “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奉川兄便只管讲。” 说罢,他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而陆奉川则一言不发的坐在厅堂之上,说实话,陆奉川也认为陆恒是在整他,只让他率领三百陆氏族兵,便要去完成扰敌袭敌的重任,这是多么的危险和艰巨啊。 根本就是派他来送死!但,他有别的选择么? 陆恒,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在咬牙切齿之余,出于对危险的某种奇怪感知,陆奉川又觉得,事情好象又不是那样简单。 昭泰二年春,二月二十五,南方三王同时上表,拒绝奉诏入京。 春江水暖鸭先知。 江夏吴氏虽然是门阀豪族,但同时也是商人世家,凭借着商人对战争物质的特殊敏感,所有的人,都已经感觉到了战争阴云临近的可怕,他们商议着,应该先出逃避难,等到交战的双方有了结果,再重新回来。 这时候,吴氏二公子吴良,以毅然决然之姿了站出来,神情悲壮的宣布道:“你们走吧,我愿意留下来坚守老宅,坚守江夏城,我誓与江夏的吴氏基业同存亡!” 无可否认,吴氏二公子吴良在这样的关健时刻,能够大无畏的挺身而出,确实感动了许多家族中人,他们在走了时候,拉着吴良的手,垂泪说道:“我们会想你的!” 吴良明白,有些视他为威胁的人,此刻,一边在跟他道别,一边在心中高兴的嘀咕着傻逼呢。 哼,谁傻谁知道! 昭泰二年春,三月初八,南方三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造反。 消息传来,吴氏二公子吴良半夜诈尸般跳起床来,视察江夏城城防。 虽然城墙被加固了,虽然护城河已被挖深囤积的粮草够吃上半年聚集在一起的青壮战力也有八千人之多,但吴良还是觉得不放心,他向跟他一起视察城防的陆奉川询问道:“就凭现在江夏城的城防,应该也能算得上是坚城了吧?” 江夏城的城防基本上是由陆奉川一手布置的,考虑之周到细致,便是一些老军人也表示佩服。 陆奉川沉着脸,鹰勾鼻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阴森,半晌之后,才冷冷的回答道:“这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坚城,要看攻城的敌人有多少?抱着什么样的决心和意志?” “恒少爷不是说了么,叛军只会派出小股部队,拭探的来攻击一两天,便会向京都去进军” 吴良自己给自己打气般的说道,忽然间,他也觉得事情有些没有把握了。 昭泰二年春,四月三日。 八万叛军把江夏城围得跟铁桶相似,南方三位王爷的军旗迎风招展,流露出来的腾腾杀气,赫赫军威,让每一名站立在城墙上的人,都如裸身卧雪,通体凉透。 吴良在呆立了半晌后,忽然扭身一把揪住了陆奉川的衣襟,状若疯虎般的喊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陆奉川也同样脸色煞白,不过,他的样子到是显得很镇定,他盯着吴良的眼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我们俩现在一样,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不蹦哒不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把城守住吧!” “守住?”吴良指着从远方迫近而来的大军,都快要哭了:“能守住么?” “不守也难逃一死!我是陆氏的人,而你呢,前些日子把三位王爷也都给得罪了,我们现在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陆奉川面目扭曲,一股杀意从身上弥漫开来,双眸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血红,给人的感觉就象是一只陷入困境中的凶兽:“多守住江夏城一天,你我便多活一天。” 看见陆奉川这幅可怕的样子,吴良下意识的松开了陆奉川的衣襟,他后退着,意识到,陆奉川说的再对没有,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对了,从京都出来之前,恒少爷还说,当南方叛军来攻击江夏城时,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一句话?什么话?你快说!” “恒少爷让我告诉你:暴风雨来了!” “暴风雨?什么暴风雨?” 吴良一头雾水,他发现对面的陆奉川也是一脸的茫然不解,当下,他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道:“暴风雨?暴风雨” 忽然间,他想起了自己曾写给陆恒的那份万言血书,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愿意接受任何考验,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是了!是了!定然是如此了,陆恒对自己的考验便是――守住江夏! 但,这是暴风雨么?这他妈的是冰雹!!! 吴良在心中,悲愤欲绝的嘶声吼叫。 二百一十五章 攻城之战 二百一十五章攻城之战 激昂的牛角号声响彻天地。 随着中军指示旗旌的摇动,从叛军的阵营里,交错奔出三队人马,分别是长盾兵弓弩兵和突击兵,每队大概有千人。 叛军连列阵都还没有完成,更不曾派出使者,进行常规的战前劝降谈判,就悍然决然的发动攻击,这或可以说明,叛军希望能够早日攻下江夏城的急切。 当然,更有可能的原因却是,做为叛军主帅的南方三王,对吴氏二公子吴良前些日子的无赖嘴脸坑蒙拐骗的由衷愤怒。 那愤怒,已经让他们不屑对吴良进行常规的劝降了。 快步奔行的长盾兵,双手举着宽大盾牌,冲在队伍的最前列,弓弩兵紧随其后,在距离城墙三百多步远时,长盾兵率先停下了前进的步履,而弓弩兵则站在长盾兵的身后,举着早已上满箭矢的弓弩,随着一声令下,同时扣动机括。 “咻” 瞬间,天空出现一片巨大黑云,向着城墙上倾泄而来,高速裂空的颤音,刺耳惊心。 “趴下!趴下!” 陆奉川缩在城碟后面,大声喊叫道,游目一扫,发现没有一个人是傻子,都躲得比他还牢靠呢,特别是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吴良,此刻连人都找不到了。 一时间,漫天箭雨,砸落在城墙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有的箭矢是抛物线的从空中斜落而下,还有的箭矢是射在坚硬的城砖上,又劲道十足的向四处弹射,于是,受伤的惨呼还是会偶然响起。 而云楼的木质顶立柱门窗上,到处都插满箭矢。 陆奉川挪动着身子,向一个瞭望口凑去,他现在可是江夏城城防的总指挥吴良认为,陆恒把陆奉川派来,就是让陆奉川吃点苦头的,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所有的重任都交给陆奉川,如果出现什么纰漏,他也好推脱责任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须把这江夏城守住。 “嗖” 一点寒星由远而近,陆奉川头一偏,一枝长杆羽箭,竟从窄小的瞭望口射了进来,几乎是擦着眼角,插立在他脚前的城砖上,箭身抖动不已,发出的‘嗡嗡’颤声,象是死神的狞笑。 陆奉川一阵心悸,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立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冷汗,他扫了一眼那箭矢,蓦然发现,在箭杆上,竟刻着有‘江北陆氏军械’的字样。 这,这也太他妈的了! 陆奉川后悔了,他是真的后愧了,当初,从匈奴回到江北,他是可以留在陆氏老宅,而不用再跟随陆恒的,但因为不服气,因为想要打倒陆恒而证明自己,所以他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选择了再次跟随陆恒,可现在看来,他很有可能要战死沙场呢。 只是现在,便后悔也晚了,陆奉川强忍着心中恐惧,再次把头向瞭望口凑去。 此刻,箭矢已经显得稀疏了,只见从长盾兵和弓弩兵留下的过道上,叛军的突击兵每十人为一组,携带着数丈长的登城云梯,正疾跑而出,在每具登城云梯的后面,是二十多人的破城小队,个个身着轻甲,一手拿刀,一手拿盾,吼叫着冲了出来,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 借着刚才的疾射掩护,在宽大的护城河上,早已经放上十多块木板,形成数条简易浮桥。 “轰轰轰轰轰” 牛角号声已经停止,替代它的是震耳欲聋的鼓声,随着越来越密集的鼓点,抬着云梯的突击兵和破城小队的步伐明显加快,当鼓声仿佛搞掠过天惊的滚雷,突击兵和破城小队已踩着简易浮桥,冲过了护城河,开始架设云梯。 陆奉川从城碟后跳了起来,瞪着眼睛,狂叫道:“叛军进攻了,射!射死他们!投石器呢?把那些简易浮桥给我砸了!” 他一边吼叫着,一边抱起身边的一块石头,便用力扔了下去。 陆奉川忘记了恐惧,在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就一个的念头,那就是杀敌,唯有杀死敌人,守住江夏城,他才有可能活者。 周围的吴氏族兵,在陆奉川的吼叫声里,也哆哆嗦嗦的从躲避处站了出来,开始奋勇还击,射箭的射箭,扔石头的扔石头,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兵卒,把磨盘大小的檑石,放在投石器上抛出,城墙下面,随着声雷霆般的巨响,地动山摇,接着,是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射,射死这帮狗日的!” “老子让你往上爬!砸死你个傻逼!” 喊杀声,一时间充斥战场。 就如活动开身子一般,那些吴氏族兵渐渐变得勇悍起来,他们可也都是精锐,城破身亡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当下射箭的射箭,扔石头的扔石头,每个人的脸都变得凶神恶煞,城墙下面的叛军不时有人中箭摔倒,也有被石头砸得痛呼惨叫,几架简易浮桥转眼间,就被砸断了大半,塌陷在护城河里。 “咻咻咻” 城墙外,叛军的压制性射击,再次变得密集,有十来个抱着石头,正在往城下投抛的吴氏族兵,身子一震,发出一声垂死惨叫,便跳舞般的扭动着插满箭羽的身子,从城墙上摔落下去。 半空中,抛落着一串串鲜红血珠。 “射!你们也给我射啊!” 在城墙最高的哨楼上,伸出了一杆写有‘令’字的红色小旗,看不见手,更不知道是什么人拿着的,正抽风般的挥动着,听那歇斯底里的喊声,到象是吴氏二公子吴良。 架设在另外几座哨楼上的城防弩升了起来,巨大的弩身,曲线优美的弩臂,仿佛是展翅欲飞的苍鹰,儿臂粗细的三棱箭簇,更流动着嗜血寒芒,开始对城下三百多步远的叛军弓弩兵,进行还击。 这种大型城防弩,便是这次江北陆氏送来守城的军械之一,可以说是最新版本最新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要四个人通力合作才能发射,矢长四尺,射程有一千多步远,再加上居高临下,随着刺耳的弓弦颤动声,一个个射出的箭矢,就象是黑色流光,带着让人心都能跳出腔子的锐啸,疾闪而出。 负有保护之责的叛军长盾兵,面对这样的箭矢,手中的盾牌就跟纸糊的一样,毫无滞碍的被射透,被劈破成两半,更有许多人,被箭矢穿身而过,瞅着胸前的巨大血洞,一边发出难以置信的绝望喊叫,一边软倒在了地上,而那箭矢兀自又穿了三四个人的身子,才停了势头。 转眼间,在城下列阵的长盾兵和弓弩兵,便已死伤枕藉,人人躲闪逃命。 而这时候,投石器已把另外几座简易浮桥都给砸断了,陆奉川领着吴氏族兵,拿着大铁勺,正顺着几架搭在城墙上的云梯,往下倒沸油呢,一股焦烂的恶臭立刻弥漫开来,无数名叛军在城墙下面哀号翻滚,痛不欲生。 燃烧的火把投了下去,立刻出现了无数人形火球,惨嗥声,能让天地变色,所谓的修罗狱境,也不过如此。 城下,到处都是千奇百怪的尸体,鲜血汇在一起,象小溪似的汩汩流动,反射着阳光。 叛军的第一波功击,便这样被打退了,大概算一下,叛军的死伤人数,至少也有七八百人之多,而守城的吴氏族兵,则只伤亡了百人,也算是个不小胜利。 “我们胜了?我们胜了?我们真的胜利了么?” 只见吴氏二公子吴良,摇摇晃晃的从哨楼上走了下来,衣甲蹭擦着灰尘,他脸色青白,两条腿象是在弹棉花一样颤粟着,目光呆滞平视。 一名护卫来到吴良身边,欢喜报告道:“是的,二公子,我们把叛军击退了。” “击退了?真的击退了?!” 吴良转动着眼眸,从周围人的脸上扫视过去,再看看天,又看看地,这才相信了。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生动了起来,整个人也有了力气,变得活蹦乱跳,指着城外大军破口大骂:“想攻江夏城,也不看看这江夏城是谁守着的?!是我吴二公子吴良啊,我他妈的放个屁,都能让云梯崩断!浮桥塌裂!小心老子撒一泡尿,把你们这帮孙子全给淹死” 城上的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也算的上是风度翩翩的吴二公子,竟会流露出这么粗俗的一面。 出人意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这一番叫骂,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当吴良看见陆奉川阴着脸走了过来,鹰勾鼻低垂的似乎都能碰到地面,这才兴尽收声,问道:“奉川兄,怎么了?咱们不是把叛军打退了么?很容易啊!” “打退了?很容易?哼!” 陆奉川的脸色,就象是他的老婆被别人玷污了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些日子,我可是没少向退伍老兵,请教城防的事情,刚才的攻击,应该只是拭探性的,叛军想了解一下,咱们城防的手段,真正的攻击,还在后面呢。” “可你到好!” 陆奉川指着吴良的鼻子骂道:“你不是说,由我来当总指挥么?既然我是总指挥,就应该一切都听我的,谁让你用城防弩的?现在就用城防弩,叛军就会有所准备,再说了,城防弩的箭矢都是特制的,数量有限,你现在就使用这武器,以后还用个屁啊!” 陆奉川越说越愤怒:“你他妈的还挺能耐的,放个屁就能让云梯崩断,浮桥塌裂,撒泡尿就能把叛军淹死,那你撒呢,我他妈的到要看看了,你能有多大的**!” 吴良被陆奉川训的,眨动着小眼睛,欲辩无词。 这一个原因是,此刻听陆奉川说来,他越权指挥城防弩提前射击,到确实是个错误,第二个原因却是,陆奉川曾跟他约好,要找个机会当众训斥他一回,借此在吴氏族兵面前竖立威信,而他也答应,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陆奉川训人话语会是这样难听,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特别是还关系到男人生理尊严的问题。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吴良的脸给憋的,仿佛都能滴出血来,他瞅着陆奉川,双眸睚眦欲裂,呼呼的喘着粗气,半晌之后,忽然冒出了一句:“那,那你还倒油呢,你知道油现在多少钱一斤?” 便在这时,进攻的牛角号再次吹响,紧接着,轰隆隆的战鼓声直冲霄汉,把天上的太阳都给吓的,躲到了乌云里面去了。 叛军的第二波攻击开始了。 发动这次攻击的叛军,足有万人之多,按照围三阙一的原则,从三面攻击而来,一名长盾兵保护着一名弓弩兵,站的距离很是分散,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再有城防弩射击,也不能造成太大的伤亡。 “杀” 喊杀声惊天动地,象无数条细蛇奔行而来的攻城小队,更流露出一股势在必得的悍猛气势。 吴良的腿又开始弹棉花了,他对陆奉川说道:“奉川兄,我给你准备油去。”便转身逃离下城。 陆奉川冲着吴良的背影,嘶声吼叫道:“再多准备些檑木滚石” 话音没落,吴良的身影却早已不见,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象惊涛拍岸的浪潮,从下午到黄昏,叛军总共发动了七次攻击,一次比一次凶猛,一次比一次狂烈,有二三次,叛军都爬上了城墙,和吴氏族兵展开了血腥肉搏,特别是在最后一次,情况实在是太危急了,陆奉川把自己带来的,充当预备队的三百陆氏族兵,也派上了战场,这才把攻到城墙上的叛军又给赶了下去。 最后的这一次攻击,双方似乎都伤了元气,当如血夕阳缓缓堕下群山,从叛军的大纛下面,响起了收兵的号角。 清点了一下人数,八千吴氏族兵,只剩下三千多人了,其中的一千多人还是带着伤的,而这,才是叛军的第一天攻击啊。 闻嗅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息,陆奉川的心就如那夜色一样,越来越深沉,越来越黑暗,忽然间,他既痛恨又无比强烈的想念陆恒。 陆恒啊陆恒,你究竟还打算不打算来救我们?来救江夏城呢? 二百一十六章 暗战之一 二百一十六章暗战之一 夜色深沉,星月全无。 在白天,你死我活厮杀的双方,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借着火把的光亮,开始清扫战场,为明天的战斗作准备,就象是两只受伤的凶兽,在舔食着自己伤口的同时,又无声的发出威胁的咆哮,对峙着。 隐约间,是双方受伤战士,高一声,低一声的痛嚎。 掠过平原的风,渗杂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如哭似泣。 中军大帐里,二十多根牛油巨烛升腾着淡淡黑烟,跳跃着细长火焰,把每一角落都照得纤毫可见,十来个勤王军的核心人物,围着放置热气升腾酒菜的简易长案,团团而坐,其中以三名身穿黄金甲胄者,最为醒目。 “叔叔,为什么要收兵,只要再让我攻一次,我就一定能把江夏城夺下来。” 桂阳王李亥喝水一般的把一碗烈酒饮下,然后瞪着血红眼睛,向坐在案首的长沙王李实大声吼叫道,浓密的胡须满是晶亮的酒珠,黄金甲胄上,更凝固着斑斑点点的赧色血渍。 那些血渍,可以见证他的武勇。 桂阳王李亥是名继位王爷,今年三十多岁,身材高大强壮,有着狮子一样的巨大头颅,是新一代皇族势力中最有名的勇士,在今天的攻城战斗中,他率兵冲锋到了第一线,手下的亲卫甚至在最后一次的攻击中,都爬到了城墙上,和吴氏族兵展开了惨烈肉搏,如果不是带着狰狞鬼面的陆氏族兵忽然杀出,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此刻的他,已把江夏城踏在脚下。 “战争为了什么?是为了获得全局的胜利!依靠人多势众,依靠武勇进行拼杀,那是最蠢笨的方法,更多的时候,要懂得计算得失,要讲究谋略。” 长沙王李实一幅老谋深算的语气:“你知道这一天攻城下来,咱们的伤亡是多少么?是一万六千多人啊!” 做在另外一边的新都王李亮,抬头瞅瞅一脸威严的长沙王李实,又看了看杀气腾腾的桂阳王李亥,便萎缩的低下头去,喝自己的酒,不参予他两人之间的争辩。 新都王李亮也是继位王爷,但性格懦弱,贪酒好色,虽然这次以‘清君侧’的名义,跟随长沙王李实桂阳王李亥之后,起兵勤王,抱着的念头却是,见势不好,撒腿就跑,他现在说的最多的话语便是安全第一。 每有战斗发生,新都王李亮都要穿上多重甲胄,骑着最快的马,躲在队伍的最后面。 “那又怎样?!” 听到长沙王李实教训自己,桂阳王李亥满脸都写着不服气:“在最后一次攻城战中,上来的那些陆氏族兵,定然是预备队,我承认他们的凶悍,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但也只有二三百人啊,连预备队都上来了,这更说明他们已经没有人,只要肯再让我发动一次攻击,我就一定能够破城!” 李亥仰天怒吼道:“敢抗击我的大军,让我无数勇士丧命,我要屠城!” 此话一出,到响起了一片附和声,今天这一场惨烈的攻城战,把许多人心中最暴戾的情绪都给激发了出来。 “我知道,你是想打消耗战,十个拼一个,总能把江夏城夺下来,但夺下江夏城又怎样?我们起兵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一个区区的江夏,可是要割据江南,然后再以江南为寄托,进军京都,还我李氏王朝的辉煌。” 长沙王李实已经五十多岁,有着一张淡黑色的国字脸,看上去神情威严,虽然身材枯干瘦小,但那熠熠生辉的双眸,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时,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 所有人,在他目光的扫视下,都低下了头颅,乖的象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唯有桂阳王李亥,仍然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着。 “你知道么,朝庭已经出兵来讨伐我们了,据斥候来报,率兵的统帅,便是相国陆平之子陆恒。” 听到陆恒的名字,桂阳王李亥的瞳孔出现了瞬间收缩,下意识的反问道:“纵横之鞭陆恒?” 长沙王李实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从帐蓬的缝隙之间,忽然透过一股冷风,烛光摇动,光影迷离,有好几个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似乎那名字,便代表着恶魔般的凶意。 大帐中的气氛,蓦然凝滞沉重。 新都王李亮的酒杯,更是失手掉落到了地上,他猛的站起身来,就象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两只耳朵都是支楞着的,神情恐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摆出一幅随时转身要逃的架式。 “陆恒?陆恒又怎么了?!这个杀人魔王,手上沾满了我们皇族人的鲜血,他来的正好!本王早就想用他的性命,来为我皇族人报仇呢!” 桂阳王李亥用更大的声音喊叫了起来,如狮虎之咆哮,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表现出他丝毫也不把陆恒放在眼里的悍猛。 长沙王李实心中一阵恼怒。 行军打仗,最忌的就是号令不一,这次起兵勤王,自己虽被众人推举为主帅,但桂阳王李亥桀骜不驯,新都王李亮胆小怕死,都常常让他有将这两人斩杀,以明军法的冲动。 但这种想法,也仅仅是冲动,这两位王爷的手下,都有二三万的兵卒,如果真的用他两人的性命来见证军法,联军便也就崩溃了。 压抑着心中的恼怒,长沙王李实微笑道:“我的侄儿,你的勇武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但兵书上有云,‘多算者胜,少算者不胜’,还是让我们先了解一下当前形式吧。” 桂阳王李亥‘哼’了一声,伸手抓起案上的猪腿,放在口中大嚼起来,一幅我听你怎么说的表情。 却听长沙王李实吩咐道:“姜先生,还是请你来为大家解说吧。” 从长沙王李实身后,站起了一个身着青衣,修长玉立的文士,拱手向四周施礼,只是他的脸上,却蒙着一块面巾,露出在外的一双眼睛,凝如寒星。 虽然蒙着脸,却自有一股倜傥不群的风度。 这位姜先生的来历,很是神秘古怪,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更不知道他是凭借着什么,甫一出现,便被长沙王李实尊为首席幕僚,而对他言听计从,并以先生之名称之。 平时,这位姜先生都是躲在幕后,为人低调,今天看来,长沙王李实是要让他走到前台上来了。 于是,桂阳王李亥既好奇,又面带不屑的打量着这位姜先生,到要看他会怎么说。 “为了防备大军遭到忽然袭击,我们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密探,最远的斥候密探,都到达了三百里以外的襄阳,也就是在刚才,有密探回报说,在襄阳的城墙上,升起了定远将军的军旗,和血色陆字族旗,由此可以推断出,陆恒率领的朝廷平叛军队,已经到达了襄阳。” 这位姜先生说话的语气阴柔,言之有物,举止之间,更给人一种从容不迫,彬彬有礼的气度,仿佛是一教书先生,在为众人说文解字。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便是新都王李亮,也停下了筷箸,颇为急切的问道:“那么,朝廷派来平叛的军队有多少?” “这个,据远远看了一眼的密探回报,说是旌旗密布,蜿蜒数里,而且大多数都是骑兵,扬起的尘土连阳光都给遮住了,根本就看不出有多少人” “啊” 新都王李亮忍不住叫了一声,他也不等那姜先生把话语说完,便转过头去,对长沙王李实喊道:“叔叔,我听说那陆恒最擅长的就是长途奔袭,我们还是退回长沙,依靠坚城防守吧!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糊涂!”长沙王李实忍不住骂道。 “王爷你稍安勿躁。” 那姜先生伸出手来,拭意新都王李亮安静,他的手指纤秀细长,露出来的肌肤白嫩细腻,如果不是喉节处,有着明显的男性特征,倒会让人怀疑这位姜先生,是女子装扮而成的了。 就凭那双凝如寒星的双眸,相信在蒙面巾背后的容貌,也一定会是俊逸非凡――有几名喜好龙阳者,便是在这紧急军情探讨时,脸上还出浮现出了瞬间的淫猥。 “但据我所推测,陆恒所率人马,最多也就是在两万人之间,不可能更多了,再加上当前的复杂形式,所以并不足畏。” “或许还可以这样说,不但不足畏,正因为陆恒率军来平叛,反到使我们,有了重振李氏王朝的最佳机会。” 此话一出,到让许多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也瞪大了,惊疑的神情,就象是濒死的病人,却忽然听见医师宣布,自己不但有救,还能再活上三四十年都没有问题。 “你,你凭什么这样说?” 新都王李亮此刻提出的质疑,可以说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请允许我先为大家做一个全局分析。” 此刻,这位姜先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象是魔术师一样,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先说一下,当前被陆氏父子所掌控的朝廷,要面对几方面的敌人,首先,并州的李寿,对于陆氏父子而言,就如一把时刻都悬在头顶的钢刀,谁也不知道这把钢刀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所以,陆氏父子不可能把所有的军队,都派来南下平叛,其次,刚刚经过京都血夜的杀戮” 在说到‘京都血夜’这几个字时,姜先生平静如波的语气,出现了刹间停顿,接着,他继续说道:“在朝廷上,定然也会出现势力的倾轧,也需要有强大的武力留守在京都,从而威慑各方。” “现在,我首先要为大家解说的问题就是,陆氏父子所能派来平叛的兵力,到底会是多少?” 说实话,这个问题是起兵之初,所有人便都讨论过的,原则上认为,陆氏父子现在所已掌控的军力,应该是在十万人之间,能够南下平叛的军队,也就是五六万人,此刻,听这位姜先生说话的语气,还有眼眸中流露出来的自信,却似乎是另有推测。 “虽然抚南大帅张崎被叛了皇族,但他手下的那六万南军,以前可都是皇族的中坚力量,其中的中下级官员,有不少还是由皇族的旁系子弟,所以这六万南军,是绝对不可能被派来南下平叛的” 新都王李亮再次忍不住问道:“可要是被派来了,又怎么办?” “就算是被派来了,那也不怕。” 虽然看不见这位姜先生的脸,但他此刻的举止,却给人一种‘淡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强大:“那六万南军都是南方人,他们的家族父母妻儿也都在江南,如果真的被派来平叛,到时候,在两军对垒时,抓住这些南军的家属在阵前一喊,再唱上一首‘思乡曲’,这六万南军便会不战自溃。” 妙啊!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对策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吁了一口长气,脸上露出轻松表情,再看向这位姜先生,满眼的敬佩。 “我知道,大家都认为,陆氏父子手中有军队十万人,那么,去掉这六万南军,也不过是四万人,而这四万人是陆氏父子的心腹力量,为了保证京都的稳定,也不可能全部派出,所以” 那姜先生用冷如寒星的眼眸,环顾四周,一字一顿有如巨木撞钟:“所以陆恒前来平叛,所率军队,最多也就是在两万人之间!” 这份推断,有理有据,能够让人信服,大帐内的轻松气氛,立刻变成了被点着般的兴奋。 桂阳王李亥更是“啪”的一声,把桌案上的碗盏拍的汁水飞溅,个个乱跳,同时气壮山河的喊道:“两万人?!区区的两万人便想来平叛?真是胆子边上生毛了,叔叔,只要你给我两万人,我这就到襄阳去,把陆恒的头割下来献给你。” 便是胆小如鼠的新都王李亮,也开始伸臂捋袖子。 “安静!安静!”长沙王李实喝道:“听姜先生把话说完!” 便听那姜先生淡淡说道:“陆恒敢率两万人便来平叛,却是有他的万全打算。” 大帐里再次出现了,落针可闻的静寂场面。 这位姜先生,也太他妈的会掉人胃口了。 “陆氏父子不但凶残,而且狡诈,在发动京都血夜之时,便已料定三位王爷会起兵勤王,所以,他们也打好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陆氏父子如意算盘的第一步,就是给广陵的孙家,豫章的王家,江夏的吴家送去大批军械,希望这三个家族能够从侧面,牵制住我勤王大军,更希望我勤王大军,为了把三位王爷的封地连接成片,按照由南到北的地理位置,先攻广陵,再灭豫章,最后吞并江夏,这样,三场攻城战下来,我十万勤王大军,恐怕也到了军力疲惫,死伤枕藉的程度,这时候,陆恒再率领两万精锐,顺势南下,恐怕” 话语虽然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是所有的人都能体会出来的,众人才明白,当初长沙王李实坚持只派少量部队,去骚扰广陵豫章,而首先全力进攻江夏的真实意图,实在是太英明了。 或许,全力进攻江夏的计策,也是这位姜先生所献的吧。 众人再次看向那姜先生的目光,由敬佩变成了仰视。 “能够攻下江夏城,那当然是最好,但如果攻不下江夏城,却也无妨,因为陆恒定然会派军来救江夏,我们便围城打援” “可,可如果陆恒就是不派人来救江夏呢,而躲在襄阳城里和咱们对耗,那又怎么办?”一名站立在新都王李亮身后的幕僚,忍不住插嘴问道:“襄阳城是天下名城,城高墙厚,难道咱们还要率军去围攻襄阳?” “对耗?” 姜先生哑然失笑:“咱们最不怕的,就是对耗!现在有多少家已成割据的地方势力,都在眼睁睁的看着这场战斗呢,只要出现对耗局面,便说明陆氏父子无能,控制不住形势,如果能够对耗一二个月,天下局势必变!” “再说了,我料定陆恒必来救江夏!” 姜先生的语气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强大:“江夏吴氏,是江北陆氏的铁杆盟友,此刻驻守江夏城的吴氏二公子吴良,更号称跟陆恒情如兄弟,如果陆恒不来救江夏,就会让所有依附陆氏父子的人寒心。” “所以,在不能一举攻陷江夏城的情况下,那就干脆围而不攻,让这江夏城成为一个饵,钓陆恒来上勾,我要让陆恒” 一股冰川般寒凝的巨大恨意,再也控制不住了,从那姜先生的身上倾泄而出,他从容的语气,忽然变得冷森阴寒,仿佛是千年万载也不会停歇的诅咒。 “死无葬身之地!” 二百一十七章 暗战之二 二百一十七章暗战之二 一缕金色的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透射下来,在照耀着破损城墙的同时,也照耀着陆奉川那张茫然不解的脸上。 这张脸无疑是疲惫的,双眸布满血丝。 陆奉川昨夜一晚没睡,他担心叛军会来偷城,便绕着城墙不停巡视,虽然有上过战场的族兵告诉他,已安排了值班的哨兵,而且还在城墙的墙壁上放置了铃铛,只要叛军来偷袭,便会触发报警,但陆奉川还是不放心。 在天快亮的时候,他小憩了一会,但睡的也不踏实,当相距城墙三里多远的叛军大营响起晨号时,他就也被惊醒了,吼叫着:“赶快吃饭!吃完饭后,准备战斗!” 早饭是烙饼夹肉,陆奉川从来都不知道,烙饼夹肉这样粗劣的食物,竟会是这样的好吃,他无比悲哀的想,这也许是最后一顿早饭了,陆恒,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的,那怕是在这一时刻,陆奉川仍然觉得,陆恒比城外那些随时都有可能攻上城墙,杀死自己的叛军,更加可恨。 陆奉川把一篮子的烙饼夹肉都给吃完了,他松着裤腰带,觉得自己就象是临刑前,还能喝上一碗酒的囚犯,便是打出来的饱嗝,都有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当天色越来越亮,晨曦的雾气渐渐散去,随着沉重的牛角号声,叛军的营门打开了,一队队兵卒如浪潮般的涌了出来。 “拿起兵器,准备战斗!准备!” 陆奉川厉声大喊,城墙上的气氛立刻变的紧张起来。 可叛军并没有来攻城。 从营门中出来的叛军,只留下部分弓弩手,遥遥的列开阵式,堵住了江夏城的城门,更多的叛军或者离去,或者象个耗子似的,在地上挖起坑来,也有些人举着柴刀,冲入远处的树林中去砍树。 这,这是怎么回事?陆奉川一头雾水。 渐渐的,陆奉川看出来了,挖的坑,都是陷马坑,几乎把整个江夏城都给包围了起来,但更多的坑,则布置在北边的路上,而砍下来的树木,则做成了鹿柴和拒马,多梯次的环围住了江夏城还有叛军大营的北面,和各个北上的路口。 看那规模,颇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陆奉川转过脸去,看见同样茫然不解的吴氏二公子吴良,也就是一晚没见,原本就瘦的吴良好象又缩了水,在风中瑟瑟而抖,满脸写着憔悴。 沉吟了片刻,陆奉川猜测道:“怎么回事?现在还不好说,但我估计着,可能是有救兵来了。” 听到‘救兵’两字,吴良那双黯淡眼眸,遽然爆射出一道璀灿光华,便是照射下来的阳光,在这双眼眸前面,也刹间的似乎失去了颜色,他整个人更如充气般的有了精气神,抬头四下张望:“那呢?那呢?” 他的颈子都拉长了三分,能够清楚听闻颈椎处,发出炒豆子般的爆响。 “我只是推断的,究竟是不是救兵来了,现在还不好说呢。” 陆奉川指着城下,正热火朝天挖陷马坑,和布置鹿柴拒马的叛军们,苦笑说道:“就算是真的救兵来了,在这样的布置下,要想打赢胜仗,解江夏城之围,恐怕也不容易。” 却不了,刚才还萎萎缩缩的吴良,此刻竟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对恒少爷有信心!” 靠!陆恒也不是你爹,用的着刚有一线生机,便急不可耐的拍马屁,表忠心么?! 陆奉川极其鄙夷的撇了吴良一眼,但不知为什么,当想到是陆恒,有可能率军来救,陆奉川也在这忽然之间,觉得踏实了起来。 但在陆奉川心中,他是绝对不肯承认,这种踏实的感觉,是跟陆恒有关系。 勤王军的中军大帐中,长沙王李实桂阳王李亥,还有那名姜先生,正围着放置在长案上的地图,激烈的讨论着。 新都王李亮昨夜喝多,此刻都还没有醒酒,所以没有出席军议。 “陆恒最擅长的就是长途奔袭,他手下的陆氏族兵不但武力强悍,而且骑术更是惊人,所以才会有纵横草原万里的惊人战迹,在从襄阳南下的路上,应多设立陷马坑鹿柴拒马,这样,就可以有效的防止,陆恒会出其不意的发动袭击。” 那名姜先生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的说道:“从襄阳到江夏,有两条路好走,一条路,是走跃马峡谷,还有一条路,是走黑沙滩,我建议,在这两条路的要害处,各派五千人驻守,同时在这附近的高处,每隔两里都建立一个烽火台,如果陆恒派军来袭,便能有效报警。” 长沙王李实看着地图,捋着胡须,缓缓的点了点头:“先生这样的安排,到也算稳妥,如果陆恒只率两万军队,又没有突袭之利,想要在短时间内,把我准备周全的勤王大军击败,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只是先生,如果陆恒想尽办法,从西边绕到江宁,又从江宁绕到赤安,再从背后向我军发动进攻,那可怎么办?” 桂阳王李亥瞪着眼睛,就象是听到最不可思议事情般的难以接受:“叔叔,这怎么可能呢?” 却听那姜先生笑道:“在战场上,是没有不可能的,赤安是我军堆放辎重之所在,留有一万军队驻守,绝对不容有失,所以请王爷你派人去下令,在这里这里,也是两里一座的设立烽火台,同时在这几条路上,也要设置大量的路障和陷马坑” 听到这里,长沙王李实放心般的点了点头,说道:“本王这就派人,到赤安去传令。” 而桂阳王李亥则叹息道:“在这样的安排下,陆恒就算是插上翅膀,也绝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来到江夏了,只是,有必要么?这也太缩手缩脚了,就象是乌龟缩壳,完全是全面防御,就是为了拖时间,难道那陆恒,还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谨慎无大错,我就是因为当初漏算了一招,所以才有汝” 说到这里,那名姜先生意识到自己失了口,便顿了顿,蒙面的面巾无风自动,等再开口时,已把话题转移了:“王爷你说,这番安排是为了拖时间,这到也不错,因为双方交战的时间越长,对我军便越有利,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拖时间呢?” “至于王爷你所说的乌龟缩壳,全面防御,那就不对了,我军也是要主动出击的。” 那姜先生伸手戟指,正是江夏城城墙方向:“我军还应该继续攻打江夏城,只是昨天的攻打,那是急攻,而以后的攻打,则要文火炖汤,以不损耗大量战力为主,慢慢来攻,同时还应派人去四处宣扬,就说江夏城正在遭受我军攻打,随时都有破城被屠的可能,而陆恒率军驻守在襄阳,就是不派兵来救,实在是无情无义” “妙!实在是太妙了!” 便是长沙王李实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在此刻,也不由击掌赞叹:“这便是先生你昨晚在酒宴上所说的,以江夏城为饵,钓陆恒来上勾的谋略吧?!” “不错。” 那姜先生阴柔的声调忽然转高,隐隐有兵戈杀伐之声:“我军只派少量部队,骚扰广陵豫章,而直接便来攻打江夏,在时间上,我军已经抢到了先机。” “而派出斥候密探,远行三百里,出人意料的发现了陆恒率军到达襄阳的消息,从而可以提前调整战略,占据到地利上的优势。” “我十万大军,为恢复李氏王朝的辉煌,众志诚诚,而陆恒率军南下,不过是奸臣父子,为了一已之私,谋逆篡位,人人恨不能将其诛之,所以我军又得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我军三样皆占,所以此战虽然还没有开始,但在下已可料定,我军必胜,请允许在下,在此先为两位王爷贺。” 说罢,那姜先生一揖而下。 却不了,还没等他直起身来,便听桂阳王李亥扬着大嗓门,欢喜之极的喊叫道:“本王想起来了,本王想起来了,你定然是汝阳王府上,那个叫俊凤姜安的家伙,你蒙什么脸么?难道是担心本王要操你的屁眼” 在喊叫的同时,他大手一伸,已把那姜先生的蒙脸面巾给扯了下来,随后,桂阳王李亥傻了眼,张大的嘴能看见后槽牙,蒙面巾从他手指间飘落到地上,发出‘唰’的一声轻响,就象是一声叹息。 那张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褐色的斑点,有的斑点,还在流着脓,难看到了极点,与桂阳王李亥记忆中的俊凤姜安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或许,唯一有所相同的,便是在这张丑脸上,既流露出些许难堪的恼意,又有着别样的意气风发。 长沙王李实恼怒无比的喊叫声,这时候才传来:“不许对姜先生无礼!” 二百一十八章 雷霆之一 二百一十八章雷霆之一 昭泰二年春,四月十七日黄昏,襄阳城外,小龙山。 乌云低垂,厚重如铅,倾压在百丈山峰之上,直似要将这山峰压塌,风声凛冽,更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风急云涌,林涛如怒,渐渐黑暗下来的天色,竟是说不出来的肃杀。 此刻,正是山雨欲来之时。 有一身影,就象是标枪一般,昂然站立在山峰的最高处,给人一种,便是天真的塌了下来了,只因为有那身影的存在,也能将天再次顶起的强大。 黑色的袍服,在劲烈的风中狂舞着,猎猎作响,就如咆哮的凶兽,要翱翔到九天之上。 “禀恒少爷,秦将军送来军报。” “念!” “属下今日已二次向跃马峡谷,一次向黑沙滩发动攻击,杀敌一千七百多人,同时还派出大量斥候,攻击叛军在南下路途上建立的烽火台,由于叛军有所防范,所以只攻下了十一座烽火台,在酉时,属下佯装力尽,已率军退回襄阳。” “嗯,知道了!” 那名半跪的斥候用手敲击了一下胸甲,向自己的主帅表示敬意,又无声的退了下去。 现在,一切都布局好了,就看这贼老天肯不肯顺遂人意。 陆恒放目远眺,远处的襄阳城墙,正的沉浸在深沉夜色之中,渐渐的完全看不见了,唯有城中依次燃亮的点点灯光,昭示着方位。 那昏黄的灯火,因为此刻的风狂云怒,而显出别样的安静详和。 可有又谁能够知道,今天晚上,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对叛军发动雷霆一击的关键时刻。 这次南下平叛,陆恒原本有自己的战术打算,但在走到新城的时候,他就接到了派到南方去的密探,送回来的急报,根据种种情况综合分析,陆恒料定,叛军首先是要攻打江夏城,于是,他又临时改变计划,在一番商议之下,决定分兵。 此次平叛,事关重大,更有多方割据势力在虎视眈眈,所以必须要显示出雷霆之威,不但要胜,而且还要胜的干净利落。 用兵之道,以正和,以奇胜,战场上,没有一个人是傻子,要想做到以奇胜,就要做到‘动在九天之上,藏与九地之下’。 陆恒让秦翔率领四千人,打着自己的旗帜,牵走所有的马匹,并在每一匹的战马的马尾巴上,都绑系着树枝,扬起漫天尘土的急行军到襄阳,让人以为,声势浩大的平叛大军,已全部进驻到襄阳。 到达襄阳之后,秦翔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封锁所有的南下路口,便是一只老鼠,也不能让它逃到南方去,同时还需要大张旗鼓的造势,表示平叛的大军是打算在襄阳,与北上的叛军进行决战。 兵书中有云:“不能,示之能,能,示之不能”,平叛大军越是表示,要在襄阳与叛军决战,叛军便越会担心,平叛大军这是在施诈呢,其实是准备挥师南下,因此,叛军便不敢全力去攻打江夏城,而会小心防范。 今天,让秦翔率军出襄阳,同时在跃马峡谷黑沙滩发动攻击,还去袭击叛军的烽火台,就是为了加深叛军的这样认为,因为,要的就是叛军的小心防范。 陆恒率领六千精锐,则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小龙山。 襄阳城位于汉水南岸,三面环水,一面靠山,虽然城高墙厚,雄伟壮观,但自建成以后,却多次遭到水灾,为了不出现汉水倒灌的情况,所以前朝在汉水上游的小龙山,利用峡谷走势,挖出了一条长长的水渠与龙溪河相连,在汉水泛滥时,便可通过这条水渠有效泄洪,使洪水不至于威胁到襄阳城。 当年,为了挖这条水渠,动用了几十万人的劳力,足足挖了三年,挖成后,水渠被起名为小安渠。 而龙溪河,则滔滔南下,穿山过谷,蜿蜒数百里,汇入潘阳湖。 龙溪河水南下的路上,正好要经过江夏城郊,不过,龙溪河的水流在平时并不湍急,河道窄小,多浅滩,是行不得船的。 在研究了江夏城郊周围的地理环境之后,陆恒认为,叛军要攻击江夏,大营所驻扎的最佳位置,十有**便是在龙溪河南边的山坡上,甚至还有可能,叛军大营的日常用水,都是要取自龙溪河。 陆恒之所以知道龙溪河的情况,是因为老爷子陆平当年被封为平南大帅,在襄阳校军,设大将军行辕,负责平定南魏,统一天下,手上正好有这一带最详尽的山川走势图。 而陆恒这次南下平叛,便把地图带在了身上。 陆恒到达小龙山后,以小安渠为中心,开始层层布防,同时筑堤蓄水。 这是一个技术活,既不能让龙溪河水断流,而使江夏城的叛军警觉,又不能蓄水水量不够,达不到陆恒的要求。 胖子卫元临危受命,提着鼓鼓囊囊的钱袋,从襄阳城招集来了七万民夫,星夜赶工的建成了一条蓄水大坝。 而洛义则拿着陆恒的手令,悄悄的回到江北,只用了三天时间,便从蜀地招集来了上千名放排老大。 世上原本没有路,但自从有了人,就有了各种各样的路。 此时,就等蓄水大坝的水量够了,才好行事。 在这段时间里,也曾下了二三场雨,但都是下了几个时辰后,便又停歇了,虽然引入汉水,但所蓄水量,离陆恒所希望的,仍然不足。 而今天晚上,看样子到是有一场豪雨既将来临,那么,便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在黑暗中,陆恒微闭着眼睛,缓缓张开双臂,任凭袍舞如云,发飞似旗,从劲烈的狂风里,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神秘信息,蓦然仰头向天。 一道闪电在云层深处灿然绽放,照澈山河大地,在耀眼的强光里,陆恒昂首向天的身影,似乎要将苍天分为两半。 “轰!” 惊雷炸响,天崩地裂,豆大的雨点破空而降。 狂风似鞭,暴雨如注,如漆夜色变得黑暗而狰狞。 雷声轰鸣,闪电撕裂长空,仿佛已到了世界末日。 在树林草丛间,五千多名精壮的汉子,都身披斗笠蓑衣,肃穆站立,仿佛雕像一般,任凭风吹雨打,也毫不动摇。 黑暗中,风雨里,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们的眼神,就象是莽原中的虎狼,闪烁着幽幽磷光,迸发着一波又一波令人胆寒的杀气。 在他们身子的不远处,是已经暴涨起来的河水,黑色的波涛在风雨中翻滚着,又因为被堤坝所拦,就象是羁绊的巨龙,而发出不甘的咆哮。 在河面上,黑压压的陈列着数不清的竹排,每一个竹排上面,都有一个手握长篙,跪着的放排老大,虽然河水激荡,波涛翻腾,但这些放排老大的瘦小身子,就象是钉子般的钉在了竹排上一样,任凭涛起涛落,身形也丝毫不动。 这些放排老大个个都是蜀中放排的好手,便是长江三峡之险,也能依靠手中长篙,脚下竹排而来去自如,他们都是被陆恒从蜀中高金聘来,此刻正跪在竹排上,按照每一次放排前的惯例,向龙王爷祈祷呢。 他们一边祈祷着,一边用眼珠子打量着在岸边站立的那些人,由于陆恒保密工夫做的到家,他们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将要去做什么事情,看着岸边上那些,在风雨中,在雷电下,仍然流露着滔天杀意的军卒,一种既惧怕,又含蕴着佩服的情绪,在他们心中升腾。 随之,他们觉得自己骨子里的某种东西,也被唤醒了。 夜晚放排,而且还是从来都没走过的不明水路,这对所有放排老大而言,都是死亡挑战,但陆恒许下的高额酬金,又确实让他们产生了便是死,也值得了的疯狂念头。 “轰隆隆” 一个接一个的雷声在天上炸响,雨下得更加密了,打在树叶岩石江面上,发出“啪啪”声响,这时候,一个高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禀恒少爷,所蓄的水,已经超过预定水位。” “嗯,那么,上排!” 低沉有力的命令,仿佛是金铁交鸣,似乎比雷声更具震撼。 一道闪电裂破长空,只见一个高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高大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头笠下的眼眸,闪动着亡命的气息,扫视了众人一眼,便率先登上河中的第一艘竹排,卓然而立,就象是一尊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魔神。 接着,那些在暴雨中站立的兵卒,也开始纷纷登排,他们可没有那些排老大的水上功夫,但这些竹排上,都插立有尺许长的短棒,这些兵卒登上竹排后,便伸出两手紧紧握住短棒,有的兵卒还拿出绳子,把自己和短棒紧绑在一起,一幅要与竹排誓死共存亡的架式。 每艘竹排,登载有五名兵卒。 黑暗中,再次响起陆恒冷厉的声音:“决堤!” 二百一十九章 雷霆之二 二百一十九章雷霆之二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在风声雨声雷声涛声震耳欲聋的喧嚣中,一艘艘竹排就象是离弦的箭矢,随着汹涌奔腾的洪流,向远方疾射而出。 浪遏飞舟,百舸争流。 偶尔闪烁过长空的璀璨电光,可以照见这些蹲伏在竹排上的兵卒,虽然披着厚重的蓑衣,但蹲伏的身躯,却流露出饥饿凶兽择人欲噬时,那种危险张力。 疾驶的竹排,仿佛象鸟儿一样飞翔,时而冲上浪尖,时而落到波谷,但使终保持着一泄千里的高速,其中的惊心动魄,决非言辞所能形容,有的竹排在高速飞驰中,毫无征兆的撞到了水中暗礁之上,发出一声脆响,支离破碎,但只要是没有死亡的落水者,便会拼命的向两边岸上游去,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在载人竹排的后面,还有三四百艘空放竹排,将随着水流的变缓而放出,他们可以乘着那些空竹排再次启程。 陆恒拄着长刀,双腿跨立的站在第一艘竹排上,斗笠下的脸颊线条,刀刻般硬朗,他雄伟如山的身形,比运蒿如飞的排老大更要稳健,在高速飞驶中,暴雨打在他的脸上,有如针扎,他微眯着眼睛,目光冷森的盯视着黑暗前方,心中的战意,却因为暴雨的击打,而变得更加灼热。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雨。 疾如奔马般行驶的竹排,在半个多时辰后,随着水势就变缓了,而且风收雨停,雷声隐隐,深紫夜幕的天空上,竟是半边浓重乌云,半边悬着一轮朦胧弯月,四周景物隐约可见,陆恒估算了一下,此刻,已在百里之外。 陆恒身后的竹排明显稀疏许多,但那些跟随上来的排老大们,都松了一口气,精神一振,刚才在风雨中放排,根本就是依靠经验在赌命,而此刻,到是大显身手的好机会来了。 据后代史书记载,当夜寅时,定远将军陆恒率领平叛精锐,乘竹排飞舟,一夜疾驶三百里,奇迹般的到达江夏城外的叛军后营,初经整队,随陆恒一批到达者,只有二千一百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当初曾随陆恒奔袭过穹庐山城的陆氏族兵,陆恒留下一名队长,接应后继赶来的兵卒,自己则率领这二千一百多人,毫不休息的向千步以外,正沉浸在睡梦中的叛军大营,发动袭击。 月光朦胧,被黑暗笼罩的景物静谧安详。 起风了,风中有着清草的气息。 前方的叛军大营,高挑的辕灯在风中摇动着,洒下迷离光影,偶尔响起的巡营梆子声,仿佛是在呼唤,而一顶顶帐蓬,更象是女人丰腴的**,在等待着暴力揉躏。 众人身着黑色内甲,口含竹哨,手提长刀,伏低着身子,无声而又迅捷的向前方迫去,每一人的呼吸都平缓悠长,而眼眸中,则闪烁着食肉动物特有的凶光。 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了,自身,早已变成了一具为杀戮而生存的武器,这一刻,没有恐惧,而是兴奋,是即将能品尝血腥鲜美的兴奋。 黑暗中,闪过一道艳烈刀光,那名隐约可见的哨兵,就象根木头般的无声倒下,接着,阻路的拒马被移开了一个巨大豁口。 这里,可以说是叛军大营防护最薄弱的地方,位处大营南端犄角,由于面对溪流深涧,所以叛军从来都不担心,会有敌人从此处发动袭击,再加上每日到都要到溪流中去取水用度,所以路上也就没有挖壕沟和设置铁蒺藜,虽然派有一名哨兵巡逻,但根本就是走个形势。 陆恒第一个冲了上去。 跟随他身后的,是一群恶狼般的矫健身影。 原本静谧详和的叛军大营,先是出现了小范围的喧嚣,接着,那喧嚣声迅速蔓延扩大,仿佛地震一般,波及到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啊!” “敌袭!敌袭!” 就象是被捅烂的马蜂窝,惊呼惨嗥喊叫马嘶种种声音交汇在了一起,瞬间,形成滔天巨浪。 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没有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有的,只是倏然响起的尖锐哨音,但那哨音比喊杀声更加刺耳惊心,更加让人心胆俱寒,不但铺天盖地,无所不在,而且在每一声哨音的后面,都伴随着代表生命殒落的凄厉惨号。 很多叛军士卒从睡梦中惊醒,他们在黑暗中坐起身来,茫然的眨动着眼睛,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的时候,便在一道道闪亮的刀光下,变成了腥风血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噩梦?!很多叛军至死都还没有明白。 一个接着一个的帐蓬被点燃,火光中,映射着无数手挥兵刃,如狼似虎,展示着杀戮之姿的凶厉身影。 叛军们懵了,完全丧失理智,就象是受到惊吓的羔羊,满是恐惧和绝望,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念头,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逃离这人间地狱。 空气中,流动着血腥和杀戮的味道,天空上的那轮弯月,似乎也因为这可怕场面,而吓得又躲回到乌云里去了。 长沙王李实赤着双脚,穿着一身短衣从帐蓬中跑了出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他责问道,他喊叫着,脸上写满了震惊。 “王爷,敌军袭营,快,快撤离吧!” 几名衣甲不整的护卫跑了过来,拉着长沙王李实的胳膊,想要把他架离到安全的地方去。 “敌军袭营?!怎么可能会有敌军袭营?!” 防护的如同铁桶般的营盘,竟会被敌人成功夜袭,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长沙王李实从架着他胳膊的那名护卫的腰间,“嗖”的一声,拔出了宝剑,接着,便把宝剑用力的捅入了那名护卫的胸腹:“不许后退!谁敢后退一步,本王就杀了他!杀无赦!” 看着那名忠心耿耿护卫,胸口喷着鲜血,神情惊愕的把架着自己胳膊的手松开,软倒在了地上,长沙王李实面目狰狞,近乎疯狂的喊叫道:“冲!冲上去!都给我冲上去,去跟敌人拼杀!” 此刻的长沙王李实,就象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恨不能把最后的一条内裤也给押上,希望可以力挽狂澜。 又有几座帐蓬被点燃了,熊熊火光中,长沙王李实惊喜的看见,同样身穿短衣的桂阳王李亥,从居住的帐蓬中冲了出来,挥舞着状若巨杵般的长剑,口中发出如雷咆哮,仿佛怒狮般的向袭营之敌扑了上去,在桂阳王李亥身后,还跟着二三十名悍不畏死的护卫。 “对!迎敌!战斗!谁都不许后退!”长沙王李实的嗓子都快要喊劈了,他示意自己身边的护卫也跟着冲上去:“都要象桂阳王那样去战” 他的嘶喊声蓦然中断,嘴巴张大的如同河马,眸光明显呆滞,只见刚才还活蹦乱跳,悍猛绝伦的桂阳王李亥,随着金属撕裂空气的锐响,在几道纵横交错的眩目刀光下,雄壮的身躯猛然停顿,然后四分五裂的迸散开来,唯有一声临死前的惨叫,在整个营地的上空,回肠荡气。 这怎么可能? 火光熊熊,漫天血雨清晰可见,一个提刀而立的身影现身了出来,几名跟随在桂阳王李亥身后,冲上去的护卫,竟被那人一刀一个,如同割草般的轻易斩杀了,似乎那人的举手投足,都挟带着风卷雷鸣的强大力量。 这,还是人么?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长沙王李实的眼中,那人的身影是如此的暴戾邪恶高大,仿佛是传说中的恶魔,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向后倒退着,几乎牙痛般的问道:“这,这人是谁?” “他,就是陆恒!就是杀人魔王陆恒!” 想不到这声无意识的询问,竟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回答,回答的人,是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姜安,他那坑坑洼洼的脸上,既有着怎么会被陆恒袭营的震惊,又刻印着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仇恨:“王爷,我打量了一下形势,来夜袭的敌人应该并不多,只要我们能有效组织起反击,遏止住将士们的惊恐,坚持到天亮,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 或许,在当前大营中,姜安是唯一还保持冷静的人。 只是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却见新都王李亮,在百十名护卫的簇拥下,打马如飞的从他们身边掠过,连杀带砍,不管不顾的杀出一条血路来,向远方逃去。 新都王李亮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还极有情义的喊叫道:“叔叔,你也赶快逃吧,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逆血上涌,长沙王李实一头栽倒在地上。 于是,原本就乱如一锅粥的军营,变得更加混乱,人人都争先恐后的向四处逃跑。 “杀” 从陆恒身后,想起了更大的喊杀声,能把人的胆子骇破,浑身是水,光头锃亮的陆石武,率领第二梯队的一千多人,奔行如飞的杀入军营。 因为落入水中而晚到,似乎是要把失去的损失补回来一般,陆石武就象是发了疯的公牛,双眸血红,那里人多,便往那里冲去。 二百二十章 雷霆之三 二百二十章雷霆之三 战斗,很快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升腾着火光的黑暗,仿佛是地狱,到处都是长刀剁肉时,发出的那种“咔嚓咔嚓”的脆响,惨叫哭喊能够撕裂耳膜,火舌撩卷,映照着凶厉的敌人,正狞笑着向自己扑来,大多数叛军士卒,都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撒丫子逃跑。 慌乱中,有很多叛军士卒,是被相互之间踩踏而死的。 由于叛军采用的是龟缩防御,为了避免会被陆恒飙骑偷袭,所以在营地的四周,挖了许多壕沟陷马坑,还一层一层的放置了铁蒺藜鹿砦和拒马,这些在当初看来,是安全的保证,此刻,成为了众多叛军逃跑时的葬身之地。 还有许多叛军士卒,慌乱之下,连兵器都没有找寻到,他们神情绝望的跪在地上,不停的嗑着头,泣号着:“我投降,我投降,别杀我啊。” 陆石武提着滴血长刀,满眼暴力倾向的四处寻觅,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斩杀几个人呢,眼前,便已不存在任何抵抗力量了,这对刚刚被提拔成为队长,并急于建功的他而言,就如一拳打在了空处,是说不出的难受。 “妈的,投降什么啊?都站起来!站起来和我战斗啊!他妈的,都是没卵子的货!” 陆石武咆哮着,杀气腾腾的转动着身子,挑衅的四处乱瞅,刮得精光的头颅,映射着跳跃的火光,就象是锃亮的铜壶,那样子,说有多暴戾就有多暴戾,许多投降的叛军,都被他吓的瘫倒在了地上。 “石武,退下!” 一处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是被双无形巨手中分劈破,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中走了出来,那人的目光,以冰更冷,以铁更硬,似乎不带有人类情感。 随着那人的扫视,所有跪在地上的叛军士卒,都仿佛怕冷似的,下意识的缩紧身子,颤粟起来。 刚才对陆石武的害怕,是人类面对凶兽时,那种本能的恐惧,而此刻的颤粟,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臣服,在这人漠然冷酷的目光面前,他们觉得自己,卑贱的就象是跪在神坻脚下的虫蚁。 因为那目光,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亡。 一阵沉默之后,他们意外的听见那人,用低沉的音色宣布道:“弃械投降者,不杀!” “是。” 刚才还狂暴如疯虎的陆石武,此刻,乖顺似猫般的退了下去。 随后,在这到处都是火光,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随便一脚踩下,都有浓稠液体溅起的营地里,四处响起了代表胜利的高亢宣言:“恒少爷有令,弃械投降者,不杀!” 没有多一会功夫,整个营地,除了身披内甲,手握狰狞长刀,来回走动的精锐以外,再无一名站立的叛军士卒。 此刻,天色微明,从发动袭击到结束,应该还没有用到一个时辰吧。 陆恒徐徐收刀入鞘,这可真是一把好刀,虽然杀了有四五十人,但鲜血顺着刀身的自然角度滴落而下,随手一挥,刀身便又灿然如新,刀刃处的锋锐凝成一线寒芒,璀灿凄冷,根本就不需要擦拭,自从陆黄氏当上陆氏长老以后,陆氏打造兵器的水平,整体又都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下令不杀这些投降的叛兵,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自己以雷霆之威,一击破敌,十万叛军灰飞烟灭,表现出来的强大力量,足以达到镇慑各方观望势力的目的,如果连投降者,也都丝毫不留的加以诛杀,除了增加残暴的名声,并没有更多的好处。 不过,平叛的战斗,也许还没有完全结束呢,南方三王起兵造犯,粮草辎重的准备,行军布略的动向,从已获得的情报中,都可以分析出来,在南方三王的背后,还有一些大门阀大州郡的身影,现在,到是该考虑,怎么去收拾他们的时候了。 想割据州郡?想对抗朝廷?哼,只要有我陆恒在,便做梦去吧! 这时候,满身血腥,神情兴奋的骆义走上前来,呈上长沙王李实,还有被陆恒斩杀的桂阳王李亥的头颅。 “把这两颗头颅,给我悬挂到旗杆的最高处。”陆恒带着厌恶的神情,命令道:“对了,新都王李亮呢?” 骆义回答道:“听说逃跑了,张锐那小子,仗着自己精通追踪术,领着他的手下,已经追上去了。” 站在陆恒身后的陆石武愤愤不平:“妈了个逼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不但掉到水里去了,这几个大头也一个都没赶上。” 陆恒不由微微一笑,随着他步入朝堂,日渐位高权重,当初随他一起征伐匈奴的得力干将,也都开始有了更高追求,大家相互之间飙着劲,这次奇袭叛军大营,向来自认天老大,地老二,恒少爷老三,我老四的陆石武,竟落了后,难怪在那里啮牙咧嘴,一脸的不甘心呢。 “新都王李亮胆小如鼠,就算是真的逃脱了,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陆恒打量着杀声已息的叛军大营,忽然说道:“对了,你们去找几个投降过来的叛军,审问一下,究竟是谁,在为长沙王李实参赞机要?这军营的布置,还有叛军起兵以后的行军动向,其中不泛可圈可点之处,我估摸着,在长沙王李实的背后,应该另有精于谋略之士。” “去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天,终于亮了。 在江夏城城墙的最高处,吴氏二公子吴良和陆奉川两人,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相隔数里的叛军大营,满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经过十四天艰苦的城防攻守战,时刻面对死亡的威胁,此刻的吴良和陆奉川,都象是老了十多岁,形消骨立,瘦的就如衣服架子般猎猎迎风,在他们的脸上,刻印着生命的艰难和世道的沧桑。 他们都是半夜里,从睡梦中惊醒,而来到此处,在夜色中,惊讶的看见叛军大营燃烧升腾的火光,听着如山如海的各种声音,两人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 “这,这是怎么回事?”吴良又惊又喜:“难道,是援军来了?” “很有可能,但” 陆奉川有些不能确定的说道:“也有可能,是敌人假装大营被我援军偷袭,想诱使我军出城接应,好趁机夺城。” 这些日子,叛军攻城,由急攻变为缓攻,花样翻新,各种卑鄙的招式都冒了出来,什么开沟渠引走护城河的水,什么用布袋垫高地面,什么挖地道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可谓集历代攻城法之大全,做为城防总指挥的陆奉川,已到了草木皆兵,怀疑一切的程度。 “奉川兄,你的意思是说,假的?” 陆奉川点了点头,露出一幅洞烛其奸的神情:“装得还真象,吴良兄,你听,这是竹哨声,当初夜袭穹庐山城,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我们陆氏族兵都是用口吹竹哨的方法,来辩识敌我,同时,尖锐的竹哨声,又能形成铺天盖地的强大声势,让匈奴人搞不清楚,来敌到底是有多少,从而胆寒丧失抵抗勇气,想不到叛军做假,连这一点也都给考虑到了,真不容易啊。” “但是,有我陆奉川,他们便别想” 这时候,一声高亢的惨叫声划破夜空,遥遥传来,凄厉不忍卒闻,能让人寒毛都立了起来。 “可是,奉川兄,我觉得不象是假的?你听,这惨叫声,多糁人,还有那火光” “假的!越象真的,就越是假的!” 与其说是在给吴良解说,还不如说是,陆奉川在给自己坚定判断:“你想啊,叛军大营所立的位置,那是五要之地,周围布置了各种防御设施,怎么可能就毫无征兆的遭到袭击呢?你以为陆恒是神仙啊?假的!一定是假的!” “那,那万一要是真的呢?” 陆奉川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什么万一,绝对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吴良深受教育的点了点头。 虽然说的人,信心十足,听的人,也觉得确实如此,但随着叛军大营中的火光越来越大,甚至还能看见一些凶厉劈杀的身影,还有很多叛军军卒,惊恐喊叫着,从大营中逃出,掉落到壕沟中,趴伏在铁蒺藜上,发出垂死的痛呼,两个人越来越没有把握了。 难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奇迹?! 天,终于亮了。 整个叛军大营一派狼藉,投降的叛军士卒,在命令声中,正热火朝天的搬运着地上的尸体,受伤者的呻吟痛呼,此起彼伏,腥红的鲜血,在地上如同小溪般流淌蔓延,清晨的雾气从地上升起,又因为那地上,早已被鲜血浸透,所以升腾起来的雾气,呈现出花瓣般的淡红。 一阵风吹掠而过,浓重的血腥气息,竟是如此的甜美。 这,就是胜利的感觉。 叛军大营的辕门柱上,悬挂着两个兀自还滴落着鲜血的头颅,暴睁的眼睛,显示着他们壮志未酬身便死的遗憾和不甘。 飘荡在大营上空的王旗,就象是折翼的苍鹰般的堕落了下来,接着,升起的是一面血红旗幡,在风中猛然展开,曼舞狂卷,旗面的正中,书写着一个深黑色的‘陆’字,张牙舞爪,流露出君临天下,睥睨万方的恢弘气势。 “万胜!” “万胜!” 无数身披内甲,浑身血腥的精悍士卒,手举长刀,神情亢奋的站在那里,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喊叫,而陆恒,就站在这些士卒的最前端,承受着万众瞩目的敬仰。 如果说欢呼声,是巨浪惊涛,那么此刻的陆恒,就是海边上高耸的礁石,因为巨浪惊涛的撞击,而显得更加伟岸巍峨。 “恒少爷!恒少爷啊!” 喊叫声响起,吴氏二公子吴良,穿着一件满是战斗痕迹的破烂衣衫,头发蓬乱,满面黑灰,拿着一柄卷刃的破刀,乞丐般的出现在营门的门口,他直楞楞的瞅着陆恒,脸上激动的表情,就象是在梦游。 “铛”。 手中的破刀,掉落在了地上。 “恒少爷啊恒少爷!想不到,真的是你啊!” 只听他嘶心裂肺的喊叫道,然后一步一趔趄,一步一踉跄,不停的摔倒在地上,又不停的从地上爬起,挣扎着向陆恒奔来,嘴咧的,都能看见后槽牙上的那片菜叶,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陆恒也不再摆造型了,他一脸惊喜的迎了上去,两人的手掌在半空中相握,彼此情真意切的打量着对方,就象是失散多年的爱侣,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竟又奇迹般的遽然相逢。 “恒少爷,暴风雨,我,我挺过来了” “吴良兄,辛苦你了,只是,你这衣服也太假了吧,再怎么的,也应该撒点血在上面” 而此刻,在江夏城城墙的最高处,满脸胡子拉碴的陆奉川,骑坐在城垛上,看着前面那随风飘舞的陆氏战旗,象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正抽动着肩膀,失声痛哭。 “恒少爷,妈的,恒少爷,真的是你!” 他忽然意识到,这辈子,他要想超越陆恒,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那种获救的喜悦,和痛苦的发现,心中的目标,竟是如此难以实现的失落,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让他一时间,不能自抑。 当天下午,张锐率领他的属下,回到大营,献上新都王李亮的头颅,据张锐说,新都王李亮在慌乱的逃跑中,掉落到了陷井里,被陷井中的竹枪,给扎了个透心凉,在被他找到时,还只剩下了一口气,不停的念叼着安全第唉,安全第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狗屎运!妈的,真他妈的有狗屎运!” 站立的众将中,陆石武嘀咕的声音最是响亮,也就半天功夫,陆石武便有了‘落水勇士’的称号,这对他来说,可是巨大耻辱,他现在一门心思琢磨着,就是如何才能把失落的面子给找寻回来。 而此刻,捉拿神秘人物姜先生的事情,却还没有消息。 二百二十一章 命运如玷污 二百二十一章命运如玷污 借着渐明的天色,透过树林枝叶之间的缝隙,正好可以望见,对面山坡营地的上空,赤红如血的陆氏族旗,随风飞舞。 在陆氏族旗的旁边,高悬着两颗,正滴溜溜转动的头颅,似乎,还能够感觉到,从那两颗头颅上,投射过来的怨恨目光。 原本就丑恶到了极点的面容,此刻更加扭曲变形,如同在地狱中承受着折磨的恶鬼,姜安趴伏在草丛间,象一只兔子般嚼咬着地上的青草,以此来压抑咽喉处涌动的痉挛。 他还看见了,在后营溪涧里,自己自认为是绝地的地方,此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竹排。 原来,原来是这样!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呢?!今日的失败,都是因为我的疏忽啊! 巨大的自责,就如一柄钝刀,在切割着姜安的心,让他痛苦的恨不能撞石死去,他情不自禁的想起,在京都血夜时,汝阳王李越的头颅被砍下,提举着向四方示众的情景。 青黑的草浆,是如此的苦涩,满口的牙都几乎要咬碎了,这时候,一个不屈的声音,在心灵深处嘶声吼叫。 不!我不能死,我如果死了,岂不就永远的失去了,为两位王爷报仇雪恨的机会?!而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可能,古人都有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志气,难道我姜安还不如古人么? 下一次,下一次我决不会再犯任何错误!陆恒,你这个恶魔!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用你的尸骨,来祭祀两位王爷的在天之灵! 千遍万遍的咀咒着,姜安以惊人的意志,克制着自己的负面情绪,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两颗在风中,须发飘动的头颅,似乎在做出某种承诺,然后收拾心情,转过身去,向密林深处走去,他坚信,他许下的誓言一定能够实现。 手无缚鸡之力的姜安,能够从夜晚的杀戮场中逃脱,这不但是因为他的运气,更因为他的冷静。 在火光四起,到处都是惨呼痛嗥的混乱中,姜安很快就意识到,敌军袭营,是通过竹哨声来辩识敌我的,有了这个发现,他便找寻到了一个战死的敌军士卒,从那名敌军士卒的口中,挖出竹哨,再利用这个竹哨,和自己对大营四周布防的熟悉,从而成功逃脱。 自己只是一个谋士,没有任何力量,要想报仇,就要依靠强大的阵营,而现在,唯一还有能力和陆氏父子对抗者,便是并州的李寿。 姜安决定北上并州。 李寿,是皇族势力中的一个异类,因为小时候,就被太祖皇帝称之为有着可怕野心的人再加上李寿为人凶残暴戾,所以在皇族的势力圈中,大家虽然都承认李寿的能力,却没有人愿意跟李寿过多往来。 当初,汝阳王李越,是京都皇族势力的领军人物,俊凤姜安,乃是汝阳王李越最器重的幕僚之一,曾献了不少恶毒计策,变着法的打压李寿,虽然,在打压的过程中,姜安使终都是躲在幕后策划,但料想,李寿一定心中有数,而且,李寿的性格,气量窄小,睚眦必报,这也是为什么姜安在京都血夜之后,没有北上去并州,而选择走远路,来到南方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为了杀死陆恒,为了给两位王爷报仇,便顾不了那么多了,或许会遭受难忍的折辱,但姜安相信,以李寿的眼光,以自己的才智,也定然会得到重用。 南方多山多水,姜安身处之地,正是罗峰山脉的一个分枝,他没有去走驿道,而选择向密林深处行去,却是因为他担心,陆恒会悬赏抓捕他。 虽然姜安在勤王大军中,无论是军议,还是在外出巡视时,都蒙着脸,但还是有不少人见过他损坏的面目,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大家也都习惯的随着长沙王李实,称呼他为姜先生,并认为他之所以蒙脸,就是因为长得太过丑恶。 但,正是因为这份面目的丑恶,陆恒要是从投降者的口中问出,再在各个关口悬赏捉拿他,可就不容易躲藏了。 当初,他可以把俊秀的容貌毁去,从而逃避追捕,但现在,他却没有本事,让丑恶的面目重新变为俊秀。 姜安估算着,在江夏城的周围,方圆两三百里内的关卡,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如果能够横穿罗峰山脉,到达罗峰山脉最北边的南阳,那就比较安全了。 当然,横穿罗峰山脉,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姜安乃是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而罗峰山中,凶猛的野兽到处都是,要想凭借一人之力,横穿罗峰山脉,无疑是痴人说梦。 姜安打算雇佣几名山中猎户,来保护自己。 做为一名思虑深远的谋士,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考虑到最坏的可能,在姜安的腰带里,缝有十来个金瓜子,就是为了在发生意外情况,用来应对不时之需的,到时候,就拿出几颗金瓜子来当酬金,雇佣山中猎户。 密林中,只有一条采药人走出来的小路,布满荆棘,崎岖难行,走了两三个时辰后,姜安身上的衣服就被刮成了条状,但最主要的问题却是,他没有携带丝毫食物,又渴又饿,汗如雨下,每一步迈出,都重如泰山,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不,我要坚持!我要坚持!也许走过前面的那个山坡,我就能看见村落了呢! 姜安自己给自己打着气,他终于爬上了那面山坡,他看见了一柱白烟。 有五名身穿衣甲的粗壮汉子,正围在火堆旁边,炙烤着两只油光金黄的野兔,不时有油脂滴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姜安躲在树后,打量着这五个人,从他们身穿的衣甲,还有放置在身周的兵器上,姜安一眼便可以确定,这是勤王大军的兵卒。 当初,在他的建议下,为了防备陆恒偷袭,在四周的至高点上,都设立了烽火台,这五名兵卒,定然是驻守在烽火台的精锐,此刻,已经知道大营被偷袭,所以逃到这里来了。 算起来,大家都是战败的沦落人啊,如果能够把他们收服,依靠这五个人的保护,横穿罗峰山脉绝对不成问题。 雇佣山中猎户,是有一定风险的,如果有人向猎户的家属询问,自己的行踪就有可能暴露,而要是能够收服这五个人,便不存在这样的后患了。 虽然这五个人,看上去满脸横肉,眼眸中闪掠着凶光,不是什么好相与,但姜安对自己的口才,还有智慧,有着绝对的信心。 如果连这五个粗鲁军汉都摆不平,还配被称为,有定国安邦之能的谋士么? 思忖以定,他从树后现身出来。 “什么人?” 听到动静,那五名军卒都跳起身来,手忙脚乱的拿起地上的兵器,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唉,我跟你们一样,也是逃出来的啊!”姜安步履疲惫的走了过去,他饥饿难忍的瞅了一眼,正在火堆上炙烤的兔肉,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苦笑道:“能不能给我口水喝?” 发现就是姜安一个人,那五名军卒又都放松了下来,他们冷冷的打量了姜安一眼,便又坐回原处,没有人再理会姜安,更没有人给他水喝,就当他是不存在。 对于见惯了断胳膊断腿满身伤疤的军人而言,姜安的丑恶面目,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五个壮汉,两只兔肉,相互之间都还不够分呢,不搭理自己,恐怕是担心自己也要插上一嘴吧。 姜安找了个树荫处坐下,他故意远离火堆,显示出自己并没有染指兔肉的意思,用很随便的语气问道:“你们五个人,谁的武艺最高强?” 这话问的奇怪,那五个人相互瞅了瞅,最后,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抬起了头,恶狠狠的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一名世家子弟,既然勤王失败,我便打算回返家族,谁武艺高强,我雇用他护送我。”姜安说起谎话来,连眼睛都不眨,他故意强调道:“我,高薪雇请!” “你?世家子弟?” 那五名兵卒用审视的目光,再次上下打量着姜安,每人的脸上,都露出怀疑的神情,是的,此刻的姜安,蓬头垢面,衣衫破烂,那两只昔日修长似玉的手掌,不但被荆棘刮的鲜血淋淋,还被草汁染的又青又绿,那里还有丝毫世家子弟的风采。 五名兵卒露出怀疑神情,摇了摇头。 “燕雀戏藩柴,安识鸿鹄游。” 姜安长吟道,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笑道:“我们王家可是南阳有名的大户,只要有人肯护送我回去,必有重谢,绝不食言。” 能够学读诗文,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这两句诗一念,两步文人吟诗时,特有的步子一走,那种翩翩风度,儒雅气质,使五名兵卒立刻在心中信了几分。 “南阳王家?” 那五名兵卒再次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古怪神情,这一次,是一名身材瘦高,目光阴冷的中年汉子开口说道:“南阳王家可是一个大家族,人数上千,你说你是南阳王家的人?那么,你是南阳王家的什么人呢?如果只是不相干的奴仆之流,便是送你回去,恐怕也没有多大的好处啊。” “而且,送你回南阳,最快的路程,就是穿越罗峰山脉,这一路,可不容易走呢。” 姜安早就注意到了,这名身材瘦高的汉子,因为他发现,刚才那名矮壮汉子在开口说话前,是先看过身材瘦高汉子的表情,并得到他的默许后,才开口询问自己的,而且他的衣甲,也比其他的人要上了个档次,这一切都说明,身材瘦高的汉子是这五个人中的老大。 “我是南阳王家丁字房的九爷,这样吧,你们五人一起护送我回去,我定然重金相谢。” 姜安两指一伸,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两指之间,爆射出一星金芒,并故意用财大气粗的语气说道:“昨夜我从大营中逃出,由于事出突然,匆忙之间,只带了这么一颗金瓜子,便先赏赐给你们吧。” 看见那颗金瓜子,五名汉子的眼睛,瞬间都直了,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惊喜和贪婪。 姜安在心中不由微微得意,暗想,成了。 却不了,那五名汉子一起站起身,缓缓的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就如一群猫,在打量着一只送到嘴边的老鼠。 从他们身上,倾泄着扑面而来的危险。 “你,你们要干什么?” 姜安不禁有几分惊恐,难道是自己骗人的意图被发现了?不可能啊?自己在话语中,并没有露出破绽啊? 他一头雾水,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在火堆上炙烤的兔肉,发出焦糊的气味,但没有人去理会。 那名身材瘦高的汉子从姜安的手指间,把金瓜子一把夺下,放在口中咬了咬,欢喜叫道:“还真他妈的是金的。” 接着,他怪笑道:“你问我们要干什么?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我们就是南阳五虎!当初,就因为冲撞了你们王家表小姐的轿子,被你们王家以意图非礼的罪名,四处悬赏捉拿,我们五兄弟都逃到长沙去了,但还是被捉住,关进了大牢,如果不是长沙王起兵勤王,恐怕便要上刑场” 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这,这也太巧了吧! 姜安如被冰水浇头,从头冷到了脚。 当初起兵勤王,为了达到兵力的最大化,他建议长沙王李实,把监狱中的犯人也都给放出来,挑选其中凶悍勇力者,充入军旅的敢死队中。 想不到当初自认为是得意的建议,竟成为了今日的恶果。 为什么?倒霉的人是我!!! 姜安欲哭无泪。 “这个,其实吧,我,我不是王家九” “啪” 一个抡圆的巴掌,抽得姜安原地转了三圈,满耳雷鸣,两眼更是金星乱冒,看不清四周景物。 “你说你是你就是?!你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啊!把他的衣服给我脱下来,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挟带!这些自认为会吟几句酸诗便了不起的文人,最是卑鄙无耻!” “不过你放心,我们南阳五虎都是讲原则的强盗,要财不要命,到时候,会放你一条生路。” 欲辩无词,现在,就算满身是嘴,恐怕也都说不清楚了。 唯有忍耐! 姜安被一脚踹倒在地,七只手八只脚的伸了过来,随着‘嗤嗤’声响,瞬间,天空中飞舞着各式各样的布条,有外衣的,也有,内衣的。 “哇,大哥,你实在是太英明了,在这家伙的腰带里,果然还藏有十多颗金瓜子呢!” “那当然了,没有两把刷子,敢给你们当大哥么?!这小子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那名身材瘦高的汉子得意扬扬的吹嘘着,他忽然奇怪的问道:“咦,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发什么呆啊?” “大,大哥,别看他脸长的丑,他的身子,好白好白” 瘦高汉子走了过去,也猛的楞住了。 此刻的姜安,被扒脱的丝缕全无,裸露出来的身子,晶莹玉润,白细柔嫩,除了某些男性的生理特征以外,竟比女人还要女人。 瘦高汉子下意识的吞咽了口吐沫,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如刚才在火堆边,面对那只烤的金黄滴油的兔子。 姜安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却被几只手掌给阻止住了,他甚至都能够感觉的到,那几只手掌在推搡他时,故意在他身上的捏捏摸摸。 他更听见了“呼呼”如牛耕了一百亩地般的喘息。 一种难言的恐惧占据心灵。 汝阳王李越是京都最喜欢男风的人,当初姜安投靠汝阳王府,汝阳王李越便想把他变为自己的男宠,因为他的拒绝,更因为他表露出来的才华,汝阳王李越最后选择了尊重姜安,因为,找一名男宠容易,找一名非凡的谋士却难。 也正是因为这份赏识,使姜安从此以后,对汝阳王李越忠心耿耿。 想不到自己多年保持的清白,竟要 姜安拼命挣扎起来,同时脑海快速转动着,希望能够找出脱困的办法,只是眼前这种情况,一时间,又那里能想出什么好的主意呢。 因为挣扎,姜安的脑袋被刀把狠狠的敲了一记,他的手脚顿时变软,无力的昏眩感,瞬间弥漫身心。 一阵风吹来,初夏的风,但为什么,却有着冰川般的寒意。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一个淫猥的声音在说道:“大哥,自从开始逃亡,接着被关入大狱,后来又进入军中,可有一年的时间,兄弟们都憋坏了” “是啊,大哥,当初他们南阳王家,污蔑我们兄弟五人,非礼了他们的表小姐,而对我们展开无情抓捕,更被无数江湖好汉冤枉,说我们不够规矩,沽名钓誉,一直都是有嘴说不清,今天,还不如就在这个九爷身上,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撒不了油” “就是!就是!二哥说的太对了” “三扁不如一圆!三扁不如一圆!” “可,可咱们都是有原则的强盗啊。”那名瘦高汉子,声音中还有着犹豫:“咱们可都是发过毒誓的,要财不要命,要财不要色,咱们既然抢走了他的黄金,这个,再可就有些太不好啊!” 场面出现了短暂的静默,虽然是在半昏迷状态,姜安还是不由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尽,便听那名叫二哥的人说道:“大哥,咱们当初是发过誓,要财不要色,可这个色字,指的却是女色,跟他是毫无关系的,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神明会降罪。” “此话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既然如此,那就按顺序来吧,我是大哥,我先上!对了,用衣服把他的脸蒙上,免得倒老子的胃口” 一代谋臣,俊凤姜安,最后竟在这荒山野岭上,暴肛而亡,在生命即将离他而去的最后时候,他忽然想起在京都血夜的那个晚上,为了逃避追捕,钻狗洞时的情景。 当时,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有一个他没有看见其面目的女子,在轻声的叹息着:“命啊,这一切,都是命啊” 命运是什么? 命运如玷污!当你无力抗拒的时候,便应该躺下来享受可,可也不能一对五啊! 昭泰二年初夏,四月二十五。 定远将军陆恒出奇兵,以雷霆一击,杀死南方三王,在消灭叛军十万主力之后,铁骑狂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了新都桂阳两郡,尽诛两郡叛党臣属,随后挥师长沙。 此刻,长沙城中,集聚了叛军最后力量,有一万多人,因为陆恒在新都桂阳两郡的残忍杀戮,使长沙城中的叛党臣属不敢投降,他们运檑木,垒高墙,发誓要与长沙城同存亡。 陆恒率军到达长沙城后,却并不急与进攻,而是给整个南方的八十一家门阀豪族下贴子,要求各大门阀豪族派兵助战。 所有接到助战贴子的门阀豪族都知道,陆恒这是挟大战之威,在要求大家表明态度立场呢。 就在这时,从京都传来了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相国陆平在下朝回府的路上,遭遇刺杀,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昭泰二年初夏,五月初九。 接到助战贴子的八十一家门阀豪族,只有五十七家,按照指定时间,来到长沙城外,和陆恒会师。 二百二十二章 大捷 二百二十二章大捷 当陆恒接到老爷子陆平遇刺的消息,他一惊之后,便不由笑了,因为他从这个消息里,嗅闻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 老爷子陆平怎么可能会被人刺伤呢? 别人不知道,陆恒可是清楚的很,且不说老爷子陆平为人处世的谨慎,身周众多铁卫的忠勇,单凭随时护持在侧的陆九皋,便也可以保证,在任何的危险情况下,能够让老爷子陆平安全撤离。 还有一个情况,似乎更能说明,关于老爷子遇刺的传闻,只是一个阴谋。 那就是遇刺的时间。 高手对局,往往不用经过厮杀收官,就可以知道胜负,在自己雷霆一击,大破南方叛军的情况下,等于为当前局势,奠定了不败的基础,这时候,再去刺杀老爷子陆平,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南下平叛,老爷子可以交给自己指挥的军队,应该是在两万人到三万人之间,但最后,却只交给自己一万大军,当时,自己还以为,老爷子这是在考较自己,同时担心京都不稳,所以要留更多军力加以威慑,现在看来,恐怕在那个时候,老爷子便已经有了更深层次的想法。 陆恒兵出襄阳,当时,为了迷惑叛军,保证奇袭叛军主力的成功,他下达了戒严令,封锁了所有南下北上的道路,此刻,他兵围长沙,大局已定,但戒严令并没有取消。 听说,老爷子也在从京都南下的广成关,加派了军队驻守,控制任何南下北上的商旅。 瞬间,陆恒便在自己的脑海里,推算出来了一个阴谋的雏形。 老爷子陆平,定然封锁了自己平叛得胜的消息,而在京都四处放风,说南下平叛坐挫,需要调集更多人马,前往南下增援,于是,京都的某些不安份者,便会在大军离京之后,上蹿下跳,希望能够把局势搅得更加混乱,好从中渔利。 或许,也会有人,冒着风险,安排死士去刺杀老爷子,或许,关于这场刺杀,只是老爷子自编自演的一场戏,为了让更多隐藏在阴暗中的敌人,跳上台面。 又有人,要倒霉了! 虽然这一切只是推测,虽然老爷子陆平并没有密信给他,但正因为没有密信,陆恒反到可以更加断定,这是一场阴谋。 陆恒在心中暗赞,不愧是老爷子啊,够狠!等于是挖个陷阱,等着人往里跳呢。 但同时,陆恒又觉得,这个传闻,对于他平定南方,彻底消灭各方割据势力,也是个大好机会,如果自己还不知道加以利用,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笨蛋了。 他到要借此时机看一看,究竟有哪些门阀豪族,对他心存敌意。 于是,陆恒不但派人散布,老爷子陆平被刺受伤的消息,还谣言漫天飞的说,并州的李寿也率军南下,都攻打到孟津关了,京都危危可及,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率军回返京都,所以接到他助战贴子的门阀豪族,都请尽快派兵到长沙来跟他会师,帮助他全力攻下长沙城,早日完成平叛大业。 接到助战贴子的八十一家门阀豪族,只有五十七家门阀豪族,按照指定时间,率军来到长沙城外,跟陆恒会师。 还有二十四家门阀豪族,也不是说不来,只是找寻各种头痛脚扭腿抽筋的理由,说时间实在是太紧了,我们无法按时赶到啊,请恒少爷你务必再宽限两天,并一定要把最困难最艰巨最危险最可怕的任务,留给我们来完成。 来的,不一定是朋友,但不来的,却一定是敌人。 此刻,聚集在长沙城外的军队,达到了七万八千人之多,陆恒把五十七家门阀豪族的军队,按照大概相同的人数,编成了十二个组,每一组在每一时辰,对长沙城发动车轮攻击,而他自己则率领一万本军,坐镇中央大营,并不出战。 长沙城中,有叛军一万多人,其中有不少是老弱病残者,但因为陆恒在新都桂阳的残忍杀戮,城中上下,到是万众一心,几番攻城战下来,那些门阀豪族个个叫苦不叠。 伤亡太大了! 在叫苦不叠的同时,更多的是气愤! 你陆恒口口声声的喊叫着,说现在情况很危急,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攻下长沙城,然后,你好班师回京都,解救孟津关被攻之危,而实际上呢?!狗屁!你他妈的就是在消耗我们的实力!就是在看戏!早知道这样,当初真不应该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陆恒手下的军卒太过强悍,都有可能会引发哗变叛乱。 于是,攻城的战场上,在头几天的惨烈厮杀之后,出现了出兵不出力,走一步退半步的可笑情况,不就是一个时辰么?这有什么啊?很多攻城的族兵,杠着云梯,举着寒光闪烁的大刀,喊着惊天动地的杀声,以比乌龟爬还慢的速度,走到护城河的河边,再抬头看看日头,为了能吃更多食物的原地踏踏步,便可以收兵回营了。 几天下来,很多攻城族兵都胖了一圈,如果不是因为所耗粮草,都是由各大门阀豪族自家准备,这样的攻城战,他们愿意永远进行下去。 让这些门阀豪族唯一可以接受的,就是面对他们的消极态度,陆恒并没有责怪和逼迫他们。 但正因为没有责怪和逼迫,事情便又显得古怪了,陆恒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而那二十四家未到的门阀豪族,不停的派信使来说,快了!快了!我们就快到了!但却使终没有出现。 昭泰二年初夏,五月十七。 惊人的消息从京都传来,一切迷团烟消云散。 并州的李寿,在得到陆恒南下平叛的消息后,立刻率领大军,气势汹汹的向涿郡压迫而来,摆出一幅要全力攻打京都,应和南方勤王大军的架式。 而在暗地里,李寿却调集大军,在得到相国陆平遇刺受伤的消息之后,他兵出马邑,直扑被庞氏盘踞的幽州上阳。 李寿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把长关庞氏彻底消灭,这样,他就可以完全占据了两州之地,实力得到空前壮大。 李寿也曾担心,相国陆平遇刺的消息是假的,但他计算了一下,又觉得,就算相国陆平遇刺这个消息是假的,也无所谓,因为相国陆平的手上,应该没有可用之兵。 但让李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兵出马邑的当天,一队朝庭大军,绕过他留在涿郡周围虚张声势的人马,直接杀入并州,把并州最南端的军事重镇――巨鹿给攻陷了下来。 据说,这队朝庭大军有两三万人,率军的统帅便是相国陆平的密友,有‘鬼狐’之称的方仲行。 据说,这队朝庭大军,之所以能够迅雷不及掩耳般的攻下巨鹿,还因为军队中,有号称天下第一强兵的冲阵营。 方仲行的出现,代表着相国陆平遇刺一事,只是演给自己看的一场戏,冲阵营的出现,代表着六万南军已经被相国陆平收服,李寿在恼羞成怒的杀了传讯兵之后,便想尽起大军,去把巨鹿再夺回来,可是在几番思忖之后,他还是无奈的选择了率军退回庆阳。 偷鸡不成,反到蚀了一把米,这一仗,大家玩的就是尔虞我诈,虽然没有惊心动魄的战斗,但其中的战略,还有时机人心的把握,却是极其高妙。 相国陆平,再次证明了他的军神威名,乃是十足真金。 经此一战,李寿在四五年之内,都将无力南下。 当大捷的消息,传到长沙,传到各大门阀豪族领军者的耳中,瞬间,他们便都明白了,在这个消息的背后,蕴含的种种意义,短暂的静默以后,他们就象是吃了大力丸一样,冲入陆恒的中军大帐,哭天号地般的表忠心写血书。 陆恒兴致勃勃的看完了他们的表演,只说了一句:“任何事情,都是要看行动的。” 于是,五十七家门阀豪族的领军者,几乎又是在同一时间,脱兔般的挤出了陆恒的中军大帐,他们吆三喝五的集合自己手下的族兵,更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拿出来当赏金,也不按什么时辰了,不要命般的向长沙城扑去。 而长沙城城墙上的叛军,以为这些攻击而来的族兵,还是象往常那样玩饭前运动呢,所以全然没有在意,等到发现情况不对时,却已经晚了,竟被一举破城。 这些领军者,穿着血迹斑斑的铠甲,再在脸上轻轻的划上两刀,摆出一幅力战克敌劳苦功高的样子,跑到陆恒跟前,表功般的说道:“之所以在前些日子,没有把长沙城攻陷下来,不是我们做战不力,而是为了麻痹守城的叛军” 陆恒不如嘲讽的表扬道:“好计策啊!好计策!” 这些门阀豪族的领军者,却也还知道谦虚,他们脸色微红的说:“跟恒少爷您的深谋远虑比起来,我们就象是一群孩子!” 昭泰二年初夏,五月十八。 听闻朝庭大捷的二十四家门阀豪族,摧命般的命令手下族兵,星夜赶往长沙,听候陆恒调遣。 当他们累的要死要活,紧赶慢赶的来到长沙城外,却意外的看见,在长沙城的城墙上空,陆氏战旗随风飘舞,那些领军者个个脸色瞬间惨白,更有几个人,当时便从马背上,直接摔倒在地。 二百二十三章 稳健 二百二十三章稳健 最终,有十五家门阀,受到了严厉的处罚,有的被处以高额罚金,有的被要求割让出传统的势力地盘,还有的被逼迫迁移,形同流放。 还有九家门阀,因为企图反抗,或者在南方三王叛乱的事情上面,牵涉过深,而被陆恒下令诛族灭绝,这其中,包括天下十大门阀之一的岭南崔家。 这已不是杀鸡给猴看了,而是杀猴给猴看。 陆恒,不愧是有着杀人魔王凶名的人啊! 在这样的威慑下,当朝庭下旨奖赏陆恒平叛之功,进封为一品柱国大将军,总领江南军政时,便再无一人,敢做仗马之鸣了。 随后,陆恒代表朝庭,更换了大批南方官吏,同时要求,每家门阀,都应该根据各自的实际情况,把多余的兵力交出来,由朝庭统一掌握,而朝庭会根据各家门阀交出兵力的多少,兵员的素质,而有所补尝的加以封赏。 当然,如果有不愿意交出来,或者故意隐瞒实际情况者,也是可以的,只是 只是怎样,陆恒没有说,但正是因为没有说,所以才显得更加可怕。 其实,这一番政策变化之后,等于又回到了大齐帝国建国初期时的权力格局,朝庭掌控兵队,而门阀豪族则提供有学识的士子,把持地方民政,由此达到相互制衡的作用,不过,也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现在的朝庭,根本就变成了陆氏父子的天下。 奋斗十多年,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人生啊人生很多曾打算割据一方,有着雄心壮志的门阀子弟,在此时,也不由意气消沉,感慨万千。 但形势比人强,说句难听点的,那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天下初定,方方面面都渐渐步入轨道,陆恒更利用这段时间,整编出来了八万新军。 十月初七,柱国大将军陆恒,奉诏回京,他留下了秦翔,代理大将军行辕,行大将军事,并一再要求,在维护江南各郡稳定的同时,要练兵!练兵!再练兵! 陆恒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率军北上,和李寿再次交锋。 天空一轮圆月,清静无尘,夜色仿佛是被一层银光所染。 疾步走入幽深门庭,各种因为他忽然回来,引发而起的喧嚣声,一下子,又变得遥远起来,相国府的书房庭院,永远都是一个静谧的所在,便是冬日夜晚的朔风,吹拂到了这里,也失去了应有的凌厉。 陆恒心急如焚,难怪在江南局势刚刚稳定的情况下,便匆匆的招他回京,想不到,老爷子陆平竟然生病了,也不知病情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自从陆恒率军南下平叛,在京都,便发生了多起,针对相国陆平的刺杀事件,为了表演真实,在一次大规模的刺杀中,陆平特意让自己置身危险境地,然后佯装受伤,好借此机会,引诱李寿出兵。 在陆平眼中,京都的这些反对他的势力,手中也没有兵权,就如小孩玩尿泥,他可以象碾蚂蚁一般,轻易的碾死他们,而并州的李寿,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一切计谋,都进行的极为顺利,骗得李寿冒失出兵,从而攻下了巨鹿城,这便等于是在并州境内,获得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对并州全境,发动严厉打击的桥头堡。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事情,那便是,在佯装遇刺的过程中,相国陆平受到了风寒,一开始,陆平自认体格健壮,并没有把这样的小病放在眼里,但他忘了,他已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者,等到慎重对待时,病情已经发展到,低热多日不退的可怕情况。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陆恒可以说是星月兼程的赶回了京都。 走过抄手游廊,首先闻见的,便是一股浓重药香,陆恒放缓脚步,推开书房大门,走了进去。 书房中,只点有一盏烛光,陆平盘膝而坐,面目模糊,厚重的身影投射到墙壁上,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威压。 在陆平身前,放置着一个药炉,桔红的火焰静静跳跃着,此刻,正是药汁初沸的时候,书房中,弥漫着药香气息。 陆恒拂了拂袍袖,便一言不发的在老爷子对面,盘膝坐下,他惊讶的发现,老爷子陆平微闭双目,鼻翼颤动,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竟给人一种是在享受的感觉。 享受?是享受药香的气味?还是享受患病的感觉? 陆恒很是奇怪,不过,看老爷子陆平的精神状态,似乎都还不错,他悬在半空的心,到也放松了下来,渐渐的,他自身,也溶入了书房阴暗的氛围之中。 一时间,宽大的书房里,唯有药水轻沸的声音。 似乎有一万年那样长久,又似乎只是瞬间,老爷子陆平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从长沙回返,经过襄阳时,去拜祭过你师父没有?” “去了。” 陆恒点了点头,应承到:“我从长沙王的王府中,找寻到了上百坛美酒,也都运送到襄阳城外的无名墓前,挖了一个巨坑,浇倒了下去,在我离去的时候,酒气升腾,似乎连天空的太阳都给遮掩住了,树林中的飞鸟,都扑腾腾的往下掉呢。” 陆平点了点头,似乎有些许欣慰,接着,他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幽长而深远,仿佛穿越过了历史的风尘:“当年,我投身军旅,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伍长,因为打仗武勇,积功而成为队正校尉都尉,后来,被太祖皇帝看重,简拔成为了一军都督,再后来,便成为了大军统帅” 老爷子陆平在陆恒的心中,是一个极为严肃的人,平素不苟言笑,喜欢阅读兵书,收集地图,并能够看着地图长时间的静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娶有多房妻妾,但随着年龄增大,对女色也并不热衷,甚至可以说,老爷子陆平是一个很无趣的男人。 相比而言,老狐狸方仲行就要有意思的多了,便是已经逝去的师父常崧,也有许多人性化的东西,而老爷子陆平,更象是山峰钢铁,威严而冷硬。 关于老爷子陆平的传奇经历,陆恒从许多人的口中,听到过不同版本的说法,而老爷子陆平自己,对此却讳莫如深,从来都没有向陆恒提起过,此刻,他忽然大谈以往,究竟是病中的软弱?还是因为他想告诉自己什么? 陆恒精神一振,不由侧耳倾听。 “安禄九年,老夫率军与突厥做战,当时,老夫还仅仅是一名都尉,率军以弱克强,虽然在最终,获得了胜利,但老夫也身受重伤,每天躺在帐蓬中,喝着苦药水,将养身体,忽然有一天,太祖皇帝从帐蓬外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煎熬了一碗药,又亲手端着药碗,让老夫喝下,等老夫病好后,便被提拔为一军都督,负责在首阳山中,训练新军。” “知遇之恩啊!这,就是知遇之恩!” 老爷子陆平感叹道,而陆恒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跟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而言,现在,他们陆氏父子的所作所为,是从根本上颠覆大齐帝国,是对太祖皇帝血脉的斩尽杀绝,此刻,老爷子陆平所说的,便是他的心路变化的历程吧。 “那时候,北有突厥匈奴,南有南魏,皆对大齐帝国虎视眈眈,为了报答这份知遇之恩,老夫发誓,要助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后来,天下是平定了,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们这些有威望的将领,也就都该死了” 老爷子陆平苦笑一声,药炉上,升腾而起的雾气,随着他的这声苦笑飘散开来,变幻成万千形状,陆恒从老爷子陆平的身上,忽然感觉到了火焰升腾般的力量:“让我死可以,但为什么,要利用我,杀死那些信任我,并愿意把生命,交托在我手中的忠勇战士,我,对不起他们啊!” “我没有死,我还活着,虽然这里面,有利用各方势力相互倾轧的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却是,我不想不名誉的死亡!在我的身上,还有着千万名忠勇战士的生命寄托,他们的父母后代,还要依靠我来供养,所以,我要活着,那怕从此以后,我成为一名史书中所说的奸臣,也在所不惜。” 阴暗中,老爷子陆平的脸上,因为过于激动,掠过一抹暗红,他猛的咳嗽起来,药炉的火焰被震的跳跃闪烁,明灭不定。 陆恒站起身,他取下药罐,把浓黑的药汁缓缓倾倒在铺着滤布的碗中,又用双手,把盛满药汁的药碗奉上,他的动作谦和而恭敬,无有丝毫急躁。 或许,是因为这场病,忽然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老爷子陆平忍不住把所有的心事,而向爱子陆恒述说起来,这种述说,既是托付,更是提醒。 现在的大齐帝国,到了一个极其关健的拐点,皇族势力都几乎被斩尽杀绝了,如果自己因病逝去,这时候的陆恒,如果依靠手中的兵权,而强行称帝,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这里面有太大的风险。 大齐帝国建国至今,已有七十多年,虽然内有门阀豪族和皇族势力的对峙之乱,可是在对待民众,还有各个利益阶层的方面,却是极为宽松的,各项政策也深得民心,如果陆恒急着改朝换代,那就要承担太多风险。 而改朝换代之事,成,则万世荣耀,败,则诛连九族,实在是应该慎重慎重再慎重。 这,是陆平唯一不放心之处,陆恒这个小混蛋,太过急躁,最喜欢的就是弄险行事。 从陆恒手中端起药碗,缓缓饮下,苦涩的药汁,似乎有万千滋味,在对待时局方面,陆恒比他这个当爹的,似乎更有自己的看法,究竟陆恒的看法是对还是错,现在谁也都说不清楚。 而陆恒是否肯听他的话语,陆平也没有把握。 看着对面盘膝而坐,每一个动作都充满霸气和自信的爱子,陆平浑浊的眼眸中,闪烁着欣慰欢喜,但更有着老辣和深沉。 “恒儿,你说,权力的实质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无需考虑:“是刀!是枪!是力量!” 陆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现在患病在身,不能到朝堂之上去处理政务,而你呢,已经是朝庭的一品柱国大将军,也该到朝堂上去学一学,如何来处理政务了,我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答应。” “老爷子,你说。” “不论别人怎么说,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希望你能保证,在你这一辈子,不会改朝换代,登基自立为帝。” 陆恒微微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会给他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他的所作所为,有时,已经是在行使帝王般的权力了,给他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完全没有实际意义。 刚才,老爷子自己也说了,那怕成为史书中所说的奸臣,也在所不惜,那么,不允许他登基为帝,也绝对不是因为顾忌名誉上的难听。 再想一想,老爷子陆平所问的那句权力的实质是什么 瞬间,陆恒明白过来,这是担心他太过急功近利,光想着去改朝换代,去登基自立为帝,而忘记了巩固基础,所以,才要让他立下这样的保证。 陆恒心中苦笑,当年的奔袭穹庐山城,后来的京都血夜,再后来的飞舟平叛,仔细想想,都是他自作主张,虽然成功了,但含有太多冒险的因素,所以,老爷子才会对他发出这样的要求,便是希望他在以后,不要再象赌徒般,孤注一掷的去冒险行事。 以现在的形势,只要不去急着改朝换代,而把基础打牢实,下一辈人,要想让江山变色,将如水到渠成般的容易。 老爷子不愧是老爷子,一句话,便等于为自己以后的行事,定下了基调。 微一犹豫,随后,陆恒便一口应承了下来:“好吧,老爷子,我答应你!” 听到陆恒的回答,便是以相国陆平的城府,也不由吐了一口长气,那是一种可以完全放心的踏实,他把药碗轻轻放下,忽然展颜微笑道:“你快回你的大将军府去看看吧,你的那个匈奴小妾,为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小家伙着实可爱呢。” 二百二十四章 纷乱 二百二十四章纷乱 “拜见大将军。” “拜见恒少爷。” “拜见老爷。” 所有府中的人,都知道陆恒已经奉诏,要在近期,从江南返回京都,但当看见陆恒,神兵天降般的忽然出现在府门时,还是引发了水溅油锅般的混乱。 一时间,鸡飞狗跳,奴仆们奔走相告,身为大妇的韩氏,带领着赵萱云娘芷筠萍儿等人,仿佛彩蝶纷飞般的从内院中迎了出来,环绕着陆恒周围,莺莺燕燕之声,立刻响成一团,好不热闹。 今日的大将军府,便是昔日的汝阳王府,只是换了一块牌匾,又进行了些许土木改造,此刻,在十多盏高悬的大红灯笼照耀下,看上去,比相国府还要豪华气派。 府中的人,很多都是当初太尉府的老人,又从农庄挑选出来了一批忠心耿耿的下人,那些歌舞姬们,更是全部都跟随了过来。 “咦,玉琉呢?阿迪娜呢?还有孩子,为什么不抱出来让我瞅瞅?”陆恒抬眼一扫,心中顿时有了几分不快。 在出兵南下平叛之前,曾请有医师推算过阿迪娜的产期,应该是在五六月份生产,可一直都没有书信,告诉他关于这方面的情况,在率军平叛之余,陆恒心中,着实有几分惦念,毕竟,将要出生的,是他的长子啊。 说起来,关于阿迪娜生下的是一个儿子的消息,还是刚刚才从老爷子陆平口中得知的呢。 十九岁的陆恒,此刻既有初有人父的欢喜,又有身为父亲,却是最后一个这知道消息的恼火。 听到陆恒的问话,迎上来的众人,脸上都有些变了颜色,便是那灿烂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她们相互之间看了看,流露出一幅嚅嚅难言的神情,场面由此而出现了瞬间寂静。 还是韩氏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首先反应了过来,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笑道:“爷,你刚刚回府,一路上车马劳顿,还是稍做休息,到内院中再说吧。” 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恒瞪了韩氏一眼,又狐疑的看了看众人,鼻子哼了一声,率先向后院走去。 “在生孩子时,阿迪娜妹子因为大出血,香消玉殒。”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陆恒刚刚坐下的身子,险此又跳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就象是忽然挨了一拳般的难看,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 “据请来的那两个稳婆讲,阿迪娜妹子是因为情绪激动,而引发的早产,又因为早产,而大出血。” 讲述中的韩氏,似乎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清丽无俦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心悸,话语中,更多了几分慌急和哽咽:“当时,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啊,把被褥都给浸透了,阿迪娜妹子的脸,白的就象是一片雪,她看着在赵萱妹子怀中啼哭的婴儿,一手拉着玉琉姐,一手拉着我,只说了两句话后,便” 陆恒很是想拒绝相信,这,怎么可能是真实的?但周围众人脸上的凄然表情,又让他无须询问,便清楚的知道,这,就是真实的! 阿迪娜俏生生的模样,在陆恒的脑海中,瞬间变得鲜活起来,曾经的过往,更仿佛是一幕一幕缓缓展开的画卷。 对陆恒而言,阿迪娜,这个明艳绝伦的匈奴女子,曾经,只是他的战利品,只是他成功的奔袭穹庐山城的证据,对于阿迪娜的死,他原本无需如此黯然神伤。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阿迪娜还为他生育了一个儿子,虽然陆恒清楚的知道,跟自己有灭族之恨的阿迪娜,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对他敞开心扉,而他,也只是得到了阿迪娜的**,没有得到过阿迪娜的心,但在这一刻,陆恒还是感觉到了浪潮般涌来的悲伤。 陆恒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恢复成为冰雪般的冷静,他颇为奇怪的问道:“韩氏,你刚才说,阿迪娜是因为情绪激动,而引发早产的,那么,她为什么会忽然的就情绪激动了呢?” 这个问题,让韩氏下意识的低下头,长长的眼睫毛,就象蝴蝶的翅膀般颤动着,有晶莹的泪水滚落而下,半晌之后,她才缓缓说道:“当时,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也不知怎么,阿迪娜妹子忽然想吃烤羊肉,我让府中的厨子做了三四次,她都不满意,说没有草原的味道,最后,我派人出府,从大街上找寻了一个来自匈奴草原的马贩,为她炙烤羊肉,阿迪娜妹子吃的很是高兴,当时便重赏了那名马贩,两个人还聊了几句,这一聊” “都聊了些什么?” “我不懂匈奴语,他们谈话的内容,是事后听玉琉姐说的,那名马贩告诉阿迪娜,匈奴草原现在正内乱呢,各部落分裂成为东西两个阵营,新继位的匈奴大王柯胡儿,被忽然冒出来的匈奴三王子巴兰比,打的落花流水,巴兰比很有可能会成为新的匈奴大王。” 陆恒明白了,巴兰比!定然是因为匈奴三王子巴兰比了! 在阿迪娜的心中,巴兰比不但是背叛感情的无耻骗子,更是使燕善部落遭遇灭族之祸的真正仇人,难怪在忽然之间,听到巴兰比的消息,她会情绪激动呢。 不过,这个巴兰比,还真是一个人物,自己已经派人到草原上放出谣言,更让人给予马贼们支持,在暗中打击巴兰比,想不到,巴兰比还是这样快的,就在草原争斗中占了上风。 看来,自己还是有些低估巴兰比了。 “阿迪娜妹子在临终前,让我们代替她,跟爷你提出了一个请求,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够成为草原上的王者,并完成为她的心愿,亲手杀死巴兰比。” 她的儿子?她一个人生的出来么?那也是我的儿子啊! 陆恒脸色难看的吐了一口气,这个阿迪娜,还真不愧是草原的女子啊,爱恨的情感,是如此的强烈,不过,她的这个请求,还真是有些难度呢。 陆恒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又问道:“那么,玉琉呢?她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孩子呢?” 随着这句话的问出,陆恒的心都提到了半空,虽然他心性冷酷坚毅血腥,但那都是为敌人而绽放的,对自己身边的人,他又有着罕见的温情和关爱,他实在是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了。 “玉琉姐玉琉姐在生你的气呢,不过,她跟孩子没有来接你,却是有另外的原因。” 听这语气,玉琉和孩子并无大碍,陆恒沉重的心,瞬间轻松了些许,他奇怪的问道:“玉琉生我气?她生我什么气?我领兵在外,也没有招她惹她。” “另外的原因?什么原因?” “这,这个” 虽然伶牙俐齿,但韩氏还是露出为难神情,毕竟,现在要谈论的人,是被她称之为姐姐的玉琉公主,这种背后说人的行为,在闺阁府邸之中,可是最忌讳的事情。 好在此刻身处内室,周围并无一人,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在陆恒目光的摧逼下,斟酌措词的说道:“爷,玉琉姐生气,那是完全应该的啊,您可别忘了,玉琉姐还是皇室的公主呢。” 陆恒‘啊’了一声,多少有些明白了。 当初京都血夜,陆恒率领兵卒,把京都的皇族势力斩尽杀绝,当时,玉琉公主就有些不高兴了,毕竟,这些被残忍杀害的人,都是她的娘家人啊。 不过,当时正是新婚燕尔,两人相思得偿,感情如蜜里调油,再加上玉琉公主从小就没有父母,是被她小姨平湖公主带大的,又随她的师傅青玄真人,到听潮阁去修习武道,跟皇族的其他成员,并没有太多亲情联络。 皇家无亲,更有些人,曾想用卑鄙的手段,占玉琉公主的便宜。 虽然当时心里难受,但在陆恒的小心呵护和开导,更因为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的的解释,玉琉公主虽然闹了些许小脾气,但最终,她还是接受了事实,原谅了陆恒。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象玉琉公主这样的女人,当你真正拥有了她,她平素的强悍刁蛮,便都自动的消失不见了,变成了水一般的柔情。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江南,对地方上的皇族势力大杀大砍,而再次引发了玉琉公主的亲人情结? 不料,却听韩氏说道:“当南方平叛,获得大胜的消息传到京都,当天晚上,平湖公主就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咱们的将军府,她一边斥责玉琉姐一边自己痛哭,说爷你真是一个杀人魔王,没有丝毫人性,在南方平叛的过程中,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陆恒知道,平湖公主所说的,连孩子都不肯放过的事情,发生在围攻长沙城时。 当时,他故意采用围而不攻的战术,等待门阀豪族的族兵来跟自己汇师,长沙王的几个孙子便乘隙逃出,希望能够逃到京都,找寻到避护,结果在过襄阳时,还是被自己派人给拦截了下来,最终,全部都被斩杀示众。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平湖公主,消息还真他妈的灵。 也难怪玉琉会生气呢,对玉琉而言,平湖公主是她最亲近的长辈啊。 陆恒恨恨不已,而韩氏的神情,分明是还蕴藏着有千言万语。 死猪不怕开水烫,都这样了,还能更坏么?! 在这时,陆恒反到有些心平气和起来,他扬了扬下巴,挑着嘴角,示意道:“你说,你继续说。” 于是,一个火山爆发级的消息,浮出海面。 二百二十五章 太多的意外 二百二十五章太多的意外 瞅着陆恒的脸色,韩氏小心翼翼的说道:“平湖公主说了,既然是要把皇族人都赶尽杀绝,那么,她也不想活了,与其死在爷的屠刀之下,还不如让玉琉姐把她杀了,可可玉琉姐又怎么可能杀她呢?!于是,平湖公主就天天来府中闹,特别是这几天,知道爷你就要从江南回返,来的就更勤了。” 陆恒鼻子‘哼’了一声,面沉似水,一时间,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撒泼?!这分明是在撒泼啊! 想不到,这位在大齐帝国有第一美人之称,在传闻中最是温柔雅静学识高深的平湖公主,竟然也会撒泼使赖,实在是太出人意外。 不过,陆恒心中明白,他还真不好把平湖公主怎么样,抛开平湖公主和玉琉的关系不谈,平湖公主这个人,是所有皇族中地位最超然的一个,她从来都不参加各方势力争斗,而且颇有识人之明,善于推荐贤能,所以在朝在野,都有着极高的声望。 也许,平湖公主唯一遭人非议的地方,那便是,平湖公主以修真的名义,一直都没有结婚,而实际上,她推荐的贤能,虽然也都是有才华的人,但同时,也都是些面目英俊之士,有传闻说,这些人,实际上,都上过平湖公主的床,是平湖公主的面首,谁能让平湖公主获得满足,谁就能得到更高官职的推荐。 似乎,在平湖公主那里,床上功夫和当官的本事之间,划了一个能力相同的等号。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更有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人的胡编乱造。 如果真的要下毒手去对付平湖公主,没有半点好处。 平湖公主此举,颇有些置死地而后生的意味,陆恒在心中猜想,也许,在平湖公主身后,是某些苟且偷生皇族人的唆使,平湖公主来自己这里闹,不过是探探风声。 “于是,平湖公主每次来,玉琉姐便都去陪着她,陪着她一起骂骂” 再次偷瞧了陆恒一眼,韩氏苦笑道:“直到有一天,平湖公主意外的看见,抱着孩子的王美人” “抱着孩子的王美人?” 陆恒眼睛都瞪圆了,大为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随着大将军府的修葺完工,王美人也跟着搬了过来,大家商量着,在府中盖个佛堂,让王美人到里面去住,平常念念经,诵诵佛,修修来世。 关于王美人的身份来历,府中的人,只有玉琉和韩氏知道,她们俩当然不会四下乱说,更因为王美人的身份特殊,反到以为,陆恒把陷入痴呆状况的王美人留在府中,实际上,是出于某种政治方面的考虑,而那些不知道王美人来历的人,只知道,这是一个身世堪怜的可怜女子,以府中的规矩,谁也不敢胡乱打听。 一问之下,陆恒才明白。 因为那孩子是早产儿,甫一出生,身子就虚弱多病,不但吐奶,而且还整天整夜的啼哭,无论怎么哄都不行,请来的医师甚至说,这孩子因为先天性的阴阳失调,也许,都活不过满月。 有一天,孩子哭的只剩下一口气,小脸都憋成了紫色,身子一抽一抽的,仿佛弱小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离去,这时候,房门无声无息的开启,王美人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那孩子,口中发出柔声低呼儿啊,我的儿啊,那声音如歌似泣,既似痴语,又如梦呓,仿佛喉咙中还有着一个喉咙,更有如母狼嗥天,那嗥叫声又从山隙间流出来 也不知怎的,孩子听了这声音,竟奇迹般的不哭了,还伸出自己的小手,让王美人抱,而且,在王美人的怀中,也肯吃东西了,也肯安安静静的睡觉了,一个多月下来,瘦弱的身体就变得胖乎乎的,比平常的婴儿还要健壮。 不过,从那以后,孩子每天都需要让王美人抱上一回,而王美人呢,在抱孩子的时候,看上去,跟正常的母亲没有什么两样。 还有这事,陆恒暗忖,莫非那孩子跟王美人有缘? 直到半月前,平湖公主在玉琉的陪伴下,从花园经过,正好看见王美人抱着孩子从对面走来,平湖公主一眼便认出了王美人,但她更奇怪的是那个孩子,她追上去就问王美人,这孩子是谁的?而王美人好象很怕平湖公主,她把孩子搂的紧紧的,只会说一句话我的,这是我的 复杂,实在是太复杂了,陆恒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个都有两个那么大。 他忽然想起,因为楚王登基,何昭仪想杀王美人泄恨,便是平湖公主出面,保下了王美人,当时,平湖公主就担心,王美人有没有可能会怀上景宗皇帝的孩子,从而决定,先把王美人关起来,观察观察再说,而自己就是在那时,把王美人从皇宫中救出来的。 这么一搅,平湖公主还不认为,那孩子是景宗皇帝的种啊? 靠!这都是哪跟哪! “自从看见那孩子,平湖公主到不怎么骂爷了,她只是奇怪,既然爷你残忍无情的大肆杀戮皇族中人,为什么又要,费尽心机的保住景宗皇帝的这条根,而整件事情,玉琉姐觉得,自己就是有八张嘴都解释不清,于是,玉琉姐也不解释了,任凭平湖公主去胡思乱想” 就玉琉公主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也许在无法解释清楚的情况下,还会添乱的说没错,这就是王美人的孩子,你看,多可爱啊,谁知道陆恒那混蛋搞什么名堂,等他回来,你问他吧而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 陆恒微微苦笑,他猜想,平湖公主的脑袋,恐怕比他现在还要大的多呢。 韩氏施礼谢罪道:“请爷原谅,这些事情,贱内不是不想写信告诉爷,只是,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在信中,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 陆恒点了点头,很是理解。 “在今天黄昏,平湖公主又来了,玉琉姐设酒宴招待她,后来,平湖公主又让王美人抱着孩子进去,说是想仔细的看看孩子,据侍奉酒宴的丫环禀报说,平湖公主已经喝高了,刚才还非常奇怪的问,说这孩子的眼睛,为什么会是海水般的蓝色呢” “实在是不知道,爷,你会忽然回来啊!” 推门而入,首先嗅闻到的就是一股,带着甜香的酒气,以陆恒对酒道的了解,一鼻子就已经闻出来,这是后劲极大的女儿红,至少也有四五十年的窖藏。 呈现在陆恒面前的,是一幅他没有想到的情景。 这是一间四丈见方的宽大厅屋,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靠墙处,放着一排燃烧的火盆,虽然屋外朔风呼啸,但屋中温暖如春。 四只儿臂般粗细的巨烛,摇曳出斑驳光影,因为酒气升腾,而让屋中的一切,都染上了朦胧的淡红。 身穿素袍的王美人,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婴儿,正一前一后的摇动着,口着哼着悠缓的歌谣,明艳绝伦的脸上,绽放着母性特有的慈爱,她还不时伸出纤纤玉指,从放在身前的玉碗中,沾起一滴淡红的酒液,给孩子喂食。 那孩子微闭着眼睛,肉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咂食着伸过来的玉指,蠕动着身子,鼻子发出极其满意的哼哼着,就象是一只吃饱了的小猪。 陆恒走了过去,便是心性坚毅的他,在这瞬间,也被一种柔情,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完全占据身心,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父子天性吧。 他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捏孩子的脸,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家伙呢,不过,孩子并不抬眼瞅他,似乎是也喝醉了。 “宝宝,好乖。” 这时候的王美人,与其说是一名痴呆者,不如说是名最称职的母亲,她说话的语气神情,还有搂着孩子的身体动作,都表现出来了全身心投入的溺爱。 陆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示意那两名因为他忽然出现,而跪到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丫环,领着王美人和婴儿下去休息。 在厅屋的正中,放置着一个长案,案上的酒菜已是一派狼藉,身躯高挑的玉琉公主席地而坐,她满面飞红,星眸迷离,正一杯一杯的饮着酒呢,不过她的动作,已明显的呆滞僵硬,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看那样子,分明喝醉了,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毯上,酩酊沉睡。 便是陆恒的忽然出现,玉琉公主也都没有发觉,此刻,她正跟手上的那杯酒叫劲呢,杯中的酒都已经泼洒了大半,可她还是无论怎么送,也送不到自己的嘴边。 在玉琉公主的对面,是一个身穿绣有华美花边八幅风裙的女子,已经醉得趴伏在案几上,修长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显露出来的曲线,丰满诱人。 那女子长发不束,青丝如流泄飞瀑。 由于是趴伏着,所以看不清容颜,但毫无疑问,这个女子,定然就是平湖公主了。 陆恒走上前去,从玉琉公主的手中,夺下那杯永远都送不到嘴边的酒,一仰而尽。 二百二十六章 一场游戏一场梦 二百二十六章一场游戏一场梦 带着酒醉的迟缓,玉琉公主缓缓抬起了头,当两人的眼眸,在半空相撞,玉琉公主先是讶异,接着,便向是被人大力打了一巴掌似的,身子猛的摇晃了一下,呆呆的,简直不能相信,更似乎是在梦中。 渐渐的,她确定了,她眼中绽放出来的惊喜,能让整间屋子变为灰烬,她嘴角扯动,似哭似笑,更似有无尽委屈在脸上蔓延,接着,便如倦鸟投林般的扑入陆恒怀中,脂玉般的双手,在陆恒胸口起落不停的捶击起来。 她嘴唇颤动了半晌,最后,是能让飞鸟都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的尖叫:“你你陆恒,这个混蛋!你还知道回来呀” 头前两记,力道之重,打的陆恒想吐血,不过到了后面,就变的轻软下来,而玉琉公主的叫声,更渗杂着欢喜和愤怒。 陆恒心里明白,当初南下平叛,自己说什么都不肯带她随军,玉琉可能到现在,都还在生气呢。 陆恒更猜想可知,这些日子,因为平湖公主的责难,玉琉还要小心应对,定然受尽委屈。 正因为两情相悦,此刻,便是千言万语也没有了力量。 有一种眷恋,比世上所有的美酒都更醉人更能让人疯狂。 陆恒用力搂住玉琉公主,仿佛是想通过自己的臂膀,把内心痴热的情感表达出来。 玉琉公主也停止了捶击,死命搂住了陆恒的脖子。 天地都在这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可以听见,彼此因为用力相拥,骨骼间发出的‘啪啪’脆响。 那是一种,相互之间,都要把对方镌入自己身心的力量。 当拥抱分离开来,也不知是因为酒意上涌,还是因为拥抱的太过激烈,玉琉公主都有些脱力了,她紧紧拉住陆恒的胳膊,修长的身子来来回回的摇晃着,不错眼的瞅陆恒,仍然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害怕一眨眼,陆恒便会消失不见。 她舌头大起来般的说道:“陆陆恒,真真的是你回来了么?” 陆恒深情无限:“对,我回来了!” “真真的?” “真的!” “那你喝喝酒。” “好,我喝!” 陆恒伸手把桌案上的酒坛拿起,高举在半空,微微一斜,淡红的酒液仿佛飞瀑流泄而下,陆恒长鲸吸水的饮着酒浆。 片刻之后,一坛酒便点滴不剩,陆恒把酒坛重重的拍放在桌案上,仰天呵了一口气,痛快!实在是痛快! “你你都喝光了,那那我喝什么啊?你赔!” 没想到,玉琉公主摇了摇空空的酒坛,极不满意的喊叫道,接着,她便再次扑入陆恒的怀中。 赔就赔,这有什么啊! 陆恒搂着玉琉公主,如果说,刚才的搂抱,是多日相思的精神呼应,那么,此刻的搂抱,就是**绮念的大爆发,这半年多,陆恒先是忙着平叛,接着是安排地方政务,忙得放屁都崩脚后跟,还真没有功夫放纵一下自己呢。 他的憋闷,就如同酝酿万年的火山。 玉琉的那里好象又大了,不行,得检查检查! 两个人,都象是饥渴之极的旅人,连彼此的衣服都顾不得脱,直接就扯断对方的腰带,开始了另外一个层次上的回归。 淫声和**瞬间成为了屋中的主旋律。 他们完全忘记,在长案的另一边,还有一个酒醉不醒的平湖公主。 半夜醒来,陆恒的头象是裂开般的痛,更口渴的厉害,所看见的一切景物,都是淡红色的,摇摇摆摆,模糊不清。 这酒,后劲还真大。 玉琉公主在陆恒身体的一侧躺着,抓贼似的搂着他的胳膊,正闭眼酣睡,仿佛是一只温顺的小猫,精灵般美丽精致的脸,洋溢着明显可见的幸福和满足。 陆恒可以说是用拔钉子的力量,才把自己的胳膊从玉琉公主的手指间挣脱开来,他站起身,此刻,除了还披着的一件袍服,浑身**。 好渴! 陆恒环视了一下周围,便跌跌撞撞的向窗户边走去,那里,好象放有一个短几,短几上,有个花瓶,插着几枝鹅黄蜡梅。 无数次用鼻子对准目标,又无数次迷失了方向,最后,他被一具温软的身体所绊,摔倒在地,而那具身体因为被陆恒带动,也向后翻倒,撞在短几上,短几上的花瓶摇了摇,倾翻倒下,细小的水流仿佛碎玉一般,洒浇在那身体之上。 陆恒舔着干裂的嘴唇,恶狼般的扑了过去,压在那身体上,张着嘴,仰着头,接着从花瓶中滴落下来的水滴。 最后的一滴水,在瓶沿上,仿佛摇晃了一百年,终于落入陆恒的咽喉,但,这对于饥渴之极的陆恒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陆恒觉得自己如被小鸟啄食了一下,微微有点痛,但很舒服。 陆恒循着感觉向身下瞅去,他看见了一张如皎月出寒江般美艳的脸,此刻,那张脸升腾着红润的醉意,丹凤眼微闭着,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从樱桃小口中,伸出细长的舌头,在轻啜自己的下身,同时还发出惊叹般的梦呓:“好,好大一棵树!” 当然了! 陆恒得意的哼了一声,他已完全迷糊,这个女人是谁?长得还真挺顺眼的,特别是对方胸口那片耀眼的雪白,让饥渴的他,近乎本能的觉得,在那里面,定然蕴藏有无限的沁凉和酥美。 也许,是因为在新婚之夜,便出现了一床两好的情况,所以在以后的夫妻交欢中,玉琉公主也常常因为自己休力不支,而找别的姐妹助战,陆恒习惯般的便认定,这个女人,也是家中的歌舞姬。 如此迷人尤物,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呢? “这,这是梦么?”那女人用鼻子哼出来的声音问道。 “这,这就是在做梦!”陆恒坏笑道,不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你看这雾,都是粉红色的。” “呵!” 那女人仰天长呼,迷离的眼眸,在这瞬间,都能滴出水来,那是一种登上巅峰的满足,屋中,立刻有了比酒气更浓郁的淫媚。 东风吹,战鼓擂,你有名器,我有宝枪,谁怕谁! 欲仙欲死,醉意再次上涌,一切,到真仿佛是在梦中了。 “啊!” 陆恒被一声尖叫吵醒,他从地毯上抬起身,眼睛微眯着,然后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太阳穴处,到现在都还抽搐般的疼,目光渐渐凝定。 一缕晨曦的光线,从窗扉的缝隙间照射进来。 陆恒看见那女子,衣衫不整的站在自己对面,诈尸般的尖叫着,甚至那流瀑般的青丝,都因为激动,要根根倒立而起。 “你,你有病啊?!叫什么叫?!懂不懂规矩!” 陆恒一脸的茫然不解,更有几分睡梦正酣却被吵醒的恼怒:“好象我玷污了你似的” 说着说着,陆恒的话语声,便象是被利刃斩断一般,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那种极度干渴的感觉再次弥漫身心,他盯着那女人,舔着嘴唇,咽喉的肌肉艰难无比的蠕动着:“平平湖” “陆陆恒!” 平湖公主咬牙切齿的说道,酒意退去,她的脸是雪一般的惨白,浑身上下,都在簌簌抖动着,就象是一株在暴风雨中挣扎着的小草。 陆恒身上流露出来的强大气势,打消了她想扑上去,跟陆恒拼命的念头。 她无助的游目四望,忽然,看见了就睡在对面地毯上的玉琉公主。 此刻的玉琉公主,并没被吵醒,仍然在酣睡着,脸上流露出孩子般的天真和甜美。 平湖公主猛得把自己的脸捂上,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面对玉琉了,屈辱的泪水从脸上流淌而下,她向房门口跑去。 在和陆恒错身而过时,她求告般的低声说道:“梦!这只是一场梦!” 陆恒也呆滞般的应答道:“是啊!这只是一场梦!” 二百二十七章 逝水流年 二百二十七章逝水流年 昭泰四年。 陆恒给阿迪娜所生的孩子起名叫陆啸,那小子,天生好动,从来都不肯安份,最喜欢的就是,被陆恒抱在怀里,骑在马背上,疾驰兜风,他能‘咯咯咯’的笑上一路。 这是个可爱的孩子,赢得了众人一致的喜爱。 相国陆平以身体健康为理由,开始半退隐的在家休息,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那庞大身影,就象是天空的乌云一样,仍然笼罩着大齐帝国的每一角落。 基本上,朝中的大小政务,都是由大将军陆恒出面处理,虽然陆恒年仅二十,但傲人的战绩,强硬的后台,统掌全国兵权的实力,再加上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的凶恨,所以,到也没有人敢跟他叫板抗衡。 在陆恒的嚣张跋扈下,顺宗皇帝就象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成为了可怜的摆设。 大将军陆恒重新整合了朝庭军队,他拿出大量钱财,从各个军营中抽调精锐骨干,创建七大营,每营一万五千人,当年,曾训练出天下第一强军冲阵营的歧盛,虽然年事已高,但仍然精神健旺,成为了七大营的总教头。 岐盛此人,似乎天生就以折磨兵卒为乐。 虽然训练如地狱般的可怕,补充和淘汰的数量惊人,但所有人都认识到,以后,七大营的军卒,将是陆恒的嫡系,是在各种战斗中的主力军,要面对很多很多的征伐,想想陆恒对缴获战利品一贯大方的分配方式,是有很多精悍士卒,削尖了脑袋,都想成为七大营中的一员。 而陆石武骆义曹志陈东这些曾跟随陆恒征伐匈奴的悍将,也进入七大营中,参加极具竞争机制的再次培训。 胖子卫元,是所有人中,升官最快的,仗着无人能及的理财本领,当上了大司农府的主薄,负责朝庭钱谷金帛之物的运转。 同时,陆恒还提拔了大批新人,更换了许多地方官吏,大齐帝国的官场都为之一清,再加上秦翔率领大军镇守江南,国内的局势,进一步的稳定下来。 匆匆之间,冬已去,春又来,又是新的一年。 随着朝局和地方上的稳定,再加上大将军陆恒的嚣张放肆,顺宗皇帝常常被他挤兑的,坐在马桶上,痛哭涕泣。 所有人都开始猜测,大将军陆恒会在什么时候,开始篡位夺权,更有一些善于看风观望之人,上书给顺宗皇帝,希望顺宗皇帝能够效仿尧舜,退位让贤。 也有一些自认有气节,又确实有能力的大臣,开始大骂陆恒,说陆恒实在是千古难遇的大奸佞,应该雷劈之,电击之,倾三山五岳,再踩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不能翻身。 在所有人中,最难受的就是顺宗皇帝,他知道他现在仿佛是一只蚂蚁,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陆恒摁死,就算他肯退位让贤,也不一定能摆脱杀身之祸。 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陆恒不但没有接受篡位夺权的建议,而且还当着所有的朝臣,发下毒誓,他永远都不会自立为帝。 他重责了那几位上书的大臣。 难道陆恒不但不是奸佞,而且还是万代罕见的忠良?! 带着这样的疑问,大齐帝国的朝局再次归为平静,并有蒸蒸日上的气势。 而并州的李寿,则利用大齐帝国朝局的振荡,为了能够重新夺回巨鹿城,获得战略上的置高点,他在‘鬼狐’方仲行被调离回京都时,率领五万大军,开始狂攻巨鹿城,但因为新担任城守的陆奉川,守城守得滴水不漏,如铜墙铁壁,几番攻击下来,双方死伤惨重,这时候,陆恒也派军队前来支援,最后,李寿率领着并州军,不得不无功而返。 当年江夏的守城战,再加上这次的卓越表现,陆奉川的军事才能,开始得到了大齐帝国民众的认可,更被军中的人,尊称为铁壁将军,他回首前尘,不由感慨万千,恍若如梦。 也就是在这一年,玉琉公主为陆恒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叫陆峰,相比而言,陆啸无所畏惧,活泼好动,而陆峰则显得安静深沉。 对于这两个孩子,老爷子陆平都喜欢的象是心肝宝贝一般。 昭泰六年,春季。 陆恒惊讶的得知,当年的匈奴三王子巴兰比,已在惨烈的争斗中胜出,他杀死了他的二哥柯胡儿,成为匈奴人新的大王。 随后,那些依靠陆恒提供军械,而在草原上纵横肆虐的马贼,开始被结束内乱的匈奴铁骑,追得象老鼠般的四处逃窜,常常都要躲到大齐帝国的境内来避难。 马贼半天云的首领熊霸,托人秘报陆恒,新的匈奴大王巴兰比,命令弹汉山王帐的武士,每天都要在他耳边喊上五十多遍——巴兰比,你配当匈奴人的大王么?你还记得匈奴人圣地被血洗的仇恨么?——这样的励志话语。 妈了个巴子的,五十多遍?这傻b,也不怕被吵死! 虽然早就料到,巴兰比有可能会统一匈奴,但对巴兰比如此快的就打败柯胡儿,成为新的匈奴大王,陆恒还是觉得意外。 趁他病,取他命,现在,匈奴的内乱才刚刚结束,再加上因为当年的大屠杀,引发的瘟疫,草原上,牛羊病死无数,此刻的匈奴,正是最虑弱的时候,如果不能利用眼前的大好时机,以巴兰比的坚忍和凶狠,再要想踏平匈奴,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要想踏平匈奴,就必须先把并州的李寿解决掉。 边郡三州,并州是和匈奴草原在地理位置方面,交错最多的州郡,如果不能解决并州的李寿,大军北伐进入草原,就会有后路被袭,全军覆没的危险。 陆恒开始从南方调集粮草辎重,同时让陆氏老宅,建造更大的武器做坊,全力打造最精良的兵器盔甲和军械。 昭泰七年,六月。 就在北伐的一切准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随着雨季的来临,是百年难遇的水灾,黄河决口,数万亩良田毁于一旦,中原大地,哀鸿遍野,饿死无数,甚至还出现了易子而食的可怕情况。 陆恒把辛辛苦苦聚集起来,准备北伐的粮草,又全部拿出,赈济灾荒,也幸亏有这些粮草,再加上陆恒发动了所有的门阀豪族,在他们居住的州郡县城,开始施粥救灾,官吏也算清廉得力,才没有出现大规模灾民暴乱的情况。 洪灾过去,可陆恒北伐的大计,也因此而夭折。 昭泰八年,是一个多事而纷乱之年。 为了补充因为灾荒而耗空的国库,陆恒鼓励商贾跟域外之国通商,他甚至还招安了大批聚啸在深山老林的土匪强盗,希望他们能走出国门,开扩视野,放眼世界。 那些识相并响应陆恒号召的强盗,将有可能会成为英雄,当然,如果有丰厚的收获,也应该按照比例,拿出一部分来上交给朝庭,这既是为以前的错误行为赎罪,同时也算是不忘本。 而不识相的强盗么,那也就没什么好说了,直接斩尽杀绝。 陆恒杀人无数的凶名,使他在招安盗贼方面,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九月,随着深秋落叶的飘飞,年已七十四岁高龄的相国陆平,在他的书房中,和他的两个爱孙玩闹戏嬉。 所谓的儿孙绕膝,便是如此的温馨情景。 陆平的举止已然变的迟缓,眼眸中,昔日的威棱也不存在,布满皱纹的笑脸,看上去就象是一个风干的枣核,流溢着慈祥的光辉。 他用手点着四岁陆峰的小鼻子,呵呵笑道:“你小子,这份沉的住气的样子,象我。” “爷爷,爷爷,那我呢?我呢?那我象谁?” 六岁的陆啸扑了过来,伸手便去抓老爷子陆平下颔的胡须。 陆平一边躲闪着,一边笑道:“就你这两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象你爹!” “那,那我爹的性格又象谁?” 这个天真的问题,到让老爷子陆平一愣,是啊,陆恒那个混小子,象谁呢? 和两个孩子玩闹了一会,陆平感到有些疲累,他示意身边的护卫把两个孩子领走,自己坐在书房中闭目休息,这一次,他闭上的眼眸便再也没有睁开,安详的样子,让他身边的护卫甚至都以为,他只是永远的睡着了。 陆恒为老爷子陆平举行了盛大葬礼,京都全城缟素,纸钱纷飞,白布甚至都卖脱销了,这种治丧规格,就是景宗皇帝死时,也有所不如。 在拜祭老爷子陆平的灵堂上,白发白须白袍的方仲行翩翩而来,他手握长笛,一曲‘送别’吹的宛转低徊,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便是在街头上吠叫的野狗,听到那笛声,叫声也变为了呜咽。 曲罢,方仲行口吐鲜血,扶柩而亡。 一对肝胆相照,共同面对激流险滩数十年的老友,就这样,在同一天里,驾鹤西去。 陆恒披麻带孝,赤着双足,徒步护送灵柩,回返千里之遥陆氏老宅的墓地。 在护送灵柩回返江北的路途上,陆恒得知,后宫何昭仪顺宗皇帝,联络了一些京都新兴的门阀豪族,还派人去找李寿,准备利用相国陆平的忽然死亡,朝局再次动荡的机会,而发动政变,夺回失落的权柄。 他们不但拉拢各方势力,许下无数好处,还阴谋想要刺杀陆恒。 接到消息后,陆恒没有理睬,仍然按照原计划,继续护送灵柩回返江北,到达江北后,他宣布,他要在墓地上守孝一百天,同时传了一道军令,让已是七大营将军之一的陆石武,率领贪狼营的一万五千人,连夜进驻京都,维护治安。 陆石武就象是一只从铁笼中放出来的凶兽,在率军进入京都的当晚,就开始大肆杀戮起来,便是顺宗皇帝,也被撵得鸡飞狗跳般的在皇宫中四处躲藏。 因为夜色漆黑,再加上慌不择路,顺宗皇帝一不小心,“啊呀”一声,便掉到了后宫的深井里,他实在是太胖了,从半空中掉落到了一半,便被井壁卡住,顺宗皇帝清楚的看见,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在他头顶上方的井沿,忽然冒出了一个极其丑恶的头颅,豹眉环眼,目射凶光,居高临下的打量自己。 那个脑袋光秃秃的,映照着周围火把的亮光,就象是一个小灯笼。 “快!救救朕!” 顺宗皇帝拼命挣扎,但越是挣扎,他的身子就卡陷的越紧,肋骨都要被挤断了,顺宗皇帝惊恐万状,他仰着头,嘶声喊叫:“快来救救朕啊!朕有重赏!” 那个脑袋消失了,顺宗皇帝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对方马上就会垂落绳子下来救自己,却不了,他等到的是一线从半空中撒落下来的腥臊液体,和放肆之极的大笑格老子的,朕?朕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啊?多少钱一斤? 就在顺宗皇帝又惊又怒之时,传来轰隆巨响,泥土碎石撒落而下,井口被一块巨石牢牢封死。 “朕是皇帝啊!朕是大齐帝国的皇帝” 这,或许是留在人世间的最后声音。 后宫何昭仪当晚悬梁自尽。 经过当年的京都血夜,再加上陆石武的再次杀戮,皇族血脉,几乎是荡然无存,当陆恒从江北回到京都,竟然要面对一个可笑的问题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么,谁才有资格,来担当大齐帝国的皇帝? 因为陆恒曾经当众许下誓言,绝不登基称帝,他不可能失信与臣民,所以在最后,陆恒与玉琉公主所生的孩子陆峰,便以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成为了大齐帝国新一代帝王――肃宗。 时光如梭,岁月如流,转眼前,数年时间就匆匆而过。 平康五年,八月。 并州李寿联合匈奴大王巴兰比,聚兵十五万,打着‘还我正统’的口号,挥师南下。 说实话,这样的口号,李寿还真有资格,因为他可是太祖皇帝的嫡系子孙。 威远王上柱国大将军陆恒,率军北上,迎战对方联军,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大战,因此而拉开序幕。 二百二十八章 遭遇战 二百二十八章遭遇战 自从昭泰六年,陆恒就天天琢琢磨着,何时才能率军北上,荡平李寿,歼灭匈奴。 他数次在孟津关集结粮草,整军备,训士卒,为北伐做准备,但因为种种意外,再加国内的诸多事物缠身,又数次的被迫放弃计划。 当成为国家最高权力的统治者,那句‘兵者,国之大事也’的真理性,便越发有了真实感受,要想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需要考虑许多方面。 无论是李寿,还是巴兰比,都是可称之为一代枭雄,绝对不可轻视的人物,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便贸然举兵北上,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惨败亏输。 陆恒虽然好战斗狠,但陆恒绝对不是一个鲁莽的人。 到了平康五年,陆恒反到不着急北伐了。 这些年,随着政局逐步稳定,国内实力蒸蒸日上,兵精甲足,民众富强,随每一天过去,为北伐所做出的准备就更加充分,获得胜利的可能性就加大一分。 陆恒曾鼓励地方武装强盗武装私人武装,进入并州和匈奴境内去骚扰劫掠,更把训练的日渐成熟的七大营,也依次派出,通过实战,而达到练兵和检验将领本事的目的,同时还使整体战略态势,使终保持着,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大规模攻击的压迫。 轮战的好处,到了平康五年,就充分的显示了出来,经过经年不歇的侵袭,昔日号称西北三郡最富的并州,已经到了民众饥不裹腹衣不保暖的程度,有大批灾民逃离出来,而匈奴人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也经常会出现,一些小的部落在一夜之间,因为遭遇忽然袭击,而被屠杀灭族的情况。 因为大齐国的国力和纵深,这种对耗,如果能长期延续下去,或许都不用发动战争,就可以把并州叛军和匈奴人,拖入消绝灭亡的可怕境地。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于是,在平康五年八月,秋风初起马正肥时,并州叛军和匈奴人,组成了一支人数多达十五万人的联军,先是以奇袭的方式,攻下了上谷中山国,然后跨越西河,兵压长关上党平阳。 李寿和巴兰比也清楚的知道,以他们这点兵力,要想攻到洛阳去,无疑是痴人说梦,他们现在最大的战略目的就是,以黄河为界,吞并幽冀二州,从而获得更大的战略空间。 夜风呼啸。 寒月如刀,数点星光,仿佛是来自幽冥的注视。 数千大军在黑暗中快速行进,雄骏的战马虽全力奔驰,鬃毛飞舞,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唯有高举的大旗,因为夜风的撕扯,而猎猎脆响,旗面映着清冷月光,可以隐约看见,上面绣着一只巨大狼头,啮牙滴血,神态狞厉。 “快!快!跟上,别他妈的跟个娘们似的!” 陆石武在夜色里瞪着眼睛,恶狠狠的骂道:“陆新,把旗收了,风这么大,还举着,你” 一个“傻”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强行的咽了回去,陆石武马鞭一抖,已在陆新身上,用力抽了一记。 虽然陆石武就算是够高够壮的了,但那个举旗的兵卒,却比陆石武还要高上一头,青蛙眼,更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兔唇,此刻挨了一鞭,却也不恼,回过头来,憨憨一笑,暴出两颗森森白牙,然后就手忙脚乱的在疾驰中收卷大旗。 儿臂粗细的丈八旗杆,足有六十来斤,但在他手中,竟如茅草般轻巧,只是旗面收拢后,他便把旗杆横放在鞍前,立刻把身体两侧的几名纵马疾驰的兵卒,给撞翻到了地上。 陆石武气急败坏的骂道:“竖着,竖着拿,你他妈的,也太笨了。” 于是,陆新又手忙脚乱的把旗杆斜竖立起来,这个过程,又撞翻了一名兵卒,陆石武直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陆新,就是陆展的三公子,当年,曾被派到蜀东盗贼总寨去当过人质,不许任何人喊他傻的那个少年,此刻,昔日的顽童已经变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兵卒。 也不知陆恒看中了他那点,当年,就说这小子是个人才,在结束人质生涯以后,被陆恒安排着,送到了隐龙营去训练。 因为身份特殊,再加上陆恒的特别关照,而且陆新在训练时,还真是有一股不怕累不怕死的狠劲,十多年以后,随着前些日子补充兵员时,便被选入七大营。 说来也巧,陆新入营的当天,正好赶上陆恒来营中校军,那天,风出奇的猛,有些帐蓬都给掀翻了,更把校场上的大纛也给吹折,发出‘嘎嘎’怪异声响的缓缓倾斜倒下,这傻小子站在大纛的旁边,硬是依靠自己的两只手,把大纛给牢牢抱住,固定在狂风中,屹立如山,显露出来了一手惊人神力。 陆恒当时便决定,让他到贪狼营来当掌旗官。 论起辈份来,陆石武和陆新还是堂兄弟呢。 陆石武可是知道陆新那个古怪毛病的,所以,陆石武真的不想要陆新,他知道自己,说话没有把门的,对手下人也向来是又打又骂,踢踢屁股,拍拍脑袋,骂爹操娘,这在陆石武看来,都是亲热的表示,要是那一天,无意中说出一个‘傻’字来,陆新这个犟种,还不喊着“谁是傻b”,追着他满校场跑啊,那也太丢面子了。 但陆恒的安排,陆石武又无法拒绝,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前些日子,没有听从陆恒的命令去背兵书,所以陆恒把陆新派到贪狼营来惩罚他。 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恶毒了! 陆石武摔了摔脑袋,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陆新,免的越看越上火,他伏在马背上,催马疾驶,感受着身周景物的快速变幻,听着夜风从耳边‘呼呼’吹掠而过的哨音,心中燃烧着既将战斗的激情。 这一次,为了能够抢到突袭的任务,实在是不容易。 只要是战士,就没有不想浴血杀敌,建功立业的,在军议时,所有的人,都挤破脑袋般的想把突袭的任务抢在自己手中。 吵嘴骂架热嘲冷讽相互揭老底,陆石武最后,甚至把竞争对手骆义的裤腰带,都给偷偷割断,然后站出来说:一个掉裤子的都统,让他去玩成突袭的任务,怎么能让人放心呢?还是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陆石武来完成吧! 当时,骆义差点没有跳起来跟他拼命。 最后,陆恒权衡再三,还真的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并且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一次,能否全歼并州叛军,还有匈奴人,可就全靠你了把陆石武激动的,差一点没昏过去。 是的,这次率军突袭,确实关系重大。 面对气势汹汹南下的联军,陆恒的打算却是,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陆恒要把所有的敌人,一个不留的全部歼灭。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陆恒故意在起兵时显得迟缓当然,这个迟缓是看不出来的,更多的时候,会让人以为,陆恒是在准备大战前的辎重而任凭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攻下了上谷中山国,再跨过西河,兵压长关上党平阳。 在这段时间里,陆石武率领三千贪狼营精骑,已经连续数日的躲藏在西苍山的山麓里。 之所以只率领三千精骑,是因为那片山麓太小,隐藏的人数如果再多,就会被发现。 连夜突袭的任务就是,借着夜色,去把西河的渡口强夺下来,然后陆恒率领大军从南压下,这样,联军要想回返北方,就只能从西边绕路,真正的决胜战场,将是在西边安庆的北荒原上。 陆恒打算,让联军的血肉,成为北荒原花草的永久肥料。 能否把联军逼到北荒原上,就看陆石武这次的突袭能否成功,并且,在陆恒率领大军从南压下时,能否坚守住渡口,不放跑一名联军。 做为战略重地,完全可以猜想出来,联军在西河渡口,必然留有重兵防守,所以这次突袭,既要有雷霆般的狂猛,又要有收割般的速度,同时,还要象铁壁一样,抗住联军发现被围困后,为了夺路而逃时的疯狂反扑。 率先纵马转过一处山角,陆石武的肌肉忽然下意识的绷紧,浑身泛冷,寒毛根根立起,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这瞬间,变得沉重而凝滞。 完全是出与本能,陆石武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这是一种老战士历经生死磨炼,对危险既将来临时,特有的第六感知。 但,危险在那里? 陆石武瞪着眼睛四处搜索,双眸迸射出刀锋般寒茫,他把口中含着的竹哨轻吹了一声,示意所有人都小心戒备。 裹着厚厚羔羊皮的马蹄,在疾驰中起落无声,马背上的精骑个个都把刀移到了顺手位置,他们伏低身子,拉下狰狞面甲,就象是张弓欲射出的箭矢。 那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便是跨下的骏马也显示出了些许不安。 忽然,借着天空中那一轮弯月,陆石武看见,在前方百丈远的地方,出现了几个黑影,接着,是更多的黑影升起,就如快速起伏的波浪,滚滚而来。 同样的蹄落无声,但马的响鼻,还有甲片相撞的哗哗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是如此的刺耳惊心。 “铮” 双方几乎是在同时,都发现了对方的存在,随着一声裂帛般的清吟,各自都从疾驰的马背上,同一时间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整齐如一的动作,使手中的优质长刀,发出金属掠空的颤音,每一柄刀刃折射的寒光,又前后连缀成线,就象是两道闪电,从夜色笼罩大地的两边忽然显形出来,接着,又充满血腥凶厉的快速接近着。 虽然夜色如漆,但黑暗中,同时闪烁着无数双狼一般的嗜血凶睛。 对方都意识到,对方是一队强大的铁骑。 “亚都哈?” 在双方相距百步远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一声厉叱。 “亚都哈?” 陆石武也反问了一声,话一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亚都哈’是匈奴语‘什么人’的意思,对方是匈奴铁骑。 格老子的,怎么在这里就跟匈奴人碰上了?! 对方听到陆石武用匈奴话,字正腔圆的反问,显然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放缓马速,继续用匈奴语追问道:“我们是金帐狼骑,你们是那个部落” 陆石武用战靴上的马刺,狠狠顶着马腹,使跨下的战马全力加速加速再加速,百步距离,转眼即至。 “我们是是是你爷爷!” 陆石武狂野的吼叫道,他长刀高举,抽出一道比月光更加凄冷的圆弧,已把那名满面惊惧,勉力举刀招架的匈奴汉子,连人带刀的劈成了两半。 “杀!” 陆石武第一个纵马冲入匈奴人的铁骑中,鲜血飞溅,惨嗥顿起。 “轰!” 随即,两队铁骑的相互冲锋,就如两道迎面相撞的滚滚洪流,全力拍击到了一起,发出暴雨雷鸣,摧毁天地般的巨大声浪。 “杀啊!” 无论是匈奴人,还是陆石武所率领的贪狼精骑,都撕裂喉咙般的喊叫起来,同时把手中的长刀用力挥劈砍下,黑暗之中的遭遇战,根本就看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所谓的战术配合,更是牛皮空谈,在这个时候,要想保住性命,只能依靠个人的勇武,和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手中的长刀,把身周的敌人全部杀死。 时间仿佛成为定格,空气也似凝滞。 接着,又随着一道道刀光低吼撞击惨嗥,如火山般爆发开来。 二百二十九章 相逢 二百二十九章相逢 天色渐明,战斗仍然在继续,淡白的晨曦里,升腾着腥红的雾气,整个旷野,交织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铁骑,最具有杀伤力时,是冲击挥砍,但现在,双方纠缠在了一起,无分彼此。 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鲜血汇成了河流,受伤的战马趴卧着,伸着脖子惨嘶,随即,就被头顶上空,盘旋飞舞的铁蹄踩踏成肉浆。 “呜” “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同时从旷野的两端响起,瞬间,那声音弥漫天地,接着,是能让大地都震颤的马蹄声,无数士卒从远方冒了出来,他们喊叫着,挺举着兵器,加入战斗中。 小规模的遭遇战,随着各自人员的加入,渐渐变成了大型的战阵攻杀,如同绞肉机一般,收割生命。 滚滚烟尘被风吹散,显露出来了双方刀如海枪如林,铁甲铿锵如带状延展到天际的大队人马。 北边的小土丘上,耸立着两个羊毛大纛,众卫士如同群星拱月般,守护着骑马站在土丘最顶端的两个人。 “王爷,你看。” 战场上,瞬息的犹豫,都有可能决定整场战役的胜败,在这个时候,再去讨论昨夜派出,准备埋伏起来,袭击陆恒右翼大军的金帐狼骑,为什么会在半路被截击的问题,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 年已五十,身披黄金甲胄,面如冠玉的李寿,扬着马鞭指指点点的说道:“这个地形,很特别啊,对于双方而言,都不适合大军列阵展开,王爷,你率人坚守住这边,我领军去占领那边的山岗,这样,我们就有了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 李寿阴冷的声音里,遽然多了某种炽烈的情感:“也许,借着地利优势,大军再狂卷而下,凭此一战,便可斩杀陆恒,大获全胜呢。” 独眼鹰鼻的匈奴大王巴兰比,循着李寿马鞭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又瞅了李寿一眼,狼一般的窄脸上,闪过嘲讽的笑意,他点了点头,同时手一挥,示意手下的匈奴铁骑摆开阵式。 不错,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地形,莽莽青山环绕着一块巨大的谷地,中间,偏偏脊梁般的多了一道巍巍山岗,谁能够占领那道山岗,谁就能抢到整战战役中的地利优势,这,是无庸置疑的。 但脚下这个小土丘,也同样重要,如果守不住这里,冲到山岗上的大军,就如无根浮萍,会被困在了孤岛之上。 而要坚守住这里,就要承受敌人冲击,会造成的巨大损失,这,也是无庸置疑的。 不过此刻,却不是斤斤计较之时,同时,巴兰比对自己的八万匈奴铁骑,又有着强大的信心。 哼,李寿,你现在就开始算计人了,等斩了陆恒以后,再慢慢的跟你算帐。 听着高亢入云的喊杀声,看着前方人仰马翻鲜血飞溅的场面,感受着胯下战马的抖动,和充满战斗激情的低嘶,昔日受尽侮辱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画卷般闪现着,年已三十的巴兰比,忽然有种想仰天长啸的冲动。 陆恒,你来了么?! 李寿率领着手下的三万精骑,仿佛箭头一般,直扑向山岗的最高处,另外的四万步卒,则如鹤形展开双翼,庞大而有序的步步为营的随之跟上。 战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这些久经训练的四万步卒,就是李寿的正,这无坚不摧的三万精骑,就是李寿的奇,虽然是在和匈奴人联合作战,但骨子里,李寿最相信的还是他自己,所以他排开的阵形,攻守兼备。 近了,越来越近了,还有四五百步远,就是山岗之巅。 在疾驰中,李寿忽然觉得眼角,掠过一抹寒芒。 此刻,如同血色红丸的太阳,正从远处的地平线升起,秋天的风,却在忽然间,有着冰冷的寒意。 首先看见的,是一只闪着寒光的枪尖,映射着朝阳,随那枪尖的缓缓升高,一面血色大旗跃然出现,并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绣着一个深黑色的‘陆’字,张牙舞爪,流露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势。 陆恒,想不到这时候就与你碰面了!你你也看中这个山岗了么?! 瞬间,是满嘴苦涩,是渗杂着深深恨意愤怒,和一丝压抑不住欣赏的复杂神情,出现在李寿的眼眸中。 收缰驻马列阵。 这时候,再继续冲击,强占山岗已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列阵守候,等着两翼的步卒跟上,再与对方决一死战。 只见对面血色大旗下,出现了一个纵马疾驰而来的黑色身影。 实在是太狂妄了,那高大身影,竟然是不着甲胄的宽袍,两只大袖因为高速疾驰,仿佛翅膀一样在身后展开飞舞,长发不束,刀削斧砍的脸颊上,有着一道闪电般抽动的伤疤。 这身影,曾无数次在噩梦中出现! 此刻,那人也正从大旗下面,抬眼向这边瞅来,两人的目光,对撞在了一起。 虚无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刀剑交击的低鸣。 “陆恒!” 这声低呼,几乎是从齿缝之间挤出来的,发出毒蛇吐信般的丝丝怪响。 李寿的眼眸下意识的收紧,他身披的华美大氅,也不知是因为迎面吹来的朔风,还是因为从对面传来的那无法言谕的威压,‘唰’的一声,向后伸展开来,如同一片受到惊吓,而准备逃逸的云。 在陆恒的身后,出现了一道弥漫视野,折射着无数钢铁寒光的滚滚洪流,又因为陆恒手掌的猛然抬起,那道明明可以,如泰山压顶般奔泻而下的洪流,竟有奇迹般的停止了滚动。 因为大力拉缰,无数战马在同时扬蹄长嘶,鬃毛炸碎,在阳光的朝射下,纷乱而迷离,但却没有再踏前一步。 这种含蕴万钧之力的停驻,森严如铁的纪律,却比奔泻而下更显示出来了力量,因为,那是一种如臂使指,引而不发的极致。 这些年,李寿曾无数次面对战阵,面对厮杀,但在此刻,他也不由微微变色。 雄浑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的响叫着,更有一枚枚鸣镝用刺耳的尖叫,撕裂长空,这些举措,都是在指挥身后的兵卒,即时调整战阵布局,更有弓矢,射住双方阵角。 对于所有人而言,双方中军主力的意外相遇,都是一件措手不及的事情。 “李寿?” 随着一声喊叫,是能把天上乌云都震裂开来的狂笑:“生命,真是一件让人充满欢喜的过程啊!” 陆恒黑袍狂舞的身影,似乎刺破苍穹。 欢喜? 欢喜个屁! 片刻之后,李寿明白过来了,他冠玉般莹然的脸色,闪现过一抹受到轻辱的潮红,陆恒,看来,你是把我李寿,当成一道可以任意品尝的大菜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寿扬鞭叱喝道:“谁人替我上前,去取这狂妄之辈的头颅!” “未将愿往!” 话音还没说完,一名身骑枣红烈马的悍将,已从李寿背后闪身出来,催马挺枪,如同狂飙一般的向陆恒扑去。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三五年。 距离陆恒率领陆氏族兵奔袭匈奴山城的昭泰二年,已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由于交战厮杀,双方的阵营中,都涌现出来了许多斩将夺旗的猛将,可陆恒的名字,就象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星辰,而被世人尊为天下第一刀,至今,在茶坊市井间,还有人说唱着陆恒当年,以纵横之鞭的势头,横扫草原,在弱水河边,一刀劈杀血狼楼班的传奇。 只是,这些年,陆恒晋身为王爵,掌全**政大权,再非当年一怒杀人流血五步的轻狂少年,便是陆恒的属下,也没有几人看见他再次挥刀。 所以,对于陆恒天下第一刀的威名,有很多人,都渐渐抱着怀疑的态度,特别是做为并州一方,敌对阵营的勇士,他们经常叫嚣着,要用陆恒的性命,来见证自己的勇武。 对于他们而言,关于陆恒怎么怎么厉害的那些传闻,都他妈的是因为陆恒今日的身份地位,而在拍马屁吹牛皮呢。 此刻,从李寿背后冲出的人叫曾彪,是并州军中威名最盛的猛将。 陆恒冷笑,现在双方都在列阵对峙,如果自己率军不顾一切的冲击敌军本阵,可能会胜,但也可能会败,因为这个地形,实在是太过窄小,并不适合大军完全展开。 对面的并州军,列阵相候,恐怕也是因为没有胜利的把握吧。 自己的手下,是经过十年训练出来的精锐,李寿的并州军,匈奴人的铁骑,又何尝不是百战雄师? 所以陆恒打算,先跟敌军对峙着,等后面的弓弩步队上来了,等秦翔率领的铁骑按照他刚才的命令,抄了联军的后路,他再中间开花般的发力。 此刻的陆恒,仍然抱着,要把联军全歼的心思。 来的好!便斩你祭旗! 盯视着疾驰而来的敌骑,陆恒制止了身后部将们的请命,他手一抬,一柄七尺长刀,已变魔术般的显现出来,清冷的寒光,象水银一般,在锋刃间游走不定。 有多长时间了,没有亲自上阵上敌,久违激情,让陆恒的双眸,闪动着嗜血的兴奋。 双方列阵的千军万马,在此刻,都情不自禁的瞪大眼睛,摒住呼吸。 万众瞩目下,只见陆恒跨下的战马先是一个人立,接着,发出一声狮虎般的咆哮,狂奔而出,陆恒那身宽大的黑色袍服在一起一落之间,再次猛然向后伸展开来,仿佛来自地狱的黑色火焰,熊熊燃烧。 一人一骑,竟然给人一种山崩海啸的力量。 “杀!” 蹄声似奔雷,双骑在快速接近着,曾彪的咽喉中,发出遭遇强暴般的高亢喊叫,似乎唯有如此,他才能使自己,保持着继续向陆恒冲锋的勇气。 在双骑即将交错的瞬间,曾彪从马背上猛然挺身,啮牙咧嘴,把长枪对着陆恒的心口,用入洞房的力量刺出。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片刀光,一片如东海月升,璀璨的让人下意识闭上眼睛的亮丽刀光。 “杀!” 两军列阵的士卒,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喊叫起来,这种勇士对决,最是能激发做为一名战士,骨子里的那份荣耀和热血,密如急雨的马蹄,那里是在踩踏着草地,分明是在踩踏他们的心灵。 喊叫声蓦然而止。 双骑交错而过,所有人都觉得眼睛一花,根本就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筝鸣般的刀啸,余音缭绕的扩散开来。 只见曾彪仍然保持着纵马疾驰,挺枪突刺的悍勇身姿,但在冲出十多步远后,先是闪着寒光的枪身悄然断裂,接着,曾彪的上半截身子,就象是被劈开的木柴,也开始错位偏移。 那飘在空中,缓缓落下的上半身,随即,就被受到惊吓战马的后蹄踢中,平飞了出去,鲜血如瓢泼洒下。 这时候,曾彪口中那声喊叫着‘杀’字的长音,才算是完全断绝。 这,这是什么样的一刀啊?! 所谓的劈山开石,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寂静无声,唯有风,从青草的缝隙间吹掠而过。 陆恒圈马而回,黑袍如波涛一样起伏着,一滴血珠顺着长刀的锋刃,缓缓滚动着,又在刀尖处徐徐滴落而下,所有人似乎听见了,血珠掉落在草地上,那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悸叫喊。 陆恒长刀遥指,笑道:“李寿,你手下,都是这样的废物么?” 这时候,众人才回过味来,陆恒手下的兵卒,一个个热血沸腾,他们用手中的兵器大力敲击着胸甲,纵声高喊,意气飞扬。 而并州军,则色变气沮,满面惊惧,不敢正视在场地中央,横刀立马的陆恒。 “备战!备战!!” 李寿下意识的喊叫道,策马后退,他觉得陆恒刚才扬刀一指,虽然相距颇远,但有股仿佛实质般的杀气却已扑面袭来,自己身后虽有千军万马,但陆恒要是策马冲击而来,夺取自己的性命,却是根本就阻挡不住的。 退后两步,李寿反应过来,知道此刻,正是士气可鼓不可泄之时,当下冷笑道:“陆恒,你不过是有匹夫之勇,这可敢冲击我的战阵?!” 就在此刻,从远处,遥遥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喊。 二百三十章 转折点 二百三十章转折点 就在陆恒和李寿两军对峙,各自虎视眈眈之时,相隔数千步距离,原本厮杀在一处的战场,却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做为接应者,骆义率领玄武营的兵卒,也从后面赶了上来,他发现前方的地域太过窄小,不适合兵力展开,就算自己率军上去帮忙,也只是混战一场,不能获得绝对胜利。 于是,骆义示意手下的兵卒停止前进,同时把弩床推出,以半月形列阵,两边留出狭窄豁口。 陆石武率领的贪狼营,全部都是骑兵,都是悍不畏死的彪形大汉,以冲阵破敌为主,是七大营中最快锐的刀锋,而洛义所率领的玄武营,则是步骑结合,更配备有重甲橹盾锁子马还有大批弩床,可以算的上是最厚重的盾牌。 骆义坚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够正面冲垮玄武营的阵式,能够在玄武营弩床的攒射下不崩溃。 “陆石武啊陆石武,想不到你小子,也有吃憋的时候啊!” 骆义一边幸灾乐祸嘲笑着,一边命令道:“吹号,打旗语,让陆石武那个秃瓢,率领他的人马,从我战阵两边的豁口退下,我要让他看看,我们玄武营是怎么打仗的,我更要让他明白,我们玄武营,才是七大营中的最强战力。” “以后,他陆石武在我们面前,再也没有嚣张的资格了。” 骆义热血沸腾,连呼吸都要粗重了许多。 陆恒组建的七大营,可以说是集大齐帝国全国精锐,在后来的十年间,又经过不停的筛选淘汰完善,每营各有特长,无分上下,但七大营的几个统领,个个又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物,相互之间彼此不服,在这七个人里面,陆石武骆义曹志三人,可以说是叫板最厉害的,如果不是因为军规所限,都有可能拉着属下人马,找个地方厮杀一场,来分个名次高低。 军人,争抢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用敌人尸骨,堆垒起来的荣誉么! “呜” 听到牛角号声,凶兽一样凌厉挥砍,浑身上下仿佛血洗的陆石武,翻腕一刀,将一名迫身近前的匈奴铁骑劈落马下,然后旋马回身,长刀幻化出一个滴血光轮,护住全身要害,这才回头瞅了一眼。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七大营之间,也经常搞个联合演练什么的,所以陆石武瞬间便明白了骆义的意思。 战争,就是为了胜利,如果自己不能迅速退出混战,等骆义以弩床形成的半月战阵压迫上来,到时候,万弩齐放,敌我皆亡。 此刻,大队人马压上来了,再继续进行混战已经没有意义。 只是,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拼杀了大半个晚上,却让骆义这家伙来摘桃子。 “撤!撤退!” “撤出战斗!” 陆石武扭头对身后的号兵喊叫道。 号兵一手提着刀,一手把跨在腰上的牛角号擎起,吹出撤退的短音。 虽然是混战绞杀,但做为一军主将,陆石武的身后,永远跟着数名护卫号兵,和高举贪狼大旗的陆新。 相比陆石武的杀气腾腾,威风凛凛,掌旗官陆新是所有人中最狼狈的。 他虽然力大无比,但抱着一个有两丈多长六十多斤沉的旗杆,绝对不适合贴身肉搏,如果不是因为他抱着的大旗,代表着贪狼营的荣誉,所有的士卒都豁出性命的保护他,虽然穿着双层铠甲,恐怕也早就被匈奴人的弯刀给砍死了。 陆新鼓着青蛙眼,撅着兔唇,头盔歪斜,肩膀上的披甲也掉了,脸上和身上溅染着浓稠的鲜血,怀中更有一个,不知是谁人的血淋淋的断臂,举着大旗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一脸受到惊吓的神态,好象没有听见陆石武命令撤退的话语。 对于刚刚步入战场的陆新而言,这样的惨烈厮杀,地狱场面,有些超出了他心灵所能承受的范围。 梦游般,陆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边。 “呜呜” 从匈奴人的营阵,也传来了命令退出战斗的号角声。 混战的双方开始逐渐脱离,一派狼藉的战场显露了出来,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卧的战马,和在血泊中呻吟惨嗥的士兵。 金帐狼骑的万骑长图巴,几乎把牙都要咬碎了,腮边的每一根胡须都在颤栗。 他不甘心!!! 在万骑长图巴的心中,他手下的金帐狼骑,是天下最强大的队伍,任何一名士卒,都能轻而易举的杀死十多名汉狗。 关于十多年前,追杀奔袭穹庐山城陆氏族兵的失败,那只是一场意外,再说了,当年的血狼楼班,又怎么可能有他图巴勇武睿智呢? 可昨夜的遭遇战,却让万骑长图巴的骄傲,几乎要崩溃塌陷。 五千多名金帐狼骑,此刻,还能够骑在马背上,退出战斗的却只有二千来人了,从地上横七竖八倒卧的尸体就可以看出,大多数都是他的手下,也就是说,接近三千名金帐狼骑的勇士,永远失去了性命,而敌人呢?杀死的敌人最多才一千多点,这,怎么可能? 万骑长图巴认为,这是因为昨晚天太黑,在骤然遇袭的情况下,他手下的狼骑都还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而被卑鄙无耻的暗算了。 万骑长图巴还认为,这是因为敌人的盔甲太厚,便是以他的力量,在劈斩了三四个敌人后,也有力竭停滞的感觉,优质的龟兹弯刀上,更出现了米粒大小的缺口,而且敌人挥舞着带有齿刃的长刀,样式也太过怪异凶厉,他手下的狼骑,就是因为一时间的不适应,所以才吃亏的。 万骑长图巴更认为,金帐狼骑最大的优势,是依靠从小就练出来的精湛的马背功夫,在策马狂奔中,旋风般的挥舞弯刀,轻捷的象一片云,让敌人防不胜防,悍猛的象闪电,让敌人无可阻挡,战斗的失败,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双方绞杀混战在了一起,他手下的狼骑,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长处。 一千个不忿,一万个不服,但因为身后,命令收兵的牛角号声,万骑长图巴也只能瞪着血红的眼睛,约束手下退出战斗,但在内心深处,图巴却有着一股几乎要压抑不住的冲动,那就是再次扑上去,让手中的弯刀渴饮敌人的鲜血。 就在这时,图巴看见他手下一名叫托马斯的千骑长,或许也如他一样,有着深深的不忿,所以在后退的过程中,一个单蹬俯身,用手中的弯刀高高挑起一柄,斜插在草地上的滴血弯刀,然后扭转身形,扬声吐气,用力挥砍。 “铛” 阳光下,那柄被高高挑起的弯刀,在升到最高处后,又堕落而下,托马斯的挥手疾劈,正击中在弯刀的刀柄处,随着一声脆响,那柄弯刀猛然发出一声厉啸,幻化成为一道快速旋转的光轮,电射而出。 这一手,是托马斯独有的绝活,所有的匈奴战士都情不自禁的喝了一声彩,循着刀光瞅去。 战场上,也存在着潜规则,如果交战的双方,都同时吹号示意后退,那么,就不能再用射箭等方法暗算对方。 所以,那柄电射而出的弯刀,不是要杀敌,而是要羞辱对方,目标选择的是,对方队伍最后面,斜指长空的贪狼战旗的旗杆。 “嗖” 仿佛只是一阵风,更何况此刻的陆新,还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他只觉得手中一震,便看见自己高举在半空的大旗,以一种缓慢的姿态,中分断裂,斜堕而下。 接着,陆新胯下的战马,也不知道踏到了什么,忽然间,受到惊吓般的人立长嘶,使抱着半截旗杆,毫无准备的陆新,从马鞍上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 这个屁墩,正砸在一滩汇聚的血泊上,血水四溅,发出能让整个战场都听见的脆响。 短暂的寂静后,所有后退的匈奴人都哄笑起来,并刻意的使这哄笑声高亢入云,借此舒解心中的郁闷,而万骑长图巴的声音,是所有人中最响亮的,他远远的指着陆新,一边嘲笑着,一边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 随着图巴的叽叽咕咕,他身周的匈奴人跟着高声怪叫起来,似乎就因为对方战旗被斩断,陆新摔落到地上,他们因此而成为了刚才战斗的胜利者。 率领手下精骑,在撤退途中的陆石武,圈马回身,正看见陆新的窝囊样,恨不能冲过去,把陆新给劈斩了。 丢人! 实在是太丢人了! 就在这时,只见身材高大魁梧的陆新,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他捡起那杆被斩断后,只有**尺长的贪狼战旗,指着对面的匈奴万骑长图巴,憨憨的问身边一名贪狼营的战士:“他,他在说我什么?” 那名贪狼营的战士并不通晓匈奴语,不过,他也在心中暗怪陆新丢人,当下,没好气的回答道:“说什么?说你傻呗!” 只见陆新那双青蛙眼猛然凝定,直愣愣的瞅着百步远的图巴,接着,他整个都仿佛苏醒过来般,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眼眸中,更流露出某种带有疯狂的兴奋。 “按住他!” 听到两人的对话,陆石武心中一惊,喊叫着,催马赶了过来。 但已经晚了,只见身材雄壮的陆新,燥热般的拉开了自己的衣襟,用的力量之大,甚至连陆恒赐给他的内甲都给撕裂了,裸露出肌肉虬结的胸膛,他双手握拳,指甲把手掌刺破了都没有发觉,冲着远处的图巴嘶声狂吼。 “你才是傻b呢!” 那吼声,就象是远古凶兽的咆哮。 在吼叫声中,陆新挺举着只有半截旗杆的贪狼战旗,以血管里流淌着杀意的强悍,向百步远的巴图扑了过去。 风云变色。 这完全是一个人的冲锋,但那股凶猛无所畏惧的势头,给人的感觉,就象是狮虎在扑向羊群。 有几名阻路的匈奴铁骑,还在仰天嘲笑呢,便发现自己飞上了半空,接着,才是骨头碎裂声和巨大的痛疼。 陆新速度极快,捷如奔马,百步远的距离,转瞬即至,手中的战旗在半空展开,猎猎作响,啮牙滴血的狼头,仿佛是活过来一般,在旗面上跃动着,有说不出来的狰狞凶厉。 转眼间,旗帜便象是利箭一样,发出尖锐的呼啸,全力捅出。 万骑长图巴的络腮胡,被劲风所吹,乱草般卷起。 做为草原最优秀的刀手,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他还是选择了毫不闪避的迎战,但他也只挥砍了一刀,因为在情急之下,他忘记了,捅来的旗杆是木头的。 一刀劈出,杆头被削断一截,随后,图巴便被削尖的旗杆透胸而过。 巨大的冲击力,使两个人的脸都几乎贴在了一起,眼睛对视着,陆新的青蛙眼,鼓得都要从眼眶中跳出,他撅着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傻b!” 图巴的牛眼都几乎要瞪裂了,填满了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他看见自己的鲜血就象是泉水一般,顺着透胸而过的旗杆滚滚流出,同时流泄离去的还有他的生命。 那怕是在死亡来临的最后一刻,图巴也没有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原本看上去笨笨的大个人,忽然变成洪荒凶兽般的可怕。 众多匈奴战士,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眼睛都红了,发出惊天动地的暴喝声,挥舞着弯刀,从四面八方的向陆新扑来。 在这个时候,陆新显示出来了他那恐怖到了极点的力量,手中的旗杆大力一挥,连人带马的倒了一片,图巴的尸体更被甩了出去,砸翻了三四个人。 “你是傻b!” 便是在这个紧要关头,陆新也没有忘了对被甩出的图巴的尸体说最后的评语。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陆石武把头盔抓了下来,扔在了地上,露出锃亮光头,环眼怒瞪:“陆新那小子,拿的可是咱们贪狼营的战旗,战旗要是失落了,咱们贪狼营也就不存在了,这时候,还撤退个屁,杀啊!” 陆石武纵声狂呼,第一个圈马而回,冲入敌阵。 二百三十一章 帝国之完结篇 二百三十一章帝国之完结篇 当陆石武率领因为陆新的爆发,而被刺激的嗷嗷直叫的精骑,再次发动悍勇冲锋的时候,远处的天空,有十多个流星火炮接二连三的炸响,代表着已经截断联军后路的牛角号,撕裂长空,海啸般的马蹄声激昂的战鼓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滚雷,震颤天地。 “杀” 初升的太阳,让大地的血色变得浓稠无比,一道道刀光,璀璨如虹。 秋日的寒风,也在这瞬间,有了火山喷发的炙热。 各式各样的战旗,都在方圆五十多里的战场上舞动着,视野里,满是混乱不堪的双方战士,挥舞着兵器,野兽般的冲锋狂吼。 如果说,刚才的战斗,只是小规模的混乱绞杀,那么现在,这种混乱无序已经变成了波及整个战场的疯狂,飞扬的尘土,敝天遮日。 山坡上,李寿也急了,指挥他的大军,向陆恒所率的轻骑,发动了亡命攻击。 匈奴大王巴兰比惶然回顾,混乱的局势,让他明白过来,陆恒这是想要把他们全歼呢。 陆恒的排兵布阵,有一个极大的破绽,那就是太贪心,只要能够冲出包围,然后再利用匈奴铁骑的机动能力,从外线攻击敌人,就还有获得胜利的可能。 当然,如果冲不出去,大家都要死。 “杀” 巴兰比举着弯刀,神经质般的张口吼叫道,就象是一只陷入绝境的狼,发出嘶声长嗥。 这场死伤人数达到十多万人,被后世称为北原血战的战斗,在进行了二个多时辰后,随着陆恒亲卫重骑兵的赶到,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最终,匈奴大王巴兰比,在冲破三道拦截,以为终于可以逃出了生天的时候,正碰上了重骑兵的弩弓攒射,瞬间,他就被射成了一个刺猬,但也正因为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箭矢,使他虽然人已死亡,但也可以屹立不倒,而无语的面对苍天,独眼中,似乎是在质问命运的不公,更含蕴着深深的遗憾和悲愤。 而李寿,则因为无法冲出包围,当手下兵卒消耗殆尽,陆恒纵马提刀,一脸杀戮快感,猫戏老鼠般向他逼近的时候,干脆利落的选择了自尽。 在用自己的宝剑,刺入心口的那个瞬间,他睚眦欲裂,冲着还有十多步远的陆恒狂笑道:“你以为你能杀死我么?你做梦吧!在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是不可能有人杀死我的” 那语气中的骄傲,是做为一代枭雄的李寿,留在人世上的最后声音。 只要有反抗,便斩尽杀绝,到了平康六年,七十多万匈奴人,被陆恒斩杀的只剩下三十多万人了,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 为了保全性命,近百名匈奴部落首领,赤着脚,裸露着上身,背负着荆条,从草原深处,三步一拜,五步一磕头的来到陆恒的中军大帐,祈求饶恕,他们表示,愿意永久的成为大齐帝国的臣民。 此刻的陆恒,在所有匈奴人的眼中,既是最可怕的恶魔,又是不可忤逆的神灵,卑微弱小的他们,根本就无法与之对抗。 陆恒把十二岁的陆啸找来,当着跪伏在地上众匈奴部落首领的面,告诉他们,陆啸是他的儿子,但同时,在陆啸的身上,也有着一半草原人的血脉,陆啸的母亲,就是当年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燕善部落的阿迪娜。 这话,让那些部落首领们又惊又喜,他们看着陆啸,就象是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至少有四五十名部落首领,都曾见过阿迪娜,至今还能津津乐道的说出,当年的阿迪娜,有着比百灵鸟更加清脆悦耳的歌声。 他们也都听到过,阿迪娜被陆恒劫持到了中原的传闻,此刻,看着陆啸那双海水般湛蓝的眼眸,他们瞬间便相信了陆恒的话语。 更主要的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陆恒完全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接着,陆恒跟陆啸说道:“我的儿子,是否饶恕这些残余的匈奴人,就要由你来决定了。” 那些部落首领们惊呆了,不明白陆恒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命运,交给这个孩子来掌握。 陆啸也惊呆了,他小鸟扑腾着翅膀般的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自从老爷子陆平死后,陆啸从六岁开始,就跟随在陆恒身边,学习武道韬略,北原血战时,年仅十二岁的他,更跟随尉迟疾率领的铁甲重骑,在最关键的时候加入战斗,不但亲眼目睹了杀戮,还挥刀斩杀了几名联军士卒,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血流成河,尸横盈野,是一个什么样的可怕概念。 难道真的有三十多万人的生死,将要由他一言决定? 而且,这三十多万人,还是他的母族? 这对于陆啸而言,就象是一座有万钧之重的飞来峰,当头压下。 只听陆恒继续说道:“我的儿子,你是否考虑过,你以后的道路?你的弟弟陆峰,现在已经是大齐帝国的皇帝了,大齐帝国经此一战,内忧外患皆平,至少在以后的三四十年里,都不会再有战争,你是否愿意一生默默无闻?老死病榻?是否愿意当一个忠心的臣子,佑护着你的弟弟,在朝堂上,与人勾心斗角?琐事缠身?再或者,每日里,醇酒美人,醉生梦死?” 这样的问题,对于十二岁的陆啸而言,实在是太过于深奥,他脑海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那么多,只是在隐隐约约之间,他又觉得,父亲所说的这几种生活方式,都不是他所希望的。 “现在,你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那就是,去历经风险,去勇敢的面对生死,有可能率领千军万马,纵横驰骋,攻城掠地,建男儿之伟业,让你的属下因为你的名字而欢呼,让你的敌人因为你的声音而颤抖,让你的目光,永存在天地” 随着陆恒的话语,陆啸的眼睛越来越亮,升腾着兴奋的火焰,是的!是的!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呢,从小到大,他最喜欢听到的,就是父亲率兵打仗的故事,他在梦中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向父亲那样强悍的人。 虽然陆啸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经把他的答案写在了脸上。 陆恒用手掌,重重拍在了陆啸的肩膀上,陆啸退了七八步后,双腿一软,摔在了地毯上,但随即,他又站起身来,倔强走到陆恒面前,昂着头,挺直后背,准备迎接父亲的下一次击打。 似乎陆恒刚才的那记拍打,就象是煅铁的重锤,在让陆啸火花四溅的同时,越发显露精神。 陆恒满意的笑了笑,他指着那些,跪伏在地上,茫然的部落首领们说道:“匈奴和中原的仇恨,累积有数千年的长久,这期间,中原也曾出现过伟大的君王,让匈奴臣服,甘为邦属,但随着中原出现战乱衰落,匈奴就会再次叛乱,入侵中原,变为虎狼” “所以,要想把仇恨完全消灭,我现在只相信两个方法,一个方法是斩尽杀绝,人都不存在了,有没有仇恨也就无所谓,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放逐,放逐到一个永远都回不来的地方,比如,阿尔卑斯山之后” 听到这里,所有部落首领的脸都变了颜色,阿尔卑斯山,在草原西北方,号称无法逾越的神山,有常年不化的冰雪,而且,还有传闻说,在阿尔卑斯山之后,就是大食人的地盘。 让三十多万老弱病残的匈奴人去翻越阿尔卑斯山,跟让所有的人去集体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威远王!王爷!你不能这样啊!” 有的匈奴首领,甚至都不管不顾的,这样喊叫了起来。 “你们不要求我,要求,你们就求我的儿子吧。” 听到这话,匈奴各部落的首领们,瞪着眼睛,一派茫然。 “因为我的儿子有草原人的血脉,所以,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陆恒宣布道:“据我所知,只要准备充分,选择好季节,阿尔卑斯山还是能够翻越的,只要我的儿子答应饶过你们的性命,并愿意当你们的大王,我就给你们五年的准备时间,同时,从现在的匈奴人中,抽选出三万名十一二岁的孩子,在这五年里,交给我的儿子亲自训练” 当天,在所有匈奴部落首领,异口同声的认可下,陆啸就成为了匈奴的新任大王,还被取了一个匈奴人的名字,叫阿克拉,从匈奴话的字面解释,就是上天之子的意思。 在效忠的歃血盟誓大会上,所有匈奴部落首领,都爬伏在地上,象羔羊一样,轮翻上来,舔着陆啸的小号马靴。 “巍巍山,莽莽原, 今日别离兮,何日能再见” 唱着苍凉悲壮的歌声,茫茫人流缓缓移动着,向远处的万丈雪峰走去,走向未知的命运。 此时,已是平康十一年七月,陆恒率领家人,为他的大儿子陆啸送行,关于匈奴民族的大迁徙,由此拉开序幕。 “孩儿,这就去了!” 在跟众位姨娘,还有已是皇帝的弟弟陆峰告别完后,陆啸最后走到自己的父亲身前,双膝跪地,重重叩首。 陆恒没有伸手去扶陆啸,任凭他在九拜之后,自己站起身来。 天空,是罕见的晴朗,纯净的仿佛是一面镜子,清晨的风,翻卷着衣袂,年已十八的陆啸看上去是如此的壮志激昂,意气风发。 虽然他的眼眸,有着面对离别的悲伤,但更多的是刚毅和果决。 千言万语,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早已说尽,昔日的小鹰,已经到了可以自己展翅飞翔的时候。 陆恒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爱子,以一种毅然决然之姿,转身而去,再不回顾,渐渐溶入滚滚人流之中。 “巍巍山,莽莽原, 今日别离兮,何日能再见” 唯有那苍劲的歌声,弥漫天地,远处的雪峰,庄严温柔。 瞬间,陆恒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已经逝去的父亲陆平,从来都不肯为人送行的原因。 瞬间,陆恒品尝到了苍老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