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途》 推荐个兄弟的淘宝网店 beauty-seasons.taobao,卖服装的,有需要的童鞋去捧个场嘛,呵呵 章一:少年郎 “先生,我修炼都已经两年,为何还没有起色?” “屁话!别说两年了,就是二十年也不会有多少起色!” “啊?” “嘿嘿,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修炼的这个‘易筋洗髓大.法’和修道界任何其它的功法都不同。其它的功法是截留天地灵气,凝聚自身真元,这个‘易筋洗髓大.法’则是单纯让天地灵气从经脉中通过,并不截取。你修习‘易筋洗髓大.法’,修为当然不会有多大起色。” “可是既然如此干嘛还修炼这个功法?” “白痴!‘易筋洗髓大.法’虽然不能直接提升你的道行,但可以疏通经络,令你经脉中能容纳的真元大大增加,真元的流转速度也能靠此大.法远超常人。这样就相当于把你的资质提升了好几倍,日后再修习其它的功法时就可以一飞冲天,说不定还能飞升成仙,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先生”狂放不羁的模样,向他提问的华服少年不由感到一阵恶寒。这个少年名叫杨云锋,今年十二岁,是合阳城大户杨家的公子哥,他面前的这个豪放不羁的先生则名叫雁北飞,是两年前杨家老爷收留的修士,这两年来一直是杨云锋的“识字先生”。当然虽名为“识字先生”,教的却是修仙的道法。而他教授杨云锋的道法正如他所说的与众不同,按他的想法,杨云锋再把这“易筋洗髓大.法”修习个数年后就加入一个大点的修仙门派,在道法的修炼上必然得心应手,一骑绝尘,说不定还能白日飞升,得道成仙。杨云锋对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之类的事倒不感兴趣,不过他听说那些修仙门派中往往有很多比邻家小妹阮心秋还漂亮的仙女,于是对修道之事万分热衷,恨不得现在就爬上合阳城附近的九峰山拜入其中的修仙大派天极宗门下。 其实一年前华山凌云派的皋基真人就曾亲自来到杨家想收杨云锋为弟子,不过当时杨云锋“易筋洗髓大.法”还未成火候,所以雁北飞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皋基真人的好意。皋基真人自然很是失落,好在他发现邻家的阮心秋资质也不比杨云锋差,于是就把阮心秋收为弟子,带回华山去了。 这结果令杨云锋很失望,更让他的失望加重的是他听说凌云派是正道几个大派中女弟子比例最高的门派,据说凌云派为了解决女弟子太多的问题甚至专门在华山玉女峰上设分脉,供女弟子修行。“要是能加入凌云派,那就爽透了!”杨云锋暗暗想道。 可是为了这“易筋洗髓大.法”,他不但不能上华山看美女,甚至连邻家的漂亮小妹也见不着,真是太郁闷了。而且这“易筋洗髓大.法”的修炼极其枯燥,哪是他这等富贵公子哥受得了的?现在修行这么久却看不到一点成果,杨云锋心里对修行的厌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不过他和一般的少年不同之处在于这两年来雁北飞非只教授他功法,还传授他世故圆滑之道,阴险狡诈之术,又常常带着他出去见各种世面,于是他的心机城府早就远超同龄人,有时候甚至还能把雁北飞给骗着。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把内心对修炼的厌恶表现出来,不过一些可以气死雁北飞的事他在背地里还是做过不少,比如独自修炼时打个盹,或者更出格一点瞒着雁北飞出去和自己那群狐朋狗友鬼混,然后掐好时间回来,装成认真修炼的模样骗过雁北飞。说来奇怪,这雁北飞明明是个很精明的人,可不知为何他总是没法看破杨云锋这点小计谋。不过这倒是杨云锋最希望看见的。“久走夜路必撞鬼,撞你个大头鬼!”每次得手,杨云锋总是如此想。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午最热的时候,杨云锋一天的修炼已经完成,雁北飞也一如既往地进屋检查他修炼的情况――当然一般他只是走过场。而这天杨云锋倒没有出去鬼混,认真地修炼了数个时辰。 雁北飞好好将杨云锋检查一番,并未检查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还是装成很满意地模样,照例夸了杨云锋几句,杨云锋自然高兴,但雁北飞接下来的话就令杨云锋高兴不起来了:“这里有二十张符纸,你给我全部试一遍。”话落他就从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白玉扳指中取出一沓符纸,递给杨云锋。 “啊?”杨云锋哭丧着脸接过符纸,“这么多。” 雁北飞知杨云锋向来不喜欢试验符纸这苦活,瞪他一眼,却没有批评,只道:“今天晚饭前给我全部试完,否则不准吃饭!” “不会吧!”杨云锋再度惊呼,“先生能少一点吗?” 雁北飞却不理他的讨价还价,转身就从屋中走出:“你自己看着办吧!”“嘭”地一声就将房门关上。 看着手头一大迭符纸,杨云锋真是无奈至极。这些符纸每使用一次就会消耗一点真元,虽然消耗量并不大,但是杨云锋由于修炼“易筋洗髓大.法”的缘故体内的真元十分薄弱,使用五张符纸就够难受,何况这二十张? “真试完的话我怕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暗自想道。没有办法,这些符纸总要使用,杨云锋先挑出一张火灵符,仔细观察上面的纹样,然后深吸一口气。他曾多次使用这种符纸,对它的威力十分了解,“威力远超很多名门的玄级符纸。”这是他对这火灵符的评价。说来也奇怪,这符纸明明对人真元的消耗极少,威力却可以用“巨大”二字来形容,真不知道发明这符纸的人是怎样的天才。 此刻杨云锋盯着这张火灵符,伸手挠着脑袋,自言自语道:“这么办呢,我才不想使用这些符纸――对了!”他猛地想到什么,抓起其它十九张符纸,道,“我可以用这张火灵符烧掉其它的符纸啊!”只是这念头刚从他脑中浮起来他就立马摇头。杨云锋也曾跟着雁北飞学过符纸的制作,知道这些符纸制作十分不易,若真的一股脑烧掉的话就太对不起雁北飞了。 “嗯,反正以前对不起雁先生的事我也没少做过,多做一件也无所谓嘛。”他又没心没肺地想,于是下定决心走到前方将其它的符纸放在地上然后退步又把微弱的真元注入到手上火灵符中,那火灵符上墨色纹样便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轰!”威力果然绝伦!看着冲天的火焰和烧得渣也不剩的其它符纸,杨云锋心里一阵得意。“嘿嘿,要是先生知道了,还不得气死!”他暗暗想道。 然而一件他最想看到也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随着“嘭”的一声,大门被人推开,雁北飞紧紧盯着杨云锋,面上一阵红一阵紫――果如杨云锋所想雁北飞快被杨云锋给气死了。 “杨云锋,给我做一千个下蹲,快!” “二百四十七,二百四十八,二百四十九,二百五……”吃力地做着下蹲,杨云锋心里把雁北飞祖宗十八代所有的女性全部问候了一遍。可惜问候不能替他抵消还需做的下蹲的数量,否则他定然问候得更有劲。 雁北飞看着杨云锋的模样,头大得实在不行了。这个时候一个宫装少妇缓缓走进他所在的院子中,杨云锋一看见这个少妇立刻尖叫起来:“娘!” 这少妇便是杨母,此时看见杨云锋的模样,立刻向雁北飞问道:“雁先生,这……” 雁北飞便让杨云锋停下,然后将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杨母。杨母听到他说杨云锋将所有的符纸都毁去后面色就变得不大好看了,她转身盯着杨云锋,严厉地问道:“锋儿,这是真的吗?” 杨母教子向来很严,杨云锋一看见她这模样全身立刻颤抖一下,口齿不清地说道:“娘,我……我……” “看来是这样了!”杨母凤目半闭,眉间透出一股骇人的威势,怒道,“锋儿,你太让娘失望了。” “娘……” “一千个下蹲怎么够,三千个才够!”她呵斥道。 “不会吧!” “不过现在你阮伯父有事找你,你暂时不必做下蹲,回来后再给我补上!”杨母眉目中透出一股淡淡的无奈,说道。 “阮伯父找我?”如获大赦,杨云锋立刻向杨母询问一声,见她点头便不顾一切冲出院子向邻家阮府跑去。 “这孩子……”看着杨云锋远去的背影,杨母突然一晕,面上露出一种无力。 章二:家破 杨家自五十年前定居合阳城就一直与阮家为邻,两家之间的关系自是非常亲密。这杨云锋趁着阮父找自己的机会逃避责罚进入阮府,一待就是一个时辰。估摸着杨母的气已经消去不少后他才慢慢回到杨府中。“不知道现在娘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心中多多少少对自己母亲有一点愧疚,于是径直走到后院想向杨母道歉,顺便争取她的原谅。 走到自己父母的屋外,他低头正犹豫到底进不进去时屋内却传来杨母的声音:“老爷,云锋已经知错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杨父的声音便随之响起:“我不是生气啊,我是失望。他这样子我怎敢安心地将《灭心剑谱》传给他?”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偷懒也正常。以后只要慢慢培养,总会把他教好的。”杨母再次劝说道。 “诶,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合阳城有多少人觊觎这《灭心剑谱》。现在有雁先生在这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要是哪一天雁先生离去了或者辞世了云锋又不堪大任我们怎么办?唉!”杨父话语中透出无限的忧虑。 听到他们的对话,杨云锋不由心生一点愧疚。“爹,娘,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杨父温和的话语再度从屋内传来:“三千个下蹲还是太重了,我看就算了吧。你就对他说先记下,以后再处罚他。今后你不提这事他就会以为你已经忘了。” “老爷……” “爹!”杨云锋心里猛地一震,杨父这话虽然平淡,却是一份沉甸甸的爱啊!杨云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两个最亲密的人,踌躇良久,最后叹气,转身离去。“爹,娘,我不会辜负你们的。”他暗暗想道。 夜晚,躺在床板上,心里五味陈杂,辗转反侧后杨云锋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下。 然而没过多时屋外却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刚入眠的杨云锋便被这声响震醒,他轻轻揉了下自己的双眼,向外看去,只见屋外火光冲天,将窗纸映得通红。 “发生了什么?”他心里一惊,一股不安涌上心头,“难道出事了。”这句话刚从他心头冒出来屋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衣人缓缓走了进来。 雁北飞! 杨云锋从来没见过雁北飞这么严肃过。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直勾勾看着杨云锋,一句话也未说出来。 “先,先生!”哆哆嗦嗦说出这么一句话,杨云锋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 盯着杨云锋,雁北飞终于开口了:“快起来!” 这声音竟然含有无限的威能,震得杨云锋血脉翻腾。“发生什么事了?”杨云锋急忙问道。 雁北飞的表情不变,冲到杨云锋面前,一手像提一只小猫一样把他提起来,拉到地上,对他说道:“杨府已经被人包围了。你快从秘道逃出,也许还能保一条小命。” “啊?”闻言杨云锋惊讶地看着雁北飞,心里油然生出一点慌乱,一时六神无主,甚至不敢相信他说的一切。 雁北飞却没有半点犹豫,他把手上的白玉扳指扯了下来,迅速地套在杨云锋指尖,然后果断地说出:“这枚扳指内藏五十张符纸和一些机关暗器,你会使用吧。” 杨云锋立刻点头,他曾见雁北飞使用过这枚内含巨大空间的扳指,知道怎样取出内藏的物品。除此之外他还知道在危急时按动上面的灰色小珠能保自己一命,不过这功能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看着杨云锋的表情雁北飞颇感欣慰地点头,然后再度把他拉到身边,一脚向眼前小床踢去,就听一声“嘎吱”,小床下竟然出现一条暗道,就不知通向哪里。 “这这这……”看着眼前的暗道,杨云锋全身颤抖,说不清一个字。雁北飞却对他交代道:“今天杨府有难恐怕没人能生还。你出城后立刻向北走,逃过他们的围追堵截后再向西爬上九峰山!”话刚落他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张信封,塞在杨云锋手上,说道,“这是我给天极宗守拙真人的信件,他若看了自然会收你为徒。” 听到雁北飞这些话杨云锋心里顿生恐惧,他道:“先生,难道说我爹、娘……” “哪来这么多屁话!”雁北飞却大骂一声,说道,“你只管逃就是了,以后入了天极宗门墙再给你爹娘报仇也不晚!对了,你家至宝《灭心剑谱》我也给你放进扳指里了,这扳指看上去只是凡品,没人会动,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灭心剑谱》在你手上,切记!” 看着雁北飞发怒的模样,杨云锋连连点头,可是面上却满是愁容。其实也难怪他才十二岁,哪里经历过这么大的变故,听到雁北飞的话只是默默点头,全身颤抖不止。 这时候杨母却冲入屋内,抱住杨云锋,说道:“锋儿!”眼角满是泪痕。 “娘!”杨云锋低呼一声,一点泪水终是流下。 杨母却紧紧抱住他,悲伤地说道:“锋儿,娘不能再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一定要懂事,一定要好好听天极宗真人的教诲,一定要……争气!” 杨云锋闻言身体猛地颤抖一下,突然抬头,向杨母说道:“娘,我不走了,我和你们一起!” 杨母听到他这话,立刻放开他,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面色变得严肃无比,眼里却多多少少露出一点欣慰,她厉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现在还这么不听话,快走!” “夫人!”听到杨母这话雁北飞便狠心一把将杨云锋推进秘道中,然后迅速将秘道关闭,让杨云锋只能离开。 “娘!”杨云锋大吼一声,手脚乱动,心里空空如死。 就在此刻,头顶传来一阵兵器击打、翻箱倒柜之声。一个粗豪的声音传入秘道中,竟让人血脉沸腾:“雁北飞,快把《灭心剑谱》交出来!” “做梦!” …… “我该怎么办?”听到头顶传来的厮打之声,杨云锋心里颤抖不止,他后退两步,一个不留神摔在秘道中,好生疼痛。耳边又回响起雁北飞的话语,眼前又浮现自己母亲坚韧的神情,杨云锋长舒一口气,低声说道:“爹、娘、先生……”然后抬头,站起来,眼中放出一点坚毅的光芒,心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于是转身,向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奔去。 家破人亡,等待这个少年的会是什么呢? 章三:烟雨迷蒙 合阳城郊,新雨如油,飘飘洒洒,落于人间,给天地带来一点湿润之意。如此的雨,虽然细如牛毛,然打在衣衫上,片刻功夫也足够令其湿透。这样的时节没有几个人愿意进入这城郊的树林中,即便是打柴的樵夫也不例外,更何况此刻还是黎明。 杨云锋靠在一株古树下,一身衣衫尽湿,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显然是有伤在身。他轻轻吸口气,看着右胸破碎的衣衫和其中露出的血肉,面色更加苍白。 今夜逃出杨家,他按照雁北飞的话一路北行,眼看就要出城,孰知早有恶徒守在城门拦截。与这些人周旋,依靠自己的机智和白玉扳指中的各式法器,他好不容易逃脱他们的围追堵截,然而胸口还是落下一处伤。 通过这些人的对话,杨云锋已经知道他们是合阳城冷绝帮帮主冷心寒的人,为夺杨家至宝《灭心剑谱》才在夜间突袭杨家阮家。此时此刻,杨云锋已经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杨家、阮家百余口人,除我外全都死在他们手下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光芒:“爹、娘、雁先生、阮伯父……我要为你们报仇,我要把仇人的肉一寸一寸全部割下来,把他们折磨死!” 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思! 他一边怒火中烧,一边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疗伤的药粉,涂在自己伤口上,然后从衣衫上麻利地撕下一块布,把伤口裹好,吐出一缕白雾,果断起身。 “沙沙――”此刻远处传来一丝危险的气息,被他察觉到,于是在冷笑一声后他将白玉扳指中的一件事物丢在地上,倏尔隐入草木之中。 片刻之后,林中的雨丝突然散乱起来,数道人影显现,转眼间就来到杨云锋刚才所在的古树前。为首的一个精壮男子低首看着地上的一件事物和戛然而止的血迹,轻轻发出声:“咦?” 他弯腰拾起这件事物,用手捏了一下。 “嘭!”火光冲天,这个精壮男子发出一阵惨叫,然后被炸得血肉模糊。 “王老大!可恶!”精壮男子身后的数人大骂几声,随即追了上去。 遥遥听见声后的爆炸之声,杨云锋嘴角露出惬意的笑容,“你们也有今天!”他恶狠狠地想着,抬头向前望去,见整个树林即将到达尽头,身形不由微微一滞。 冲出这片树林,进入一片开阔地中,他的身影必然暴露无遗,定会被身后之人轻易追上。杨云锋不会傻到真的冲出去,他顿了片刻,立即转身向右侧奔去。 数十息之后,那群男子已然追到这树林边缘。 “奇怪,外面怎么没有那小子的身影?” “难道他还会隐身的术法?” 就在他们迟疑的间隙里,一个身材较为瘦小的男子突然大叫了一身,之后便猛地向地上栽去。 “李桂明,你咋了?” 这个名叫李桂明的男子面色已经变得青紫,一手撑着地,他用另外一手指着胸口的木箭,吃力地说道:“有毒……”然后倒地,大吐一口血水,眼看是不活了。 “他已经没气了。”见李桂明如此惨状,骤然纷纷痛骂起来。“肯定还在树林中!”其中一个人大叫道,“我们分头行动,把这兔崽子给我逮住!”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于是散开分别追踪杨云锋的下落。 用雁北飞的法器“听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杨云锋冷笑一声,随手从扳指中取出一张火灵符,转身折回去,片刻后一个男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眼中。“去死吧!”他大叫一声,拿着火灵符向对方丢去,便见漫天火光,响彻天地。 这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杨云锋活活烧死。 “他在那里!”杨云锋的举动很快引来其它人的注意,他们咒骂着纷纷向这里赶来,谁知杨云锋早已料到他们的意图,已经用法器溜走。 “可恶,继续追!”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人纷纷倒在血泊中,死相一个比一个惨。 一刀下去,将一个男子拦腰砍断,任他滚烫的血液将一身衣衫染红,杨云锋伸出舌头,舔掉大刀之上的血迹,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光芒,然后抬头看着前方的精瘦男子,如一个恶魔,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去。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杨云锋已经用扳指中的各式法器将围追堵截的众人全部灭了,一个活口也没留――除了眼前的这个精瘦男子。不过此刻,这个男子已然成了他的盘中餐,迟早要死在他手下。想着自己今日的遭遇,父母的死,他心里燃起熊熊的怒火,几乎要将心都焚成灰! 而这个男子,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死去,早已胆怯到极点。在他心目中,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已经不是自己捉拿的目标,自己反而成了他的猎物。于是他瑟瑟发抖,面上变得毫无血色,一步步后退,却眼睁睁看着杨云锋越来越接近自己。 “啊!”他终于疯了,猛地跃起,向杨云锋扑去,然后被杨云锋一刀划破胸膛,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杨云锋的眼完全变成了红色,他走到男子身前,毫不犹豫地举起大刀向这个男子剁去! “啊!” 把眼前的男子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白骨都切碎,杨云锋心里的怒火终于得到宣泄。他无力地后退,跌坐在地上,然后长长舒口气。 第一次杀人,还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即便是因为对仇人的恨,这个少年依然有些心悸,几乎要呕吐出来。他胸口不断起伏,将一颗心平静下来,然后再度起身,向四周的尸体看去。 现在危险还没有结束,还不晓得有多少人会追上来。杨云锋知道自己现在就按照雁北飞的安排贸然逃向九峰山,肯定会被捉住,所以必须再在这些地方与敌人周旋,把他们全部干掉,然后再上九峰山!只是方才与这伙人周旋,他手上的符纸消耗严重,法器也损坏了几件,根本就支持不到他爬上九峰山,必须得到补充才行。于是他将目光移到四周的尸体上,心里有了计较。 看着身前摆着的一大堆器物丹药,他仔细清算起来。 “这匕首足够坚韧,也许有用。”他随手捡起一把小匕首,拔开,仔细看了下刀锋,突然猛地挥刃,向身旁一个还算完好的尸体斩去。“嘶――”听着声音,看着尸体身上的伤口,杨云锋摇头,道:“废物!”话落就将其丢掉,然后看向其它的器物。 “咦?这竟然是地级的毒药?”手里拿着一个瓷瓶,杨云锋轻轻摇了下,说道。曾经有好事者将有名之毒药、符纸的品级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其中天最好,黄最次。天下剧毒,以唐门之毒为首,是以唐门毒当之无愧为天级,其余的毒没有一种敢自称天级。也就是说,杨云锋手上拿的这瓶毒药,是除唐门之毒外毒性最强的毒。“或许有用――毒死几个恶徒也行!”想起死去的亲人,杨云锋心里又生出一分怒火,如此想道,于是果断将其塞入扳指中,然后继续看向身前的器物丹药,仔细挑选起来。 “这些符纸比雁先生的符纸差多了,不过聊胜于无,收起来。” “这把刀连尸体的肉都切不开,要它作甚?” “这个匕首倒是比先前那个锋利多了,先收下。” “这个钩子还不错,收下!” …… 最后在将尸体切成了无数块之后,杨云锋挑选了七件法器,六瓶丹药,数张符纸和一瓶剧毒,将其装入扳指中,然后警惕地向四下看去,火速隐入烟雨中。 就在他从原地消失的那一刻,一队人马冲到树林外,为首的络腮胡子紧紧盯着树林,面色沉了下来。 章四:惊魂 入夜,风雨大作。 颤抖着,在乡间泥泞的道路上蹒跚前行,杨云锋满头青丝随风飘舞,身上衣衫已经被血水和雨水打湿透,狼狈至极。经过一天的鏖战,他身上已经不知有多少伤口,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然而为了逃脱身后的追兵,他不得不咬牙坚持。 蓦然,前方出现一点点灯火,让他的坚持有了方向。“那是――圆通寺!”他喃喃道,猛地握紧手上雁北飞给的连弩,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吱~呀~”门轻轻地开了,一个白眉老僧和颜悦色地出现在倒地的杨云锋面前,看着他一身狼狈的模样,这老僧不由低呼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不是杨小施主吗?” 抬头吃力地看着这个老僧,林峰正认出他是圆通寺的住持孤云大师,于是用尽全身力气向他说道:“大师……救我。”话落他便垂头,昏迷不醒。 “阿弥陀佛……” 烛火摇曳。 头疼欲裂,杨云锋以手支头,缓缓坐起,向四下打望一番,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狭小的房间中,换了一身新的长衫,伤口也都敷上了疗伤的药。此刻,他目光落在面前坐着的一个和蔼的老僧上,发现他正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来是他救了自己。 “大……大师。”杨云锋想起之前的遭遇,轻轻说出这个词,心里猛然一痛,直勾勾看着孤云大师,嘴角翕合,终于说道,“大师,外面的恶徒……” “阿弥陀佛,杨小施主不必担心,来人都被老衲赶走了。”望着杨云锋,孤云大师眼中满是慈爱,轻声说道,“不知施主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狼狈。” “什么事?”杨云锋略显瘦弱的身体轻轻颤了下,嘴唇翕合不止,目中露出一丝伤悲。父母、亲人、雁北飞的死早已经把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的心给撕碎了,只是之前他一直在逃命中,不断用杀戮、用敌人的血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至于真正被伤痛打倒。可现在,没有了发泄的途径,静下心来,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他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悲戚,眼眶里溢出点点泪花。片刻后伤心的泪水已经把他脸庞打湿。 从此之后,除了那个远在华山修仙的阮心秋小妹,他就再无亲人了! 静静听着杨云锋的叙述,孤云大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住念着佛号,面上更是无限悲戚。“阿弥陀佛,小施主节哀顺变!”他轻声劝慰杨云锋。 杨云锋却在此刻擦干自己的泪水,毅然决然地说道:“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把仇人全部杀死!” 低眉,孤云大师眼睑低垂,说不出的慈悲,却连安慰杨云锋的话也说不出了。“阿弥陀佛,照杨小施主所说,这群恶徒可是为夺施主家传的《灭心剑谱》而作恶的?”他轻声问道,“老衲也曾听说过此剑谱的名声,知道其曾为天极宗一秘法之卷,可惜无缘得见。那些恶徒恐怕就是贪恋《灭心剑谱》上的功法,才其歹心,造成小施主一家的不幸。真是冤孽啊!阿弥陀佛,杨小施主,那《灭心剑谱》可是还在你身上?” 杨云锋心里陡然一痛,咬咬嘴唇,最终点头道:“是……大师怎么知道?” 孤云大师会心一笑,道:“若不在施主身上,那群恶徒为何还要紧追不舍?既然《灭心剑谱》就在小施主身上,施主可否将此剑谱拿出来让老衲看一眼?” 杨云锋吸口气,用手覆在白玉扳指上,正要将《灭心剑谱》取出,突然迟疑一下,向孤云大师问道:“大师,我的连弩呢?” “在桌上放着呢。”孤云大师和颜说道。 杨云锋伸长脖子,看见孤云大师身后桌上的连弩,便微微点头,随手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张白绢,捻着它的一角,递给孤云大师。 孤云大师接过白绢,看着上面“灭心剑谱”四个大字,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手不住在其上婆娑,笑道:“好得很。” “大师可以还给我了吗?” 听见杨云锋的话,孤云大师嘴角的笑容猛地变得有一分疯狂,他将白绢放在一旁,如看猎物一般上下打量杨云锋,道:“小施主以为,老衲还会把《灭心剑谱》还给你吗?”话落他“嗖”的一声抓起身后的连弩,紧紧瞄准杨云锋,冷然笑道:“哈哈,施主就去死吧!” “你――”杨云锋瞳孔一下放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孤云大师,身体瑟瑟发抖,说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孤云大师闻言面上出现一分得意,道:“哈哈,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太晚了。去死吧!”话落他便摁动连弩的弩机,将弩箭射了出来! “啊!” 看着满脸惊恐面色变得青黑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孤云大师,杨云锋轻轻摇头,眼里闪过一丝遗憾,道:“大师,这连弩是倒着发的。”话落他突然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个钩子,冲了过去,直接将孤云大师开膛剖剖腹! “你――” “我说过,‘我要把仇人全部杀死’,包括你!”杨云锋眼中露出深深的怒火,大吼一声,钩子猛地刺入孤云大师的头颅中,直接将他的头从脖子上硬生生给钩了下来! 鲜血四溢! 长长吸口气,看着这个死在自己手上受合阳城百姓尊敬的高僧,杨云锋轻轻摇头,说道:“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然后迈步向孤云大师的尸体缓缓走去,欲如往常一般将他身上的好东西都搜出来带走。 谁知此时屋外传来一阵骚动声,那群恶徒就要进来了。 杨云锋吐口气,瞄了眼桌上的《灭心剑谱》,果断将手上的钩子塞入白玉扳指中,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从侧窗跳了出去。 就在这一刻,屋门被人踢开。 “孤云大师!”领头人看着身首异处,死相极惨的孤云大师,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下。他随即向四周打望了眼,目光落在桌上的《灭心剑谱》上,一手将其抓了过来,片刻后他就发现自己握住《灭心剑谱》的左手已经变成紫黑色。 “假的,有毒!”他大叫一声,果断用刀将左臂砍断,然后恶狠狠向四周望去,目光落在破烂的侧窗上。“快给我追!” 章五:禽兽 全身剧痛,接近崩溃边缘的杨云锋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他脑海中浮现刚才发生的一幕,不住喘着粗气。 幸好他在最后时刻想起雁北飞的话将事先准备好的涂有那地级毒药的假剑谱给了孤云大师并让他自作聪明扣动连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可惜刚才走得太匆忙没有将连弩这一利器带上,否则放几次冷箭之后他非得杀掉几个追来的恶徒不可! 此刻在风雨中奔跑着,依靠耳中塞着的“听风”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恶徒的方位。“只有三十丈!”他这样想着,抬头,一条小溪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雨,已然有瓢泼之势,这条名叫“小安溪”的溪里水因此暴涨,整整有十丈来宽。杨云锋本来可以用白玉扳指中的法器渡过去的,可此时一个邪恶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停了下来。 “反正渡过去也没有可能逃脱后面的人,不如索信就在这里把他们一网打尽!”他如此想道,果断取出几件器物,紧紧握在手心,然后猛地跳入溪水中。 “快,追!”跑到溪边,看着暴涨的溪水,一群恶徒没有怎么思索就跳入溪中,向对面淌过去。 “啊!”就在此刻,其中一人发现自己的皮肤变青溃脓,面色立即变成青紫色,大叫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液,倒在浑浊的溪水中,一眼看去便知他已经没气了。 “怎么回事?”众人纷纷叫道,同时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刚才那人的症状。“水里有毒!”这时一个人瞧出端倪,大声呼喊起来,“快,离开这里!”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逃出去的机会。杨云锋刚才将整整一瓶地级毒药全部倾倒在溪水中,毒性扩散开,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小安溪附近都不会再有生灵的痕迹,更别说他们了――幸好这些日子雨特别大将毒药的毒性稀释了不少,否则毒药随小安溪进入涪水中会给下游的合阳城居民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杨云锋也不愿这么下毒手,可是为了保命,他不得不如此。 看见四周的不断倒下的恶徒,杨云锋心里稍安,果断从河床中跃起,手上符纸四下丢出,眨眼间天雷万道,滚滚而来,降于慢慢烟雨中,把勉强逃出小溪的人全部劈死! 深深吸口气,杨云锋嘴角露出复仇的快意,用手除去身上的结界,然后向着九峰山方向冲去,但就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感从心底漫了上来,让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脓血。 地级毒药,毒性实在太恐怖了,即便用雁北飞的法器生出结界保护自己,毒依然渗入他的皮肤中,带来一阵不适。 果断用雁北飞教过的心诀排除毒素,杨云锋抬眼,耳中传来又一群恶徒的脚步声。他眼放光芒,身形微微一顿,便疾速向西边奔去。 躺在泥泞中,让淤泥将身体覆盖,杨云锋咬牙,屏住呼吸。 刚才那群恶徒一直追着自己,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筋疲力竭,完全没有再跑的力气了。此时他看见路边的水田,正翻了土,泥泞不堪,正好可以借助躲藏。杨云锋本来是个富贵的公子哥,平日要他跳入田中染一身污泥他绝对不愿。然而此刻面临绝地他几乎是饥不择食,跳入田中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于是他就这样潜伏在天里,依靠污泥和夜色躲过对方的搜寻。 “咦?那小子去哪里了?” “哼,跑不远,追!” 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杨云锋终于松了一口气,从田里跃了出来,急忙向反方向跑去。 然而他还未跑出几步,一个金色的器物便打在他腰上,带来一阵疼痛,让他“啊”的一声,重重倒地。 竟然还是没有逃脱! 收起这器物,一个精壮男子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他嘴角露出丝奸邪的笑容,左手一把将杨云锋提起,看着他沾满污泥的小脸,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以为老子是白痴,不会用灵识搜索你的方位?”话落他一掌便向杨云锋脸上打去,“啪”的一声便将他左脸打肿! “哇”的一声,杨云锋再度吐血。此刻他已经虚弱到极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能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这个精壮男子,若目光能杀人,这精壮男子只怕早就死了无数回了。 “呸!瞪老子干嘛,找死啊!”看着杨云锋的神色,精壮男子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怒火,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用真元向他猛地一灌,刹那间杨云锋面上的泥土尽数被他打散,露出因呼吸困难而潮红的脸。但是即便如此杨云锋看着这男子的目光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男子怒极,又是一巴掌扇在杨云锋脸上。 此刻那群刚离去的恶徒已经回来,看着这个精壮男子和他手里的杨云锋,纷纷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哈哈,还是头儿厉害,这狡诈的小子在头儿你手上还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听见这些人的赞语,精壮男子心头的怒火终于消了。“刚才这么多人都拿他没办法,老子一出手就把他擒住……嘿嘿,老子还真是厉害!”他如此得意洋洋地想道,目光又移到杨云锋的面上。 他这时看见,杨云锋面若中秋之月,眉目、口鼻皆是漂亮至极,若长大了,非得迷倒天下少女不可!看杨云锋生得如此好的一张脸,男子不由生出点点嫉妒,嫉妒自己不如他,就在嫉妒的同时,一点邪念也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样的妙人,要是不好好玩一两次就交给上头的人,真是白辛苦一趟!若能把有这样好的脸的富贵公子哥玩上一宿,实在太爽了!男子想着这事,眼中竟出现一丝淫邪的光芒,下体不由自主地胀大。 嘿嘿,谁能想到合阳城大户杨家的公子哥有一天会在他这样一个下贱的人胯下婉转承欢?就是想想都够刺激!于是他大吼一声,道:“兄弟们,给老子把他的衣服全部挎了,老子要操.他!”话落他迟疑片刻,又道,“老子上了后,你们一起上,都过一把瘾!”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你!”意识到男子接下来要干的暴行,杨云锋面色大变,张牙舞爪地反抗,口中不断说出“禽兽!”两字。然而反抗完全没有作用,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将他重重按在地上,开始撕扯他的衣衫。 杨云锋拼命地挣扎,然而他白玉扳指中的符纸已经全部用光,就是那几件法器,多半已经磨钝,毫无反抗的能力,于是片刻之后他上身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扒下,一群恶徒已经开始撕扯他的裤子! 然而即便如此那个精壮男子已经等不及了,他大喝一声,推开其它人,然后流着口水向杨云锋扑去! 谁知此刻,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的杨云锋已经按动白玉扳指上面的灰色小珠。 “轰!” 光芒照射四野,光着上身的杨云锋被这强大的力道从人群中弹出,向着西边飞去。目光落在刚才那群人散落一地的血肉上,他脸上出现一种复仇的快感。 “哈哈哈哈!” 章六:仙女 合阳城郊,沙坪村。 从空而落,坠在一个草垛上,杨云锋眼中出现深深的疲惫,他温和地笑了下,然后随着不断泛起的睡意沉沉闭上眼。 在他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看见这一个小村庄中数家灯火亮了起来。 无数个全身血肉模糊的人,缓缓,缓缓地向他逼近,一步步逼近,纷纷张大嘴,眼看就要把他吞掉!他认出这些人都是自己这些时日杀死的恶徒,心里猛地一颤,不住后退。可不管他如何后退,都无法拉大与他们的距离,转眼间他们已经近在咫尺,纷纷向自己扑上来! “啊!”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杨云锋不住喘气,心神不宁。“这是在哪里?”他轻轻拍着自己的头,向四周看去,隐隐约约看出这是一个破旧的土房,除了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令人极度不舒适的烂床之外,就只有几个小凳。 他从小生活在富贵乡中,哪里见过破坏人家如此荒凉、破败的景象?“这……难道是地狱吗?”他痴痴地想着,竟有些后怕。 就在此刻,一丝光亮从头顶窗洞中透了出来,落在这个少年的脸上,让他心里一暖。“天晴了。”他如此想道,起身,缓缓地拾起一旁为他准备的粗布衣,突然顿了下。他满身上下都有伤,每动一下便会牵扯伤口,引来一阵阵疼痛,令他头晕目眩。然而真正令他顿住的并非伤势,而是入手的粗布衣的质感。 他完全没有想过世间竟会有如此粗糙的衣物!难道贫困人家都穿的是这么差的服装吗?他难以想象。然而总不能不穿衣服,他深深吸口气,忍住这粗布衣对皮肤的摧残,将其套在身上,然后穿好为自己准备的草鞋,努力忽略脚与草鞋摩擦带来的剧痛,一步步走到门前,将门拉开。 这时一个正在淘米的老汉出现在他眼中。“年轻人,你醒了?”老汉看着杨云锋,将手从淘米盆中收回,站起来,轻轻笑道。 然而看着他的杨云锋却愣住了。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苍老的人啊!这人头发胡须甚至眉毛都已经花白,面上布满皱纹,土黄中带有一点深黑色,更弯腰驼背,说话也有些颤抖。 难道这就是雁北飞口中的“劳苦大众”?杨云锋心里震撼万分。 “这位……老伯,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又会在这里?”杨云锋低声问道。 老汉嘴角弯曲到最大程度,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将杨云锋想知道的告诉给他。 原来杨云锋落在这沙坪村外的草垛中,被村民发现,这老汉身为村长,义不容辞将他抱回自家屋中,让他沉睡直到此刻。 “年轻人,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好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啊。是不是在家里受委屈了于是跑到这里来?我看你还上赶快回去吧,别叫你爹娘伤心。”老汉劝慰道。 “爹、娘……”想起自己逝去的父母,心底的苦楚猛地漫上胸口,令这个年仅十二的青年痛苦不堪。摇头,他深深吸口气,说道:“老伯,我已经无家可归了!”话落他便将这几天的事全盘告诉老汉。不知怎的,他明知这个老汉是生人,说不定也如孤云大师一样是和恶徒一伙的,但他仍没有丝毫迟疑地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闻言老汉面色大变,道:“竟然有这么一回事!”说罢竟激动得咳了几声,正要劝慰杨云锋,却听闻屋外传来一阵喧哗。 “发生什么事了?”杨云锋和他面面相觑,心里同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恶徒闯入村中了?”杨云锋如是想到,心急如焚,竟然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见状老汉立即向他安慰两三声,然后看向屋外,说道:“年轻人,你先不要出去,那些人我来应付!”话落他步履蹒跚地走出这破败的房屋,向村外行去。 “老伯……”看着老汉的背影,杨云锋心里生出一种不安,可他最终还是待在屋内,躲了起来。 以自己的伤势,即便冲出去也于事无补,只会白白送命,不如躲在屋内,或许还能躲过对方的搜索――他可不相信就凭这老汉就可以让这些人退走。 可是躲了片刻时间,他心中终是生出一种不妥的感觉。“不行,老伯救了我,我不能如此没心没肺!何况那群人是我的仇人,我还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他眼中又放出阴森森的光芒,霍然起身,忍痛向屋外跑去。 “老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汉和一地的尸体,杨云锋心终于被震动了。他抬眼,看着前方人数多达二十的壮汉,一股仇怨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心焚掉。 他不是一个假仁假义的滥好人,可是他也不容许别人滥杀无辜,何况这些人还是自己的仇人!“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去死!”他大吼一声,握拳向着这些人奔去。然而他这么一跑,将足部的不适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于是在“啊”的一声惊呼中,他重重倒地,摔了个跟头。 看着猎物自动上门,这些壮汉嘴角都露出阴狠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杨云锋的白痴。其中一个人摩拳擦掌,向着杨云锋走来,抡起拳头,想一拳将这个少年打倒。 看着从空中落下的拳头,杨云锋冷笑一声,仅剩的一点真元注入白玉扳指中,刹那间一把匕首出现在他手中,猛地向上一刺。 “啊!”看着自己被对方硬生生切下的拳头,壮汉大叫一声,另一只手迅速握住这手的伤口,眼中出现惊讶和愤恨。“兄弟们,给我教训这个小子!”他大吼道。 于是周围的人蜂拥而上,将杨云锋围得个水泄不通,无数的拳点纷纷落下,打在杨云锋的身上,让他几乎快筋断骨折! 忍受着全身传来的剧痛,杨云锋勉强用手护住头部,却保护不了其它部位。眨眼间,一波又一波的痛楚袭上心头,让他几次差点陷入昏迷。 “停!别把他打死了,我们还要知道《灭心剑谱》的下落!”一个男子命令道,暴雨似的拳点这才停住,而杨云锋已经奄奄一息了。 垂下身,这个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锋,眼中露出丝贪婪、奸诈,向他问道:“小子,快说出《灭心剑谱》的下落!” 闻言杨云锋又有了一点斗志,眼里燃起烈火,咬牙,摇头拒绝。 男子明显怒了,大叫一声:“好啊!”话落一刀砍在杨云锋背上,溅起一片血花,让他又痛呼一声。“我说,我说!”他虚弱地低声说道,几乎要昏厥,“不要打我。” “早说嘛,不然就可以少受到罪了。”男子嘴角露出丝得意的笑容,低头贴向杨云锋的头,道,“快说,在哪里?” “在――”杨云锋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如弹簧般猛然跃起,抓住匕首狠狠地插入这个男子胸口! “可恶!”男子大怒,一脚使出全身力道将杨云锋踢上天空! 望着刺眼的阳光,杨云锋微微一笑,心道:“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然而此刻,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让他竟痴了。“这是……仙女吗?”望着这个眉若柳,眼似杏,双腮含粉,朱唇欲滴的少女,杨云锋竟有些犯痴,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抱入怀中。 软玉般的身体,轻轻把他揽住,给他无限的温暖。多想就此一睡不醒,他嘴角便露出轻轻的笑容,“有仙女姐姐相伴,死也足了。”痴痴地想着,一阵困意袭来,让他沉沉睡下。 “天极宗会心宫张云霜在此,你们这些恶徒都受死吧!” 章七:仙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云锋霍然惊醒,一下坐起,以手撑床,大口喘气,不住颤抖。适才昏过去,他脑中又出现索命的厉鬼,向自己扑来,端的是噩梦连连。 他定神,向四周看去,见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有一扇南向的窗户,正好透入阳光,照在他脸上,好生舒服。“这是哪里?”他自顾自地问了一句,目光落在房中几张松木桌椅上,回想起昏迷前的景象,心里起了点怀疑,“难道这是那仙女的家?”一切恍然若一场大梦,令他不敢相信。 就在此刻,屋门轻轻开启,一个十一岁上下的少年走了进来。杨云锋向他看去,见他衣冠整洁、眉清目秀,按雁北飞的说法,端的是修炼的好材料。这时同样注意到杨云锋,少年轻轻一笑,道:“你醒了。”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为何,看着这个眼神中透出异样纯洁的少年,向来小心谨慎杨云锋心里生出了一点好感,并不防备他。 少年展颜一笑,道:“这里是天极宗通务宫,我叫司空威,是通务宫的弟子。” 闻言杨云锋眉毛一跳,嘴张大,四下望去,只觉得这屋中的一切似乎都有了仙气。“这里竟然是仙山大派!”他惊呼道。 司空威也曾有过杨云锋这般经历,对他的表情并不感到奇怪,只点头道:“你是张师姐从山下救下的,暂时安排到我们宫里。” 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心里却生出一点激动。自己父母皆去世,无家可归,天极宗作为名门大派,既然将自己救下,就定然会将自己收入门下,修习无上道法。“只要我有通天彻地的道行,就能将所有的仇人杀光!”他如此想道,一滴泪水竟然流下。 见状司空威倒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如此失态。就在此刻屋门又被人轻轻推开,司空威回首,看着来人,面上出现一丝喜色,道:“张师姐……大师兄,你们都来了。” 听到司空威的话,杨云锋抬头看去,见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同时走入屋内。男子约十七上下,年纪虽幼,却沉着冷静,持重老成,端的是青年才俊。至于那女子―― “仙女姐姐!”杨云锋认出她就是救下自己的“仙女”,心里激动,嘴张大得老大,痴痴盯着她,竟然看呆了! 在他眼中,这个年仅十三的少女却有无限魅力,她眼含万里洞庭烟云,眉似千叶灞桥垂柳,面若瓣瓣南山夭桃,肌如点点塞上凝脂。她一颦一笑,莫不是这世间最醉人的美丽,只此一视,便足以令人魂牵梦绕、醉生梦死! 就在此刻,他发现这个美丽到让人心碎的少女正一步一步接近自己,葱根般的白玉指向自己轻轻刺来,立即大叫不好,顺势倒在床上,却狼狈不堪。 “呵呵,文师兄你看,他小子呆呆傻傻的,好有趣啊!”看见杨云锋的样子,少女巧笑嫣然,回首对身后的男子说道。 “‘呆呆傻傻’?这就是她对我的评价?”杨云锋有些犯痴了。 那男子却温和一笑,走到杨云锋面前,伸手将他拉起来,对他说道:“我是文承意,通务宫的大师兄,这位是会心宫的张云霜张师妹,前日便是她将你带回这里的。对了,她还是会心宫守拙真人师叔的女儿。”说罢看向张云霜,眼中出现丝柔情。 侧首躲过文承意的目光,张云霜脸上泛起点点红晕,扭头看着杨云锋,天真烂漫地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杨云锋看着二人的神情动作,隐隐明白些什么,心里竟生出丝落寞。低头,他回答道:“我叫杨云锋,是……”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老道士就急急忙忙地冲进屋中,吼道:“听说那臭小子醒过来了是吧,在哪儿啊?” 看见这个脾气暴躁的老道士,文承意、司空威面色同时一变,垂首向他恭敬地说道:“师尊。” 这个老道士便是天极宗通务宫这一脉的首座守道真人,司空威、文承意的师尊。 看见守道真人急急躁躁的模样,张云霜反而“嗤嗤”一笑,道:“守道师叔,干嘛这么发这么大火啊?” 听见张云霜的话,守道真人的火气反而灭了。这张云霜是天极宗会心宫守拙真人的女儿,资质又极佳,于是很受包括守道真人在内的天极宗各大长老的喜爱。由是守道真人虽然怒火满膛,看见张云霜,却不敢再发作了。他讪讪一笑,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眼中突然放出一丝光芒,对他道:“嘿!小子你倒真的醒了。” 杨云锋本来胆子蛮大的,但面对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真人,身体也不由瑟瑟发抖。“你……你要干什么?”他颤颤巍巍地问道。 “我干什么?我倒要问你要干什么?”守道真人瞪大眼,大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合阳城杨家的公子哥,我一年前还在合阳城街上远远见过你呢!” “啊?”听见他的话,杨云锋的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出来,让他面色变得青白。 这守道真人丝毫不在意杨云锋的面色,继续说道:“嘿嘿,小子,你家明明是大户,你怎么会独自出现在山下?还有听云霜师侄说你杀了很多人,到底怎么回事?” 杨云锋眼睛已经睁大到极点,恐惧地看着守道真人,守道真人一身威压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 “守道师叔!”注意到杨云锋的神色,张云霜轻呼一声,道,“你没看见云锋现在的样子吗?他都快被你吓傻了!” “他叫我……‘云锋’。”听见张云霜的话,杨云锋心稍稍一安,痴痴地想道。 却闻守道真人又言:“好好好,你问吧。” 张云霜便展颜一笑,对杨云锋问道:“云锋,告诉我,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张云霜温和的声音,杨云锋一颗冰冷的心霎时融化了。他便将之前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诸人。 “什么?杨家被灭门了!”守道真人面色大变,吼叫出来,“这是还有王法没有?竟然在我天极宗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话落他突然想起什么,直勾勾盯着杨云锋,又道,“喂,小子,你说你家是因《灭心剑谱》的缘故被灭门了,那《灭心剑谱》现在在哪里?要是在你手上赶快交出来!”这声音几乎要将灵魂震碎,让杨云锋身体颤了一下。 “师叔!你干嘛!”张云霜便拦在他身前,阻止道,“什么‘交出来’?那又不是你的东西。” 守道真人便讪讪地说道:“不是我的东西?嘿嘿,你不知道《灭心剑谱》和《冰心剑谱》都是我派之物,我叫他还给我天极宗,有何不妥?” 张云霜还想和他争论,杨云锋却垂首,对她说道:“仙女……仙女姐姐,不要争了。”话落他抬头看着守道真人,眼中露出一点点怒火,道,“这位前辈,《灭心剑谱》不在我手上,我也不知它在哪里。”此刻,在守心真人逼问下,他突然觉得,这个守道真人和那群恶徒是一伙人,甚至救下自己都是为了夺取《灭心剑谱》。只不过那群恶徒是背地里抢,他是明地里夺。想到此,杨云锋暗暗发誓,自己万万不可将《灭心剑谱》交给他! 守道真人却“诶”了一声,目光突然落在杨云锋手上的白玉扳指上,怒道:“喂,那小子,你手上的是啥?” 杨云锋大叫不好,不由自主地以手护住白玉扳指,却更显可疑。守道真人注意到这一点,心里蓦然腾出一丝火焰,大吼一声:“好啊竟敢瞒我!”话落便要动手夺取。 “守道师弟!”谁知此刻一个身材修长的道士走入屋中,用真元将一声狮吼之音猛然注入守道真人耳中,让他动作一下被打断。 杨云锋循声望去,就见此人剑眉星目、须发皆白,一身长衫无风自鼓,端的是道骨仙风,令人肃然起敬。 “爹!”看见这个道士,张云霜面露喜色,调皮地跑到他身边,挽起他的臂膀,靠在他肩上,道,“你总算来了。” 这人便是会心宫首座守拙真人。 轻轻抚摸爱女的秀发,守拙真人面露慈爱,然后看向在一旁生闷气的守道真人,面色变得严肃,道:“守道师弟,这公子哥只是个孩子,何必为难他?” 守道真人的道行、在天极宗中的地位都远低于守拙真人,闻言只能讪讪一笑,不语。 杨云锋本来对这个给自己解围的老道士有点好感,可一见他冷冰冰的模样,好感顿消。 守拙真人的目光却落在杨云锋手上的白玉扳指上,轻轻点头,沉默片刻,道:“这位杨家公子,贫道只想问你一句话,请你如实回答。” 杨云锋顿了下,点头道:“什么?” “《灭心剑谱》是否在你手上?” 守拙真人严肃的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让他心里生出一分莫名的难受,他低头,不住喘息,稚嫩的脸变得几分潮红。“不在。”咬牙,回想雁北飞的交代,他最终说谎。 守拙真人面色不变,眼中却露出几分失望,转身,道:“既然如此,贫道就告辞了。” 看着守拙真人的背影,杨云锋心里突然一疼,大叫一声:“等等!” 守拙真人顿了下,未回首,只道:“有何事?” “我这里……”杨云锋身体不住颤抖,心里犹豫不决,最终他垂头,说道,“你是守拙真人前辈吗?我这里有一封信给你。”话落他将手伸到背后,从白玉扳指中取出雁北飞的信件,想起他的交代,于是将其递给守拙真人。 守拙真人回身,取回信件,目光在信封上扫了眼,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便点头,说道:“既然你是雁少侠推荐的人,我也就勉为其难将你收入门下。” “啊?” 章八:入门 九峰山位于华蓥山脉中段,上连天云,下接地气,绵绵延延近万里,乃地脉汇聚、灵物云集之所。九峰山主峰“天极峰”当中而居,灵气之充盈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九峰山其名“九峰”,实则非只九峰也。据后世尘心仙人《山水博考》载,九峰山共一君峰,八臣峰,七十二辅峰,三千六百佐峰,山势雄奇,笔直如柱,浩浩荡荡,气势磅礴,望之令人胆寒。其君峰天极峰高三万八千丈,方圆数十里,直插天云,险峻至极,乃天极宗天道宫所在。天极峰周围如众星拱月般耸立八座臣峰,分别为观月、窥日、洞玄、三清、太阳、少阴、含露、凝华八峰,此八峰为天极宗八大分脉所在,即天法宫、神机宫、明悟宫、妙法宫、仙灵宫、会心宫、真灵宫、通务宫,各司符咒之法、先天卦术、明悟剑法、三清道法、五行仙术、会心剑法、丹鼎之术、凡尘俗务。当今天极宗掌教守成真人便是洞玄峰明悟宫长老,功参造化,超凡入圣,领袖正道,震慑群魔,号称修道界第一人。 除天极峰和八大臣峰外,九峰山另有七十二辅峰,三千六百佐峰,皆为天极宗属地,作用不一,此处暂不提。 此时此刻,杨云锋随守拙真人来到天极峰山麓,抬眼向前望去,竟呆立当场。 他所立足之处乃是一座巨大的广场,铺以汉白玉,光滑如镜。整座广场前窄后宽,呈阔叶状,周围护以白玉雕栏,中有六十四青铜巨鼎,按周易之数排列,生出袅袅青烟,终年不息,当真仙家气象。 方才杨云锋通过张云霜的讲述知道守拙真人一生未收徒,自己竟是他的第一个弟子,不由心生惊讶。守拙真人将他的面色看在眼中,并不多言,便带着他御剑来到此广场上,说是要上天极峰顶峰“天极观”叩拜祖师,行入门礼。 天极宗宗内内门弟子愈五千,入门时近天极观拜祖师的不过寥寥,杨云锋受此待遇,可以看出守拙真人对他的重视。然而此刻他为父母而伤心,又因守道真人的言语而对整个天极宗怀着敌意。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心里不由怀疑守拙真人为何要收自己为徒――既然他之前从未收徒,怎么会单单因为雁北飞的一封信而将自己收下?“他――多半是为了《灭心剑谱》!”他得出这个结论,心里想的全是如何不让天极宗的人夺取《灭心剑谱》,无半点喜悦。“天极宗好歹是名门正派,不会在明里抢夺,我只要注意,就硬挨不会让他们得逞!”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此刻他与守拙真人立于广场上,将守拙真人的话听在耳中,却未用心记住。守拙真人将他心不在焉的模样看着心中,面上的冷意加重三分,却并未多言,只抬手指向广场东西的两条白玉铺就的凌空道路,说道:“东路通往‘经卷阁’,你学会御剑飞行后可以在此阅读经书,再后面是‘洒扫居’和试练岭,分别是处罚违规弟子和进行门内试练的地方;西路通往‘大道观’,是我天极宗最重要的禁地,非‘大道弟子’不得入内,你也不例外,记住!” 杨云锋闻言微微一凛,面色变得严肃,目光落在西路上,久久不能离去。他早听雁北飞说过,“大道不止,天极不灭”,也就是说只要大道观保存完好,天极宗就不会被灭掉。据说凡在大道观中修行的天极宗弟子都不习道法,不修金丹,纯靠对道家经典的理解领悟天道,故无任何道行。这样的一群人,在其他门派眼中往往是没用的废物,然而有历史记载的九个天极宗飞升真仙中竟有五个出自大道观。即便没有这些飞升真仙,仅仅是每年大道观对道家经卷的研究结果,就不能让天下任何一个门派忽视。 所以说大道观是天极宗的核心,一点也不为过。 看见杨云锋肃穆的神情,守拙真人面色微微和缓,领着他向前走去。 只见飘飘渺渺的云雾缓缓向二人拢来,却将前方原本模糊的场景呈现在二人眼前。“天道宫――”望着古朴的山门,杨云锋轻轻地读道,抬眼向前望去,只见烟云顿消,山门后的白玉长阶映入他眼帘。长阶阔十丈,高一尺,每一阶都光洁如镜、片尘不染,露出淡淡的光辉,透出点点灵气,望之即沁人心脾。顺着山势一路望去,长阶直没入峰顶茫茫云海中,不见尽头,怕是有千万阶。杨云锋哪里曾见过如此景象,嘴张大得几乎快合不拢了。 守拙真人将他的面容看在眼中,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并不多言,带着杨云锋拾阶而上,不知徒步行走了多久,方才到了尽头。杨云锋已然疲惫到极点,然而一座宏伟至极的道观映入他眼中之后仍令他心神一荡。这道观高达十丈,灰砖青瓦,本是寻常至极的道观,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势。若不是守拙真人事先给杨云锋服下一枚稳定心神的丹药,他恐怕早就站不稳,扑倒在地上了。 定睛看向这道观,三个遒劲有力的古篆大字映入杨云锋眼中,又给他一阵震撼。曾经随着雁北飞修习的他早就认识这几个字,知道它们是“天极观”,然而望着这龙飞凤舞,直如翩翩祥云的飘逸字体,杨云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古篆竟然可以如此写出! 守拙真人似乎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只望着天极观的观门,朗声说道:“弟子守拙,拜见列位祖师!”话落恭敬俯首,右手捏成莲花状,向着天极观划出一个太极图样――大概是在行礼。 杨云锋虽然心里激荡万分,但看着守拙真人的模样也如他一般动作,向天极观行礼。 末了,守拙真人落在杨云锋身上的目光中透出丝赞许,轻轻点头,随手推开观门,带着杨云锋进入观中。 “云锋,你在此向列位祖师磕九个头,再向贫道磕三个头,就算正式入门,成为我天极宗弟子了。”再度向眼前无数祖师的牌位和画像行礼后,守拙真人淡淡对杨云锋说道,“生为天极宗弟子,死为天极宗亡魂,此生此世,永不背弃。你明白吗?” 杨云锋立即叩首,道:“弟子明白。” “好,磕头吧。” “是。” 于是杨云锋就果断的向祖师牌位磕上九个头,再向守拙真人磕上三个头,起身后还再度用守拙真人之前那个礼数向天极宗祖师行礼:“弟子杨云锋,今日正式加入天极宗,生为天极宗弟子,死为天极宗亡魂,此生此世,永不背弃!如若有违此言,天诛地灭!” 他虽然对天极宗的一切都不满,怀疑守拙真人收徒的目的。可在此地无限的威压下他竟生出一点对天极宗祖师的尊敬、崇拜,刚才的动作确实发自内心,虔诚恭敬。 微微一笑,守拙真人清了下嗓子,咳了一声,立即说道:“天极宗第二十五代弟子杨云锋听命!”面色恢复严肃。 “弟子听命!”杨云锋立即跪在地上。 守拙真人便凭空幻出一卷书,随手递给杨云锋,对他说道:“此乃我天极宗门规,共十九大项三百七十二小项,务必在三日内记熟,今后不得违犯!” “弟子……遵命!”杨云锋不是一个愿意被清规戒律约束的人,可如今自己身在天极宗,事事都得以天极宗的规矩办事,也不得不接受。于是他伸手接过守拙真人给他的这卷书,随手翻了下,正好看见第九卷第一百五十三条:“门内弟子不得在未经师长允许之下私自修炼。否则面壁思过三年!如有再犯,废除修为,逐出天极宗!”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下。他这才想到雁北飞让他修行的“易筋洗髓大.法”,一时竟吓了跳,汗水涔涔落下。“门内弟子不得在未经师长允许之下私自修炼”,杨云锋自然不能再修习易筋洗髓大.法了,可雁北飞给他说过,这易筋洗髓大.法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到底该怎么办呢?他悄悄将目光移到守拙真人身上,立即否决了征求守拙真人同意的想法。守拙真人怎么看都是个刻板的人,绝对不会让他修炼天极宗功法之外的心诀。 就在此时,守拙真人也看出他的异状,沉声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解吗?” 杨云锋一时慌了,急急忙忙地说道:“回禀真人……没,没有。” “你还叫我‘真人’?” “不!”杨云锋整个人都有些颤颤巍巍了,心里动摇不已,“回禀师尊……”刚提到嘴里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下去了,可不能把事实告诉守拙真人啊。 此时此刻,他下定决心,悄悄修炼易筋洗髓大.法,不让任何人知道。 见状守拙真人轻轻点头,道:“不用多言,为师明白了。这里非是久留之地,我们离开吧。” “去哪里?” “回会心宫。” 章九:暧昧 九峰山群峰范围广阔无垠,杨云锋在守拙真人携带下御剑临空,眼见身下万丈深渊,不由颤抖。然而片刻之后,这个向来坚毅的少年心中的恐惧就一扫而空,“我还要在天极宗立身,还要为父母报仇,怎么能胆怯!”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抬眼,九峰诸山秀丽的风景便映入他眼帘中。 只见缭绕烟云之中,陡然竖起八座巨柱,擎天而上,笔直挺拔,如若刀锋一般,虽在高度气势上完全无法和天极峰相比,却也蔚为壮观。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守拙真人与杨云锋便已经回到会心宫所在的少阴峰。杨云锋在空中飞行的经验毕竟太少,停在地面上立即一阵反胃。守拙真人默默将一枚药丸递给他,只道了声:“随我来。”便抬足向前走去。 杨云锋将药丸胡乱吞下,立即叫了声:“师尊等等。”即追了上去。 片刻后师徒二人便来到会心宫清闲殿中。守拙真人第一次收徒,实在是会心宫的大事,会心宫执事长老守心真人早已将整个会心宫的弟子长老全部召集到清闲殿中,迎接二人。见状守拙真人并无多言,径直走到大座前坐下,对杨云锋也无多话。倒是张云霜热情,将杨云锋拉到一旁,嘘长问短,好不亲切。杨云锋对这个机灵活泼的女孩颇有好感,此刻见状心中亦是一暖,怯生生向她呼了声:“师姐。” 张云霜展颜一笑,如春风般拂过杨云锋的面庞,让他倍感亲切。 诸人断断续续说了一大番话,杨云锋本是机警之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便将会心宫的一切了解了。 会心宫人丁不旺,仅仅两百弟子,十余长老。三十年前上代会心宫首座定钦真人强行突破天极境界不得,走火入魔而逝,当时尚未出家的守拙真人便接替他的位置成为首座,一度励精图治将整个会心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十三年前守拙真人夫人难产而亡,守拙真人伤心不已,从此将所有事务交给守心真人处理,自己则出家为道,除定期过问一下会心宫事务外就不理世事了。 守拙真人久未收徒,守心真人弟子,会心宫大师兄宋明自然而然成为首座继承人。此次杨云锋拜入守拙真人门下,清闲殿中诸人隐隐闻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然而宋明其人虽如守心真人一般刻板,却非利欲熏心之人,见到杨云锋仍报以温和的笑容,不以其为敌。杨云锋已知宋明乃整个天极宗最优秀的弟子之一,与神机宫严神策、通务宫文承意齐号“天极三杰”,于是羡慕之余也多了分嫉妒。 “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凝视宋明,杨云锋暗暗想道。 却闻守拙真人一声:“云锋,同我走吧。”他才意识到此次小的会议已经结束,便点头同守拙真人离开清闲殿,向守拙真人居处,后山“听松居”走去。 少阴峰山势玄奇,山路极不好走,然而周遭风景却又美若画卷。缓步于山道上,杨云锋时不时看着风景,竟有些流连之意。 张云霜向他头猛地敲了下,巧笑道:“嘿,云锋师弟你看什么呢?” “啊!”张云霜这一敲可是带有真元,打在杨云锋头上,叫他哪里受得了?抱着头,他低呼道:“师姐!”便侧首向张云霜看去,见她眉眼如远山含黛,双颊如桃花带粉,杏花流云袖下露出一段欺霜胜雪的肌肤,点点少女幽香更随风飘入他鼻中,令这个年轻人不由浮想翩翩。 他哪里见过这样美丽的少女啊! “她……比秋妹,还有海棠苑翠玉楼听雨榭风流阁温香馆巫山居的当家花旦还要漂亮。”他竟然把自己平日和狐朋狗友鬼混吃花酒之地的姑娘拿来和张云霜相比! 张云霜见他一副沉醉的模样,哪不知他那点小小心思,很是受用的同时也心生一点恼怒,准备给他一点好看:“大呆瓜,没见过美女吗?”然而她还未动手杨云锋自己就踩在一块卵石上,“啊”地一声跌倒在地,脑袋正好和一朵野花来了个亲密的接触,竟将一只野蜂惹怒了,差点没被蜇上。 白瓷般的秀手,缓缓放出一道亮丽的法术,将野蜂定在空中,张云霜葱指缓缓将樱唇捂住,“嘻嘻”笑了两声。 “嗷!”杨云锋全身的伤势又被触发,疼痛不已。费了好大力气,他才咧着嘴爬起来,一时的感受就如从九天坠入凡尘,落差未免太大了。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在美女师姐面前出丑了,真没面子!“这路太难走了,嘿嘿。”他讪讪笑了两声,假意掩饰自己的窘迫。 这却让张云霜更乐,嬉笑两声,道:“难走?日后每天你还要在这山路上晨练呢!” “晨练,什么东西?”杨云锋小眼眨了两下,不解地问道。他看着张云霜俏丽的容颜,一时又差点失神。 张云霜便装作老成的模样,走上前伸手拍拍杨云锋的脑袋,道:“乖,说几句师姐喜欢听的,师姐就给你说――咦,你怎么流口水了?” “啊,没什么!”杨云锋闻言随即想到往日那些狐朋狗友称赞青楼姑娘的情形,称赞的话语脱口而出,“师姐你是九天上的大慈大悲的仙女降落于人间凡尘来解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张云霜听着很是受用,不住点头,末了她满意点头,用手老气横秋地扶着脸,突然说出一句话,差点没把杨云锋吓到:“呵呵,你在山下的时候用这一套说辞哄过多少良家女孩?” 杨云锋果真被吓了跳,慌忙摆手,道:“没,没……没有啊!”心里想的却是:“就哄过秋妹而已。她是‘阮’家的女孩,不是‘良’家的。” 见状张云霜还想吓他,谁知一直沉默的守拙真人在此刻开口了:“云霜,不要吓他。”话落他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淡淡说了句:“一天油嘴滑舌,道心怎能稳固!” 这句话却是给杨云锋心猛地一刺。他身体再度颤抖起来,望着守拙真人带有精光的眼神,口齿不清地说道:“师尊……我……我……” 守拙真人挥袖,说道:“勿用多言,为师心里有考量。”话落他目光移到张云霜身上,道:“不要欺负你师弟了。” 张云霜便向他扮了个鬼脸,乐呵呵笑了两声,道:“爹!我哪里欺负云锋了!”话落她拉起杨云锋的手,对他说道:“好师弟,你给爹说,师姐我哪里欺负你了。”声音既柔且糯,几乎让杨云锋牙齿都酸了。 感受到张云霜那柔弱无骨的酥手,杨云锋长长吸口气,差点没把持住将张云霜揽入怀中。勉强稳住心神,他仅仅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三分,然后望向守拙真人,说道:“师尊,师姐为欺负我。” 守拙真人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中,轻哼一声,也不多言,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杨云锋轻声对张云霜说的话语:“师姐,到底什么是‘晨练’?” 张云霜便巧笑道:“就是每个新入门的弟子在学会御剑之前每日清晨都要沿山道绕少阴峰跑三周,我们叫它‘晨练’,据说有些地方也叫‘跑操’。” “三周!”杨云锋惊呼道,“这么多!”他是一周也不想跑。 张云霜正要装成老气横秋的模样教训这个懒惰的师弟,谁知守拙真人的话语已经传了过来:“五周!” “什么!”杨云锋张大嘴。 “是啊,爹,为什么要云锋多跑这么多周?”张云霜也有些不解。 守拙真人轻轻拂须,道:“云锋资质乃天极宗第一,有飞升成仙的可能,如此资质,若不充分锻炼培养,白白浪费,岂不可惜?” “第……第一!还……飞升成仙!”听见这两个词,杨云锋倍感不可思议,他自知资质过人,可也从未想过资质能有如此只好,就是雁北飞也没如此夸赞过啊。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明白些什么。“资质高低和晨练的周数有什么关系。”他恶狠狠地想道,“一定是师……老道士想用这方法折磨我逼我交出《灭心剑谱》。哼,果然老奸巨滑,不过我也不是傻子,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的!”想至此,他对守拙真人的好感又去了三分。不过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滑腻感,他偷看了张云霜一眼,心里暗暗想道:“不过云霜师姐果然……长得漂亮,要是能将她……也不枉受老道士一场鸟气了。” 然而张云霜随即说的话让这个少年的这邪念彻底落空了:“第一?比文师兄还好吗?” 刹那间一道闪电劈在少年心间,令他呆若木鸡:“文……文师兄……” 守拙真人却未注意到杨云锋的神态,只轻声对张云霜说道:“承意比之他,若繁星比之日月。” 闻言张云霜吃惊不已,轻呼一声,纤纤素手从杨云锋手中抽出,捂住细细的小口,不敢置信。 杨云锋还在恍惚中,并未听清守拙真人的话。此刻守拙真人终于看见他的神色,心生疑惑,于是道:“云锋!” “啊?”杨云锋扭头看向守拙真人,道,“师,师尊有何吩咐?” 守拙真人双目微闭,淡淡道:“走了,回听松居。” “是。” 听松居在少阴峰最北段的平台上,坐北朝南,采光极好,又有群松环绕,郁郁葱葱,仔细还可闻远方淡淡水声,当真幽静宜人居住。想来守拙真人能占据这么一块好的地方作为自己的起居之所,也多半是靠了手上的大权。想到此,杨云锋对守拙真人的偏见又多了一分。 此刻他坐在守拙真人给他安排的小楼上,正好可以将整个少阴峰前锋收入眼中。望着大好的风景,他长舒一口气,目光落在手中的略显发黄的书上。 正是守拙真人之前给他的门规。 杨云锋资质果然如守拙真人所说远超常人,仅仅半个时辰不到他就将前五十条全部记住。照这样下去,只消一晚上的工夫,他就可将全部门规倒背如流。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再没有兴致记下去。父母的仇,不断萦绕在他心中,令他心绪不宁,根本无法静心阅读门规,更不说将其全部记住了。 “爹娘,我……不会让你们枉死的!”他再一次想到这个词,心里更激动万分,恨不得现在就开始修炼。 然而守拙真人却以他今日过于劳累,不宜修炼为由,拒绝传授道法,这令他不解,也让他对这个老道士多了一分怨愤。“他根本就不是想真正传授我道法,他只是想夺我《灭心剑谱》!”他不住地想着,十指相并,捏出“咯咯”的响声。 片刻后他将门规放在一旁,一丝淡淡的真元注入白玉扳指中,将《灭心剑谱》取出。看着其上的文字,他眼中放出幽幽荧光,自言自语道:“任何人,休想从我这里夺走《灭心剑谱》!” 章十:恶少 清晨,阳光从窗中投入,照在脸颊上,好生温暖。 睡眼朦胧,杨云锋突然惊坐起,大叫不好:“糟了!”就在他惊呼出声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叫声:“杨云锋!” 睡意顿消,他惊恐地护住白玉扳指,循声看去,却见张云霜俏生生立在自己床边,娇躯轻颤,杏眼含怒,那气势,真够吓人的。“师……师姐……”杨云锋长舒一口气,轻轻扶额,道,“原来是你。” 见杨云锋一脸的轻松,张云霜顿觉郁闷无比。她本想吓唬杨云锋,让他见识下自己作为师姐的威严,没想到他看清自己的模样竟然倍感轻松,真是太让人没面子了吧。 杨云锋却没有注意她的神情,偷看了她两眼后他便收住绮思,认真地问道:“师姐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张云霜嘴角露出丝坏坏的笑容,指着杨云锋被阳光照得透亮的鼻子,说道,“太阳都升到半天上了,你还不去晨练?” “啊!”杨云锋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大叫一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话落便“嗖”地一声抓起身边的衣物,眨眼间就穿在身上。 若不是这几天太劳累了,咋会这么晚才起?杨云锋想起以前在雁北飞残酷“折磨”下五更而醒,闻鸡起舞的时光,怀念至极。他一跃而起,落在地上,飞速向张云霜问了句:“师姐你不去晨练吗?” 张云霜小嘴嘟了下,白了杨云锋一眼,道:“我两年前就会御剑,所以早就不用晨练了。” “御剑?”闻言杨云锋羡慕不已,直勾勾盯着张云霜,道,“师姐真厉害。” “那是当然。”看着杨云锋投向自己的目光,张云霜受用至极,故意装成一副能干的模样,轻咳一声,正想说“师弟你只要努力修行,也能达到师姐我的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举手又在杨云锋头上敲了下,怒道:“喂,还不快去晨练。” “是是是!”杨云锋立即抱着脑袋鼠窜而出。 看着杨云锋离去的背影,张云霜嘴角扬起一点得意。以前她是会心宫最小的弟子,其他师兄师姐虽然很照顾她,但毕竟和她有隔阂。后来守心真人等长老又收下一些年纪比她要小的道童,可这些人不是木讷呆板一心只想修仙就是把自己当作尊贵的小姐顶礼膜拜,完全无趣。现在来了个看上去呆呆傻傻却颇有趣的小师弟,还任她随意欺负,可让她高兴不已。“看来当初救下他真没做错。”她巧笑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大叫不好:“糟了,他还不认识山路,迷路了咋办?”话落她不住跺脚,素手幻出仙剑“流萤”,便御剑向杨云锋追去。 晨间山道风光,果然美不胜收,虽然在碎石满地的山路上奔跑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杨云锋还是倍感惬意。曾经梦想上如此仙山修仙看美女,如今终于得愿了,只是代价未免太大了点。想起死去的亲人,他眼中泛起一点幽幽的荧光,手一握紧,跑动的速度立即加快三分。 “杨云锋!” 杨云锋愕然驻足,侧首一望,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道士正向他招手。 “你是杨云锋吧,我昨日见过你。”道童飞快说道,“宋师兄有事找你,叫我领你过去,快跟我来吧。” 杨云锋微微一愣,想起自己和宋明并无任何交情,他找自己会有何事? 那小道士见杨云锋犹豫,当下一阵催促。杨云锋见这小道士面露焦急之色,眼中又隐隐有一分狡黠之色,当下思量片刻,便知不对之处。不过在雁北飞调教之下杨云锋的心机城府哪是这小道士可以比的,平日他不去招惹这小道士都算小道士走运,现在小道士自己送上门来,那只好勉为其难将他宰了。“好,请这位师兄带路。”他笑吟吟地说道。 这个小道士基本没有什么心机可言,心思都写在脸上,远不是自己对手,料他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至多就是纠上一群人欺负自己而已。杨云锋自信见过无数世面,对付他们不过小菜一碟,兴许还能将他们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们再也不敢惹事生非。“即便我对付不了他们,天极宗门规森严,料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他冷冷想道。 听见“师兄”二字小道士面上显露得色,对杨云锋说道:“你跟我来吧。” 杨云锋便跟着小道士一路行去。 走着走着,小道士神态就有些不自然了。这本是会心宫山麓偏僻之处,除那条较宽的山道外就是一些林间小路,了无人烟。不过有些道路还是能让人从听松居等高处看见,小道士故意挑那些常人看不见的道路走,明显有鬼。杨云锋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道士的模样,也不说穿,径直跟上。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树林中,但见此处繁花缀地,流水潺潺,好一番美丽风景。然而杨云锋的面色却在此刻沉了下来。但见眼前数丈之后站着十余个或道或俗的少年,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华服少年。这个少年约摸十四岁,手上托着盏明灯,傲气至极,却远无文承意宋明等人的成熟稳健。 杨云锋凝眉,认出这人是会心宫长老郑修之子郑通,心里顿生一阵厌恶。他虽是公子哥出身,却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见状转身便要离去。 郑通却微微扬眉,指着杨云锋,喝道:“站住!” 杨云锋回首,看着郑通,双目微闭,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一眼,道:“原来是郑通郑师兄,不知有何指教?” 郑通便道:“你就是守拙师叔最近收的那个废柴杨云锋?” “废柴?”杨云锋闻言心里猛地冒出一股火气来,道,“天极宗资质最好的人被你说成废柴,那你算什么!”有守拙真人的言语在先,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一分傲气。 “你――好狂妄的口气!”郑通经他这么一激勃然大怒,他是长老之子,向来娇生惯养惯了,凡事不顺心就立即动手,毫无半点定力可言。今时他自然不例外,一丝真元猛地灌入明灯之中,刹那间一点金光就从中射出,直直打中杨云锋腹部。 “啊!”杨云锋本来有伤在身,哪里承受得了这么一击,惊呼一声他立即跌倒在地上。然而他向来坚毅,又经历家破人亡的事,一颗心早比常人坚硬无数倍,即便被对手道法打中也不愿认输,强忍着伤痛他咬牙支撑站起,指着郑通说道:“弟子私斗,罚面壁三月!” 郑通向来骄纵惯了,哪会受他威胁?“还嘴硬!”他上前一脚将杨云锋踢倒在地上,用脚踏着他胸口,怒道,“好个‘天极宗资质最好的人’,还不是被我踩在地上!哈哈。” 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郑通便恶狠狠地看着杨云锋,说道:“哼!你里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和云霜妹子这样的大美女做师姐弟?我看就在这里把你阉了算了!”说吧他又将真元注入灯中,看样子是真的要阉了杨云锋。 “你――”嘴角溢出血丝,杨云锋紧紧盯着郑通,眼中冒出一丝怒火,若有实质,定会将对方烧死!他明白,这郑通不会真的傻到把自己阉了,所以根本没有半点恐惧。 看着杨云锋的样子郑通竟有些胆怯了,他深吸一口气,对杨云锋说道:“喂,小子,给我办一件事,我就不阉你,还把你收为小弟,如何?” “什么事?”杨云锋便问道。 “今日夜里,你把云霜妹子引到这片树林中……懂吗?”郑通邪恶地说道。 他竟然怀着如此心思!真是禽兽不如! “不干!”杨云锋断然拒绝。他自认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但让他做如此邪恶的事,死也不行! “我成事之后把这盏‘七彩琉璃灯’送给你如何?”郑通进一步威逼道,俯身凑近杨云锋的耳朵,聚集全身真元,猛地一吼,“干不干!” 杨云锋被他这话震得心神激荡,“哇”地一声便将一口血吐了出来。然而他却想起张云霜俏丽的面容,想起当初就是她在山下救了自己一命,想起昨日与她的那一番小暧昧。此时此刻,这个纯洁的师姐在他心目中已是神圣的象征,无论如何他是不容许任何人玷污她!“不干!”他身形暴起,一拳打在郑通身上,将这个华服少年向后打退半尺。然而他身上的伤口却在这时齐齐裂开,让他“啊”地一声,倒地不起,再无力气继续进攻。 “好哇,竟敢如此对我,兄弟们,给我打,往死里打!”郑通怒极,大喝一声。他身后的众少年便一拥而上,对杨云锋拳打脚踢,几下就让杨云锋昏迷过去。 “停下!”就在此时,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众少年身前,一道金光从她手中散出,令这些少年目不能视物。 片刻后少女已经抱着杨云锋退到三丈之外,杏眼含怒,死死盯着郑通等人,双颊几乎红透。刚才她一直悄悄跟在杨云锋身后,郑通的言语都被她听在耳中,令她又羞又怒。这个郑通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向来不好,此刻可以说更是降到极点。“郑师兄,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禽兽!”她怒骂道,几乎要哭出来。 此刻,杨云锋已经悠悠醒来,看着张云霜如雪的面容,微微一笑,道:“师姐――”便说不出更多言语。 张云霜紧紧抱着杨云锋,勉强对他一笑,说了声“谢谢”,便向郑通看去。 “云……云霜妹子。”一种难以形容的绝望漫上心头,令郑通痛苦不已,“我……”他嘴长大,竟一把跪在地上,向张云霜求饶道:“我,我错了,我……我是一时色心上头……可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原谅我好吗?” 张云霜冷哼一声,道:“原谅?哼,我这就回去告诉爹爹!”话落她便抱起杨云锋准备离去。 听见张云霜的话语,郑通脑中“轰”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如果张云霜将今天的事告诉守拙真人,自己的形象就全毁了,会受严厉的处罚,说不定还会被逐出师门!刹那间他眼中冒出无限的火焰,抬眼看着张云霜,只觉这个少女的容颜映在眼中是格外刺眼。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他起身踏前,渐渐逼近张云霜,对她说道:“既然云霜妹子都来这里了,也就省了我一番心思了。” 心里生出一阵极为不祥的预感,张云霜娇躯猛地颤了下,直勾勾盯着郑通,喝道:“你干什么?你若非礼我,我就对爹爹说!” “给守拙师叔说?哼,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应是我爹向守拙师叔提亲!” “啊!” 章十一:修炼 “啊!”被郑通的法术打落在地上,全身伤势发作后,杨云锋痛呼一声,努力想挣扎着爬起。但这时两个少年已经拥了上来,把他死死按在地上,任由他拼命挣扎亦无用。 “你……干什么!”张云霜的呼喊声亦在此刻传了过来,杨云锋焦急地向那方向看去,见郑通的七彩琉璃灯悬浮于空中,放出一道淡淡的光芒将张云霜笼罩住,张云霜便似失去了法力,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阴冷地看着张云霜,郑通眼中放出炽热的光芒,大笑一声,道:“云霜妹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哈哈,让我好好疼爱你吧!”话落他便向张云霜扑了过去。 “啊!”不断用手反抗,张云霜姣好的面容上出现丝丝泪痕,梨花带雨,无辜可怜。这却反而激起了郑通的兽欲,他左手紧紧将张云霜玉臂按在地上,然后用右手抓住张云霜的杏花流云袖,猛地一扯,便将这衣衫扯了下来,露出张云霜如瓷若玉的肌肤。 “你,禽兽!” “师姐!”看着眼前的一幕,杨云锋眼中几乎要迸出火来,嘶吼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脚将身边的两个少年踢开,然后握紧拳头向郑通砸去! “轰!”七彩琉璃灯应声碎去,郑通痛呼一声,从张云霜身上翻下来,抱着腰部向旁打滚,不住痛呼。 “师姐。”距张云霜只有咫尺之遥,杨云锋咬牙上前,将她娇躯抱入怀中,脱下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挡住她的肌肤,然后轻抚她的秀发,不住安慰。 张云霜一把将头埋入杨云锋怀里,泪水将他的衣衫打湿,娇躯颤抖不止。杨云锋安慰几句后仰头向上看去,一个白衣女子正好映入他眼中。这个女子约摸十八岁,年纪不大,但看上去颇有威势,举手便将七彩琉璃灯打碎,将郑通打伤,更显她道法高超。 “简莹……大师姐……”杨云锋轻呼一声,一阵疼痛感立即漫上全身,令他倒地不醒。 听松居。 “爹!那郑通这样对我……该千刀万剐才是!只罚给天道宫扫三个月的地哪够?”梨花带雨,张云霜不住跺脚,伤心地对守拙真人说道。 守拙真人轻叹口气,说道:“他只是初犯,对你又没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应从轻处理,况他又被简师侄打伤,算是遭到报应了,我们几个长老考虑了下,还是觉得不必过分责罚。何况给天道宫扫地三月也不算轻的处分了。” “‘初犯’?‘实质的伤害’?难道还要等他再次犯,把我,把我……再处罚吗?”张云霜不依不挠说道,俏生生的脸上满是泪痕。 守拙真人叹气,默然不语。 见父亲不替自己说话,张云霜嘴角微微翘起,走到文承意身边,抱住他的手臂,用既糯且腻的声音向他说道:“文师兄,你要给我做主啊!” 看着张云霜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见守拙真人淡然的神情,文承意此刻显得无比尴尬。他轻咳两声,对张云霜轻轻说了声:“张师妹,不要任性!”然后再朗声道:“承意只是代表通务宫来安慰张师妹的,至于会心宫的事,承意无权干涉。”说得倒是若春风一般淡然洒脱。 “哼!”张云霜恨恨地瞪了他两眼,转身走到杨云锋身边,随意坐在凳子上,两条腿吊着,暗生闷气。 “师姐……”将诸人的神色看在眼中,杨云锋轻轻叹气,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好。“我要好好修炼,修得无上法术,然后……保护师姐。”他暗暗想道,手不由自主地捏紧。 文承意又和守拙真人说了些话语,便告辞离去。 “云锋。”待他走后,守拙真人望向杨云锋,淡淡说道。 杨云锋便忍着伤痛起身说道:“在。” 守拙真人眼中透出丝赞赏之色,拂须说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很不错。” “啊?”杨云锋抬头,随即意识到他是说自己维护张云霜之事,脸上不由泛起点点红晕,道,“师尊,师尊谬赞了。” 守拙真人便叹口气,继而说道:“不过,今日之事,已经了结,日后休提,就当从未发生过。明白吗?” 杨云锋神色一凛,明白守拙真人这是在维护张云霜的声誉,于是点头道:“是。” 守拙真人目光又落在张云霜面上,见她垂首心不在焉,不由摇头叹气,然后看向杨云锋,幻出一纸长卷,随手递给他,道:“这是我天极宗‘登天入极’第一卷心诀‘窥径入微’,从今日起你就开始好好按照这上面所述修炼,直到修入黄圣境界第三重后再向我索要第二卷心诀。” 闻言杨云锋大喜,接过心诀,心里激动万分。从今日起,他终于要开始修炼了! 看着杨云锋激动的模样,守拙真人淡淡一笑,又道:“我宗法术,妙用万千,不一而足,不过万变不离其宗,皆是源自登天入极心诀,自此心诀演化出‘黄圣、玄真、地神、天极’四大境界,每大境界下又各有九小境界,共三十六境界。一般而言常人一月而通黄圣第一重,五月通第二重,两年通第三重,但你资质过人,为师要求你九月之内通第三重,记住了吗?” 闻言杨云锋面色变得严肃,郑重点头,道:“记住了!”他已知自己是天极宗资质最好的弟子,对守拙真人所说倒没有什么异议,甚至暗暗想道:“我有易筋洗髓大.法在身,三个月就突破第三重,吓死你们!” 谁知此刻张云霜却说了句话,给杨云锋泼了点冷水:“爹,当年文师兄可是用了十五个月才突破第三重的,只九个月,会不会太短了?” “文……文师兄!”杨云锋身体颤了下,想起听说张云霜出事就风急火燎奔到会心宫看望她的文承意,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个月!”他暗暗下决心。 守拙真人却淡然一笑,对杨云锋说道:“云锋,现在你就开始修炼,一个时辰后让给你师姐看看你修炼的成果。” “是。” “云霜,同我出去,不要打扰你师弟。” 一个时辰后。 “天!你竟然已经能引气入体了……这未免太快了!”张云霜大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云锋,黑珍珠般的眼眸里透出一丝深深的不信。 杨云锋望着张云霜炽热的眼眸,微微显得有些怯意,红着脸点头,说道:“是……是。” 张云霜不由赞叹道:“师弟果然厉害,比文师兄还要强这么多!” “文……文师兄。”刹那间杨云锋又被一道天雷劈中,木然立于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嘿,师弟,师弟!” “啊……啊……师姐有何事?”杨云锋勉强挤出笑容,向张云霜问道。 看着杨云锋的模样,张云霜偷笑两声,一天的不快就此散去――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然而杨云锋却有些郁闷了,自己修炼速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关他文承意什么事啊?“一个月。”握紧双手,他狠狠地下决心。 然而守拙真人却看出点门道来,温和地向他问道:“云锋,你上山之前是否曾向雁少侠学过炼气吐纳的心诀?” 他到底是个有见识的人,一眼就把杨云锋的情况看穿了。 杨云锋不由愣了下,面露无奈神色,点头道:“是。”便将刚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守拙真人。 原来登天入极心诀黄圣境界前三重皆为筑基之用,其中第一重要求弟子感应天地灵气并将其引入经脉中,然后将其截留,沉积于泥丸识海,凝为最初的真元。杨云锋早就随雁北飞修习过易筋洗髓大.法,感应天地灵气、引气入体早在两年前就会,此刻自然轻松做到。此时他告诉守拙真人自己上山前曾修习过呼吸吐纳之法,却隐瞒了修习的是易筋洗髓大.法的事实。 闻言守拙真人和煦拂须,眼中透出一丝光芒,笑道:“这就对了,要是仅凭一个时辰的修炼就能引气入体,资质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听见守拙真人的话,杨云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挠头。 张云霜却有些不高兴了,敲了下杨云锋的脑袋,故意装作满面怒气的模样,说道:“哼!竟敢骗我,说,怎样补偿我?” “云霜,不要欺负你师弟。”守拙真人看着张云霜的神态,嘴上虽这么说,面色却十分温和,“云锋,从今时起你就独自修炼吧,有修炼上的问题先自行思考,实在困惑不解才来问为师,明白吗?” “是。” “好,自己回屋,静心修炼吧。” 章十二:变故陡生 杨云锋微笑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将“窥径入微”心诀平铺在腿上,粗粗浏览一遍,脸上的微笑顿时消失。“怎么会……”他眼睛紧紧盯着心诀,不住低声说道,“明明已经能够引起入体,可为什么就是无法截留呢?”话落他沉思片刻,即打坐入定,缓缓引天地灵气入体,按照心诀上的指引令其环绕周身运转周天。 他早有过修炼易筋洗髓大.法的经历,此刻能轻易令灵气在经脉中运转三个周天以上,按理说成功运转一个周天即可将灵气截留住,转化为真元,沉积于泥丸识海中,可是他此番运转三周天,却连一丝灵气也无法截留!“怎么,怎么可能?”他立即惊住,道心一个不稳,立即“哇”地一声将鲜血吐了出来,打在洁白的床单上,化成一朵艳丽的花朵,触目惊心。 身体颤了下,他紧紧盯着这血花身体不断打着哆嗦,“我……我明明是天极宗资质最好的弟子,怎么可能无法截留天地灵气!”他低呼一声,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许是我自己不够刻苦的缘故!”他如此想道,再度入定。然而他心已经焦躁不安,一修炼即马上感觉到不对。 “吸收灵气的速度怎么这么快?”他发现灵气几乎是如洪水一般涌入经脉中,刹那间便已经运行了一个周天!“一个、两个、三个……七个……不好!”霎时间灵气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控制,如脱缰野马般在他体内四处横冲直撞! 他竟然因为急躁修岔了道! 瞬息之间,他全身的经脉都被灵气填充,就似那充气的皮鼓一般!“啊!”再度猛地吐出一口血,杨云锋发现自己胸口、腹部都胀痛到极点,稍稍一呼吸,咽喉、肺部更是如被烈火灼烧一般――显然受了不小的伤。 修道之时,最忌冒进,千百年来无数天极宗前辈真人便是因为急功近利强行修炼而重伤修为尽去甚至走火入魔六亲不认。比之他们,杨云锋仅仅受了点伤,还算轻的。 只是呈“大”字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的杨云锋不明白,为何如此急躁地引灵气入体也不能截留哪怕一点灵气。“当初修炼易筋洗髓大.法故意将灵气排出体内时也好歹也能凝聚一点真元啊!”他如此想道,更加焦急,“难道,我不是什么天极宗资质第一,而是――废柴?”他身体猛地颤了下,想起慈祥的父亲,严厉的母亲,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机灵滑稽的雁北飞……这些亲人或长辈的容颜浮现在他脑海中,令他身体颤抖不止。“啪”!一滴眼泪从他眼中滴了下来,打在被子上,发出淡淡的声响,传入他耳中,却分外刺耳。“不行,要是我一直停滞不前的话,就永远无法为他们报仇了!”他擦干泪水,眼中出现一种不甘的神色,猛地起身,欲再度引灵气入体。孰知此刻全身上下又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令他“啊”的一声倒在床上,再也无力爬起来了。 “可恶!”他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哼,反正无法修习窥径入微心诀,干脆练一练易筋洗髓大.法!”话落易筋洗髓大.法的心诀便映入他脑海中。此刻他筋疲力尽,经脉又因灵气胀裂的缘故疼痛无分,本没有心思继续修炼下去,然而心中一出现这心诀,周身灵气竟顺其引导渐渐从体内排出! 蓦然间,杨云锋突然明白了什么。“啊!”他惊呼一声,低声道,“原来是易筋洗髓大.法的缘故!” “嘿嘿,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修炼的这个‘易筋洗髓大.法’和修道界任何其它的功法都不同。其它的功法是截留天地灵气,凝聚自身真元,这个‘易筋洗髓大.法’则是单纯让天地灵气从经脉中通过,并不截取。你修习‘易筋洗髓大.法’,修为当然不会有多大起色。”这是雁北飞的原话,修习易筋洗髓大.法,不主动截留灵气甚至排斥灵气,久而久之人体自身对灵气的截留能力会大大下降,杨云锋修习易筋洗髓大.法长达两年时间,早就习惯了不截留灵气,所以此刻修行天极宗的登天入极,短时间内当然也无法截留! 知道这个缘故,杨云锋身体颤了下,仔细将易筋洗髓大.法默念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莹莹的光芒。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雁北飞说的为何不可中断易筋洗髓大.法的修炼,因为其最后两年的修炼便不再是引气入体壮大扩充经脉而是努力提高身体对灵气的截留能力。本来按他的意思,杨云锋完成对易筋洗髓大.法的修炼再修行其他的心诀,必定一骑绝尘,天下莫能与之相比,然而不巧的是杨云锋易筋洗髓大.法还未成即遭遇巨大变故,不得不开始修炼天极宗的术法,几乎无法截留天地灵气,修行更寸步难行,别说一骑绝尘,就是连普通人也赶不上! 真是福兮祸兮,只在一念之间。 难道要先修成易筋洗髓大.法,再行修炼吗?杨云锋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守拙真人对自己期望这么高,如果一年之内修行毫无起色必定遭到他的怀疑,到时候易筋洗髓大.法的秘密暴露了,他就休想在修炼下去了。可是如果同时修炼两种道法,自己的修为势必停滞不前啊。该如何办呢?他垂首,一个念头渐渐出现在心头。“哼,同时修炼有何不可?以前我心不在焉地修炼易筋洗髓大.法,还不是凝聚了一些真元,现在只要用以前十倍、百倍的经历去修行窥径入微心诀,我不信没有成果!”他暗下决心,眼中放出淡淡的荧光。 于是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早早起床开始晨练,晨练结束之后立即投入对两大心诀修炼中,一直修炼到午夜实在困到极点才沉沉睡下,几乎可以用“废寝忘食”来形容。 张云霜看见他近乎疯狂的行为,惊得嘴合不拢;守拙真人倒是对此颇为欣慰,虽然表情神色依然如往常般平静,眼中却时常露出丝欣慰的目光。 如此三月过去,杨云锋除了问过守拙真人一次是否愿意替自己复仇外再也没有与父女二人说过多的话,与二人的感情竟然都有些淡漠了。当然,三个月的刻苦不是没有回报的,他已经于一月前正式修入黄圣第一重境界。只是这速度与常人比都算极慢了,令他失望不已,好在这期间守拙真人和张云霜倒没过问过他的修行情况,算是没让他太过丢脸。 想到守拙真人,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守拙真人已经明确告诉他天极宗作为世外大派,不愿管凡尘俗世的恩怨争端,自然不会帮他报仇,他若真想报仇,只能靠自己。“靠自己?就凭我现在这修行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到足够复仇的境界!”他暗暗想道,“这个老道士,分明就不想让我报仇,何必找这些理由?”他暗暗想道,完全忘了在守拙真人心中自己的修行速度应当比现在快无数倍。 轻吸口气,摇头将心中的杂绪清楚掉,他看着窗外的阳光,低声说了句:“夏天到了――郑通也该回来了吧。”话落他将目光移到手中的沉香纸上,嘴角扬起一丝冷冷的笑容,“他势必要找我麻烦,我得给他教训才是!” 章十三:门规算什么东西 现在他手上的这张沉香纸是他托宋明向天法宫守元真人求来的,乃是制作符纸的良好材料。这东西如此珍贵一般人根本无法得到,但宋明一听他的要求即给他求来整整三张,也说明在宋明心目中杨云锋地位之高。想到这个看上去严肃认真刻板沉着但明事理重感情的大师兄,杨云锋心里一暖,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 不过将目光重新回到沉香纸上,他脸上的笑容便变得有几分阴险。随手执起狼毫大笔,蘸上制符专用的“天法妙绝墨”,他击中精力开始描画符纸。 正如前文所述,天下符纸分天地玄黄四等,本来以杨云锋现在的道行只能画出一些威力平平的黄级符纸,但多亏雁北飞这些年来的认真教导,他早在入天极宗之前即会绘制雁北飞的那种威力绝伦的符纸。 只见他屏息凝神,将记忆中的符纸图案缓缓、缓缓地绘上去,大约半刻钟之后一道符纸眼看就要成型了。然而此刻他却突然分了下神,桌上的符纸“轰”地一声炸出一团火焰,自然已经被毁掉了。 凝望符纸烧成的灰烬,杨云锋大口喘气,勉强稳住静脉中因绘符失败而四处乱窜的真元。“看来……真的不能分神。”他如此想道,从白玉扳指中取出第二张沉香纸,不住摇头,“可惜了。”话落便盯着沉香纸陷入沉思中。 方才那道符纸即将成了的时候他突然动了分心思,想到若此符纸绘好,其威力不下于玄级符纸,这样的符纸用于作战中面对郑通这种最多黄圣第五重修为的修士基本上是可以将其一击击毙的。虽然恨不得郑通死在自己手上免得继续骚扰自己,但杨云锋也明白郑通是郑修之子,万不可真的把他杀掉,于是绘符时迟疑片刻,最终导致绘符失败。 此刻他虽将另一张沉香纸拿出,却也犹豫不决。他跟着雁北飞学习制符之术,对如何绘符改变符纸的威力了然于胸,降低符纸的威力对他而言并不算多难。但是降低到什么程度却是个问题。“威力太小了根本没什么效果……威力太低要是不小心把他弄死了怎么办?”他思索片刻,最终常叹口气,冷冷说了声:“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教训他十次,不如把他打残一次!哼,郑修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长老罢了,威信权势根本不能和老道士相比。反正在老道士心目中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不会轻易处罚我的,我顾忌这么多干嘛!”话落他再度执笔,双目微闭,冷笑着开始绘制符纸。 三日后,清晨,空中有一丝阴霾。 杨云锋照例绕少阴峰晨练,此时已经跑了三周。因为修炼有所成他这三周跑起来倒比往常轻松不少,不过他内心却一点也不轻松,因为昨日郑通已经从天道宫回来,说不定今日就会来找他麻烦。不过在光天化日之下郑通要敢对自己怎么样,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所以杨云锋估计这个时间他还说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的。 然而当他跑过一个山坳,看着眼前站立的一大群少年,他意识到自己这想法是错的。“郑师兄,好久不见啊。”他驻足,半闭着双目,冷冷笑道。 郑通看见他眼中却冒出火来,大声对杨云锋说道:“杨云锋,你把我害得好惨!”话落便举起手上的仙剑,怒目圆瞪,看样子是要进攻杨云锋。 “郑师兄,你,你要干什么?”杨云锋后退两步,故意装成一副害怕的模样,连连摆手,说道,“别别别。” 郑通哪里管他的动作,大喝一声:“死!”手上仙剑便随声“嗖”地向杨云锋刺来。 御剑术!杨云锋吸一口冷气,装作害怕向后退了一步,不巧踩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啊”的一声往后跌了过去,摔在地上,狼狈不堪,却恰好躲过了郑通仙剑这一刺。 “哈哈哈哈!”看见杨云锋这模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嘲笑声。郑通收回仙剑,饶有兴致地打量杨云锋,笑道:“竟然连站都站不稳,果然是大废柴一个!哈哈!” 众人的笑声更盛。 杨云锋则护着头勉强站起,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嘴巴咧着,怎么看都狼狈到极点。“郑师兄……你们要干什么?”他目光移到郑通身上,手握成拳,沉声问道。 “我要干什么?”郑通收起笑容,恶狠狠看着杨云锋,一丝真元注入手里仙剑中,令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你这小子,害我到天道宫打扫了三个月的地,还让我在云霜妹子面前的形象大降,你说我要干什么!”话落即将仙剑举起,看样子又要向杨云锋刺去,“哼,此仇不报,我还怎么当会心宫的老大!” “都是你自找的,能怪我吗?”杨云锋冷冷一笑,却依然装成害怕的样子,再后退两步,道:“郑师兄……别别别,有话好说……门规有云,弟子私斗,要罚面壁三月的啊!” “去你的门规!”郑通瞪大眼,破口大骂道,“我爹是郑修,门规算什么东西!”话落举剑向杨云锋逼近,“受死吧!”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金光从远处射来,“铿”的一声打在郑通仙剑上,直接将其从郑通手上打飞。仙剑在空中打了两三个转后就贴着郑通的身子插入他身前的泥土中,距他鞋仅有一寸不到的距离。 “谁说我天极宗门规不算东西!”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双眉紧皱,严肃至极。 看着这个男子,想起他刚才出手的威势,郑通身体猛地一颤,后退两步,一把跌在地上,抱头苦脸说道:“宋……宋师兄……” “看在你没有真正出手的份上,我只罚你到思过崖面壁思过七日,还不去!” “是……是。” “哈,云锋师弟,没想到郑通这混蛋也会栽在你手里,真是替师姐我出了口恶气!”重重拍着杨云锋的肩膀,张云霜笑靥如花。 她这一拍可是携带真元,几乎快把杨云锋肩骨震碎。杨云锋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轻点。”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杨云锋立即摇头,正色说道,“我是说一切都是宋师兄的功劳。” “你不必自谦,要不是你事先让宋师兄跟在你身后的话郑通那混蛋也不会被罚七日的面壁。”张云霜绕着杨云锋走了一圈,随即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哼,看他这小子还敢再乱来。” 听见他的话杨云锋却微闭起眼来。今日大白天之下他不敢动用符纸对付郑通以免被哪个长老抓了现行甚至被其打断进攻,只能借宋明之手让其思过七日。不过他也明白仅仅让郑通面壁七日不足以让他就此放弃对自己的纠缠。紧握住手,他冷冷一笑,一个阴谋渐渐在他心里成型。 章十四:挑衅 七日后的夜晚。 思过崖外,一个素衣女子正亭亭伫立,凝眉,望着思过崖的入口。微风卷动她的青丝,划过她如雪的容颜,显得各位美丽。轻轻一叹,她耳畔回响起一个声音:“简莹师妹,我有事在身,不能去领回郑师弟,所以只有劳烦你了。”心里蓦然生出一点异样的情感。“宋师兄,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愿意来这里领郑通回去?”她低眉,回想起郑通的所作所为,幽幽说道,看上去是极大地不愿。 “大师姐。”就在此时,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少年缓步顺着盘旋的山道走到她面前,眨眼,微笑对她说道,“你是在等郑师兄吗?” 简莹回首望这个少年,想起他和郑通之间的一些纠纷,立即吐口气,谨慎地说道:“原来是杨师弟,我确是在等郑师弟,你有何事?” 杨云锋用手抱住后脑勺,眼睛动了下,笑道:“宋师兄有事找你,所以叫我对你说一声。哦对了,你不用担心郑师兄,我可以替你接他走。” “宋师兄……”回想起宋明的模样,简莹心里一暖,低眉,凝重的面色上多了点点娇羞。不过她是个机警的人,片刻后便发现杨云锋话语中的不妥,于是恢复镇定的模样,把目光落在杨云锋双眸上,轻启朱唇,说道:“杨师弟,你和郑师弟有隙,让你接他怕是不妥吧。” 杨云锋向来擅长坑蒙拐骗说谎扯皮之术,看着简莹投来的目光心不惊脸不红,眼里也没有一丝狡黠之色,澄澈清冽,好似自己说的这番话无半点虚假:“放心,我会努力和郑师兄和好的,我想,这也是宋师兄让我来接他的用意吧。” 见杨云锋所言不像假话,简莹迟疑片刻便不再怀疑。轻轻颔首,她挪动莲步,启身向山下走去:“杨师弟,自己保重。”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望着简莹远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得意地笑道:“嘿嘿,连雁先生这样的人物都会被我轻松骗过,大师姐你才十七岁,要不被我坑真是怪事了!”说完便揉了下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思过崖入口的结界,嘴角露出点阴狠,道,“郑通,我今天要不把你好好教训一通,我就不姓杨!”话落他即将手指搭在白玉扳指上,欲从中取出准备好的符纸,不过此时他察觉到眼前结界的变化,便将手放下,饶有兴致地把目光投向入口。 不过多时,一个萎顿的身影便从入口处走出,他耷拉着头,面容憔悴,看上去这几天过得很是不好。望见守在入口外饶有兴致打量自己的杨云锋,郑通先是错愕地张嘴,而后握拳,紧张地盯着杨云锋,想起这个少年给自己带来的一切,眼中不由自主地冒出点火焰:“杨云锋,你来这里干什么!” 杨云锋轻笑一声,咧着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嬉笑道:“郑师兄,我是来接你的。” 郑通闻言先是顿了下,片刻后即察觉到他所言非真,凝眉,怒道:“胡说!” “哦?”杨云锋看着郑通,轻轻一笑,面上满是奸诈的神色,道,“那如果我说我是来挑衅的你会信吗?” “你――好啊杨云锋,几日不见你这小子竟然敢爬到我头上了,哼,我不出手教训你一下你倒忘了自己是谁了!”郑通是被他彻底激怒了,攒拳跃起变向杨云锋砸来。 杨云锋果断闪身,让过郑通的这一拳,然后嘻嘻地说道:“嘿,郑师兄,你还想再被关个七天吗?” “七天……”郑通立即想起枯坐阴湿山洞,以白粥度日,相伴之物除了经卷还是经卷的面壁七日,当下吓得身体一颤,拳头上散发的淡淡法力光芒立即散去。“你――”可是他又不甘心被杨云锋这样戏弄,眼中火焰越烧越旺,一步步逼近杨云锋,龇牙咧嘴地对他说道:“杨云锋!你莫要得意,即便是我把你打了,一切都是你挑衅所致,即便我被惩你也一样逃不脱思过之罚!” 看着郑通怒火滔天的模样,杨云锋将手抱在胸前,假意装作害怕的模样,后退两步,颤抖地说道:“郑师兄,我……我好害怕啊!”可他脸上全是得意的神色,哪儿有害怕的样子? “你――去死!”郑通大怒,从腰带上藏物的法器中取出一把鲜红色的仙剑,二话不说便向杨云锋斩来。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将真元凝聚于掌心,一掌向仙剑硬接而去,拍在剑锋上,“嘶”的一声被拉出一条长口来,却成功将仙剑挡开,同时用另一只手向郑通拍去。 郑通怒极,返身回掌,与杨云锋这手猛烈相撞,轰然打出一片金光。“啊!”仅仅只有黄圣第一重境界的杨云锋哪是郑通的对手,两掌相击立觉手臂一阵发麻,眨眼间就发现自己竟已被对方打上天。郑通随即御使仙剑追杀上去,看这阵势似乎是要将杨云锋洞穿。 杨云锋大惊失色,急忙按动白玉扳指上的灰色小珠。刹那间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巨大的推力硬生生将杨云锋推向一边,险险避过仙剑的刺击。可谁知杨云锋这时正好是向着山岩冲去的,白玉扳指产生的冲力实在过于巨大杨云锋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撞向山崖。 “啊!”头破血流,杨云锋伴随着滚动的落石从山岩上滑下,巨大的痛感带给他一阵阵昏厥之感,温暖带着点腥味的血液更把让他本来清秀的面庞染得面目全非! 三丈之外的郑通望着他的模样,一时也惊呆了,“你……没事吧。”他轻呼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漫上心头,“他要死了……我脱不了干系。” 然而杨云锋却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依然保持清醒,他死死盯着郑通,以手撑地,竟缓缓站了起来! “你!”一种恐惧漫上心头,郑通大惊失色,下意识召回仙剑,却发现自己的仙剑已经被杨云锋给毁了! 然而杨云锋毕竟受伤过重,刚站起来就无力地跌了下去。 将杨云锋的情况收入眼中,郑通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还死不了。”他心里如此说着,突然想起杨云锋刚才的言行,想起自己因他而受的惩罚,想起毁在他手上的仙剑,怒火再度在他心头熊熊燃起。“杨云锋,我要给你好看!”他大叫一声,将真元凝聚于双手上,呵斥着向杨云锋打去! 见势不妙,杨云锋心里暗叫不好,疾速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符纸,将全身真元一股脑地注了进去,然后―― …… 竟然什么效果也没有! 杨云锋大惊失色,再度将真元注入符纸中,符纸上的图案便渐渐亮起,可是预想中的法术还是没有出现! 而此刻郑通的拳点已经无情地砸落在杨云锋身上了。 “啊!” 章十五:震怒 “叫你挑衅,叫你把我关在思过崖里,叫你让我在云霜妹子面前的形象大跌……”郑通如雨般的拳点疯狂倾泻而下,打在本已虚弱的杨云锋身上,所蕴含的真元猛烈爆发出来,让杨云锋痛苦不堪――哪是这仅有十二岁的少年能够承受得的。 杨云锋护着头,真元因对方狂暴的进攻而无法全力调动,根本反击不了。他不住大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符纸没有效果?”他忍痛,不断将仅能聚集的微薄真元注入符纸中,眼看符纸上的图案不住放出光芒,却没有任何成效。 兴许是打累了,郑通的拳点终于不再落下。他长吸口气,紧紧盯着杨云锋,双目迸裂,大叫一声,一脚将杨云锋踢翻,然后重重踩在他胸口上,张狂大笑。 “哈哈哈哈……” “啊!”杨云锋只感觉胸口传来一股大力,刹那间便将自己的肋骨折断几根,其中一根甚至差点刺入肺里。刺痛漫上全身,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符纸怎么没效?”然而此刻他想的却还是这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不可能,怎么可能?”他长吸一口气,再度将一丝真元注了进去。 …… 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郑通注意到他的动作,微微凝眉,说道:“你手上的是什么?”话落一手凶猛地向杨云锋抓去,眨眼后即把符纸一角抓在手心。 杨云锋当然不愿让他的目的得逞,死死攒住符纸,甚至因用力过猛他大叫一声:“啊!”可受伤太重,纵使拼尽全身力道还是没有阻挡郑通的行为。郑通只是用劲一扯,便让符纸从杨云锋手里脱落。 “还给我!”杨云锋嘶哑地说道,面上毫无血色,虚弱至极。 郑通仔细打量符纸两眼,嘴角露出蔑视的笑容,他半闭双目,上下打量杨云锋,道:“我说你为啥敢来挑衅,原来是仗着有这用沉香纸造的符纸啊。” 一股血腥从胸口漫上来,杨云锋轻咳两声,无力回答他的话,只伸长手,想要抓住郑通手上的符纸。 郑通看出他的心思,故意将符纸凑到杨云锋面前,笑道:“来啊,来抢啊!” 看着近在咫尺的符纸,杨云锋深吸一口气,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然而苍白的面色却显出他的无力。 郑通便仰头大笑,道:“你是不是已经发现这符纸根本就是废物,如你一样的废物,根本就用不了,所以懒得抢了?哼,我倒要看看这符纸到底有多废。”话落即把真元注入符纸中。 …… “嘭!” “啊!” “嘭!”守拙真人一掌摁在身侧桐木茶几上,竟令其四分五裂。“杨云锋,今日……怎么回事,说!”他手里捏着符纸的残片,眼睁睁看着杨云锋,一字一顿,缓缓说出,语气平静,却有一种莫名的威势。 跪在地上,杨云锋脑袋中“嗡”地一声大响。他猛然抬头,看见守拙真人毫无表情的面容和散发出点点火光的双目,舌头上下打颤,却说不出一个字。 “说!”守拙真人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想到郑通的逼人太甚,眼里立即闪过丝恨意。他定神,凝视守拙真人的双目,手捏成拳,不顾身上的伤势,大吼道:“弟子没错!” “你还死不悔改!”守拙真人霍然起身,头上的发髻轰然碎裂,满头白发四散而飞,经久不落。 杨云锋被守拙真人身上散发的排山倒海似的惊人威压向后推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将整块木板打碎。木屑飞扬中,他落在地上,哇地吐了大口血。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袭上脑海,他几乎要昏迷过去。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挣扎着说道:“我……没错!” “你!”守拙真人紧握的双拳中散发出“咯咯”的响声,青筋暴露,双眼突出,他几乎要成一尊暴露的魔神! “云锋!”就在此时,屋门被重重推开,一身连衣云锦的张云霜跑了进来,看见杨云锋的模样,登时呆住了,“你没事吧!”她惊呼一声,俄而关切地问了声,然后跑到他身边,蹲下,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扶起。 感受到张云霜温香软玉般的身体传来的点点温暖,杨云锋微微一笑,轻轻对她说了声:“谢谢。”立时又是阵刺痛袭来,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守拙真人的气也消了不少,见状幻出一枚紫红色的药丸,随手一弹,便将其弹入杨云锋口中。这丹药入口即化,杨云锋只觉一阵温暖的感觉顺着喉部流入腹中,面色立即好转。“谢谢师尊。”虽不愿,杨云锋还是虚弱地说道。 “云锋师弟,不要多话了。”张云霜轻轻安慰一声,然后沉下面色,对守拙真人说道:“爹!云锋不过是把郑通那混蛋打了一顿罢了,有必要这么对他吗?” “打了一顿?”守拙真人心底的气又因她这句话而被激起。他挥袖,平举右臂,伸出食指,指着一旁,用力将手抖了两下,道:“你知不知道郑师侄因为他的进攻全身经脉震裂,真元瓦解,生命垂危?哼,要不是你真灵宫守定、守训、元义行三位师叔联手救治,妙手回春的话,他早就死了!即便如此,他的道行也至少下降了一个境界,且至少要在病床上躺上一年才能痊愈!” “啊!”闻言张云霜轻呼一声,水灵灵的眼里露出丝惊疑。她也没有想到郑通竟然会伤得这么重。 然而此刻杨云锋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郑通……作恶多端,这是他的报应,活该!” “啪!”厚实的手掌,颤抖却又坚定地打在他脸上,浑厚的真元涌入他脑中,让他头痛欲裂。“啊!”一口血猛地吐出,他虚弱望着衣衫被他鲜血染成艳红色的守拙真人,头晕目眩,身体不住颤抖。 “爹,你干什么!”被守拙真人突然袭来的这耳光吓呆,张云霜娇躯猛地一抖,眼中闪出种惊讶的光芒。 在她心目中,自己爹爹,从来都是个温和的人啊! 守拙真人转身,拂袖,落下一句:“他冥顽不灵,为师只好替祖师先贤教训他!” 这句话听在杨云锋耳中,却让他无比震惊。“什么祖师先贤……他收我为徒不过是为夺取我的《灭心剑谱》罢了,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算啥?还不过是个衣冠禽兽……哼,今日他这么对我,就是想把我逼疯,就是趁机让我交出《灭心剑谱》……守拙老牛鼻子,今日你加在我身上的,来日我要十倍奉还与你!”他幽幽想道,也不知从来而来的力气,长啸一声,道:“我没错!” “轰!”听松居古朴宏伟的大堂忽然化作片片细沙,随着山风而去,竟无一物留下,即便是金碧装裱,朱红栋梁,白玉地面,青石地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一时间,整个大堂,只留下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大坑。 “杨云锋,肆意妄为,自制的符纸打伤同门师兄郑通,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经会心宫诸长老决定,罚其到天道宫扫地半年,思过悔罪!” 章十六:受罚 三日后。 九峰群山,烟云缭绕,朦胧若画,偶尔飞过几只白鹤青鸾,更似人间仙境。 被张云霜携带飞于这群山之中,望着近在咫尺的师姐,嗅到点点少女幽香,杨云锋却无半点绮思。他满脑都是守拙真人对自己的“折磨”,心绪不宁,对守拙真人连带对天极宗的恨充满他胸膛,快让他的肺炸开。 “明明错的是郑通,明明是他一直纠缠我,明明是他自己引动符纸里的术法,为什么要罚我?哼,还不是因为他是长老的儿子,还不是因为几个老道士想把我逼疯!”他恨恨想道,眼中充满怒火。 杨云锋的神色早就映在张云霜灵识中,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张云霜眉间满是愁绪。老实说,她也认为杨云锋并没错,错的是郑通,可惩罚是自己父亲下的,在师弟和父亲之间,她只有选择父亲,可她又放心不下杨云锋,所以才毛遂自荐亲自带领他到天道宫。 片刻后,直入云霄的天极峰渐渐从烟云中露出它的面容。张云霜轻叹口气,御剑向上,不过半盏茶时间便已抵达天极峰山麓的大平台。 “云锋师弟。”平视杨云锋,张云霜水汪汪的眼里透出丝关切,她吹一口如兰的气息,伸出葱根般的玉指,轻轻拍着杨云锋的肩膀,抿嘴,良久,方说出一句话:“保重。” “师姐……”杨云锋的心默然动了下,凝视张云霜的双眼,一颗固执坚硬的心刹那间竟然碎了。他一把将张云霜抱入怀中,沉默片刻,然后轻轻说道:“谢谢……师姐也保重。” 张云霜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樱唇变成椭圆形,轻吸一口气,俄而温和一笑,心道:“真是个孩子。”便用秀手轻轻拍了下杨云锋的背,然后缓缓离开杨云锋的怀抱,笑容如春日最美的桃花,轻声道:“认真修炼,六月后我来接你的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哦。” “我会的。”杨云锋坚定地说道。 “对了,”张云霜水灵的双目在眶中转了圈,葱指捏出一个法诀,眨眼间一柄木剑便出现在她手中。 杨云锋定睛看去,只见这木剑长约七尺,厚重沉着,上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这是什么?”他问道。 张云霜展颜一笑,烟云中她这笑容别样迷人:“这把剑是文师兄用天竺凤凰木在南明离火中淬炼百日而得,上面还有一些法阵封印有厉害的术法,等你修为到了就可以使用那些术法――我看爹爹现在还没给你法器,所以托文师兄炼了这么把剑,就当你入门的法器。本来想过一段时日再给你的,不过半年内我们都无法再见面了,所以现在就将它赠给你。”说罢便将木剑递给杨云锋:“云锋,文师兄炼此剑不容易,你一定要珍惜。” 杨云锋接过木剑,只觉其入手极为温润、浑厚,刹那间耳边竟然听到了文承意的声音。文承意炼制的此剑,就是要提醒过分机敏、浮躁,有些自以为是的杨云锋,一定要持重稳健,要温润若玉!就在他陷入沉思的这一刻,木剑剑身竟颤抖起来,发出点点有若龙吟的声音,刹那间杨云锋竟和木剑融为一体,随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剑气冲天而上,撕破层云,露出点点日光。 “会心剑法第一式――剑吟冲霄!”张云霜惊呼一声,望着杨云锋手上的木剑,倍感不可思议,“你竟然自行领悟了这一招,我都还不会呢!” 杨云锋微微一笑,竟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之意。他轻抚木剑,闭眼感受其中蕴含的点点哲理,点点大道,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嘴中吐出一缕浊气,缓缓睁眼,望向张云霜,紧紧注视,良久,方说道:“谢谢师姐。”迟疑片刻又道:“还请师姐代我向文师兄表示感谢……师姐,你……祝你和文师兄永结同心、比翼不离。” 闻言张云霜脸颊上飞去一点红晕,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胡说什么啊!我和文师兄……”她却不多言了,不胜娇羞。 杨云锋笑而不语。 “好了,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再见。”张云霜擎起流萤,玉指如兰,贴在晶莹的剑身上,一身华纹锦衣随风飘扬,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微闭双目,默念一道法诀,眨眼后边化作一道细线,凌空而上,眨眼间便消失在层层朦胧的烟雾之中。 目送张云霜远去,杨云锋轻叹一口气,目光移到手上的仙剑上,想起这些时日与张云霜度过的时光,轻轻说道:“在这个九峰山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师姐了,我一定不能让师姐失望,一定要修得无上法术,然后报答师姐的恩情。”此时此刻,他已经忘了自己受的苦,兴致一起,再度将真元注入木剑中,然后平舒口胸中之息,化作一道冲霄之气,凌空而上。 “啊!”被摔得个头破血流,杨云锋痛苦而又无奈地摇头,自己真元远远不够,根本不足以御剑飞行。“还是得多多修炼才是啊。”他如此想道,狼狈地爬起来。 “这位是杨师侄吗?怎么还不同贫道去‘洒扫居’?”此时,浑厚的声音传入杨云锋的耳中。他神色一凛,立即转身,只见浓郁的烟云中缓步走出个须发尽白,容颜衰老的道士,手持拂尘,身穿藏青道袍,到有些出尘之意,只是这人面色过于严肃,让人实在产生不了亲近的感觉。 “正是。”隐隐猜到这老道士的身份,杨云锋面露恭敬神色,拱手道,“这位师伯可是守清师伯?” 老道士面色不变,冷然说道:“贫道正是守清。杨师侄跟贫道来吧,今后六个月你的所有事都归贫道我管了。” “是。” 于是杨云锋便随着守清真人踏上东路,绕过经卷阁,顺着凌空的石道百转千回,终于到达一个颇显幽静的峡谷中――这便是洒扫居所在的清修谷,今后半年内杨云锋除打扫整个天道宫外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这里度过。 就这样他受罚扫地的日子开始了。 章十七:惊险 “娘!” “锋儿,娘不能再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一定要懂事,一定要好好听天极宗真人的教诲,一定要……争气!” “啊!”惊坐起,望着窗外射来的清辉,杨云锋陡然发现自己的衣衫已尽湿。大口喘气,他微闭双目,以手扶额,轻轻摇头,自顾自地说道:“这些天,怎么老是做噩梦,梦到爹娘、雁先生,梦到死去的那些人……” 这已经是他在天道宫扫地的第二个月,本来一切都还平静,晨起扫地,午间上经卷阁阅读门内典籍,夜间修炼。可不知为何,他这几日总是做噩梦,有时梦见死去的亲人,有时则梦见欺负自己的郑通,冷面淡漠的守拙真人,这些梦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往往影响他的一天的心情,导致修炼一直停滞不前,无有突破。 此时再度被噩梦侵袭,杨云锋痛苦不已。“不行,不能再这样了。”他愁眉不展,轻轻说道,“如果再无精进,恐怕一辈子都别想为爹娘报仇了!”说完他一双稚嫩的手紧紧攒起,捏得手指咯咯作响,顺势将真元凝聚于指尖,刹那间竟然化成一丝实质的光芒,涌了出来。“咦,这是――”低头,看着接受真元而闪闪反光的白玉扳指,杨云锋轻吐一口浊气,心道,“这扳指倒是很久没用过了。”话落便将一丝真元注入其中,片刻后一卷剑谱便已覆盖在他柔弱的膝盖上。“现在已经有一些修为,可以修炼《灭心剑谱》了。”他低声说着,凝视《灭心剑谱》,刹那间无数的信息便注入他脑海中。 翌日,天极峰依然云雾缭绕。五更尚未到,月仍居于长空中,投下一缕淡淡光华,却被浓郁的雾气挡住,无法给天极峰上的人任何光芒。杨云锋便在这时如往常一般取来扫地的工具,与一样是犯错受罚来此扫地的弟子前去扫地。这次根据守清真人的安排,他疾步走到后山试练岭千重剑阁下白云瀑,准备动手打扫。 天极峰本是仙山圣地,这白云瀑又常常有人打扫,是以杨云锋刚到达此地时所见的却是一地片尘不染的青石和氤氤氲氲的雾气。纵然如此,他还是照常打扫起来。此时此刻,除杨云锋外,整个白云瀑就无丝毫人烟,倒真有几分出尘仙意。杨云锋已有些修为,又对扫地之事非常熟练,故不过一个时辰便将整个白云瀑打扫完。 此刻雾气已经散去不少,杨云锋见天已蒙蒙亮,时候尚早,便未直接回洒扫居,而是蹲坐在光洁的青石上修炼起来。 如此三个时辰过去,杨云锋修炼完毕,起身收起打扫工具,踏步回洒扫居。就在他抬步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极不祥的预感,血液隐隐有沸腾之势,立即停步,掐出一道法诀,打入自己身体内,勉勉强强稳住血脉。“怎么回事?”他暗自想道,悄悄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枚玉符,瞬间将其捏碎,一道护体的结界便把他罩定。几乎是在他捏碎玉符的同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已经淡去不少的雾气中传来,竟似弓弦声。杨云锋神色不便,果断从白玉扳指中取出木剑,然后朝着弓弦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十丈之外,人目力所及最远处,正有一小黑点向他徐徐飞来。 这是一支细弱的长箭,通体黑色,上隐隐有灵气回旋,伴有一些道符图样,悄无声息向杨云锋袭来。杨云锋清楚地看见长箭的飞行路径,已经发现其是冲着自己胸口来的,瞳孔随即放大,侧身向一旁倒去,同时移过木剑,意图挡住这长箭。 然而长箭的飞行看上去极慢,杨云锋的动作更慢,他还未倒下三寸,长箭已经打在他周身的结界上,停顿一下,便刺穿结界,眼看就要将杨云锋洞穿了。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木剑上突然绽放出无限的光芒,将长箭的进攻微微一带,就在这刻杨云锋彻底倒下,让长箭擦着两肋飞出,没让其击中要害。 然而杨云锋亦听到无数狂嘶厉吼,无数妖魔凭空出现,向他扑来,眼看就要将他吞灭。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杨云锋手上木剑突然又爆发出一阵精光,将这无数的妖魔笼罩住,然后捏成齑粉。 “啊!”杨云锋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刚才那些妖魔是长箭道力所幻,目的便是要动摇他的心智,令其道心不稳,走火入魔!幸好木剑上的法阵起了效果,救了他一命。只是即便如此,长箭上附着的真元也把杨云锋左肋炸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一片,狰狞恐怖。 到底是何人要置他于死地? 杨云锋已经无心去想这些,他果断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瓶疗伤的药物,正要将其服下,然而胸口传来的一阵剧痛却让他猛然抽搐,没握紧瓷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药丸洒落一地。 杨云锋轻吸口气,封住伤口处的经脉,正要去拾起药丸,谁知此刻雾气中已经走出一个头戴斗笠面蒙黑巾的黑衣人,手持一把长刀,望了杨云锋一眼,便举刀向他斩去。 这人斩来的速度是如此快,以至于杨云锋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他惊恐地睁大眼,拼命将真元灌入木剑中,就在这刹那间,一个一丈大小的道尊从木剑中跳了出来,举手死死挡住来人的进攻。 黑衣人受道尊一阻,明显有些惊讶,长刀就这样顿了下,谁知此时杨云锋竟咬牙发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向他腰部斩来。 剑吟冲霄! 黑衣人冷笑一声,手上捏出一个法诀,便见一个杨云锋那道剑气飞行的方向突然改变,反而打在道尊身上,将其斩出一道深痕。见状黑衣人再捏一道法诀,那道尊竟凭空碎裂成数块,化成天地灵气,烟消云散! 然而杨云锋已经趁着这时间,将一个信炮发了出去,轰隆之声响彻四野,耀眼的光芒更是将整片云雾染成金色――他是要以此招来天道宫里的长老。 黑衣人明显有些慌了,迟疑片刻,便狠绝地向杨云锋斩去。眨眼后就已经落到杨云锋胸口! 杨云锋,只有黄圣第一重境界,根本无力反抗!他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长刀斩碎衣衫,刺入血肉中,一种对死的恐惧漫上心头。“我要死了吗?”他这样想着,然而只闻一声“铿”,长刀应声而碎,再不能斩入杨云锋体内一寸一厘。 黑衣人略微惊讶,意识到危险,疾速后退,却还是被一浑厚的掌力打中,倒飞而去。 看着突然出现的老道的身影,杨云锋惊讶地发出声:“师尊!”就觉两眼一黑,陷入昏迷中。 仿佛沉醉在一场春秋大梦中,迷离而又梦幻。美好的梦境中,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好一副温馨的模样。杨云锋看不清伊人的脸,亦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调琴的偏偏男子,然而这样的梦,终究是令他迷醉。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美妙的梦啊,杨云锋完全不想醒来了。然而沉睡终有尽头,他还是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烛台上灯火摇曳,侧房则传来一阵轻微的讨论声。 “守拙师弟,你说那人到底是何来历,为何要袭击杨师侄?”似乎是一个道号守清的人说的。 “不知。或许是魔道中人,或许是云锋以前的仇家,也或许是宗里的内奸细作……很多人已经知道云锋是宗内资质最好的人。”这是……“师尊。”杨云锋轻呼一声,听出此话是守拙真人所说,心里激动万分。 守清真人却道:“若是能将那人截下来,就能查清。” “此人道行只比我低一个境界,如果不是我伺机潜伏突然袭击的话恐怕我都要受重伤,即便如此他奋力逃跑之下我也追不上只能任他逃脱。”守拙真人道,“云锋的仇家中应该没有这样的人物,而他使用的法术我虽然完全认不出,但多半不会是出自魔道――” “师弟是说他很有可能是内奸,现在还潜伏在宗内?” “多半如此。”守拙真人话语中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担忧,“这些年掌门师兄只顾招收资质上佳的青年入门,丝毫不考虑他们的品性来历,只怕一段时日后宗内的内奸又会多上几成。” “也是,这些年来我这扫地的人也多了不少,我看这些人多半心志不坚,即便资质果然也难有成就,很可能一受人唆使就干出出卖宗门的事,不得不防啊。” “嗯……或许得好好考验才行”守拙真人淡淡说道,却可听此话中的忧虑更更深一层,“这人潜伏在宗内,要寻找起来难啊,说不准又会在什么时候向云锋下手。嗯,师兄,拜托你一定要看护好云锋,不要让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好杨师侄的事你就放心吧。” “我宫内还有些事务……现在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告辞,师兄保重。” “好。” 很快那房间内便已无声响。 杨云锋静静躺在床榻上,心里百味陈杂。他胸口已经被敷上药膏,伤势好得很快,可心情就是好不起来:“师尊明明早就隐在暗处,那时才出手……分明就是要看我受伤……可恶,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越想越愤慨,早忘了若不是守拙真人出手自己定然已经身死人手了,“哼,多半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扮的场好戏,想把我逼疯让我交出《灭心剑谱》,否则的话怎么那人就攻击我一个……我不会让你们的计划得逞的,死也不会!” 章十八:山崖 杨云锋遭奸人偷袭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天极宗,不少长老纷至沓来,嘘长问短的同时当然没忘记向他询问那奸人的模样。杨云锋往往冷眼应对只道此人全身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这些话还没有守拙真人描述的详细,令众长老失望不已,渐渐的来到的长老也少了。 张云霜文承意宋明等人也来来问候过几次,杨云锋想到没有那木剑自己恐怕已经丧命,对张云霜文承意的好感又增加不少,面对他们时面色和缓多了。只是不知为何,看见他们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样,他心里微微有些落寞。 如此十多日过去,在真灵宫数个长老联手施为之下杨云锋已基本痊愈,可以重新打扫天道宫。守清真人便将所有前来探望的长老全部“轰”出清修谷,然后在这日把所有受罚来此的少年聚集在一起,大声向他们宣布道:“你们杨师弟的事情已经了结,谁也不许私下议论,否则多罚一月的扫地!” 看着守清真人胡子乱飞的模样,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心道:“守清师伯,你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哪个师兄不会私下议论?” 守清真人又噼里啪啦讲了一大段话,无非是告诫所有弟子门规森严,不可违犯,要再被罚到这里扫地一定加倍处罚云云。杨云锋百无聊赖,越听越困,差点没睡着。 “杨师侄!” “啊?”迷迷糊糊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守清真人,杨云锋被狠狠地吓了跳,“守清……守清师伯,有什么事吗?”他慌慌张张说道,极力掩饰自己的窘迫。 守清真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面色立即沉下来,“贫道看你伤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就恢复扫地,你有意见吗?”他淡淡道。 杨云锋急忙点头,道:“弟子没有意见。”废话,你都这样问了谁还敢有意见? 守清真人面色微微和缓,道:“如此甚好,今日你就去试练岭千丈崖打扫吧。” “是。” 千丈崖,山风呼啸,卷起耳侧青丝,刮走无边的云层,以至于此地成为天极峰上唯一一处晨间鲜有迷雾的地点。 杨云锋手持打扫工具,一路走过来,只觉肋侧仍隐隐作痛,不由诅咒起那打伤自己的黑衣人。“可恶!要让我把他抓到,不碎尸万段我不信杨!”他暗暗想道,握紧打扫工具,从一条千丈飞瀑下走过,彻底来到千丈崖前。 低头,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他深吸一口气,心道:“妈呀,要摔下去还不得粉身碎骨,待会儿我可得小心啊!”于是他小心翼翼沿着悬崖上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向崖壁下走去,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过多时,一身干净的衣衫便已经被汗水打湿。 “可恶!这么大的山风早就把灰尘吹走了,还打扫什么,分明就是要折磨我嘛!”视线被纷乱的发丝遮挡,杨云锋心里大骂道,脚步却更谨慎小心。 很快,他来到一个光洁的平台上,终于收起一颗忐忑的心。然而等他收起发丝时突然生出一身的冷汗。 他目光所及之处,山峰卷起一个黑衣人的衣角,斗篷下的黑纱亦随之飘舞。杨云锋感觉到一阵杀气,面色变得凝重,悄无声息地放下打扫工具,然后将一丝真元注入白玉扳指中,取出木剑,紧张地望向这个黑衣人。他已经察觉到此人气质与几日前那黑衣人不同,但可以肯定不管他们是不是一伙的,面前这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会对自己不利。 那黑衣人似乎是饶有兴致地观察杨云锋两眼,嘶哑的声音从他喉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你是天极宗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杨云锋握紧木剑,手心沁出一丝汗水,闭口不语。 黑衣人便冷冷笑了声,道:“你这人,好似我那不中用的师兄打伤的人。嘿嘿,这么点时间就痊愈了,当真让人惊叹,也不知是你资质好还是天极宗术法高超抑或是我师兄太没用。”话落便踏步,缓缓向杨云锋逼来。 这人仿佛就是冥界来的幽灵,踏步时竟没有丝毫声响,他一步步逼近杨云锋,身上散发出阵阵压迫,杨云锋差点没被这压迫推到地上,然而即便仍站立着他面色也变得苍白,运使真元勉强与这压迫抗衡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你要干什么!”他终于开口了,几乎是从齿间挤出的话语。 这一声传入黑衣人耳中,令他前进的步伐骤然停止。杨云锋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骇人的目光。一个寒颤,他后退一步,持剑指向黑衣人,道:“给我滚,否则我……和你拼了。”话落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取出一枚信炮,说道,“我这里有信炮,你要再近一步我就把信炮放出!哼,你可以杀了我,但杀我的时间足够几位师叔赶来了!” “呵呵,你这小子竟然还会威胁人,要是长大了,定然会有一番出息!”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是嗜杀之人,也不忍心把你这样机灵的人杀了。嘿嘿,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但不杀你,还会给你莫大的好处,你干还是不干!” “什么事?什么好处?”杨云锋脱口而出。 黑衣人便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花瓷瓶,摇晃两下,凑近杨云锋,说道:“这是一瓶‘天水云露’,以你的资质,服下之后定然会提升一个境界,对修行有莫大的好处……这只是定金,要是你帮我完成我要你办的事,嘿嘿,十瓶天水云露就是你的了,你说,好不好。” 青花瓷瓶光洁澄澈,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光芒,这光芒映在杨云锋眼中,是如此耀眼,令他怦然心动。现在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修炼速度太慢,完全在守拙真人的期待之下,虽然守拙真人没有试过他的道行,但是总有一天他龟速的提升会被这个老道士发现。何况再过几月就是年末的岁考,即便守拙真人一直不过问他的修行,上了岁考的比试台一切还是会不暴露出来。 他资质明明这么好,怎么可能进步这么慢,疑惑之下的守拙真人追根问底一定会知道他易筋洗髓大.法的秘密,这是杨云锋万万不想看见的!所以一切能提升修为的办法此刻都是他迫切想要的,而这天水云露,即便没有黑衣人所说那么夸张的功效,对他而言也依然是至宝,以至于这晃来晃去的瓷瓶越来越刺眼。 多想一口答应然后冲过去将瓷瓶抓在手中! 可是――“他不是什么好人,这么珍贵的东西更不会随便与人,呵呵,我所要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他要我干的事,于他而言定然比十瓶天水云露重要百倍。镇定,不要轻易答应,先问问他要我干什么,即便答应也要好好讹他一番。”下定决心,他反而感到一阵轻松,露出虚伪的笑容,抬头对黑衣人说道:“什么事?给我说吧,或许我会答应。”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黑衣人突然心生一阵厌恶,恶狠狠说道:“小子你还以为自己能不答应吗?” 杨云锋便沉下脸,道:“是你有求于我还是我有求于你?” 黑衣人没料到在天水云露诱惑下的杨云锋还能保持冷静,于是放声大笑,道:“真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话落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扣上杨云锋的右手,微微一捏,便听杨云锋“啊”的一声松开木剑。 “哐!”木剑落在地上,弹了两下便静止了。“你――”大惊之下杨云锋急忙将真元注入信炮中,谁料那信炮非但没有冲上天反而碎成数块,飞溅开去,显然被毁了。此时杨云锋彻底感到一阵绝望,他隐隐闻到黑衣人身上的一股奇异的香气,身体难受地颤了下,然后放大瞳孔,眼睁睁看见对方捏住自己的脖子将自己提起,却只能徒劳挣扎反抗,没有任何效果。 “小子,给我去经卷阁偷十卷经书过来!否则我要了你的小命!” 章十九:不干 原来他是觊觎经卷阁的经书,难怪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杨云锋明白,经卷阁的经书很多都记载有绝世的术法,任何一本流落到二流门派都足以成为其镇派之宝,历史上也有很多别派的人潜入宗内密谋偷取经书。只是这些经书都是用秘法处理过的,若非天极宗弟子,根本无法将其拿出经卷阁。黑衣人显然明白这一点,才会胁迫自己去偷经书。 可是经书哪能这么容易就被窃取?杨云锋不住挣扎,嘶吼道:“你……这么对待我,要我去窃书……休想!”话落突然握拳,凝聚真元向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明显没想到这个小子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反抗,略微一愣,而后接住杨云锋的招式,大笑一声,将他扔到地上,道:“好小子,果然与平常的天极宗弟子不同,有意思!” 终于不受对方的折磨,杨云锋以手撑地,大口喘气,然后回身看向黑衣人,闭眼,说道:“窃书违犯门规,我一旦这么做,被发现说不定会被逐出师门。仅仅给我十瓶怎么够!嘿嘿,少说要给我二十瓶才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狡黠地说道。 “你这小子,竟然还和我讨价还价,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黑衣人又变成凶神恶煞的模样,举手就要向杨云锋砸去。 杨云锋急忙向身旁打个滚,险险避开这拳,然后咬牙跃起,倒退数步,凝视黑衣人,长长吸了一口气,道:“你还真以为我会帮你?天极宗是我的师门,我早已发誓,绝不背弃它。既然如此,让我替你窃书,休想!”话落他将真元凝聚在手心,恶狠狠对黑衣人说道:“你别想再逼我。哼,即便我死在这里,我的师门也会给我报仇的,你休想活着走出九峰山!”声音正气凛然,竟让那黑衣人愣住了。 “好啊,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我今天就一点一点折磨你,直到你答应给我窃书为止!”黑衣人陡然生出一阵怒火,猛地向杨云锋冲去,举拳,幻出一道金光,砸向杨云锋。 杨云锋疾速侧身灵巧地躲过黑衣人这拳,然后回身,出拳相击。 黑衣人发现杨云锋的目的,一身衣衫猛地鼓起,无限的威势便随之喷涌而出,竟让杨云锋的拳听在空中。“小子去死吧!”大喝一声,他挥拳向杨云锋腹部打去,眼看就要把他打中。 然而就在此时杨云锋手上突然出现一道古朴的符纸,上绘着奇怪的图案,看上去竟有些刺眼。黑衣人看见符纸,竟心生畏惧,出拳的速度便在此刻变缓。杨云锋立马将真元灌入符纸中,刹那间一条火龙冲天而起,嘶吼着将黑衣人吞入腹中! 虚弱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杨云锋不住擦汗,好似度过了一劫。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疯狂燃烧的火焰突然减小,黑衣人完好无损地从火中踏步而出,喉中发出阴森森的笑容。这笑容听在杨云锋耳里,令他一身的寒毛都差点竖了起来。 “你这样的人,留也没用,还是让我把你解决掉才好!”黑衣人冷冷说出一句话,猛地将杨云锋擒住,然后取出一枚天水云露,猛然灌入他喉中。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水云露’,而是剧毒‘死劫水’!” 噩梦,挥之不去。 猛地坐起,发现自己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一条薄被覆在身上,替自己抵挡晨间的寒冷。杨云锋长长吸了一口气,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恍若在梦里。他用灵识查探自己全身的情况,然后低声说道:“果然是真的天水云露,真元比之前强大多了。”话落他四下望了下,见天方蒙蒙亮,是到扫地的时间了,算上去自己竟然已经沉睡了一天一夜。 就在此刻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缓缓走入房内,赞许的目光投到杨云锋身上,令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师尊……”他轻呼一声,凝视这个老道,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守拙真人便开口,淡淡道:“云锋,你做得很好。” “什么?”猛然抬头,杨云锋看着守拙真人略显温和的面容,脸上透出一丝惊讶。他随即意识到守拙真人话中所指,双颊立马红了,低声道:“谢谢师尊夸赞。”心里却更多了分愧疚。 原来他被黑衣人掐住的时候即发现黑衣人身上有一股非同寻常的香气,和经卷阁里的香炉散发的气味极为相似。这香气定然是长久待在经卷阁中沾染上的,如此黑衣人很可能就是常常出入经卷阁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让人去窃取经卷阁的经书?联想到之前守拙真人与守清真人所讨论的,杨云锋便肯定此人是天极宗的人,此来是为考验自己,所以才说出后面那一串话,否则,凭他对天极宗极大的敌意、不满和对天水云露的渴望,说不定真的会答应对方。 因此听到守拙真人的夸赞后杨云锋反而不好意思。守拙真人将他的面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为师便不多言。对了,你服下的那枚药丸的确是天水云露,对你修行有利,算是对你的奖赏。这次……只有你一个人通过了考验,所以众长老已经决定提前结束你的扫地,让你回会心宫好好修炼。” “啊?”闻言杨云锋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守拙真人。 “难道你不愿?” 怎么会不愿,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弟子……”可他还是机警地将“愿意”二字收回。一旦回会心宫,守拙真人很可能会检验他的修为,在他眼皮之下杨云锋也不能轻易修炼《灭心剑谱》,因此他须尽力推迟回去的时间,即便多扫一些时日的地。“弟子还有一些书籍未看完,希望师尊待弟子看完后再将弟子接回会心宫。”他临时想了个拙劣到极点的理由,甚至自己都能找出这理由里的破绽。 然而守拙真人听到这话却只是温和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为师欠考虑了。这样吧,岁考之前我允许你一直待在天道宫,不过不必再扫地。” “谢师尊!”杨云锋立马谢恩,心里万分庆幸。 “但是经卷阁里的经书毕竟只是对修炼的补充,切不可迷恋于此失了本心,你明白吗?”守拙真人突然凝住眉头,略带严厉地说道。 杨云锋连声应和。 守拙真人便拂须,又交代几乎关切的话语,然后踱步离去。 看着守拙真人的背影,杨云锋突然心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这老道士……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他自言自语,突然长长叹口气,摇头说道:“别想这么多了,赶快提升修为。嗯,那天水云露果真没有黑衣人所说的那么强大,只让我的修为提升了有限的一点,不过即便如此,仍让我与第二重的差距缩小不少。我得加把劲才行。”于是他入定,缓缓修炼起来。 章二十:回 “大华清业十七年,我天极宗铸‘冰心’、‘灭心’双剑,并分别为之谱写双剑剑谱,眼看大业将成……大业失败,周启明走火入魔,镇于……大华奇循七年,我宗与凌云派交好,二十三代掌门定冥真人赠冰心剑及其剑谱予凌云派玄钦真人,后世称其为‘冰心之好’……”合卷,杨云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手上这本《天极名剑》丢到面前的檀木桌上,然后闭目养神,摇头道:“都是些没用的信息,于修炼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回去好好修炼。”话落他便打定主意回洒扫居。孰知此刻他面前檀木桌上突然出现一只柔弱的细手,五指如葱,光洁无瑕,仿似蓝田美玉,又若沧海蛟泪。 杨云锋凝望这手,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勉强稳定心神,将目光移到那如凝脂般柔腻的玉臂上,顺着肌肤一路望上去,经过玛瑙手镯,攀上素洁的长袖,而后越过香肩,停留在一双黑珍珠般水盈盈的眼眸上,再也移不动了。他如被勾去了魂魄般痴痴地望着这双眸子,微微张口,在点点幽香刺激下,缓缓吐出口浊气,低声,长长说道:“师姐――” 张云霜的面容霎时变成春日里最美丽的桃花,笑吟吟说道:“我美吗?” 杨云锋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说道:“美,比天上最美的仙女还要……啊!”他抱住头,惊叫一声,望着满面怒容的张云霜,不解地问道:“师姐,你干嘛敲我头啊?还用上真元,好疼。” 张云霜便瞪了他一眼,道:“小色鬼,我不敲你你魂都没了!” 杨云锋知自己刚才那动作实在太失态,于是耸肩,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说道:“师姐我错了还不成。对了,师姐你怎么来了?” 张云霜满脸的怒气霎时烟消云散,含笑道:“你知现在什么时候了?” “啊?”杨云锋眨眼,不知她这话是何意思。 张云霜便道:“再过十日就是正月初一,过了年便要岁考,你总不可能待在这天极峰上不回吧。” 杨云锋这才明白过来,点头唯唯道:“是该回会心宫了。” 张云霜便莞尔一笑,以手扶额,盯着杨云锋,道:“那还不走?” “现在就回吗?我还有些东西落在洒扫居呢。” “好,我陪你去取。”张云霜爽朗说道。 将自己屋中一干物品塞入白玉扳指中,杨云锋的面色沉了下来。“时间过得真快。”他低声感慨道,悄悄将眼角余光移到张云霜身上,面色更加凝重。 在天水云露的帮助下他已于一月前突破黄圣第二重,易筋洗髓大.法上的修炼也有很大提升,已经能较为轻松地截留住一些天地灵气,凝聚真元。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再给他五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将黄圣第二重修至圆通,进入黄圣第三重的境界。 可惜他再也没机会留在这天极峰上安心修炼了。而回到会心宫,参加宫内的岁考,势必暴露自己的修为……一拖再拖,终究还是会让守拙真人知道一切,他心情大为不好,不断思索对策,但一无所获。 “算了,让他知道了又如何?只要保守《灭心剑谱》的秘密,他就不敢对我下狠手!”杨云锋恶狠狠地想道,嘴角露出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奸笑,转身时已经如平时一般。 倒是张云霜看见杨云锋的动作,略显惊讶地说道:“咦?云锋师弟你刚才是怎么把那些东西收起来的?我记得爹爹还没有将‘天云归隐’术传给你啊。” “啊?”杨云锋眨了下眼,立即意识到她话中所指,于是抬手将白玉扳指展示在她面前,然后说道,“这件法器是雁先生以前给我的,可以把东西隐藏在一个虚无的空间中。” “难怪。”张云霜温和一笑,盯着白玉扳指瞧了两眼,点头不语。 杨云锋看见近在咫尺的师姐和她眼中的光彩,心里一暖,便道:“师姐,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回会心宫吧。” “嗯,好。” 时隔半年,再回会心宫,看见少阴峰上的一草一木,杨云锋突然倍感亲切。 虽然修道之人不重凡尘习俗,然而新年仍是重要的日子,会心宫中大部分建筑都被人装上大红的喜色,看上去热热闹闹的。 杨云锋随张云霜沿山路回到听松居,见百年前被守拙真人一掌打成飞灰的大堂已经重建,一如既往地壮观,却没有往日那种古朴的气息,不由轻轻叹气。 此时此刻,见着守拙真人,杨云锋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老道士的抵触已经小了很多,不过担心他看出自己的境界,杨云锋草草和守拙真人说了点话后就回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守拙真人倒没有问他的修为境界,只嘱咐他勤加修炼,争取在岁考中取得好成绩,倒让他大叫侥幸。 倒是张云霜,因为与杨云锋多时不见,想念非常,这一整天都伴在杨云锋身边,给他讲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事,倒让他无法抽出时间修炼了。尽管如此,静静听着师姐的讲述,杨云锋心里还是蛮高兴,嘴角溢出这些时日来最灿烂的笑意。 但是第二天岁考的安排出来后,杨云锋就笑不出来了。他呆呆地看着手上白纸上“大华胜景八年会心宫岁考第一轮第七场简莹对杨云锋”几个华丽的大字,身体颤了两下。 “怎么就如此不巧遇上大师姐了呢?”他低眉,手缓缓握成拳,眼里渐渐放出骇人的光芒。 “看来此生第一次参加会心宫的岁考就要止步第一轮了。”他轻轻叹口气,身体却颤得更厉害了,“不,我是天极宗资质最好的弟子,我还要为爹娘报仇,我……不甘心!哼,大师姐又如何,黄圣第七重的修为固然厉害,但是只要我去争取,我努力,就不信不能打败她!”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击败简莹,一鸣惊人,于是果断取出一张火灵符将整张岁考安排的白纸焚成灰烬。“没这世间有我杨云锋做不到的!”他心里嘶吼道,关上屋门,开始刻苦修炼起来。 章二十一:岁考 大华胜景九年新年,少阴峰上神鸟齐飞,灵兽共舞,姹紫嫣红刹那而绽,钟鼓罄铃铿然作响,云遮雾绕,好一片美丽的景象。然而看着远处的礼炮声响,杨云锋却完全无法高兴起来。他轻吸一口气,悄然走到听松居外,凝望远处岁考楼,心里忐忑不安。 再过一个时辰,岁考就要开始了。 片刻之后,张云霜也缓步走到他身侧,巧笑嫣然,浑然没有他这紧张的模样。杨云锋看着美丽的师姐,不由更紧张了。“师姐已经突入黄圣第四重,整个会心宫没有几个人比她还强,自然不会如我这般担心。”他暗暗想道,头渐渐低下,不由有些伤心,“我资质应该在师姐之上,可却远不如她,真是天意弄人!”一时竟自怨自艾来。 张云霜却没有注意他的神情,目光灼灼看着岁考楼,摩拳擦掌,似乎要去干一番大事业。就在她做出这动作的时候,守拙真人已然走出听松居。 只见他罕有的一身宗师袍,道骨仙风,傲然挺立,简直如那飘飘的仙人。杨云锋第一次见到自己师尊穿着如此正式,不由惊呆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师尊。” 张云霜对父亲的打扮倒是没感到什么奇怪,她看见杨云锋的窘态,浅笑嫣然。 守拙真人一如既往地淡漠,环视二人眼,也不嘱咐什么,只道:“走吧。” 大小三人便向那岁考楼缓步走去。 “第七场,简莹对杨云锋!”清晰的声音回响岁考楼,传入杨云锋耳中,令他身体“噔”的一颤。 “云锋,你上吧。”一旁实木座椅上正襟危坐的守拙真人轻声对杨云锋嘱咐道,“尽力而为。” 望见守拙真人灼灼目光,杨云锋不知怎的心里一暖,轻点头,低语说道:“是。”然后取出木剑,望向比试台,踏步准备向其走去。 守拙真人已经知道他白玉扳指的秘密,见此目中透出点异样的光芒,却未多言。 谁知此刻耳侧竟传来鄙夷的声音:“哼,废柴!” 杨云锋心里猛然动了下,回首看去,目光正落于场外木椅上斜斜坐着的郑通身上,眼中立时闪过一丝阴森的寒意。“他不该在养伤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他暗想道,紧咬双唇。 郑通明显还未痊愈,精神极不好,却浑然不惧杨云锋的眼神,冷冷瞪他一眼,笑道:“废柴!我看你就此认输吧,别丢人现眼了!” “你――”一听郑通此话,杨云锋眼前突然闪过即将到来的比试,想到自己现在这差强人意的境界,身体猛地一颤!是啊,截至现在为止,自己难道不是废柴吗?自己……真的毫无胜算――郑通的话似一小锤,不断捶打他的心,简直就要令这心碎掉! “云锋!”注意到杨云锋心境的变化,守拙真人大喝一声,硬生生将他从沉思中拉回,俄而侧首面对郑通,半闭双目,一道无形的威压立时压了过去,令郑通几乎喘不过气来。“郑师侄,此是岁考楼,你有伤在身,并不参加岁考,来此处作甚!”他冷然说道,一点淡淡的怒气散发而出,令四周的人纷纷变颜。 郑通身边的郑修立即站出来解释道:“师兄息怒,通儿只不过想观摩各位师兄弟的比试,愿借此提升自我,还望师兄成全。”竟丝毫不觉得郑通方才所说之话有何不对。 杨云锋当然不满,手紧紧握在木剑上,双眼变得通红。 “郑师叔,刚才郑通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他有错,该向云锋道歉!”此时张云霜的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令他心变得温暖。“师姐――”他垂首,轻轻念道。 “够了!”守拙真人突然喝了一声,一股磅礴的气势回荡于整个岁考楼中,令人骇然,“云锋,你莫管太多,先去比试。” 杨云锋满脑都是郑通那句“废柴”,整个人竟有些萎顿,听守拙真人此言他微微点头,魂不守舍向比试台上走去。 片刻后他已经站在比试台上,正眼看向前方俏然屹立的女子,他沉默,心里既是紧张又是伤心,那“废柴”两字更是萦绕在他耳边,竟让他慢慢生出一种胆怯。“我不是废柴,我不是!”他心里嘶吼道,手上的木剑登时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哈哈,果然是废柴,连剑都抓不住!”郑通丝毫不放过这个机会,冷嘲热讽紧接而至。 “郑师弟,你注意一点!”连宋明也看不下去了,向他轻喝一声,他这才闭嘴。 然而这句话还是让杨云锋心神一阵不宁,俯身向木剑抓去却几次没抓起。 这下整个楼内都响起讨论之声了。 简莹俏眉微蹙,轻轻走到杨云锋身前,缓缓将木剑拾起,递给杨云锋。 杨云锋讶异地看着简莹,沉默良久,方接过木剑,低声说道:“谢谢……在下杨云锋,请师姐指教。” 见此简莹淡淡一笑,简简单单回了句:“简莹。”身形突然暴涨,竟就这么持剑向杨云锋袭了过去。 岁考楼里登时一阵哗然。 杨云锋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在此刻发难,匆忙将木剑挡在自己身前,试图抵挡简莹的进攻。谁知简莹的剑招轻盈灵动,如水中游龙,以杨云锋现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判断她的进攻方向,只见她剑锋一转,倏然从杨云锋身边划过,然后回身一剑刺向杨云锋的背部。 杨云锋只觉背后一股冷意袭来,急中生智,飞速侧身,一下倒在地上。简莹经验还不是特别老道,速度上缺了一分,就如此被杨云锋躲过。见机杨云锋用力跃起,挥剑向简莹攻去。 “铿!” 简莹手上仙剑与木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二剑便如此凌空对峙,谁也无法进一步――简莹靠的是高深的道法,杨云锋则纯是依赖自己的力气。 如此情状简莹倒是见过几回,她丝毫不见慌乱,嘴角轻轻上扬,仙剑光芒暴涨,一下就将杨云锋淹没! 漫天的光芒遮住视线,杨云锋只觉一股大力压了下来,手腕隐隐有脱力的感觉――二人的实力相差还是太大了。 难道就这样输了吗? 杨云锋耳边又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他渐渐陷入恍惚中,喃喃道:“我……就这么输了?” “废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化作无比巨大的重锤,猛然砸下来! “不!我不是废柴……我不会输!”他的眼登时变得通红,一个不屈的声音不住回荡在心间! “我不会输!” 章二十二:逼问 刺眼的光华,从四面八方袭来,遮天蔽日,仿佛要灭掉一切,这光芒威力实在太恐怖,几乎令杨云锋陷入昏迷,恍惚中,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萦绕在他心头,令他痛苦万分。 “废柴!” “不,我不是废柴……我不会输!”霎时间,不甘、不服、不屈充盈胸膛,他猛然睁眼,双目变得通红。就在此刻,一段血红的文字映入他眼中,混混沌沌,看不真切,却与他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他低语,心里冷不丁地冒出“灭心剑谱”四个字,竟不由自主地按照这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修炼。浑身真元在此等引导下缓缓流动,竟堪堪挡住了光芒的冲击,突然,一股完全无法阻止的力道将真元猛然推入手里木剑中,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光芒便由木剑散发而出,向简莹还击而去! 杨云锋只觉天旋地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他的真元流动越来越快,周身的整个世界竟隐隐有毁灭的迹象! “嘭!” 烟消云散,杨云锋用木剑撑着自己整个虚弱不堪的身体,望着前方倒地不起的简莹,嘴角露出点点欣慰的笑容。“我……不是废柴。”他轻轻说道,立觉一阵困意袭上脑海,便再也支持不住,倒地不醒。 “这――”看着场上的情况,会心宫诸长老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处理。其余诸弟子更是被吓住了,方才明明是简莹占优,怎么峰回路转让杨云锋赢了? “爹。”张云霜轻呼一声,面色变得煞白。她拉着守拙真人的衣角,不知如何是好。守拙真人双目微闭,面无表情地望着场上,冷哼一声,化作一条阴线,眨眼后便来到杨云锋身边,随手将他提起,撬开他的嘴,将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药丸塞入杨云锋嘴中,然后抱着他扬长而去。 “我去给他疗伤,你们继续!” 其余人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愕然。 “莹儿师妹!”这个时候心忧简莹的宋明大呼一声,冲到简莹身边,嘴角不住低语喃喃,众人这才想起简莹。 “还好,只是轻伤。”宋明轻叹一声,总算松了口气。 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略显憔悴的容颜,杨云锋面上一怔,心里顿觉一阵温暖,旋即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师姐……”便欲起身。 然而钻心之痛毫无征兆地袭上心头,让他“啊”的一声,又倒在床榻上。 见状张云霜发出惊呼,秀手揽住杨云锋,关切问道:“云锋,你没事吧。” 杨云锋微微一笑,道:“没事,谢谢师姐……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好像睡了很久。” 闻言张云霜面色变得黯淡,低眉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这么久?”杨云锋皱眉,身体一动,又是钻心的疼痛。他咬牙忍住,面对张云霜,说道:“师姐你一直守在这里?” 张云霜双唇微微翕合,点头,道:“是――岁考我也放弃了。” 杨云锋心里蓦然生出一阵感动与愧疚,紧紧凝望张云霜,一语不发。 然而张云霜似乎有什么心事,看上去精神很不好,杨云锋很快注意到这点,向她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张云霜轻轻叹口气,无不忧虑地说道:“爹爹这几天很不高兴……似乎是因为你的事。” “我?”杨云锋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回想那天比试的场景,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难道都被师尊发现了?”他暗叫不好,手握成拳,瞳孔放大到极致,片刻后竟有汗水涔涔流下。 当日他使用的正是灭心剑法! 那时他满脑都是郑通讥讽的话语,在简莹狂暴攻击下几近丧失理智,混混沌沌中惟有一个声音促使他鬼使神差地使用灭心剑法,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用灭心剑法才可以取胜。然而――“当时真的是大意了,比起身上的秘密来说,胜负算得了什么?诶!”他心里大叫不好,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张云霜看见他紧张的表情,以为他是担心守拙真人的责罚,便劝慰道:“云锋,你不要紧张,你是爹爹唯一的弟子,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杨云锋听闻此话,心里稍安,然而当他眼角余光瞄到门外满面乌云的守拙真人时,一颗心还是冻成冰块了。 “师……师尊。”他颤颤巍巍地说道。 守拙真人眼里没有丝毫波动,他缓缓走进屋中,凝望杨云锋与张云霜,沉声说道:“云霜,你先出去。” “爹爹,云锋到底犯了什么错!”瞧见守拙真人,张云霜急切地对他说道,“他只有十三岁,即便有错,也请爹爹从轻处理。” “出去!”守拙真人静静听完张云霜的话,却依然只说了这两个字。 张云霜咬咬红唇,用关切的目光扫了杨云锋一眼,便低头说了声“是”,缓步走到门外,却并未远离,静静立于门口偷看。 守拙真人也不在意,他看向杨云锋,目光如刀,斩在杨云锋身上,几乎快令他窒息。 咬紧双唇,杨云锋暗暗下定决心,即便是死,也不向守拙真人坦白。“要借机逼我交出《灭心剑谱》吗?不,我死也不干!” 谁知守拙真人只是这么凝视他,良久后方才缓缓说出声:“很好。” 杨云锋的心颤了下,身体瑟瑟发抖,硬着头皮向守拙真人说道:“师尊……此话何解?” 守拙真人抬头,回身背对杨云锋,正好面对墙壁上的一幅字画,他沉默片刻,道:“你,到现在为止刚突入黄圣第二重,是吧?” 原来不是为《灭心剑谱》而来,杨云锋悬着的心悄然落地,“不对!”轻舒一口气他立马意识到不对,眉头又紧皱起,大叫不好。自己进境极慢,到底还是让守拙真人发现了。千次万次预想过要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不是没想过应对之策,可是全部都被否决了。随便编个理由糊弄守拙真人?万万不可!以守拙真人的阅历见识,自己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然而将真相说出来亦是决计不行的,否则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炼易筋洗髓大.法了。 该怎么办呢?杨云锋望着守拙真人高瘦的背影,心里更是茫然。他微微点头,涩声说道:“是。” “哼!”守拙真人怫然挥袖,冷冷道,“你资质绝佳,修炼亦极为用功,按理说早就应突入第三重了,怎么还在第二重?”声音带着点无上威严。 杨云锋双目呆滞,嘴唇不住翕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久久不见杨云锋回答,守拙真人面色变得阴晴不定,他冷哼一声,回首望向杨云锋,目光如冰,刺入少年心里,格外难受。“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带有真元的一声轰然在杨云锋耳中炸响,差点让杨云锋失去理智说出真相。然而片刻后他却坚定地想道:“不说,死也不说!”于是他抬头,鼓起勇气与守拙真人对事,良久,他低语说道:“弟子……资质驽钝……又懒惰不肯用功……以致修炼缓慢,一事无成……” “嘭!”守拙真人手上一团真元突然炸开,迅疾的气流鼓动袖袍猎猎而舞,气势煞是骇人。 心里如被猛地敲了下似的,杨云锋垂首,双眉皱得更紧,不敢再与守拙真人对视。 “你还要骗为师?”守拙真人目光如炬,缓缓说道。 “爹爹!不要再逼云锋了!”就在此刻,张云霜顾不得其他,奔了进来,抱住守拙真人右臂,不住摇晃。她眼角眉梢写满愁绪,显得楚楚可怜。 “师姐,不必为我求情。”看见张云霜的模样,杨云锋反而释然,他咬牙,默默爬起来,扑通一声,竟跪在地上,匍匐。“千错万错,是弟子的错,请师尊责罚!”他大声说道,说完却没了力气,沉吸一口气,险些没摔在地上。 “云锋!”张云霜急忙放开守拙真人的手,低下身扶住杨云锋,然后悄悄望向守拙真人,却见他面色变得更沉。 “好啊,你还是不肯说,真是为师的好徒弟!”守拙真人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这番话。 到这时候,任谁也能听出话中的愤怒,然而杨云锋并不愿屈服,他死死咬牙,推开张云霜,大声说道:“弟子驽钝,除此之外并无缘由,若有错,还请师尊责罚!” “嘭!”一股浩大的力量勃然爆发而出,霎时间杨云锋这房间又化作齑粉。“杨云锋,你没有错,很好……”守拙真人抬头望向长空,面上的怒气一扫而空,转而显得有十分的憔悴。 “师尊……” 拂袖,守拙真人迈步走出这片废墟,缓缓说道:“你不肯说,为师也不再逼你,你自己好好反思,若是……有对不起我天极宗的,为师定斩你于剑下!” 望着守拙真人的背影,杨云锋心里空空,不知道自己今日到底是对是错。就在此刻,一阵无力漫上心头,他“哇”的一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便沉沉昏迷过去。 “云锋!”张云霜大惊失色。 章二十三:心凄凄 烟雨,江南,淅淅沥沥。 一转眼半月过去,第一场春雨如油落下,飘飘洒洒,映入眼帘,神情不由恍惚、迷离。 守拙真人缓步行于山道上,蓦然驻足,目光落在眼前五大三粗的老道身上,不由莞尔。“原来是守道师弟,不知有何事?”他淡淡道。 “嘿嘿,听说你又毁了幢楼,是那小子惹你生气的吧?我就说他是个祸患,要不是为了《灭心剑谱》……”守道真人向来快人快语,飞速说道,也不顾守拙真人的心情。 如此,守拙真人的面色自然不好。偏偏守道真人又添油加醋说了杨云锋一通坏话,令他面色变得更糟。“守道师弟,我收云锋为徒,并非图他手上的《灭心剑谱》!”他大喝一声,止住守道真人的话语,“师弟此来到底何事?” 望着沉下脸的守拙真人,守道真人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嘿嘿两声,便不再提这事了:“哦,你不说我倒忘了。过些日子我得去义杰山庄一趟,主持些事务,恐怕一年之内是回不来了。” 闻言守拙真人面色微变,却未问他去义杰山庄的缘由,只微微闭目,道:“这些事你自己去办便可,对我说作甚?” 守道真人早就习惯守拙真人冷冰冰的模样,见状也不生气,哈哈一笑,道:“我是有事要拜托与你嘛。” “何事?” 守道真人收起不羁的神色,变得庄重起来,他轻咳一声,道:“你也知道,我那司空威徒儿现今只有十二岁,又贪玩好耍,没我在谁也管不住他,包括他那些没用的师叔。不过那小子每次见师兄你都吓得说不出话来,想来师兄是能治得了他的,所以我只好拜托师兄代我照顾他,千万别让他的修行耽搁了……他背后的势力我天极宗可得罪不起。” “原来是这事,可。”守拙真人淡淡说道。 入夜。 望着窗外蒙蒙细雨,杨云锋轻轻吐气,徐徐从床上起身,缓步来到窗下,然后伫立,陷入沉思。 此刻,他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痊愈,然而回想之前守拙真人的话语,心里依旧疼痛不已。“我不是废柴,总有一天,我要一鸣惊人,让所有低估我的人全部后悔!”他心里嘶吼道,眼中露出寒冷的光芒。 “吱~呀~”此刻,身后的屋门悄然被人推开,他回首,望见张云霜俏丽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面色有些许好转,说道:“师姐,有什么事吗?” 张云霜看着杨云锋略显憔悴的脸,想起之前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不由有些愧疚,一时说不出话来。 “师姐。” “哦……”张云霜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她走到杨云锋身边,道,“云锋,这房间住得还习惯吗?” “还行。”杨云锋点头道。 “那个……”张云霜低眉,略显遗憾地说道,“爹爹当时也是糊涂了,才会那样逼你,事后我看他蛮后悔的……你别要怪他。” 闻言杨云锋不由莞尔,“原来师姐今日来便是为了这事。”暗暗想着,他心里生出丝温暖,“我资质驽钝,修为落下太多,惹得师尊生气,都是我自己不好,怎会怪他?”他这样说道。 听杨云锋这么说,张云霜嘴角亦绽放出美丽的桃花,道:“你不用自责,其实我天极宗门下诸多弟子刚入门一年时的修为还不如你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文师兄那样的天才。” 这句话本来是安慰杨云锋,然而被杨云锋听在耳中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难受:“文师兄……是天才,我不是……”他心猛然抖了下,一时竟愣在原地。 张云霜黛色双瞳目光灼灼望着窗外霏霏细雨,倒也未察觉到杨云锋的异状,她轻叹一声,面是露出点伤感,无不幽怨地说道:“这些日子事务多,倒有一月未见着文师兄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唉!” “文师兄……”一时杨云锋心里空荡荡的,竟平添一分愁丝。他早就看出张云霜文承意二人郎情妾意,迟早会走在一起,对此也觉得无所谓,然而此刻不知为何听见张云霜提到文承意总那么不是滋味。他隐隐猜到这点心思代表着什么,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去接受,他拼命摇头,努力打消绮思,却觉它反而越来越清晰。 少年愁啊! 张云霜终于发现杨云锋的异样,讶异地呼了声,道:“云锋,云锋!你怎么了?” 杨云锋这才回过神来,以手拂胸,大喘口气,微闭双目,摇头道:“没,没什么?” 闻言张云霜担忧地注视他,依然有些不放心,道:“难道是染了风寒,可得找爹爹看看。”话落便要离去寻守拙真人。 杨云锋见状心里更是一阵酸楚,他轻轻摆手,阻止道:“不必,我真没事。” “那好,你安心歇息吧。”担心地望着杨云锋,张云霜低语说道,“我就回去了。”说完便向屋外走去。 到了门口,她突然停住,返身一笑,刹那芳华打落在杨云锋心中:“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她秀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太极图案,一个精巧的瓷瓶便落入她如玉般绝美的五指中。 “这是……” 张云霜便道:“这是‘太一神邈丹’,是我以前托文师兄向真灵宫守训师叔求得的,对刚筑基的弟子修为提升有极大的帮助,我一直舍不得用,现在见你进境太慢,想到这东西对你或许有用,所以就找来给你。”说罢便笑吟吟将瓷瓶递给杨云锋。 这瓷瓶温润无比,触之令人心旷神怡。杨云锋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温暖的感觉,他呆呆望着张云霜,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云霜见着他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对了,听文师兄说这药药性甚烈,服用时需小心,呶,这里有一份注意服用说明,你就照着上面写的服用吧。”话落便幻出一卷黄纸,伸手递给杨云锋。 望着手上的太一神邈丹和张云霜送来的纸卷,杨云锋一时不知所措,他木讷地点头,吃力地说道:“谢谢……师姐……只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师姐不留着……自己用吗?” 闻言张云霜巧笑一声,道:“这丹药对我的提升十分有限,我用了也是浪费。哎呀!你收下就是了,说这么多干什么。对了,给我认真修炼,别再给我和爹爹丢脸。不求你超过文师兄,好歹也不能落下太多,是吧。” “不求超过文师兄……原来在师姐心目中,我永远不如文师兄……”杨云锋垂首,心里五味陈杂,其中滋味难以细表。“谢谢师姐。”他吃力地说道,接过那黄纸,好好裹好,然后勉强一笑,“师姐大恩大德,云锋没齿难忘。” “嘿!”张云霜巧笑嫣然,道,“我们是师姐弟,说这些干什么!哦,天色真的不早了,我走了,记得照纸上写的用药。” 望着张云霜的背影,杨云锋微微点头,道:“是。” 幽夜迷蒙,夜雨凄凄。 章二十四:司空威 翌日,潇潇淫雨渐渐歇了,杨云锋望见窗外渐渐升起的红日,徐徐吐了口气,灵台一阵清明。那太一神邈丹果然非是凡物,仅仅服下一颗,便令他察觉到一丝变化。想到此,他嘴角扬起点点笑意,心里充满对张云霜的感激。 只是脑海中不由自主出现的另一个身影令他心情骤然跌倒谷底。深深吸口气,他努力去忘记文承意的身影,可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一时大汗淋漓。 他平舒口气,心道:“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才行。”于是从怀中取出一本发黄的书卷。这是他托宋明向天法宫求取的一本很普通的符咒书,记载了一些没有什么威力却较实用的符纸制作方法。此时,符咒书最末几页已经呈现在他面前,他要绘制的便是这一枚“乾坤符”。 这乾坤符的作用十分简单,就是瞬间将人随机转移到十里范围内的其他地区,非常适合逃命用。不过这符纸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不能预定转移地点,可能将人转移到更危险的地点,是以道行稍高的人在实战中很少使用这符纸。此外,这符的效用范围很广,半丈内的所有修士都会被它转移走,所以近身作战的时候它完全起不了逃命的作用。不过即便如此,对杨云锋而言这符纸依然十分重要。 乾坤符是黄级符纸,只要用符笔就能绘制,若是地级以上厉害的符纸,就须得用真元在炉鼎中炼化,可不是杨云锋能办到的。即便如此,这乾坤符对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而言绘制的难度依然很大,许多资质稍差的天法宫弟子在入门三年后都还不会此符。 不过在雁北飞严苛教育下走出来的杨云锋对符纸的绘制倒是驾轻就熟,他凝神半晌,然后执笔作画,一时飞龙舞凤,笔墨四溅,真元散发出的光芒更耀眼夺目。大约二十息后,此符成,杨云锋气喘吁吁望着符纸,欣慰一笑。 至少从现在开始,他的安全已经有起码的保障了。 “吱~呀~”就在此时,屋门缓缓开启,一个靓丽的身影徐徐走入房中,映入杨云锋眼帘,令他蓦然心动。“师姐……”他轻轻说道,随手将符纸塞入白玉扳指里。 “早啊,云锋。”巧笑嫣然,张云霜美丽容颜竟似芙蓉出水,绚丽绽放,回旋于杨云锋心中,久久不能消散。“师姐……有事吗?”杨云锋镇定心神,低声说道。 张云霜走的他身边,双目灼灼注视着这个小师弟,笑道:“今日我要去通务宫一趟,我想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好玩,索性带上你一道去。你看如何?” “通务宫……”杨云锋轻声念道,猛然抬头,望着张云霜美丽的容颜,迟疑片刻,艰难地说道,“师姐是要去见文师兄?” 张云霜双颊微微一红,瞪了杨云锋一眼,却并不否认,只道:“主要是去接通务宫的司空师弟到我们会心宫住上一段时间。”便把守道真人的嘱托告诉杨云锋。 “师尊为什么不亲自去通务宫?”杨云锋心里起了些疑惑,向张云霜问道。 张云霜摇了下头,耸肩道:“爹爹一大早就明悟宫去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掌门师伯商量。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杨云锋闻言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我不会御剑飞行,还要劳烦师姐了。” “哈哈,没事。” 凝华峰,通务宫。 凝华峰的风景与少阴峰完全不同,处处庭院回廊,楼台水榭,雕梁画栋,钩心斗角,好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也难怪,这通务宫是天极宗经营世俗权益的分脉,每年经手的财物难以计数,有的是钱,这点建筑丝毫不在话下。只是相比于其他分脉,这一脉多了些世俗烟火,缺少了点仙家气象,不知是福还是祸。 杨云锋张云霜并行在廊阁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方行至后山的“流水居”。但见此处简洁朴实,与别处不同,杨云锋心里顿生一点敬畏。不知这流水居中所住是何人,能在富贵乡中保持朴素的作风,即便是作秀,亦足以令人敬畏。 却见房门徐徐开启,迎面走来一个白衣青年,只见他一身除那飘飘白衣外并无其余装饰,朴实无华,却又衬出这人的出尘仙意。杨云锋凝视这青年,竟觉如有一阵春风拂面而过,一时愣住了。 温润如玉,这样的男子,只能用玉来形容! 杨云锋深深吸了口气,心里越发羡慕和嫉妒,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文师兄。” 这时张云霜已经迎上去,抱住文承意的手臂,撒娇道:“文师兄,好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她这举动看在杨云锋眼中,令他心猛地一痛! 文承意的表情微微一变,轻咳一声,抽回手臂,低声道:“师妹……”眼角余光便向杨云锋扫了下。 张云霜这才意识到到杨云锋的存在,她退了两步,目光却一直落在文承意身上,道:“文师兄,我们是来接司空师弟的,他在么?” 文承意刚要回答,一道疾风却从他身边驰过,令他哑然失笑。 “师姐你可来了!”十二岁的少年欢呼雀跃而出,喜色溢于言表,“咦,这不是那……杨家的公子哥吗?怎么也来了?” 文承意在一旁咳了下,向他说道:“师弟!”面上满是无奈。 杨云锋则走了上去,道:“我叫杨云锋,刚好比你大一岁,你就叫我杨师兄吧。”见着司空威活泼的模样,杨云锋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顿时生出亲近之意。 司空威也听说过杨云锋的事情,闻言不由开怀一笑,道:“对,杨师兄,那个在会心宫岁考中大出风头的杨师兄!” 闻言张云霜文承意面色齐齐一变,“唰”的一声齐齐看向杨云锋,心里同时大叫不好。杨云锋在会心宫岁考里确实“大出风头”,可了解这事的人都知道,因为此事杨云锋被守拙真人狠狠教训了一顿,他是断然不希望别人提到这事的。“司空师弟还是太单纯了。”文承意暗自想道。 果然,闻言杨云锋身体猛然抖了下,头垂下来,面色变得极为不好看,“原来我的糗事,已经传到通务宫……不,已经传遍整个天极宗了!”他心里一个声音痛苦地呐喊着,“我是废柴这事,已经路人皆知了?” 霎时间,杨云锋只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张云霜望着杨云锋苍白的面色,心里担心不已,急忙劝慰道:“云锋,你不要……” 杨云锋抬头望天,眼里透出深深的寒意,他闭目,双手握拳,指甲紧紧陷入手掌的肉里,然后惨然一笑,面色渐渐恢复如常,涩声对司空威说道:“原来我的名声已经传得这么远了。” 司空威哈哈一笑,伸出手来向杨云锋竖起大拇指,说道:“杨师兄你不知道,这几天来我是崇拜你得很啊,明明我比你早入门三年,可在门内的名声却远不如你,真是……呃,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惭愧’,‘惭愧’啊。”一脸的单纯。 见此杨云锋不由莞尔,道:“师弟言重了。” “好了,别说这么多废话了……唔,云锋,司空师弟……我有话要悄悄对文师兄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先回避一下。呵呵,我看你们两个道行相差也不大,不如找个地方比试比试,你们看如何?”张云霜巧笑道。 司空威眨了下眼,却好奇问道:“师姐有什么事不能让我们知道?” 杨云锋立时又是心痛。 张云霜却笑:“哎呀,让你们回避就回避,说这么多干嘛?” 司空威闻言重重点头,道:“好,我也想和杨师兄切磋切磋,且正好知道哪里适合比试,杨师兄你说我们就去那里,好不?咦,杨师兄你怎么了?” 此刻,杨云锋双目正迷离,他看着张云霜文承意,喉中一阵苦涩,一时竟听不进二人的言语。 “云锋!” 杨云锋终于回过神来,仓促点头,掩饰自己的窘迫,然后涩声说道:“好。” “嘻,你们就快离开吧。” 杨云锋嘴唇点了下,双目一直注视张云霜,却终没有开口,随从司空威缓缓离开此处。 一时,一颗心空空。 章二十五:比试 “杨师兄,到了。”哈哈一笑,司空威抓住杨云锋的手,向前方阁楼飞奔而去。 “诶!慢点!”杨云锋惊呼一声,抬眼向那阁楼望去,见这阁楼颇为辉煌,看样子天极宗修建它是花了血本的。“这是哪里?”临近阁楼,杨云锋终于挣脱掉司空威,一手抚胸,不住喘气。 他已经出入道途,但道行实在低微,跑个几里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司空威道:“这里本来是我们通务宫的比武楼,不过这几天师尊离去,吩咐别人不准进楼,所以里面空旷得很。” 杨云锋眨下眼,心里顿生疑惑,道:“既然师叔不准别人进入,你怎么进?” “哈哈,这简单。”司空威开怀一笑,又抓住杨云锋的手奔到阁楼前,指着楼外若有若无淡淡的光芒说道:“我和文师兄是师尊最器重的弟子,所以师尊准许我们俩进楼切磋。呶,这道结界就是他布下的,只要把这个贴在结界上,它就会自动开启,允许人通过,十息之后再闭上。”说着的时候手里已握住一个金灿灿的令牌。 虽然司空威没有明说,不过杨云锋还是明白这令牌是守道真人交给司空威的,想来文承意手里也有一块,于是点头,说道:“那师弟就快将结界开启吧。”他心情不大好,说话亦无精打采。 司空威便含笑点头,伸手让令牌贴上结界,一时光芒大盛,少年英俊中带有分稚气的脸更增几分灿烂。 杨云锋在一旁看着,心里竟隐隐有了分悸动。 “守道师叔对师弟真好,要是师尊……”他低头,眉头不展,双眼迷离。 “师兄,快进去吧。”司空威笑道,一把将杨云锋拉入结界内。 “诶,轻点!”杨云锋惊呼道,随司空威跑到阁楼正门前,看他推门进入。 “好宽阔啊!”望着阁楼内闪烁的光华,杨云锋不由惊呼道。 几乎是会心宫岁考楼的三倍大小。而现在没有其他人,这阁楼更显空旷无比。 “哈哈,杨师兄得罪了!”司空威高呼一声,面色一变,竟直接在门口给杨云锋送来一掌。 杨云锋一踏入阁楼就发现司空威面色上的古怪,他曾在雁北飞的教导下学习过人情世故之道,机谋诡诈之术,心机城府远超同龄人,哪会不知司空威的心思,还不待司空威动手他就侧身向一旁倒去,正好避过司空威的进攻。 “哇!杨师兄果然厉害。”心里赞叹道,司空威脚上加力,猛地向杨云锋横扫而去。 他至少已是黄圣第三重境界,甚至有可能已经突入第四重,已经能够灵活操纵真元,这一脚便是附带有真元,隐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携带猎猎的气流,看上去气势十足。 好在杨云锋也是在阎王殿外走过一遭的人,经验比他老道许多,见司空威势大力沉的一脚横扫而来,立马发现这招欠缺灵活的弱点,于是脚底加力,腾空而起,正好让司空威扫了个空。借助之前蹬地的力道,他向后退了三步,拉开与司空威的距离,然后霍然抽出木剑,向司空威迎了上去。 见杨云锋取出木剑,司空威嘴角溢出丝笑意,也飞快取出七尺青锋,向杨云锋迎了过去。 “铿!” 火花四溅,风声四散,双剑相击,擦肩而过,两人甫一接触就散开去了,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倒是让身处的位置换了一下。 “师弟厉害!”杨云锋由衷说道,回剑变向司空威击去。 司空威没有杨云锋那样察言观色的本领,根本没料到杨云锋会如此迅疾地进攻,堪堪将手中长剑收回的他仅能挡住杨云锋的进攻,却完全乱了分寸,一时就被杨云锋压住了。 “霍!”风声呼啸,光芒乍起,杨云锋手上木剑光芒流转,一道巨大的剑气轰了出来,“啪”地打在司空威的剑上,竟将他弹出三尺远! 然而尚在空中摇晃的司空威突然稳住平衡,竟在一瞬间向杨云锋反击而去。 这变化实在太突然了,杨云锋毫无准备就见司空威的仙剑逼近自己胸口了。他双瞳登时睁大,咬牙横起木剑堪堪拦住对手的进攻! 司空威嘴角扬起笑意,一时剑芒大盛,劈、刺、砍、斩、挑,剑招不断向杨云锋攻去。杨云锋死死稳住身形,拼命将真元灌入木剑中,依靠木剑内的阵法结出一道防护的结界,方在对方暴烈进攻下赢得点喘息的时间。 这时候,二人的比拼完全成了真元的对耗了。 杨云锋经脉中的真元不住向木剑流去,未过多时便已经消耗掉大半。他感到越来越吃力,汗水涔涔留下,咬牙继续将真元灌入木剑。此刻,他眼中已经有点迷离,分不清天南地北,只管咬牙坚持,恍惚间,他竟将司空威看成郑通! “废柴,在我面前你还不是只有受死的份!哈哈哈哈!”一个跋扈的声音从他心底蹿出来,不断刺激这个柔弱却倔强的少年,他心在嘶吼,他朦朦胧胧地告诉自己:“我不是废柴!” 于是他手握紧了,他眼变红了,他心,变得无比地坚韧了! 他丝毫不放松,他只管和司空威对拼! 而另一头的司空威也不好受,他境界在杨云锋之上,真元也比杨云锋强横不少,按理说是占了上风,然而这样硬拼真元,也不是他这道行之人吃得消的。英俊的面庞变得有如药枣般通红,他大口喘气,眼中竟有些迷离。 然而说起坚韧,他也不输杨云锋,眼见真元一分分耗去,他却丝毫不肯放弃,咬牙坚持,一剑连着一剑不间断地攻击杨云锋! 两个倔强的人,就这样耗上去。时间缓缓流逝,杨云锋只觉经脉越来越痛楚,眼前的事物却越来越模糊,他双眼变得潮红,呼吸急促起来,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真元已经接近枯竭了! 这两人实在太倔强,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再比拼下去了,不然轻则伤及经脉,三月内不能再修炼,重则五脏俱焚,后果不堪设想! 一场普普通通的比试,怎么演变到这样的境地了? 然而杨云锋却浑然不觉自己处境的危险,冥冥中,他似乎参悟到什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令他神魂出窍,令他几乎快忘了自己。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然而杨云锋最终将这感觉紧紧抓住了,他眼中放出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手上木剑突然向司空威迎了过去,积聚在木剑上的真元猛然爆发,一**气流四散砸去,恍惚间,整个阁楼竟变得有如沙场一般。 会心剑法第二式,剑指八荒,竟在这里被杨云锋给参悟出来了! 章二十六:遭袭 “啊!怎么成这样了!”亭亭的身影,伫立于门外,望着楼内躺着的二人,掩嘴轻呼。 杨云锋爆发之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他懒懒地抬头,将张云霜绝代的姿容映入眼中,心里生出分莫名的情愫,他微微一笑,道:“师姐……”便再也无力气说更多的话语了。 司空威情况比杨云锋还遭,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大口喘气的他只能用眼角余光看着张云霜,嘴角上扬,一副慵懒可爱的模样――如果衣衫没有被撕碎的话。 张云霜不由摇头,长叹一口气,手上幻出两枚红色的丹药,走近二人,纤手将药丸投入二人口中:“呶,张嘴,吃药!”满面不快。 杨云锋鼻尖问道师姐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张云霜将他的模样收入眼中,也不以为意,嘴上责备二人几句后,便起身,道:“你们两个赶快炼化药力,别再这副样子了。” 二人点头,闭目照做。 大约一刻之后,杨云锋徐徐睁眼,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在张云霜身上,脸上露出笑容。这药物颇为有效,他仅仅炼化一成药力真元就恢复了三成,身上的伤势也稳定下来,已经能够说话行动了。“咦,师姐,你怎么进来,也不见文师兄。”杨云锋疑惑问道。 张云霜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文师兄说他有其他事情,将令牌给我之后就离开了。”话中有一分幽怨。 杨云锋低头,心里顿生一股难受:“哦,原来如此。” 此刻司空威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连忙问张云霜:“师姐有什么事吗?” 张云霜淡淡道:“我是来接你去会心宫住上一段时间的,不过总要知会你们通务宫的几位师叔吧。”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带上司空威去拜会通务宫的长老。 司空威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同你去。” “要我一起去吗?”杨云锋问道。 司空威连忙摆手,面上露出单纯的笑意,道:“我和师姐二人就行了,不用麻烦杨师兄多走一趟。” 杨云锋见他神色有些不对,自然有些奇怪,心道:“不对!”却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张云霜倒是赞同司空威的话,含笑点头,道:“也好,云锋你就留在这里吧,司空师弟去见师叔门,你跟在后面也没什么用。呵呵,司空师弟,我们走吧。” 司空威笑容立即变得无比灿烂,连连点头,便随张云霜离去。 杨云锋将二人背影映入眼中,突然想起刚才张云霜口中“没什么用”四个字,心里猛然颤了下,“我……没什么用。”虽然明知张云霜此话并非指自己是废柴,杨云锋心里依然一阵绞痛,竟痴痴呆立在阁楼中,对影独伤。 微风,拂动竹叶姗姗起舞。 漫步于山道上,美丽少女蓦然驻足。“说吧,有什么事不能让云锋听见的。”张云霜侧首笑吟吟看着司空威,似乎要将他看穿。 “师姐……你怎么看出来的?”司空威脸上一红,目光移到他出,努力装作镇定。 张云霜微闭双目,笑道:“你的那点心思,我怎会不知?快说,什么事?” 司空威脸变得更红,低头,目光游离,看上去一副腼腆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用尽老大力气将目光移回到张云霜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然后鼓足勇气,大声道:“师姐……我喜欢你!” 张云霜霎时愕然,目光一滞,嘴张得老大,迟疑片刻,方回过神来,“我……没听错吧。”她心里这么想着,却展颜一笑,伸出玉似的秀手,轻轻拍了下司空威的肩,美目流转,轻声道:“你说……你喜欢我?” 司空威反而没了勇气,垂首不敢看张云霜,只羞怯地点头,喃喃道:“师姐……你……不要……生气。” “还真是个孩子。”看着司空威怯生生的模样,张云霜心里一乐,目光灼灼看着,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然后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半闭双目,故意沉声道,“我……为什么不生气?” 司空威心里大叫不好,身体瑟瑟发抖,急忙说道:“师姐……我……我……”一张笑脸几乎红透了。 “好了,逗你玩的。”张云霜拍着他的肩,吃吃笑了下,如若璀璨绽开的夏花一般,“你能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你气……不过……”说到这里她笑容收敛住了,露出一丝淡淡的愁绪,却故意扭头背对司空威,漫不经心道,“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我们还是先做师姐弟,等你长大后再说,好不?” 司空威怔了下,俄而释然一笑,重重点头,道:“好。” 杨云锋独自一人留在空旷的阁楼内,左右无事,自然无聊,索性打坐修炼起来。 入定片刻,吸纳天地灵气,凝聚真元,他渐渐进入忘我的境界。然而就在这刹那间,一种危险的直觉漫上全身,令他差点修岔气,走火入魔。“不好!”他猛然睁眼,顾不得稳定经脉内乱窜的真元,强行从地板上打了个滚,移到一旁。 就在他吃力爬起的那一瞬间,一道亮锃锃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携带巨大的威势,猛然砸在地面上,竟留下条三尺来长的缝隙――正落在杨云锋刚才打坐的地方。 杨云锋一颗心颤了下,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瞧见一双深邃到让人看不透的眼,这双眼,透露着历经世事的沧桑,就宛如长空皓月一般,深深吸引了杨云锋的注意,他呆呆地望着这眼,一时竟忘了这人是来刺杀自己的,忘了躲避! 这全身黑衣蒙面不知容貌的人见杨云锋呆立当场,眼中终于荡起一点波澜,然身形却没有片刻的停滞,他手持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霍然向杨云锋刺来,眼见就要刺中少年了! 少年望见这黑衣人攻来,终于从沉思中苏醒过来,面对近在咫尺一念间便能夺去自己性命的剑锋,他竟没有丝毫畏惧,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不起眼的符纸,就在来袭之人剑尖即将与他胸脯接触的刹那,将一点真元注入其中。 于是暴烈的火花轰然炸裂,如狂风惊涛般向来袭的人攻去,强大的威势竟让对方的剑不能再进一步。 这人道法当真了得,只在这一瞬便结出一道宝瓶印,将符纸强悍的攻势狠狠拦下。然而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他竟有了丝犹豫,没有挥剑进攻杨云锋。 杨云锋心里暗喜,突然欺身上前,如蛮牛般猛然撞上来人,然后伸出修长的五指,一把向对方漆黑的面巾抓去! 黑衣人完全没料到杨云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下意识地回剑拦住杨云锋的五指。他道行实在太惊人了,竟真的在瞬息间做到了这一点。然而杨云锋却已经占据上风,趁这机会突然取剑横着一扫,爆发出身体内所有的真元,狠狠向对方扫去。 一时间,木剑上的法阵光芒四射,七枚色彩不一的光点散射开去,以北斗七星的位置罩住这黑衣人,赫然正是文承意在木剑上设的北斗锁神阵! 被困于阵中,黑衣人目光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看来是真的动怒了,他冷哼一声,右手握拳,散出淡淡光华,然后“嗖”地向面前离得最近的一枚光点打去。 “轰!”北斗锁神阵应声而碎,然而黑衣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杨云锋手里又出现一张光芒暴涨的符纸!这次是水元符纸,一条纯净剔透的水龙从杨云锋手里飞了出来,张牙舞爪,不由分说就向黑衣人扑去。黑衣人一拳收不住正好打在水龙身上,将其半边身子打成碎末,然而水龙却已经趁机将他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黑衣人暗暗叫道,眼中杀气越来越浓,“不能留他!”他如此向着,又是一拳将紧紧缠绕自己的水龙轰个粉碎。 然而此刻,阁楼里早已没有了杨云锋的身影。“让他逃了……可恶!”黑衣人恨恨跺脚,冷不防一道水墙从天而降,正好打在他头上――他这一声携带的真元将杨云锋暗暗设在他头顶上空的符纸引动了! 章二十七:他竟然是 “呼呼!”阁楼外,奋力奔跑的杨云锋大口喘着粗气。刚才黑衣人的进攻实在惊心动魄,若不是杨云锋几次急中生智,以他微末的道行,恐怕早已成为对方剑下亡魂了。 此刻跑到楼外,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应该不至于继续行凶,然而这四下也没什么人,他可不放心,拼老命似的狂奔,同时开始思考这黑衣人的身份:“他恐怕和当初在天道宫袭击我的那人是同一人……害怕我揭开他的面罩……看见符纸会犹豫……能不动声色地进入通务宫的比武楼……还有那熟悉的眼睛……原来是他!”他悚然一惊,暗叫不好,“如果真是他,就麻烦了,他在宗内有权有势,我未必能令天极宗的人相信我然后收拾他……哼,冤家路窄,既然要杀我,我也不能束手就擒,……我要把你对我的,十倍还给你!”他暗暗下定决心,牙齿紧咬,竟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在此刻,神游物外的他突然撞上了一团柔软的东西,这本来就警惕的人儿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大叫一声:“啊!”心想自己被那黑衣人赶上了就要完蛋,一种无力感漫上全身,竟忘了去看被他撞倒的事物。 却听闻一声娇哼,杨云锋猛地一愣,眨了下双眼,心道:“怎的这么熟悉。”便立即低头看去,却见一双宝石般明亮澄澈的双眸映入眼中,既有分担心,又有分嗔怒。杨云锋痴痴地张大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喂,还没看够啊!”略带恼怒的声音传入耳中,杨云锋这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怀中抱着的竟是软玉温香,不由心生一点绮思。他大口喘着粗气,恋恋不舍地将怀中丽人放开,站起来,然后喃喃道:“师姐。” 这与他相撞的少女正是张云霜。 此刻张云霜双颊绯红,眸中含怒,责怪道:“喂,你这怎么回事?走路都走不好了?” 杨云锋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他猛然吸了口冷气,正要将那黑衣人的袭击和来历告诉张云霜,然而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极大的问题,一时呆立,忍住没说出来。 “不行,那人在天极宗内地位不低,不能贸然将师姐牵扯进来!”他心道,“我和司空威师弟还有师姐一起的时候他不攻击我们,说明他也不想让他们涉进来。”杨云锋不算什么品格出众的好人,然而也绝不愿自己身边的人因自己的原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于是他捏紧右手,缓缓得抬头,双眸凝视张云霜,然后勉强地笑了下,道:“刚才你们走了那么久……我担心你们,所以就这么匆忙跑过来,结果没看清是师姐你……” “哈哈,原来是这样。”张云霜莞尔一笑,道:“我是你师姐,难道还会走丢吗?不要担心我。” 这个时候司空威也走了过来,看见面前的师兄师姐,快乐地说道:“既然师兄已经过来了,干脆我们现在就去会心宫吧。” 张云霜轻轻摇头,笑道:“先去找文师兄通报一声,免得他担心。” 闻言杨云锋面色一黯,心里不是滋味。 司空威却不解,眨了下眼,道:“为什么张师姐老是有事要找文师兄呢?” 杨云锋听此心里暗暗想道:“她……当然要找文师兄了。” 张云霜笑靥如花,伸出纤长的手臂,轻轻拍下司空威的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司空威虽然古灵精怪,到底也是个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的纯洁少年,此刻竟信了张云霜的话:“嗯,那谢谢师姐了。” 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杨云锋闭眼片刻,然后缓缓将目光移向远处,努力抛去心里的绮思,可……总是放不下! “云锋,云锋!” “啊!”杨云锋身体一震,反应过来,回头正好看见张云霜如画面庞,心里老大难受,轻轻回了声,“师姐有何事?” 张云霜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终是察觉到一点不对,急忙问道:“云锋,你怎么了,这一天的精神都似乎不怎么好,是不是生病了?” 杨云锋强打起精神,摇头道:“无事……可能是之前的伤还未彻底痊愈的缘故吧。谢谢师姐关心,不过师姐确实不用再担心。” 张云霜眸子里透出淡淡的愁绪,她哪能不关心杨云锋,不过见杨云锋执意不要自己操心,她也不便多说,“回头让爹爹好好替他看看,别真的伤势复发啊。”她如此想道,抬头望向流水居的方向,说道:“我们赶快去见文师兄吧,早点回会心宫,别让爹爹担心。” “好。” 站立在阁楼上,依靠高超的道行将自己与身侧的景物融为一体,黑衣人双眼散发出淡淡的寒光。此刻,见到一起向流水居走去的三人,他下意识轻笑一下,若是有人靠近他,可以听见他低声的喃喃:“还真以为我怕了这两个小娃?以为跟在他们身边就可以确保我不动手?也罢,反正杀了你也会轰动天极宗,索信一网打尽,不留后患!”想到这里他冷冷笑出声来,几乎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于是他手心幻出一把闪耀着蓝紫光芒的匕首,如豺狼盯着猎物般盯着远处三人,瞬间化作一道狂风“呼”地从阁楼上飞走。 “叽叽!喳喳!”一直把黑衣人当成阁楼一部分的麻雀被这一阵寒风惊动,鸣叫着四散飞开。 司空威注意到这点,抬头看着天空中乱飞的麻雀,心里起了疑惑,喃喃道:“才开春,这些麻雀就这么活跃了,真是生机盎然啊!”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抬头望着麻雀,注意到它们都是从阁楼方向飞来的,脑海中立即闪过黑衣人那深邃的双眸,又被惊得一声冷汗。“师姐,我们走快点吧。”他急切地向张云霜说道。 张云霜轻轻点头,看出杨云锋眼里的惊慌,更担心他的情况,脚步便真的快起来。 章二十八:空中交战 御剑凌霄,在云海之上,别样逍遥。 杨云锋此刻尚未学会御剑飞行,便再度由张云霜载着回会心宫。看见近在咫尺的师姐,杨云锋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大的声音:“我不要失去她,不要!”他猛然动容,本来环抱着张云霜的手一下用力,顺势让自己胸腹靠上师姐温香软玉般的身体,看上去似是要将她揽入怀中。 张云霜立即意识到这一点,嘴里轻呼一声。不过她平日与杨云锋亲昵惯了,想到今日师弟心情极不好,便也没怎么在意,专心御剑去了。 少女淡淡的幽香被杨云锋闻到,他一时心碎,微微将头靠在张云霜秀发上,差点没流出泪水。 凝华峰与少阴峰相距并不远,不过多时,司空威便已经看见少阴峰的一隅了。“哈哈,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张云霜不由莞尔,嘴里念出道杨云锋听不懂的法诀,御剑速度立刻快了三分。 身下层云飞快驰向后方。 然而就在此时,杨云锋突然心生警觉,他下意识向身下看去,却正看见那滚滚云海中现出的一点微不可见的光芒。“不好,师姐小心!”他惊呼一声,将张云霜抱得更牢。 “啊!”杨云锋动作太大,严重影响了张云霜正常的御剑,她大叫一声,一瞬间失去了对仙剑的控制。只见仙剑失去平衡,摇摇晃晃,竟翻滚着向西侧落了下去。 “师姐!”司空威见状也慌了,急忙御剑向张云霜飞去,想拉她一把。 就在这刹那,一道紫光蓦然从云海中穿出,直通云霄,险险擦着张云霜的仙剑而过――若不是张云霜司空威都改变了飞行轨迹,恐怕会被这光芒正中! “呀!”然而张云霜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这光芒,当务之急是稳住仙剑!咬牙,她面色变得煞白,瞳孔放大,手上法诀连生,极力控制仙剑的飞行。她年纪不大,御剑飞行的经验却不低,终于险之又险地控制好仙剑的平衡。 “师姐!”司空威也赶了过来,见张云霜无恙,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半分放松,他直勾勾看向东面,那里,一个黑衣人正好出现在三人视野中,“呼”的一声,手持匕首向他们袭来! “师姐御剑,我来抵挡他的攻击!”杨云锋取出一张符纸,随手就将它丢了出去,一条绚丽的火凤长鸣而出,疾速飞行,片刻后便已拦在黑衣人的路径前。 黑衣人知道这些符纸的厉害,不敢大意。他收回匕首,双手结印,发出一道水行法术,与火凤打在一起,瞬间将其灭掉,然后抬头看向杨云锋,出手再度攻击三人。 不过此时张云霜司空威已经御剑和他拉开一段足够的距离,杨云锋趁机取出一大沓符纸,捻起一张,将真元一股脑地注入其中。 符纸上纹样散发出晶莹光芒,霎时一道法术便已发出。杨云锋根本不去管这法术的结果,疾速抓起另一张符纸,毫不犹豫将真元注进去。 一时间天空中术法不断。 睁大眼看着下来的各种法术,黑衣人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都可以!”他暗自骂着,迫不得已停下攻击,然后用法术招架。 这可真耗真元!黑衣人招架时用的真元比起杨云锋催动符纸时所耗,简直就是汪洋大海比之小溪池塘。黑衣人疲于应付,竟然有一分支撑不下的感觉。“卑鄙!”他心里想着,望见同样显出疲惫的杨云锋,心里暗暗合计着,“他道行太低,迟早会耗死的,我现在虽然吃力,但还能应付,只要他真元耗尽,还不束手就擒……哼,让我吃这么大的苦头,我一定好好折磨你们!” 然而接下来杨云锋与张云霜的对话让他的这个计划完全无法得逞了: “师姐,你现在能一心二用吗?” “能啊,怎么了?” “我分一半符纸给你,我们一齐发动,把他弄死。” “好。” 于是在杨云锋张云霜联手之下,符纸法术发动的频率瞬间增大一倍,完全不是黑衣人能应付得过来的。 “可恶,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黑衣人终于怒了!他在挡住一道法术的同时伸手幻出一柄鲜红色的仙剑,用手在剑刃上一抹,一道妖异的血流便覆在剑刃上,煞是骇人。只见这血流突然扩散到空中,弥漫于黑衣人四周,然后猛烈炸开,形成一道妖艳红色的结界,竟将所有的法术拦了下来。“去死!”黑衣人大喝一声,双目变得通红,他举剑,嘴里念了一段冗长的法咒,然后“哗”的一声发出道十丈来长的恐怖剑气向杨云锋张云霜斩去。 他身边妖艳结界便轰然碎裂,碎片随着剑气呼啸向三人袭来。 “这是……‘天刑魂剑’,他是会心宫的人……司空师弟,快逃!”张云霜娇躯微颤,惊呼道,奋力御剑向前飞去。 然而这一剑已经追上来了! “拼了!”危急关头,杨云锋手上突然出现一枚淡黄色的符纸,赫然是他之前绘制的用来保命的乾坤符。只见这一刻乾坤符上纹样光芒四射,迅速扩散开来,竟在瞬间将张云霜司空威一同罩住了。 然而这时黑衣人那剑正好劈了过来,顺势斩下,眼看就要将光芒中的三人打中! “啊!” 光华漫天,黑衣人蓦然动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这一剑竟然斩空了! 杨云锋等人早已随乾坤符转移到十里外去了。 “可恶!”黑衣人冷哼一声,突然觉得经脉中真元混乱不已――天刑魂剑的反噬实在太厉害了。疾速弄来两枚药丸塞入口中平静真元,他长舒一口气,而后用如炬的目光,迅速向四周扫去:“他们逃不远。一定要及时把他们逮住!”他道行极高,目力也极好,目光很快便穿过层层云雾,看见杨云锋等人。 然而当他发现这三人的时候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哼,真不巧,竟把他们传到那地方,看来不用我去收拾了。” 章二十九:禁地 阴森,诡秘,寒风凄凄,宛若九幽鬼域。 杨云锋一手撑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打湿衣衫,面色已然变得苍白。“这是……哪里?”杨云锋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高愈百丈的参天大树,没有一丝阳光可以照进来,不由打了个寒颤。“师姐,司空师弟!”看见身旁倒地不醒的师姐师弟,杨云锋轻呼一声,急忙强撑着走过去,轻轻将张云霜抱在怀中,手臂枕着她,目光落在伊人清丽无比的面庞上,一时动容,竟不愿将目光移走。 这时张云霜轻吟一声,悠然而醒,缓缓睁开眼,正好看见杨云锋含情脉脉的目光。二人对视片刻,张云霜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师弟,似乎已经长大了。“看什么看,还不把我放下来。”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杨云锋怀中,张云霜面上一红,立即嗔怪道。 “啊?”杨云锋这才发现不妥,慌乱地放开张云霜,不料这行为反倒让张云霜失去平衡,一下跌倒在地上。“呀!”她轻呼一声,看来是有些痛苦。 刚才乾坤符的转移实在太突然,尚在御剑的张云霜毫无准备,就这么落在此地,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才会昏迷。此时再度跌倒,触动伤势,更是难受,面色再白了一分。 杨云锋有所准备,基本没受伤,所以尚有分力气去将张云霜扶起。 沉吸一口气,张云霜高耸的胸脯上下起伏,面上缓缓恢复一分血色。她环视周围一圈,俏眉渐渐凝住,“这……好像是后山禁地!”她轻呼一声,立即花容失色,“爹爹说无论如何不可进入此地……” 此时司空威也醒来,正好听见张云霜的话,急忙走过来问道:“师姐,这里是你吗会心宫的禁地?” 张云霜点头,贝齿咬紧下唇,身体不由自主颤栗起来。 见状天真活泼司空威立即巧笑道:“师姐不用担心,不过就是犯戒了吗,大不了被守拙师伯骂一顿。我在通务宫还不是经常犯戒,师尊也没怎么对付过我。” 杨云锋立即摇头,面色也变得不好看,他说道:“没这么简单。师尊说过,禁地里关押得有一个厉害却走火入魔六亲不认的人和一只道行通天的妖物,我们要被他们发现了,只怕死无全尸!” “啊?”司空威哆嗦了一下,面上的笑容立即变成了恐惧,四下张望,惊慌道,“杨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杨云锋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此刻表现得异常冷静,他左右望了眼,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个小型罗盘,看了下方向,然后谨慎道:“我记得师尊说过,禁地出口在山北悬崖,我们一直向北走,总能找到出口。等会儿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惊动禁地里的一妖一人。” 司空威极度信任杨云锋,闻言立即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张云霜此时六神无主,听杨云锋如此说,也赞同道:“好,就这么办。” 半个时辰后。 “师兄,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去?”司空威看着身周阴森诡秘的场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杨云锋也渐渐沉下脸来。他凝视四周,心里生出一个疑问:“这里怎么看上去似曾相识?”为了确认这个疑惑,他小心地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张符纸,放在地上,用石块压住,然后对司空威张云霜说道:“走。” 大约一刻钟后。 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符纸,杨云锋冷吸一口气,艰难地说道:“看来……我们陷入一个阵中了,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原地踏步。” 张云霜惊呼一声,面容憔悴,说道:“那怎么办?” 杨云锋无奈摇头,道:“不知道,我不懂阵法。”突然一个激灵,从白玉扳指里取出一个信炮,自言自语道,“虽然危险,但只能拼了,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用信炮通知师尊他们!只是……有可能引起那妖和人的注意。”说着就要放出信炮。 谁知这时,心里突然出现一阵不安,他身体颤了下,竟然愣住没有将信炮放出,也就在这一刻,一点红芒飘然而至,眼见就要将他击中了。 这红芒速度极快,几乎是之前黑衣人进攻速度的十倍,杨云锋下意识地用信炮拦在胸前,然后侧身倒下。然而信炮对红芒的阻止作用极小,红芒穿透信炮疾速打入杨云锋胸口,霎时间,一朵殷红的血花四溅而出! “啊!”杨云锋只觉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整个人几乎是被这一招洞穿,差点就昏迷过去。 “云锋!”“杨师兄!”变故陡生,张云霜、司空威同时吓呆了,竟同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师姐……师弟……”二人的声音确如袅袅仙音一般,飘入杨云锋耳中,却让他一个激灵,前所未有地清醒。“不行,我不能昏过去,不然会拖累他们的!”他瞳孔猛然放大,手里多出几张符纸,紧张地向刚才红芒出现的地方望去。 “嘀~嗒~”四周突然变得死一般地寂静,惟有杨云锋血液滴落的声音不住回响。杨云锋却充耳不闻,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 一道浓厚的血腥气息扩散而来,强烈地冲击着三个少年的心神。杨云锋心里顿生无边的恐惧,面色越来越苍白,眼角不住抽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恐惧,或许是天下凡人共有的对强者的畏惧吧。 此时,又是一阵狂风刮了过来,隐隐可以听见踏步的声音。这声音各位地厚重,却蕴含无边的力量,杨云锋几乎有一种整个地面都在震动的错觉。 终于,阴暗的禁地里出现一个傲然的身影。他一身红袍,在风中猎猎而舞,就如冰窟中绽放的血花,灿烂,悲壮;他面容看上去才二十多岁,妖艳竟胜过杨云锋见过的所有女子,当真绝代风华,潘安弗如;而他那双眸映入杨云锋眼帘时,竟差点让这个少年失神。 这是怎样的双眼啊,如同血月般的颜色,妖异诡秘又悲壮疯狂,似是在诉说天地的不公,又似在为自己命运呐喊!他要突破天地的樊笼,他要逆天改命,他要我命由我不由天! 杨云锋悚然动容。 “他……是谁?”颤颤巍巍说出这样的话,张云霜已经惊出一身冷汗,面色惨白――她哪见过这样的人? 红衣人远远看着眼前的三人,眼中的疯狂暴涨,他突然仰天大笑,声音嘶哑地自言自语说着一通话,杨云锋隐隐约约听到他似乎再说:“竟然没被这剑杀死……伤口好像自动愈合了……难道是……哈哈哈哈,圣德老头,没有料到这时候我还活着吧……” 杨云锋身体猛然一紧,心道:“圣德……曾师祖?他竟然是曾师祖那一辈的……难道是……”他心里还一阵混乱,那红衣人手上却已经多出了一把殷红的长剑。这剑通体晶莹,如若鲜血凝成,娇艳欲滴! “我……不会再让人重走我的老路了,哈哈……”红衣人狂笑一声,长剑上红芒暴涨,如天河悬瀑,涛涛血水从天而降,当头向杨云锋斩去。 杨云锋早有准备,迅速催动手中的符纸,一道刻有太极图案的玄冰墙立即幻出,抵挡在身前企图拦住血水。 血水与玄冰墙一触,竟然兵败如山倒,迅速溃败,烟消云散。这完全出乎杨云锋的意料,他手猛然一抖,正注向符纸的真元霎时溃散,只闻“嘭”的一声,火光四射中符纸便已废了。 就在他迟疑的这瞬间,红衣人已经化作数道幻影,消失在他面前,下一刻,张云霜的嘤咛已经传入杨云锋耳中。“师姐!”他心里大惊,嘶吼一声,眼珠几乎要迸裂而出!他迅速转身,正好瞧见出手打中司空威的红衣人。 “啊!”只见司空威痛呼一声,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双目紧闭,眼见是昏迷过去了。 “师姐,师弟!”张云霜的情况也同司空威一般,昏迷不醒。杨云锋的心好似被狠狠撕碎一般,前所未有的疼痛,他双目变得通红,抓起一张符纸,不顾一切地将真元注入其中。 一道手臂大小的紫雷轰然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红衣人打去。然而红衣人瞧见这紫雷竟浑然不惧,他手轻轻一挥,那紫雷竟凭空消失,化为虚无! “你放心,他们没死……不过你,必须给我去死!”红衣人妖媚一笑,一头长发突然散开,媚笑立即变成狞笑,配合那道道恐怖的血气,看上去竟似黄泉黯渊里的妖魔! 阵阵阴寒的风拂过杨云锋的面庞,他紧紧凝视红衣人,心生一股悲壮的豪气,竟浑然不惧,幻出木剑准备于红衣人硬拼。 红衣人眼中光芒暴涨,手里仙剑再度卷起滔天血水,汹涌向杨云锋袭去! 章三十:疯狂的心 挥剑,腾身而上,一身衣衫随风而舞。 此时,杨云锋浑身浴血,双目通红,竟与那红衣人有几分相像! 红衣人手上仙剑光芒越来越盛,漫天血水倏地聚拢,有如天河倒卷,气势磅礴,铺天盖地,震人心魄! 这一刻,杨云锋的剑尖便要与这血水接触,杨云锋咬牙,双目充血,几乎快看不见任何事物。然而他却可以想象,接下来将要出现的惨烈画面。 …… 然而这画面却没有出现! 杨云锋一剑落空,顿时失去平衡,跌跌撞撞扑倒在地上,再度触发伤势,疼痛万分。 原来红衣人竟收回了漫天的血水,正是要出其不意,让杨云锋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跌倒!见预期的目的达到,红衣人阴冷一笑,身形忽地变幻,眨眼后已经以手掐住杨云锋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提起,悬在半空中。 杨云锋“啊”了一声,木剑松脱,双手紧紧护住脖子,想要拉开红衣人那几乎令自己窒息的手。 然而以他现在的力气怎么可能办到这一点? 红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手上剑光一闪,笔直向杨云锋削去,扬起一片剑光,“唰”的一声,眼见就要将杨云锋切成两半! “啊!”杨云锋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甩手抵挡,“啪”的一声,竟让白玉扳指挡住了红衣人的剑光。 也不知这白玉扳指到底是何来历,在红衣人如此暴烈的进攻下竟然完好无损! 红衣人也没料到杨云锋有如此厉害的法宝,登时一愣,杨云锋立即抓住他失神的机会抽手摁动了白玉扳指上的灰色小珠。 “轰!”光芒震天。 然而红衣人竟似丝毫不受一般,身形稳稳站在原地,手里依然掐着杨云锋,手上的力道更中了分。他似乎对白玉扳指产生了些许兴趣,竟忘了自己只要再用上几分力气,就可以将杨云锋捏死。他眼中闪耀着点点骇人光芒,又是一阵剑光飞射而出,“铿”的一声砸在白玉扳指上,擦出绚烂的火光。 白玉扳指终于经不住这样猛烈的进攻,“哗”的一声爆碎,里面的物品飞溅而出。红衣人望着这些物品,反而怔怔出神,捏住杨云锋的力道也小了好几分。他嘴里喃喃,痴痴望着一飞舞的绢帛,竟似被钩走魂魄一般。“这……是《灭心剑谱》啊,哈哈,有生之年,我竟然又见到《灭心剑谱》了!哈哈!”他突然仰头大笑,眼中竟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水! 几分痴,几分狂。 他面色豁然一沉,眼里透出骇人的红芒,他狞笑一声,对天嘶吼道:“老天,你待我不公,难道还要再祸害世人?哈哈哈哈,不,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要让《灭心剑谱》在这世上消失,让你们的阴谋永不可实现!”说罢,他手上红剑光芒四射,漫天血水磅礴而出,倏然凝成一把巨大的血剑,携浓烈的血气,向着《灭心剑谱》轰然打下。 “不!”望着红衣人的举动,杨云锋脑中嗡嗡作响。他突然想到《灭心剑谱》是自己父母的遗物,断不可就这样被人毁去。他胸中顿时生出一阵决绝的豪气,奋不顾身地跃起,扑向《灭心剑谱》! 这一刻,天地寂静,只见散发着无边杀气的巨型血剑,坚定地落下,狠绝地斩在少年柔弱的身体上。 一时,血溅天地,少年浑身,变得血肉模糊,眼见是活不成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风云陡变,凝而不散的血剑豁然碎裂,无边血气汹涌澎湃地注入杨云锋体内,他身上被毁掉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重生,不过多时竟差不多愈合了。 只是,少年经历这样的重创,早已陷入昏迷中,人事不省。 红衣人彻底被惊呆了,他身体颤了下,差点没握住手上仙剑,嘴里低声喃喃道:“不……怎么可能,虽然他是那个人,也不至于……哼,即便如此又如何,我还是照杀不误!”他双眼再度变得疯狂,冷笑一声,仙剑好不犹豫地响杨云锋刺来。 然而就在仙剑接触杨云锋血肉的这一刻,剑上光芒再度大盛,丝丝鲜血,缓缓从杨云锋身上抽出来,沿着剑身蜿蜒盘旋,大约二十息之后,仙剑已经被这血水缠绕包裹得严严实实了。红衣人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里震撼不已,一时失神。他紧紧凝望光芒越来越盛的仙剑,嘴里不住喃喃:“怎么可能……难道他的血就是……不可能!”他眼中恐惧与狂热交织,身体剧烈颤抖,手上加劲意图将仙剑刺入杨云锋体内。 然而仙剑却完全不受他控制,只顾吸收那细腻却刺眼的血水,不肯前进一步。红衣人勃然大怒,调动周身真元猛烈注入仙剑之中,意图重新控制仙剑。 不料这真元注入仙剑后非但没能将其控制,反而石沉大海般渺无音讯,反倒是一股浓烈的血气袭了上来,反注入红衣人经脉之中。红衣人面色愈发慌张,急急用真元抵挡,然而在怒海狂涛般的血气面前红衣人的真元竟毫无抵挡之力,一触即溃,片刻后他便完全被血气制住。感觉到体内乱窜肆意破坏的血气,红衣人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恐惧,他瞳孔急剧收缩,拼尽老命终于催动最后的真元,向仙剑袭去,意图将其毁掉。 谁知此刻那仙剑竟毫无征兆地从原地消失,眨眼后便已经插在红衣人腹中。红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从身体内喷涌而出的鲜血,嘴里颤颤巍巍地说道:“不,不!”他目光渐渐迷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杨云锋!最后的疯狂被激发出来,他身体突然炸开,滚烫的血肉如狂风暴雨一般,疯狂向杨云锋袭去! 就在这刹那,一只白皙得令人窒息的手,缓缓出现在杨云锋身前,幻出一道淡淡的阴影,轻轻向前一拂,然后倏而一收,便将滚滚袭来的血肉收在掌心。这时候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精致脸庞,缓缓接近掌心。一道轻微的风从她嘴里飘出,缓缓拂过掌心被浓缩到极点的血肉,这血肉便在这刻,化成了微不可见的尘埃。 “竟然是他……”这个人最终缓缓吐出这样的言语,柔和、轻微,确如冬风一般寒冷彻骨。她眼角余光扫过杨云锋,面上竟有一分动容:“果然是……宿命啊!” 章三十一:天狐明汐 痛,头痛欲裂。 少年疲惫地睁开双眼,满面虚弱,似乎连缚鸡之力也无。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他只隐隐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那个神秘的红衣人和那嗜血的仙剑,不住萦绕在之前的梦境中,让他一次一次惊魂。 “我怎么还活着,不早该死在他手上了吗?”朦朦胧胧看着周身的事物,他心里生出这样的想法。突然,他发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不由一阵激动,“师尊!”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面前这人正是守拙真人。 只见他面色无比温和,目光中透出几分平日难以见着的欣慰,“云锋,你醒了。”他柔声说道。 这一句话分明十分简洁,然而听在杨云锋耳中,却令他百味夹杂。 再在生死间走一回,他突然发现,守拙真人在自己心目中,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本以为天人相隔,再也不能侍奉对方,却在此刻死里逃生,重逢相见,怎能不动容。一时,泪流满面。“师尊……”他凝视守拙真人,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您救了我吗?” 守拙真人微微摇头,说道:“是……狐尊救了你。为师也是接到她的通知才赶来的。”话落他眼角余光不由自主落在远处一个背对二人的白衣女子。 杨云锋侧首,才注意到这个淡雅的女子。在他眼中,此守拙真人口中的“狐尊”身形竟是如此消瘦,仿若枯木上最后一片叶子,似乎一阵轻微的风就能将其吹倒。然而既然守拙真人说过自己是她救的,那她的道行定然在那红衣人之上,绝对不低,甚至恐怖至极。“是你救了我?”望着这个女子,杨云锋轻轻说道,对她却没有刚才对守拙真人的那份感情。 听到杨云锋的话,那个女子终于缓缓回首,露出姣好的容颜。望着她的面容,杨云锋竟吃吃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样的面容啊,沉鱼落雁,欺霜胜雪,便是天宫中的仙女,也远不及她的一分。 她这样伫立,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却足以令天地黯然,万物失色。她便如那天山上最孤傲的雪莲,片尘不染,高洁冷艳。只是,这样的女子,最令人惊讶的不是那足以倾国倾城的美貌,而是那份到了极致的冰冷孤傲,彷如南海玄冰,万年不化,望一眼便能让人的心,冻成冰块。这样清冷的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然纯粹,天地间,无人能比。她本是美丽不可方物,但这份冰冷,却让人不敢接近,便是世间最好色的登徒浪子,只怕也不敢对她起半分绮思。 然而真正让杨云锋惊愕的是,这白衣女子双眸中那几乎令人揣摩不透的深邃,而他,至此惊鸿一瞥,却正好在对方眼里这如古井般的深邃中,看到这女子心里哀怨,淡淡,却刻骨铭心的哀怨。 这样的女子,身上定然发生过无数的故事! “是我救的你。”女子终于启齿,话语更是冷到骨髓。 杨云锋凝视女子,依然说不出话来。 “云锋,这是狐尊,既是天极宗的前辈,又救了你,你还不谢她!”看着杨云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守拙真人轻咳一声,提醒杨云锋道谢。 谁知女子却冷漠地拒绝道:“我是你们的阶下囚,哪算什么前辈?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必,你也不用称我‘狐尊’,叫我明汐即可。”语气里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听见明汐的话,杨云锋脑中嗡嗡作响,不敢相信眼前这女子竟是天极宗古籍里记载的明汐。 “天狐明汐,学于缙鼓神将,道法通天,为仙人所擒,困于宗内……”这句话不住萦绕在他心头,让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若说刚才明汐给他留下的映象是无边的冰冷和动人的美貌,那现在的映象就是强大,无法想像的强大。在明汐面前,他就是蝼蚁,卑微而渺小。 出于对强大者的畏惧,杨云锋身体颤抖不止,脑中一团乱麻。他强行镇定心神,不住警告自己,待会儿说话一定要慎之又慎,千万别把这传说中道行通天彻地的天狐惹怒了。 她怒了的后果,绝非自己和守拙真人可以承担的。 然而守拙真人却不卑不亢地对明汐说道:“狐尊勿恼。你驻守这禁地接近千年,于情于理都是我天极宗的前辈,称你一声‘狐尊’不为过。只是祖师和当代掌门皆有令,不得放你出禁地,如此守拙我亦是无奈。然而天极宗上下绝无一人将你当阶下囚。” 听见守拙真人的话,明汐面上依然没有半分表情,只淡淡说道:“也罢,我本也不打算出去,否则以我的道行,要破掉这小小的禁地还不容易?” “多谢狐尊体谅。”守拙真人微微点头,竟认同明汐的话语。“云锋,你怎么还愣在那里,还不向狐尊道谢?”他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再度说道。 杨云锋望着明汐,心里的恐惧挥之不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谢……谢狐尊前辈救命之恩。” 看着杨云锋的模样,明汐面上的寒意反倒消了一点,问道:“你很怕我?” 杨云锋心里一惊,急忙摇头:“不……我不……”可他说出这话时,却想到明汐活了千年,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心里大叫不好,急忙又说道:“是……是……啊不!”可他怎能直接说出自己害怕明汐呢? 一时六神无主,手忙脚乱。 一旁的守拙真人不由摇头,面上几分不满。 明汐却在这时,史无前例“噗”的一声,笑了。 她这笑容,仿若明媚的春光,霎时冰消雪融。 就连守拙真人,也不禁动容。 “叫我明汐即可。我虽是妖,却无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殊’的观念,你不必惧我。”明汐收起笑容,重新恢复冷冰冰的模样,然而在杨云锋心中她的形象却已经大大改观。只是她的实力实在太恐怖了,叫杨云锋不惧她,怎么可能? 杨云锋喏喏点头,身体依然不住打颤。 “对了,师尊,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这时杨云锋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不由后怕,忙向守拙真人问道。 守拙真人面色一沉,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手上幻出一卷纸帛:“这东西,你怎么解释?” 杨云锋向这纸帛瞧去,面色立即大变,左手不由自主向右手指尖拂去,没有摸到白玉扳指,这才意识到白玉扳指已经被那红衣人毁掉了。 之前努力保守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被识破。 杨云锋冷冷看着守拙真人手中的《灭心剑谱》,心情落到冰点,口齿不清地说道:“师……师尊……我……” “哼!”守拙真人拂袖,冷道,“我就知道《灭心剑谱》就在你手上,你还死不承认!” 这话就如利剑般深深刺入少年的心中,杨云锋只觉自己这一年来坚持的一切都被守拙真人看穿了,只觉这天塌了下来。“他……究竟还是为了《灭心剑谱》,才收留我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一股悲壮却涌上他心头,他眼中泪水再度迸出,突然有了股莫大的勇气,捏住手,对着守拙真人嘶哑地说道:“师尊,这《灭心剑谱》本就是我杨家的东西,我为什么要交给你,交给天极宗!” 没想到杨云锋会说出这样的话,守拙真人先是一愣,俄而想到什么,长吁一口气,正视杨云锋,低声道:“为师没料到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他面上竟有一分憔悴。 看着守拙真人的面色,杨云锋心里没理由地一阵疼痛,他努力告诉自己守拙真人这分模样是虚伪地骗取自己的信任,可脸上的泪水却越流越多,终于,他忍不住猛然跪下,向着守拙真人深深磕个头,涩声说道:“徒儿……不孝,愿师尊责罚,只是……徒儿隐瞒《灭心剑谱》,于情于理,都没错,师尊要将徒儿逐出师门,徒儿无怨言,因为这本不是我该得到的。只是师尊要强夺《灭心剑谱》,徒儿宁死不从!” 守拙真人看见杨云锋这个样子,眼中出现几分忧愁,他轻轻弯下腰,手有力地握住杨云锋双肩,对他说道:“云锋,难道这一卷《灭心剑谱》,还比不上你我这一年的师徒情分吗?” 杨云锋万万没料到守拙真人会这样说,他眼中闪过一丝迷惘,抬头凝视守拙真人,却看见他眼里的坚定与爱护。 一时,坚固的心,碎了。 “师尊……” “这《灭心剑谱》,虽曾是我天极宗的物品,然其戾气太重,并不适合我宗门人修炼。况宗内道法妙用万千,亦不稀罕它。至于为了夺它不择手段,更是无稽之谈。”守拙真人起身,望着黑压压的天际,话语中说不出的悲伤,也不知是为杨云锋误解自己而悲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真正令为师生气的是,你竟然为了这剑谱,欺瞒我,误解我……甚至把我当不择手段的小人!” 杨云锋听了守拙真人这话,突然间心如同被大锤敲打了一下般。 原来,自己拼命想隐瞒的,并不被别人垂涎;自己不信任以为对自己有所企图的,反倒是一片真心对待自己。 原来,一直以来,错的,都是自己! 而自己,这样做,不但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别人! 无边的自责漫上心头,杨云锋后悔不已。 守拙真人却道:“不过经历过家破人亡悲剧的你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倒是为师我没能真正关心你了解你的心思,让你一直有怨气在心中,是为师的过错啊!”说完他闭目,微微摇头,将《灭心剑谱》递给杨云锋,道:“这《灭心剑谱》既是你的东西,就拿回去吧。不过为师要提醒你,这《灭心剑谱》的内容戾气极重,修炼过程中多多少少会影响你的道心。所以修炼时你务必要抱元守一,稳固内心,切勿被这剑谱中强悍暴烈的招式影响了本心,走火入魔。切记!” 望着守拙真人递来的《灭心剑谱》,杨云锋心一暖,他擦去面上的泪痕,然后重重点头,接过剑谱,道:“是。” “你的扳指已经被毁,为师现在就教你一手‘乾坤隐物’,替代扳指的作用,你可记好了。”说罢他左手食指突然刺向杨云锋额头,只见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直直打在杨云锋眉间,杨云锋便觉一群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现在脑海中,一式完整的‘乾坤隐物’就这样轻易地被掌握了。他心神微微一动,手中《灭心剑谱》便隐入虚空中。 看着如此迅速便学会乾坤隐物的杨云锋,守拙真人满意点头,说道:“果然是宗内资质第一,这么轻松就将乾坤隐物学会了,不错。” 听见守拙真人的夸奖,杨云锋竟有丝惭愧,轻轻说道:“多谢师尊夸奖。” 就在这时明汐轻咳一声,手中幻出一把鲜红色的仙剑,对师徒二人冷冷说道:“说正事吧。你叫杨云锋是吧,这剑你认识吗?” 看着明汐手上的仙剑,杨云锋面色微微一变,道:“这不是那人的剑吗?怎么在你手里?对了,那人呢?他在哪里?”心里一阵后怕,杨云锋急切说道。 “莫急,我慢慢给你说。” 章三十二:神剑灭心 “这柄剑的来历,守拙,你当知道吧。”明汐淡淡说道。 凝视这鲜红色的仙剑,守拙真人面色渐渐沉下来,他道:“灭心剑。” 这剑,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灭心剑!杨云锋大为震惊。 据天极宗宗内古籍记载,鬼界酆都与天界之间,曾有相通的道路,名作“通天途”。通天途隐于虚空中,非有大力不得现世。天极宗前辈察觉到这点,于是用魂魄之力与北冥玄冰,铸灭心、冰心双剑,谱双剑剑谱,意图借双剑之力,剑谱之威打通通天途,得道成仙。 后来双剑成,通天途通,然而灭心剑主周启明欲借通天途登上天界时却被上神阻拦。灭心剑遭上神封印,周启明走火入魔,不知所踪。而周启明的兄弟杨至终早就料到这后果,劝说冰心剑主放弃登上通天途,然后带着《灭心剑谱》逃离九峰山。那冰心剑主本来也要逃离,结果被天极宗长老拦下,冰心剑及其剑谱亦被留了下来。 这件事令天极宗的地位、名声一落千丈。危急之时华山凌云派挺身而出,力挺天极宗,令天极宗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光。百年后天极宗掌门定冥真人感念凌云派与天极宗的百年之好,于是将冰心剑连同《冰心剑谱》赠予凌云派,一时传为佳话。 “其实周启明前辈是被我宗前人设计诱入这禁地中的。”守拙真人淡淡说道,眼里却透出分忧伤,“除了狐尊,宗内没人能制住他。这几百年,还多亏了狐尊,否则,周启明作乱,祸害人间,天下必遭大殃。” “不必恭维,这禁地里的‘会心天成’阵暗合天理,巧夺天工,如果无‘会心令’,即便是我,一时半会之内也无法将其破掉。更何况周启明这种走火入魔的人呢?”明汐淡淡说道,言下之意自然是困住周启明与自己无关。 守拙真人也不多嘴,静静听明汐诉说。 “原来那人就是周启明!”杨云锋突然想到之前攻击自己的红衣人,惊呼出声。 明汐闻言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道:“一点即通,厉害。” 杨云锋却直勾勾盯着明汐手上的灭心剑,道:“这把剑的故事我早听爹、娘说过,没想到真能见上这神剑和周前辈一面……可惜他却是要杀我。” “你姓杨,又身怀《灭心剑谱》,想必就是那杨至终的后代吧。”凝视杨云锋,明汐缓缓说道。 杨云锋轻轻点头,道:“爹娘说过,我们的确是他的后代。”想起自己的父母,杨云锋面色不禁又一黯。 明汐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多多少少也猜到他的家事,不由心生怜惜。“真是巧了。”她淡淡说道,眼里依然深邃如海,“或许是缘份吧。” 听见明汐的话,杨云锋满面不解。 将他的面色看在眼中,明汐正色说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救你?” 杨云锋摇头,道:“不知。” 明汐秀手缓缓拂过灭心剑锋利的剑锋,指尖却丝毫无损:“当年上神本意图将灭心剑连同通天途一道毁去,但灭心剑与通天途以及天下气运已经连结在一起,如果贸然毁去,恐怕会导致天地秩序大乱,于是只得采取折衷的方案,在灭心剑上设下九道禁制,将其封印。通天途也因此再度沉寂。不过,若不出我所料,如有人能破掉封印,便能重新打通通天途――”说到这里,她饶有深意地看了杨云锋一眼,道,“而你的血,正好能破掉灭心剑的第一重禁制!” “我的血?”听见明汐这话,杨云锋心里大骇,眼中那鲜红的灭心剑看上去也分外刺眼,“能破开第一重禁制?”他身上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明汐点头,道:“想必周启明也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要不顾一切地杀掉你,以防你重走他的老路。”话语依然冷冰冰,毫无感情。 杨云锋低语,喃喃道:“我的血……能破开第一重禁制。”他不住看着自己已经完好无损的双手、胳膊,突然抬头,凝视明汐的双目,略带疑问地说道:“灭心剑曾伤我,应该与我的血水接触过――” 明汐明白他的话中之意,肯定地说道:“没错,你的血水打在灭心剑上,刚好将它的封印解除掉。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动救下你的念头。”说罢她手上施了道法术,将灭心剑隔空传给杨云锋,继续道,“非只如此,这剑还吸收了你大量的血液,让你的血液和它的剑身交融――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应该是它认你为主的表现。” 灵剑认主!传说有灵气的仙剑,会主动认合适的人为主,从此追随其左右,不离不弃。如此的仙剑,在作战时发挥的威力往往比其本身应有的威力大许多,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然而此等灵剑的难得程度可想而知,便是偌大的天极宗内,携有认主灵剑的弟子也不超过十人。杨云锋也曾幻象过有一天自己能被灵剑认为主人,然而当这场面真真正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仍有几分不可思议。“你说……它认我为主了?”他低头凝视手中的灭心剑,缓缓问道,眼中满是讶异。 “不错,这也是我选择救下你的一个原因。”明汐淡淡说道,话语中却带有一点对杨云锋的赞赏,“灭心剑虽遭上神封印,然而本身仍是神兵,骨子中的高傲不下于我。能认你为主,定是看出你有过人的一面。或许有一天,你真能解开灭心剑所有的禁制,重开通天途,得道成仙。” “得道成仙,得道成仙……”杨云锋喃喃几句,更是不敢置信,眼中闪过一分迷茫,忽然他想起什么,迅速恢复清醒,急切地对明汐说道,“明汐前辈,你不是说过周启明借通天途上天界却被上仙阻止,还因此走火入魔吗?即便我重新打通通天途,也同样会被上仙阻拦……”他话虽还未说完,不过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 上仙是不会让他从通天途入天宫,得道成仙的! “话虽如此,不过真正的结果谁又能料到呢?”明汐淡淡说道,眼光中却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惆怅,“有如此机会摆在面前,何不去闯一下,拼一下呢?以你的资质,再加上这灭心剑的威力,即便屠神灭仙,也不是不可能的。”她还缓缓补充了一句,“当年,我就是没有去闯和拼……”说道这里,她闭目,不愿再多说,似乎有什么心事。 杨云锋听到这话心里的震撼更重了分。明汐竟唆使他屠神灭仙!这是怎样大胆的想法啊,从古至今,世人只知顺天而行,对神仙顶礼膜拜,不敢有丝毫亵渎。即便是杨云锋这样不爱受他人羁绊的人,也不敢对神仙产生任何出格的念头。可明汐竟似根本瞧不起这些神仙,为了成仙竟愿屠神灭仙! 而且从她那含糊不清的话语中,杨云锋隐隐觉得,许多年前明汐差点就干成过这事。 真是个强横、厉害的天狐,偏偏这天狐还有绝美的面庞和冰清玉洁的气质。 果是妖孽! 于是杨云锋暗下决心,此间事了,绝不再来这个地方,绝不和明汐再打什么交道。 可是杨云锋不知道的是,自己心中一直被自己故意关着的门,已经悄然开启。 “守拙,我看你这徒儿资质不错,不如让他跟着我修行,我可保证,百年内让他有屠神灭仙的能力,让他能顺利登上通天途,得道成仙。你看如何?”这时明汐望向守拙真人,淡淡说道。 杨云锋再度大惊。 比起杨云锋,守拙真人面上的惊讶明显少了很多,看来在他心目中屠神灭仙什么的,也不算多惊世骇俗。“狐尊对云锋如此器重,要亲授道法,贫道甚为高兴,并无意见。然,一切还要看云锋的决定。”他看向魂不守舍的杨云锋,问道,“云锋,你说呢?” 杨云锋心里犹豫不决,他凝望守拙真人,想征求他的意见,可守拙真人面上古井无波,看不出态度。杨云锋一时迷茫,他手紧紧攒起,看向明汐,思虑良久,最终摇头,叹气道:“多谢明汐前辈好意,但我不愿。” 明汐似早就料到杨云锋会拒绝,面色丝毫不变,道:“面对诱惑不失本心,不错。守拙,你收了个好徒弟,恭喜你了。” 闻言杨云锋愣了下,疑惑地道:“前辈这话什么意思?” 明汐道:“你既不接受我的提议,我便不强求。不过日后若改变主意,只管来这禁地便可,我亦不会有什么偏见。守拙,你回去后就将用于自由进入禁地的会心令交给他吧。” “是。” 杨云锋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谢:“谢狐尊。” 这时明汐再度开口了:“杨云锋,我观你资质极佳,对天地灵气的吸收能力更远超常人。然而从你进入禁地到现在已经一天了,你对灵气的截留却几乎微不可查。照此样子,修炼的速度应该远远不如常人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修行了什么不知名的功法,令身体接收灵气的能力大大提升,截留灵气的能力却反而大幅下降。对吧?” 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震,吃惊地看着明汐,嘴巴张得老大,颤颤巍巍说道:“明汐前辈……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此时,守拙真人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杨云锋,说道:“云锋,原来你修行速度如此慢的原因在这里。” 听见守拙真人的话,杨云锋心里大叫不好。他侧首望向守拙真人,低头,涩声说道:“师尊……我……对不起,是我隐瞒了你。” 守拙真人却长长叹气,伸手轻轻抚摸杨云锋的头发,眼中透出慈祥的目光,又带有一点淡淡的自责,他轻声道:“为师……又错怪你了。想来这一年为了修炼你吃了太多的苦,为师非但没能查清缘故,替你分忧,给你正确的指点,反倒无故怪罪你……是为师失职啊。” “师尊……”杨云锋只觉自己的心变得温暖不已,曾几何时,哪有此刻这么幸福? “好了,先让我把正事说完吧。”这时明汐轻咳一声,淡淡说道。 杨云锋点头,向她看去,问道:“明汐前辈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明汐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修炼的这功法是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关……当年他创了这功法,却来不及改进就溘然长逝。这些年我无事之时便将这功法修缮,大大减少其副作用,现在我便将此新功法传给你,顺道将你因修习原来功法而不能很好截留灵气的经脉修补好。” 听见明汐的话,杨云锋心里一阵激动,急忙点头,道:“谢谢明汐前辈。” 明汐轻轻点头,双手突然幻出千万白色细丝,向杨云锋缠绕过来! 章三十三:叮嘱 温暖的感觉,包裹着少年的全身。杨云锋只觉周身孔窍说不出的通畅,仿若置身于青云之巅,可望苍穹万里,胸中顿时充满一股豪情,几乎欲借天地之威,扶摇直上,从此脱去这身皮囊,得道成仙! 于是他眼中出现淡淡的紫光,流入经脉中的灵气迅速凝聚为真元,刹那间耳中嗡嗡作响,神识前所未有的澄明。他缓缓捏住双手,仰天长啸一声,一时间周身紫光万道,宛如天际云霞,绚丽灿烂。 看着杨云锋身上出现的异状,守拙真人面上说不出地欣慰,仿佛看见一颗正冉冉升起的新星,看见了天极宗未来的希望。 片刻后明汐的法术终止,杨云锋缓缓睁眼,看见面前的守拙真人与天狐明汐,只觉全身充满了力气,之前因受周启明进攻而受的伤竟全好了,一点伤痛也没有。 “师尊,明汐前辈,我这是……”他不解地问道。 “你已经突入黄圣第三重了。”守拙真人温和地说道,面上充盈着笑意,“还不谢过狐尊?” “第三重!”杨云锋面上一喜,急忙向明汐谢道:“多谢狐尊!” “你我相识便是缘分,不用谢我。”明汐依然冷冷说道,“从今往后你对天地灵气的截留能力已和常人无异,若再有其他福缘,甚至有可能远超常人。不过,我在这里说一句,无论如何,修为的高低都是靠自己,别被这点小利迷了本心,修错道。” 这话虽然冷淡,但句句都是真理,杨云锋听在耳中,心里对明汐的佩服更深一重,反倒是少了几分畏惧。 “狐尊,现在天色不算早了,若无其他更多的事,我和云锋就先行回去了,告辞。”这时守拙真人向明汐辞别道。 明汐点头,道:“好,你们走吧。” “等等。”然而杨云锋却在此时想到什么,他向左右看了眼,心生疑惑,正要说话。 “你是在找你那师姐和师弟吧?”这时明汐开口问道。 杨云锋闻言随即点头,忙问道:“不知师姐和司空师弟现在在哪里?”他面上多了分焦急。 将杨云锋的面色看在眼中,守拙真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已经被我先行带回听松居了。” “原来师尊已经……倒是我多虑了。”听守拙真人这么说,杨云锋这才放心下来,回头看向明汐,对她深深一拜,道:“谢狐尊大恩,告辞。” “嗯。”明汐点头,面无表情。 守拙真人便叹口气,手上幻出两枚鹅卵大小的玉璧,随手递给杨云锋。 杨云锋接过玉璧,只觉这玉璧触手极为温润,定睛看去,却见其造型古朴,仅刻了一道太极图案,却散发这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这是……”杨云锋看向守拙真人。 守拙真人便道:“会心令。以后你可凭此自由出入禁地。” 望着手心的会心令,杨云锋重重点头,道:“谢师尊。” “好了,走吧,为师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好。” 会心宫后山的山道上。 望着远处弥漫的云雾和云雾中如簇的九峰群山,守拙真人面色却沉了下来。“云锋,你们怎么会闯入禁地?”他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迟疑片刻,便将进入禁地前发生的一切告诉守拙真人。当然,他并未将心中对黑衣人身份的猜想告诉守拙真人。 “又是黑衣人……为师记得那次你在天道宫受罚时也遭到过神秘黑衣人的偷袭,是吧?”守拙真人凝眉,问道。 杨云锋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气,道:“回禀师尊,据徒儿观察,这次偷袭我的和那次在天道宫偷袭的应是同一人。” “你还看出什么?”守拙真人继续问道。 杨云锋沉吟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将心里的猜想隐瞒下来:“这个黑衣人虽然极力隐藏自己的招式,不过徒儿可以看出他应是我天极宗门内的人。” 微微闭眼,守拙真人点头,道:“上次为师和那人交过手,也觉得他很可能就是我宗宗内之人。今日听你如此说,这个想法就再度得到印证。看来,我天极宗宗内果然有内鬼。”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云锋,你放心,这件事为师一定会彻查清楚,替你讨个公道!” 此时此刻,杨云锋对守拙真人的心结已经解开,听他这么说,心里感激不尽,点头谢道:“多谢师尊。” 这时守拙真人又说道:“不过这件事万万不可传出去,一来免得打草惊蛇,二来避免门内弟子听见这个消息后产生恐慌。至于你的安全……”他思索片刻,手中幻出一枚鸽蛋大小的紫珠,递给杨云锋,说道,“这枚‘元霄珠’威力巨大,就拿给你防身。不过它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一世,你得尽快提升道行,用实力保护自己,明白吗?” 接过元霄珠,将其幻入虚空中,杨云锋重重点头,道:“明白,弟子定努力修行,不负师尊的期望。” “好。”守拙真人又随手幻出一纸长卷,缓缓将其展开,拿给杨云锋,又道,“你现在已经有黄圣第三重的道行了,可以修习御剑飞行的法门。这就是我天极宗的御剑法诀,回去你抽时间修习吧。习得后不管是出行还是逃命,都比你现在要好。” “谢师尊。”杨云锋从守拙真人手中接过长卷,心里的更加温暖与感动。 看着杨云锋,守拙真人长长叹口气,面色恢复慈祥,他轻轻一笑,低声说道:“云锋啊,你资质远超常人,且接连碰上几番际遇,只怕日后的成就会远超常人,打通通天途,平日飞升也不是不可能。”说到这里他面上也有几分自豪,只是沉吟片刻后他话语变得沉重起来,“不过正如狐尊所说,修行完全靠自己。即便你际遇再多,如果不努力修行的话,依然不能有什么成就。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拼命修炼,切勿因贪恋外物迷失本性将修行落下了,知道吗?” 杨云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连连点头,道:“是。” 师徒二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听松居外。杨云锋心里还是担心张云霜与司空威,走到院外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然而看见院内的情况时他却不由自主露出惊讶的表情。 章三十四:秋妹 只见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少女,手持一柄雪白仙剑,正与张云霜交战。 这少女一袭青边白衣,年纪尚幼,脸上还有几分脱不去稚气,算不上特别漂亮,与光彩夺目的张云霜相比更黯然失色,可看她的神情,却有种与年龄远远匹配的冷静沉着,这一点却远超张云霜。杨云锋只看她一眼,便可肯定她的资质不在自己之下。 只是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少女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秋妹……”他轻声念道,心里竟有几分激动。 此刻两个少女激战正酣,皆未注意到推门而入的杨云锋与守拙真人。倒是另一个身穿青边白衣的少年看见了二人,走了过来,向守拙真人施礼道:“守拙师叔。” 杨云锋向这男子看去,只见他十六岁上下,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端的是人中龙凤,令人钦羡。“你是谁?”还未等守拙真人向少年回话,杨云锋便脱口说道。 少年看向杨云锋,眼里透出分高傲,朗声说道:“在下凌云派沈岁寒。敢问这位师弟可是师妹经常提起的杨云锋杨师弟?” 杨云锋眼角余光扫了眼正在激斗中的少女,点头道:“没错,我是杨云锋。” 沈岁寒嘴角露出一分淡淡的笑容,道:“好。”便不再理他,侧身向那俩少女看去。 只见这二人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那青边白衣的少女手上的白色仙剑端的是厉害非凡,时而荡起千道罡风,时而化作万里银河,招式纷繁复杂,招招攻向张云霜的要害。张云霜虽有黄圣第四重的道行在身,奈何对方实在厉害,只能堪堪防守,眼看就要败于少女之手。 望着远远落于下风的张云霜,杨云锋心里起了分担忧,惊呼一声:“师姐小心!”竟顾不到其他,幻出灭心剑冲了过去。 他这举动彻底扰乱了二人的战斗。青边白衣少女看见他,面色陡然大变,轻呼一声“锋哥哥”,手上仙剑的进攻竟停滞了。 也就在这一刻,张云霜抓住她的疏忽,猛然出剑,直取她白藕似的颈项,眼见就要刺中她了。孰知这少女实在冷静,立时反应过来,也不知脚下什么动作,眨眼后便绕过张云霜的一剑,移到她身侧,挥剑向冲来的杨云锋挡去。 杨云锋本来也没打算用灭心剑进攻她,见此一时有些发懵。可也不知怎么的他手上的灭心剑竟不由自主地扬起,不顾一切猛然向少女手上仙剑斩去。 “铿!” 只见双剑接触,红光白光四射而出,交杂到一起,竟成一分绚烂的景象,美不胜收。杨云锋惊讶地望着手上光芒大盛的灭心剑,吃惊地张嘴,他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道吸引着灭心剑,几次欲从自己手心飞出。 他急忙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可真元却石沉大海般渺无音讯。 同样惊讶的是对面的少女,她也差点没掌握住手上的仙剑。 眼看两柄仙剑都要脱离主人的控制,一道青蓝色的光芒突然从空中罩下,拢住持剑的二人。只闻一阵轻微的吟诵,一只苍老的手缓缓扣住光芒大盛的双剑,只轻轻一拂,光芒即为消散。 杨云锋只觉那阵强烈的拉扯顿时消失,不由沉吸一口气,急忙抽回灭心剑,然后侧首看向面色有些发白的守拙真人。 刚才分开这两柄剑的,正是守拙真人。不过看他的脸色,只怕废了不小的劲啊。 “师尊……”杨云锋急忙扶住守拙真人。 守拙真人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就在此刻,那青边白衣的少女痴痴凝望杨云锋,眼中竟有了几分泪光。“锋哥哥!”她轻呼出声,单薄的身子竟有分颤抖,看来是激动万分。 杨云锋这才回过身看向少女,面上也有了几分欣喜与激动。“秋妹!”他轻呼出声,说道,“真的是你吗?” 原来这少女就是当年杨家隔壁阮家的小妹阮心秋! 数年不见,此刻重逢,却是在异地,想到逝去的父母和阮家的老小,杨云锋一时百感交集,凝视阮心秋,泪水悄然落下。 在一旁望着二人,守拙真人轻轻叹口气。 “原来云锋和阮师妹早就认识啊。”站在议事堂外,张云霜笑吟吟问道。 杨云锋阮心秋同时点头,只是此刻二人心中同时想到的是自己父母的逝去,无半分重逢的喜悦。 “对了秋妹,你们怎么来这里了?”看了眼议事堂,杨云锋向阮心秋问道。 阮心秋正欲回答,沈岁寒却抢先说道:“是这么回事。” 原来近日凌云派掌门玄钦真人夜观星相,察觉神州气运即将大变,恐天下因此而乱,于是派出几个嫡传弟子告知各大宗派,做好应对的准备。 阮心秋与沈岁寒的师父皋基真人正好是这几个嫡传弟子之一,于是携二人前往天极宗。昨日守拙真人一早就去天道宫,为的便是这事。 因为得知杨云锋就在会心宫,皋基真人便同意阮心秋的请求,带着二人来到少阴峰。不见守拙真人,皋基真人便将二人留在听松居中,自己则在守心真人陪同下四处走动。张云霜得知阮心秋手上拿的竟是传说中的神兵冰心剑,起了好胜之心,方提议与她一战,于是就发生了刚才那番事情。 此时守拙真人已经将皋基真人守心真人找回,此时正在议事堂内议事。也不知他们商量的是什么,竟把司空威也叫了进去。 “原来秋妹这剑竟然是冰心剑。”杨云锋惊讶看着阮心秋,说不出地吃惊,“恰好我这剑正是灭心剑。” 阮心秋也有些惊讶,轻声道:“原来锋哥哥那剑就是灭心剑,传说双剑出自同人之手,难怪刚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父母就是因为《灭心剑谱》而死,面色便黯淡下来,看得出是很伤心。 杨云锋亦有些伤心。 看见二人的神情,张云霜意识到他们是为父母而伤心,便有意活跃气氛,于是笑道:“哈哈,我说你们两个真有缘分啊,刚好是传说中一对神剑的剑主。倒让我有几分羡慕了。” 听见她的话,杨云锋阮心秋对视一眼,却同时看见对方眼中的忧伤,默然不语,反倒更伤心了。 倒是沈岁寒听此话有些不开心:“哪来这么多缘分,不过是巧合罢了。” 听见沈岁寒的话,阮心秋眼角余光向他看去,面上竟微微一红。 杨云锋不解,只是觉得沈岁寒越看越不顺眼,也不知为何。 就在此时,议事堂的门被人缓缓推开,阮心秋看着走出来的人,面上一喜,轻声道:“师尊!”便走了过去。 杨云锋向这人看去,见他只不过五十来岁,却道骨仙风、出尘忘情,端的是仙家气度,不由暗暗赞叹。 这人便是凌云派钦定的掌门继承人皋基真人。 章三十五:复仇之心 杨云锋向出来的守道真人、守拙真人、皋基真人以及司空威看去,却见三位真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唯有司空威依然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倒真算得上是无忧无虑。 杨云锋心里不解,走上去向守拙真人问道:“师尊,发生了什么事?” 守拙真人微微摇头,面无表情看向前方,对他说道:“与你无关,勿多问。” 杨云锋闻言只觉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可一时也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只好点头。 这时沈岁寒也走到皋基真人身边,声音高亢地说道:“师尊。” 皋基真人冷冷瞧了他一眼,便看向阮心秋,说道:“岁寒、秋儿,咱们走。” 阮心秋有一分不舍地看了眼杨云锋,低声向皋基真人问道:“师尊,我们去哪里?” 皋基真人拂袖,一脸的不满,淡淡道:“还能去哪?回山!” “这样就走?”沈岁寒闻言皱眉,向皋基真人问道,同时看向阮心秋,似乎有什么心事。 这时守心真人也说道:“皋基师弟,虽然今日我们的谈话有些不快,不过我天极宗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继续商讨。你我两派莫为了这事伤了和气。”不过他话虽这么说,面上仍不怎么高兴。 皋基真人沉吟片刻,看见阮心秋灼灼的目光,最终点头,对守拙真人说道:“守拙师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暂住下吧。” 见状守拙真人便点头,淡淡对守心真人吩咐道:“守心师弟,带皋基师弟先行住下吧。” “是。” “云锋,云霜,司空师侄,同我回去。” “是。” 入夜。 阮心秋望着天幕的明月,陷入沉思。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静静伫立。 “师兄。”蓦然回首,望着沈岁寒凝重的面色,她轻轻说道。 沈岁寒叹口气,说道:“你还在为父母的事伤心?” 阮心秋目光低垂,眼中透出分迷惘,微微点头。 “师尊说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在天极宗的地盘上做这些事情,只会让两派的关系陷入僵局。”沈岁寒沉声说道,“天极宗没为杨……师弟报仇,说明他们根本没这打算,你明白吗?” 阮心秋不语。 沈岁寒又道:“今日见着他,你有什么感觉?”自然指的是杨云锋。 阮心秋面上终于出现分暖色,道:“锋哥哥,比以前有出息多了。”倒有分欣慰的意思在里面。 沈岁寒点头,道:“师尊也这样说。”他突然想到什么,面色更加凝重,又向阮心秋说道,“师妹,倘使有一天天极宗和我凌云派真的开战,你会因为他而……”话未说完,言下之意却再明白不过。 阮心秋手上陡然幻出一柄雪白的仙剑,持剑对月,看着仙剑上反射出的稚嫩容颜,她轻轻说道:“我不想失去曾经的亲人……但我更不愿失去现在的亲人。” 听阮心秋话中把自己当作亲人,沈岁寒凝重的面色终于化开,他温和一笑,道:“好。” 听松居,院内。 杨云锋手持灭心神剑,月色中少年衣袂翩翩,恍若谪仙下凡。 他凝视手中的剑,双眼变得有分潮红。今日见着阮心秋,心里深深隐藏着的对父母对过往美好生活的怀念与对令自己家破人亡骨肉离散的仇人的恨再度被激起,恍如湖泊中的波浪,一起,便连绵不绝,萦绕在胸中,不断冲刷着少年的心。 他紧紧握着灭心剑,看着剑上血红的光芒,脑海里渐渐被仇恨充斥。他全身的真元便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疾速注入手心,然后传递到灭心剑中,又返回到经脉里。 此时此刻,吸收了杨云锋鲜血的灭心剑仿佛与杨云锋有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联系,这剑,便似已成杨云锋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彷徨间,真元运转不息。杨云锋只觉眼中出现一大串熟悉却又陌生的文字,这一串文字,仿若携带有无边的戾气,扑上来,将少年整个吞灭! 于是他身体微微发颤,一股血气从他身体中弥漫出来,眨眼间他身周三丈范围内都仿佛成了炼狱血海。 只听一声龙吟般的长啸,杨云锋举剑,扬起万丈的血水,遮天盖地,淹没一切。“呀!”他大喝一声,腾空而起,携剑向前狠狠地砸下,那剑上的血水便也在这剑的引导下奔腾而下,“唰”地击打在青石地面上。 灭心剑法,噬心绝灭! 刹那间,血水烟消云散,留下院内一个七丈大小的坑。将灭心剑拄在地上撑着身体,杨云锋眼中的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爹娘,锋儿道行低微,还不能为你们报仇,我……不孝!”他低声说着,差点流出泪水。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宽大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让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温暖。他回头,望着对方慈祥的面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锋……”守拙真人轻轻说道,“你很想为你父母保持吗?” 杨云锋不知他话中之意,眼里闪过丝恍惚,不语。 守拙真人叹口气,道:“你知为师为何不替你报仇?” 杨云锋目光移到他处,道:“师尊是天极宗的长老,不能随便干涉俗世间的事务……”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闻言守拙真人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师不想让你被仇恨蒙住了眼。” 杨云锋愣了下,不解道:“师尊为什么这么说?” 守拙真人便道:“人,总不能一辈子为了仇恨而活吧。为师替你报仇容易,可是让你忘记仇恨难。即便现在的仇恨解决了,你也会把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那时候为师该怎么办?继续替你出气,替你解决仇恨?不,这样,只会让你恨更多的人甚至恨为师。而最终的结果,或许就会是你彻底因仇恨迷失本心,走火入魔,成为一个滥杀无辜的罪人。”他低眉,面上有几分愁容,“而倘若让你自己去复仇,自己去解决自己的恩怨,或许在这过程中你能明白仇恨不是一切,能放下仇恨,能真正为自己而活。” 杨云锋听了这话,反而有些迷茫,道:“师尊,你难道是让我放弃报仇?” 守拙真人含笑摇头,道:“云锋,为师送你一句话:‘杀生是为救生,复仇是为忘仇;行事只为本心,报仇只为苍生。’你能明白吗?” “师尊是说……复仇可以,但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私仇,还是为了天下苍生?”杨云锋问道。 守拙真人笑而不语,转身离去,似是默认,却又不似肯定。 看着他的背影,杨云锋心有所思,喃喃道:“杀生是为救生,复仇是为忘仇;行事只为本心,报仇只为苍生。” 章三十六:郑通,你去死! 翌日,天空中有着些许阴霾。 杨云锋御剑飞行尚未学成,依旧需要在山道上晨练。 于是这个清晨,山道上出现了一个忙碌的身影。 就在山道岔路的不远前,杨云锋心中突生警惕,不由慢下脚步,正好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明白什么,他嘴角露出略显阴险的表情,迅速向右侧岔路奔去。 数息后,他便已经消失在一片树林中。 不久,一群少年涌入林中,纷纷驻足,他们四下打望,却并未发现杨云锋的踪影。“怎么回事,他竟然不见了!”其中一个少年惊讶地问道,“难道发现我们所以逃了?” “快去通知师兄!”另一个少年机警地吩咐道。 那少年立即点头,便向外奔去。 大约一刻钟后,只闻一声“让开”,一个华服少年在一十七岁上下少年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竟然是他!”悄悄躲藏在远处的杨云锋看见这少年的面容,不由轻呼一声,目中透出分憎恶,心道,“他竟好得这么快。” 原来这少年就是郑通。不料他现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杨云锋还以为他需半年才能起床。看他这样子,分明是来找自己复仇的,杨云锋心里渐渐生出一股怒火:“真是冤家路窄!哼,看来是教训没吃够。也罢,今天我就再让你尝尝苦头。”如此想道,他手里幻出一张符纸,暗暗做好准备。 此时郑通四下扫了眼,对他身边的少年说道:“表哥,那厮真阴险,竟这么逃跑了!” 那少年明显比郑通沉稳得多,闻言并不多话,只向四周扫了眼,目光立即停在杨云锋藏身的地方,嘴角露出点笑容。他淡淡道:“我此番来,主要是想看看这杨云锋到底有什么本事,本也不打算管你的这点事。” 郑通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立即抓住少年的臂膀,柔声哀求道:“表哥!你没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了吗?分明该死!” 少年点头,道:“我知道,他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人,于公于私待会儿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听他话中之意是已发现杨云锋的行迹,郑通大喜,连连点头,道:“对,不要手下留情。” 杨云锋此时的听力已经极好,虽然隔得老远,却仍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面色一寒,他心道:“这人还真狂妄,可看上去也不过黄圣第四、五重的修为,好啊,我倒要瞧瞧他凭什么说这种话。”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那人已经轻喝一声,随手丢出一枚金色的飞镖,向杨云锋藏身之处袭来。 杨云锋急忙闪过这一击,然后取出灭心剑,一跃而起,与剑融为一体,长啸一声,打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向那少年袭去。 少年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容,袖袍一挥,竟用手硬生生接住剑气的进攻。杨云锋见状面色不由一沉,自己低估对方了!落在地上,看着围来的诸少年,他丝毫不惧,抬眼看向郑通,道:“郑通,又是你!” 或许是那少年在自己身旁的缘故,郑通显得有恃无恐。长笑一声,他道:“杨云锋,你的死期到了,还不跪下给爷求饶。” 看着郑通丑恶的嘴脸,杨云锋心里不由替郑修感到悲哀,好歹是个英雄人物,竟生了个如此饭桶的儿子,当真好笑!他捏紧灭心剑,转而看向郑通身边的那少年,见他气宇轩昂,资质本不错,然而眉心却透出分煞气,不由有些慎重了。这样的人,绝非像郑通这样是个绣花枕头,可得小心应付。“这位师兄怎么称呼。”即便如此,杨云锋还是试探地向对方问道。 已经从杨云锋刚才那击里看出对方道行远不如自己,少年心里有些松懈,他瞥了杨云锋眼,淡淡说道:“袁肆,明悟宫弟子。”丝毫不怕杨云锋从自己的话语中探听到什么信息。 听见袁肆的话,杨云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明悟剑法专克会心剑法,他故意说出来,是要先给我一个下马威。”心里这么想着,他抬眼向袁肆看去,眼中放出分光芒,说道,“那袁师兄是打定主意要帮郑……郑通师兄对付我了?” “杨云锋,废话这么多干什么!”郑通大骂一声,转而对袁肆说道,“表哥,快帮我把他解决掉!” 袁肆点头,挥袍让周围的少年扶住郑通后退,然后幻出一柄长约七尺,宽约一尺的大剑,扬剑,荡起一股狂风,对杨云锋说道:“杨云锋,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来吧!”然后携着罡风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知道对手厉害,不敢怠慢,立即将灭心剑横在身前,向对方大剑挡去。 然而明悟剑法讲究以强打弱,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招都将全身真元调动开来,威猛不凡。杨云锋这么一挡,却正中对方下怀,只见袁肆一剑打下,发出“硿”的一声巨响,直接将杨云锋向后推了近一丈。 杨云锋只觉一股泰山般巨大的力道落在剑上,自己双臂差点因此脱臼。他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硬拼绝无获胜的可能,迅速抽身,运使身法想靠速度与对方周旋。 他虽对明悟剑法不是很了解,但也已看出这剑法最大的劣势就是速度太慢,以轻快灵动的会心剑法与对方游击作战,或许能有奇效。 看出杨云锋心思的袁肆面上反倒出现分喜色,他突然举剑,长喝一声,竟牵动四周气流,环绕大剑,疯狂旋转,眨眼后便已经凝聚出一道十丈来高的气旋。 杨云锋依旧游走着,可他行动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他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这才想到会心剑法是被明悟剑法克的,用会心剑法去和明悟剑法比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果然,就在他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袁肆手上大剑上的气旋突然倾泻而下,向他周围十丈内的范围内狠狠砸去。 杨云锋眼见着这重重压来的气流,他突然醒悟到明悟剑法克制会心剑法的缘故。 明悟剑法攻击范围太广,会心剑法速度再快,也照样会被打中! 可惜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有些晚了,那足以将人撕成碎片的气旋碾压过来,根本不是杨云锋这手会心剑法能够阻挡的。 不过真的只有束手就擒吗?杨云锋微闭双目,心里猛然呐喊出一声:“不,我会的不止会心剑法!”就在这瞬间,他双目变得潮红,手上的灭心剑光彩四溢,变得通红透亮! 袁肆隐隐察觉到一丝危险,他说不出这微笑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此刻他已胜券在握,也不在意,只管加重力道,看上去竟想把杨云锋压死!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那汹涌的气旋竟有一分脱离自己控制的趋势,立即叫了声不好,慌忙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分心。然而他非但没有控制住气旋,反倒发现这气旋越来越乱,分明已经被人破掉了。“不!”他心里立即生出分恐惧,双眼瞪大,死死抓住大剑,拼命将真元注入其中。 就在这一刻,他身周变得一片血红。 “嘭!”一身衣衫尽碎,双眼红到几乎渗出血来的杨云锋如同地狱来的鬼卒,一步步,一步步向前方的郑通走去。 他身后,袁肆七窍流血,双目紧闭,大剑落在一边,人事不省,看来是受了重伤。 灭心剑法的威力,恐怖如斯! 望着缓缓走来的杨云锋,郑通心里生出无边的恐惧,他瑟瑟发抖,紧盯着杨云锋,道:“你你你,你干什么!” 杨云锋不语,面无表情,鲜血缓缓从他鼻孔中流出,将双唇染成妖异的红色,更加恐怖。 郑通已经六神无主,他颤颤巍巍向四周看去,对同样发颤的少年嘶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他现在已经重伤了,还不上去给我把他拿下!” 寂静,深深的恐惧漫上来,竟无一人照他这么说的去做。 就在这时候,杨云锋已经走到他神前,紧紧凝望他,眼中透出重重的杀气。 “杀了他,以绝后患!”此时此刻杨云锋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于是他伸手捏住郑通的颈部,用力迫使他张嘴,然后幻出守拙真人之前赠给自己的云霄珠,向郑通嘴里塞去! “郑通,你去死!” 章三十七:受审 “杨云锋,你,知错否?”杨云锋没有料到自己第一次面对掌门,竟是在这天极观中。 他用元霄珠打死郑通,震惊整个天极宗。守成真人大怒,当即将他捉拿到天道宫幽冥狱中。如今三日过去,杨云锋终于重见天日,却不料接下来面临的竟是这天极观中八脉长老的联合会审。 想到自己竟是在祖师面前受审,杨云锋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出地难受。 可是他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行为,甚至,认为自己没错。“是郑通自己该死!”他这样想着,眼眶都有些湿润。 此刻天极宗掌门人守成真人站在祖师牌位正前方,双目含怒,冷冷看着杨云锋。他的身旁,正站着天道宫三位专司刑罚的长老守清真人、守明真人、段天意,每个人面色也都差到极点,看着杨云锋的目光,既有分惋惜,又有分失望。 此外,除守成真人及外出游历的守道真人之外的其他六脉首座都分为两列站在杨云锋左右三丈外,看着杨云锋的目光各有不同的深意。 杨云锋侧首看见守拙真人,却见他面上没有半分生气,那温和的目光竟似是在肯定自己。这一时,杨云锋突然察觉到一种久违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当年在杨家和父母在一起时所体会到的一模一样。 一时,心里激起道涟漪。 “杨云锋,”就在此刻,守成真人缓缓开口了,他声音不大,亦没有携带什么感情,然而却透出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竟令他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掌门师伯……”杨云锋涩声说道。 守成真人久久凝望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知罪?” 杨云锋偷偷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目中精光扫中,耳中立时嗡嗡作响,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然而此刻守拙真人竟在众人灼灼目光中走了出来,将杨云锋扶起,然后与他并排站立,正色看着守成真人,朗声说道:“掌门师兄,容我说两句。” 守成真人还未开口,观内边已经有了低语讨论的声音。 “守拙师兄,好样的!”向来和守拙真人交好的神机宫首座严道统竖起拇指悄悄用传音入密向守拙真人说道。 守拙真人点头,面上却毫无欣喜。 看见观内众长老的表现,守成真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轻咳一声,目光如刀,向诸人扫了一遍。 这些长老便知守成真人真的不高兴了,纷纷住嘴,于是观内一下清静了。 倒是那戒律长老段天意冷哼了一声,分别用传音入密对众真人说道:“你们几个成何体统!” 段天意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他这话比守成真人的表情还要管用,诸长老都低下了头。 守成真人满意地向段天意点头,然后平视守拙真人,问道:“守拙师弟,你要说什么?” 守拙真人轻轻看向杨云锋,眼里充满温和之意。他朗声回答道:“云锋,打死郑师侄,严重违犯门规,有错。” 不料守拙真人会这么说,杨云锋面色大变,不由自主地扯了下守拙真人的衣角,低声道:“师尊!” 这声音虽小,毕竟未用传音入密,诸真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动容。 守拙真人却似未听见一般,注视着守成真人,他说道:“郑通师侄,屡次骚扰欺辱云锋在先,这次又是主动挑衅,云锋因此丧失理智而失手打死他,没有错!” 这“没有错”三个字竟用上了真元,突然说出竟当场震得众真人耳膜发痛。 段天意立即怒了,道:“守拙师弟,你这做甚!” 守成真人拦住他,望向守拙真人,似乎对他的冒犯不以为意。“守拙师弟,那你说,以杨师侄的罪,应重罚,还是轻罚呢?” “我认为,”守拙真人沉吟片刻,终于说道,“他有错,但错不至罪……他没罪,不当罚!” 这句话竟如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般,激起千层浪。 众真人完全没料到守拙真人会这么说,不顾段天意发黑的表情,议论纷纷。 整个观内,几乎能用“炸开锅”来形容。 “师尊!”杨云锋同样没料到,眼中闪过丝惊异。 天法宫守元真人立即对守拙真人斥责道:“守拙师兄,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仙灵宫顾明云和守元真人向来关系不错,见守元真人已经站出来指责守拙真人,他亦附和道:“没错,守拙师兄你这是护短,即便如你所说杨师侄杀人事出有因,但按照我天极宗的门规,杀害同门,无论是否有原因,都应罚扫地十年!” “嘿嘿,顾师兄!你说得轻巧,当年守印师兄把守越师弟打残导致他丧失和你争夺首座之位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为这师弟打抱不平呢?”这个时候严道统打了个哈欠,讥讽道。 顾明云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狠狠瞪了严道统一眼,冷道:“这么说道统先生是对我胜任这仙灵宫首座之位有异议?” 严道统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道:“我可没说过,不过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顾明云气急,手上“哗”地一声幻出块玉如意,跺脚怒道,“严道统,有本事打赢我,不然别在这里说三道四!” “好啊!”严道统一身衣袍豁然扬起,身体四周立即幻出八个卦盘,正好在八卦卦位之上,杀气腾腾,似是要与对方硬拼。 观内的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段天意一声狮吼,终于令这紧张的局势缓和下来。 顾明云、严道统分别瞪了对方一眼,方收回法器,重新站好。 “哼!你们两个好歹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个时候,一直静观事态发展的守成真人终于开口了,“不管杨云锋是否该罚,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去面壁半年!哼,将这么严肃的事情当儿戏,成何体统!”他的面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的怒火已经 顾明云、严道统面上露出分愧色,低头,同时说道:“是。” 守成真人便看向守拙真人,说道:“守拙师兄,你是坚持杨云锋不该受罚吗?” 守拙真人肯定地点头,道:“是,他,不该罚。” “师尊……” “郑通此人,依靠自己父亲的地位在宗内作威作福,为师早就有出手惩治他的想法了……你这么做,虽然破坏门内的和平,违背门规,但……在为师心中,你没有错!”传音入密的声音在耳中回荡,杨云锋侧首看着守拙真人,心里感激,竟说不出话来。 见守拙真人如此肯定,守成真人便轻轻点头,道:“好,你的意见定法、执法、戒律三位长老会考虑的。现在你先站出去,我还有话问杨云锋。” “是。”守拙真人点头,深深望了杨云锋一眼,便退到一旁,静静伫立,等待守成真人的问话。 “杨云锋,你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吗?”就在此时,守成真人缓缓问道。 杨云锋侧首,看见守拙真人眼中的丝丝肯定,于是他捏紧双手,鼓足勇气,正要开口回答。 然而谁知这一刻观外出现一阵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闹!”脾气向来不好的段天意大喝一声,面色黑到极点。 一个小道家弟子疾速冲了进来,跪在他面前,望了眼守成真人,然后拱手说道:“回禀掌门师伯、师尊,郑修郑师叔和袁寅袁师叔强行闯入天道宫,扬言要见掌门师伯。弟子阻挡不了,只得前来通报。” 众真人面色立时大变 “什么,他们反了吗?”段天意怒而拂袖,大喝道。 “让他们进来。”守成真人反倒有些平静,淡淡说道。 “是。” 章三十八:闹事 “掌门师兄,你们要为通儿和肆儿做主啊!”郑修和袁寅是姻亲,此时二人一起冲入观内,同时扑倒在地,泪流满面,看上去却有几分滑稽。 这二人的年纪都不是很大,仅仅四十来岁,虽与众真人平辈相论,但在他们眼里二人都如小孩一般,此刻二人这举动,更让他们心里生出一分厌恶。“儿戏!”他们同时想道。 杨云锋看着二人,同样厌恶至极。他本来见郑修平日谦和有理,还以为他是英雄之辈,此刻却终于意识到,虎父不生犬子,将郑通培养成这副模样的父亲根本不会是什么好人。 倒是段天意有些恼怒:“你们两个懂不懂规矩,这天极观可是你们能闯的,要是惊到列位祖师怎办?” 袁寅抬头看着段天意,以手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段师兄,要是你的儿子被人打成重伤或者打死的话你也会像我们这样啊。” “你!”被他这话气得半死,段天意生气跺脚,道,“说什么浑话!不对,不是郑师弟的儿子被杨云锋杀了吗?关你什么事?” “难道师兄还不知道肆儿也被杨云锋打成重伤了吗?”袁寅面上出现分惊讶,看着段天意,眼里满是不解。 “什么,竟然有这事!”段天意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守成真人脸上,面色陡然一沉,问道,“掌门师兄,这怎么回事?” “原来掌门师兄没把这事告诉段师兄?”袁寅抬头看着守成真人,面色陡然一沉,道,“师兄为何如此做?” 守成真人与袁寅是同脉师兄弟,杨云锋打死郑通,打伤袁肆的事情一发生他就将其告诉守成真人,希望他看在同为明悟宫长老的份上替自己作主,不料守成真人竟把袁肆的死讯隐瞒下来了。 如此袁寅当然不解。 同样不解的是段天意,他性子向来火爆,听袁寅这么说立即生气了,竟直接质问守成真人:“师兄,你这么做,难道是包庇杨云锋,难道是不信任我们几个管刑罚的!”显然是对守成真人这番行为不满。 见状郑修袁寅立即嚎哭,声音嘶哑地重复“通儿、肆儿”这俩词,诸首座真人不禁动容。 一时,场面极其紧张。 守成真人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他轻咳一声,看着郑修、袁寅,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我身为天极宗掌门,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的。” 然而郑修袁寅非但不走,反而哭得更厉害:“掌门师兄,你不处死杨云锋,我们就跪在这里不走!” 众真人悚然动容,这分明是在逼迫守成真人就范啊,而且是当着众祖师的面。 看来杨云锋是很难全身而退了。众真人目光纷纷投向杨云锋,眼中露出分惋惜。 杨云锋却浑然不觉,他怒看着郑修袁寅,眼中透出分仇火,心里冒出一个词:“无耻!” “哼!”守成真人突然冷哼一声,猛然拂袖,卷起一道罡风,向二人轰去。二人只觉一股巨力迎面而来,强烈地击打在身上,竟被罡风卷起,抛了出去。 不过数息时间,二人已经被守成真人轰到观外。此时守成真人面色阴晴不定,一道法术狠厉地朝观门打去,只闻“嘭”的一声,观门紧紧闭上,发出一道金光,看样子是被守成真人的法术封住了。 众真人望着观门,自忖自己无能力破掉这法术,不由暗暗心惊。 举手投足间,赶走两位至少地神第四重修为的长老,又用六位首座无法破掉的法术封住观门,这等道行,实在过于恐怖。 恐怕守成真人已经有天极境界的修为了! “胡闹至极!”守成真人挥袖冷冷说道,然后回头看着守清真人、守明真人、段天意,说道:“三位师弟,且同我到观后商议。” 三人明白他是有事情交待,于是点头随他向观后走去。 望着三人的背影,杨云锋心里隐隐生出一分不祥的预感。他察觉到守拙真人投来的关切目光,便向他看去。 “放心,有为师在,你不会有事的。”守拙真人传音入密,安慰道。 杨云锋轻轻点头,心里百味陈杂。 “掌门师兄,为何隐瞒我们?”段天意脾气向来暴躁,在门内的地位也仅次于守成真人,此时丝毫不在乎这掌门师兄的身份与道行,怒道。 守成真人面色平静,只淡淡道:“段师弟,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脾气怎还这么暴躁?” 段天意猛地跺脚,道:“掌门师兄,我暴躁,还不是为了宗门。刚才你也看见了,几个师兄弟拉帮结派,斗个不停。以前都是背地里使手段,还能忍受;今天竟差点在列位祖师面前动手,成何体统!要是我不暴躁,我不树立自己的威严,只怕他们早已把这天极观拆了!” 这话将整个天极宗各脉争权夺利的内幕全部抖出来了,守清真人、守明真人听了面色同时一变,悄悄看着守成真人的表情,他们不禁为段天意紧张。“段师弟,你就少说几句吧。”守清真人用传音入密对他说道。 然而段天意却根本不听他这话,继续说道:“掌门师兄,宗内门户之争已经愈演愈烈了,再不采取措施,我看这偌大的天极宗就要分崩离析了!恕我直言,今日你向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隐瞒杨云锋打伤袁肆的事,难不成也是出于门户之见?难不成是担心我们三个在宗内的权势太大,只手遮天,把你这掌门架空了?” 守清真人、守明真人大惊失色,二人急忙施展法术欲将段天意的口封印住。“掌门师兄,师弟向来快人快语口无遮掩,你莫要放在心上。”守明真人担忧地看着守成真人,急切说道。 守成真人却常叹口气,挥手制止了二人的行为,然后仰望天际,缓缓说道:“段师弟,你说的,我何尝不知?”话语中透出分悲戚,“我执掌天极宗接近三十年,自忖自己这些年来不说有功,至少是无过,问心无愧,而唯一的心结就是这三十年来门内八脉越来越不团结,或许真如你所说,要再不采取措施,宗门就要土崩瓦解了。所以这件事情,尽管在门内反响很大,我却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审判,以免个别别有用心的人借机闹事。谁叫你们三个这么高调,甚至把杨云锋弄到天极观来审问。”说到此,他长长叹了口气,道,“隐瞒袁师侄的事,也是避免事态变得更加不可控。另外这事情也确实很棘手,我们恐怕不能让杨云锋的命丢了……”他环顾左右,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昨日我接到凌云派玄钦师叔的飞剑传书,他说凌云派不允许杨云锋死,否则……”他未继续说下去,但其他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动容。 “连凌云派也要掺和进来吗?这杨云锋到底是什么人?”守清真人皱眉问道,“身怀《灭心剑谱》,又是神剑灭心的剑主……”他不住摇头。 段天意却有分不满,道:“定是那皋基真人从中插手,我听说他那女弟子阮心秋和杨云锋可是青梅竹马。不过师兄,我天极宗的事务,岂可他人干涉,凌云派威逼我们,我们难道要怕了吗?” 守成真人却摇头,面上出现分无奈,道:“凌云派的意见,我们需得去听,但不见得必须照办,真正让我担心的是……”他低眉,面色不断变幻,似乎不愿说出。 “师兄你怎么了?倒是说啊!”段天意大声道。 守成真人便道:“狐尊昨日亦发话,要么我们留杨云锋一条生路,要么她出手荡平整个天极宗!” “什么!” 章三十九:量刑 天极观内,寂寂无声。 守成真人环视四周,目光如刀。杨云锋低头,不愿与他目光相接,然仍能感受到这目光中携带的杀气。 “杨云锋,你杀害郑通师侄,打伤袁肆师侄,影响恶劣,按本门门规,当受万道雷罚,神魂寂灭,永世不得超生!然此事本是郑通师侄挑起,过不完全在你身上,吾又念及你少年心性,失手杀人,情有可原,故吾与诸位长老商议后决定饶你死罪,对你处以万剑穿身之罚。你可有异议?” 守成真人最终竟决定对杨云锋处以万剑穿身之罚!众长老不由色变,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这万剑穿身可不简单,是由七位地神境界以上的长老结成阵势,引天地之威,凝成万道细小的气剑,穿透受刑者的身体。整个刑罚会持续近一个时辰,期间受刑者每时每刻都会体味到气剑犹如虫豸啃噬般的穿身之苦,偏偏在七位长老的精妙操纵下这些气剑又不会直接打中受刑者的要害,是以受刑者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感,故其号称天极宗刑罚中最残酷的一项,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诸脉首座,听见这刑罚的名字亦不禁色变。 “上一次施行万剑穿身,还是百年前……对冰心剑主用的。”严道统神情恍惚,低声喃喃道。 却见守拙真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到杨云锋身边,握紧双手,看着守成真人,丝毫不惧,朗声坚定地说道:“掌门师兄,我坚持我自己的意见,云锋不当受罚!” “守拙师弟,你这是干甚,还不速速退下!”段天意大喝一声,对守拙真人训斥道。 守成真人却示意段天意不要多言,然后正色看向守拙真人,面色平静地问道:“师弟果真坚持吗?”看上去,他似是早已料到守拙真人会有此番动作。 守拙真人侧首看着杨云锋,眼中透出分毅然决然。“坚持,不变。”他淡淡说道,却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真人耳中,似携无上的威势。 这一次,天极观内一片安静。 “师尊……”杨云锋看着守拙真人略显憔悴的面容,心头一热,竟不顾一切地跪下,向着守拙真人磕上一个头,然后望向守成真人,捏住手,面上表情变幻不止。“掌门师伯……弟子愿受此罚,只求,你们不要为难师尊!” 不料这个时候杨云锋会说出这样的话,观内的人同时动容。“笨蛋!你这样不是让你师尊的苦心白费了吗?”严道统不由摇头。 “云锋!”守拙真人却对严道统的话浑然不觉,他凝视杨云锋,突然心生一点激动。自数日前师徒二人的心结解开后,他们便已情同父子,此刻听到杨云锋这话,心里更百味陈杂。他轻轻叹口气,缓缓扶起杨云锋,对他说道:“云锋,你不必为为师担心。你是我的弟子,我便是拼尽一切,也不会让人伤你的。” “师尊……”杨云锋眼里渐渐湿润,说不出话来。 守成真人却冷冷说道:“守拙师弟,我意已决,你即便是以死相逼,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要惹外人笑话!” 段天意亦踏步上前,道:“守拙师弟,你若执意偏袒杨云锋,休怪师兄我手下无情!”说着右手上的真元猛然爆发而出,竟卷起一道无形的罡风向地砖打去,却在即将与地面接触的刹那戛然而止,不伤地砖半点,甚至连尘埃也没有卷起。 他这一手,更让人暗暗心惊。“段师兄的道行,只怕还在掌门师兄之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我竟不知。”想起之前的冒犯,守元真人额头不由沁出些许汗珠。 段天意此意,恐怕非只是为威逼守拙真人,还有意在众人面前立威。 观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守成真人却轻咳一声,对段天意说道:“师弟,你这是作甚,要闹得宗门内讧吗?快退下。” 经方才观后的一番话语,段天意反倒对守成真人更加信服,闻此言便点头退后。 此刻凝视守成真人,守拙真人面色不改,丝毫不受方才段天意的举动所影响,缓缓说道:“我只一句,云锋不当罚。即便他有错,也是我管教不严,教导无方的后果。师兄若执意处罚他,那也同样处罚我吧!”这话铿锵有力,分明是在威逼守成真人。 杨云锋惊讶望着守拙真人,面露讶异神色,却说不出话来。 段天意是大大不满,正要发作,却被守成真人拦下。“守拙真人,看来你是执意如此,师兄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改变了。”守成真人语气出奇地平静,目光似乎要将守拙真人洞穿。 守拙真人默然不语,只微微点头。 对此守成真人也沉默片刻,然后看向师徒二人,正要开口。 不想杨云锋却踏步走到守拙真人面前,鼓足勇气对守成真人说道:“掌门师伯,郑通是我所杀,袁肆是我所伤……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与师尊无关,要杀要剐,只管对着我一个人来,不要连累师尊!”声音到了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守拙真人早已料到杨云锋会说这话,看着他,微微叹气,摇头不语,眼中却透出分欣慰。 “师尊,对不起。”避过守拙真人的目光,杨云锋低声说道。 这时,观内众人心里都起了分感慨,没有人再多话,即便是段天意。 守成真人面色依旧不变,凝视二人,他再度陷入沉思。“你们师徒二人的情意,真是令人艳羡啊。”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也罢,看在你们师徒情的份上我就稍稍让步。守拙师弟,既然你要同你徒儿一道受罚,那我成全你,这穿身的万剑你就分去五千,杨云锋亦只受五千,如此,你应没有异议吧?” “掌门师伯……”杨云锋刚要反对,孰知右手已经被守拙真人重重按住。回首看向守拙真人,他眼中透出丝不解。却闻守拙真人说道:“就这么办。为师能替你做的,亦只有这么多。” 凝视守拙真人,杨云锋心有感动,蓦然不言。 守成真人见状便满意点头,说道:“三日后后山行刑,就这样!” “好。” 章四十:万剑穿身 “噗!”后山无妄堂中,一丝剑光划破虚空,荡起点点微风。 却见这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一个少年的身体,带起一长串血线,在空中绽开一朵华丽却又悲惨的花朵。少年瞳孔猛然放大,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未发出一丝呻吟。 剑光飞回到一位白袍老者的手中,现出它本来的形状,赫然是一柄寸许的小剑,奇的是这剑明明穿透了少年的身体,却没有沾染一分鲜血。 这便是天极宗万剑穿身之罚绝妙之处,借天地之势,将剑意化为剑气,洞穿受刑之人,虽会令人痛不欲生,然对其**的伤害却很小。 故此剑从未脱离老者之手,自然不会沾染血丝。 老者收回剑光,向一旁端坐的守成真人点头,示意准备妥当。 守成真人面无表情,见状悄然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身侧凝望杨云锋的守拙真人,看他面色虽显平静,眼中却透出分担忧,心中不由唏嘘。凝神,同样看向杨云锋,见他虽面无血色,紧紧咬着嘴唇,却没有半分畏惧,守成真人心里更起一分怜悯:“如此坚韧的人,资质又远超常人,将来成就定在我之上。可惜太过顽劣,得趁现在好好治治,让他收起轻浮之心,否则一旦受人蛊惑误入歧途,给天下苍生带来的祸端将无法估量。”想到此,他不再犹豫,同样发出一道剑光,洞穿杨云锋的身体。 “嘭!”细微的声音传入守拙真人耳中,他终于动容。 守成真人却未在意守拙真人的神情,他环顾堂内,朗声说道:“既然各位师弟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诸长老微微点头,默然不语,手上连连施法,刹那间,整个无妄堂内剑华飞舞,细数下来,竟有七八十道剑气。 这些剑气在诸长老精妙操纵下接连穿透杨云锋的肉身,虽然每一剑造成的损伤极小,然而如此密集剑光打击之下,杨云锋身体依旧变得血肉模糊。“嗯……”饶是少年性子坚韧,也受不住这样的痛苦,轻声哼出来。 这声音,虽弱,却如炸雷般在众真人耳中回响,令他们纷纷动容。他们都是历经世事之人,虽然因此心生怜悯,手上却没有停下。何况,此时大阵已经发动,若未达到预定的穿身次数,是不能随意停下的。惟有一直旁观的守拙真人忍不住,豁然站起,凝视杨云锋,面露不忍,手上青筋暴露,嘴唇翕合,看上去似是想阻止七长老的行为。 然而最终他却颓然坐下,伸手封住自己耳部的穴位,然后闭眼,以此麻痹自己。 守成真人将他行为看在眼中,知道他是在维护门规的尊严,不由微微叹气,手上的力道悄然放轻。 此时此刻,已经遭受接近千剑穿身的杨云锋已经渐渐陷入一种近乎昏迷的状态。他身体绷得僵直,面无血色,眼中空洞无物。他只觉经脉中一道奇怪的真元缓缓流淌,不断修补身体的损伤,这道真元看似弱小,在与剑光抗争的过程中一直处于下风,且根本不敢与剑光正面交战。然而令杨云锋暗暗心惊的是,这真元竟似有魔力一般,将整个堂内的灵气吸收入杨云锋经脉中,壮大自身。于是尽管剑光猛烈,却无法将这真元消耗尽。 感受到身体里的异状,杨云锋竟觉自己身体的伤痛减轻了许多。他灵台越来越迷茫,唯一考虑的就是这真元是从何而来,他只隐隐觉得此真元可能与明汐有关,却不能肯定。“难道是……易筋洗髓大.法的缘故……”冥冥中,他恍惚地思考着,只觉越来越多的灵气注入经脉中,不住转化为真元,在支撑那特殊真元修补肉身的同时沉积与泥丸识海里,渐渐的,体内真元大增,竟隐隐有境界突破之意。 杨云锋天资聪颖,对天极宗心诀的理解远超常人,又有大毅力,为修炼废寝忘食,道心早已达到黄圣五六重的境地,若非真元不足,只怕道行已经远远超过今时了。此刻在无数剑光与体内那丝特殊真元的对抗中他真元进境极快,转瞬间突破在即。 发现杨云锋身体上的异状,守成真人大叫不好。意识到杨云锋境界的突破会扰乱剑阵,他心里萌生停止施法的念头,然而此刻其他长老皆全神贯注在剑光上,一旦自己停止,必定导致阵法大乱,剑光再也不受控制四散乱飞,不但杨云锋性命难保,就是在场的诸真人也难得保全。于是他只得咬牙继续施法,心里祈祷杨云锋不要真的在此刻突破,否则一旦扰乱阵法,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六位正在施法的长老也看出杨云锋即将突破,然而出于和守成真人一样的考虑,他们不得不坚持操控阵法。 惟有守拙真人察觉到什么,睁开双目,灼灼望着杨云锋,嘴微微张大,面上少有地露出分焦急。他调动真元凝于双手,准备一旦发生意外,立即冲上去救下杨云锋。 拳拳心意,不言而喻。 掌控阵法的七位真人皆看见守拙真人的表情,心里微微叹气。他们使用传音入密互相交流,商议如何解决。 然而饶是他们道行高深,如此分神也导致剑光出现丝杂乱,一分剑气甚至脱离他们的控制,直直向杨云锋要害之处打去! 七长老面色大变,几乎是心有灵犀地同时住手,然后纷纷放出法术拦住漫天飞舞的剑光。 然而他们的举动还是晚了一分,只见那丝剑光正中杨云锋心脉,刹那间一道细微几乎不可见的血线从杨云锋胸口绽出,却异样刺眼,即便被剑光所阻依然清晰地映在众真人眼中。 诸人面色大变! “云锋!”守拙真人大吼一声,奋不顾身冲入剑阵中,只欲拯救自己的爱徒。 然而即便是修为高达地神第八重的他,在剑光疯狂进攻下也无法接近杨云锋三丈内。眼见混乱的剑光越来越不受控制胡乱纷飞不断穿透杨云锋的身体,守拙真人只觉胸口被人猛地砸了下,眼前一黑,竟喷出一口浓重的黑血。 狰狞恐怖! “云锋!”守拙真人绝眦欲裂,眼中竟渗出鲜血来,他拼尽全力去破开剑光,却不得寸进。一股绝望漫上心头,他惨笑一声,竟在剑气进攻下昏了过去。 “呼!”一个藏青身影出现在他身旁,一手将他揽住,一手挥袍替他挡住剑光。然而饶是已经突入天极境界的守成真人,面对失去控制疯狂的剑光,也只能堪堪抵挡,根本不能前进半步。长叹一口气,感慨天极宗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如此湮灭,守成真人摇头,正欲离去。然而此刻,不远处杨云锋身体上的一丝变化让他再度变颜。 剑阵中,杨云锋只觉身体内的生机一寸寸流逝。他经脉已经被混乱的剑气破坏得面目全非,五脏六腑亦遭到巨大的损伤,几乎没有一处完整。 而那丝特殊的真元,也在此等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下抵挡不住,变成几乎微不可查的一缕――即便身体对灵气的吸收越来越激烈,新凝成的真元依然无法支撑这丝真元的消耗。 杨云锋神识越来越涣散,他不断告诉自己切不可昏过去,然而沉沉的睡意不住袭上来,他几乎要放弃坚持。 谁知此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婷婷的身影,这身影是如此的熟悉,顿时令他恢复一丝清明。“云锋,没想到你这么不中用,一点痛苦都受不了就要放弃,真是太让我没面子了。嘻嘻,文师兄就比你厉害多了,你比起他啊,万分之一都不足!”轻柔却充满妖媚的声音在耳旁回响,杨云锋心霎时沉到极点,他怔住,暗自喃喃道:“万分之一都不足……不足……”竟心生一分悲戚。如果说此刻他的心是冻成冰一般的冰冷、伤感、孤苦、伶仃、无依,那接下来他的心就被熊熊燃烧的怒火与钻心透骨的剧痛包围,因为他看见,张云霜与文承意相拥在一起,情意绵绵,却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乎在笑自己不中用,在笑自己是废柴! “不!”刹那间,一股深深的不甘充盈胸膛,他怒吼一声,灵台变得无比清明,心中的火勃然爆发,一种难以言明的气势迅速扩散而开。 只见他身上隐隐出现一道天狐的幻影,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狂乱的剑气打在他身上,竟然无法伤他一丝一毫! 众长老愕然。 “那是……天狐琉璃诀……”悠悠醒来,看清眼前的一切,守拙真人虚弱说道,面上终于出现分欣慰,在一阵无力中又昏过去。 守成真人看着杨云锋隐隐泛起红色的全身,微微摇头,便抱着守拙真人远离他。 就在此刻,杨云锋缓缓直立,手上突然出现一柄血红的仙剑。他举起仙剑,当空猛然打了下来,便见天地间血海滔滔,汹涌澎湃卷来,转眼就将他连带飞舞的剑光全部淹没。 片刻后,血海消散,杨云锋一身浴血,缓缓落在地上,然后似乎毫无知觉地向前走去。一步步,摄人心魄。 就在此刻,一个青边白衣的身影疾速冲入堂内,顾不到众人惊异的目光,直冲到杨云锋身旁,一把将他拥住。“锋哥哥!”少女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声音更近乎嘶哑。 然而杨云锋却恍然未觉,他环视四周,未发现张云霜的身影,心里不由生出分凄凄,脑中一片空白,一下就昏过去了。 “掌门师伯,阮师妹要硬闯,我们阻拦不住……”数个天极宗弟子疾速进入堂内,看见这里的情况,不由愕然。 随即而来的皋基真人与沈岁寒见状,面色同时一沉。 一时,寂寂无声。 少阴峰后山禁地,一个绝美的女子幽幽一叹,用似乎洞察世间一切的目光抬头望着古木中透出的一丝斑驳的光影,低语喃喃:“天狐噬心诀与天狐琉璃诀再厉害,也比不过他的心啊!” 章四十一:少年愁几许 暮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望着窗外的雨滴,杨云锋心乱如麻。当初受刑时所见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令少年难以静下心,认真修炼。 此时距杨云锋受刑已经过去两个月有余,当时杨云锋虽然伤重,现今却也已痊愈。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受刑他身体虽遭受到巨大的打击,却因此激发出强大的潜能,接连突破,此时已经是黄圣第五重修为,便是号称天极三杰的文承意、宋明、严神策也仅仅比他高出一线。 于是杨云锋在宗内年轻弟子中的声望大大增加。 除此之外,在受刑过程中,他意外领悟出灭心剑法中的八荒焚灭,实力愈发大增,遍数宗内年轻弟子,可与之比肩的不过寥寥,便是修为最高的文承意,面对他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同时在剑气乱射即将取他性命的那一刻他还将明汐暗中藏在自己泥丸识海里的天狐琉璃诀与天狐噬心诀掌握。那张云霜与文承意情意浓浓的画面便是天狐噬心诀幻化而成,激起了他的不甘,才使他有动力坚持下来;而天狐琉璃诀更是在危急时刻强行将他的肉身强度提高数倍,挡住了疯狂进攻,保住性命。如今两月过去,他肉身经天狐琉璃诀日复一日的淬炼,强度已经远超常人,虽说与传说中的琉璃金身还有难以想象的距离,但已能防住普通的兵刃,对他修行的好处自不必多言。 而最令杨云锋惊喜的是自己对天地灵气的吸收和截留、凝聚能力再度得到极大的提升,想来是那丝非常特殊的真元将体内潜能激起的缘故。不过奇怪的是,之后不管杨云锋用什么办法,都再也寻不到这丝真元的痕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丝真元因易筋洗髓大.法而起,很可能是明汐在替自己修改大.法过程中凝炼成的。 如此说的话,让自己挺过万剑穿身的是明汐,让自己收获丰厚的依然是明汐。渐渐的,杨云锋对这个强大到极点又冷得过分的天狐心生出一种感激,不再觉得她多么可怖。 一口气得到这么多,常人定然高兴至极,然而杨云锋在最初一阵兴奋后喜悦的心情便荡然无存了。“实力大增又有什么用,连喜欢的师姐也不能得到。”看着滴滴嗒嗒的雨滴,他幽幽地想道。虽说当初那画面是天狐噬心诀幻化而成,并非实质,却仍在少年脑海中不住萦绕,让他烦闷不已。 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感情上的事情哪里想得清楚,到头来不过剪不断理还乱,心成一团麻,无端愤怒,也无端伤心。 惟有张云霜的面容不住在他眼前回荡,激起他心里一层又一层涟漪。“啊!”他长啸一声,手上猛然用力,竟在窗框上抓出一道深深的凹槽。看着沾满木屑的手指,他苦笑一声,弹指间木屑纷飞,随风而去,卷入江南的雨中,格外凄迷。 少年愁几许!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想找个人去倾诉,却发现身边竟无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恍惚间,只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他终于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任雨水将衣衫打湿,感受这天地带来的无边惆怅。他长叹一声,幻出灭心剑,默念御剑飞行的口诀,刹那间便已飞上云霄。 然而,当他穿过层云望着当空明日的刹那,他却猛然失神。 因为他看见,一男一女两个靓丽的身影向着自己这方向飞来,那男子玉树临风,潇洒风流,女子貌若天仙,美丽不可方物,正是文承意与张云霜。 二人有说有笑,虽保持着距离,然其中情意,却不言而喻。 好一对金童玉女! “咦,不是云锋吗?哈哈,你会御剑了,怎么不给我说?”看见杨云锋的身影,张云霜巧笑一声,向着杨云锋飞来。 文承意亦含笑而来,道了句:“杨师弟。” 杨云锋本不愿面对二人,但见他们已经飞过来,自然不好丢下他们暗自离去,于是努力挤出一点笑容,低声说道:“文师兄、师姐。”然后偷偷瞧向张云霜,涩声道,“我正是在练习御剑飞行,恰好飞到这里。” 张云霜巧笑嫣然,天真烂漫的她自然是信了杨云锋的话。文承意看着杨云锋的表情若有所思,不过并不说穿。 “对了,师姐,你和文师兄这是……”杨云锋轻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他看着张云霜兴高采烈的模样,心里反生出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张云霜便笑道:“哈哈,你还不知道吧,昨日守道师叔鸿雁传书过来,已经同意我和文师兄的婚事了。他说等他明年回来时我们俩就定亲,然后再过两三年正式成婚。我今日就是去通务宫把文师兄叫来好和爹爹商讨具体的事宜。” 这段话恰如晴天霹雳,重重打在少年心头,令他大惊失色,差点没控制住灭心剑跌下云端。“什么!”他眼中失去了光彩,脱口说道,“师姐你和文师兄要定亲了?”竟未控制住声音的大小。 眨了下眼,看着杨云锋,张云霜心生不解,问道:“云锋,你怎么了?说话这么大声?” 杨云锋虽然失魂落魄,到底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妥,立即勉强地挤出笑容,艰难地向张云霜拱手,涩声祝贺道:“那么……恭喜师姐、师兄了,愿你们……”然而“百年好合”这词却还是说不出来。 文承意看着他的神色,已经将他的心思猜中九分,不由叹气。 张云霜虽担忧杨云锋,听闻此话也经不住心里一乐,展颜笑道:“谢谢。” 杨云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伤怀,闭眼说道:“师姐,你们先去禀告师尊吧,我还要继续练习御剑飞行。” 看着杨云锋,张云霜不无担心,以为他旧伤复发,立即拦在他身前,道:“云锋,你没事吧,怎么面色这么难看……啊,难道你……”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嘴微微张大,凝视杨云锋憔悴的面容,然后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文承意,见他微微摇头,便止住欲说的话,低头轻声道,“好吧,你要小心啊。” 杨云锋点头,道:“是,谢师姐关心。”便落魄地御剑而去。 望着杨云锋在云中划出的一条细线,张云霜文承意若有所思,不由唏嘘。 御剑凌霄,漫无目的地飞着,杨云锋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快成行尸走肉了。 就在此刻,他看见前方的后山禁地,突然心有戚戚,不由自主地幻出会心令。望着会心令上的花纹,他心道:“也许……眼不见心不烦……”便打定主意,向着禁地飞去。 “诶!”禁地中清冷的白衣女子幽幽一叹,手上的雨滴应声而碎,“痴儿!” 章四十二:复仇 两年后,明月高悬。 渝州合阳城,冷绝帮总坛斜月堂。 五个青年并排而立,凝视前方高大的堂门,面色凝重。 “三年了。”其中一个十五岁上下的青年长叹一声,低语说道,“终于要手刃仇敌,心里真是滋味万千。”眼中透出分对过往的怀念。 闻言他身边一个青边白衣的少女亦是叹口气,明亮的眸子看着他,用清脆的声音低语道:“锋哥哥,我心亦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这青年便是杨云锋,少女则是阮心秋,除此之外其余三人分别是张云霜司空威沈岁寒,皆是替杨家阮家报仇而来。 听见二人的对话,沈岁寒微微摇头。平视前方,他大声说道:“大地当前,勿作多想!” 杨云锋阮心秋点头。 便闻一阵呐喊声,数十个冷绝帮的弟子手持火把,簇拥着两个大汉走了出来。为首的大汉身高八尺,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颇为粗豪;他身旁另一个大汉则不如他健壮,却目露精光,想来应是智谋过人。 杨云锋一眼就认出这两人的身份,“陈鲧,陈鲤,还记得我吗?”他目中透出分深深的仇恨,大声问道。 见面前只有五人,陈鲧冷冷一笑。“原来是杨家的公子哥,哈哈,你竟然还敢来冷绝帮撒野!嫌自己活腻了吗?”他大声说道,眼中透出分轻蔑。 陈鲤好歹是读过书的人,比陈鲧要冷静一点。他见杨云锋五人敢来堂前,想到他们必是有什么足以与冷绝帮抗衡的手段,便多了分谨慎。不过片刻后他看对面这五人不过是十多岁的青年,心想他们干不成什么事,而自己这方又有如此多的人,于是亦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了。冷冷一笑,他出口向杨云锋威胁道:“杨云锋,只要你把《灭心剑谱》交出来,我便让你们全身而退,否则我叫你死无全尸!” “就凭你?”杨云锋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还不配我出手!快去将你们帮主冷心寒叫出来,否则小心我们把你这总坛给拆了!” “好大的口气,让我来会会你!”陈鲧恶狠狠笑一声,手上“哗”地幻出一把大砍刀,“呼呼”两声向杨云锋看来。 杨云锋早知陈鲧是塞北烈刀门弃徒,见他露出一手法术并不奇怪。“来吧!”双手握拳,杨云锋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竟欲图一拳接住砍刀的来势。 陈鲧见杨云锋徒手迎击,心里暗笑他年轻气盛狂妄自大,随即将一股真元注入刀中,想一击将杨云锋手砍断,立威。 谁知就在拳刀相击的刹那,一道淡淡的幻影首先迎了上来,拍打在刀刃上,竟将刀上大部分的力道卸去。陈鲧作战经验丰富,见状虽略微吃惊,却并未有丝毫迟疑,反继续注入真元。“就是这点力道,也足以把你这小子手砍断!”他恶狠狠想着,刀刃便已砍在杨云锋手上。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陈鲧只觉大刀砸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巨大的力道反弹过来,即便经刀身的传导卸去大部分,依然令他手臂发麻。 杨云锋趁机化拳为掌,对着陈鲧胸口打去。陈鲧料到杨云锋会突袭自己,见识到杨云锋厉害的他不敢托大,疾速侧身,方险险避过杨云锋的掌势。 看着杨云锋的手掌从距自己胸口不足半寸外划过,陈鲧面色陡然一黯。他果断抽刀而回,扬起一道刀气,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倒没有料到对方会有如此一手,匆忙抽手护在胸前,硬生生接下这道刀气。 杨云锋身体虽经天狐琉璃诀的淬炼强横无比,却还是经不住这份大力的进攻。他只觉胸口一疼,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 陈鲧已经看出杨云锋道行并不比自己低多少,不敢托大,退回到陈鲤身边。 杨云锋亦后退两步,取出疗伤丹药服下。 “锋哥哥,没事吧!”阮心秋扶住他,关切地问道。 杨云锋微微摇头,悄悄对身边五人说道:“陈鲧道行犹在我之上,若不是他开始时托大没防备我会放出天狐虚神诀,我手定被他的刀砍断。” 听着杨云锋的话,阮心秋略有些担心,瞧了眼陈鲤,道:“陈鲤的道行似乎还在陈鲧之上,我们在人数上又出于劣势,该怎么办?”他们本以为整个冷绝帮只有帮主冷心寒算高手,谁知面前这二人的实力就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会非常棘手。 杨云锋却若有所思,嘴角露出分略显奸诈的笑容,不语。 倒是沈岁寒阔步走上前,看着陈鲤,大声说道:“陈鲧,有种和我来对上两招!” 陈鲧正要回话,却被陈鲤阻止。“这位少仙怎么称呼?”他见沈岁寒面生,便问道。 沈岁寒冷冷道:“沈岁寒!” “好,就让我来会会你!”陈鲧微微一笑,手上幻出柄长剑,“呼”的一声发出道剑气,向沈岁寒攻去。他是剑道宗的弟子,专修剑气,剑气上的修为不低。 沈岁寒也擅长剑气之法,眼见对方攻来亦迅速幻出七尺青锋,发出道剑气,与陈鲤的剑气打在一起,轰然炸裂,看样子竟不分伯仲。 阮心秋看着二人,关心自己师兄,她心里微微有些担忧。 却见二人剑气如虹,各种绚烂的剑气法术不断发出,美丽非凡。只闻一阵金石铿鸣之声,二人的战斗已经渐渐陷入胶着,显然他们道行不相上下,一时谁也制不住对方。 “师兄……”看着渐渐陷于下风的沈岁寒,阮心秋心里愈加紧张,额头微蹙,煞是动人。此刻她已经十四岁,出落得倒是美丽,望一眼即让人难以移开眼。杨云锋平时只把她当妹妹看,这几日倒从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此时微微瞧了她一眼,竟暗暗心惊。他立即意识到不妥,将目光移到激斗中的沈岁寒陈鲤身上,面色又渐渐沉下来。沈岁寒的道行竟远胜自己,杨云锋自忖与之相斗自己只有两成胜算。偏偏这陈鲤道行还超出沈岁寒一点,远超杨云锋预计。杨云锋立时觉得现在的情况非常棘手,仅仅是副帮主的陈氏兄弟修为就如此高,那冷心寒的修为会是怎样?不言而喻。 难怪雁北飞这样修为高深的人,也会死在冷心寒手中。 杨云锋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必胜的信心了。他紧紧捏住手,摇头,抛去这些杂念,然后环视四周,注意到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皆集中在沈岁寒陈鲤身上,都放松了警惕,“这倒是个好机会。”一个念头缓缓从他心底生出。 他悄悄幻出灭心剑,用神识锁住陈鲧,脚上突然发力,运使这两年从明汐那儿学会的身法天狐神行诀,隐匿自己身形,悄然向陈鲧攻去。 直到杨云锋接近陈鲧的那一刻,对方才意识到危险,急忙挥刀防守。 杨云锋冷冷一笑,身形突然暴涨,竟幻出一道高达丈许的狐形虚影,出爪向陈鲧抓去。 天狐虚神诀! 陈鲧冷不防这一招,被虚影狠狠抓中,只觉一道大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压迫身体,几乎要将自己碾成碎片。 见一击得手,杨云锋面上大喜,暗运真元加重虚影攻击的力道。然而陈鲧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也算身经百战的人了,见状并不慌张,口中飞快念出一道口诀,便见数道罡风从他身体上散发而出,迅速扩散,竟将虚影合拢的爪缓缓撑开。 杨云锋见状立即收回虚影,持剑进攻陈鲧。只见灭心剑上光芒大盛,涛涛血水随之幻出,铺天盖地,向陈鲧袭去。 正是噬心绝灭。 面对这滔天血水陈鲧丝毫不惧。他持刀,携带巨大的威势向杨云锋迎去。 一时血水滚滚,将二人淹没,只听见其中刀剑相击之声,谁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陈鲤却是与陈鲧血脉相通。他眼角余光看着那血红的一片,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接导致他出剑的速度慢上半分。 便是这个疏忽被沈岁寒抓住,他迅速幻出四道剑气,接连不断向陈鲤攻去。陈鲤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挥剑抵挡。可惜先机尽失,他一下落于下风,只能堪堪防守,眼见就要被沈岁寒打败。 谁知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他手持长剑,从空而降,一剑打在裹挟杨云锋与陈鲧的血水上,竟硬生生将血水打散! “啊!”杨云锋本来占尽上风,不出十剑便能将陈鲧制服,谁料由灭心剑幻化而出的血水与他心脉相连,血色遭打散,他心脉如遭受重击,“啊”了一声,倒飞而出,看来是受了不轻的伤。 “云锋!”张云霜大叫一声,一跃而起,将杨云锋揽入怀中,然后回到地上,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担心不已。杨云锋轻吸一口气,艰难站起,然后不无忧虑地望向沈岁寒与陈鲤。 果然,那黑衣人猛然挥剑,趁沈岁寒不备,打中他要害。沈岁寒惊呼一声,从空中落下,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以手撑地,亦是受伤不轻。 “你是……冷心寒!”看清黑衣人的面目,杨云锋惊呼一声,眼里透出分深深的恨意。 “呵呵,杨云锋,没想到你真的送死来了!” “死的人是你!” 章四十三:还不束手就擒 冷心寒嘴角一丝浓浓的笑意,打量杨云锋上下,“啧啧”两声,摇头道:“这么好的资质死在这里,真是可惜啊!” 杨云锋面色阴冷,握着灭心剑的手不住颤抖。他凝视冷心寒,齿间溢出一句话:“冷心寒,我说过,死的人,是你!” 冷心寒仰头大笑一声,轻蔑地说道:“在我面前说过这句话的人不下一千,不过,他们都死了!” 杨云锋懒得和他废话。此时在刚服下的药物的帮助下他伤势已经止住,真元也恢复了七八分,估摸着可以和冷心寒一战后他低声对周围四人说道:“一起上,干掉他!” 谁知他这话刚出口冷心寒便大笑道:“哈哈,一起上?只怕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兄弟们,他们不过五人,你们一起上,谁杀掉或俘虏他们中的一个,赏黄金百两,升为堂主!对了,不要杀杨云锋,留他还有用!” 他这话刚出口,方才已经从四方赶来的超过两百的冷绝帮弟子纷纷抄起武器,如看着美味一般看着五人,个个跃跃欲试。只是他们明白这五人道行高超,随手就能将自己灭掉,不敢轻易冒险。 “乌合之众。”看着这些人的表情,杨云锋冷冷一笑,眼里透出分杀气,望向冷心寒,道,“冷帮主只怕要失望了。赵总兵,出来吧!”话落他手上幻出一个信炮,疾速冲上天空,划出一条漂亮的轨迹,然后绚丽绽开。 便见远方火光冲天,一阵阵呐喊声传来,震耳欲聋。 冷绝帮帮众纷纷愕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冷心寒面色一沉,凝视杨云锋,目中透出分郑重。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马嘶,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披坚执锐,奔腾而来,向着人群大喝一声:“让开!” 这些帮众哪见过这样气质的人,见状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 骏马便奔至杨云锋五人身边。这将军便跃了下来,竟对着司空威隆重一拜。 冷心寒认出这人的身份,面色更加阴沉。“赵总兵,你这什么意思?我冷绝帮早已与官府达成协定互不干涉,难道你要破坏协定!”他沉声质问道。 这个赵总兵已经起身,冷冷瞧着冷心寒,傲然说道:“冷帮主,我是军人,你与合阳府达成什么协定,与我无关,我只管执行上面的命令罢了!” “上面?”冷心寒眼睑跳了下,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冷帮主,恐怕你还不知道我这司空师弟是什么来历吧。”杨云锋便上前一步,冷冷说道,“我这就告诉你,司空师弟是当朝三皇子!” 他话音刚落,司空威便随手幻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面上的稚气一扫而光,沉声说道:“见此令,还不下跪!” 赵总兵立即跪下,山呼:“三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冷心寒及冷绝帮的帮众立即愣住了,他们完全没料到眼前这个只有十四岁上下的少年竟然是皇室的人。口中一阵苦涩,冷心寒只得咬牙,向着赵总兵问道:“赵总兵,你带这么多人马来,是想要干什么?”他道行不低,已经通过神识发现赵总兵此次一口气竟带了两千训练有素的士兵前来。他自己修为虽高,然而在这么多士兵围追堵截之下也只有惨死的分――即便自己能够逃脱,整个冷绝帮恐怕也会被一网打尽。想至此,他心里漫上一阵寒意,这句话脱口而出。其实他已猜到赵总兵来的目的,如此问只是想确认而已――或许还抱有一丝侥幸。 闻言赵总兵面无表情地从袖中取出一卷金黄棉帛,当众说道:“冷心寒及冷绝帮帮众接旨!” 竟然是圣旨! 冷心寒颤颤巍巍跪下,低头,略显不甘地说道:“草民……接旨。” 赵总兵便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渝州冷心寒,尔目无王法,勾结刁民,为非作歹,祸害一方。现朕令赵总兵捉拿你回京!钦此!” 话落,赵总兵面色猛然一变,对冷心寒说道:“冷心寒,你还不束手就擒!” 听见圣旨的内容和赵总兵的话,冷心寒心里突生一股愤懑,他抬头一笑,豁然起身,大喝道:“狗皇帝,要捉拿我,可不是这么轻松的!”便毫无征兆地抽剑向赵总兵刺去! “赵总兵小心!”杨云锋见状大喊一声,随手丢出一道法术,在赵总兵面前结出道太极图案。冷心寒这一剑刺中太极图案,虽然将其打得粉碎,却因此速度大降,正好让赵总兵有足够时间取出佩剑挡住冷心寒的进攻。 见状杨云锋等五人便同时持剑向冷心寒攻去。 冷心寒见自己腹背受敌,冷哼一声,身形突然一变,弹指间便已退后十步,抓起陈氏兄弟飞入斜月堂内。 “可恶!不能让他们逃了!”杨云锋大叫一声,顾不得其他,竟一跃而起,同样飞入斜月堂,向冷心寒追去。 “锋哥哥!”见杨云锋如此举动,阮心秋想起自己父母的死,同样奋不顾身地追了过去。 倒是张云霜司空威沈岁寒见状愣住,没有及时跟上,眨眼后便已看不见几人身影。 “师妹!”沈岁寒刚反应过来,心忧阮心秋安危,正要追去,却见三个冷绝帮弟子挡在自己身前。一股怒气猛然冲上心头,他大吼一声:“你们这群杂碎,给我滚开。”竟幻成一条巨大银色长龙,扑过去,直接把三人撕成碎片,然后疾速冲入斜月堂内。 这陡然的变故令四周的人都怔住了。“果然不愧为传说中的‘凌云骄龙’,凌云派第一少仙,招式这么绚烂……”赵总兵喃喃道。 “哎呀!”张云霜总算反应过来,下意识拍了下司空威,“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便擎起仙剑流萤,向沈岁寒追去。 “啊,轻点……师姐,等等!”司空威大叫一声,见张云霜远去,也幻出仙剑追了上去。 “原来三皇子法力也不差啊!”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赵总兵喃喃道,眼里透出分羡慕。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同样愣住的冷绝帮帮众,收起吃惊的表情,冷冷一笑,突然举剑,大喝道:“全军听令,杀!一个不留!” 章四十四:迷阵 杨云锋跃入斜月堂内,看见冷心寒远去的背影,心里怒火更盛。他疾速御剑追去,转眼就穿过前堂,不知不觉中进入后院里。 然而当他飞入后院片刻后便觉脑中出现一阵越来越强烈的眩晕,一时真元大乱,灭心剑控制不住,竟连人带剑跌落下去。 “啊!”饶是他身体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强度远超常人,这么高距离落下去依然让他身体疼痛万分。 “锋哥哥!”阮心秋比杨云锋冷静许多,进入后院时控制住平衡,顺利落在地上,收起冰心剑,连忙奔到杨云锋身边,扶起他,关怀之意不言而喻。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向阮心秋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然后向四下看去,却见整个后院分明是片面积广阔的花园,其中草木繁盛,流水潺潺,轻烟笼罩,如诗如画,美丽非凡,看得出院主是一个颇有情趣的人。只是不见那冷心寒三人的身影,恐怕已逃走或者隐匿在哪个角落。 凝望这片本来十分美丽的景象中,杨云锋却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他与阮心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迷阵。” 他们所处的后院,分明就是倚仗这草木烟雾而成的迷阵,方才杨云锋一个不察从空中跌落,想必也是迷阵扰乱心神的缘故。 “可恶!”紧紧把手捏住,杨云锋恨恨说道,“看来那冷心寒是要用这迷阵把我们困住,然后趁机逃脱。” 阮心秋却摇头,目露警惕,轻声说道:“锋哥哥,我猜他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然后不无忧虑地向四周扫了眼,说道,“他们一直想夺你《灭心剑谱》,如果自身暂时没有什么危险的话,或许会用这迷阵将你制住,然后夺走《灭心剑谱》。” 闻言杨云锋立即警觉起来,他点头,暗暗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道:“你说得有理,冷心寒老奸巨滑,定会这么干的!” 就在他话刚落的刹那,周围突生异变,原本薄薄的烟雾突然浓厚起来,很快将院内景物拢住,片刻后杨云锋阮心秋四周便已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肉眼仅能看清两尺之外。 “锋哥哥小心!用神识探物,不要离我太远。”阮心秋轻呼一声,随即将杨云锋的手牵住。 杨云锋感受到左手手心传来的一丝冰凉的感觉,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去,正瞧见阮心秋柔若无骨的酥手,心里微微起了分波澜。 偏在此时神识中警兆突生,他顾不得其他疾速出剑向神识中探查到的对手打去。却闻一声金属相击的铿鸣声,一股巨力顺着灭心剑传来,震得杨云锋手臂发麻。“来了!”杨云锋心里说道,毫不犹豫地挥剑向对方斩去。 那人身在暗处,道行又似远高于杨云锋,面对此剑丝毫不惧,他手上捏出一道法诀,向着灭心剑推去。只见他手轻轻触碰到灭心剑剑身上,荡起点点光晕,竟带得灭心剑微微偏移,险险从他胸侧划过。 杨云锋察觉到此剑击空,心里大叫不好,下意识收剑回防。然而灭心剑之前的冲势实在太过猛烈,此刻虽用尽全力却不能将其及时地抽回。 就在这刹那,对方猛烈的一剑已经如离弦之箭,向着杨云锋胸口刺来。 杨云锋望着浓雾中透出的尖锐青锋,心里一沉。他知道以自己的身法很难躲过对方的进攻,于是咬牙,放出天狐虚神诀,希望天狐的虚影能阻挡对方一时让自己有时间侧身护住心脉。 却见此时一道白光刺穿浓雾,飞射而来,直直打在对方仙剑上,一股巨力令其进攻之势停滞。 原来是阮心秋回援来了!只见她剑诀频发,数道剑气拢住对方仙剑,对方若要继续进攻杨云锋,仙剑必然碎裂。 对方果然是身经百战的高手,见状丝毫不恋战,疾速抽剑。 然而杨云锋怎么会给他机会。只见灭心剑上红芒大盛,翻滚的血水猛然向对方绞去,目标正是那泛着荧光的仙剑。 原来杨云锋见对方身法极为玄妙,心知直接进攻他身体很可能打空,索性击向仙剑,意图毁掉对方法器。 此刻在灭心剑血水和冰心剑剑气的联合绞杀下,对方似乎只有弃剑自保一途。 然而谁知那仙剑剑身上青光一闪,仙剑去势猛然一变,竟划出一道虚影,险险避过灭心剑狂暴的进攻,然后从冰心剑强大剑气的间隙中,逃出。 “可恶!”杨云锋突然大喝一声,顾不到其他,默运会心剑法,一式剑吟冲霄,打出道强大的剑气向对方袭去。 然而这剑气的速度却远不如阮心秋的剑气,虽威力强横,却根本碰不到对手的衣袂。 于是对方就这样消失在二人的神识中。 “锋哥哥,你没事吧!”看着杨云锋变幻莫测的表情,阮心秋关切地问道。虽然二人相隔极近,她清楚看见杨云锋未受伤,却依然非常担心。 毕竟杨云锋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 杨云锋轻吸一口气,消解胸中的戾气,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然后将目光移到灭心剑剑身上,脑中再次闪过刚才发生的交战场面,心里生出深深的疑虑。 灭心剑号称神剑,威力恐怖,远在杨云锋原来那木剑之上,此自不必说。然而杨云锋却在这一日的实战发现灭心剑的缺点数不胜数,最突出的一点便是此剑剑身过于沉重,足足有四十斤,以杨云锋现今黄圣第七重的修为,御使起来依然很吃力,而吃力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作战时挥剑的速度大打折扣。方才杨云锋几次都有机会直取对手首级,却总是漫上一拍,让对方肆无忌惮进攻之后全身而退。 若说灭心剑的问题紧紧是太过沉重速度太慢,对杨云锋而言还并不算太严重。毕竟他是会心宫弟子,而会心剑法最大的特点就是轻盈灵动,迅捷如风,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克服出剑速度慢的缺点。 然而灭心剑还有一个相当严重的缺点,就是在御使灭心剑途中,除灭心剑法以及明汐传授的某些法术外,大多数法术的效用都会大打折扣,现在杨云锋甚至无法使出会心剑法一成的威力。这个缺点很早就被发现,杨云锋平日里练习会心剑法都是使用禁地里随处可见的枯枝。 然而灭心剑可是当年天极宗倾一宗之力炼制的神器,炼剑之人又是百年难遇之奇才,如此这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缺点?杨云锋不由陷入沉思。“早知如此,就该去问问明汐师父。”他如是想着,轻轻叹口气,看向阮心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左手还被阮心秋握着。 虽然二人幼时亲密无间,远比此亲昵的动作也没少做,不过此刻毕竟已经长大,也要顾得些男女间的禁忌,于是杨云锋装作漫不经心地将手抽出,然后凝视四周,开始思考怎么从迷阵中出去。 阮心秋见状也意识到方才的动作有些不妥,面上微微发红,又突然觉得杨云锋和自己已经非常疏远了,不由心生落寞,轻轻叹口气。“锋哥哥,你是在想怎么出去吗?”她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点头,道:“百思不得其解。”他对奇门之术毫无了解,面对这亦真亦幻的迷阵自然没有任何方法。 闻言阮心秋便道:“我看这迷阵不简单,似暗含周易之数,恐怕不好破除。不过任何阵法都有阵眼,我们只要小心探查,总能将其破解的。” 杨云锋点头,便依言放出神识向浓雾中扫去。 然而就在这刹那间,神识中警兆陡生,杨云锋面色微变,灭心剑果断向身后挥去! 章四十五:激战 就在这刹那间,一道无形的剑气划破长空,“噔”的一声打在杨云锋灭心剑上,震得四周浓雾一阵翻卷。“是陈鲤,秋妹当心,他们三个要一起上了!”杨云锋大叫一声,顺手将阮心秋手臂挽住,腾空而起。 “呼呼!”只闻一阵破空声,杨云锋阮心秋方才落身的地方竟然一口气划过十多道剑气。阮心秋一时未有察觉,若不是杨云锋及时将她拉上天空,恐怕会受伤不轻。 就在杨云锋腾身的时候,一柄巨大的砍刀穿透云雾,直直向杨云锋头顶砍来。杨云锋躲闪不及,挥剑挡去。只听“铿”的一声,刀剑相击,灭心剑剑身剧烈颤抖,差点从杨云锋手里脱离而去。 “锋哥哥小心!”见状阮心秋疾速挥剑向持刀之人击去。 杨云锋亦心有灵犀地发力,幻出血水进攻对方的砍刀。 那人自然就是三人中最善使刀的陈鲧。他天生神力,此刻即便在阮心秋杨云锋联手的进攻下也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只见砍刀压着两柄传说中的神剑竟然不落下风。杨云锋暗暗心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猛地运使天狐虚神诀幻出虚影突袭陈鲧。 “啊!”饶是陈鲧身强力壮,也经受不住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被直接打飞,落在地上冷哼一声,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看来一时是不能再来与二人为敌。 沉吸一口气,杨云锋再度拉住阮心秋手,猛地一沉,落到地上,又躲过陈鲤一连串剑气的进攻。就在此时,一柄七尺青锋豁然穿透层层迷雾,向杨云锋胸口袭来。 杨云锋早料到冷心寒会有如此动作,灭心剑高高扬起,幻出万丈血水,如桀骜的野兽,咆哮着向青锋绞去。 与此同时,阮心秋也挥剑迎了上来,二人一前一后,眨眼间便已和冷心寒冷兵相接。 冷心寒道行虽高,却不足以同时与两人为敌,手上青锋与对方一相接便不恋战抽身而退。 杨云锋岂能让他离开,立即踏上天狐神行诀,正要追去。谁知此时一阵破空之声又传来,堪堪将他追击的路线封住了。 沉吸一口气,回想三人攻击的过程,杨云锋立即用传音入密对阮心秋说道:“他们这只是在试探,恐怕马上就会联手向我们攻来,得小心!” 阮心秋点头,贝齿咬住下唇,手紧握冰心剑,做好迎敌的准备。 这时,只闻风声大起,迷阵中的破空之声突生,细细听去,竟似有人闯入阵中,向这方向接近。 阮心秋听这声音十分熟悉,面上一喜,道:“大师兄过来了!”接着放声喊道:“大师兄,我们在这里!” 杨云锋却大叫不好,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口,道:“秋妹,不要说出来!” 阮心秋面色微变,不解道:“锋哥哥,为什么?” 杨云锋便道:“冷心寒既要围攻我们,自然会在附近布下重重机关困住支援的人。你这样将我们的方位透露给沈师兄,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何况这阵法玄妙,你说出的话听在他耳中也不一定会让他正确判断我们的位置。” 果然,远处传来一阵龙吟,还携带着阵阵刀枪铿鸣,“师妹……可恶,小人!”显然沈岁寒也被人困住了。 听见沈岁寒的声音,阮心秋不由心生担忧,低眉自问道:“这可这么办?” 杨云锋眼中现出分果断,道:“走,去找阵眼!”便持剑向前走去。 谁知此时耳畔青丝突然没来由地胡乱飞舞。杨云锋心里一震,灭心剑上光芒立即大盛,随手挥去,荡起漫天血水,堪堪拦住数道袭来的剑气。杨云锋沉吸口气,身形突变,一个上挑正好将冷心寒进攻阮心秋的一剑挑飞。 “啊!”阮心秋惊呼一声,竟向前跌倒。 “秋妹!”看见阮心秋腿上的一条血痕,杨云锋心叫不好,招式陡然乱了,一个不小心,被冷心寒仙剑击中肋下,一道血线飞出。他惊呼一声,重重挥剑,逼退冷心寒,自己却又挨了陈鲤三道剑气,再也支撑不下,倒地。 “锋哥哥,你没事吧!”阮心秋关切地看着杨云锋身上的伤,紧张地问道,面上满是关心。 “我受伤不重,你呢?”杨云锋虽然这么问着,精力却全集中在冷心寒身上,时刻防备着他的偷袭。 谁知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怒喝,一道青光四射而出,铺天盖地,夺目绚烂。“有人突破了!”杨云锋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面上不由一喜。这青光显然是沈岁寒境界突破发出的,他的道行本来就只比陈鲤低一线,如今突破修为恐怕已经能与冷心寒比肩。只要他能及时赶来与自己回合,至少不用再惧冷心寒等三人的围攻。 果然,看见这阵青光冷心寒没有再度进攻,沉默了片刻。杨云锋见陈鲤没趁机向自己发出剑气,便猜到冷心寒是在令陈鲤去拦住沈岁寒。 不管如何,没了陈鲤的偷袭,自己和阮心秋的压力都小了很多。趁着冷心寒还没有攻来的这段时间,杨云锋迅速吞下一枚丹药,然后挥剑发出一道剑气去试探冷心寒。 却闻一阵破空之声,冷心寒竟还了杨云锋一道剑气。杨云锋果断用灭心剑挡住剑气,然后忍痛站起,再度挥剑向冷心寒的方向攻去。 与此同时阮心秋也封住腿上的伤口,持剑进攻冷心寒。 杨云锋阮心秋身上都有伤,招式步伐都大不如前,联手进攻却也只能堪堪和冷心寒战成平手。 杨云锋只觉体内真元一分分消耗,估摸着再过不了多时真元便会消耗殆尽,而对方道行高自己很多,再这么耗下去对自己很不利,心里不禁有些焦躁。也就在这一刻,心乱的他不小心暴露了一个破绽。冷心寒何等厉害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剑华飞舞,转瞬间剑尖便已绕过灭心剑向杨云锋胸口击来。 眼看杨云锋就要被击中,阮心秋面色大变,惊呼一声“锋哥哥”,便奋不顾身挥剑向冷心寒仙剑挡去。 然而她还是慢了半刻,冷心寒七尺青锋没入杨云锋胸口,带起一滩鲜血,飞溅而起,触目惊心。 “啊!”杨云锋胸口剧痛,大叫一声,奋力挥剑,向冷心寒打去。 就在这一刻,他的鲜血正好溅在灭心剑与冰心剑之上,双剑便隐隐有丝共鸣,剑光暴涨,融成一道闪亮的光芒,向冷心寒绞去! 章四十六:落渊 红白夹杂的光芒,恍若天际璀璨的流星,暴烈地划过浓厚的迷雾,卷起一阵罡风,“铿”的一声打在冷心寒七尺青锋上。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痕,出现在剑身上,却以迅若惊雷的速度扩散开去,弹指间已横穿剑身。“咯~”,剑分两段,竟被这光芒生生绞断! 双剑之间微弱的联系,被杨云锋的鲜血唤醒,发出通天贯地的一式,直要取冷心寒性命。若非冷心寒反应迅速弃剑保命,恐怕早就被击穿,一命呜呼了。 然而杨云锋被对方一剑穿胸,受伤匪浅,发出这么一式却再也无力气继续进攻。倒在地上,用手捂住胸上的伤口,大口喘气,面色苍白至极。 “锋哥哥!”见杨云锋一身破碎的衣衫被鲜血染成妖艳般的殷红,阮心秋心里一急,顾不到冷心寒,一把扶住杨云锋,疾速取出身上的疗伤药物,胡乱地给杨云锋服下――她也慌了。 一旁冷心寒冷冷看着二人,心里忿恨不已。他这七尺青锋名作“天灵剑”,乃是取天外陨铁铸炼而成,锋利无匹,削铁如泥,乃是他一生最挚爱的法器,不料这珍贵的仙剑竟这么在杨云锋阮心秋手中损毁,即便用巧妙的方法重新铸炼令其恢复原状,威力也定远不如从前。心爱之剑被毁,冷心寒只觉一股怒火漫上心头,发誓要将二人碎尸万段!所以他手上真元凝聚,一拳奋力向重伤的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虽然一直注意着冷心寒的举动,然而自己已经非常虚弱,面对此拳毫无反抗之力。眼看就要被击中,阮心秋娇喝一声,冰心剑上光芒大盛,横扫而来,险险接住冷心寒的这拳。 冷心寒这拳是何等威力,阮心秋一个弱女子拼尽全力用剑接上去倍感吃力,差点让冰心剑离手而去。 被对方拦住,冷心寒略微一愣,立即变拳为爪,死死抓住冰心剑,奋力一拉,直接将阮心秋拉向自己,借着一腿扫去,正中阮心秋膝盖。 “啊!”之前腿部的伤势受此一扫再度复发,阮心秋只觉一阵头晕眼花,支持不住倒下,手里却仍死死抓住冰心剑。 冷心寒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顽强,身形明显一滞,也就在这刻,杨云锋手上幻出一张符纸,闪烁着真元光华向他打去。只闻“轰”的一声,冷心寒防不住符纸里强大的火行法术攻击,放开冰心剑,向后急退。即便如此,一身黑影依然被引燃,在迷雾中显得各位刺眼。 咬牙,冷心寒破掉符纸中的法术,再恨恨灭掉身上的火焰,然后双目放出阴森光芒,正要再度向二人发难,谁料一道刺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整个迷阵中随即挂起一道道狂风,一时间迷雾纷纷被吹散,露出院内的草木山石。 冷心寒大骇,这迷阵竟然叫人破掉了。 “可恶!”冷心寒冷哼一声,眼角余光瞄到远处激斗中的陈鲤沈岁寒,见陈鲤远远落于下风,心知自己再不去救援就可能陷入诸人的围攻,于是下定决心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也不见他如何施法,这布袋就鼓胀起来,然后飞上天空,袋口正对着杨云锋阮心秋。 “轰!”只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二人所处的平地龟裂开来,露出一条不见底的深渊,刹那之间布袋中猛烈地喷射出巨大水柱,咆哮着向杨云锋阮心秋而来。 杨云锋阮心秋都有伤在身,此时虽能防备对方近身强攻,却对这水柱毫无应对之措,甚至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秋妹,抓紧我,不要被冲散了!”杨云锋大喝一声,一手紧紧将阮心秋握住,下意识将她揽入怀中。 下一刻,滔滔碧水已经将二人吞没。 杨云锋浴血的身体,在波涛中上下起伏,转眼间已经随水势卷入一片漆黑中。 冥冥中,似乎听见一声怒喝:“师妹!” 杨云锋头脑昏沉沉的,此时此刻惟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吗?” 然而阮心秋的声音却在此刻传入他耳中:“锋哥哥……” 他这才想到阮心秋还在自己怀中,面上出现点点温和的笑容,心里又重燃斗志:“不行,大仇未报,我不能死!” 刹那间,只闻“扑通”一声,二人竟同时跌入一潭深不见底的地下幽泉中。 到底还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杨云锋痛呼一声,在水中昏迷过去。 “师妹!”怒喝一声,沈岁寒双目充血,一股绝望漫上心头,刹那间竟化成一条长龙,携无上威势,咆哮向着那道裂缝冲去,一头栽下。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已经闭合的地面。剧烈的气流乱舞,在一块被波涛湿润的土地上留下深达三丈的大坑。 沈岁寒绝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胸中陡然升起一阵悲哀和愤恨,他双手握紧,回身看着冷心寒与陈氏兄弟,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我要让你们三个,给师妹殉葬!” 刹那间一道华丽的光芒穿透长空,疾速袭向冷心寒。饶是冷心寒道行高深,也防守不住,被打出十丈,撞在一颗高树上,眼前一黑,吐出口黑血来。 愤怒中的凌云骄龙,恐怖至斯。 而此刻随着迷雾的散去张云霜司空威等人都看见这里的情况,于是同时向这里追来,眼见就要形成围攻之势。 见形势不妙冷心寒恨恨咬牙,对陈氏兄弟说道:“走!”便腾身而起,看样子是要逃跑。 “想走?”沈岁寒已经接近疯狂,手上仙剑光芒大盛,眨眼间数十道剑气陡然发出,将对手的去路全部封死,然后出剑绞杀,看来真要置他于死地。 谁料冷心寒竟然毫不避让,用肉身向剑气迎去,眨眼间他一身黑衣全部粉碎,露出布满血痕的身体,触目惊心。 沈岁寒一时竟无法追上。 冷心寒趁机扔出一枚发黄的符纸,高呼一声:“去!”只见光芒一闪,三人同时消失。看来这符纸也是如乾坤符一般的转移符。 天地间,再也望不见三人的身影。 望着漆黑的夜空,一阵悲愤袭上沈岁寒胸口,他只觉心里寒到极点,人生仿佛失去意义,眼前一黑,吐出口鲜血,便昏迷过去,人事不省。 合阳城郊,夜色凄迷。 冷心寒喘着粗气,虚弱地望着眼前平坦的涪水,眼中浮现出一分恨意。他稳定混乱的真元,然后招呼陈氏兄弟向涪水走去。 他没走多远,步伐就戛然而止。 一个年轻道士伫立在江畔,一袭墨色道袍随风而舞,出尘忘情。 “你是谁?要干什么?”冷心寒望着这个小道士,暗暗警惕。他的神识竟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小道士的道行远胜于他。 年轻道士洒然一笑,轻声道:“凌云派,皋基真人师尊座下,三弟子,浩然。” 章四十七:地底 “嘀~嗒~” 传说上古时代,盘古支撑天地,力竭而死,眼化作日月,发化作星辰,于是世间始有昼夜交替,四季更迭。从此黑暗退避,人间有了光和热,便有了万物的繁盛,天道的往复不息。 然而潮湿幽深的地底深处,常年不得日月照耀,光明好似自开天辟地以来就从未光顾过。 黑暗,刺入骨髓的黑暗。 杨云锋,只觉好冷,这冰寒深入骨髓,侵入神识,仿若整个人,都成了冰块。 比身体,还要冷的,是人心,是在感情上深深的绝望。 他悠然醒来,身体微微一动,便感到阵剧痛。他“呀”了一声,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惟有无法忍受的疼,冲击着心神。 他闭上双目,暗暗运使真元探查全身,发现自己经脉还算完整,只是部分脏腑受损严重,倒也无大碍,于是微微松了口气。 他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自己好像被水柱冲入突然裂开的大地里,落到一潭清水中,然后就人事不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摇摇头,发现自己正躺在那水潭前,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新的衣衫,质感不算很好,却还合身。“青边白衣……秋妹!”他轻呼一声,下意识向身畔看去,借着水潭微光看见正闭目养神的阮心秋。 她也换上身新的青边白衣,样式与原来的衣衫不同,甚为宽松,露出一大片欺霜胜雪的肌肤,加上几滴晶莹的水珠,望上去竟让人有些浮想翩翩。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扫去心中的杂念,正要召出灭心剑,这才发现灭心剑不在身边,神识中与灭心剑的一丝联系也断了,立即骇然。他与灭心剑心意相通,此时竟感受不到灭心剑的存在,就似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别提有多难受。 “锋哥哥,你醒了。”缓缓睁眼,凝望杨云锋,阮心秋面上勉强挤出丝笑意,却掩饰不了心中的担忧。 杨云锋微微点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衫,道:“这衣服是你替我穿上的。” 阮心秋点头,道:“我们跌入水潭中,我看你昏迷过去了,就奋力将你扶到这里,又见你衣服都碎了,于是替你换上套新衣服……这本是为我行走江湖需要女扮男装的时候准备的,没想到穿在你身上还合身。”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脸上却出现淡淡的红晕。虽然和杨云锋两小无猜,但她毕竟不是懵懂的孩童了,替杨云锋换衣难免也会有些羞怯。 好在这地底光线不怎么好,她这分表情杨云锋是看不见。“对了,秋妹,你有看见我的灭心剑吗?”杨云锋向阮心秋问道,焦急之意溢于言表。 阮心秋沉吟片刻,道:“我见灭心剑和那冷心寒的断剑同时落入水潭中,不见踪影,自己却没多余的力气下去打捞……对不起,锋哥哥。”说这话时声音渐渐放轻,带有分自责。 既然已经知道灭心剑的去向,杨云锋心里的石头便落地,轻松不少。不过为什么会失去灭心剑上心神的联系?他尚有些疑惑,但这可以慢慢去寻找答案,他倒也不是特别着急。徐徐舒气,他对阮心秋说道:“秋妹,你的伤还好吗?不碍事吧。” 阮心秋听杨云锋关心自己,心下欢喜,道:“已服下丹药,不碍事。倒是锋哥哥你伤得不轻,怎么样,现在可好?” 杨云锋身体微微一动,立觉身上一阵疼痛,不由轻呼一声“呀”。“伤得还是有些重,得疗养些时间,看来一时是不能下水取回灭心剑了。”他轻声说道,抬头看向洞顶,发现点点水珠从中沁出,轻轻叹口气,道,“为今之计,就是得及早找到出口。师姐在上面见不着我定然会担心的。”说到此,他脑海中浮现张云霜俏丽的面容,心绪不宁。 纵然过去两年在明汐处潜心修炼对张云霜的感情淡了很多,心中那缕淡淡的情思却还是割舍不掉。 却闻阮心秋幽幽一叹,道:“大师兄在上面,也会很担心吧。”想到此,面容竟有些憔悴。 “秋妹,沈师兄对你如何。”听闻阮心秋的话,杨云锋忍不住问道。 阮心秋眼中闪过一丝信服,道:“大师兄对我很好啊,什么好的都给我,就是我犯的错也替我抗……更重要的是他修为精湛,大受师尊他们器重,在门内的威信更是无人可比,有他护着,没人敢欺负我……要是我有他那么厉害就好了……”说着脸上又多分羡慕、崇拜。 看着阮心秋的神情,杨云锋既是欣慰,又是羡慕,要是张云霜能这样对自己就好。他重重摇头,抛去杂念,然后想到现在的处境,深吸一口气,忍痛,猛然起身,却不料一个趔趄,再度跌倒。 “锋哥哥,你没事吧!”见状阮心秋惊呼一声,伸手将他扶住,“你不要乱动,否则牵动伤势对你大大不好。” 杨云锋摇头,道:“我只是想向四周查探一下,看有没有出口。” 阮心秋缓缓扶他坐下,面有忧色,摇头道:“不用查探了,方才我看了下,这就是一个封闭的洞穴,没有出路。” 杨云锋心道:“秋妹心思缜密,既然她无法找到出口,我就更不能了。”想到此,神色不由一黯,又想:“难道说没有出口?”他立即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洞穴分明是冷心寒很早以前就发现的,若无出口他是怎样出去的?只怕有什么机关,藏在暗处,阮心秋一时发现不了,所以束手无策。想至此,他微微心安,抬头向上望去,却正好瞧见水光映照下疾速滴落的水珠,思考片刻,立即激动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这里既然有水,肯定得有流入的水道,而这水道很可能通向外面,只要能将其找到,就能出去!”想到此,杨云锋身体竟没来由地生出无限精力。他沉吸一口气,望向天空,找到水滴的来源,刹那间一道惊雷从他脑海中划过,他愕然张嘴,眨了下眼,而后现出惊喜的笑容。 那里正是一块浑圆的石头,上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水膜,时而滴下水珠,划过虚空,然后打落在水面上,激起一阵绚丽的水花,再与一潭清水融为一体。 “嘀~嗒~” “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了!”他高呼一声,精神亢奋,随即强运真元,将其凝聚足部,然后豁然起身,一时竟忘记了疼痛。 他飞舞而起,疾速接近那圆石,然后伸出手,用力地按了上去。 章四十八:水潭 杨云锋腾身而起,用力向圆石摁去! …… 然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杨云锋身形不稳,“啊”的一声跌入水潭中。他身在南方,本是凫水的行家,然而此时伤重,哪有力气游水?手脚慌乱地拍几下,他便被潭水淹没,向潭底沉下去。 “锋哥哥!”阮心秋面色大变,讶异地叫出声,急忙跃入水潭中,伸手向杨云锋抓去。 然而她太过焦急,竟没把杨云锋抓稳。只见杨云锋从她手中松脱,身形不住下坠,没过多时便已在三丈外。 好在杨云锋及时镇定下来,憋住气,然后幻出明汐所赠的避水珠。只见一层淡淡的膜把他包裹起来,将潭水阻隔在膜外,一时避免了呛水窒息的危险。 见暂时安全,他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加重的伤势,低头向潭底望去,却见此潭竟深不可测,饶是自己目力极佳,也望不见底。 心陡然沉下来。 此时阮心秋已经追来,见杨云锋被避水珠保护着,心里微微宽慰,游至杨云锋身边,隔着水关切地对他问道:“锋哥哥,你没事吧?” 杨云锋微微摇头,却觉全身筋骨疼痛万分,嘴立即咧开,低呼了一声。 见杨云锋这模样,阮心秋哪放心,急忙伸手将他抓住阻止他下落之势。然而此时杨云锋却闭上了嘴,面色变得凝重,目光直直看着水下方。阮心秋见状心生疑惑,随即向潭底望去,就发现一丝光芒传了上来。 原来方才洞里水潭中透出的光亮,是这么来的。“出口!”这个词映入阮心秋脑海中,她的心不由为之一振。 杨云锋却比她谨慎些,他低声对阮心秋说道:“秋妹,我没什么力气行动,无法控制下去的速度。你将我拉住,小心地下落,我们慢慢去查探下面的情况。对了,那里可能有机关,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当心。” 阮心秋点头,纤纤素手本就将杨云锋握着,此刻稍一用力便让杨云锋徐徐向水底降下。 二人便如此警惕地向潭底探去。 却见每下降一尺,水中光亮就更盛一点,大约三四炷香之后,周身的潭水已经被映照得碧澄澄,仿若水晶宝石,瑰丽无比。 杨云锋的面色却更为凝重。 他已经隐隐瞧见潭底,心里默数着下降的距离,得出个骇人的结论。“竟然已经下降了一里!”他暗暗想道。 水潭实在太深了。 然而虽然接近潭底,他依然无法感受到灭心剑的存在,不由揪心。 就在此时,眼前的光芒更盛,二人越来越接近潭底,已经可以看见七八丈下的一层碧绿的光膜。 “秋妹,加快速度!去看看那是什么。”杨云锋大声说道,双眼凝视光膜,面色愈加凝重。 阮心秋点头,身形一变,顿时破开一条狭窄的道路,牵着杨云锋向潭底探去。 片刻后,二人已经浮于光膜之上。 只见这光膜呈弧状,上面光芒大盛,想来那碧光便是它发出的。 这光膜虽然足以遮蔽一切,然而杨云锋还是清楚地从中瞧见一丝红芒。“灭心剑!”他惊呼出声,立即认出红芒的来历,“灭心剑就在这光膜下面。”他头脑一热,就欲穿透光膜去寻找灭心剑。 阮心秋却比他冷静许多。“锋哥哥,小心点!”她手上用力,死死拽住杨云锋,阻止他这冒险的行为,“这里多有古怪,不要贸然行事。”她向来文静,这话却是厉声说出,传入杨云锋耳中竟让他微微一震,身形自然停下。 他刚才那激动之下做出的事情直接牵动身上的伤,此时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啊”了一声,面色变得煞白。“秋妹……是我冲动了。”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阮心秋,抱歉地说道。 见他痛苦的模样,阮心秋顿时明白他伤势复发,随即取出些丹药给他服下:“锋哥哥,现在好些了吗?” 灵丹妙药虽然神奇,然而这么短时间内对杨云锋的伤痛不可能有什么效果。不过杨云锋还是回答道:“好多了,不必担心我。”说罢便将目光重新移到光膜上。 阮心秋见状,知自己担心也无用,便同样向光膜瞧去。 却见光膜依然被碧光包围,没有任何变化,看来方才杨云锋的举动对其尚无影响。 而杨云锋在明明已经看见灭心剑上光芒的情况下竟然还是无法感应到灭心剑的存在,心里自然焦急万分,下意识放出神识向膜下扫去。 下一刻,他震惊了。神识竟完全无法穿透这道膜! 难怪无法感应到灭心剑的存在,原来自己与灭心剑之间的联系已经被这膜切断了。 杨云锋的鲜血融于灭心剑中,又被灭心剑认为剑主,二者之间可以用血脉相连来形容,那是这么容易被切断的?连血脉的联系都可以阻隔,这膜又岂会是凡品? 而膜上耀眼的光华,也很可能是用来遮蔽人视线,掩饰膜下物品的,若非杨云锋目力极好,恐怕是看不见灭心剑散发出的红芒。 杨云锋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光膜之后定然有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不能被他人发觉,否则不会用这么珍贵的膜来掩盖。 想至此,他心又微微有些激动。在他看来,这个神秘的洞穴就是冷心寒用以困住强敌的牢笼,机关定然设在极为隐蔽之处,常人根本无法发现。而这光膜之下的空间,不正是隐蔽到极点吗?有谁会想到水下一里处会有个藏物的空间,更何况有光膜对神识的阻隔,即便想到机关在水下也很难直接用神识将其探查到。 想至此,他深吸一口气,凝视光膜,对阮心秋说道:“秋妹,你用冰心剑去试探一下这道膜,看它会不会反抗外面来的进攻?” 阮心秋闻言照做,幻出冰心剑,小心翼翼地向光膜挑去。 谁知冰心剑竟然一下没入光膜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阮心秋面色不由大变,握剑的手也有些颤抖。 杨云锋却喜上眉梢,高兴地道:“看来这道膜只有阻隔视线神识的作用,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甚至能让我们自由通过。”话落他握紧阮心秋的手,道,“秋妹,我们向膜里面游去!” 感受到杨云锋冰冷的手上传来的力道,阮心秋微微失神,随即反应过来,点头掩饰面上的窘迫,缓缓牵引着杨云锋穿过水膜。 就在这一刹那,杨云锋突觉身边的压力大为减轻,脚下失去支撑,一个不小心便跌倒在地上。 “啊!”阮心秋同样不察,摔落在地上,惊呼一声。 这里竟然没有水!看来那膜还有避水的功能。 感觉到自己落在坚硬的土地上,杨云锋面上大喜,顾不到疼痛向四周看去,却见灭心剑竟斜插在身边,光芒大声,不由心喜,伸手将它拔出,放在手心,痴痴望着,感受着它略显凶厉的气息和那丝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联系,眼角竟有些湿润。 若不是顾忌自己伤重不敢过分动用真元,他恐怕已经持剑而舞了。 灭心剑重回杨云锋手中,光芒立即散了,看上去安详静谧,仿佛是在静静观察杨云锋的举动。杨云锋却从自己血脉与灭心剑中的联系感受到了它那分激动。 剑亦有灵。 阮心秋见着杨云锋找回自己的仙剑,心里略宽,目光落在一旁闪闪放光的两段剑身上,认出那正是冷心寒之前被自己与杨云锋联手折损的仙剑“天灵”,便将其拾起,看了两眼,便向杨云锋说道:“锋哥哥,你看这剑。” 杨云锋抬眼看去,见此剑光滑如镜,气质内敛,却又暗含杀气,锐利无比,便想起之前与冷心寒交战的场面,自忖此剑必非凡品,于是说道:“好剑。正巧之前明汐师父曾教过我几招炼器的手段,不知能不能将它复原。” 闻言阮心秋便将其递给杨云锋,道:“既然如此这剑就给锋哥哥你吧,反正我和大师兄都不会炼剑。” 杨云锋想到自己日后行走江湖不便拿着灭心剑大摇大摆引某些贪婪的人觊觎,这天灵剑看上去又蛮顺眼正好可拿来当个替代武器,于是就不推辞,伸手接过天灵剑,将其隐入虚空中。 “咦?这是什么?”他刚收起天灵剑,就注意到身旁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木盒,疑惑地说道,“难道是出去的机关。”他立即兴奋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咬牙向其走过去。 章四十九:心思 “吱~” 轻轻翻开木盒,看见其中的物品,杨云锋心里陡然一凉。 木盒中,不过是一张微微发黄的羊皮纸卷,根本没有他预想中的机关。 想来也是,这么小的木盒里怎么会有控制进出洞穴的机关? “聊胜于无吧。”虽然失落,杨云锋还是小心翼翼地取出羊皮纸卷,将其托在手中,丝毫不敢怠慢。这纸卷看上去有些年岁了,若不谨慎,恐会将其损毁,故杨云锋才如此小心。 匆匆将纸卷上的百十来字阅读完,杨云锋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纸卷上记载的是一门很简单的功法,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灭心剑谱》!”他下意识说出这四个字,沉吟片刻,再次凝视纸卷,一字不漏看过去。 “锋哥哥,怎么了?”见状阮心秋担忧地问道。 杨云锋面色凝重,放下纸卷,长叹口气,沉声说道:“这上面记载的功法似乎和灭心剑法有渊源,说不定是百年前铸炼灭心剑的前辈留下的……难怪冷心寒会不择手段夺取《灭心剑谱》,甚至……杀了我们的父母。”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分寒光,齿间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一股怒火填满胸膛。 他还不知冷心寒已经死在凌云派浩然小道士手中,此时怒火中烧,恨不得冲出洞穴将冷心寒碎尸万段。 阮心秋看着他的模样,暗暗揪心。虽然心中对冷心寒的恨不下于杨云锋,可此刻她更关心的是杨云锋,毕竟逝者已矣,身边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杨云锋却再叹口气,眼中尽是颓色,手上“呼”的窜出一丝真火,将羊皮纸卷引燃。 “锋哥哥,你这是做什么!”见状阮心秋轻呼一声,不解问道,差点动手将火灭掉。 杨云锋道:“我已将纸卷上的内容记下,不必担心。”又沉吟片刻道,“不知道这功法是否有副作用,我也不敢草率地修炼,得回山后向师尊禀告,请他定夺。” “可你也不必将它烧毁啊。”阮心秋说道。 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道:“秋妹,难道你还想让这张纸祸害天下吗?” 他这话当然有夸大的意思,但却令阮心秋想到自己逝去的父母,于是默不作声,算是认同了。 杨云锋微微叹气,道:“既然这下面什么都没有,我们就上去吧。” “好。” “等等!”杨云锋却突然想起什么,回首向那漆黑的木盒望去,眼里出现分神采,道,“羊皮纸在木盒中保存百年不毁,想必这木盒大有来历,说不定是件厉害的法宝,我先将它收下,今后或许还有用。”便伸手抓住木盒,用力一拉。 谁知他用上全力竟还不能将木盒拉开,反倒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哦……”他全身伤再次被激起,疼痛万分,竟爬不起来。然而即便如此,他眼里却闪过一丝兴奋。 阮心秋遥遥望着,揪心不已,急忙过来,扶住他。 杨云锋沉吸口气,再也不动,闭目养神,恢复元气。阮心秋之前给他服下的丹药终于发挥作用,他只觉浑身暖暖的,如沐浴在温泉中,周身孔窍尽情舒展,美妙难以言明。 药效在他经脉中扩散,约摸一炷香后他精力便恢复三成,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不少。 不过此刻他再也不敢乱动了,只微微坐起,望向木盒,兴奋之意溢于言表,激动道:“我知道了!” “锋哥哥,你还是静养吧,别多说话,看着挺揪心的。”阮心秋凝眉,担忧地看着杨云锋,只觉他太没有分寸了。 杨云锋却摇头道:“秋妹,不必担心我。我好得很!”话落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啊”了一声,差点又倒地。 “锋哥哥!”阮心秋急忙扶住他,责备道,“我说不要多说话你就是不信。” 杨云锋面色苍白,微微点头,道:“好,我不多话。不过我得告诉你那木盒很可能就是机关,你去将它拔出来,或许就能找到出去的路!”说完大喘粗气,闭目养神。 阮心秋见状面是一阵苦涩。她微微点头,却道:“你先歇息一会儿吧,养足精神我再行动。” “好。”杨云锋也觉得自己伤势太重,于是点头答应道,随即定神静思,炼化药力。 时光渐渐流逝,阮心秋呆呆看着木盒,眼角余光却瞄向入定的杨云锋,心潮如泉涌。 其实她是担心真的拔出木盒后造成剧烈的震动伤了杨云锋才没再这刻出手,否则早就行动了――她非常担心沈岁寒,也想快点出去帮自己大师兄。此时见杨云锋呼吸顺畅,微微宽心,心思便渐渐转到木盒上,几次欲伸手去将木盒拔出,却还是将这个念头生生止住了。 如此,整个水底一片狭小的空间里寂静无声,阮心秋目光渐渐移到杨云锋身上,恍惚间想起当年在合阳城里的时光,想起父母的容颜,进而想到那令自己家破人亡的冷心寒,心中油然生气一股怒火和悲哀。 想着想着,眼中又出现沈岁寒的面容,仿佛已经看见这大师兄与冷心寒战斗的画面,心里更是担忧,目中透出分凄迷,只欲冲上去将那木盒拔出。可为了杨云锋,她又不能这样去做。 在心中钦慕之人与最后的亲人之间,她不知如何抉择。 谁能料想,许多年之后,她还会面临同样的选择,只是面对的人,却变了。 而杨云锋,此刻却已经从入定中徐徐退出来。不是他已经将药力全部炼化,而是他头脑中总是出现的丝杂念扰乱了心神,令他沉不住气来。 此时此刻,他也如同阮心秋惦念沈岁寒一样惦念张云霜,担心她被冷心寒所伤。 当然,他也担心司空威。 “好了,我大概已经能行动了。”既然心绪不宁,便再也无法静心入定,杨云锋就打定主意,先出去再说,“秋妹,你去将木盒拔出吧……小心些,那机关定然不简单,说不定还另含玄机,不要疏忽大意伤了自己。”他叮嘱道。 阮心秋微微一笑,道:“知道了,锋哥哥。”说完便迫不及待伸手罩住木盒,正要将其拔出,却微微迟疑一下,回首对杨云锋莞尔一笑,说道,“锋哥哥,你也小心。” 杨云锋心里一暖,点头道:“好。” 阮心秋便深吸口气,将真元凝聚在双手上,用力一拔。 “轰!”大地竟真的震动起来。 杨云锋阮心秋大喜。 章五十:甬道 大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的薄膜光芒大盛,疾速向上推去,那一潭幽深的碧水因之上行三丈,露出潭底狰狞的巨石。 巨石缓缓向潭壁收缩,地面的抖动更加剧烈。杨云锋抬头望着因地面震动而上下起伏的光膜,差点以为它会破掉,将一潭清水倾倒下来。 若这一切真的发生,那份恐怖的威势,绝不是自己这点修为能承受的。 好在光膜足够坚韧。 巨石的收缩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等大地恢复平静时一片幽暗的甬道便已呈现在杨云锋阮心秋面前。 望着甬道中无边的黑暗,杨云锋深吸一口气,面上掩不住喜色。“难道这就是通向外部的道路?”他心里想着,身上的伤痛竟似好了般完全感受不到了。 不过激动之下他还尚存理智,并没有冲动地踏入甬道中,而是俯身拾起一枚方才从潭壁上掉落的碎石,用力向甬道里扔去。 “嗖――”如疾驰的大雁,碎石划过幽深的甬道,落在十丈外坚硬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便在这一刻,破空之声纷纷而起,杨云锋看得清楚,眼前二十丈的甬道内密密麻麻全是飞舞的箭矢,若是贸然进入甬道,八成会被扎成筛子,粉身碎骨。 见状杨云锋不惊反喜,如此严密的防守,必是用来阻止潭中人进入甬道内部的。“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防备得这么森严……多半是出口!”杨云锋如此想道,心里的肯定又深一分。 不过为难的是如何进入甬道。杨云锋若未受伤,倒也不必为此发愁,偏偏此刻有伤在身,真元不济,极难在箭矢围攻之下安稳通过甬道。 而且他看得清楚,这些箭矢分明是高人设计的,每一箭都精确地穿入对面墙壁上的孔洞中,看来是可以回收再次利用。如此,刚想出的不断扔出碎石耗尽箭矢的打算也不可能成功了。 杨云锋正发愁,随手又捡了枚碎石丢进去,却惊讶地发现这次没有箭矢射出来。 “难道是墙壁里的机关还在重新装载箭矢的缘故?”他也顾不得多想,一把拉住阮心秋,便拼命向甬道中冲去。 一时,快若疾风。 就在他奔至甬道内二十丈处的刹那,声后箭矢飞舞之声再次传来,让他毛骨悚然。算上去,自上次箭矢停歇到现在刚好二十息,看来箭矢在这一段时间的停滞是设计者有心为之。想到自己晚上片刻离开箭矢乱射的那段甬道的严重后果,杨云锋暗叫侥幸,大口喘气。 幸好阮心秋有先见之明叫他入定恢复,否则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这么快通过。饶是如此,此刻他亦觉得全身剧痛,旧伤再度复发。 忍不住,杨云锋只得再次打坐。经过刚才那番惊心动魄,他心里对张云霜的牵挂倒是淡了许多,此时入定心神极为安定,效果自然很好。 阮心秋在一旁替他护法,警惕打量四周,准备随时应付突然出现的危险。 漫长的三个时辰便这么过去了。 杨云锋徐徐睁眼,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神清气朗,身上的伤势虽仍严重,却少了八分疼痛之感,倒是好多了。他不敢耽搁,起身对阮心秋说道:“秋妹,走!” 甬道深邃,不见天日,远离水潭后更是看不见一丝光亮。杨云锋用神识警惕地打量前方道路,防范未知的危险。好在这一路颇为平静,再也没有什么阻碍。 于是杨云锋渐渐松懈,想起方才忘了取走那堪称神品的光膜,不由遗憾。好在漆黑的木盒倒是顺手拿走了,以后或许能有大作用。 那机关也不知道暗藏在哪里,杨云锋在阮心秋将木盒拔出来后才发现它下底与普通木盒没什么差别。 心里思索着,缓步前进,杨云锋突然发现什么,猛然驻足,然后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幽深的甬道尽头,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光。 这光在杨云锋看来却如此刺眼。“那就是出口!”他心下激动,血脉沸腾,脚步不由加快。阮心秋看着颇为忧心,轻声说道:“锋哥哥,慢点!”自己速度却也快了起来。 杨云锋当然不用她提醒,前进途中警惕更深。 或许是设计甬道的人对那箭矢颇为放心,于是根本不设后续的机关。杨云锋阮心秋一路上并不受阻拦,径直跑着,速度越来越快。前方的光亮随之越来越盛,片刻后眼前豁然开朗。 止步,瞧向前方,杨云锋面上的喜色凝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一身的伤痛再度袭上来,差点让他晕倒。 眼前竟是间宽阔的石室,当中摆着个青铜大鼎,四壁摆满各种兵器,之间则散乱的摆放着十多个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在石室长明灯摇晃的灯光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然而在杨云锋眼中这些光芒反而刺眼无比。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生出,他差点动手将这些物品毁掉。 好在他及时冷静下来,没有冲动做出这样的事情。 目光移到前方一面光滑的石壁上,杨云锋察觉到一丝异常。那里两排兵器架分列左右,留出片不大不小的空间,虽然石壁上毫无缝隙,却令杨云锋清楚意识到这点空白背后定然是扇通往别处的道路。 他下意识迈步前进,伸出手贴在石壁上,闭眼缓缓放出神识,立即探查到石壁后一片广阔的空间。经历了这么多他倒十分平静,没有多少喜悦,轻喝一声,真元猛然灌注于双手,奋力推出,刹那间石壁轰轰作响,大约两三息后,光滑的壁面上终于露出了丝裂隙,有了门的形状。杨云锋见自己推测没错,力道加重三分,便见石壁缓缓向后移去。 竟然不是旋转开闭的门! 饶是杨云锋黄圣第七重境界的修为,要移动这石门依然吃力无比,看来门上定有什么机关,阻拦他推动。大约将石门推出三尺后他便感到一身疼痛万分,再没有力气推下去,于是松手喘气,脑中一片空白。 阮心秋快步走上来扶住他,望向石门,轻声说道:“我来试试。”便将纤纤素手在空中划过一圈,凝聚真元,然后轻喝一声,奋力向石门。 “轰~”石门再度移动,只是速度远远比杨云锋要慢。毕竟阮心秋只是个弱女子,非但道行低于杨云锋,力气也远赶不上他。好在她受伤较轻,真元完好,后劲十足,一直没松手,大约半刻钟后推动的距离便已大大超出杨云锋。 此刻她面色已经有些煞白,看上去颇为吃力,却银牙紧咬,丝毫不放松。 杨云锋将她的模样看在眼中,心生怜惜,但未阻止――既然她要坚持,自己阻止只会令她分神白白浪费真元。 阮心秋足足推了一炷香时间有余,面色变得青紫,真元几乎耗尽,终于脱力,“呀”的一声身子软下来,径直倒下。 “秋妹!”顾不到男女大防,杨云锋直接将她揽入怀中,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感慨万分。 她却闭眼,轻声说道:“都困于地下这么久时间了,大师兄一定……很担心我……我要快点出去,别让他再担心。”低语喃喃,竟似梦呓。 闻言杨云锋担心不已,赶忙摇摇她,说道:“秋妹,你醒醒!”话语携带真元,希望能将阮心秋震醒。 阮心秋徐徐睁眼,面上微微恢复些血色,道:“锋哥哥,我没事,只是担心大师兄而已。” 杨云锋见她如此状态,便知她刚才那话是在崩溃边缘说出的心声,不由微微感慨:“秋妹对沈师兄,真是一片痴心……”想着鼻尖竟有些酸楚,“恐怕我在这时候也会说出不让师姐担心的话吧……可惜没人会关心我……唉!想这么多干什么,只望我不幸死在这里后师姐还能记得她有我这样一个师弟……”不由自怨自艾来。 杨云锋却不知阮心秋刚才还想说:“不能让锋哥哥再困在这里,他身上有伤,得请天极宗的师叔们诊治……”若不是他刚才那一声打断,阮心秋恐怕已经说出。 此刻他叹口气,凝视阮心秋苍白里透青的面色,缓缓说道:“秋妹,歇息会儿吧,有力气了再来推这门。” 阮心秋莞尔一笑,点头道:“好。”便闭目,躺在杨云锋怀中,面露温和的笑意, 望着怀里的少女,杨云锋一阵恍惚,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往昔。 …… “锋哥哥,从今往后我们每天夜里都这样看星星,好吗?”阮心秋偎在杨云锋怀中,凝望漫天繁星,天真无邪地问道。 杨云锋却摇头,笑道:“阮伯父说过,你长大后是要嫁人的,不可以总和我在一起。” 阮心秋便娇嗔道:“谁说的,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陪你看星星。” 杨云锋皱眉,道:“可是我还要娶人啊!” 阮心秋小嘴一嘟,道:“要不我嫁给你,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看星星了。” …… 童言稚语犹回荡在耳边,杨云锋不由洒然而笑,一天的烦闷顿扫。“想不到秋妹还是有了喜欢的人,要嫁出去,终究是不能一直陪我看星星了。”想至此,心中竟有点空空的感觉,心道,“只希望沈师兄好好对她……”他眼前渐渐浮现张云霜的俏丽模样,心仿佛被刀扎了一般疼痛,“要是师姐能陪我的亡魂看星星……就是死在这里也足了。”他自怨自艾起来,差点没流泪。 一时百感交集。 叹口气,他扫除杂念,重新入定,开始尝试使用天狐琉璃诀修复肉身的损伤。 两个时辰后。 杨云锋阮心秋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凝聚真元,推掌而出。 石门缓缓后退,裂缝中渐渐透出些许光芒。 二人心喜,力道加重,不过多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便从石门缝隙中投了出来。 章五十一:石室 预想中的出路还是没有呈现在二人眼前。 石门之后,是间更宽敞的石屋,四壁刻着各式浮雕,惟妙惟肖,在穹顶七颗硕大夜明珠映照下更显美轮美奂。 石屋中却空荡荡,只有中央摆放着巨大的棺椁,上面密密麻麻缀着各种宝石,富丽堂皇,流光溢彩。除此之外屋内便别无一物。 看来这地底下的这一系列建筑很可能是冷心寒为自己准备的墓室,富丽堂皇,竟和一般的王公贵族的墓葬差不多,可以想见这些年来冷心寒依靠冷绝帮的势力搜刮了多少财宝。 杨云锋凝视眼前的棺椁,怒火顿时窜上心头,真元迅速凝聚于双手,差点就发招将那棺椁毁去。“哼!”冷哼一声,他缓缓松手,颓然吐口气,立觉一阵无力漫上来,面色转而变得苍白。他方才推动石门耗费了太多力气,这时又因激动心神不宁,终于忍受不了头脑中的眩晕,跌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阮心秋同样有些虚弱,也支持不住,坐下来调息。 约摸一炷香时间后,杨云锋徐徐吐出口浊气,觉身上有些力气了,便起身向四周走去。 他沿着石壁仔细打量,留意每一个细节,希望能从中找到出去的机关。同时,他还放出神识去探查石壁后的情况,希望能找到出去的道路。可惜的是,他既没有瞧出浮雕上的异常,也未发现石壁后的空间。 看来,这石壁里是没有出路的。 经历了好几次打击,杨云锋心里反倒不是很失落。他轻轻吐口气,目光落在那棺椁上,缓缓向它走去,伸手抓住棺盖,奋力将它掀起。 便在这一刻,数道青光从棺椁中飞射而出,袭向杨云锋。杨云锋似是早有预料,卷起棺盖向青光拦去。 “咚!”也不知棺盖是用什么木料制成的,竟将这快若流星的青光拦下来。杨云锋随手将棺盖丢在一旁,双目瞥了眼棺盖内部被青光打出的痕迹,然后面无表情地向棺内探去。 只见华丽的棺椁内除了棺壁棺底美轮美奂的彩绘之外竟别无他物,似乎还只是个半成品,未完工。杨云锋顾不上棺椁是否已经造好,目光凝视棺底。 只见一条壮观的金龙映入眼中,这条龙定然是名家绘制,纹理清晰,神采奕奕,栩栩如生。杨云锋注视着龙眼,竟觉这眼中黑瞳深邃恍若古井,似要向人诉说无尽的哀怨。 刹那间,竟觉这是被镇压在棺底的真龙,即将飞腾而出,直上九天。 杨云锋差点陷进臆想的情景中,不得清醒。 “啊!”好在此刻天狐噬心诀发挥作用,他稳住心神,从幻觉中挣脱出来,立即发现全身衣衫已经湿透,大汗淋漓。 便在此刻,一道青光又突然从棺椁中飞射而出,向杨云锋额头射去。杨云锋身形变换,轻易避过青光的攻击,然后果断出手向棺内龙身划去。他指尖一接触龙身,就闻浑厚苍老的龙吟从棺椁中发出,一时间响彻天地,震耳欲聋,似乎蕴含着内心的不甘、屈辱与愤怒。 这幅金龙,竟真的被人注入了真龙之息,阵阵龙威,汹涌而来,不断冲击着杨云锋的心神,让他生出真龙面前自己是如此渺小的感觉。然而杨云锋却并未住手,他咬牙,手指一分一分划过龙身,渐渐将龙划成两半。 这一刻,龙吟戛然而止,棺椁中的龙绘,亦在一阵火光中烟消云散。 刹那间,棺椁底部一寸寸碎裂,坚硬的木板承受不住龙威与杨云锋指力的双重压迫,碎成极细的粉末,落入棺下一段两寸深浅的夹层中。 杨云锋手上捏了道法诀,扬起道清风,吹散夹层中的木屑,露出底部一幅壮观的天下山河图。只见山河图上光芒流转,不住向西南角一道凹进去的奇异图案汇聚去,不过多时,图案便已充满光芒,霎那间,一道青光又发出来,袭向杨云锋。 杨云锋轻松躲过。 看来之前的青光也是从这里发出的,在经过龙身的同时威力还增强三分。杨云锋心念一动,弹指间发出式天极宗基础法诀“烟云壁”,便见奇异图案四周隐隐现出道薄薄的烟云,竟生生将四面八方赶来的光芒拦下了。 这烟云自然是道结界。 轻吐口气,杨云锋便凝视神秘图案,只觉它熟悉无比,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锋哥哥,你看出什么门道了吗?”阮心秋在他身旁看着,关切地问道。 杨云锋面色变白,略显虚弱地说道:“秋妹,你又没有……” “什么?”见状阮心秋急忙问道,以为杨云锋有了头绪,向自己索要一些必须的工具,于是急切地回答道。 杨云锋眨了下眼,道:“你有没有带干粮,我饿得很。”肚子随即很配合地叫上两声。 “噗!” 但凡天下修士,所修金丹大道,皆为求飞升成仙,长生不老。修为又成的人,便可一谷不食,一水不进,亦不饿不渴,逍遥自在。然而杨云锋仅有黄圣第七重的修为,尚为筑基之境,距那辟谷不食之境依然还有段距离,平时三日不吃或许没有什么问题,这个时候劳累过度腹中的反应就很大了。 好在阮心秋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甫一落入杨云锋手中便让他食欲大振,狼吞虎咽起来。 吃过干粮,又打坐静息片刻,杨云锋精神逐渐饱满。他仰望头顶的夜明珠,想起自己被困入这地下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心里一时烦恼无限。“也不知师姐他们在上面怎么样了?”他这么想着,情丝被牵引,顿生苦涩,心绪不宁。“算了,现在担心也没用,不会对师姐有任何帮助。何况以师姐的能耐,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危险。既然如此,我还瞎操心什么?”他自我安慰道,随即起身,弯腰将头探入棺椁内,仔细扫了数眼,见棺椁中除了那奇异图案外别无异样,心知再想下去亦没用,就摇头,打直腰板回身向进入的那石室走去,轻轻叹口气,道:“秋妹,看来我们得从长计议了。” 章五十二:痴心劫 杨云锋心知过去这么久,自己从地底出去后对张云霜的帮助已不大。又想她有沈岁寒司空威等人的保护,应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对她的担忧就渐渐散去。 此时从阮心秋口中得知她携带的干粮清水都很充足,足够接下来十多日的生存,杨云锋觉肩头压力一轻,于是打定主意慢慢探查外出的通道。 反正,急也没用。 而且,他吃饱喝足细细思索后终于确认这里一定有出路,否则冷心寒也不会将自己墓室设在这里,“他得让人能将自己尸身带入这里吧。”杨云锋如是想道。 所谓“有志者事竟成”,虽然用在这里不算很贴切,杨云锋还是肯定静下心探寻之下自己总能找到外出的路。 若是急躁了,反而容易忽略细节,进而浪费时间。 另外,不急着找寻出路的他还可做一些同样有意义的事情。 他在石室内缓步走了半圈,将两面石壁武器架上的各式武器看了遍,见它们虽然锐利,却也只能算凡品,不入自己眼,便心生遗憾。就在这时,他突然驻足,侧首看见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少女。 阮心秋手里托着个朱红的盒子,正仔细凝望这盒子上的花纹,面上徐徐露出分若有若无的笑容。 见一直满面愁容的阮心秋忧色尽去,杨云锋略微宽慰,悄然走到她身边,目光投向朱红木盒,见上面雕纹繁复,煞是华丽,不由微微动容,道:“秋妹,这是什么?” 阮心秋目中透出一分欣喜,向杨云锋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缓缓将木盒开启。 刹那间,一道悦耳的音乐传来,宛如传说中情意绵绵的《凤求凰》与《霓裳羽衣》,动人心弦。 然而片刻后,乐调却陡然一沉,变得哀婉凄清,一时竟如杜鹃啼血,鲛人落泪,声声如泣如诉,听在杨云锋耳中,就恍若在听那悲戚的长门之调,湘妃之泣,隐隐有些感同身受,刹那间心竟空空如也。 此时此刻,眼前只有张云霜的面容,他不禁泪落。 阮心秋亦是动容。 一曲终了,绕梁三日,余音不绝,杨云锋脑海中一片空白,大约半柱香时间才回过神来,急忙挽袖擦掉眼角泪珠,徐徐吐口气。“秋妹!”看见痴痴凝视木盒面上欣喜与哀婉交织的阮心秋,杨云锋轻轻呼上一声,却后悔这么做扰了她的相思。 阮心秋听闻杨云锋的话终于收起心中的小小念头,面上绽出红晕,显然是因为小儿女情态被杨云锋看见而有些窘迫。杨云锋倒不是很在意,凝视盒中之物,他眉梢不由微微上扬。 只见盒中是两方窄窄的玉印,皆用巧妙的手法刻上凫水鸳鸯,却似是天然而成,图案与玉印浑然一体,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见之既让人心生怜爱。“这是什么?”杨云锋见猎心喜,急忙问道。 阮心秋却幽幽一叹,道:“锋哥哥可知三百年前痴心夫人王氏与贾平空的故事。” 杨云锋微微点头,缓缓说道:“‘全嘉弟子王氏,豆蔻之年,与狼妖贾平空相恋,私奔离派。全嘉掌门震怒,诛贾平空。王氏怒,出走蛮夷,创痴心门,自称痴心夫人……’这一段是我在门内典籍中阅读到的,记忆犹新。秋妹,难不成这两枚玉印和痴心夫人有关?” 阮心秋轻轻点头,目光被玉印深深吸引,没有半点偏离:“这便是痴心夫人为纪念贾平空刻出的痴心结,传说相恋的两人各持其中一枚,即便在天涯海角依然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只是如果其中一人背叛另一人的话,对方会立即感觉到并可催动痴心结杀死负心人……”她轻轻低头,幽幽一叹,道,“所以天下人又称其为‘痴心劫’。”话落,阮心秋眼里全是凄迷,想来是因痴心夫人和贾平空的故事以及痴心结狠辣的用意感伤吧。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的模样,心生怜惜,道:“秋妹,何必想这么多,我听明汐师父说,与其为过往事伤心,不如把握住眼前之人,将他放在心里,紧紧抓在身边,让他永远陪着自己,也令自己不再经历伤心遗憾。”明明是劝慰阮心秋,杨云锋却想起张云霜的面容,心里猛然刺痛,沉沉吸了口气。 自己,何时抓住了身边的人? 听见杨云锋的话,阮心秋面色微微平复,摇头道:“锋哥哥多心了,我亦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感时伤世的人,只是想到痴心夫人和贾平空的事为之叹息罢了。” 见状杨云锋便点头,道:“不过痴心夫人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痴心门可是魔道门派,莫非冷心寒竟与魔道有勾结,这痴心结也是痴心门赠给他的?”话落他心里猛然警惕起来,沉声道:“若是如此,这合阳城内必有魔道的人活动,对天极宗大大不利,我得将这事通知给师尊才是。” 阮心秋却微微摇头,道:“锋哥哥你多虑了。那痴心门在三十年前就被我正道前辈破掉,门内四大.法诀全部散失,就此式微,早就沦落为三流小派,在魔道中毫无影响力。冷心寒即便与魔道有勾结,也断不会瞧上这样的门派。我看痴心结多半是冷心寒从痴心门里抢走的。”说罢她凝望痴心结,幽幽说道,“痴心夫人一代枭雄,断料不到自己亲手创立的门派会沦落至斯,一生珍爱的痴心结也落入他人之手,真是可叹可惜。”她面露苦色,随手将痴心结幻入虚空中,道,“锋哥哥,痴心结我要了。” 杨云锋点头,猜测阮心秋是要将痴心结给沈岁寒,不由嘘唏。他对痴心结没有什么兴趣,没有异议,只是心中老大不舒服:“我即便取了它送给师姐,想必她是不会要的,反倒会让文师兄心生猜忌,对她不好。”此时此刻,他对张云霜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她过得好,一生幸福,即便陪她一起过的人不是自己。 平心而论,杨云锋算不上什么好人,然而他,却真真正正有血有肉……有感情! 如此想着,他眼中渐渐浮现出文承意与张云霜定亲时的情形,想起那日的红灯幔帐,那日的歌咏乐舞,想起那日师姐师兄面上的幸福以及……那让自己沉醉的香醇,一时心灵悸动不已。 痴心劫! “诶!”长长叹口气,他目光落向他处,强定心神,缓缓走动。 “咦,这是什么?”他蓦然驻足,凝望眼前的长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章五十三:着手炼器 蜀中唐门,擅长毒术与暗器。据说唐门前代令主薛氏【注】,以外姓入主唐家堡,恐唐门固步自封,被外人所灭,故发明“暴雨梨花针”,令唐门声势大振。 而今杨云锋面前这长筒,便是传说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暴雨梨花针。 只见筒身一尺有余,光洁如玉,中部用草书龙飞凤舞般书写着“暴雨梨花针”五字,五字之上,另有一段空间刻着唐门的标志,配有篆文所属的“唐门”,却又颇为古朴沧桑,浑不似那五字的飘逸。 整个暴雨梨花针,虽然平静地躺在杨云锋面前,却透出一股阴冷肃杀的气息,正印证了它那恐怖的名声。 望着暴雨梨花针上那丝冷寂的寒光,杨云锋深深一叹,心中喟叹万分。他知薛老令主发明暴雨梨花针,本意是克制他派愈来愈高明直追唐门的毒术,借以保全唐门的实力,而非用以侵略,故暴雨梨花针本身并无暴虐的杀气。然而老令主故去后,后人渐渐曲解她的用意,将暴雨梨花针改进为威力强横的杀器,暴雨梨花针的肃杀之气便越来越重,最近十年来随着唐门内部派系争夺的加剧这风气更是愈演愈烈以至于杨云锋面前这暴雨梨花针上已见不着一丝慈悲,只有冷冰冰的嗜血气息。 杨云锋微微摇头,他原本就不是悲天悯人之辈,更不会为唐门的未来考虑。故虽为文韬武略的薛老令主可惜,此刻他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面前的暴雨梨花针是个好东西。 一样物品,总是要拿来用的,至于做什么事,由使用者决定,与物品本身无关。即便是杀气极重的暴雨梨花针,运用得当的话不说什么能为天下苍生造福,至少比放在这个地方能发挥价值。 他放出神识,向针筒中探查去,未过多时便将暴雨梨花针内部的结构了解个大概,心中对薛老令主的佩服更深一分。“回头仿制几只,这东西可比雁先生的符纸管用多了。”日后少不了面对比冷心寒还要厉害的敌人,如今在冷心寒面前自己炼制的符纸的作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今后恐怕更难发挥作用,因此暴雨梨花针的出现可以说解了杨云锋的燃眉之急。 在暴雨梨花针面前,没有凝练出金丹的修士恐怕都难得自保。 想到这里,杨云锋不由暗暗心惊。要是对方在与自己作战的时候放出暴雨梨花针,指不定自己连个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不过杨云锋也能理解冷心寒,一支暴雨梨花针毕竟只能使用三次,而自己这道行显然还不足以令对方动用如此珍贵的暗器。 如果是自己的,恐怕也舍不得。 暗自将暴雨梨花针隐入虚空中,杨云锋再度沿着四壁搜寻有用的武器。不过令他失望的是两圈下来却见不着一件中意的,看来冷心寒实力太过有限,虽然有钱,却依然弄不到厉害的武器,即便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两件利器,也都配在身上了,哪会丢在这个地方。 何况冷心寒要真有厉害的武器,恐怕自己早就死在对方手上了。 想至此,杨云锋取出冷心寒那两截断剑,放在手心,仔细打量。 这天灵剑是好剑,之前他就已经肯定。此刻静下心来,更觉此剑非为凡品,正常情况下恐怕就是用灭心剑生生斩去也不能将之斩断。如此说自己和阮心秋真是侥幸。 “是得找个时候好好研究下灭心剑和冰心剑之间的联系,要是能频繁发出那么强大的招式,我还用怕谁?”如此想着,杨云锋竟觉自己身体有些轻飘飘的,急忙稳定心神,“算了,秋妹是凌云派的弟子,和我不可能有太多联手的机会……这事先搁下。”他轻轻摇头,随即注意到天灵剑的断处。 只见那道切口极为平整光滑,在长明灯灯光照映下几乎可以看清映射的杨云锋的脸。杨云锋随即将真元注入剑中,不过多时便已将剑内的情况了解清楚。 剑虽断,其中的剑意却未被打散,大部分阵法也保存完好,如果用上上好的材料修复的话,估计能令它恢复如初,当然无法避免它威力的下降。 杨云锋正好缺少一柄备用的剑,本来就打算将此剑复原,见状信心又增加一分,不由心喜,开始思考炼剑所需的材料。 天狐明汐博古通今,非但道行高深,于炼器一道上的造诣亦极为高深。在她的培养下,杨云锋早已能凝聚真火,炼制一些小型的法器。除此之外,杨云锋在炼器上的理论造诣也是非常高深,炼器手法亦像模像样,唯一欠缺的就是大量实践了。 如今得益于丰富的涉猎,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大串丹砂水晶的名号,细细数来,竟有百十多种。“吁……似乎没什么难度,这些东西在宗内应该能够轻易找到……咦,这里好像不是天极宗……”他本打算就地炼剑,这才意识到身边并无所需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是难以凭空炼剑。 想至此,心中不由懊悔,早知如此,就多带些材料出来,反正以他现在的修为,用天云归隐术在虚空中放上几万斤的东西没有任何难度。 面露沮丧神色,他目光向四周随意扫了眼,立即看见地面随意摆放的各种箱子。“都有什么东西?”刚才一直没有心思去看这些箱子,此刻注意到它们,心里立时冒出这个念头,随即走到一个敞开的箱子前,定睛看去。 却见箱子里堆放着黑色的石头,入手极为冰凉,看上去亦丑陋无比。然而涉猎广泛的杨云锋立即认出这些石头都是天外的陨铁,不由心惊。 传说九天之上,尚有青冥,青冥之上,又有昆仑,列位上仙,当中而居,怀瓷杯之心,俯看世间生灵。人间时而出现的流星,或许就是某位上仙施法的结果,而流星落在地面上,就成了陨石。不管陨石到底是上仙施法而成还是天宫神石落下而成抑或是神仙陨灭而成,都与神仙靠边,带了点仙气,世人皆视之为至宝。 陨铁便是一种极为特殊的陨石。 流行稀少,而能成陨石者千中有一;陨石难寻,其中为陨铁者更万中不觅。 而杨云锋,却在这个地方见到如此多的陨铁,怎能不惊讶? 【注】此处向东海龙女大大致敬。本文中中的暴雨梨花针与东海龙女大大薛梨系列中的暴雨梨花针不同,与古龙等老一辈作家亦有区别。 章五十四:芍药月影 陨铁当然是好东西,不过此刻于杨云锋来说没有多大用处,他欲重铸天灵剑,所需的是各种保护剑身修补损伤的材料,对陨铁并无需求。 何况这些陨铁并不精纯,贸然加入天灵剑中很可能会对其造成损坏。不过陨铁难求,遇上也是机缘,杨云锋自然毫不客气将它们全部收入囊中。 其他几个箱子也看了下,多是炼器材料。然而正如之前所说,虽冷心寒这些年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用钱换得的材料不少,却没有几样算得上珍贵,用以炼剑更是远远不够。 也不知当初他是怎么炼出天灵剑的。 于是杨云锋摇头叹气,随手将它们藏于虚空中,“聊胜于无吧。”他如此说道,目光停在三丈外一个箱子上。 掀开箱盖,入眼即是满满一箱的毒药,其中大多是玄级毒,也有极少部分地级毒。杨云锋不懂毒术,平日也很少用毒,不过本着挖地三尺的原则,他还是照单收下,一个不落。 “咦,这竟然是芍药月影。”凝视眼前的瓷瓶,杨云锋大为惊讶。 世传唐门天级毒中,有十二花毒,其中芍药月影位列第三,相传是百年前传奇人物芍药公子唐弄月所制。据说当年他追杀门内叛徒唐烟容,深入南疆芍药谷,却被唐烟容困于其中。 芍药公子因此在江湖中消失,世人皆传他已身死,不由为之惋惜。 十年后的一个月夜,芍药谷一谷的芍药突然齐齐盛开,刹那间铺成一片繁盛的花海。一个白衣男子缓步行走在花海中,一身衣衫竟成芍药的颜色,风姿绰约,恍若天人。 他每走一步,花海中的芍药就艳丽一分,待他踏出芍药谷时,芍药已成血色,刹那间一谷花朵齐齐随风而飞,一时整个天空花瓣翩飞,皎皎明月竟不能与之相比也。 这个时候,芍药公子的长袍,已经缀满芍药。 他的容颜,还恍若十年前,只是进入谷中时身上所携的各种琅环佩饰,都尽数留在谷中,唯有腰间一瓶殷红的毒药,夺目绚烂。 一日后,唐弄月回唐门,举派震惊,当时的唐门令主接见他,竟泪流满面。芍药公子风度翩翩,毫无激动之色,只轻声询问唐烟容的下落。此时唐烟容早已远遁西域,无人知其踪,令主问他有何打算,芍药公子洒然一笑,只言三日之内,必取唐烟容首级。话落转身即去,衣袂飘飘,恍然若仙。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当天月上西楼,银光入水。唐弄月携剑西来,风姿依然洒脱,只是眉间多了道淡淡的毒印。令主大惊,嘘长问短,他不以为意,虚空幻出唐烟容的首级。诸人问其故,芍药公子取下腰间毒药,笑而不语,转眼间飘飞而去,从此以后再未回唐门。 世人皆传,芍药公子功参造化,已经成仙,此来唐门,只为报养育之恩。 而芍药公子留下的毒药,就是杨云锋眼前这瓶芍药月影的前身。 如此传奇的毒药,早就被唐门视为珍宝秘密供奉起来,若非极特殊情况不会使用,更不会轻易借给他人。冷心寒既能得到暴雨梨花针这样的利器,又能持有芍药月影这般的奇毒,那他与唐门之间的关系就应该极为密切。 杨云锋微微闭眼,心中生出一个极为不祥的预感,“唐门或许会对我天极宗不利!”他轻呼一声,再次凝视芍药月影,想起它“芍药映月影,十里成幽冥”的名声,隐隐有些后怕。 “吁!”长舒一口气,他将芍药月影收入虚空中,自忖以天极宗的实力,绝不会畏惧唐门这般非正非邪的家族门派,微微宽心。“回去给师尊通报一声,让他们做好准备。”杨云锋如是想着,一箱子的毒药都已全收入囊中了。 看了今日的收获颇丰。 杨云锋无奈地笑了下,如今自己被困入绝境,这样搜刮冷心寒的财产无非是为缓解心中的急躁,若是平日,恐怕自己连瞧它们一眼的心思都不会有。 不过暴雨梨花针和芍药月影确实是好东西。“回天极宗后若有空我也去研究一下暗器和毒术。”他如是想着,轻轻摇头,又想,“修炼的时间本就不多,又要学习招式和炼器术,哪得有空研究这些?”如此,心中未免有些伤怀,“其实修炼到极致又有什么用?得不到的,终究还是得不到。”面色惨然,目光凄凄。 杨云锋兴致全无,随意翻了下四周的箱子,毫不客气地将所有东西全部搜走。 “咦,这些书籍是干什么的?”杨云锋意兴阑珊,掀开最后一个箱子时终于重新有了点精神,“不会吧,这本竟然是《房中术》!”他随意翻开几页看了眼,而后竟鬼使神差地向阮心秋望去,见她仍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壁的武器,一时移不开眼,遐思不断,心砰砰作响,顿时面红耳赤。“啊喂!我在想什么!真是罪过啊,万万不可再这样胡思乱想了。”十数息之后,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将这本《房中术》收入虚空中,然后再向阮心秋望去,见阮心秋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终于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渐渐稳住心神。 他借着看了下其他的书籍,见记载的都是些炼器炼药的基础法门,不由失望,“什么嘛,错漏百出,我写的都比这上面写的好。”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些怒火,他掌中突然蹿出一撮火苗,随手拿起一本书籍就要将它焚毁。 “呀!锋哥哥你这作甚?”看见杨云锋的动作,阮心秋轻呼一声,急忙阻止道,“烧毁了多可惜,不能留着吗?”她走来,纤纤素手轻轻夹住杨云锋手上还未引燃的书籍,略显生气地说道,“锋哥哥要是不喜欢,大可给我啊,也不要随意焚毁。” 看见她俏生生的面庞,杨云锋轻轻一叹,松手,顺便熄了手上的火苗,道:“这一箱的书都没什么意思,秋妹你要拿走的话就随意吧。”说完百无聊赖之际他望见石室正中的丹鼎,长叹口气,身形一变,就贴着地面滑到丹鼎正下方:“我倒要看看这个鼎是什么来历。”说罢抬头看向鼎炉下底,突然愣住说不出话来。 章五十五:炼器 图案,一个熟悉的图案映入杨云锋眼帘。 丹鼎下底,一个引火的法阵正中,赫然是一块突出来的青铜,上面雕刻着一道图案,线条流畅,形态飘逸,又暗合周易卦象,隐隐与法阵融为一体,煞是奇妙。 然而令杨云锋震惊的是这道图案太熟悉了,它就是棺椁中那奇异图案的反面啊,而且,还是这冷绝帮的标志。 杨云锋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眼看见棺椁中奇异图案时会觉得如此熟悉。 刹那间,一点灵感从杨云锋脑海中划过,转瞬即逝。 然而终究没有逝去,而被杨云锋牢牢抓住。“我知道了!”他大喊一声,欣喜若狂。 “锋哥哥,你怎么了?”还在挑选书籍的阮心秋动作让杨云锋这声音给打断了,她抬眼看着倒地的杨云锋,不解地问道。 杨云锋迅速从鼎下飘出来,立好身子,面露喜色,道:“秋妹,我知道怎么出去了?”一边说一边从虚空中将一大堆陨铁取出。 阮心秋听他这么说惊讶与喜悦同时涌上心头,但看他的神色和动作不由略微担心:“锋哥哥,你怎么了?看上去这么不正常?” 杨云锋顾不到给她解释,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秋妹你离我远点,我要炼器,隔得太近可能会伤着你。” 阮心秋哪里放心,然而看杨云锋疯狂地将一堆堆炼器材料取出,见他面色越来越凝重,心知他必有决断,自己干涉不了,便随他这样下去。 杨云锋凝视眼前多达千斤的各种材料,深深吸一口气,随即按脑海中的记忆用离火砂、金乌土、凤凰木摆出一个简单的离火阵,然后凝神,细细将一道若有若无的火苗悄悄注入事先画好的阵法沟槽中。 就见火苗沿着沟槽缓缓移动,颜色渐渐由红变橙,由橙变黄,由黄变绿,由绿变蓝,至阵法中心时已经通体青色,纯正浓郁,不含任何杂色。 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阵中火苗,杨云锋默念一道法诀,眼中红芒大盛,突然清喝一声:“起!” 火苗随之身形暴涨,眨眼间已经化成一道熊熊燃烧的烈火,依然是纯青色,望之即令人想到“炉火纯青”这个词。 杨云锋指尖渐渐发出淡淡的白光,倏而分成细细的数缕,分散开去,同时投入火焰中,如同傀儡丝般欲将火焰束缚住。 火焰那肯束手就擒,激烈地反抗了一阵。然而这些光丝乃是杨云锋强行用真元凝聚而成,坚韧异常,不顾火焰的顽抗不断深入火焰内部。 反抗更烈。 杨云锋冷冷一笑,神识果断放出,激烈地向火焰敲打去。火焰本是杨云锋真元所化,虽在离火阵中渐渐壮大,却还是脱不了神识的控制,受此一击立即萎下去,放弃一切的反抗,任由光丝将自己控制住。 杨云锋终于能够放心地将对火焰的控制交给光丝,自己则将注意力转移到身旁的一大堆材料上。 他随手取出数块坚硬的紫砂,随手丢入火焰中,只见威猛的火焰渐渐将紫砂烤成一整块,却未能将其熔化成汁。见状杨云锋微微一笑,神识重新回到火焰上,分出一小部分火焰将紫砂包裹住,然后猛然将真元注入离火阵中。 刹那间,包裹紫砂的火焰温度急剧提升,片刻后紫砂表面已经成为液体。 杨云锋随即停止真元的注入,撤去包裹紫砂的火焰,紫砂表面的液体便渐渐冷却凝固,数息后重新变成坚硬的固体,而且表面变得极其光滑。 杨云锋要的就是这效果,他果断操纵光丝,将刚才散去的高温火焰重新束缚,并注入真元灵气保持高温,然后将所有光丝全部移到紫砂光洁的表面,脑海中浮现棺椁中的奇异图案,缓缓照着图案的样子绘刻。 杨云锋并不擅长绘图,要将紫砂绘得与奇异图案一模一样对他而言更是难上加难。他精神高度击中,每一分神识都控制着高温火焰的移动,绘图的速度因此缓慢到极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杨云锋额头鬓角渗出细细的汗珠,一身本就还未干燥的青边白衣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体上,难受至极。然而杨云锋已经顾不到身体的情况,他的所有精力全部击中在紫砂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心思。 终于,在他费尽心力的操纵下,绘图完成,整个紫砂光洁的一面变成幅条纹交织的画卷,虽算不上多美丽,却魅力十足。 杨云锋随即分散光丝,扑灭高温火焰,然后将十数件材料投入火焰中。 只见流光回转,一片凝固的灰土围成一道矩形的圈,将紫砂括在中心,然后迅速收拢,大约十息时间后边与紫砂形成完整的个体。 如此看去,一个四四方方的模具已经成型。 杨云锋令模具沉至离火阵底部,用火焰焰心最温和的火焰淬炼它,同时又从身边取出数块陨铁,和着甸元金、凉言木、水杏砂,火绫丝、碧霄尘一并投入烈火中。 只闻“噼噼啪啪”一阵刺耳的响声,五种材料迅速熔化,呈液体状弥漫于陨铁四周。然而陨铁毕竟不凡,遭烈火烤炙长达三十息也只有表层化成汁水。 杨云锋似乎早就料到这情形,默念一道法诀,对火焰清喝一声:“收!”便见熊熊烈火急剧收缩,瞬间就只有方才一半大小,火焰温度因此亦急剧上升,瞬间即令陨铁化去寸许的表层。 杨云锋心念一动,被熔成汁水的陨铁立即散开,露出坚固的表面,然后随之又被熔化。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杨云锋就用这方法迅速将百十来斤的陨铁化成汁水。 此时他暗暗操纵甸元金、凉言木、水杏砂,火绫丝、碧霄尘的液体将火焰中的陨铁汁水包围住,不断与之融合,很快就化为一体。 “分!”杨云锋面色变厉,一道真元打入火焰中,竟将融为一体的汁水震散。他立即让光丝捕捉汁水,然后更加用力将本已打散成微粒的之水再度震散。 片刻后,火焰中已经看不见汁水的影子,全部化成细微的雾,弥漫在火中。 杨云锋轻轻一笑,神念微动,火焰徐徐壮大,数息后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分。”这次他语气明显平和,只见火焰中弥漫的汁水迅速凝聚起来,却分成了两团,其中一团体积明显是另一团的几千倍,迅速凝成固态,看上去似是一个黑乎乎的球。 杨云锋丝毫不在意这个黑球,他的目光集中在另一团精纯的汁水上。 纯度提炼到极致的陨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杨云锋操纵这仅有一斤重量左右的汁水缓缓注入模具中,然后再向其中投入一些材料,不断用光丝搅拌,令二者均匀融为一体。 大约半炷香时间过去,杨云锋深深吸口气,缓缓降低火焰的温度,便见模具中的汁水渐渐凝固,最终成为一块通体青色的铁块。 “分!”模具突然碎裂,铁块悠然降落,静静躺在离火阵中。 杨云锋顿觉一阵疲惫,轻轻灭掉火焰,便倒地,再也没有力气做其他事了。 章五十六:神将凰渊 “锋哥哥,这真的有用吗?”棺椁外,阮心秋瞧着杨云锋手中的青色铁牌,忍不住问道。 杨云锋微微摇头,道:“我不知,只有一试。”说罢沉吸一口气,手持铁牌正面向下缓缓朝棺椁中那奇异图案合上去。 只见铁牌大小正好和奇异图案凹进去的部分吻合,厚度亦相当,杨云锋仔细把铁牌压了下后便见铁牌背面已经棺椁底齐平,虽然算不上浑然一体,看上去倒也顺眼。 杨云锋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毕竟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奇异图案是开启出口的机关,铁牌也不见得就能将其触动。然而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凝神,他缓缓撤去之前发动的烟云壁结界,让棺椁底万里山河图中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涌入铁牌中。 刹那间,铁牌颜色由青变紫,由紫变黑,又黑中透白,转眼间黑白融合,相互旋绕,竟成一幅太极图。 这一刻,山河图中的光芒不再向铁牌涌入,反而缓缓环绕铁牌旋转,隐隐成八卦图形,玄妙不已。 杨云锋阮心秋见状大喜。 只见棺椁底各种光芒旋绕飞舞,不过多时,又成一片混沌,苍苍茫茫,不见一物。 刹那间,混沌扩散,杨云锋阮心秋只觉自己置身于亘古的黑暗中,石室、浮雕、棺椁皆同时消失,惟有无边的冷寂包围自己。 “这是……幻境!”杨云锋轻轻吐出这个词,立即警惕起来,心里却暗暗高兴。 很可能这就是出路打开的征兆。 谁知此刻,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斥责声:“尔等凡人,为何私闯此地?” 杨云锋暗自心惊,举目四望,却不见一物。 “锋哥哥,这是――”阮心秋有些害怕。 杨云锋却洒然一笑,突然大声说道:“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还不现身!”话落手上幻出道法术划破虚空,向头顶飞射而去。 阴森森的笑容传来,那人冷然说道:“我乃镇守此地的凰渊神将,你们二人伪造冷绝令意图逃跑,以为可以逃过我的眼光,孰知我乃神将……” “行了,我没心情听你胡扯,管你什么神将鬼将,还不给我现身!”杨云锋大喝一声,打断凰渊的话,心里却窃喜,听他话语这奇异图案真的是打开出路的机关,若是能将他制服,或许能出去。 杨云锋倒不畏惧凰渊这所谓的“神将”身份,冷心寒是什么人?连珍奇炼器材料都拿不出的人怎么可能会请得神将庇佑?杨云锋看来凰渊很可能是阵法或符纸幻出的符兵,自己要拿下他应该没有问题。 凰渊听见杨云锋这话勃然一怒,道:“尔等凡人,竟敢藐视神将,吃我一击!”话落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杨云锋面前,执戟向杨云锋砸来。 杨云锋看得真切,这人身高十丈,披坚执锐,身边祥云环绕,梵音阵阵,目中更透出无上的威严,看上去颇有些神将风范。 只见他这一戟迅疾如风,眨眼就已经落在杨云锋头顶寸许之上,眼看就要将杨云锋打中。 谁料杨云锋身形突然变幻,就在这一刻堪堪避过大戟的攻击,手上一道红芒,疾速向凰渊攻去。 与此同时,阮心秋也幻出冰心剑,持剑向凰渊攻去。 凰渊一击落空,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他身侧祥云突然卷动,分成两拨,正好将杨云锋的红芒和阮心秋的剑招挡下。 “嘭!”阮心秋一剑与祥云相击,竟觉自己打在棉花上,剑势完全被祥云卸掉,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来。 阮心秋大惊,心里警兆突生,疾速后退。果然,一道青光从凰渊身上飞射而出,若不是她反应快的话很可能就被打中。 这个时候凰渊大戟又向杨云锋打来。 杨云锋冷哼一声,幻出灭心剑,动用天狐虚神诀与凰渊硬抗。只见一阵虚影划破虚空,硬生生与大戟打在一块,下一刻虚影即被大戟破掉,却成功令大戟攻击的威势大降。 于是灭心剑与大戟相击,杨云锋手上力道猛然加重,竟将十二丈有余的大戟挑飞。“去死!”他轻喝一声,灭心剑上血光大盛,只听一阵龙吟,铺天盖地的血水淹没一切,飞卷着向凰渊砸去。 这一时,时间停滞。 只见凰渊面上依然没有一丝感情,身旁的祥云立时结成道十丈宽十丈高的云幕,滔滔血水打在云幕上,强大的力道将云幕拉扯变形,却不能将云幕撕出哪怕一寸的裂缝。 杨云锋见状面色陡变,他耳侧传来一股罡风,不得不收手,然后急退三四丈,堪堪躲过凰渊大戟的来袭。 这一刻,突闻一阵破空之声,数道剑气纷纷向凰渊射去,明明就要打中对方,却又让一片祥云拦住。 凰渊身边的祥云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竟然无懈可击! 杨云锋心里大骇,连出数招攻击凰渊,却毫无例外地被祥云拦下。 “哈哈哈。”凰渊面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卑微的凡人,跪下向吾臣服吧!”罡风阵阵,大戟应声而落,袭向杨云锋。 这一戟速度比之前的袭击都要慢,杨云锋轻易将其躲过,心里却生出丝警惕,“不好!”他大叫一声,却见大戟突然转向,速度陡增,眨眼间与阮心秋的距离就只有半丈。 刚才他是在佯攻! “秋妹!”杨云锋驰援不及,眼睁睁看着毫无准备的阮心秋被大戟打飞,心里懊悔不已。 “呀!”阮心秋最后时刻收剑挡在身前,让冰心剑替自己挡住大戟大部分的力道。然而她一个弱女子实在难以承受剩下的力道,身体剧痛,倒飞而出,“哇”的声吐出口殷红的血。 下一刻,凰渊再度持戟追杀而来。 “铿!”将天狐神行诀的速度发挥到极致,杨云锋持剑挡在阮心秋面前,只觉一阵大力排山倒海而来,几乎支撑不下,弃剑而飞。 大戟力道渐轻,杨云锋压力终于变小,他轻吸口气,疾速后退,一把抱住阮心秋,身形忽转,再次避过凰渊的进攻,然后直直向远离凰渊的方向飞去,似乎是在逃避。 凰渊面上泛起丝笑容,突然从原地消失,然后出现在杨云锋前方,趁其不备,持戟打落。 杨云锋面色忽的一变,眼中出现丝惊恐。 凰渊顿觉畅快,无比得意。杨云锋这样的凡人,怎么可能逃得出自己的掌心? 然而他还是察觉到一点不对劲,越来越觉得杨云锋眼中的恐惧虚假至极。 刹那间,他身形一滞,因为杨云锋眼里的恐惧已经变成阴险的笑意。 章五十七:破敌 杨云锋飞行速度陡然剧增,眨眼后已经逼近凰渊。 凰渊大骇,顾不到进攻,慌忙将祥云聚拢在身前阻挡杨云锋。 就在这刹那,杨云锋跌入祥云中,一身力道完全无法击破祥云,佯攻亦似乎失败。 谁料此刻,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阴险,一个青边白衣的靓丽身影突然如梭般从他怀中飞出,剑气若霜,飞速向凰渊手部打去。 接连的进攻让凰渊一时手忙脚乱,他迅速将大戟抽回,抵挡阮心秋的剑气,然后奋力挥戟向阮心秋打去。阮心秋飞在虚无中,飘飘恍若九天仙子,她对凰渊的进攻早有准备,虽有伤在身,却依然较为地轻松地躲过这一击,然后持剑直取对方胳膊。 凰渊来不及调动祥云防守,只好疾速后退躲避。 却在这一刻,滔滔血水将他另一只手臂包裹,眼看就要打下。 原来杨云锋见凰渊只顾防守阮心秋,于是趁他不备突然发力放出血水袭击凰渊左臂。 二人联手进攻,心有灵犀,一时叫凰渊手忙脚乱。 “可恶的凡人,你们以为自己这样就能打败我吗?”凰渊怒喝一声,突然从原地消失,杨云锋阮心秋的进攻陡然落空。 “啊!”灭心剑没有打中目标,血水反噬而来,窜入杨云锋经脉中,令他真元阻滞,血脉逆流,“哇”的一声吐了口血,打在灭心剑上,令仙剑发出殷红的光芒,妖艳诡秘。 “锋哥哥!”阮心秋顾不到自己身上的伤,急忙扶住杨云锋,甚是担心。 杨云锋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然后看向前方。 也在这时,一柄大戟从天外飞来,体型竟比方才凰渊手上的戟大了十倍。这戟罩定二人,当头落下,眼见就要把二人打中。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喝上一声:“走!”一把抱住阮心秋拼尽全力疾速退去。 “呼!”大戟擦着他额头而过,卷起的猎猎罡风令他脸如被刀割,额上青丝更被这力道斩断了不知几许,他差点就被打中了――真是侥幸。杨云锋双眼通红地看着再度袭来的大戟,见它即将接近自己,咬牙对阮心秋叫道:“秋妹!”然后挥剑向阮心秋冰心剑打去。 阮心秋本不明他的意思,突然想起自己和杨云锋面对冷心寒时发出的那惊天动地的招式,立即心领神会,手持冰心剑与灭心剑双剑相合,一身真元迅速注入其中。 然而预想中双剑合璧一举破敌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大戟如风,转眼攻到二人面前,他们不得不分开双剑,疾速后退,又躲过大戟的进攻。 大戟虽然威势不凡,然速度还是太慢了,无力打中二人。 也许察觉到这点,大戟凭空消失,下一刻又幻出凰渊的模样。 这一刻,他浑身被祥云笼罩,看上去似乎真是翩翩的仙人。“凡人,你们就受死吧!”他狞笑一声,持戟攻来。 杨云锋认定凰渊只会使用大戟进攻,神识锁定大戟,身形不住变幻,倒是非常轻松地躲过凰渊的进攻。 可是看着凰渊布满祥云的身体,他头脑陡然一痛,不知怎样对付。 凰渊仗着祥云,有恃无恐地进攻,速度倒是发挥到极致,令杨云锋阮心秋只能不断飞行躲避,看样子他似乎是想耗尽二人的真元然后将他们一举击败。 杨云锋感觉到真元已经略微有些不继,大叫不好,立即悄悄传音入密让阮心秋靠近自己,共同想办法对付凰渊。 阮心秋便缓缓接近杨云锋。 就在他们即将靠拢的时候,凰渊又一戟卷来。杨云锋疾速侧身,顺势牵住阮心秋的手,然后后退数丈,险险避过凰渊回攻而来的一戟。 就在这一刻,形势突变,凰渊左臂光芒大盛,一道金光凝成的拳头突然发出,飞速向杨云锋阮心秋袭来。 他并非不会其他的招式,只是一直装作只会用戟,骗杨云锋阮心秋放松警惕。 此刻金色拳头袭来,速度远是大戟的数倍,眼看就要将二人打中。 杨云锋阮心秋逃之不及,瞳孔中同时放出一阵惊骇。 “拼了!”杨云锋阮心秋心有灵犀般将各自的剑靠在对方的剑上,同时注入真元,刹那间,时间恍若停滞。 一点红光,一点白光,相互交缠,飞旋而出,渐渐壮大,然后陡然变成手臂粗细的光柱,向凰渊的金色拳头射去。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然而杨云锋却清楚地看清了光柱变幻的每一个细节,一颗心随之悸动。 刹那间,光柱拳头相击,拳头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就被打成碎片,消失在混混沌沌的虚空中。 下一刻,光柱已经抵达凰渊胸前。 凰渊自恃祥云防御强悍,并不把光柱放在眼中,根本不躲避,任由光柱袭到胸前。 然而这时,看着光柱上凶厉的红光与冰寒的白光,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很可笑,他感到一身毛骨悚然。 “轰!”光柱毫无阻滞地穿透祥云,一击洞穿凰渊,然后向着远处无尽黑暗飞射而去,眨眼间已经没影了。 “这……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腹部的空洞,凰渊面上透出惊骇的神情,一时间恐慌不已,“我是神将,怎么会被击穿,怎么会?” 杨云锋却明白,灭心剑冰心剑双剑合璧,携带天地之威,岂是凰渊这样自以为是的伪“神将”能抵挡的。 他趁凰渊失神的刹那,手上悄然幻出暴雨梨花针,如梭般冲进光柱在祥云中打通的通道,逼近凰渊,然后扣动暴雨梨花针的机关。 刹那间,朵朵梨花,灿烂绽开,袭向凰渊,竟似倾泻而下的漫天暴雨。 凰渊毫无反抗之力,竭声嘶吼,然后在暴雨中化成飞灰。 黑暗的虚空中,渐渐透出一分温暖的光芒,缓缓将二人笼罩。 杨云锋只觉全身如沐春风,舒适不已,抬头向四周望去,只见混沌尽散,清澈的天空出现在自己面前,久违的微风扬起耳角青丝,一刹那他几乎要流出泪水。 终于出来了! 举目远眺,只见涪水滔滔烟云弥漫;回首四顾,入眼是乱石嶙峋狰狞诡异。他沉吸一口气,看向乱石中出现的一个小洞,方知自己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锋哥哥,终于出来了。”阮心秋喜极,白皙的肌肤上透出分红光,激动之下竟有些头昏眼花,跌倒在地上,终于哭出来。 见状杨云锋微微叹气,突然看见洞口一件闪闪发光的事物,心生惊讶,便伸手将其拾起。 这是一张略微发黄的符纸,上面纹路大多损坏,依稀可以辨认出大概的图案。 “原来那凰渊就是从这符纸中幻出的。”他低声喃喃道,“凰渊倒是个厉害的东西,若能御使他,即便面对远强于我的敌人也不怕了。”这么想着,他凝视符纸,微微摇头,又道,“可惜已经毁掉了……回头给明汐师父看看,或许她能将其修复。” 想到这里,他便将符纸收入囊中,回首向阮心秋望去,见她依然在低首凝噎,轻轻叹口气,正要安慰她,却闻破空声响起,抬眼望去,三个青年正御剑赶来,不由大喜,惊呼道:“师姐!” 章五十八:回山 “嗖――” 收起仙剑,三个青年显出身形。只见当中少女容颜若雪,眉目如画,青丝飘飘而舞,衣袂翩翩而飞,正是张云霜;张云霜身边二人,自然是司空威和沈岁寒。司空威年纪尚小,却已是八尺男儿,面上虽脱不去那分稚气,却菁华内敛,想来将来前途无量。沈岁寒则身材魁梧,浓眉大目,气如龙,神似虎,一啸动天下,一剑震寰宇,乃当世修仙界公认的青年俊杰之一,号称“凌云骄龙”,站在此处,竟隐隐将杨云锋等人比下去了。 然而杨云锋目光完全停留在张云霜身上,心里一个激动,“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云锋!”张云霜轻呼一声,急忙跑过来,扶住杨云锋,关切地看着他的脸,秀额微蹙,说道,“你怎么了?” “师姐……”鼻尖感受到张云霜那如兰般的香气,杨云锋微微一笑,一把将她抱住,泪水不由滑落。 天极宗,少阴峰,会心宫。 只离开短短数日,却如恍若生死相离,杨云锋对这天极宗的感情突然加重了无数倍。 脚踏着九峰山的土地,闻到阵阵花香,他心旷神怡,突然长啸一声,直欲化作飞龙,登青云而去。 张云霜重重给了他一个爆栗,吃吃笑道:“你身上还有伤,乱嚷什么?” “嗷!”杨云锋抱着头,悄悄看着张云霜美丽的容颜,恍惚间似回到了三年前初上九峰山的时光。 会心宫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张云霜却已经和文承意定亲了,想至此,杨云锋心里没来由地伤心。 此刻,他二人行至半山腰,前方走来一个中年人,他瞧了眼杨云锋,面色陡然一沉,冷哼一声,道:“杨师侄。” 杨云锋认得他是郑通的父亲郑修,想起过往的事情,心里自是不快,道:“郑师叔,有什么事情吗?” 郑修怫然挥袖,道:“你是我天极宗弟子,怎可穿着一身凌云派的服饰,莫非是投靠了凌云派,要和宗门作对?” 杨云锋这才想起身上依然穿着凌云派的青边白衣,在天极宗内自然很是不妥。然而郑修这么说,分明是故意找茬,自己何惧?于是他冷冷说道:“郑师叔,弟子对宗门的心,从未变过,若师叔觉得我这身衣裳是对宗门的不敬的话,大不了我现在就换。只是师姐现在在这里看着,若是这么做,定会违背男女大防,是对她的亵渎,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呵呵,想来师尊和通务宫的文师兄与守道师叔知道都不会放过弟子……到时候他们问起来,弟子只好说是师叔唆使的……”说罢看了眼张云霜,却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似乎要掐死自己,不由心中一乐。 郑修闻言目露凶光,然后讪讪一笑,道:“好犀利的嘴皮子,也罢,看在张师侄女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你好自为之!”再度拂袖,郁郁不欢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杨云锋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一脸鄙夷。就在此时,他头上传来一阵剧痛,“啊”的一声抱头回身看着张云霜,不解问道:“师姐,你这干什么啊?” 张云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嘴角扬起邪邪的笑容,白玉般的手指搭在他肩上,轻声说道:“行啊,云锋,学会调戏师姐我了,真是有出息了。”吐气如兰,说不出的温柔。 “哈哈,师姐过奖……怎么听起来不像夸奖……啊!” “你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看我不打死你!” “师姐饶命……” 整个山间便回荡着师姐弟俩嬉闹的笑声。 听松居。 杨云锋拜过守拙真人,将山下的见闻全部告诉他,顺便将心中对唐门阴谋的猜测说了出来。 守拙真人略微沉吟,道:“这事为师会从长计议,你就先不要多管。” “是。” 守拙真人同样注意到杨云锋的打扮,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道:“那阮师侄对你还算不错。” 杨云锋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说,眨了下眼,道:“弟子不知师尊这话有何用意。” 守拙真人摇头,道:“随口说说,不必在意。”说罢手中幻出一个小瓷瓶,随手递给杨云锋,道,“这是太虚补元丹,有舒筋活脉,补充真元的功用。你日服七粒,七日后可修复内伤。至于外伤,狐尊所传天狐琉璃诀应该能将其修复,就不要向你守心师叔求药了。” 接过瓷瓶,杨云锋心里颇为感激,叩谢道:“谢师尊。” 守拙真人又道:“为师观你内伤颇重,虽精力旺盛,却是虚火浮于表面所致,实则虚弱至极,切不可妄动真元,令伤势再次加重。所以你这几日就暂时停止修炼,闭关潜心炼化药力吧。” 杨云锋见守拙真人所言句句在理,不由心生钦佩,再度叩首,道:“是。” 守拙真人便挥手,说道:“去歇息吧。对了,今早狐尊传话,让你晚上去她那里一趟,你若不急着炼化药力,便去走一遭吧。” 杨云锋自然答应,然后躬身作揖,缓缓离去。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一身新的衣衫,杨云锋惬意至极,真想躺在床上大梦一场。 不过看着身边的青边白衣,他还是微微摇头,动手将衣物洗净,再用火灵法术将其烘干,叠得整整齐齐,最后抱着松软的衣衫,推门而出,却见着门外垂首伫立的阮心秋。 “秋妹!”杨云锋轻呼一声,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闻言阮心秋抬头,望着杨云锋,一阵失神。她沉吸一口气,而后洒然一笑,却掩不了眼中的迷茫,她道:“我是来告别的。” “你要走了?”杨云锋惊讶地问道,“不多留几天?” 阮心秋强作镇定,含笑摇头,轻轻挽起鬓角青丝,道:“离开华山数日,恐师尊他老人家担忧,故就此告辞,不作多留。” 杨云锋想起之前与阮心秋在地底的经历,不由一阵感伤,道:“那……保重。”说完看着手中的青边白衣,轻轻叹口气,又道,“这衣衫我已洗净,既然你要离去,我这就将它还给你。” 阮心秋见状双颊微红,轻声道:“锋哥哥,你穿过的衣物……我……”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不妥,讪讪一笑,道:“倒是我欠考虑了。秋妹若不要,我就自行收下。” 阮心秋却道:“谁说我不要?”便一把将杨云锋手上的衣物拿过来,抱在怀中,笑道,“我穿不成,至少可以留个纪念啊。” 杨云锋略微失神,而后轻轻一笑,道:“好,好。” 阮心秋面上渐渐出现点落寞,凝视杨云锋,她轻声说道:“锋哥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保重!” 杨云锋看着她眼中的点点悲伤,心里油然一痛,点头道:“秋妹,你也保重,再会!” “再会!” 章五十九:紫金神决符 “明汐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嘭”的一声,杨云锋连人带衣被明汐按入温热的水潭中,只觉热力传入全身,说不出的畅快。 这是禁地最深处的一个温泉,平日里杨云锋也经常在温泉中修炼,本不应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看着温泉中漂浮的各种药物,杨云锋心里还是感到暗暗吃惊,浑身不自在。 明汐一脸冷淡,说道:“得报大仇,很痛快是吧?” 杨云锋猛然一凛,呆呆望着明汐那妖孽的玉颜,暗暗吸口气,道:“明汐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 明汐便道:“你身上五脏六腑全都有伤,经脉伤势也不轻,若非你天狐琉璃诀有成,只怕要卧床三月。你倒好,回来也不好好调养,东窜西跳莫非要等到伤势集中爆发再后悔?” 杨云锋心里大叫冤枉,“我还不是听了你的话才风急火燎赶过来吗?到头来还说我的不是。”他腹诽道。 明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道:“废话不多说,这温泉里加入了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药物,你就在这里调息三日,待药力透入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彻底治好你的伤后你才能离开。” “泡三天……不会吧。”杨云锋一脸苦丧,心里却暗暗高兴。 跟着明汐修行的两年,他对明汐的态度也从畏惧转变成亲近,觉得这外表冷冰冰的天狐师父也不见得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恐怖,有时候反倒和雁北飞有些相像,杨云锋与她之间的话语也渐渐有如小时候和雁北飞的对话。 一时间,当年和雁北飞之间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杨云锋差点没落泪。 “雁先生,我为你报仇了……你泉下有知,应当高兴吧。”他如此想着。 明汐看着他的神色,微微动容,轻轻叹口气,接着用平淡的语气对他说道:“这三天你就好好静养,培本固元,修复损伤,至于修炼之类的,暂时放下,你资质过人,又有我的指点,缺上两三天修炼亦无碍。” 听明汐所言竟与守拙真人所说大同小异,杨云锋轻轻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今日师尊给了我一瓶丹药,说能助我恢复。” 明汐闻言淡淡说道:“那药你就先留下,有我这一泉药浴的帮助,你还担心伤好不了吗?” 听明汐所言有理,杨云锋点头,接着幻出那残破的符纸,随手递给明汐,道:“明汐师父,你看这。” “咦?”明汐面色微变,道,“这不是‘紫金神决符’吗?你怎么得到的?” 杨云锋便将自己山下围攻冷心寒堕入地底然后打败凰渊的事告诉明汐。“这符纸就是我在乱世堆里捡到的,似乎就是幻出凰渊的符纸。”杨云锋说着心中的猜测。 明汐闻言轻轻叹口气,面上出现分落寞,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千年过去了……还能在这里看见你留下的符纸……”神情感伤,竟有分难以言明的凄楚。 “明汐师父……” 明汐轻轻叹口气,并不掩饰自己的悲伤,只淡淡说道:“这符是我师尊缙鼓神将发明,曾赠予上仙成。成入凡间,紫金神决符亦流传世间。不过我看你这张符,就是完好的时候威力也不及师尊那符的千万分之一……”说罢亦幽幽一叹。 杨云锋看着她的面色,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明汐师父?你……很怀念那缙鼓神将吗?” 明汐微微摇头,道:“得不到,想亦有何用?徒留悲伤尔。”说罢她缓缓将一丝真元注入符纸中,面色渐渐恢复平静。 呆呆看着明汐冷若冰霜却艳丽无比的容颜,杨云锋突然觉得这个天狐师父似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似乎……受过什么一生难以忘却的伤,不由微微一叹,轻声道:“明汐师父……” “嗯?”明汐面色已如平常,闻言便道,“什么?” 杨云锋垂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决定,道:“你看这符纸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明汐淡淡一叹,道:“这符纸中的符兵威力对你而言还是可以的,用来防身不错。不过炼制符纸的人水平太差,完全不得要领,竟让符兵只能存于幻境中,暴殄天物!”话落她修长的玉指忽然在符纸上一点,便见一丝丝细小的光芒从她指尖释放出来,缓缓凝于符纸之上,然后渐渐勾勒出一个符兵的模样。 杨云锋紧紧盯着明汐的手指,生怕错过一个细节。他知道,天地间凡强大的符纸,炼制方法无一不繁琐,绝不是自己那种一支符笔细细描画就能比得上的。而明汐此刻正在施放的,正是某种方法。杨云锋平日哪有机会看见这样的绘符,当然集中注意仔细观看,并用尽全力去记忆。 只见如水光华缓缓环绕符纸,轻轻流动,片刻后便将符纸连同明汐的玉手同时掩住。 这一刻,杨云锋眼前一片迷茫。 只听明汐轻喝一声,光芒散去,符纸变成金光色,熠熠生辉,上面的图案更是光彩夺目,美轮美奂。 明汐手上动作还未停止,她嘴里默念一大串杨云锋听不懂的咒语,用神识令符纸缓缓飞至手心上空,然后忽地从指尖弹出丝白光,打在符纸上,刹那间符纸剧烈颤抖,图案亦渐渐变成暗黄色,显得沧桑古朴。 明汐面色不改,纤纤素手猛然将杨云锋左手握住。 杨云锋只觉手心一阵滑腻,说不出的舒服,抬头望去,却见明汐指甲上猛然闪过一丝光华,下一刻就将杨云锋手指划破。 “啊!” 取得杨云锋一滴鲜血,明汐随手将鲜血弹出,正好打在符纸正中央,刹那间整片符纸变得异样绚丽。 “收!”明汐轻喝一声,一手捏住符纸,浑厚的真元倾泻而入,一时间光芒四射。 她轻叹口气,将符纸递给杨云锋,说道:“我已将它修复,并用你的血和符纸中的符兵订立誓约,从今往后符兵与你血脉相连,只能为你所用。除此之外,我还对其中三处进行修改,令符兵威力提升,所掌握的法术增多,并且……可以出现在现实中。” 杨云锋接过符纸,心里一阵高兴,急忙谢道:“谢明汐师父。” “你好像还有心事。”明汐淡淡问道。 杨云锋沉吟片刻,道:“三日后我要炼剑,需要些材料。” “好,我叫人帮你准备。” 章六十:珍贵材料 通务宫的守停真人这三日忙活够了。 也不知怎么的,三日前他接到会心宫的传话,说禁地里关押的千年天狐要将一把断掉的好剑接合,需要整整一百零八种材料,包括什么龙骨、朱雀血、凤凰翎之类的珍奇材料。 本来这些应当守道真人去做,可守道真人是堂堂一脉首座,当然不会真正管这些琐碎的事,于是一切都落在守停真人肩上。 于是守停真人头疼不已。 好在天极宗毕竟是有千年历史的名门大派,门内珍藏的材料数不胜数,别说什么龙骨了,就是散仙的遗骸之类的物品都有不少,明汐要求的东西也不算太过分――当然是对她千年天狐身份而言。 所以守停真人忙是忙,倒还没费什么脑筋。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要上报到守成真人那里的,守停真人有时候会暗地里想象自己那功参造化的掌门师兄看见材料清单时的表情。 想归想,既然守成真人同意将明汐索要的材料提供给她,自己也只能照单办事,指挥弟子将宫内各个储物仓跑个遍。 杨云锋看着材料清单和眼前堆成山的材料,也有些怀疑明汐的脑子是否坏掉了。“这些……也太珍贵了啊!”他如此想着,啧啧称奇。与明汐所要的材料相比,自己之前在地底设想的,实在拿不上台面。 他哪知明汐乃是千年天狐,又是神将的弟子,这些东西还不一定能入她眼。若不是看在天极宗的面子上,恐怕要的东西会更加过分。 当然杨云锋也只是感叹明汐太败家了,对于眼前的材料他照单尽收。“这些东西平日就是跑到通务宫痛哭流涕估计他们也不会给,现在这么多放在眼前……嘿嘿,明汐师父就是厉害……我要不全部收下,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杨云锋暗爽不已,差点没向这堆材料扑过去。 “杨师弟,这是麒麟角,一共三两七钱,你看……”一个长相清秀的天极宗弟子拿着清单对着眼前材料对着杨云锋说道。 杨云锋听他在耳边喋喋不休,不由失去耐性,说道:“停!我知道了……咦,怎么没人送材料来了?” 这个天极宗弟子轻咳一声,说道:“师弟,东西都齐全了。” “啊?已经备齐了?”看着屋子里的小山,杨云锋若有所思,道,“哦,好像是这样的。既然如此,你们就回去吧。” “这……”面前这人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将清单递到杨云锋面前,道,“杨师弟,你不在这上面签名我们交不了差……那个……” “哦,原来如此。”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随即取出笔墨,胡乱地写上一串名字,然后道,“好了,快走吧。” 见状这弟子终于离去。 杨云锋长吁一口气,随即出门,手上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牌,上书“闭关中,勿扰”,将它挂在门上,然后“轰”的一声关上门,仔细检查清单中每一样材料。 “唔……明汐师父真是大手笔啊,我看这些东西都足够拿来铸十柄灭心剑了。”杨云锋喃喃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册小书,细细翻阅,耳中回荡之前与明汐的对话。 …… “明汐师父,我只是想把这把剑接好,不至于用这么多好东西吧。” “我明汐的徒儿的佩剑,怎么能是凡品。这剑剑胎不错,你就按我这册子上所书去炼剑,务必给我炼出把不世出的神剑来。” “不会吧,这不要我老命吗?” “你有意见?” “啊……没有,我怎么会有意见?” “……” ……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目光停留在册子上,随即按照上面所书摆了个九重南明离火大阵,然后迅速取出数个瓷瓶,将其中丹药全部倾倒出来,一眼望去,这些丹药竟全是补元丹,看样子杨云锋是准备要苦战一场了。 他拿起一枚补元丹塞入口中,而后走到材料堆成的小山前,细细挑选了二十余件火行材料,全部投入南明离火大阵中,然后暗运真元,“呜”的一声激起一道七寸左右的火苗,迅速将火苗导入南明离火大阵里,只见大阵缓缓运转,不断令火苗壮大。 顾名思义,所谓“九重南明离火大阵”,就是将九道离火阵重重嵌套而成,每多一重,大阵威力便多四成,九重大阵,威力竟是普通离火阵的十倍有余。 如此,杨云锋注入的火苗经历重重大阵增强壮大稳定后已经成一团丈许的巨型火焰,焰色纯青,温度难以想象。 杨云锋控制如此庞大的火焰倍感吃力。他不断服下补元丹,不到半炷香时间,屋内的补元丹竟然少了三十多粒,饶是如此,他额间依然渗出细细的汗水,一身衣衫尽湿。 而屋内的材料小山,也被削去了一层“土”,形状小了不少,显然是被杨云锋炼器耗去了。 然而杨云锋似乎还没有将天灵剑取出铸炼的打算。他吃力操控火焰,源源不断将材料送入其中,眨眼间火焰中尽是飘舞的材料汁水,九重南明离火阵阵底则堆上来厚厚一层的废渣。 杨云锋凝神细细操纵火焰炙烤炼剑材料,耳侧传来明汐的声音: “我这方法意在用材料中的精华蕴养剑元,使之渐生灵性,自然愈合,保持本来的属性,甚至超过从前。” 轻轻叹口气,杨云锋火速将一枚补元丹吞入腹中,凝神继续炼化面前的一枚千年古莲子,令其外皮尽焚,仅余内里一点精华,然后用凤凰血将其包裹,融为一体。 杨云锋初次尝试用这方法炼剑,操控这么多材料实在费尽心力,饶是他击中注意亦几度分神差点毁掉宝贵的材料。 好在这时他还算顺利,古莲子与凤凰血合二为一,呈现淡淡的紫色,煞是美丽。 杨云锋看着火焰中漂浮的各种材料精华,终于松了口气,取出天灵剑,目光灼灼望着它,轻声道:“真正的难关,来了!”便将天灵剑投入火焰中。 “哗!”火焰暴涨。 章六十一:剑名破云 熊熊的火焰,仿若舞动的凤凰,光彩耀眼,映得杨云锋满面发红。 火中两截剑身,已经渐渐接在一起,各种材料元气环绕剑身缓缓飞行,时不时融入剑身中。每当这时,剑身必发出“嗡嗡”的声音,似乎很是满意。 杨云锋屏气凝神,不停服用补元丹,然后悉心操纵火焰中的每一分材料。这次炼器已经进行了三四个时辰,除了最开始杨云锋的一点不适应导致的不畅之外,整个过程都还顺利,杨云锋逐渐找到手感,越发得心应手,至此刻他虽依然凝神专注,却不再有初时的紧张。 经历如此久的炼器,他收获颇丰,炼器水准急剧提升,几乎可以与门内专司炼器的弟子相媲美。除此之外,他对自身神识的操纵亦比以前强了不少,已臻“一心多用”的境界,天极宗内的年轻弟子中恐怕没有一人的神识强过他。 此时他正用强大的神识将一缕元气从天河石中抽离出来,缓缓灌入剑身中,然后忽地转动剑身,同时将七种火行材料元气急剧注入剑身里。 刹那间,剑身温度陡增,通体紫红。 杨云锋轻轻吸口气,手上掐出道不知名的法诀,喝道:“合!”便见剑身渐渐收缩,终于凝成一个整体。 于是此次炼器最重要的过程结束了。 杨云锋却不敢松懈,他连连抽取数缕木行元气护住剑身,然后用火焰中未化成元气的砾石以极快的频率捶打剑身,同时源源不断将更多元气注入剑身中。 大约又过去一个时辰,随着“噗”的一声九重南明离火阵转为三重冰泉阵,炼器终于结束。只见剑身浸入阵中幻出的冰寒泉水里,不过数息时间便将近一半的泉水蒸掉了。 杨云锋只觉一身压力顿消,长长吐口气,随手服下一枚补元丹。现在他只需注意控制泉水的温度即可,倍觉轻松。 禁地。 葱根般纤长的玉指,缓缓拂过青锋,在仙剑上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佳人面上出现一点点欣慰的笑容。 只此一笑,天地失色。 “明汐师父,你看这剑怎么样?”杨云锋小心谨慎地问道,生怕将明汐不满意。 明汐却道:“薄如纸,疾如风,削铁如泥,断金碎玉……没想到你初次按我那方法炼剑就能炼出如此极品的仙剑,倒是我低估你了。” 听明汐称赞自己,杨云锋心里微微一喜,道:“还不是你老人家……” “行了,不用溜须拍马。”明汐面色陡然恢复到平日的淡漠,道,“剑虽好,却比你那灭心剑差上十万八千里,现在用下还可以,等过个十几年你修为大成了,就远远配不上你了。”说完便将仙剑递给杨云锋。 接过仙剑,杨云锋仔细品味明汐话中之意,不解地道:“明汐师父,你每每提到日后,都说我前途无量,可是到底怎样才算无量?不必说什么得道成仙,那东西太缥缈了,至少十几二十年内我是如何都达不到的。” 明汐冷眼看着他,道:“得道成仙算什么?以你的资质,加上我的培养以及灭心剑的传说,就是统领三界也不难……”她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这话有些夸大了,于是改口道,“即便不能统领三界,二十年,最多二十年你就能达到你们掌门现在的修为。” 听明汐这么说杨云锋大骇,二十年达到守成真人的修为,那实在太耸人听闻了吧。 守成真人五岁入山,天资绝顶,刻苦勤奋,又有各种奇遇相助,尚用了八十多年才达到天极境界。杨云锋资质未必就有守成真人好,要想在二十年内突入天极境界……开什么玩笑! 见杨云锋一脸不信,明汐也懒得解释,只道:“信不信由你……你这仙剑现在有名字吗?” 闻言杨云锋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未给手中的剑取名。其实自从得到这剑始,他就一直不知剑名,也没给它取名,这时听明汐这么说,他思索片刻,道:“破云剑,怎么样?” “破云剑?还算顺耳,就这样吧。”明汐冷冷说道,“这是你第一柄自己炼的剑,要珍惜,别给我糟蹋了。” 杨云锋点头,道:“好。”便紧紧握住破云剑,只觉剑身中隐隐有股龙吟之声,胸中顿时被豪情填满,“呼”的一声凌空而起,穿云而去,下一刻,无数飘逸的剑式随风而起,翩翩若仙,美丽非凡,正是会心剑法第三式剑华舞天。 一式舞毕,杨云锋轻轻落在地上,手持长剑负手而立,衣袂轻轻扬起,好一个英姿不凡的青年才俊。“果是好剑!”他轻笑道。 明汐面上亦透出分欣慰,道:“明珠送美人,宝剑赠侠士。你现在这样子,倒也算得上是侠士。继续努力,别让我失望。” “是。”杨云锋点头,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什么,向明汐问道,“明汐师父,你懂用毒之法吗?” “我无所不会,自然是懂的。”明汐淡淡说道,“你问这个作甚?” 杨云锋便道:“那日我在地下捡到一瓶天级毒药,本来以为可以有大用,但是想到天级毒毒性太大,随便一用百里无人烟,杀敌当然好,可要是自己也被毒死就惨了。所以空有好东西却根本不敢用。” 闻言明汐秀眉微蹙,道:“你运气倒好,竟然连天级毒都有,听说那可是唐门的毒……也罢,既然你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好东西,我这个当师父的总不能让你用不了那东西吧。你过来,我这里有一招‘天狐避毒诀’,可令你免疫天下奇毒,这就教给你。” 杨云锋点头走近明汐,只见明汐玉指突然在空中划出道莲花,轻轻一弹,便将刚凝成的金色莲花打入杨云锋脑中。 杨云锋只觉头脑里传来“轰”的一声,灵台顿时清明至极。他细细凝神,只觉一大串文字在脑海中回旋,眨眼间,一道法术便已被自己掌握。“谢明汐师父。”头脑中回忆着刚才的文字,杨云锋向明汐谢道。 明汐轻轻点头,道:“好了,还有事么?” 杨云锋想了想,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明汐便道:“你先行回去准备一日,明日就来这里闭关吧。” “是。” 漆黑的夜幕悄然降临。 少阴峰后山,悬崖峭壁间回荡着阵阵罡风,饶是杨云锋胆大,在这里御剑飞行依然感到害怕。 这个时候虚空中突然飞出一样事物,疾速袭向杨云锋。杨云锋神识察觉到这事物,急忙闪避,然而这事物速度实在太快,眨眼间就要将杨云锋击中。 杨云锋大骇,不得不伸手向那事物迎去。 “嘭!” 章六十二:烤翅大仙 杨云锋手上青光大盛,刹那间发出天狐虚神诀,用幻影死死抵住袭来的事物。 就在此刻,他看清楚面前的事物,竟然是一只烤翅,不由大大吃惊。 也便是这时候,一道罡风扑面而来,逼得他扔掉烤翅,侧身躲避。 “啧啧,小子,我这烤翅可是好东西,你竟然随意丢弃,真是糟蹋,可惜呀!”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哪有丝毫的可惜。 杨云锋听出说话人至少有六十岁,立即谨慎地问道:“是哪位高人前辈?怎么这么鬼鬼祟祟,难不成是惧怕面貌被我看见?还不出来!” 话刚落,只见一个衣装邋遢的老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嬉笑道:“嘿嘿,小子,老家伙我倒不怕被你看见自己的面貌,这不出来了吗?” 杨云锋见他不修边幅,似无敌意,便略微放松警惕,又看他衣装破烂,猜测他并非天极宗的人,不由奇怪。 天极宗什么时候是外人能够轻易进出的。 老头看出他的心思,哈哈一笑,说道:“告诉你吧,我就是名扬海外,声震寰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烤翅大仙尺痕弦。”说罢手上幻出一只烤翅,一口咬下,狼吞虎咽,“唔……我跟你说老家伙我道行通天,天极宗这样的地方还不是随意进出,哈哈……” 杨云锋没心情听他胡扯,冷冷望着他,问道:“不知大仙有何事专程来找我这普通的小弟子?” 尺痕弦一只烤翅吃毕,伸出舌头将双手十指舔个遍,然后突然变色,一把向杨云锋抓去。 杨云锋早有警惕,御剑后退,同时发出数道青光向对手反扑。 尺痕弦一脸嬉笑,手上突然出现十多只红彤彤的烤翅,“嗖”的一声若离弦的箭飞速向杨云锋袭来。 杨云锋腾身而起,变御剑飞行为御风飞行,速度立即加快,轻易闪过烤翅的袭击。 谁知烤翅似有灵性,一击不中果断返身攻来。杨云锋措手不及,只能用破云剑抵挡。 烤翅打在破云剑上,撞出“铿铿”的声音,立即粉身碎骨。 那尺痕弦嬉笑着摇头,假装深沉说道:“嘿嘿,你这小子,又糟蹋好东西了。”话落突然出手一掌向杨云锋袭来。 杨云锋冷冷一笑,手上忽地幻出柄血红色仙剑,猛地向后一扬,卷起漫天血水,扑向尺痕弦。 尺痕弦不料杨云锋竟然会身藏两剑,发出如此突然的一击,饶是他道行高超迅速闪避依然被血水打到衣衫,破开数个小洞。 见本来就破烂的衣裳更加破烂,尺痕弦面色陡然一变,道:“你这小子,想让老家伙我光着身子下九峰山啊!”手上突然幻出数道光点,向杨云锋袭去。 这光点的速度实在过于恐怖,杨云锋眼睁睁看着它们靠近,竟然发现自己逃无可逃。 就在这一刻,他头顶突然出现一只粗糙的老手,一把将他头发抓住,轻轻一提,便将他整个人向上拔了数尺,堪堪闪过了光点的进攻――这一切,只在一瞬。 杨云锋惊讶地看着飞过的光点,发现它们都是油腻的烤翅,由于速度过快表层温度激增令上面附着的油蒸发才导致其看上去被一道淡淡的白光包围。 这一刹那,杨云锋突然意识到尺痕弦的强大。 他现在还被对方用手提着,若非如此,恐怕早就被烤翅打伤了。 “前……辈……你到底要干什么?”心里出现丝恐惧,杨云锋瑟瑟地向尺痕弦问道,同时悄悄幻出信炮,准备随时求援。 却闻尺痕弦大大咧咧地说道:“嘿嘿,小子你手上那信炮还是收回去吧,既然我敢将你这样提着,就有办法让你信炮不能放出。”这个时候杨云锋还被他一手提着。 杨云锋将尺痕弦腹诽一百遍,却失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对付这烤翅大仙的方法。他几次将真元注入信炮中,果如尺痕弦所说根本放不出。 而以烤翅大仙的能耐,纵观杨云锋身上的法器符纸中,恐怕只有暴雨梨花针能与之一战,但现在杨云锋被他提着,暴雨梨花针无法瞄准他,更不说将其制服。 似乎看出杨云锋的沮丧,烤翅大仙尺痕弦大笑一声,道:“嘿嘿,小子,你不必伤心,老家伙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要让你随我走一遭罢了。” 杨云锋身体一凛,道:“你要干什么!” 尺痕弦笑道:“随我去你就知道了。”说罢正要提着杨云锋离去,却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高达十丈的巨大武士,披坚执锐,威武不凡,手中大戟不由分说猛然向自己袭来,不禁微微出神,丢出四只烤翅,两只攻向大戟,两只袭向武士身体。 只闻“铿”的一声,一对烤翅将大戟猛然打飞,另一对却被一片祥云拦下,不得寸进。“你是谁?”见状尺痕弦终于收起笑容,问道。 凰渊还未回答,杨云锋便趁他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凰渊身上突然运使天狐神行诀挣脱他的控制,然后“唰”的声荡起血水猛攻尺痕弦。 与此同时凰渊非常配合地用祥云将杨云锋保护起来,同时一戟朝尺痕弦狠狠打去。 尺痕弦手上光芒一闪,一道太极图案幻出,硬生生挡住漫天血水,然后飞起一脚,狠狠朝大戟踢去。 只听“嘭”的一声,凰渊竟然抓不住大戟,让其脱手而飞,转眼便不见踪影。 杨云锋大骇,双眼凝视尺痕弦,见他竟然直直向凰渊身体撞去,似乎毫不畏惧凰渊高大的身形。 “疯了!”杨云锋心里陡然生出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说道:“凰渊小心!”同时用灭心剑发出一道血红的剑气意图阻挡尺痕弦。 谁知尺痕弦竟然用肉身接住杨云锋这道剑气,冲击的速度没有丝毫变化,直冲冲撞入祥云中。 下一刻,尺痕弦已经洞穿凰渊的身体,出现在杨云锋背后。 凰渊那看似无懈可击的祥云,竟然这么轻松就被尺痕弦破掉了。 “这是……肉身成圣的功法。”杨云锋心里大骇,尺痕弦修的是类似天狐琉璃诀这般的肉身成圣功法,肉身强如钢铁,洞穿凰渊轻而易举,更不说接下自己剑气的袭击。 即便是那同样强韧的祥云,在他这般修为高超的人面前依然不堪一击。 尺痕弦道行,恐怖至斯。 这一刻,杨云锋还在吃惊中,突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仔细稳住心神后方才发现,自己身在长江边,四周山峦起伏,却没有九峰山的影子。 瞬息间,他已被尺痕弦带到百里之外了。 章六十三:过往事 夜晚,长江边,渔火不歇。 尺痕弦搭起个火堆,兴致勃勃地烤着鸡翅,嘴里喋喋不休:“嘿嘿,当年你师尊张清扬――哦不,现在改名叫守拙了――当年他就是在这长江边以半招优势挫败我。我当时那个不服气啊,发誓一定要打败他。可是他道行总是比我高一线,我们间的几次对决都是我输……” 杨云锋静静坐在他身边,经脉被封,运不出半点真元,更无法逃跑。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在言语上对烤翅大仙大加讽刺:“嘿嘿,烤鸟翅大仙,我看当年你输不是因为师尊功参造化,道行臻至化境,而是因为自己太挫,连只鸟都打不赢吧。”他突然发现自己这话似乎是在说守拙真人是鸟,于是改口道,“哈哈,当年师尊是不是用一只手指就把你打败了?要我是你啊,早就投到这长江里自杀了。” 尺痕弦不理他的嘲讽,依然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说道:“你师尊当初可是天极宗最耀眼的新星,光芒盖过现在的掌门守成真人,我输在他手上,本来该心服口服。不过,嘿嘿,不管哪次我都只输了半招,半招啊,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赢,偏偏总是赢不了,你叫我怎么服气啊!”他大喝一声,面容变得极其夸张,“老子就是不信我打不过他……” “可你最后还是打不过师尊。”杨云锋哈哈一声,说道,“我看师尊是故意让你的。” 尺痕弦面上露出分落寞,道:“后来我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不跟他比道行,我和他比谁会教徒弟。”说到这里他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道,“嘿嘿,老子道行不如他,教徒弟总该在他上面。” “然后呢?”杨云锋问道。 尺痕弦便道:“老家伙我在教徒上可是有手绝活,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可惜那守拙真人似乎很没胆,竟然不敢收徒弟,白费了我一番心思。” 杨云锋当然知道守拙真人不收徒不是因为害怕,不过想来尺痕弦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么说只是气话,于是也不说穿,只问道:“直到今日师尊才收了我这个徒弟,于是你就爬上九峰山,把我抓到这里来,和你的徒弟比试?喂,我可要先说一句,你那徒弟入门怕都有三十年了,要我和他比,不是摆明欺负我吗?”话语强硬,似乎毫不妥协,却又暗含一分意思在里面:只要尺痕弦想出公平的比试方法,杨云锋愿意和他徒弟一战。 “废话,他把我捉来是就是为了和他徒弟一战,只要这一战打完,我就可以回山了。”杨云锋这样想着,嘴角露出阴阴的笑容。 尺痕弦哪里不知杨云锋的意思。他将烤翅翻个面,幽幽叹口气,面上出现分落寞,道:“我大徒弟十多年前就弃我而去,那二徒弟柳青徒儿……也早就死了。” “死了?”杨云锋大骇,惊讶地问道,“怎么死的?” 尺痕弦似乎不愿提及这一段往事,摇头道:“都过去三四年,不提了。” 杨云锋见他伤感,明白他是不想再回忆伤心往事,于是点头,不再追问,转而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把我抓到这个鬼地方来?” 尺痕弦一串烤翅烤得油香四溢,随手幻出调料盒,给鸡翅撒上各种调料,同时说道:“总归要让你去见见我那徒儿的坟吧。而且,老家伙我听说守拙老头收了个徒弟,也想看看他教徒的水平怎样,有没有超过我,哈哈。”说罢从铁丝上取下两只鸡翅,迫不及待地将一只塞入口中,另一只递给杨云锋,道:“要不?” 杨云锋本来因尺痕弦将自己绑到这里而生气,不愿接受他的鸡翅,但此刻腹中空空,烤翅又美味诱人,不禁怦然心动,想起刚才尺痕弦所说,心里同情,便不再抗拒,接过鸡翅,大口吃起来。“哇!太好吃了,大仙你的手艺真不错!”尝着鸡翅,杨云锋情不自禁地赞扬起来,恨不得一口将整只鸡翅吃掉。 看见杨云锋的模样,尺痕弦大笑一声,不知不觉中一只鸡翅已经被他吃成鸡骨头了:“哈哈哈哈,不是我吹,我这手艺说是天下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就是皇宫里的御厨看见我都要拜上一下,叫我祖师爷,哈哈哈哈――啊!”他面色陡然一变,突然吐出一口浓血,双目吐出,身体猛然颤了下,直直盯着手上的鸡骨头,指着它,颤颤巍巍说道:“有毒!” “啊!”杨云锋大惊,随即将鸡翅扔掉,然后迅速调动神识查看胃中情况,却没有发现任何毒素。他看着尺痕弦的模样,见他不似假装,立即意识到尺痕弦中的毒过于厉害就是尺痕弦这样厉害的人物也无法将其分辨出,不禁骇然。“天级剧毒……唐门!”他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字眼,意识到毒药是唐门的人下的,更是惶恐。难道尺痕弦曾和唐门结仇? 好在杨云锋有天狐避毒诀在身,不惧任何毒素,一时没有生命危险。他学着尺痕弦的模样,装作中毒,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此刻尺痕弦已经打坐欲逼出身体内的毒素,他看出杨云锋的动作都是假装的,心里暗赞杨云锋聪明,同时疑惑杨云锋怎么没有中毒。 就在这一刻,一望无垠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一点灯火,数个黑衣人在一个青衫男子的带领下踏浪而来,转瞬间便已踩在二人面前的土地上。 “烤翅大仙,我这手化毒术怎么样?吃不消吧。”青衫男子含笑说道,眼角余光注意到倒地不住翻滚的杨云锋,“咦”了一下,显然是奇怪杨云锋中了这么厉害的毒怎么还没死,不过下一刻他就将所有注意力击中在尺痕弦身上,显然杨云锋这样的小角色并不被他放在眼中,笑道,“若不是你修的是肉身成圣功法,恐怕挨不到现在,不过你放心,这化毒术是专为你准备的,即便你道法高超,若没我的解药,还是必死无疑。呵呵,怎么样,还把不把《青岚宝鉴》交出来!” 尺痕弦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面色变成青紫色,却刚毅无比地回答道:“青衣公子,你休想从我这儿得到《青岚宝鉴》!” 听见尺痕弦的话,杨云锋暗暗吃惊,这个青衫男子竟然是号称唐门八公子之一的青衣公子唐孤星! 章六十四:青衣公子 “倒还嘴硬!”唐孤星淡淡说出这句话,衣衫随风而舞,翩翩若仙,“我看你等会儿痛不欲生的时候会不会还像现在这么倔” “哼!你这小鬼,要不是我中了你的毒的话怎么会束手就缚?”尺痕弦身体绷紧,面上出现痛苦的神色,说的话再也没有平日的嬉笑。 “怎么?还不服气?”唐孤星轻笑一声,低头凑近尺痕弦,道,“是你道行太低察觉不了我这可令万物皆成毒的化毒术,怪得了谁?”话落突然出掌,一掌打在尺痕弦的胸口。尺痕弦“啊”的一声,倒飞而去,却在半空中维持平衡,然后艰难丢出三只鸡翅。 唐孤星手上幻出一柄铁扇,盘旋凌空,轻描淡写地一扬,便将鸡翅打飞,挡住尺痕弦的攻击,一时身形飘逸,恍如谪仙。 尺痕弦深吸一口气,努力运使真元,身形陡转,手上幻出一对金翅,弹指向唐孤星射去。 刹那间金翅猛然幻成一头金翅雄鹰,长啸一声,向唐孤星扑去。 “好啊,竟然装成中毒不浅的样子骗我。”唐孤星微闭双目,眸中射出分精光,携铁扇向尺痕弦猛攻而去。 二人一时战成一团。唐孤星带来的一群黑衣人似乎很相信这青衣公子的实力,并不去帮忙。初始时二人还不分伯仲,然而一转眼后,唐孤星便已占尽上风,毕竟尺痕弦中毒太深,浑身无力,真元不畅,虽然道行远超对手,却越来越吃力,况且他每运使一分真元便会加重毒素在体内的扩散,到后来面黑如墨,身形不稳,在对手猛攻之下几乎只能勉强防守,没有反击的能力。 杨云锋在一个角落背对着众人躺在地上装死,却悄悄用眼角余光看着二人的战斗,见尺痕弦处境危险,不由为他担心。虽然自己是被他从天极宗内掳出来的,但听了尺痕弦的一番话后杨云锋却对其心生分同情,并不希望他死在这里。 何况解决掉尺痕弦后唐孤星绝对不会放过杨云锋。 “怎么办?”他心急如焚,不断思索对策,然而唐孤星道行远超自己,更有一群黑衣人相助,硬拼只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该死,若非他用化毒术将烤鸟翅大仙毒个半死的话怎么会让我这么手足无措。”他心里对唐孤星咒骂一番,“要是烤鸟翅大仙没中毒他们这群砸碎不得被打个落花流水?”他这样想着,面上露出分惆怅。 他知道化毒术的来历,据说这是唐门第一秘术,以无上道法,催动天地万物化为毒素,伤人于不备,杀人于无形。化毒术分为九阶,每提升一阶,化出的毒毒性就强一分,以唐孤星这道行,化出的毒毒性恐怕和天级毒药不分伯仲,难怪杨云锋和尺痕弦都没有及时发现烤翅中的毒。 而天级的毒素,毒性之强,骇人听闻,恐怕就是守成真人这样道行通天的人中毒后也很难在一时半会之内将毒排出,更何况是尺痕弦。 而且尺痕弦现在还在激斗中,根本没有工夫化解毒素。 杨云锋不由一阵失望,“不能指望烤鸟翅大仙自己将毒解掉。”他这样想着,突然心生灵感,想道,“对了,毒,我也可以用毒啊!我就不信这唐孤星能熬过天级毒药的侵蚀!”他一个激灵,迅速幻出一小瓷瓶,轻轻摇了下,嘴角露出阴狠的笑容。 天空中,唐孤星铁扇上突然射出数枚钢钉,趁尺痕弦不备纷纷打入他胸口中。“啊!”尺痕弦本来已是强弩之末,哪儿受得了这么强力的一击,身形不稳,竟直接栽入滔滔江水中。 下一刻,唐孤星数枚飞镖向他打来,他顽强反抗,弹走飞镖,却终于支撑不下,“哇”的一声吐出口鲜血,再无力反抗。 唐孤星面上露出分阴狠,凌空冲至江面,一爪将尺痕弦从江中捞出,猛地给了他紫黑色的脸一拳。“快把《青岚宝鉴》交出来!”唐孤星冷冷说道。 尺痕弦无力反抗,嘴角却露出嘲讽的笑容,不愿透露分毫。 唐孤星勃然大怒,扬手一掌朝尺痕弦扇去。 谁知他这一掌扇下去,却隐隐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真元不继,神识涣散,立即深吸一口气,心道:“怎么回事?”就在这刹那他突然看见手背上出现的一朵淡淡的芍药,一个恐怖的词语便出现在他脑海中,令他身形猛然一滞。 “芍药月影!” 他是唐门中人,当然知道手臂上的芍药是中了芍药月影剧毒的标志,心里骇然,顾不得其他,强忍着毒素的侵袭,艰难地幻出一个瓷瓶,正要从中取出芍药月影的解药,却发现一道汹涌的血水将自己包围。 “烤鸟翅大仙!”杨云锋惊呼一声,抱住虚弱的尺痕弦,见他面色青紫,手臂上隐隐浮现一朵艳丽的牡丹,知他中毒极深,不由担心不已,“你还好吧?” 尺痕弦修炼的是肉身成圣的功法,对毒药的免疫力甚至比唐门中人还强,然而两种毒药共同侵蚀之下他依然气若游丝,眼见命不久矣。闻言他微微吸口气,轻声说道:“我……恐怕活不了了。” “不!”杨云锋摇头,轻轻将尺痕弦放在地上,然后飞到唐孤星身边,一手将他手中的芍药月影解药抓在手上,然后又从另外黑衣人身上搜到化毒术的解药,回身跑到尺痕弦身边,扶起他,将两种解药给他服下。 片刻后,尺痕弦面上青紫色渐渐消去,只是嘴唇依然发乌。 见状杨云锋终于松了口气。 “小子,你怎么没中毒?”尺痕弦微闭双目,艰难说道,“还有你怎么把他们毒倒的?” 杨云锋咬牙,说道:“我正好有一瓶芍药月影,所以才能把他们放倒。我又曾得一高人传授避毒法,所以没中毒……大仙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尺痕弦微微摇头,面上依然有些痛苦,道:“都是要死的人了,好能好到哪里去?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杨云锋虽然担心,还是照他所说让他站起来。 谁知尺痕弦刚站起来眼前就猛然一黑,大吐口黑色的血后他便站不稳又倒了下去。 “前辈!”杨云锋急忙将他扶起,继续注入真元替他解毒。 尺痕弦轻轻叹口气,咬牙说道:“这唐孤星在唐门中地位很高,唐门的人很快就会赶来接应他,不能拖到那时候,走!” “前辈,你身上还有毒……” 尺痕弦恨恨咬牙,道:“有毒事小,被唐门的人追上事大,小子,在不走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见装杨云锋终于点头,答应道:“好!不过我们去哪里呢?天极宗?” 尺痕弦深吸一口气,道:“不,你当唐门的人都是傻子啊,他们知道我和你师尊的关系肯定在这里和九峰山之间布满防线。” “那我们去哪里?” “先去白帝城,那里我还有些信得住的兄弟可以投靠。” “好。” 章六十五:陡变 白帝城城外,一处竹林中,烟雨迷蒙。 书生模样的瘦弱男子身着月白长袍,站在竹林深处,背对杨云锋尺痕弦。 他面前,是座窄窄的坟墓,看上去已经有些时日了。墓前立着个布满青苔的墓碑,上书“爱徒柳青之墓”。 尺痕弦轻轻叹口气,面色变得落寞,走上前,与书生并排而立,手缓缓拂过墓碑,轻声道:“柳青徒儿,我来看你了。”面色极是不好,嘴唇依然发青,显然过了几日他身上的毒依然没有被完全清除。 杨云锋见状心里却一酸。 那书生亦是轻叹口气,道:“大哥,两年了,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这烤翅斋。” 尺痕弦冷哼一声,道:“这里是老家伙我的家,我怎么会将这里忘了。只是柳青徒儿大仇未报,我要是轻易回来,怎么面对他泉下亡魂?” 书生却幽幽说道:“唐门势大,你道行再精深也架不住他们人多,要替青儿报仇,太难了。” 尺痕弦面色再度黯淡下来,目中无神,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 杨云锋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渐渐明白了,唐门要夺尺痕弦的《青岚宝鉴》,柳青成为第一个牺牲品——很可能是保护尺痕弦突围而死的。 书生见尺痕弦不语,轻轻拂去鬓角的雨珠,淡淡道:“你这次身上的毒,恐怕又是唐门中人干的吧。” 尺痕弦沉默。 书生便道:“我说大哥,那《青岚宝鉴》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唐门的人又为何要夺取它?何不给小弟我看看。” 尺痕弦面色未变,继而冷冷一笑,道:“怎么,你也要打《青岚宝鉴》的主意?” 书生面色平静,并不因尺痕弦的话而动容,他只道:“大哥若不想说,我就不勉强。” 看着书生的表情,杨云锋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尺痕弦却道:“《青岚宝鉴》是那痴心门失落的圣典之一,据说内藏什么厉害的法诀,可以令修道者的资质大为提升。不过老家伙我啊,看过《青岚宝鉴》,发现它根本没那么神奇,唐门的人,自作聪明,死了那么多人来追杀老家伙我,嘿嘿,要是晓得《青岚宝鉴》的内容,还不被气死。” 杨云锋听见“痴心门”三个字,想起阮心秋与痴心结以及当年痴心夫人的故事,不由心生感慨。 那书生听尺痕弦这么说面色微变,道:“既然如此大哥为什么不将《青岚宝鉴》直接交给唐门?反正无用,给了唐门唐门也兴不起什么风浪,这样青儿也不会因此而死。” 尺痕弦眼中闪过一分怒火,道:“嘿嘿,老家伙我岂能因惧怕唐门而屈从?哼,不说是《青岚宝鉴》,就是一只烤翅,唐门的人也休想用暴力从我身上夺得。” 书生沉默,良久,方说道:“大哥,我看你将《青岚宝鉴》带在身上也不安全,不如交给我保管,也免得哪天你……遭遇不测……让它流落到唐门手上。” 尺痕弦微微一凛,道:“老七,你想干什么?难道也要夺取《青岚宝鉴》?” 书生摇头,道:“大哥,我只是替你保管,怎么谈得上‘夺取’呢?” “这位先生,只怕你刚将《青岚宝鉴》从烤鸟翅大仙手上拿去,回头就交给唐门的人,是吧?”杨云锋身形突然暴起,猛然幻出灭心剑向书生攻去。 书生见状面色微变,手上幻出一只判官笔,“刷”的一声,画出道墨迹,挡住灭心剑的一击,而后转身退却,凝视杨云锋,道:“这位小哥,你什么意思?” 杨云锋冷道:“你当别人是傻子?《青岚宝鉴》名声在外,你没理由不知道,问他《青岚宝鉴》的情况,恐怕是为了套他的话。况且烤鸟翅大仙说了这么多话,你只有在他说《青岚宝鉴》功用有限的时候面色才变了一下,除此之外不管大仙说什么你都那副平静表情,肯定是早就想到大仙会说这些——你说的这些话,分明是设计好的,你是要用言语骗得大仙的信任夺取《青岚宝鉴》!” 书生面色终于变了下,凝眉看着杨云锋,道:“你这小子,竟然这么机灵,连这都看出来了。”显然是承认杨云锋所说。 他话刚落,立即迎来尺痕弦仇视的怒火。“老七,你真的是要夺取《青岚宝鉴》?”他冷冷道。 书生面色不改,却侧过脸有意避开尺痕弦的目光,淡淡道:“大哥,我们还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不伤感情吗?” “看来是了,你这孬种!”尺痕弦大喝一声,挥拳向书生攻去,谁料他刚出拳腿脚便一软,“啊”的一声倒地,吐了口黑血,“你……竟然下毒!”他以手撑地,瞪大眼看着书生,怒道,“畜生!” “烤鸟翅大仙!”杨云锋低呼一声,急忙将尺痕弦扶起。 书生轻轻摇头,道:“大哥,我也没有办法啊,你道行通天,如果不下毒,我怎么将你制住?” “哼!冠冕堂皇!”一道黑气渐渐袭上尺痕弦布满皱纹的脸庞,他深吸一口气,道,“天级毒药……你果然和唐门勾结在一起。” 书生幽幽叹口气,道:“大哥,你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唐门一年前就找到烤翅斋来,我若不答应帮他们从你这里骗取《青岚宝鉴》,整个烤翅斋的老少都会被他们干掉……我是斋主,不能不为烤翅斋考虑,所以只有出此下策,还望您老人家见谅。” “尺老七,和他啰嗦什么,还不问出《青岚宝鉴》的下落!”这个时候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带领数个黑衣人冲入竹林中,对书生大声说道。 尺痕弦定睛看着中年人,眼中闪过怒火,道:“唐无肆,你也来了,哈哈,冤家路窄!” “哼!尺老头,还不把《青岚宝鉴》交给大爷,大爷我虽然没有你中那毒的解药,却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一点!”唐无肆大笑道。 尺痕弦哪肯,虽然身中剧毒,依然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你休想!”话落袖中突然飞出对鸡翅,向唐无肆袭去。 此刻尺痕弦已是强弩之末,发出的鸡翅哪有什么威力,瞬间即被唐无肆弹走。“哈哈,还想负隅顽抗,去死吧。”说罢唐无肆袖袍鼓胀,眼见是要发招进攻尺痕弦。 书生却拦住他,说道:“唐阁主且慢,还没有问出《青岚宝鉴》的下落。”说罢看向尺痕弦,避过他的目光,轻轻叹道:“大哥,你当真不愿把《青岚宝鉴》交出来吗?” 尺痕弦望着书生的目光透出点点恨意,他冷道:“死也不给!” “那好,休怪我无情!”书生面色一变,判官笔一挥,向尺痕弦攻去。 谁知此刻,一阵青芒突然袭来,令他攻势一滞,只见杨云锋手持破云剑,飞袭而来,手上剑招不断变幻,刹那间一道磅礴的剑意陡然砸下,将书生死死罩住。 正是剑指八荒。 书生面色陡然一沉,判官笔上青芒大盛,幻出一道结界护住己身。 杨云锋剑意落下,打在结界上,硬生生破掉结界,威势却尽消,不能伤书生一丝一毫。 书生趁机挥笔向杨云锋攻去。 与此同时,唐无肆手中暗器也已向他袭来,封住他全身二十四处命门,逃无可逃。 “哼!”杨云锋瞳孔微微放大,向书生甩手丢出一道罡雷符,数道紫雷落下,逼得书生退防。与此同时,他迅速幻出灭心剑,向唐无肆迎击而去。 “铿!”唐门暗器,无坚不摧,却还是在杨云锋剑风之中被打落大半。 唐无肆看见鲜红的仙剑,眼里闪出丝惊恐,喃喃道:“这竟然是灭心剑!” “啊!”然而杨云锋左腿还是被一枚钢钉打中,深入寸许,顿时血流如注。 唐无肆借机双手握拳,顺势向杨云锋打出,立闻一阵龙吟虎啸,拳势如风,转眼就要将杨云锋打中。 竟是龙虎宗绝技龙虎天罡拳。 杨云锋虽腿部受伤,却斗志不减,果断幻出一片血海,裹挟狂风,与龙虎天罡拳激烈相击,刹那间血水四溅,杨云锋道行远不如敌方,招式被一举破去,然而那龙虎天罡拳威势也大大减弱。 “啊!”身中龙虎天罡拳,杨云锋面上出现分痛苦,退后两步,仙剑向身后一荡,逼退书生判官笔的进攻,然后忍着脚上的疼痛跃起,刹那间,周身三丈内都变成血色的一片。 “轰!” 正是噬心绝灭。 灭心剑之威,鬼神莫测,书生与唐无肆面对这一片血海,不敢托大,急忙收势防守。杨云锋趁机退回到尺痕弦身边,一把将他抓住,御剑而起,刹那间已经飞到天空。 “想走?没门!”一直旁观的众黑衣人见状猛地发力,齐齐向杨云锋袭去,下一刻已经逼近二人——杨云锋道行并不比他们高,又带着个人,速度大打折扣,远远慢于他们。 就在他们以为即将得手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幻出一个十丈来高的兵士,一戟向他们砸来。 “轰!”联手将凰渊打成碎片,众人这才发现杨云锋和尺痕弦已经没了踪影。 “可恶,追!”唐无肆狠狠说道。 章六十六:怪物 雨势瓢泼。 “烤鸟翅大仙,你好些了吗?”扶着尺痕弦在泥泞的山谷中缓缓行走,杨云锋关切地问道。 早些时候,他已经给尺痕弦服下一些师门的解毒药,然而尺痕弦中的是天级剧毒,毒性极烈,加之此前也被唐孤星所下毒重伤过,是以面色迟迟不见好转。与尺痕弦相比,杨云锋腿部的伤就要好很多,他将钢钉拔出,立即涂上天极宗的疗伤灵药,并用碎布包扎,此时腿部虽然仍然疼痛,却已无大碍。 闻言尺痕弦微微摇头,然后看向前方,道:“我早说过,将死之人,迟早要死的,这点药,还救不活我。”说着面是出现分哀伤,道,“不想老七也背叛我,诶!”身体突然一滞,猛地吐出一口血。 “大仙!”杨云锋急忙将一丝真元渡入尺痕弦体内,助他疏通经络,排解毒素。 就在此刻,山谷陡然变得阴暗,寒风凄凄中,一阵黑鸦惊起,向杨云锋尺痕弦飞来,凄苦鸣叫,令人倍感冷瑟。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便随寒鸦的飞起飘至二人耳中:“哈哈哈哈,尺老鬼,好久不见。”却是尖细的女声,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尺痕弦闻言眼中透出分忧虑,道:“酆都鬼母,你怎么会来这里?” “嘻嘻!尺老鬼你这话就错了,这是我的地盘,这话该我问你才是。”酆都鬼母阴笑道。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估计来者不善,悄悄幻出破云剑,准备战斗。 尺痕弦却道:“莫非也是来抢我《青岚宝鉴》?” 酆都鬼母依然不现身,声音轻轻传来,说不出的诡秘:“尺老鬼你这话又错了,《青岚宝鉴》怎么会是你的?明明无主,自然当有德者得之。我不是抢,只是来拿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呸!”尺痕弦唾了她一口,一个激动差点又吐出口血来,无力去骂她了。杨云锋闻言更加谨慎,真元不住注入破云剑中。 酆都鬼母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了,笑道:“好啊,想来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把《青岚宝鉴》交给我,那老娘就只好――动真格了!”话落天空中突然飞出无数血鸦向二人攻来。 杨云锋见状暗咬嘴唇,手上豁然出现数道符纸,同时丢出,只见烈焰玄冰、飞沙气剑、狂风惊雷,齐齐在他面前结成一片牢固的防线,血鸦无数,却没有一只能突破这强悍的防守。 杨云锋顺势变招,幻出灭心剑,荡起无边血海,向血鸦席卷而去。 刹那间,只闻阵阵惊叫声,血鸦尽数被灭。 酆都鬼母没想到杨云锋会如此之强,不由讶异地出声,随后又说道:“灭心剑,难怪将我的宝贝鸦儿全部灭了!”说罢她恨恨道,“哼,能挡过一击又如何,且看老娘的手段!” 话落,谷内突然阴风大盛,一股刺鼻的气味传入杨云锋鼻中,令他毛骨悚然,急速后退一步,紧张向四下望去。只听周围鬼哭之声大作,阴风阵阵,触体生寒,杨云锋顿觉背部一凉,颈上冷飕飕,全身的寒毛都似乎倒竖起来了。 就在这时,泥泞的土地上渐渐冒出七道黑气,只见七个渐渐长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气涌出之处爬出,却是七个容貌各异,却狰狞可怖的鬼怪,皆眼放幽光,口衔腐肉,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不一会儿,这些鬼怪已经变得比杨云锋还要高大,齐齐望向杨云锋,张开血盆大口,眼中光芒一闪,同时嘶吼起来。 杨云锋大惊,灭心剑上红芒大盛,凝视七个鬼怪,做好恶战的准备。 却见七个鬼怪同时将巨爪插入土地中,嘶吼着猛然一荡,便见无数稀泥纷纷卷上天空,携带罡风向杨云锋二人袭来。 杨云锋荡起血海,卷走稀泥,却在这一刻,地面陡然裂开,大股的黑气向他袭来,转眼就将他包围。 杨云锋身在黑气中,以真元抵挡黑气对经脉的侵蚀,同时担忧地看了眼身旁明显让黑气侵入血脉的尺痕弦,见他虽伤重,却没有丝毫畏惧,不由心里一振,猛然举剑,刹那间全身光芒暴涨,青红之色交加,刹那间刺入黑气中,下一刻黑气拦不住青红光芒的袭击,豁然破开。 “收!”杨云锋怒喝一声,仙剑猛然斩下,红芒炽烈,竟将一团黑气牢牢包裹住,刹那间竟将其吸入剑身。 灭心剑,微微发黑,却在片刻后重新恢复光泽。 见状酆都鬼母“咦”了声,道:“好凶厉的剑。” 却见七只鬼怪同时咆哮,双爪猛然划过长空,数条青紫色光芒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一跃而起,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的太极图案,生生将他和尺痕弦罩住,青紫光芒袭来,打在太极图案上,令其光芒黯淡一分,却迟迟不能破掉它。 下一刻,杨云锋手中剑换成破云,刹那间龙吟阵阵,万道剑势油然而发,从九九八十一个方向向鬼怪袭去,赫然是会心剑法剑华舞天。 鬼怪面对强大的剑势,竟然用肉身去相拼,眨眼间纷纷中了成百上千剑。 然而剑华舞天虽然剑势纷繁,华丽绚烂,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每道剑势威力太弱,以至于虽然让鬼怪中了无数剑,对它们的伤害却十分有限。 杨云锋当然早就意识到这点,发出这式本就不为伤敌,只为拖延时间。这一刻,他胸中剑意阵阵,身形如风,眨眼间就已经冲到最近的一只鬼怪身边。 刹那间一**气流四散砸去,恍惚中,罡风呼啸,剑气如霜,破云剑荡起大片稀泥,整个场面仿若沙场。 剑指八荒! “嗷!”鬼怪被剑指八荒狠狠打中,腐烂的肉汁溅了一地,露出森森白骨,狰狞恐怖。它嘶吼一声,疯狂地向杨云锋抓去,似乎是要将他粉身碎骨。 然而此刻杨云锋手上的破云剑已经换成灭心剑,刹那间发出一道浓浓的血水将怪物罩定。 “轰!” 神剑之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岂是这怪物能够抵挡的,只闻一声咆哮,狰狞利爪停在杨云锋身外不到一厘处,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然而,其他鬼怪已经攻来,刹那间杨云锋肩头一痛,竟被鬼怪洞穿了! 章六十七:酆都鬼母 鲜红的血液,在肩头绽出一朵刺目的花朵。阵阵鬼气从伤口侵入经脉,袭上心头,强烈冲击着杨云锋的心神,令他几欲作呕。他强行运使天狐噬心诀稳定心神,终于驱除鬼气,却已元气大伤――饶是他天狐琉璃诀有成身体坚硬如铁,依然叫鬼怪一爪刺穿,鲜血四溅。 血的味道,甘甜,鲜美,在空气中飘荡,激起鬼怪的本性。那一爪将杨云锋肩头洞穿的鬼怪咆哮一声,正要收爪将杨云锋撕成两半,谁知灭心剑红芒暴涨,一剑向它前肢斩去,竟赶在它撕破杨云锋血肉之前将这前肢斩断。 刹那间,脓血四溅,喷了杨云锋一脸,恶心至极。 好在鬼怪注意力都被杨云锋的血吸引去了,被杨云锋放在一旁的尺痕弦反倒没有怪物的威胁,暂时安全。 杨云锋顾不得还插在肩上的怪物的爪,灭心剑荡起一道血水,环身打去,意图阻挡怪物的进攻。 一时,“嘶”的声音传来,接近杨云锋的两只鬼怪身体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其中一只竟被杨云锋拦腰斩断,倒地呻吟,眼见是没有多少活路了。 然而灭心剑那威力强大的一击依然不能阻止鬼怪的贪念,它们眼放幽幽光芒,奋不顾身向杨云锋扑来,张开血盆大口,只需片刻时间便能将杨云锋吞掉。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突然用出紫金神决符,刹那间凰渊凭空而生,手上大戟向前方鬼怪当头打下,竟直接将它打成肉酱! 连续使用之下凰渊威力本来已经大降,却能在此刻一招灭掉鬼怪,威力恐怖如斯。 然而即便如此,杨云锋腿上依然猛然一痛,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鬼怪竟遁入土中,粘着黏糊糊血肉的双爪从地底钻出,牢牢将他双腿抓住,阴森森的气息从鬼怪爪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身在地下鬼怪双爪爪尖没能触及杨云锋腿上的肉,爪内部的利锋划不开经天狐琉璃诀凝练的腿,然而那股碎石断金的力道却足以将肌肉拧成麻花。杨云锋面色微微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灭心剑当头斩下,直直将鬼怪的一只爪砍成两截。 “嗷!”鬼怪呻吟一声,另一只爪上力道猛地加大,竟碰上杨云锋之前被铁钉钉入的血窟窿,划破包扎的碎布,深深刺入血肉中,黑气顺势涌入杨云锋腿里。 杨云锋忽觉头脑一阵发晕,“啊”的一声倒在地上,面上浮现一丝黑气。 就在此刻,地底的鬼怪猛然钻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流着哈喇子向杨云锋要去,眼见就要将杨云锋咬中。 只见三点金光如流星般划过空气,荡起一点点微风,然后硬生生打入鬼怪脑中。 鬼怪痛苦呻吟一声,回头看见虚弱的尺痕弦和他尚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狂性大发,丢下杨云锋,跃起,向尺痕弦攻去。 就在这一刻,一柄粗大的银戟当空挥来,发出阵阵“呜呜”的声音,隐隐散发银白光芒,直直打在鬼怪背上,下一刻,鬼怪已成肉饼。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用眼神向尺痕弦致谢,然后急忙打坐,缓缓将方才鬼怪一股脑灌入自己体内的黑气排出。 凰渊也在这时候非常配合地用祥云将杨云锋罩住,鬼怪每次向杨云锋袭击,都以无法穿透凰渊的祥云告终。 凰渊此刻大展神通,十丈大戟在空中“嚯嚯”作响,不断向鬼怪发动袭击,不过多时谷内被杨云锋打伤的鬼怪都已在大戟之下被打成肉饼,化成脓水,烟消云散。 此刻,周围只剩下三只鬼怪。 见识到凰渊的厉害,它们不敢轻易发动袭击,而是不断游走与凰渊周旋,不在同一地停留超过三息,并时不时试探地进攻凰渊。 凰渊要用祥云保护杨云锋和尺痕弦,自身周围已经没有太多的祥云,一旦被鬼怪打中实力便会急剧下降。三只怪兽明显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数次联手进攻凰渊,让凰渊防不胜防,迅速衰弱下来,不过多时便已变成透明的虚影。 这一刻,凰渊终于怒了,它长啸一声,身体突然爆碎,刹那间罡风阵阵呼啸而来,数道腕粗的青雷从天而降,罩定怪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打中鬼怪身体。 “嗷!”青雷之威,势不可挡,三只鬼怪就这么被打成飞灰。 杨云锋已经调息完毕,急忙取出天极宗疗伤灵药给自己敷上,然后看向手上的紫金神决符,见它经刚才那一击,已经有所损毁,不由轻轻一叹,然后艰难起身,一扭一拐地走到尺痕弦身边,吃力地将他扶起,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真是厉害,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我都不舍得杀你了。”森森的笑声再次传来,酆都鬼母阴阴说道。 杨云锋见尺痕弦面是青紫色毒气渐渐消去一些,知道是天极宗解毒药发挥作用,于是略微宽心,然后沉下面容,对着天空嘶哑地说道:“酆都鬼母,为何不出来与我一战,难道是怕了!” 他激酆都鬼母,非是有信心打败对手。然而现在自己在明处敌方在暗处,处境相当被动,不得不将其激出,让她与自己明处对决,或许还能有些胜算。 只闻酆都鬼母“咯咯”书声,阴森笑道:“小子蛮有能耐的嘛,竟然晓得用激将法激老娘我现身。也罢,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以真面目示人。” 话落,一个妖娆女子突然出现在杨云锋面前,只见她一身罗衫,身材曼妙,本应是难得的美人,然而面上却刺满各种鬼怪图案,看上去反倒狰狞恐怖。 “酆都鬼母!若老家伙我没有中毒,定叫你粉身碎骨,永世不能超生!”知酆都鬼母道行远在杨云锋之上,绝非易与之辈,不由心灰意冷,以为必死无疑。 酆都鬼母却突然凝眉,惊讶地打量纤细的双手,却见其上隐隐出现一朵娇艳的芍药,不由吃惊,瞪大双眼,看着杨云锋,说道:“芍药月影……你下毒了!” 杨云锋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一边给尺痕弦服下芍药月影的解药,一边说道:“谁叫你托大,我可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突然荡起漫天血水,向酆都鬼母打去。 “啊!” 遥望杨云锋尺痕弦远去的身影,酆都鬼母突然从泥泞中起身,抖掉身上的泥水,然后轻轻在手臂上一拂,便见那朵盛开的芍药就此被抹去。 “主母,少主说唐无肆唐阁主已经到达阴鬼观,还请您速速回去。”一个瘦弱的男子跑到她身边,跪下,低声说道。 酆都鬼母面色冷峻,点头道:“告诉他们,老娘重伤在身,就不见他们了。” “是。” “怎么,你心里有疑问?”注意到男子的神色,酆都鬼母沉声问道。 “不敢!”男子瑟瑟发抖,低头避过她的目光。 酆都鬼母却道:“我放过他们,是因为我们不可能留得住《青岚宝鉴》。唐门势大,若得《青岚宝鉴》相助,势必如日中天,我们就将彻底沦为附庸。所以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放过他们,便是给我们留一条生路,懂吗?” 男子急忙点头,说道:“主母英明。” 章六十八:青岚宝鉴 天明。 抱着尺痕弦,再次飞上天空,杨云锋微微叹气。 他已经察觉到刚才酆都鬼母是有意放过自己的,他不明白酆都鬼母为何这么做,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感慨。至于这种感慨算不算感谢,他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他已经带着尺痕弦飞入渝州与荆州的交汇处,绵绵延延的山区。 烟雨迷蒙,雾拢雄峰,难见人烟。 出了渝州地头,就远离唐门地界,想来追兵会少上很多。想至此,他略微放心。东去四五百里路就可到天下第一大泽洞庭湖,那里有名门大派岳阳城,虽然这些所谓的天下正道门派中人多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然而毕竟还有一些道义,想来不会见死不救。 至于《青岚宝鉴》这种魔道的东西,倒不惧岳阳城觊觎,估计他们也不屑于出手抢夺,就像天极宗不屑于抢夺杨云锋的《灭心剑谱》一般。 这时忽闻一阵破空之声,杨云锋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数个黑衣人拦在自己面前,他轻轻吸口气,握紧灭心剑,向对方迎上去。 一场恶战。 全身浴血,恍惚中似乎回到逃出合阳城的那一刻。 当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硬生生在一众大汉中杀出条血路;今朝面临的对手道行不见得比自己高,然而整体素质却非当年那群乌合之众可比,在他们面前,杨云锋能再次杀出血路吗?他微闭双目,灭心剑上红芒大盛,眨眼间身下已血流成河。 数息之后,灭心剑上沾染的鲜血已经流尽,杨云锋突觉一阵眩晕,知是真元消耗过度的结果,于是深吸口气,携带尺痕弦飞入身下密林中。 这一地区都是广袤的森林,雨水从天落入林中,穿透层层树叶,到最后仅有极少部分能到达地面。 杨云锋伸手接过晶莹的雨滴,轻轻将其滴入一个黑色小盒中,正是那日他在地底水潭中带走的木盒。 半炷香时间后,木盒中便已积上盈盈一盒的雨水,杨云锋便将木盒凑近尺痕弦的嘴唇,说道:“大仙,来,服药,喝水。”同时取出天极宗解毒药物,要给他服下。 尺痕弦虚弱地摇头,推开木盒,道:“我是将死之人,这水你自己喝吧。” 杨云锋闻言面色微变,道:“纵使你中毒很深,也不要这么灰心丧气呀。” 尺痕弦抬头仰望天际,道:“自从我柳青徒儿去了之后我的一生……其实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我装疯卖傻,扮成个老顽童的模样,麻痹自己……” 杨云锋沉默,心里莫名难受。 尺痕弦继续说道:“《青岚宝鉴》,其实真的没有唐门人想的那么神奇,不然痴心门早就称霸天下了……你我相识一场,我就把它交个你,希望对你的修行有所帮助。”说罢手上幻出一枚青玉简,说道,“你将神识注入《青岚宝鉴》中,就能将其习得。拿去吧。” 杨云锋凝视青玉简,一时不知该不该接受:“大仙,除了你手上的这枚玉简外,这世上还有《青岚宝鉴》流传吗?” 尺痕弦便道:“十多年前我曾将《青岚宝鉴》的拓本给了我那大徒弟,不过他早就弃我而去,不知所踪。” 杨云锋闻言轻轻叹口气,接过青玉简,说道:“那我就暂替你保管,如果必要,我会毁掉它的。”说罢正要将其收入纳物的虚空中。 谁知此刻林中突然传来阴阴的笑声,刹那间一只青黑色的蜘蛛从天而落,口器如锋,一口将杨云锋手里的青玉简咬住,然后用大力拖拽青玉简,竟欲强抢。 杨云锋只觉一股大力从手中传来,几乎握不住青玉简,眼看就要让这蜘蛛抢走。就在这刻,只闻“嗖嗖”一阵破空声,绚烂的光点打在蜘蛛口器上,赫然竟是尺痕弦的鸡翅。蜘蛛承受不住这股大力,不由自主松开青玉简。见状杨云锋幻出灭心剑,携带耀眼红芒猛然向蜘蛛绞去,只见一股腥臭的绿色汁液四溅而出,蜘蛛就这样被杨云锋绞成碎片。 “是何人!”杨云锋轻吸一口气,冷然说道。 却见一个妖艳的女子从空而降,身后竟是一张巨大的蛛网,配合她暴露的衣装,竟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蜘蛛女王,你也投靠了唐门?”看着妖艳女子,尺痕弦轻声说道,眼中却有股怒火。 蜘蛛女王笑,说道:“唐门?我还看不上呢。哼,烤翅老头,我就是来夺《青岚宝鉴》的,没有人指使。我看你还是叫你面前这位小帅哥把《青岚宝鉴》乖乖交给姐姐我,兴许姐姐我会考虑给你们一个体面的死法。”口气甚是狂妄。 尺痕弦却一脸不屑地说道:“哼!你不过是个山野小妖,竟然也敢在我面前如此猖狂!” 蜘蛛女王笑道:“平时我当然入不得您老人家的法眼,不过现在你是落难的凤凰,我这只小麻雀都能将你捏死。”话落面色冷然,看向杨云锋,说道,“小家伙,快将《青岚宝鉴》交给我!”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将《青岚宝鉴》幻入虚空中,摇头,说道:“休想。”灭心剑红芒大盛,踏前一步,竟在气势上隐隐占忧。 “原来是传说中的神剑灭心,难怪你敢和我作对。哼,不过我告诉你,别以为有把破剑就能与我抗衡,既然冥顽不灵,那你就去死吧!”话落蜘蛛女王双手相合,手心幻出一点白光,刹那间数条微不可见的蛛丝便从她手心射出,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随手放出一枚火灵符,在自己面前结出道火墙,欲阻止对方的进攻。 谁知那蛛丝竟然不畏火,直直射入火墙中,下一刻便穿透火墙向杨云锋袭过来。杨云锋没有料到蛛丝如此强悍,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扬起灭心剑,荡出一片血海,向蛛丝迎上去。 这一瞬间,蛛丝被浓郁的血水化成飞灰。 然而蜘蛛女王更多的蛛丝已经围了过来,越来越密,转眼间已经隐隐将杨云锋困住。杨云锋咬牙,灭心剑向蛛丝最薄弱处攻去,意图趁整个蛛丝团还未成形之际从此处突围。 正在这一刻,蜘蛛女王面上出现分得意的笑容,杨云锋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网,死死拦住他的去路。 此时,杨云锋才明白自己中计了! 刹那间,无数蛛丝拥了上来,将他团团包围。 章六十九:御剑诀,凡心空灭! 强韧的蛛丝,铺天盖地,将杨云锋裹成一团丝球。 杨云锋灭心剑上光芒大盛,血海滔天,不断消融身周的蛛丝,令其不能近自己一丈之内。 然而之前连番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真元,此时在蛛丝团团包围之下他真元渐渐不继,已然吃力万分。血水笼罩的范围也因此大大缩减,转眼间蛛丝已经逼近到三尺之内。 他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机械地舞动着灭心剑,血水少了真元的支持,越来越虚弱。 下一刻,他“嗷”的声,手臂脱力,灭心剑离手,血水急剧收缩,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蛛丝便疯狂地拢了上来,将他全身缚住,不过数息他便已身缠蛛丝,动弹不得。 见状蜘蛛女王大笑三声,道:“小子,还不把《青岚宝鉴》交出来!”心念一动,蛛丝上的力道豁然加重,饶是杨云锋身体强忍如磐石,依然承受不住这大力,皮开肉绽,渗出血来。 “嗯――”杨云锋轻呼一声,双眼中放出点绝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吗?”他隐隐想起九峰山上的时光,想起守拙真人,想起美丽的师姐,想起更多关心他的人,想起……一旁的尺痕弦。他突然心生不甘,一股怨火几乎要将胸膛烧成飞灰,他眼睛猛然变得通红,不知哪来的力气,长啸一声,说道:“我、不、干!” 刹那间,天狐噬心诀在他神识中流转,他脑海越来越清晰,眼前渐渐浮现一道法诀。 他认出这是那日地底黑色木盒中玉帛上所记载的法诀,本来是要给明汐鉴别的,却因事务太多他一时忘记了。如今不知为何这段法诀出现在杨云锋神识中,然而杨云锋却没有去深究,他知道既然这段法诀是在天狐噬心诀的促使下出现的,就一定有非同一般的作用,甚至很可能令自己突围。 于是他不顾周身蛛丝传来的巨力,缓缓按照法诀的内容修炼,渐渐地入定,竟对身上的痛楚完全没有察觉。 这段法诀极为简单,又似曾相识,杨云锋只用片刻时间便将其完全掌握,下一刻,他全身缓缓浮现一道淡淡的红光,整个人如同一尊血魔。 这个时候,随着他的心念,蛛丝重重包裹下的灭心剑上也轻轻浮现一丝极淡的光芒。一瞬间,杨云锋突然领悟到什么,修炼这段法诀的时候同时将《灭心剑谱》暗暗运使起来。 一心多用,两种本来并不相干的法诀竟渐渐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杨云锋缓缓睁开双目,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终于明白了这段法诀是做什么用的,他也明白了冷心寒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夺取《灭心剑谱》,因为这段法诀只有配合《灭心剑谱》才能使用,却可将灭心剑法的威力提高数成。 而杨云锋此刻,已经通过这段法诀,领悟了长久以来一直不能参透的灭心剑法的下一式。 不过此刻这一式暂时还没有什么作用,真正令杨云锋高兴的是,他抓住了自己与灭心剑之间的一缕总飘忽不能掌控的联系。 刹那间,灭心剑光芒大盛,上红芒流转,隐隐显出一些本来不存在的字,正是“九天三界,惟灭此心”! 蜘蛛女王察觉到蛛丝中的异样,急忙运使大量真元,令蛛丝死死勒住杨云锋,她已顾不得逼杨云锋交出《青岚宝鉴》了,心中渐渐生出的无边恐惧令她只有一个念头,快将杨云锋勒死。 然而蛛丝的间隙中,终于显出点点红光,眨眼间天地变色,万道罡风滚滚而起,刹那间涌向蛛丝,与红光交融。 “吼!”龙吟声声,通天贯地,鬼神同泣,蛛丝球变成一片血海,混混沌沌看不清任何事物。 蜘蛛女王大惊,见蛛丝要被杨云锋回去了,面上一急,欲将蛛丝收回,然而这时她却陡然发现自己和蛛丝间的联系被硬生生切断,于是张大嘴抬眼向蛛丝望去,却见一双清澈的眸子从血海深处望了过来。 恐慌,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恐慌令蜘蛛女王不知所措,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慌,即便是十年前被岳阳城三大长老联手追杀的时候也没有。 下一刻,杨云锋手持灭心剑缓缓从血海中走出,闲庭信步,气质内敛,恍若谦谦公子,惟有眼中那一丝淡淡的杀气令人毛骨悚然。 蜘蛛女王看出杨云锋道行依然远远不如自己,可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于是她发出数道毒液,向杨云锋喷去,希望能阻他一时。 谁知杨云锋竟然对毒液丝毫不惧,他脚踏七星步,挺胸迎击毒液,刹那间浑身已经变成青绿色。 蜘蛛女王见状微微一愣,随即想道:“他还是太托大了,我这千年蛛毒,就是比之唐门的毒也不遑多让,他就等着去死吧。”竟因此停住退却的脚步。 然而杨云锋接下来的变化却令她大吃一惊,他轻轻叹了口气,一身的青绿尽消,好似从未被毒液喷中一般。“天狐避毒诀,岂可小瞧?”他玩味地一笑,身形暴起,转眼间腾空而起,双手持剑,整个身体被血水包围,刹那间如凤凰降临,呼啸天地,展翅翱翔,然后向着蜘蛛女王轰然而去。 阵阵罡风在蜘蛛女王耳边震响,她瞳孔猛然放大,急忙取出一枚通体透亮的紧锁,眨眼间化出道十丈大小的青铜巨门,死死拦在杨云锋面前,欲图挡住这击。 这一刻,灭心剑剑锋已经破空而至,漫天血水汹涌澎湃砸在巨门上,荡起丈许波澜,却阻滞不前。 蜘蛛女王轻轻松口气,心道:“谢天谢地,让我有这件护身法宝,这都是第四次救我一命了。” 然而血水并不是杨云锋这招的全部。下一刻灭心剑终于与青铜巨门相触,刹那间时光停滞,只闻一声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刹那间,巨门碎裂,灭心剑携带天地威势,如一尊神佛,将蜘蛛女王罩住,然后缓缓一击。 “啊!”刹那间,蜘蛛女王就此灰飞烟灭。 御剑诀,凡心空灭! 杨云锋发出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却再也无力支撑,从空中落下,摔在枯叶中,人事不省。 章七十:入定 吃力地醒来,想起身上还有一枚补元丹,杨云锋赶紧将其找出来服下。 然而下一刻他面色就沉了下来。 他面前,是一个三丈大小的土坑,里面散乱地填着松散的砂土和绞成细末的枯长,饶是杨云锋经脉经易筋洗髓大.法洗伐对灵气吸收、容纳、转化的能力都大为提高,短时间内凝聚的真元依然极少。 何况这蛮夷之地不比天极宗这般仙山洞天,灵气稀薄不说,还极为斑驳,其中混杂各种瘴气,吸入经脉后还得费大力去提炼,效率更是大降。 于是杨云锋额头渐渐渗出细细的汗珠,面赤若关公,看来极为吃力。 好在他二人藏身之处极为隐秘,暂时没人打扰。 杨云锋就这么入定十个时辰,然后徐徐吐口气,缓缓睁开双目,瞳中透出分清明。 真元恢复得极少,然而已经足够他勉力与唐门的人周旋。 于是他吐口气,不再打坐,而是幻出灭心剑,凝视此剑,回忆之前与蜘蛛女王的一战,嘴角露出点点笑意。 那时他运使神秘的法诀,突然领悟到凡心空灭这足以将起鼎结丹以下修士打得灰飞烟灭的御剑诀,以至于一举挫败蜘蛛女王,保住自己性命。 然而真正让杨云锋得以逃脱蛛丝束缚的却并非凡心空灭,而是灭心剑本身。上神设在它它上面的第二重禁制被解开,唤醒它本性,令其突然发威,破了蛛丝,而它之所以被破解,正是那神秘法诀的功劳! 杨云锋猜测,这法诀很可能是上神留在人间的……仙诀! 此时用手在剑身上轻轻摩挲,缓缓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杨云锋眼中闪过一分激动,持剑凌空,刹那间身形飘转,无数剑势油然而生,翩翩如仙。 剑华舞天! 灭心剑第二重禁制被破,此剑便不再仅能使出灭心剑法和天狐术! 章七十一:出山区 密林中。 唐无肆一脸肥肉上下颤抖。他看着眼前被绞得粉碎的叶片,面色阴晴不定。下一刻,一道罡风从他袖中卷出,“沙沙——”刹那间,叶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禀告阁主,四周未发现他二人的足迹。”一个黑衣人躬身向他报告道。 唐无肆眼中闪过丝犀利的精光,猛然挥袖,怒道:“废物!难道他们还能在我们眼皮下飞走?再给我去找,若再找不到他们的足迹,你就等着本阁把你拿去试药吧!” 那人听见“试药”二字,面色陡然大变,身体微微颤了下,立即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定让阁主满意!”便疾速离去。 冷眼瞧着他的背影,唐无肆冷哼一声,道:“现在门内怎的尽是这种废物,误事!” “阁主息怒。”他身边的书生面色平静地说道,“也不能全怪他们,兴许大哥和那小子真有本事瞒天过海,如你所说在我们眼皮下飞走。” 唐无肆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烤翅斋斋主,若不是唐门令主早有令让他和书生合作,恐怕他早就让书生滚蛋了。虽然如此,他却明白书生在智谋上强过自己,于是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问道:“尺老七,别在这里啰嗦了,还不快说!” 书生便温和地笑道:“若不出我所料,他们应该是使用了一种能在一瞬间转移的方法让自己移动到他处,因此我们的人手不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至于怎么做到这一点,想来阁主应当明白,不需我在这里多言了。” “你是说他们用了啥法术、法宝或者符纸逃了?”唐无肆问道。 书生笑而不语。 “你说的倒有理——据我所知,使用这类的法术、法宝或者符纸,最多只能逃到二十里外!”唐无肆点头,突然明白什么,立即向四周的唐门弟子下命令,道,“你们听命!现在给我向外面搜,不要放过任何一寸地盘!要是给我漏了,提头来见我!” “且慢!”书生却阻止道,“唐阁主,虽然他们转移到的地方可能不远,只是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可能早就跑远,这样搜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派人火速御剑飞出山区,命唐门的其他阁主领人在山外布下重重防线,等他们二人自投罗网,他们总不能在这山里呆一辈子……对了,不要再让别派的人掺和进来,要再遇上酆都鬼母那种吃里扒外的让他们丢了,就不好了。” 闻言唐无肆微微点头,却心有疑惑道:“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先别说那群兔崽子听不听我的话,就是山外的那些大点的门派也相当麻烦。” 书生明白他是指这些门派在此地的势力远超唐门,不会让唐门大张旗鼓地布防线,于是说道:“阁主放心,我们可在山外别的门派辖地埋下眼线,一旦发现二人的踪影就派附近唐门的人火速赶去围捕,抓住就走,那些门派再不服,总不能跑到令主面前问罪。至于其他阁主,呵呵,阁主完全可以用令主赏下的唐门令强行调动他们的人手,要是他们不干,正好可以借机在令主面前参上一本,岂不更好?” 听他此话有理,唐无肆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道:“尺老七,没想到你这小子还如此有心,哈哈,就这么做!”说罢取出一方令牌,收起笑容,正色道,“现在我动用唐门令,命周围的唐门阁主照我命令,围捕尺痕弦和那……呃,围捕尺痕弦和他身边的小子!” “是!”周围的唐门弟子答应道,纷纷离去。 看着唐无肆得意的神情,书生轻轻一叹,心里却道:“唐无肆啊唐无肆,你个脓包,被人卖了帮着数钱,真是唐门的悲哀。” 数日后,杨云锋终于走出密林,眼前豁然开阔。 一条宽大的驿道向着太阳初升的方向延伸而去,时不时跑过一匹骏马,立刻尘土飞扬,俄而又有或简陋或华丽的马车经过,却又安详平和。总之,是好一派繁华的景象。而这周围,虽然还有众多山丘,却都较为低矮,不可与杨云锋之前见着的山峦相比。 再往西行百里,便是浩瀚的千里洞庭和洞庭旁名扬四海的大派岳阳城。 也不知道驿道是否能抵达岳阳城,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回头见尺痕弦面色已比几日前好多了,微微宽心,道:“大仙,我们就沿这驿道走吧。这附近应有足以与唐门抗衡的门派,想来在他们的地盘上唐门不会轻易向我们发难。” 尺痕弦却摇头,说道:“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想那唐门气焰嚣张,会怕了这些个地头蛇?最多收敛一下,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依然要谨慎。”说罢他从地上拾起一团软泥,给杨云锋敷上,说道:“小心为上,老家伙我不才还会些易容的法门,这就替你改容换面,可能骗不过唐门的阁主,不过偏偏小喽啰倒是够了。”话落手上一阵繁忙,不出半炷香时间便让杨云锋变成个平凡至极的乡野小伙。 接下来尺痕弦又给自己抹上软泥,没过多时,亦换了容颜,像个八十岁的龙钟老头。 一下子,二人竟似是爷孙俩,不由相视一笑。 接下来尺痕弦又拉着杨云锋到路边,趁周围没有人幻出两套农家衣裳,给杨云锋套上,又给自己穿好,这么一来倒真成一对农民。 杨云锋见尺痕弦重新变成副老顽童的模样,心里高兴。 “走!”尺痕弦笑道,便迈步踏上驿道,向前走去。 一日时间,便在驿道上消磨尽了。只见斜阳西垂,余晖道道,苍穹变成橙色,云彩染作飞霞,偶尔白鹭飞过驿道,落入附近的水潭中,惊起一片蛙声,却异样和谐。 杨云锋心情终于好转,抬头望去,隐隐见着远方斜晖下古朴庄严的城墙,不由一喜,道:“大仙快看,前面有城池。” “哈哈。”尺痕弦将一只鸡翅塞入口中,笑道,“快走,等会寻个客栈住下。老家伙我可好久没舒舒服服睡个觉了!” 杨云锋掩嘴笑道:“好好好,您老人家还是加快脚力吧。” “喂,我现在是个八十岁的凡人老头,走那么快会露馅的!” 城中,悦来客栈。 据说每个故事中,总有一个传奇的连锁客栈,名叫“悦来客栈”。 据说每次总有个传奇人物人物会出现在悦来客栈中。 然后,客栈中会出现传奇的故事,比如英雄救美。 于是,悦来客栈也便成了个传奇。 杨云锋看着眼前“悦来客栈”四个闪眼的金子,身形微微一凛。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传奇人物,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在客栈中遇上传奇的故事,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现在的商家真会跟风,要是哪天说书人不再讲‘悦来客栈’而讲‘龙门客栈’什么的,恐怕第二天全天下都是龙门客栈。” 尺痕弦却拍着他肩说道:“管他这么多,反正你今天是别想在这里英雄救美!” 杨云锋看了眼他邋遢的模样,顿起一阵鸡皮疙瘩,心道:“你确实算不上美。” 尺痕弦却已将他推入悦来客栈中,大大咧咧说道:“掌柜的,要间房,两张床的!”一时竟忘了现在自己是八十岁的老头。 长相敦厚的掌柜急忙迎上来,见着尺痕弦的模样,顿觉不自在,随即想到江湖中多有异人,这八十多岁还精神抖擞的老农估计也是这样的人,于是立即释然,心道不可怠慢异人,于是笑呵呵问道:“您老是要住店,还是打尖啊?” 尺痕弦这才意识到刚才动作有些不妥,随即装成老态龙钟的模样,道:“没……听见吗?我要……住店,一间房,两张床!” 他的行为,却让掌柜更加肯定眼前之人乃是异人一枚,于是恭敬地取出一个厚厚的蓝皮册,翻到最后几页,递给尺痕弦,道:“老先生,留下名字,我立即去安排。” 尺痕弦故意将蓝皮册递给杨云锋,说道:“我不识字,你来填。” 杨云锋拿起蓝皮册,接过掌柜送来的笔,正要写上名字,尺痕弦却用传音入密对他说道:“不要真名。” 杨云锋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大笔一挥,却迟迟没有落笔。 尺痕弦便秘径传音对他说道:“我叫张清扬,你是我儿张云霄。” 杨云锋知道张清扬是守拙真人俗家姓名,闻言狠狠瞪了尺痕弦一眼,却照他所说留下“张云霄”“张清扬”两个名字。 掌柜立即点头哈腰,谄媚道:“好,我这就去安排,不过二位请先交定金,半两纹银。”他已料定尺痕弦是异人,开出的价码翻了一番。 若非如此,只怕光凭对方这身破烂的打扮,他就将二人扫地出门了。 杨云锋微微一愣,心道:“这么多。”他平日在宗内很少用钱,身无分文,一时有些紧张。 却见尺痕弦掏出一大锭银子,丢给掌柜,说道:“不用找了。” 这银子整整有三两重,砸在掌柜手上差点没让他手掌受伤。“财主,财主啊!”他心下暗喜,更加谄媚,说道:“好好,二位稍等,这就给你们安排!”借着叫上小二,对他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话,小二便领着杨云锋尺痕弦上楼而去。 回头看着掌柜满脸的肥肉,杨云锋汗颜无比。 章七十二:遭围 夕阳沉,夜色如墨。 看着窗外的夜色,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想到九峰山上的师尊,想到魂牵梦绕的师姐,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竟有了点伤感。 离开天极宗已经数日,不知何时能够回去,不知自己还会在这江湖中沉浮多长时间。 与同年龄的青年有很大的不同,他并不愿涉足江湖,更愿意在九峰山上过悠闲日子,然而他却无意间卷入了江湖中的是是非非,真可谓造化弄人。 “小子,过来。”见杨云锋陷入沉思,尺痕弦轻轻叹口气,对他招呼道。 杨云锋回首,照他话语走到他身边,面露笑容,问道:“大仙,有何事?” 尺痕弦便道:“再过一月江湖仙林中就会有一场盛会,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杨云锋不了解江湖事,摇头。 尺痕弦见状便幻出一枚金色的令牌,递给杨云锋,说道:“一月后南北江湖将在西湖举行四年一度的南北大会,划分势力范围。我曾受南江湖铁血谷四谷主邀请前去旁观。不过你也看见我这样子了,就是岳阳城的老家伙肯同意为我驱毒,我自己也得尽快闭关恢复,没法赶去旁观,所以我把这块令牌给你,你就代我去参加。” 杨云锋本不愿继续掺和江湖的事务,但这几日他和尺痕弦已经渐渐生出感情,不愿令他失望,于是接过令牌,算是答应了:“好,你就放心修养吧。” 尺痕弦闻言笑了下,道:“哈哈,算我没白认识你一场。”说罢便倒在床上,将要睡下。 “大仙,你……”杨云锋看着尺痕弦衣袖里露出的一段手臂,大吃一惊,随即说道,“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手?”尺痕弦闻声坐起,低头向手臂看去,然后目光停在手臂上,便移不去了。 他手上,赫然是一朵娇艳的牡丹! 凤凰天华,唐门十二花毒中排名第一的至毒! “唐门的人来了!”杨云锋轻呼一声,抓住尺痕弦的手就要将他带走。 就在这一刻屋外突然一阵响动,窗纸上透出明暗不一的光线,从映在窗纸上的影子隐隐可以看出门外竟有十数个手持火把的人。“尺痕弦,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给《青岚宝鉴》给我交出来,我可给你凤凰天华的解药,免你一死!”赫然竟是那唐无肆的声音。 “呸!唐无肆,你休想!”顾不得身上的剧毒,尺痕弦向唐无肆破口大骂道,“有种就进来,我们一决雌雄!” “大哥,不要负隅顽抗了,整个客栈都已被我们包围,你就是插翅也难飞。”书生的声音缓缓传来,透出一分无奈,“你是我大哥,我不会动手,唐阁主也答应过我不会进来取你性命,不过你现在身中凤凰天华之毒,命不久矣。如果不赶快将《青岚宝鉴》交给阁主,恐怕……”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好,你们不进来,大不了我出来和你们拼了!老家伙我一身铮铮铁骨,还怕了你们不成!”尺痕弦面色已经变成妖异的红色,如同盛开的牡丹一般。他猛地站起,正要向前走去,却觉眼前一黑,“哇”的吐出口血来,支撑不下跌倒在地上。 杨云锋急忙将他扶起。 显然听见了房内的动静,书生再次叹气,说道:“大哥,不要想顽抗了。我知你‘七窍通玄’术已炼至大成,普通的毒一时伤不了你,可是凤凰天华非是一般毒药,性若火焰,遇强则刚,正好克制七窍通玄,你越是顽抗,中毒就越深,只怕过不了多时就是神仙也难救……所以我劝你还是将《青岚宝鉴》交出吧。” 尺痕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道:“老七,你个孬种,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般贪生怕死?哼,我早就说过,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然而别人要来抢,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他的。” “尺痕弦,事到临头你还嘴硬!”这时候唐无肆大怒,抢在书生面前骂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没有耐性,一句话,《青岚宝鉴》你交还是不交?”说罢手上青芒一闪,竟似要破门而入。 “阁主息怒!”书生急忙阻止唐无肆,然后再对尺痕弦说道,“大哥,你仔细考虑下吧,我不会强迫你,不过你只有半炷香时间,过了凤凰天华就会彻底发作,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听见书生的话,尺痕弦眼中闪过恨意,手上光华流转,看样子是要冲出去和二人硬拼。 “大仙不要冲动!”杨云锋拦在他面前,对他说道,“你这样冲出去,必死无疑。” 尺痕弦目露精光,心情澎湃之下又控制不住吐了口血,面色更加妖艳。“诶!”他突然露出一分颓色,幽幽一叹,道,“我当然知道我冲出去是送死,然而待在这里还不是送死。不如冲出去杀出一条血路,大不了牺牲我个人,让你逃出去!”说到这里,却又激昂澎湃。 闻言杨云锋大惊,双目凝视尺痕弦,呆呆说道:“大仙……你说什么!” 尺痕弦避过他的目光,道:“现在《青岚宝鉴》和令牌都在你身上,只要你能逃出去,《青岚宝鉴》就不会落到他们手里,我对南江湖的承诺也能实现……反正我身中凤凰天华的毒,活不了,不如保你一命。” 久久凝视尺痕弦,杨云锋心里莫名的难受,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珠不停转动,心里苦苦挣扎,徘徊难以选择。终于,他长长叹了口气,仰望天花板,说道:“大仙,其实……我有办法让你不死。” 尺痕弦微微惊讶,道:“你有办法?” 杨云锋点头,看向尺痕弦,面上却多了分愧疚,他低头说道:“先容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很抱歉这事我一直瞒着你,但现在为了我们能逃生,我不得不说出。”于是他吸口气,凑到尺痕弦耳边,用传音入密迅速说完一段话。 听着杨云锋的话,尺痕弦面上神情不住变化,良久,方长长叹口气,道:“竟然是这样,可你……为什么不向动手?” 杨云锋却摇头,轻轻道:“本来就是骗他们的,我怎么会对您老人家不利呢?”话落他手上幻出《青岚宝鉴》,继续传音入密,“想必你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放心,解药我会给你取来的。”话落他转身,正要推门而出,身后却传来尺痕弦的一声:“等等!” 杨云锋回头惨然一笑,道:“您就放心吧,失败的话我会亲手毁掉《青岚宝鉴》,不让它落入对方手里。”话落便毅然决然推开房门。 看着杨云锋的背影,尺痕弦轻轻一叹,道:“我哪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想叫你保重。” 章七十三:内讧 推开房门,杨云锋悲哀的表情一扫而空。他看着唐无肆和书生,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随手幻出《青岚宝鉴》,笑道:“二位,我已经成功取得他的信任,把《青岚宝鉴》骗到手里了。” 唐无肆略微迟疑,看看书生,又看看杨云锋,惊讶地问道:“这……怎么回事?” “唐阁主,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杨云锋手里把玩《青岚宝鉴》,笑着向他和书生解释。 原来那日尺痕弦和杨云锋来到柳青的坟墓处,杨云锋便察觉到书生表情的不妥,猜到他已投靠唐门,于是暗中用传音入密同他交流,约定好由杨云锋骗取尺痕弦的信任,伺机从尺痕弦手中夺得《青岚宝鉴》,然后再转交给书生。 此时看着杨云锋手上的《青岚宝鉴》,听他缓缓叙来,唐无肆面露惊讶的神情,看向书生,道:“竟然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书生便轻轻一笑,道:“唐阁主,你还是太粗心了,其实那日你早该从这位小兄弟没有中毒上看出他已被我收买。哦,对了,小兄弟,你是怎么骗得大哥信任的?” 杨云锋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山人自有妙计。”眼中却放出一股阴狠的光芒。 书生瞥见他的目光,心底没来由地一寒。却听唐无肆斥责地声音传来:“尺老七,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作主张,要是这小子是故意骗你我跑了或者把《青岚宝鉴》独吞了怎么办?” “唐阁主,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杨云锋轻蔑一笑,说道,“你们唐门势大,我只是一个道行低微的小辈,哪逃得过你的掌心?万万不敢做出你说的这些事情。” 唐无肆看见杨云锋手里拿着的《青岚宝鉴》,心道:“他果然没有逃跑。”于是怒火渐消,冷冷道:“算你识相。” “唐阁主息怒。”此时书生亦说道,“大哥为人倔强,任凭你我逼迫他都不会屈从,要从他身上强夺《青岚宝鉴》,非得将他粉身碎骨逼出他的纳物虚空不可。想来大哥也应想到这一层,说不定会早早把《青岚宝鉴》藏在别处,如此我们做再多的事情都是竹篮打水。倒不如放手一搏,让这小兄弟替我们骗来,也省得麻烦。小兄弟,还不把《青岚宝鉴》给哥哥我?” 杨云锋把玩着《青岚宝鉴》,轻轻叹口气,说道:“二位,我替你们出了这么大的力,总该给点好处吧。” 闻言唐无肆怒火又被激起,怒道:“喂,小子,还敢和我们讨价还价了,还不把《青岚宝鉴》交出来!”话落伸手就要夺那《青岚宝鉴》。 杨云锋嘴角笑意更浓,突然侧身闪过唐无肆的强夺,然后迅速将真元注入《青岚宝鉴》中,便见青玉简上光芒大盛,眼看是要被杨云锋毁去:“如果你们要强夺的话,我就是下一个烤鸟翅大仙!”竟是做出玉石俱焚之态。 书生却轻轻一笑,道:“小兄弟,你舍得吗?” 闻言杨云锋微微一愣,说道:“你什么意思?” 书生便道:“你分明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现在只是做做样子吓唬我们,真正要毁掉《青岚宝鉴》然后激起我们的愤怒让我们大怒之下把你做掉,你是做不出来的。” 杨云锋闻言震住,刹那间失神,这一瞬书生判官笔如风,已经攻至杨云锋面前。 杨云锋大叫不好,疾速后退,然而他道行与书生差距还是太大了点,只见判官笔轻轻在杨云锋腕上一击,便迫使杨云锋松手,青玉简便落在了书生的手上。 “你——”胸口受到书生重重一击,他“啊”的声撞在客栈门墙上,身体剧痛,吐出口血来。 “小兄弟,你最好不要再多话了,自己检查下身体吧。”这下将青玉简握在手中,书生放声大笑,道,“别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闻言杨云锋面色微变,立即用探查身体,便觉胸口隐隐作痛,他抬头惊讶地看着书生,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书生轻轻一叹,道:“你道行实在太低,竟然没弄明白……也罢,我给你说吧。早在白帝城我就悄悄将一只蛊虫种进你身体里,以防你真的骗我和大哥逃了。这蛊虫和我血脉相连,只要我心念一动,它就会自动啃噬你的五脏六腑、经脉血液并释放毒素……哼,小兄弟,不要怪我,你这人心思太重,留不得!”说罢他眼中突然放出一阵精光,杨云锋便觉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一瞬间几乎要令自己昏迷。他“啊”了一声,瞳孔放大,面上肌肉扭曲,以手撑地,瑟瑟发抖,额头渐渐沁出细细的汗珠。然而坚强的他面对如此撕心裂肺的疼痛,竟忍住没有发出一声,他只是死死盯着书生,眼中透出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也许是不忍见到杨云锋的惨状,书生轻轻叹口气,令蛊虫停止撕咬,然后说道:“小兄弟,你我相识一场,我就让你多活一会儿,看我……” “尺老七,啰嗦什么!还不把《青岚宝鉴》给我!”唐无肆已经极度不耐烦,他看着书生手上的《青岚宝鉴》,眼中放出幽幽光芒,差点没扑上去将其夺走。 书生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丝阴狠笑容,望向唐无肆的目光有如看美味猎物一般。他如方才杨云锋那般将细细把玩《青岚宝鉴》,突然说道:“唐阁主,你以为我真的会将《青岚宝鉴》拱手让给你?” 闻言唐无肆微微一愣,随即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要造反不成?” 书生轻轻拍手,突然间只闻阵阵呻吟声,四周手持火把的唐门中人,突然丢下火把,倒地翻滚,不过多时便已气若游丝,没多少活路了。书生微微叹气,手上卷起道罡风,便将火把上的火给灭了。 “怎么回事?”看着纷纷倒地,口吐白沫,面色痛苦的手下,唐无肆神情大变,他死死看着书生,眼中透出股浓重的杀气,“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说罢他心口突然传来一股刺痛,身体猛然一颤,“嘭”的一声扑倒在地上。 然而他果真是非同寻常之辈,虽然经受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痛苦,却面色不改,凝视书生,眼角眉梢尽是恨意。“蛊虫!”他惊叫道,随手捏出一道法诀。 书生洒脱一笑,轻轻拂拭衣衫,然后低下头俯视唐无肆,戏谑说道:“唐阁主真是老江湖,这关头还不忘使用化毒术,没让我失望。” “你——”忍受着巨大痛苦,唐无肆咬牙问道,“怎么没中毒?” 书生笑道:“多亏了你那好弟弟唐无心阁主,我只以让你死在这里作为条件就从他手上骗得化毒术的解药,呵呵,果然是一对亲兄弟,都一样的……蠢!”嘴角的笑容更深一分。 “老三……这个混蛋!”唐无肆怒道,绝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将唐无心杀掉。 书生却道:“阁主放心,你这傻子弟弟很快就会来地府和你相见了……呵呵,此役唐门折损两员大将,而我却得到《青岚宝鉴》,想来我烤翅斋发扬光大的时候到了!”终于不顾风度,猖狂笑起来。 唐无肆轻轻吸口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刹那间袖中银芒大盛,一簇簇暴雨般的梨花针飞射而出,寒光阵阵,摄人心魂。 书生毫无防备,刹那间全身钉满梨花针,衣衫碎裂,鲜血四溅,面容全毁,一身上下竟无一处完整之处,眼见是没有多少活路了。 他惊讶地看着唐无肆,眼中透出分不可思议的光芒,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一段话:“怎……么……可……能。” 唐无肆起身,面色突然变得轻松,他冷冷瞧着书生,面上尽是嘲讽。只见他青筋暴露,全身发出淡淡的光华,刹那间,只见他胸口猛然射出一串血花,一只拇指大小的蛊虫便随血花飞射而出,打在地上,瞬间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哈哈哈哈,尺老七啊,枉你聪明一世,竟然没看出我一直在装傻!”唐无肆仰头大笑,说道,“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真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哈哈,你也不动动脑子,我能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能在令主面前这么得宠,难道全靠的是一身毒功?我靠的还不是心机和手段!我看真正傻的人是你!” 书生目中无神,气若游丝,不住喃喃,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机关算尽,反倒被别人算了。“不可能……” 唐无肆笑毕,面色恢复平静,只有嘴边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也多亏了你,我终于有机会把我那白痴弟弟扳倒了。顺便告诉你,他不傻,有几次我还差点在他面前栽跟头,不过他今天做的事情,真的是傻子才会干出来!”说罢突然出手,向书生打去,看样子是要将他毙于拳下。 然而此时书生眼中却突然青光暴涨! 章七十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轰!” 自爆真元,向来是修道界最壮烈的招式。此式以无上道力,爆发出修士体内真元之力,其威力自不用多言。然而这招一旦使出,必定玉石俱焚,很多时候使用此招的修士甚至将自身元神轰散,从此永世不得超生。 此刻,书生竟使出如此惨烈的方式,向唐无肆发出最后的进攻。他身体在一阵绚烂夺目的光芒中爆碎成片片血肉,在空中飘飘洒洒落下,于夜幕下显得恐怖万分。 而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击,唐无肆毫无防备,一身衣衫被撕得粉碎,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看上去竟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然而作为已经步入起鼎结丹境界的唐无肆在暴烈袭击之下还是没有死去,他气若游丝,望着空中飞舞的血肉,哈哈一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尺老七,没想到吧,你自爆真元……还是没有杀了我……啊!”低头看着腹部穿出的红色仙剑,他一时愣住,“你――”艰难回首看着面无表情的杨云锋,他瞳孔放大到极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嘭!”灭心剑光芒大盛,滔滔血水拢住唐无肆,眨眼间便令他只剩下残缺不全的白骨。 “诶!”拂去灭心剑上的血迹,杨云锋轻叹口气,手上捏出一道法诀,便听见他胸口传来的一阵“咯咯”声,藏在其中的蛊虫便被坚硬的肉身压成模糊的一团,然后被真元消解,化成杨云锋体内的养料。 其实杨云锋早就知道体内被人种上蛊虫,然而他身体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强悍无匹,以为蛊虫对自己根本毫无威胁,所以一直装作不知,直到书生操控蛊虫啃噬他的心脉时他才真正感受到蛊虫的恐怖。 不过那时的痛苦倒远远没有达到书生预料的程度,杨云锋痛苦的神情和动作有很大部分是装出来的。 书生太过自负,完全没有看出杨云锋神色中的虚假。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头来《青岚宝鉴》还是回到杨云锋的手中,而唐无肆和书生却为争夺《青岚宝鉴》自相残杀而毙命,不知到了九泉之下再度相见时会做何感想。 杨云锋轻轻拾起《青岚宝鉴》,将其幻入虚空中,然后迅速搜索唐门中人的包裹,却始终找不到凤凰天华的解药。“烤鸟翅大仙!”他心里一急,顾不得其他,猛地幻出三支银针,插入一个唐门弟子太阳穴中,然后将真元灌入银针里,只见细细的血珠沿着银针渗出来,眨眼间杨云锋双手已一片血红。 片刻后,唐门弟子隐藏在虚空中的物品渐渐现出来。杨云锋急躁地将它们打量一番,终于找到凤凰天华的解药,松了口气,正要给尺痕弦送去,却觉背后一阵阴风,大叫不好的同时运使天狐神行诀疾速避开对方的进攻。 只见一个八尺来高的中年人手上连连施为,不断发出法术进攻杨云锋。杨云锋心忧尺痕弦,脚下已乱,避不过来人的进攻,被一道青雷打中腿部,“啊”的一声跌倒在地。 他以手撑地,抬头向对方看去,只见这个中年人负手而立,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只怕修为远在那唐无肆之上,暗暗心惊。“你是谁?”杨云锋忍痛问道,同时悄悄将一枚符纸幻出捏在手心,准备暴起袭击。 却听中年人淡淡回答道:“碧血堂,副堂主,周正行。”神情甚是傲慢。 杨云锋见他暂时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便欲用言语将其拖住,同时思索应对之策。就在杨云锋说话之前,这周正行却率先开口:“不要想用毒,我有避毒法宝,你毒不了我。” 杨云锋闻言大惊失色,自己的心思竟被对方猜中,一下落入下风。 却闻周正行冷冷说道:“交出《青岚宝鉴》,或者与我一战。” 又是来抢《青岚宝鉴》的,杨云锋暗骂一声,抬头凝视周正行,道:“你还有帮手吗?” 周正行却道:“唐门中人,乌合之众,对付他们岂用帮手?” “原来又是自以为是托大之辈。”闻言杨云锋微微松口气,若周正行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话,或许还能趁他轻视之际突然袭击,一举将他击败。 然而周正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这打算完全落空了:“不过有一点我失算了,那就是你一个人,比唐门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厉害得多。若今日你没死在我手上,日后定名扬寰宇……若是如此,今后哪天我与你再遇而败于你手下时,还望你记得今日一面之缘,手下留情。” 没想到周正行对自己评价这么高,还说出请自己手下留情的话语,杨云锋顿觉面前之人太不简单。面对远远弱于自己的对手,明明胜券在握,却不急不躁,虽傲慢,但并不轻视,这样的人,恐怕只能用“枭雄”二字来形容。 一种恐惧,渐渐漫上心头。 周正行接着道:“你之前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对你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过虽然等会儿的战斗我的胜算远远大于你,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若你将《青岚宝鉴》给我,我就认你这个朋友,日后这湘西地界,凡是道上的兄弟,都得听命于你――算作交易的条件,如何?” 这个条件听上去颇为丰厚,然而杨云锋却绝不愿交出《青岚宝鉴》。“我受人之托,不得将《青岚宝鉴》转手送给他人,希望你理解。”他淡淡说道,手上灭心剑光芒渐盛。 “好,既然如此,只有一战!”周正行点头,说道,“刚才我出手偷袭,多少有些不义,现在就让你三招。” “多谢!”杨云锋面色凝重地望着对手,深吸口气,发现自己腿上已无大碍,便起身缓缓绕着他游走,身形突然暴起,灭心剑扬起一片血海,轰然向周正行打去。 “嘭!” “嘭!” “嘭!” 连续三招,打中周正行,然而周正行表情竟然没有任何变化,似乎灭心剑根本没有将他打中。 这才是对方真正的实力!而他刚才的偷袭,根本没发挥出哪怕一成的水平。 即便如此杨云锋也被逼得退无可退,让青雷打中,可以想见对方真正的实力有多强悍。 就在这时,周正行终于发招了! 章七十五:一念生死 一眨眼天崩地裂,一眨眼飞沙走石,一眨眼东海倾倒,一眨眼炼狱鬼哭。 罡风、烈火、天雷、飞沙、寒霜……无数仙术从四面八方袭来,小小的客栈走廊上,顿时四季交加,昼夜轮回。 然而这些强大仙术作用的范围却不到一丈,杨云锋身后的房门丝毫不受波及――周正行对仙术的控制竟能精细。 杨云锋轻吸口气,凭借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强悍肉身强行与各道仙术硬拼,一时间他衣衫尽碎,皮肤上渗出鲜血,简直成了个血人。 他经脉中真元不住流转,脑海中回想灭心剑法、会心剑法、天狐术的要义,身体渐渐被红光笼罩。 一声龙吟,撕破长空,灭心剑上血水翻涌,转瞬将整个人笼罩其中。 这血水便似一道屏障,死死拦住铺天盖地而来的仙术。 周正行显然未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他在等待,等待杨云锋露出弱点。虽然在修为上他早已起鼎结丹,放眼整个湘西几乎无人能敌,远远高于杨云锋,然而他却没有丝毫托大,他要确保自己一招致胜,他要毫无悬念地挫败对手。 于是,他手上法诀不断,仙术连连发出,却都是些简单的五行仙术、混沌仙术或者雷罡仙术,只为逼杨云锋露出弱点。 终于在这般疯狂进攻下,杨云锋防守不及,露出肋下的一点破绽,极为细微却足以致命的破绽。 这刻,周正行眼放精光,身上青紫二色交加,忽地起身,化作一道纯粹的青雷,向杨云锋击去。 这道雷,悄无声息,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势,没有绚丽灿烂的光芒,甚至连一点罡风都没有带起。这道雷,就似天地间最纯净的物质,不带一分杂质,以至于杨云锋的神识几乎不能将其捕捉。这道雷,亦迅若游龙,只用瞬息光阴,便已到杨云锋面前,向他肋下击去。 杨云锋眼睁睁看着雷近身而来,终于感受到周正行那丝极淡的杀气。 对方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一瞬间,天地无声。 只见一道青铜巨门在杨云锋身前幻出,发出浩大的威压,向青雷拦去。 青雷那诛天灭地的一击,终于在青铜巨门前微微一滞。 然而青雷之威,势不可挡。“轰!”弹指间,青铜巨门便应声而碎,青雷继续接近杨云锋肋下,眨眼间已经快要击中了。 “就此死了吗?”杨云锋瞳孔放大,一个声音不断问自己,刹那间脑海浮现出一幅幅这生经历的画面,心,不由悸动。 就在这一刻,毫无征兆之下,一块紫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杨云锋肋下,它晶莹、美丽,令人为之沉醉,而那青雷,也仿佛因紫晶纯净到极点的美丽而停止前进。 “轰!”紫晶,在青雷面前实在太渺小了,渺小到将将与青雷相击,便化成一缕紫灰,烟消云散。 然而青雷却也因此耗尽了所有的威势,再也前进不了一分。 杨云锋惊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几乎忘了言语。下一刻,周正行在他面前显出真身,他才意识到自己尚在战斗中,于是灭心剑上光芒大盛,血海翻涌,袭向周正行。 周正行一击未成,真元严重受损,心中的震撼更难以细表,他以手压着腹部,面是露出痛苦的表情,毫无血色。这个时候杨云锋灭心剑已经斩来,他心叫不好疾速退却,身形却迟缓不已。 此刻的他,正如虚弱的病人,弱不禁风。 然而他还是仗着自己强横的实力,重伤下躲过了杨云锋的袭击,并打出一条火凤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深吸口气,左手化成太极图案,拦住火凤,然后“唰”地取出暴雨梨花针,瞄准周正行,眼看就要射出。 周正行明白暴雨梨花针的恐怖之处,知道即便自己的道行高深也休想在其银芒下支撑不死,于是迅速幻出数道虚影,借虚影的掩护暂时退离。 谁料暴雨梨花针还没有发动,远处阴暗中却突然掠出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向他攻去,刹那间一道火光划过长空,然后便见周正行双目瞪大,不可思议看向这蒙面的黑衣人,面上的血色渐渐流逝,眨眼间双目空洞,已经没有气息。 这黑衣人道行明显远不如周正行,甚至只比杨云锋高出少许,使用的法术亦十分低级,若非周正行全部精力都用来防备杨云锋暴雨梨花针的袭击以及黑衣人手上的法器极度厉害的话,他这一击恐怕还不能得手。 然而黑衣人就是将时间拿捏到最好处,一招致命。 看着黑衣人深邃的双瞳,杨云锋没来由地一阵后怕。他深吸一口气,肋下猛然发痛,便知是刚才周正行刚猛一击的结果。若没有那紫晶的保护,恐怕他已经命丧当场了。他稳住心神,用天狐琉璃诀修复肉身,然后抬头看着黑衣人,终于问道:“这位朋友,刚才可是你救了我一命?”自然是在问那紫晶是否和对方有关。 黑衣人却轻哼一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声音冷淡,没有敌意,却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 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是承认杨云锋为他所救,杨云锋便道:“你我非亲非故,不知兄台为何还要救我?可是有所图?”说罢紧张凝视黑衣人,防备他袭击。 黑衣人冷冷回答道:“自然有所图,不过不是为了夺取《青岚宝鉴》。明日午时你到后山等待,我自会前来将前因后果告诉你,并与你商量一件重要大事。” “好。”杨云锋面色一缓,点头答应下来,然后说道,“还是感谢兄台救命之恩。” “我给你说了,我是有所图的。如果明日我们谈得畅快,从此成为好友,你再谢我不迟。若不成,那你我或许成仇敌,言谢自然无用。”黑衣人淡淡说道。 杨云锋心忧尺痕弦,便不多废话,点头道:“好。” “这个人的尸体还有用,你自己拿好,我这就离去了。”黑衣人淡淡说道,随手将周正行的尸体丢给杨云锋。 他本站在客栈花园的围墙上,距杨云锋有数十丈距离,然而轻轻一扔,却便将周正行尸体扔至杨云锋面前。 杨云锋手上幻出道法诀令周正行尸体平稳落在客栈二层的走廊上,看着他暴毙时凸出的双目,想起他之前的谈吐,不由叹口气,随即推开房门,进入房内,一时却惊住了。 章七十六:恨 只见尺痕弦平静地躺在床上,满面妖异的火红,头顶幻出一朵盛开的凤凰花,灿烂美丽,却令人的心陡然沉到谷底。 凤凰涅槃,挣脱肉身,化成美丽的凤凰花,重生……尺痕弦气息全无,已经去了。 杨云锋呆呆地望着尺痕弦的尸体,如遭五雷轰顶,一颗心竟似被万千道罡雷击打,麻木、痛楚。 “大仙,你醒醒!”他扑上去,跪在尺痕弦身前,不住摇晃他的身体想将他震醒。然而逝者已矣,任凭他如何嘶喊,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一时,之前与尺痕弦一起度过的时光回荡在杨云锋脑海中,他颓然地躺在地上,泪水沾襟。 午夜,悦来客栈里一片漆黑,不见五指。 除杨云锋尺痕弦外包括店老板在内的其他人全部被唐门的人打法走了,此时整个店内寂静无音,便是蝉鸣蛙声,也都没有。 月光清冷,洒在少年脸上,映出他憔悴的容颜,分外凄凄。 想到若唐门中人不阴魂不散、围追堵截二人,想到若唐门不用凤凰天华令尺痕弦中毒,想到若周正行不趁火打劫令杨云锋耽误太多的时间,尺痕弦就不会死去,杨云锋眼里蓦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恨意,面上肌肉扭曲变形,只狠狠地说道:“唐门、碧血堂,我要叫你们血债血偿!”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威势爆发而出,顿时走廊里木屑纷飞,楼板碎裂,杨云锋便因此同周围众多尸体一起跌入楼下花园中。 “嘭!”轻轻拍去身上的灰尘,他仰望天际的明月,幽幽一叹,而后目光移到周正行的尸体上,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这一笑,却是苦涩的。 一个时辰后。 一群黑衣人越墙而入,然后纷纷向杨云锋尺痕弦之前居住的房间冲去。 “堂主!”黑衣人中,走出一个身材较为高大之人,看面貌似与唐无肆有些相近。他驻足不前,目光落在前方一截破碎的白骨上。 “是大哥的。”他沉声说道,面色陡然一变,眉头凝住,双手握拳,青筋暴露,似乎是极度地愤怒。他跺脚,将地面震碎,声音颤抖地说道:“竟然将我大哥变成这样子……此仇不报,天理何在!”刹那间他身边一丈距离内立即卷起狂乱的罡风,呼啸声有如狼虎之吼,摄人心魄。 四周的黑衣人赶紧退后,以免被罡风打中受不必要的伤。 众黑衣人知道这名叫唐无心的人道行远在最近一直得宠的唐无肆之上,放眼整个湘西,除了碧血堂的副堂主周正行之外,无人是他对手。 到底是谁将唐无肆杀了激怒唐无心,众人暗自揣测,“堂主的怒火,只怕不是这个人能承受得了的。”他们纷纷想道,幸灾乐祸。 只是谁也没看出唐无心眼里的一点喜悦。“哥,你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哈哈。”他如此想着,罡风停歇,四散飞舞的头发落在肩上,一眼望去,放狂无比。 却闻一黑衣人向他说道:“堂主请过目。”话落将一枚碧色玉佩呈给他。 “这是……”唐无心将碧色玉佩放在手心,仔细查看,见其通体碧绿,上面雕刻着两个血色篆文,血腥凝重。 “碧血……”唐无心微闭双目,缓缓说道,“竟然是碧血堂……哼,兄弟们,碧血堂杀我兄长。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走,回去准备,明日随我攻上英杰山,不灭碧血堂,誓不归!” 黑衣人群情激奋,振臂呼道:“不灭碧血堂,誓不归!” 英杰山,碧血堂,执宰厅。 碧血堂堂主周解伦面色凝重地看着厅内五长老,良久方问道:“诸位,今日之事你们怎么看?” 原来这天清晨,陆续有年轻弟子病倒,堂内主司丹药的长老严守天前去诊治,却在每个得病弟子手臂上发现一朵淡淡的芍药。 正是唐门剧毒芍药月影毒发时的迹象。 一时举堂震惊。 好在这些弟子中毒都不深,在数个长老的联手施为下他们都保住性命,暂无危险。 堂主周解伦了解到这事情,派人查探,终于找到毒药的来源,竟是有人在入门弟子所用的水井中投毒。幸好此井水量足,那人投入的牡丹月影剂量又太少,还未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 于是周解伦下令追查此事,并让众长老下到井底封住井水以免毒性扩散到其他水源里。 然而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下到井底的长老发现昨日有事离去的副堂主周正行的尸体竟然靠着井壁斜躺在角落中,全身被水泡得浮肿,死相极为难看。 周正行是周解伦的堂弟,又是副堂主,堂中道行最高之人,在堂内威望极高。他的死,震惊整个门派。意识到不妙,周解伦火速召集长老在此议事,商量对策。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长老向周解伦说道:“堂主,依我看这是唐门的挑衅。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根本就容不下我们,要动手将我们除掉。今日这事便是试探、挑衅和立威。哼,我们碧血堂岂是他们可以随意欺负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坚决反击,绝不姑息,否则,唐门得寸进尺,他日定欺上门来。还请堂主立即下令,对唐门开战,为副堂主报仇!” 他身边另外两个长老对他的话语十分认同,点头道:“请堂主下令。” 周解伦正要发话,却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到他面前,摇头道:“堂主莫要意气行事,今日之事说不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栽赃嫁祸,故意挑起我们与唐门的矛盾,引我们两派相斗,坐收渔翁之利。万万不可中了他们的阴谋!” 听他这么说周解伦若有所思。 方才那说话的长老见状又催促道:“堂主,不要优柔寡断,唐门与我堂之间定有一战,何不借机开战,早日将他们赶出湘西!” “赵长老此话差矣……” “好了!”周解伦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拂袖怒道,“你们几个就不能团结一点吗?这事大有蹊跷,恐怕有诈,到底是不是唐门所为还有待考证。我们不可贸然行事,也不能掉以轻心,得派人去调查,同时做好准备防范唐门偷袭。” “是。”周解伦在门内的威望还是极高,此话一出众人都心服口服。 “诶!”周解伦不由轻轻叹口气。 “报——”这时厅外传来长长的通报声。 “什么事?”闻言周解伦微微皱眉,问道。 “禀告堂主,大事不妙,唐门攻上山来了!” “什么!” 章七十七:邀请 后山,烟雨蒙蒙。 杨云锋跪坐在一座低矮的坟前,用手缓缓给它垒上最后一抔黄土。 与尺痕弦度过的时光再度浮现在面前,烤翅大仙谈吐依然回荡在耳中,少年不禁潸然泪下,重重给尺痕弦磕上个头。 然后,他将准备好的石碑握在手中,沉吸口气,用尽真元刻下“烤翅大仙尺痕弦之墓”,沉思片刻,方落下自己的名字:“弟子张云霄敬立,大华景胜十年春。” 相识一场,对方竟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名字,杨云锋心中感慨万分。“大仙,你放心,你嘱托的事情我会替你办到的。在我回到天极宗之前,我的名字就是‘张云霄’,不是杨云锋!”说罢眼中放出一丝精光,略有些狠意地说道,“今日,我已经替你报仇了,唐门和碧血堂在我的挑拨下已经开战,势不两立。唐门在湘西地界的实力并不强大,却气焰嚣张,得罪了很多门派,这些门派慑于唐门的名声才一再忍让,私底下对唐门的怨气已经到了极点——只需一个导火索,他们的怨气便会爆发而出,纷纷对唐门宣战,而今日的事情正好是就是这样的导火索!不出三天,唐门就会被湘西门派群起而攻之,必将元气大伤。而碧血堂虽然实力强横,却绝非唐门的对手,所谓‘枪打出头鸟’,他第一个挑起事端,也必第一个被唐门灭掉……呵呵,唐门衰,碧血堂亡,真是报应!”说罢他身上一股强大的气息猛然爆发而出,刹那间泥水飞溅,烟雨中格外刺眼。 “好,很好!”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一阵掌声,只见一个月白衣男子缓缓走来,雨丝飘荡,被他身边无形的气场吹开,没有一片落在肩头上,或青丝中。 他身形颀长,略显瘦弱,皮肤病态般的白,鹰钩鼻,细长目,眼中时而闪过一丝精光,面色阴沉,一看便是个心机城府颇深之人。 “昨日,是你救的我?”杨云锋将墓碑竖起,随手拭去眼角泪珠,淡淡问道。 月白衣男子不置可否,面色一如既往地阴沉,他道:“今日我来,是想同你交个朋友。” 听他这么说,杨云锋便知昨日那黑衣人就是他,于是轻轻叹口气,道:“朋友?什么朋友。我不过是一介法力低微的小散修,恐怕入不得你的眼。何况,这位兄台,你还未自报姓名、门派,何以取得我的信任让我与你交好?” 月白衣男子闻言便回答道:“秋鸣风,有两重身份,其一为铁血谷五谷主的侄儿,现在身无职务,却秘密为谷主物色江湖中资质出众的人才。” “人才?呵呵。”杨云锋微微摇头,道,“既然有两重身份,那另一重呢?” “痴心门四大护法之白虎护法,《百花缭乱》玉简的持有者。”秋鸣风依然冷冷说道。 杨云锋面色一凛,双目微闭,眼中透出一分杀气,悄悄幻出破云剑,冷道:“你还是来夺我《青岚宝鉴》的?” “非也。”秋鸣风否定道,“《青岚宝鉴》虽为我门圣诀,然而前代门主早有遗言,四大圣诀各为四位护法持有、修行,不得互相传阅。况且据说同时修炼两道圣诀的弟子会经脉逆行而亡,我还不至于狂妄到去修行《青岚宝鉴》自讨苦吃。” 闻言杨云锋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继续问道:“那你救我,又在此地见我,到底有何用意?据我所知,痴心门四大.法诀早就失传,听你说《百花缭乱》已经重回痴心门,那你们定然也觊觎我这《青岚宝鉴》。为了重振当年的雄风,说不得还是会抢我《青岚宝鉴》!” “啪~啪!”秋鸣风再次拍手,终于露出一点笑容,道:“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竟将我的心思全部猜透。也罢,实话告诉你,正如你所想痴心门这几年一直致力于寻回失落的四大圣诀,重新称霸魔道,傲视天下!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大圣物中《百花缭乱》《朱玉心经》《玄冥通幽》已经寻回,只差你手上的《青岚宝鉴》。我今日要做的,便是邀请你带着《青岚宝鉴》加入我痴心门,只要你同意,门主便会封你为青龙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门内仅有三人与你地位相当。我想,这个条件够丰厚吧。” “听起来好像不错。”杨云锋淡淡说道,“可是你以为我会信吗?我不过是个道行低微的小散修,你们痴心门怎么可能愿意用这么优厚的条件来招揽我?” 似乎早就料到杨云锋会这样说,秋鸣风面色不变,淡淡道:“道行低微的小散修?杨云锋,天极宗会心宫首座守拙真人高足,身负灭心神剑,还是会心宫后山禁地某位神秘高人的弟子……” “你怎么知道的!”杨云锋心里大大震撼,脱口问道。 秋鸣风便道:“自从尺痕弦把你从九峰山上带下来后我就开始在暗地调查你——想来你已经猜到,我们痴心门一直在监视尺痕弦,也几次邀请他加入门内,不过他总不肯。” “可是即便我是天极宗的弟子,也不足以让你们看重!”杨云锋剑上青芒大盛,豁然起身,出剑逼向秋鸣风,冷冷说道,眼中杀气完全掩饰不住,“天极宗内比我优秀的弟子大有人在,普天之下超过我的更层出不穷,相必痴心门内也绝少不了逼我厉害的人,你们怎么会放心让我这样的正道门派的弟子加入,还给我这么高的地位!” 秋鸣风依然淡淡道:“没错,光凭你天极宗弟子的身份以及手上的《青岚宝鉴》还不足以让我看重,真正令我下定决心在门主面前推荐你的原因是这些天你的表现。你年纪轻轻便会用一桃杀三士的计谋,就能使出挑拨离间令两个门派火拼导致整个湘西江湖大乱的手段,我所见过的人中在你这年纪有你这般心机的,凤毛麟角,至今我只知两个,其中之一就是你。” “另一个呢?”听秋鸣风这么说,杨云锋面色略微暗下来,问道,“是你,对吧。” “你真的很聪明。”秋鸣风点头,说道,“不过你的湖经验太浅,手段还是有些幼稚,这几次能得手全因对手轻视或者撞上好运。但是若有我悉心指导,不出三年,你的心机城府手段必在我之上,到时候我们二人强强联合,再加完整的四大圣诀,必能令痴心门中兴,称霸天下!怎么,你还在犹豫?” 杨云锋心惊,紧紧凝视秋鸣风,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些迷离,拿不定注意。 秋鸣风却在此刻突然用蕴含真元的话语给他一震:“快做决定吧!” 杨云锋微微张嘴,终于下定决心,张开了嘴。 章七十八:永不背弃 “我是天极宗弟子,绝不可以背弃我的师门,更不可以加入你们这等魔道门派!”破云剑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卷起道罡风,向秋鸣风袭去。 秋鸣风面色不改,手上射出一簇紫芒,便将杨云锋的袭击挡下。“杨兄何必执着!”他冷然说道,欺身上前,以手紧紧捏着剑身,然后另一只手向杨云锋腕部打去。 杨云锋身上出现一道天狐状的虚影,随他心意向秋鸣风攻来的手挡去,正好拦住对方的进攻。他抽剑,一式剑吟冲霄,巨大剑气轰然打出,刹那间已到秋鸣风面前。秋鸣风临危不乱,衣袍无风自鼓,突然清喝一声,便见一道剑气就这么被他破掉。“杨兄非是古板之人,恐怕在杨兄心中,根本就没有正魔的区分,否则怎会和那亦正亦邪的尺痕弦走在一起?”他嘴角出现丝玩味的笑容,声音终于不再冷淡。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杨云锋收回破云剑,冷冷问道。 秋鸣风的面色又恢复如初,凝视杨云锋,他道:“我们不会让你做损害天极宗的事,也不会强令你推出天极宗。这样,你加入我痴心门,不算背弃师门吧。” “还可以这样?”杨云锋微微一愣,却摇头,道,“不过不管你怎么说,我心意已决,不会加入痴心门!” 闻言秋鸣风面上有些失望,眼中精光更盛,却没有动手,只道:“杨兄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全呢,至少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这样,反正你一月后要到临安,届时我在西湖边等你的答复,希望你好好考虑。”说罢转身即去。 “我会考虑的,不过很可能会让你失望!”杨云锋看着他的背影,冷冷说道。 驻足,秋鸣风面上微微变化,却不多言,只心道:“不能背弃天极宗?呵呵!”身形一变,眨眼间飞上云霄。 “大仙……没想到中途出现这样的事情。”回头,对着尺痕弦的坟,杨云锋面上露出点憔悴,轻叹口气,苦涩地说道,“其实我不介意痴心门的魔道身份,有些魔门中人反而比正派人士要好很多……不过天极宗是我的师门,我曾发誓永不背弃,无论如何是不会加入痴心门的!”话落他眼中显出分狠意,一股罡风突然从袖底打出,一时间泥水飞溅。 “啊!”肋下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他头脑一晕,差点没摔倒。用手插在软泥中,他眼中透出分无奈,喃喃道,“伤势还是有些重,得及早入定恢复。”又取出一张破损的符纸,看着它上面的图案,道,“紫金神决符毁坏多日,也一直没有修复。这符几次救了我的命,不能一直这么坏着。”于是他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全部理了遍,便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先花十天左右的时间疗伤、修炼,争取突入黄圣第八重,然后修复紫金神决符,再炼一些常用的符纸与暗器。一切完成后再度出发,顺湘江北上,入洞庭湖,再从洞庭湖出发,顺长江而下,借道大运河,最终抵达临安,完成尺痕弦嘱托的事,然后回天极宗。 江湖险恶,御剑飞行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能不御剑最好就不用。 至于秋鸣风,杨云锋或许会给他个答复,或许根本不会和他再见。 “不过先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才是。”杨云锋又自言自语说道,“现在这么多人觊觎《青岚宝鉴》,我要就在这附近修炼,实在太危险了。”他心底盘算着,暗暗有了决定。 这个时候,他面前突然出现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皆手持狼牙棒,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眼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小子,听说《青岚宝鉴》在你手上,快给老子交出来,老子心情好或许会饶你一命!”其中年纪较大的壮汉张狂地喝道。 杨云锋眼中杀气一闪,暗中取出一枚符纸,阴阴笑道:“有种就来抢啊!” 赤雁观观主守莫道长最近心情很不好。他曾是天极宗的一名外门弟子,依靠自己的努力终于在五十岁时突入玄真境界,于是被掌门守成真人看中,派到这个湘西的小观中当观主。 本来他这样不受器重的外门弟子大多数的结局大多是在天极宗七十二辅峰三千佐峰中孤独终老,被派到外地分派中当个长老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更何况守莫道长此刻担任的职务不是普通长老,而是一观之主,本该庆幸万分才是。 然而守莫道长对自己来到赤雁观做观主并没有感到多少高兴,如今在这里待了十年的他更是后悔万分。 湘西地界,虎狼环伺,天极宗本山对此地又鞭长莫及,毫无影响力,赤雁观这样的小观几乎可以说是一没实力二没有靠山,简直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哪有一点天下第一大派分派的样儿。 守莫道长估计,就是哪天赤雁观被人灭了,天极宗也不会过问一句。 好在守莫道长虽然道行低微,却还颇有一点心机,谨慎地在众多地头蛇中周旋,还勉强保得赤雁观一时的平安。 然而这几天唐门和碧血堂开战,绝大多数湘西门派都卷入其中,不少门派三番两次前来赤雁观要求守莫道长也向唐门开战。守莫道长不知该不该答应。 答应,赤雁观这样一个没有多少实力的小观在唐门面前,焉有保全的机会?不答应,湘西门派挫败唐门,回头清算,赤雁观必定第一个遭殃。 于是守莫道长焦头烂额。 这个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恭敬地将一壶茶奉上,笑着对守莫道长说道:“师尊请用茶。” 守莫道长摆手示意不必,然后道:“为师我今日哪有心情喝茶!” 年轻男子看上去颇为英俊,气质内敛,彬彬有礼,还算一表人才,闻言他立即劝道:“师尊不必焦虑,我们已经给本山守成真人掌门师伯书信一封,想来师伯不会坐视不理的。” 看着男子天真的表情,守莫道长既欣慰,又担忧,微微叹口气。 这个时候,一个小道童急急忙忙冲入观中,面色惊慌,一把扑倒在地上,向守莫道长说道:“师尊,大事不好!” “是不是他们又来了?”守莫道长面色大变,急忙问道。 “不不不……不是。”小道童心里焦急,口齿不清,“是有个十五岁上下的人在门外挑衅,已经打伤几个师兄弟。大师姐现在正在和他交战,可是明显落在下风……” “清儿!”闻言年轻男子面色大变,担心小道童口中的“大师姐”,他差点没冲出去。 “淀儿!”守莫道长厉声制止青年冲动的行为,然后对小道童说道,“走,给为师引路,我去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我面前撒野!” 章七十九:闹山门 赤雁观前,青石铺就的广场被青松古柏环绕,煞是幽静。 然而一阵仙剑相击的声音却打破了这片幽静,只见一个素衣女子正与另一农家打扮的男子斗法。那女子招招狠辣,每一式都向男子的要害攻去,却总是被拦下,无功而返,占不得一点便宜。反观那男子,虽然一昧防守,却不落下风,一招一式轻松飘逸,恍然若谪仙。 任谁都能看出,男子的道行远远在女子之上,若不是男子故意让着女子,恐怕她早就落败了。 女子当然明白这一点,“死流氓!”她银牙紧咬,以为对方是故意调戏,于是暗暗骂道,手上的招式更加狠毒。 也许是有些无聊了,男子轻轻叹口气,手上仙剑猛然一挑,便见一道犀利的剑气划过长空,轰到女子仙剑上,“嘭”的一声,将女子向后推了整整十丈,差点就让她跌入观门内了。 女子恨恨跺脚,明显不服气,然而这打扮怪异的男子道行远在女子之上,即便不服,女子却也不愿再和男子对决。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呔,那小子,且和贫道一战!”却见一个矮胖的道士手持拂尘,从观中走出,恨恨盯着男子,手上真元流转,已经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师叔!”见这道士走出,女子大喜,纤细的手臂忽然挥出,指着男子,眼泪突然刷刷流下,一时竟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你看这臭流氓,他欺负我。” 闻言道士勃然大怒,紧紧凝视男子,道:“兀那小子,竟敢欺负我清儿,还不报上名来,速速受死!” 见道士说的话充斥着一股山贼强盗气,男子不禁噗哧一笑,道:“我叫……张云霄,想来你就是‘山贼道长’守央道长了?”这男子竟是杨云锋。 原来.经多方打听,杨云锋得知此地还有赤雁观这个天极宗的分派,于是赶来投奔,不想还未入观门就被人拦下,死活不让进,于是只好动手将包括这女子在内拦住自己的人打倒。他此刻不便说出自己天极宗本山弟子的身份,对方拦自己情有可原,于是打斗途中并未下狠手,这些人只要修养半日就可恢复。 “正是贫道!”守央道长傲慢地说道,“小子,你竟然敢打伤我清儿师侄,看我不把你屁股打烂!”说罢拂尘突然扬起一道罡风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见罡风凝而不散,却微微有些乱,便知对方道行在自己之上,却还未达到玄真境界,战胜对方的把握便有七八成,于是豁然出手,破云剑上幻出一道结界,便将罡风拦住,自己却向后退了两三步。 守央道长见状也瞧出杨云锋大概的境界,手上招式不断,倏尔连连荡起青光,袭向杨云锋。 杨云锋便不再防守,天狐神行诀运起,陡然加速袭击守央道长,同时暗运真元,发出剑华舞天,周身气流随之一乱,便见千百剑招向守央道长袭去。守央道长完全未料到杨云锋会用这种招式,毫无防备之下身上已挨了数十招。 剑华舞天虽每一剑的威力都极低,然而剑势极为迅速,连绵不绝,一旦有一招打中对手,接下来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于是杨云锋便凭借这一手将守央道长死死压制住,令对手只能防,不能反击。 刹那间,忽见天地一黯,一道剑光,在暗色天幕下勾勒出一轮闪亮的明月,眨眼明月消逝,月华却四射而出,向守央道长轻轻一击,守央道长竟承受不住月华的威势,“啊”的声丢掉拂尘,向后飞出数丈,然后被一个身形瘦弱得多的老年道士抱住,才没撞在观墙上,避免了重伤。 杨云锋随手将拂尘丢给老道士,然后凝视他,问道:“你就是观主,守莫道长?” 守莫道长并未直接回答,他凝视杨云锋,面色阴晴不定。 刚才杨云锋使用的,分明就是天极宗会心剑法中第四式殇剑月华。守莫道长心里微微一惊,随即意识到杨云锋就是赶来支援自己的天极宗本山修士,惊讶立刻转变为喜悦,正要说话,耳边却传来杨云锋传音入密的声音:“守莫师叔,我是会心宫杨云锋,,现在化名张云霄,欲在观内小住几日,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守莫道长闻言诧异不已,随即又感到一丝失落,很显然杨云锋并非本山专程派来的人。“这位小友,你擅闯我赤雁观,有何贵干?”尽管如此,他还是这样问道,已决定暂时将杨云锋留下,再不济,天极宗本山可能不管他这赤雁观死活,却绝不会不管本山弟子的死活,有杨云锋在,赤雁观便多了一分靠山。 “师尊,他这个流氓……他调戏我!”这个时候女子再度梨花带雨,向守莫道长哭诉道。 守莫道长已晓杨云锋的真实身份,便知女子是无理取闹,不由暗暗叹息,后悔对她太过娇纵。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正可以借机让杨云锋名正言顺地入观。 谁知此时守莫道长身边的男子再也忍不住了,“嗖”的一声将一柄青蓝仙剑拔出,指向杨云锋,恨恨地说道:“你竟敢欺负师妹,我给你拼了!”说罢便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见男子道行远远低于自己,嘴角轻蔑一笑,天狐虚神诀随心意发出,一条三丈来高的天狐虚影便猛然向男子打去,竟一招将其打飞! “吴淀师兄!”见状女子轻呼一声,实在没想到与自己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师兄这么不堪一击,急忙将他接住,自己身形却不稳,二人竟同时倒地,又抱在一起,尴尬至极。 “哼!”放下守央道长,守莫道长拂袖,手上略微捏出个法诀让男女二人起身,然后回首看向杨云锋,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问道:“你到底要作甚,立威还是挑衅!”却暗暗用传音入密向杨云锋询问道:“师侄是否遇上麻烦了?”他已从杨云锋刚才那招中看出杨云锋已经受伤,且伤势不轻。 “无事,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望师叔成全。”杨云锋传音入密说道。“不过是想在你这观里住个几天罢了,你允还是不允?”表面上,他却轻蔑地说道。 “好……你要想住在观中,先过了我这一关。”守莫道长冷冷说道,突然出剑,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亦挥剑,划出一道青光,劈中守莫道长的剑。 “铿!” 章八十:密议 杨云锋破云剑上青芒大盛,“铿”的一声劈中守莫道长的剑,双剑相击擦出刺眼的火花,转瞬间杨云锋欺身上前,突然用自己的身体向守莫道长撞去。 杨云锋天狐琉璃诀小成,身体的强韧程度远超守莫道长的想象。守莫道长毫无防备之下被杨云锋撞出数丈远,胸腹一阵疼痛。“师侄是修的肉身成圣吗?”他苦笑一声,悄悄用传音入密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不置可否,再度挥剑,逼近守莫道长。守莫道长“呼”的声幻出一盏琉璃灯,只见灯芯发出闪亮的光芒,将他整个人罩住,杨云锋一剑过来,竟如打在铜墙铁壁之上,不得寸进。 “哼,臭流氓,尝尝我师尊‘天道琉璃灯’的厉害。”见守莫道长使出这一招,那名叫清儿的女子欢呼一声,以为杨云锋必败无疑。 谁知杨云锋剑上力道突然加重,眼中放出一点精光,向守莫道长扫去,守莫道长心领神会,仰头栽倒,口中发出“啊”的一声,天道琉璃灯脱手而出。他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眼看是受了重伤。 “师尊!”不料最终的结果竟是这样,清儿惊呼出声,急忙冲过来扶起守莫道长,回头恐慌地看着杨云锋,身体微微颤抖,道:“你……把师尊怎么了?” “哗!”吴淀抽出仙剑,挡在杨云锋面前,他眼中虽然显出分恐惧,却死死护着守莫道长,丝毫不退缩:“你要伤害师尊,先把我杀了!” 看着吴淀坚毅的面容,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心道:“真是个正直刚毅之人……可惜资质太差,又非本山内门弟子,否则他日定展宏图。” “淀儿!你做什么!”守莫道长面露怒色,呵斥道,“我说过,他过了我这关就可住在观内,不要拦他。” “可是――”吴淀紧张看着杨云锋,不无忧虑地说道,“师尊,他将你打成这样……” “放肆!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守莫道长咳了两声,道,“以你的道行,焉能阻止他?若他真有恶意,早就将为师杀了,还容得你挡在面前?还不退下!” 闻言吴淀终于答了声“是”,然后悻悻退到守莫道长身边。 在清儿的搀扶下,守莫道长缓缓起身,向杨云锋拱手说道:“这位小友,既然贫道输在你手下,那就请你入观吧。” 杨云锋亦拱手,道:“多有得罪,望见谅。” 守莫道长苦笑一声,心道:“是我多有得罪啊!”便展臂请杨云锋入观:“无碍,请进。” 杨云锋便不推辞,迈步而进。 守央道长在一旁看着守莫道长的表情,听着他和杨云锋的对话,总觉得有种古怪:“师兄今天是怎么了?” 守莫道长自己服用了些疗伤的药物,然后与杨云锋在观内随意说了一些话语,都是些与修行无关的小事,吴淀清儿在后面听着,一阵别扭。 终于,守莫道长挥手让吴淀清儿退下,二人才得解脱。吴淀依然担心守莫道长,刀子般的目光向杨云锋扫了眼,他还不会传音入密,却也暗暗用口型告诉杨云锋莫要打什么坏主意。 杨云锋笑。 清儿亦是恶狠狠瞪了杨云锋一眼,只差没把“臭流氓”三个字说出来。 见二人离去,守莫道长笑容收住,面色随即沉下来。“师侄,且同我来。”说罢便向观后走去。 给杨云锋安排好住处后,守莫道长四处看了眼,随手布下一道结界,将自己和杨云锋拢住,然后说道:“师侄,今日你来我这小小的道观,所谓何事,可否与我说?放心,我在这里设了结界,一般人探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杨云锋点头,思索片刻,道:“这是一件关乎我天极宗未来的大事,具体内容我得保密,不能给师叔说,还望师叔见谅。哦,对了,我的身份同样要保密,即便是守央师叔也不可知道,希望师叔能替我瞒住他们。”他不方便说出《青岚宝鉴》的事,便以此为借口掩饰。 守莫道长丝毫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闻言大为震惊,说道:“如此谨慎机密,定然凶险万分。” 想起尺痕弦的死,杨云锋面色一黯,道:“当然凶险,现在道上很多人都在追杀我。” 守莫道长面色微变,皱眉道:“这么夸张?”又见杨云锋还有伤在身,便知他所言非虚,不由唏嘘,道:“师侄放心,我虽道行低微,仅有玄真第三重修为,然而拼尽全力之下足以保你安全。” 闻言杨云锋微微感动,谢道:“多谢师叔好意。”又想起刚才的打斗,面露愧色,道,“方才伤了师叔,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不知师叔伤得怎样,还可好?”守莫道行远远高于杨云锋,若不是故意强运真元导致天道琉璃灯反噬,定不至于轻易输给杨云锋 守莫道长摆手,笑道:“无妨,本是苦肉计,做给我那俩徒儿看的……诶!”突然叹口气,面容是出现丝憔悴。 “师叔可是在担心两位师兄师姐?”见状杨云锋便问道。 守莫道长点头,又仔细将杨云锋打量一番,道:“师侄年纪轻轻,竟已有黄圣第七重的修为,实力远远强过我那俩徒儿。现在又孤身在江湖闯荡,在为人处事方面更是他们拍马也不及的……以他们现在的样子,我实在难以放心将这赤雁观交给他们。”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什么,道,“今日他们两个对师侄出言不逊,我在这里给师侄赔罪,还望师侄能原谅他们。”说罢向杨云锋拱手一礼。 “使不得!”杨云锋急忙制止,他心里对吴淀清儿的映象并不差,甚至还颇喜欢吴淀,自然不会去计较二人的无礼冒犯,“他们两位也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担心您老人家,才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的,我不会在意。” 见杨云锋这样说,守莫道长终于安心。 杨云锋又沉默片刻,随手取出笔墨纸砚,随手在纸上留下一段话,折好交给守莫道长,道:“吴淀师兄为人不错,资质也不算太差,如果在本山修行一段时间并得到各位师叔的指点,日后的修行定能一日千里。这封信就是我写给师尊的,师叔回头让吴师兄带给师尊即可。” 守莫道长注意到此信是写给守拙真人的,知杨云锋师尊竟是向来不收徒的守拙真人,不由心惊,立即小心保管好,道:“多谢师侄提携小徒。” 杨云锋摆手示意无妨,然后说道:“师叔,我会在这里住上十日左右,如无要紧事请不要打扰我,米饭之类的按时送来即可。” “好。”守莫道长点头答应。 章八十一:十日修行 推门而出,守莫道长站在院中,冷哼一声,突然说道:“你们两个该出来了吧。” “啊……师尊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院中两棵高大的古柏上树干摇晃,各自跳下个青年,正是他的两个徒弟。 “哼!”守莫道长拂袖,道,“你们这点手段也想骗过我,当为师这些年是白活的吗?”显然有些生气了。 “师尊……我们错了还不成。”清儿垂首,梨花带雨。“师尊,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清儿师妹无关,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连累师妹。”吴淀则如此说道,面色坚毅。 守莫道长哪看不出真实的情况。他面色微微和缓,道:“清儿,是你指使你师兄偷听的吧。” “师尊,真与师妹无关!”吴淀急忙解释道。 却闻守莫道长冷哼一声:“我问的清儿,你插嘴干什么?清儿,给为师说实话!” 清儿避过守莫道长的目光,面上一阵犹豫,却最终点头,略显委屈地说道:“是我指使的……可是……” “哼!”守莫道长再次拂袖,道,“没什么可是。你今日所作所为,荒唐至极!念你初犯,为师不罚你,但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你们若再做出类似的冒犯里面那位师……少仙的事情,我定绝不轻饶!” “师尊,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话,让你这么维护他!”清儿很不服气,问道。 “你还不服气!”守莫道长狠狠瞪了她一眼。清儿心里害怕,最终垂下目光,点头道:“哦,我不去招惹他就是了。” 守莫道长便领着二人离开。 在屋内将三人的言语收入耳中,杨云锋轻轻一笑,不以为意。那清儿虽然有些胡搅蛮缠,却是涉世不深,天真烂漫之人,若能悉心调教,他日成就不会太差。 只可惜这个赤雁观条件实在太差,守莫道长的能力又有限,极不利于师兄妹二人的修行――这也是杨云锋让吴淀去本山修习的缘故。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暂时算是安定下来,可以认真修行了。早在数日前,他便已隐隐察觉到自己真元的变化,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能突入黄圣第八重境界,实力再上升一阶。现在他就做好准备,意图在这几日内认真打坐,吸纳灵气,领悟大道,凝练真元,稳定道心,争取突破。 不过最终能不能突破,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修炼的同时,还得顺便治好身上的伤。这几日连番战斗,身上大伤小伤不计其数,若不早日恢复,对修炼是极为不利的。 这才是他选择在此停留十日的真正缘由。 好在他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估计十日后应能恢复如初。 至于炼器和修复紫金神决符,相对而言不怎么重要,杨云锋决定过几日后修复紫金神决符,如若还有时间,再动手炼器,无时间就只能搁上段时日了。 将这些时间内要做的事情计划好,杨云锋便入定,缓缓修行起来。 在杨云锋安心修炼的几日里,湘西江湖上局势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本来面对群情激奋的湘西本土门派,唐门一败再败,实力大为削减,眼看只能黯然退出湘西,却不料南疆门派苍莽教突然在教主明姝的带领下翻过十万大山入侵湘西,给湘西门派一个意想不到的沉重打击。 实力强横的南疆第一大教面前,这些门派迅速溃败,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好在明姝似乎无意于在湘西建立自己的势力,于是在接到岳阳城当代城主的警告后迅速撤兵,才令湘西这些门派得以保全。 而此时唐门得到喘息的机会,从蜀中调来数个法力高超的堂主、长老以及百余来优秀年轻弟子,这一下唐门实力剧增,反倒压过湘西诸门,开始疯狂反扑。 于是江湖传言,苍莽教和唐门早就有来往,此次入侵湘西,就是受唐门指使的。 一时,湘西大乱。 这已是杨云锋入定修炼的第八天。只见他手上七彩流转,细小的火焰不断在一张符纸上流转,很快符纸的颜色由黄变红,由红变蓝,最后又转而变回黄色。凝视符纸,杨云锋嘴中缓缓含住一片真元,突然令真元爆发,便见他猛地吐出口鲜红的血来,正好喷在符纸上,令其光芒大盛。 再度淬炼一段时间,符纸上三色融合,出现阴阳变幻的图案,图案最终却消弭于无形。 “成。”收起火焰,让符纸缓缓落在手心,杨云锋略显苍白的脸上出现欣慰的笑容。他手上这符纸,赫然就是那被损坏的紫金神决符,现在已经被杨云锋按当日明汐的手法后修复,看上去闪亮光洁――不过明汐道行毁天灭地,非是杨云锋能比上的,很多手法杨云锋使不出,只能用别的方法替代。 杨云锋微微一笑,将符纸收好,接着幻出那枚金锁,仔细打量它,心里构思着如何加强它的威力。 这枚金锁本身的防护效能非常霸道,若非对上杨云锋或者周正行那恐怖的一招,绝不会轻易被击破,然而即便如此杨云锋还是觉得它的威力不够看。 为在未知的强大敌人面前保命,防护法器是越强大越好。所以杨云锋才欲改造此金锁,令其更加强悍。 然而思索片刻,他却一无所获。毕竟他之前对防护法器的接触太少,不了解它们的机理,现在面对金锁,毫无对策。 于是深吸口气后他将金锁收入虚空,然后思考这几天的得失。 早在一日前,他身上的伤已经全好,经脉通畅,气血充盈,真元稳定,状态极佳。然而令杨云锋略感失望的是他一直没能抓住突破的契机,修为依然徘徊在黄圣第七重,不得精进。保守估计,若只靠打坐入定来提升修为,恐怕还得用上个二三十天才能突破,这时间太长了,杨云锋没这工夫去这样修行,他还得赶往临安呢。 如此杨云锋只有将突破的计划暂时搁置下来,待重回九峰山后再行拿主意。“就这样!”暗下决定,杨云锋从木榻上跳下来,整理衣衫,准备四处走走,放松心情。 他刚出屋,还未行至前观,就听见前方一阵吵闹,不由微微皱眉,心道:“有人闹事?”不由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大声问道。 章八十二:有敌来战 走出观门,只见青石广场上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正在与守央道长斗法,清儿、吴淀以及数个小道童在观门前紧张地注视着二人的打斗,一时未注意到刚走出观门的杨云锋。 杨云锋抬眼望去,看见前方广场上除了中年人与守央道长外,另有数个或年轻或年老的修士,手上拿着各式法宝,衣装打扮差异很大,显然出自不同的门派,却明显是一伙的。“发生了什么事?”他沉声向吴淀问去。 吴淀这才注意到杨云锋,虽然心中一直对杨云锋没什么好感,但大敌当前,他还说搁下不满,对杨云锋说道:“他们是附近一些三流门派的人,奉了碧血堂的命令前来逼我们赤雁观去和唐门宣战。” 他刚说完,清儿就添油加醋地说道:“哼,他们几个老家伙,不过是趁着师尊外出的这段时间来这里逼迫我们就范,真是下三滥!要是师尊在,他们哪敢这样放肆!” 杨云锋明白守莫道长的道行并不高,即便在这里也不足以威慑这些人,不过闻言依然略微惊讶:“你说师……你们师尊他外出了?” 清儿点头,焦急地看着场上的打斗,嘟着嘴,略显委屈地说道:“师尊昨日接到宗门的飞剑传书,已经赶去本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眼中布满忧虑。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踏前一步,看向打斗中的二人,见那中年人手上招魂幡鬼气流转,频频打出浓黑的阴气,守央道长防不胜防,显然出于下风。“那人是什么来历?”杨云锋便向吴淀问去。 吴淀指着中年人说道:“他是鬼圣门的长老孙阴德。”说罢又向前方五个与孙阴德的同伙指去,说道:“他们分别是金刚堂的吴大力,水火会的王烈,神风门的铁震,景幻门的屈成……最后这个是个散修,号称万象老叟,来历我不是很清楚。” 杨云锋微微点头,抬头见守央道长越打越慌乱,连连露出破绽,不断被阴气袭中,眼看是要输了。杨云锋面色一沉,手上悄悄幻出一枚银针,神识锁定孙阴德,突然将银针打出。 孙阴德神识敏锐,就在杨云锋打出这枚银针的同时就察觉到银针的存在,果断打出一道阴气就将银针拦下,在阴气的侵蚀而下,银针散作飞灰,就此湮灭了。 然而正是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将他腰部的巨大破绽露了出来,守央道长受压制许久,胸中早已积郁了一股怨气,见状双眼放光,手上拂尘青光流转,一头矫健的灰狼长嚎一声,从拂尘中幻出,对着孙阴德腰部咬去。 孙阴德急忙回身准备用招魂幡抵挡灰狼的进攻,谁知杨云锋却在这时再度做出一个要发射银针的动作,孙阴德注意到这点,心里大骇,身形不由自主地一滞,回防的速度慢上三分,就让灰狼扑中,“唰”的一声从腰部咬下一大块血肉。 “啊!”招魂幡上鬼气大盛,一举灭了灰狼,然而腰上传来的痛苦还是令孙阴德昏了过去,跌落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孙道友!”万象老叟大吼一声,手上幻出道仙术,令孙阴德飘飞至身边,急忙帮他敷药、包扎。 “哼,那小子,竟敢使阴招,吃俺一铁拳!”只闻沉闷的一声大吼,金刚堂的吴大力走了出来,双手隐隐放出光芒,指明要杨云锋接战。 杨云锋替守央道长检查了一番,见他身体无大碍,于是叮嘱几句,然后正眼向吴大力看去。 只见他长得人高马大,不着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显然是修习肉身成圣功法的,看上去道行似乎不比杨云锋低,得小心应付。 杨云锋走上前去,取出破云剑,对着吴大力冷冷说道:“你是吴大力?” “要打就打,少说废话!”吴大力脾气火爆,身形一动,已经挥拳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有意试探对方的修为,于是运使天狐噬心诀游走,不与对方硬拼。不料这吴大力看上去五大三粗,身法却极为绝妙,丝毫不落杨云锋之下,更在游走中频频出拳。杨云锋每一次用破云剑抵挡,剑身都被吴大力的拳势打得嗡嗡作响,杨云锋双手亦因此发麻。“修为还真在我之上。”杨云锋如此想道,忽然用肉身向吴大力撞去。 吴大力的同伙看见了窃喜,守央道长见状则大为叹息,吴大力修行的是肉身成圣的功法,肉身的强度哪是杨云锋能比得上的。只有万象老叟别有深意地看着杨云锋,眼中出现分思索。 吴大力看见杨云锋的动作,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和自己同伴一样大喜,立即将真元凝在胸前,只待与杨云锋**相撞。“不撞死你这小兔崽子!”他这样想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谁知此刻杨云锋身形突然飘动,竟擦着对方身体闪过去,然后身上猛地显出一道淡淡虚影,拦腰向吴大力斩去。 吴大力慌忙应对,铁拳向虚影砸去,却忽觉此拳似是打在棉花上,一身力道刹那间被消解干净,无影无踪。 就在他惊疑的刹那,杨云锋突然喝了声“弹”,便见罩住吴大力一双拳头的虚影猛然往对方身上推去,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道传至拳上,竟令吴大力手指发出“咯咯”的响声。 “啊!”吴大力飞弹而出,落在青石上,将青石打出一个巨大的坑。他面色变得青白,不住打滚呻吟。 “小吴!”神风门的铁震惊呼一声,冲到吴大力身边,将他扶起,目光落在他双拳上,不禁动容。 吴大力的双拳已经废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讶异不已,铁震双目睁大,死死盯着杨云锋,怒问道。 “这招是我发明的,名叫‘祥云还力’。”杨云锋淡淡答道。 原来杨云锋在修复紫金神决符的时候突然想起凰渊身上那厉害的祥云,于是意图仿照祥云炼一件防身的法器。谁知最后法器没炼成,倒是意外将祥云的远离应用在天狐虚神诀的虚影上,令虚影能够承受并反弹对方的大力,于是就成了杨云锋自己独创的一个招式,被命名为“祥云还力”。 杨云锋本来只是试一下这招的威力,不料竟直接将吴大力打残,实在太出乎人意料。 “可恶,我给你拼了!”为同伴的重伤而愤怒,铁震突然大喝一声,向杨云锋攻来! 章八十三:留下东西 铁震化成一道疾风,环绕杨云锋飞速游走,频频出拳袭击杨云锋。杨云锋破云剑划出一道道漂亮弧线,挡住铁震的每一次进攻,然而对方的移动实在过于迅速,杨云锋神识完全不能将其锁定,无法出剑反击。 “竟然比会心剑法还要快。”杨云锋暗暗心惊。好在对方的速度是建立在牺牲攻击力的前提下,屡次进攻拳势都极弱,杨云锋即便不用破云剑抵挡,单纯依靠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的身体硬拼,身体也不会受什么伤。 铁震亦暗暗心惊,他的拳虽然威力弱,然而用来对付未经炼体的孱弱修士却也绰绰有余,不想对方身体竟如此强悍,完全无法造成实质的伤害,未免有些后悔这么冲动上前进攻对手。“难道他也是修炼的肉身成圣功法?”发现自己的招式被杨云锋克制,铁震咬牙,改变招式,拳势终于加重,速度却因此变缓。 杨云锋抓住这个机会,猛然出剑,只见破云剑上光华四射,真元爆发而出,刹那间周身三丈内恍如沙场。 剑指八荒! “啊!”铁震毫无防备之下被会心剑法迅疾的剑意打中,身法立即乱了,杨云锋趁机用神识将他锁定,运使天狐神行诀突然加速,一把撞在铁震胸口。 铁震的身体比一般的修士还要孱弱,哪经得起杨云锋强悍身体的一击。“哇!”他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吐出鲜血,面色变得苍白,估计肋骨是断了好几根。 “还有人上吗?”杨云锋环视对手数人,淡淡问道,一股杀气在他周身弥漫。 “好厉害的青年。”眼见两个道行高于杨云锋的修士都重伤在杨云锋手上,万象老叟眼中放出一丝异样的光芒,他回想杨云锋和铁震比试的过程,脑海中如被一道剑光划过,身体微微一阵,差点没叫出声来。 而他周围的王烈屈成已经坐不住了,他们将受伤的吴大力铁震扶到万象老叟身边,然后迅速幻出各自的法器,恶狠狠看着杨云锋,围了上去。 杨云锋冷冷看着二人,见王烈手上拿的是一面蓝红双色的葫芦,葫芦口隐隐散发着炎热与寒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不由皱眉,然后将目光移到屈成身上,见他所拿则是一面山河扇,上绘九州山川,气势磅礴,反而对这件法宝有些喜欢:“我要了!”他如是想道。“你们两个是要以二打一?”见二人道行皆在自己之上,手上法器都不是凡品,杨云锋面色沉下来,自忖无法战胜对手,一时有些紧张。然而大敌当前,他不能退缩,面上更添一分狠意,手上破云剑上渐渐泛起一点青光,已经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 却听那万象老叟呵斥的声音:“两位道友住手,还不退下!” 未料到万象老叟会说这样的话,二人面色微变,同时望向他,问道:“前辈为何阻止我们为两位兄弟报仇?” 二人话刚落就传来万象老叟蕴含真元的话语:“我们是正道中人,凡事得讲个规矩。你们现在动手,是车轮战法,即便胜了,也胜之不武,何况还是以多打少这样的君子不齿之事,要传出去了,必成别派的笑话,让你们师门颜面何存?” 屈成王烈之辈从来都非讲江湖道义之人,闻言不以为然。然而万象老叟德高望重,就是两派的门主也得敬他三分,二人可不敢对他的话不从,于是他们悻悻退回到万象老叟身边,面上却很是不服。 “这位小友,今日之事,实在有些冒昧,还望见谅。”万象老叟见二人退到身边,便踏前一步,拱手对杨云锋说道,“还将我们的话带给你们观主,请他及早同唐门划清界限。如若无事,我们几个就告辞了。” “等等!”杨云锋却出言阻止,冷冷说道,“我这赤雁观好歹也算是个江湖门派,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喂,那小子,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听见杨云锋的话,王烈胸中积郁的火焰猛然爆发出来,怒喝道,手上葫芦光芒大盛,眼看是要和杨云锋大战一场了。 却见万象老叟将他拦下,然后对杨云锋说道:“道友有何指教?” 杨云锋饶有兴致地将王烈手上的葫芦打量两眼,道:“你们好歹留下几件东西吧。呶,那葫芦看上去不错,我要了!”眼中出现分玩味的意思。 “小子,你想死啊,竟然要我这宝葫芦!”王烈终于忍不住,手上葫芦猛然喷出一道熊熊烈火,向杨云锋击去。 杨云锋早料到他会出手,面色不改,凭空幻出一道黑白双色的太极图案,将火焰拦住,然后运使天狐神行诀,欺身上前,刹那间破云剑光芒大盛,忽地幻出千万道剑势,向王烈当头罩去。 “雕虫小技!”王烈葫芦中烈火停歇,迅速喷出一阵冰雾,刹那间凝成道一丈来宽的冰墙,挡在杨云锋面前,阻止他的攻势。杨云锋见机突然幻出一道火灵符,贴在冰墙上,猛然爆出一道火焰,竟硬生生将冰墙熔掉,然后伸手向葫芦探去。 王烈面色大变,一条火凤鸣叫着从葫芦中飞出,向杨云锋手臂袭去,意图阻止他的动作。杨云锋冷笑一声,手上仙剑迅速换成血红的灭心剑,眨眼间一片血海将火凤连带王烈一同罩住。 “啊!” 杨云锋手里把玩着葫芦,浅笑看着伏地大口喘气的王烈,面上漫上讥讽。他并未取对方性命,却用血水侵蚀对方五脏六腑,看样子这可怜的王烈三个月内是恢复不了的。 见状屈成面色大变,再也不敢替自己同伴主持公道了。 万象老叟看着眼前的一幕,面上露出分不忍,眼中光芒却更加炽烈。“走!”他顾不到其他,抓起王烈欲将他带走。 然而杨云锋却伸手拦在他面前,冷冷对他说道:“我说过,要在我面前离开,留下些东西先!” 万象老叟面色终于沉下来,道:“小友莫要得寸进尺!否则激怒老夫,后果自负!”显然是有些怒了。 杨云锋瞥了眼重伤中的孙阴德吴大力铁震,轻笑一声,道:“他们三个因我而重伤,我就不追究他们冒犯之过,你和这叫屈成的各留下件东西,算对我赤雁观的赔偿,总算公平吧。” “诶!”万象老叟恨恨叹口气,终于点头,向杨云锋说道,“好。” 章八十四:告辞 看着几人狼狈离去的模样,杨云锋心里一阵畅快,随即低头看向手中的战利品。 王烈的葫芦,屈成的山河扇,以及万象老叟的凝神珠。 那葫芦当然非是凡品,乃是用神农架深处炎帝种植的万年葫芦历经七七四十九道三昧真火,九九八十一道极北玄冰淬炼而成,内蕴水火二行灵气,可根据使用者的心意发出强横的火行、水行法术。不过这葫芦明显受到过很大的损伤,使出的招式远远不足原本的一成,否则杨云锋也休想从王烈手上将其夺得。“我符纸的威力已经有些不够看了,用这葫芦替代倒是不错。”杨云锋这样想着,顺手将葫芦收入虚空中。 至于那山河扇,则是有万斤巨石、千亩碧波隐于其中,可随心意招出,进攻敌手。不过这扇显然也非良品,幻出的巨石碧波速度极慢,很容易被躲开,并不适合偷袭。杨云锋暂时用不上这山河扇,只是觉得它看上去顺眼,所以才将它强行抢来。“先留着,日后或许有用。”杨云锋这么想着,便将山河扇丢入虚空中。 至于最后这个凝神珠,则是有平静心神、稳定道心、促进灵气吸收与真元凝聚的功效,对修炼的帮助极大,应是三件法宝中最强大的一件,万象老叟能忍痛将这珠子交给杨云锋,算是给了他天大的人情。可是杨云锋已经有天狐噬心诀,道心极为稳定,根本不需借凝神珠平静心神,又曾修习易筋洗髓大.法,凝元能力大为强化,凝神珠对真元的帮助对他而言微乎其微。 于是这三件法宝中最厉害的法宝在杨云锋眼中反而是最弱的。 不过杨云锋也并不太在意。他将凝神珠赠给吴淀,说道:“这珠子的功用你都听那老叟说过了吧。今日我就将它赠予你,希望对你修行有所帮助。” 看着杨云锋将来犯之敌击退,又将夺来的战利品送给自己,吴淀心里感激不已,对杨云锋的恶感一扫而空。“多谢张兄!”他未推辞,收下凝神珠,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张兄海涵。” 杨云锋轻笑一声,道:“不必说这些客套话,这就算我付的房租好了。” “呵呵。”看着杨云锋的笑容,吴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挠头傻笑。 守央道长本来也不喜欢杨云锋,但见杨云锋击退来犯的人,心存感激,难得地对杨云锋拱手道:“多谢!” “使不得,使不得!”杨云锋阻止道,“这些人本来就和我有怨,教训他们是应该的!”说着想起尺痕弦的死,眼中又闪过一丝恨意。 守央道长呵呵一笑,又说道:“小子,我看这个观里,就属你道行最高,估计师兄的修为都不如你。之前我看他败在你手下,还以为是他失误,现在想来那是理所当然啊。”说着还轻轻拍了下杨云锋背部。 杨云锋轻轻吸口气,面露惭愧颜色,道:“过誉了,过誉了。”守莫道长道行远远高过杨云锋,不是他有意失手,杨云锋绝对赢不了。 守央道长接下来则道:“小子,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我看他们一定会阴魂不散,不断骚扰我们,不如你就在这里住下,与我师兄一道抗敌,你看咋样?” 闻言杨云锋面色微变,眼中透出分精光。他想起万象老叟之前古怪的神情动作,暗暗明白什么:“我的身份可能暴露了,不能再此地久留。”于是摇头对守央道长说道:“抱歉,恐怕我马上就得走了。” “啊?干啥啊?”守央道长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问道,“你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这话刚说出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再遇上他们这群人,我们怎么应对啊?” 杨云锋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守莫……观主此次去天极宗本山,应当是去向天极宗掌门汇报湘西的情况。看来你们掌门已经开始重视湘西地界和这赤雁观,相信三日内宗门……天极宗就会派长老来支援你们。有长老坐镇,相信那些人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见杨云锋说得头头是道,守央道长眼中透出分赞赏,连连点头,道:“如果宗门真的派人来支援,就再好不过了……哈哈,那个时候,我看那些兔崽子哪个敢来我赤雁观撒野!”说罢拂尘一扬,随手发出一道法术,打在观外青松上,竟将那青松打成两段。 杨云锋不由微微摇头,想到自己离开天极宗已经十多天了,不由感慨万分。他十分想留在这里等待天极宗的支援然后同他们一起回山,从此不再离开九峰山半步,不再涉足江湖,转而潜心修炼,直至得道成仙。 然而他身上还带有尺痕弦的嘱托,还得去临安,去参加南北大会,现在还不能和宗门的人回山。想至此,他轻轻叹口气,对守央道长拱手一礼,道:“如此,小侄就告退了,还望道长修炼有成,飞升成仙。” 见杨云锋要离去了,守央道长竟有些不舍,挽留道:“虽然……你下定决心要走了,不过还是多待会儿吧,不用这么急啊。” “不了,我这就走,时间耽搁不得。”杨云锋叹口气,说道。 于是守央道长不再坚持,与赤雁观诸人一起和杨云锋告别,杨云锋便走出广场,沿山路离去。 “保重。”低头,看着手上的凝神珠,吴淀轻轻说道。 “前辈,你今天这么做,到底是为何?难不成你还怕了那小子?”屈成不解地问道。 万象老叟眼中放出一丝精光,道:“你们没看出来吗,那年轻人使出的是会心剑法,天极宗会心宫弟子才能修行的剑法!” “什么!”屈成闻言面色大变,道,“他竟然是天极宗本山弟子。” 万象老叟面色不变,道:“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天极宗根本不在乎赤雁观这样的小分派的安危死活,不料他们竟然派本山弟子前来支援。哼,这样做无非是给我们一个警告,不可对赤雁观轻举妄动。”说罢他瞥了眼周围受伤的人,道,“天极宗号称天下第一大派,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所以让你们赶紧离开,不然天极宗的老家伙发怒了,你我完全担待不起。” 屈成深吸一口气,道:“还是前辈深谋远虑。” 万象老叟眼中却透出分精光,道:“明里我们不能和天极宗对着干,不过暗地里弄些手段,还是可以的。” “啊?”屈成闻言暗暗心惊,急切问道,“前辈有何高见。” 万象老叟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丝阴狠。 章八十五:十五月明 杨云锋信步走在山道上,此刻已是暮春时节,山中一片深绿,和风吹来,清凉无比。 突然,警兆猛生,杨云锋破云剑“唰”地挥出,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正好挡在一只青红鸟雀前。“啪!”手上用力将青红鸟雀打成碎片,杨云锋才发现这鸟雀竟是幻象。 刹那间身边的景物大变,只见烈日隐退,一轮圆月挂上树梢,周围环绕着一些疏星,煞是好看。“十五月明阵?”杨云锋微微皱眉。“不知阁下是那条道上的,为何布下此阵将我困住?”他大声问道。 无人回答。 突然间圆月上猛然出现一道灰白色的幻影,便闻声声狼嚎,一条矫健的狼从月上跳了下来,向杨云锋扑去。杨云锋腾身而起,一道巨大的剑气向灰狼袭去,眼见就要将灰狼打中。 谁知灰狼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刻杨云锋忽觉左肩传来一阵剧痛,“啊”的一声差点没掌握平衡跌下去。“去死!”他怒喝一声,破云剑脱手而出,径直向灰狼身体插去。然而灰狼又再次从原地消失,杨云锋一剑便因此落空。 杨云锋立即用天狐琉璃诀将左肩流出的血止住,然后放出神识欲图锁定灰狼。 然而神识中竟什么都没有。 杨云锋大骇,眼中光芒流转,很快将目光停留在圆月上,面色不住变幻。 再厉害的法阵,都会有一个阵眼,只要将阵眼破除,就可脱阵而出。 杨云锋曾对阵法有一些涉猎,记得十五月明阵的阵眼就是长空中那轮明月,于是暗中运使真元,欲飞上青天破掉阵眼。 谁知此时灰狼再次出现,双爪如刃,差点将杨云锋扑倒,然而杨云锋早就做好准备,破云剑猛然一挥,便将灰狼劈成两半。 “轰!”灰狼烟消云散,杨云锋深吸口气,抬头看见圆月渐渐变成血红色,不由紧张起来。 “哗!”刹那间,滔滔血水从圆月之上倾泻而下,眨眼间已逼近杨云锋。杨云锋知血水对身体的腐蚀极大,于是小心地跃起,想躲过血水。然而血水却如有神识一般,对杨云锋围追堵截,眨眼间已经将杨云锋团团包围。杨云锋面色不变,破云剑上气流猛然爆发,硬生生在血水中撑出一片空间。这一刻,他手上光芒变幻,捏住破云剑,沿剑身向上抽去,突然弹指,便见一道细微的光线从他手心发出,轻易穿透血水,然后猛然爆发出强大的光芒,眨眼间竟硬生生在血水中破开一条长长的通道。 他这招分明是将剑吟冲霄的强大剑气凝成细小的一束,借以破开血水! 只怕天极宗的长老看见这一幕也会惊讶。原来剑吟冲霄还能这样用。 这一刻,杨云锋已经脱离血水,手上破云剑也换成了灭心剑,顺势打出一道强悍的剑气,“啪”的声将涌来的血水分成两半。 “哼!”杨云锋轻哼一声,坠入破开的血水中,下一刻灭心剑上红芒暴涨,无边的气息散发而出,竟将一片血海给拢住。“收!”他清喝一声,灭心剑剑身通体变成妖艳的红色,竟生出一股吸力将四周的血水吸入剑身之内。 眨眼间很大一部分血水已经被灭心剑吸走。操纵阵法的人明显惊住,急忙消去血水。杨云锋便冷笑一声,落在地上,举起通红的灭心剑,看准天上的明月,突然跃起,御剑向明月袭去。 “唰!”一片血海由灭心剑产生,瞬间扬起遮天波澜,咆哮着向明月打去。 显然明白杨云锋的意图,明月微微颤抖,幻出一棵桂树,树叶纷纷落下,如同刀刃向杨云锋割来。杨云锋灭心剑血水与树叶猛烈相击,刹那间“沙沙”的声音传遍整个幻境。杨云锋双眼被血水遮蔽,只能用神识查探到无数向自己袭来的光点,他心神稳定,真元流转,灭心剑血水翻涌,死死抵挡,便见树叶不住消亡,融入血水中。 “破――”杨云锋一声清吟,血水上涌,“哗”的一声打在桂树上,却激起桂树的反抗,只见桂树树叶刹那散去,化成一道强悍的剑气,竟划破血水,向杨云锋击来。 忽然间,一扇青铜巨门在杨云锋身前幻出,古朴庄重,恍如远古的神迹。 “嘭!”剑气打在巨门上,发出沉重厚实的响声,却完全不能破开巨门的防御。杨云锋见状手上捏出一道法诀,身形变幻,忽见一道天狐虚影从他身上飞出,破开重重血水,一爪打在桂树上。 “轰!” 桂树裂成两半,迅速化成飞灰。 与此同时,灭心剑光芒收缩,血水散去,杨云锋腾身逼近明月,一道剑光,在黑暗的苍穹下勾勒出又一轮闪亮的明月。 于是双悬明月,当空而照,一白一红,别样诡异。 刹那间,白色明月碎成无数碎片,月华如水,向着红月飘逸却又猛烈地打去。 “哗!”突然间,只见红月上光芒流转,下一刻万丈玄光映照而出,遮天蔽日,杨云锋打出的月华在玄光面前显得无比渺小,还未击中红月就消弭于无形。 玄光之下,杨云锋几乎不能视物。 再度幻出青铜巨门保护自己免受强大玄光的攻击,杨云锋微眯着眼向四周扫了下,立即注意到被月光笼罩的苍穹中隐隐出现的一个小光点,比玄光微微亮了一点,因此才会被杨云锋看见。 这个光点,悬于阵法的最高点,之前隐于疏星中,没有引起杨云锋的注意,此时因为红月玄光的原因终于让杨云锋看见了。 这刹那,杨云锋便明白,为何明月当空的情况下天上还有疏星,嘴角扬起轻轻的笑容。 十五月明阵阵眼在天空明月处,众人皆知,设下这个阵法的人也明白这一点,于是悄悄将阵眼转移到苍穹顶上,隐于疏星中,迷惑如阵之人。 杨云锋若还是傻乎乎地去对付明月,定徒劳无功。 “厉害!”杨云锋心想道,忽地腾空而起,手上灭心剑红芒大盛,转眼便与杨云锋融为一体。一时间,磅礴的气势从剑身散发出,惊天地泣鬼神! 杨云锋目中古井无波,他紧紧握住灭心剑,凝视天空中的光点,恍如远古的战神,携剑,突然似鸿雁划过长空,带不可阻挡的巨大威势,向光点打去。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凡心空灭威力绝伦,一击而出,天崩地裂,江河倒流!只见巨大的剑身携带阵阵罡风,与穹顶光点相击,刹那间道道红光四散射出,同时传来阵阵呼啸之声,摄人心魄。 “破!”杨云锋怒喝一声,仙剑更进一步,刹那间击碎光点,仙剑当空雾,回旋落地,然后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阵眼被破,立时天地旋转,浓黑夜色散去,现出明亮的苍穹。 然而周围的景象却大变。御剑诀一式之威,将周围十丈内的树木连根拔起,留下一个巨大的坑,露出狰狞土石,一片荒凉。 杨云锋轻轻吸口气,环视四周,大声说道:“你们出来吧!” 章八十六:老叟 “厉害!”万象老叟缓缓走出,步子看似轻松,面色却极为凝重,“天极宗弟子,果不能小瞧。” “原来是你。”杨云锋淡淡说道,灭心剑划出一道红光,眼里露出丝杀气,道,“你要怎样?” 万象老叟已是养元入道的境界,修为远在杨云锋之上,虽然对杨云锋不敢有轻视,却也不惧对方,闻言便正色说道:“老夫想将你留在这里!” 杨云锋早料到万象老叟会说这句话,灭心剑微微颤抖,发出声声剑吟,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天极宗弟子,还敢将我留下?” 万象老叟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忽动,同时说道:“所以要让你毁尸灭迹,无人知晓。”刹那间一道火红朱雀从他指尖发出,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知对方道行远远高于自己,不敢疏忽,运使天狐琉璃诀疾速后退,同时取出那之前夺得的葫芦,“哗”的声吹出一片冰风,向朱雀攻去。 朱雀承受不住这极寒,迅速缩小,不过刹那便消失了,杨云锋趁机持剑欺身攻击万象老叟,灭心剑卷起血海,涌向对方。 万象老叟见杨云锋使用法器,手上也幻出一块玉如意,在身前结出一道太极图样的结界,血水打在结界上,一时竟突破不了。 杨云锋心里警兆突生,收起葫芦向后退去,只见万象老叟玉如意上射出一道碧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杨云锋身边险险地擦过,然后打在四十丈外一颗青绿的小树上,便见小树迅速发黄,凋零,眨眼间已成枯枝。 杨云锋大骇,意识到万象老叟这玉如意有加速鸟兽草木衰亡的功能,更不敢大意,迅速用天狐神行诀游走,以防被玉如意击中。 若不是刚才反应得快,恐怕自己下场就和那小树无异。 杨云锋可不想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头,尽管直觉告诉他玉如意的功效有时间限制,不会令人长久衰老,否则拥有这样神器的万象老叟不至于只是个无名散修。 于是他紧紧凝视玉如意,随时准备躲避它的进攻。 不过玉如意这招的使用间隔似乎极长,万象老叟使用一次后,便不再发出碧光,转而用玉如意卷起数道罡风,从四面八方向运使天狐神行诀的杨云锋围来。 杨云锋身形飘转,手上频频结出法诀,幻出一道道防身法术,阻挡罡风,同时用灭心剑打出些剑气,进攻万象老叟。 万象老叟见玉如意攻击不中,便将其收起,手上青光流转,刹那间一条青龙竟从他手上幻出,长吟着向杨云锋扑去。 与此同时,白虎玄武也在出现在他身前,一时间除了方才那被杨云锋破掉的朱雀,其余神兽全部到齐,从东北西三个方向将杨云锋围住,互相配合掩护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手持灭心剑,凝视三只神兽,暗暗计较,忽然间无数剑势从灭心剑上扩散而开,眨眼间他周身三丈之内已被剑风笼罩。 剑华舞天威力小,然而其剑势接连不断,不住袭击之下三只神兽竟进不了寸步。 杨云锋趁机荡出一片血海,逼开神兽,然后腾空而起,下一刻,一座巨大的山峦从天而降,向三只神兽重重压去。 见状万象老叟大叫不好,急忙操控三只神兽退回。然而神兽本来一直在向前进攻,一时难以回身,于是万象老叟就眼睁睁看着神兽被缓慢落下的山峦压住,顿时成为飞灰。 “啊!”山峦万斤的巨大力道借神兽与万象老叟之间血脉的联系传入万象老叟身上,差点没让他筋断骨折。这威力哪是他这种没经过炼体的内丹修士能承受的,只见他口吐鲜血,面色青黑,一把倒地,虽死死支撑,却极是虚弱。 见状杨云锋收回山河扇,然后挥出灭心剑,向万象老叟攻去。 万象老叟咬牙看着杨云锋,玉如意再度幻出,幽幽绿光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屏障,护着万象老叟。杨云锋一剑之威,打在绿光上,再度被阻。“防御能力竟然不输我那金锁。”杨云锋暗暗吃惊,真元猛烈灌入灭心剑上,卷起滔滔波澜,死死向绿光扑去,便见绿光的范围急剧收缩,不过多时便已被压成一道径长不足一丈的弧面,眼看是要被破了。 然而杨云锋的进攻却越来越吃力,他每进一分,便觉绿光的反抗强了一分,到后来,竟无法寸进。 看来只有再度使用御剑诀才能破敌了! 杨云锋这样想着,咬牙再度默念《灭心剑谱》的内容,灭心剑上光华随之一亮。 然而这一刻万象老叟面上却突然生出一分狠意,他不顾受伤的身体,猛地吐出一口血,喷到玉如意上,便见玉如意光芒大盛,“嗖”的射出道碧光,眨眼间已经飞至杨云锋面前。 完全没有料到万象老叟会如此反扑,杨云锋躲闪不及,咬牙疾速召出青铜巨门防守。 然而那碧光竟轻易穿透了青铜巨门,打入杨云锋胸口。 “啊!”杨云锋大吼一声,只觉体内真元流转不畅,生机渐渐流逝,弹指间韶华尽,满头青丝成白发,再也无力进攻,摔在地上,灭心剑脱手而出,飞起,斜斜插到一旁泥中,剑身晃荡,发出轻轻的剑吟,似乎含有一股不甘。 杨云锋只觉生机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如同迟暮老人一般,越来越无力,此时就是连从地上爬起的力气也无,更不说反抗了。 万象老叟眼中放出一丝杀气,冷冷看着杨云锋,衣袖一扬,荡起一股罡风,向杨云锋袭去,将他卷上三丈高空,猛地掷出,打在一棵古树巨大的树干上。“啊!”饶是杨云锋身体强横,依然承受不住这股力道,五脏六腑皆受损,不由吐出口鲜血来。“你……要做什么?”杨云锋虚弱地看着万象老叟,虚弱地说道,疼痛不断袭上心头,差点没让他昏迷。 万象老叟冷冷一笑,捂住胸口,一瘸一拐地向杨云锋走来,显然他受的伤也不轻,只见他面色越来越沉,一头白发无风自舞,恶狠狠看着杨云锋,厉声说道:“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说罢扬手向杨云锋打去! 章八十七:淬炼 “啪!” 只闻一阵急促的声响,暴雨般的银针荡起点点微风,如一树梨花灿烂而放,下一刻便刺入万象老叟胸口、腹中。 万象老叟扬起的右手光芒流转,眼看是要给杨云锋沉重一击,却没有打出,最终无力地落下。 他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云锋手上的暴雨梨花针,喉中艰难地吐出一句:“怎么……可能?” 杨云锋只觉一阵无力,丢下暴雨梨花针,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刚才他强行运使真元幻出暴雨梨花针,给万象老叟出其不意地一击,终于将其击毙,然而自己却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头脑眩晕,差点昏迷。 “不行,得快点离开!”杨云锋这样想着,闭目修养片刻,察觉体内生机流逝速度逐渐变缓,腿脚也有了点力气,终于长长舒口气,然后握住暴雨梨花针,用尽全力站起,缓缓向林中走去。 他因玉如意而变得极度苍老,全身无力,每一步都十分艰难,最终,他走出十来丈,实在撑不住,跌倒在地上,脑中传来一股恶心感,终于昏迷过去。 黑暗中,一个淡淡的身影缓缓浮现在杨云锋脑海中。“明汐……师父?”杨云锋望着这个冷淡到极点的女子,轻轻说道。 明汐没有回话,她轻挪莲步,忽地靠近杨云锋,然后化成一条淡淡的白光,窜入杨云锋体内。 杨云锋只觉身上传来一阵剧痛,仿佛奇经八脉、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一身血气四处翻滚,不断洗刷着**,这感觉,就如堕入森罗地狱,痛不欲生。 杨云锋面上肌肉抽搐,几度想嘶吼出声,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舌喉被一股股大力不断捶打,已经麻木,说不出一句来。 他就如置身于刀山中,被无数兵刃划过肌肤,砍断筋骨,绞碎血肉,整个人都变作模糊的一片,不成人形。 他就如置身于火海中,任无情的烈火烤炙,焚烧筋脉,焚烧神识,焚烧真元,焚烧灵魂。他似乎已经被烤成灰,风一吹便要烟消云散。 他又如在极北幽冥海之上,刺骨的冰寒将血液冻结,将真元凝固,将身体冻成一块玄冰,万年不化的玄冰,然后突然有了一股大力,打在冰上,他立时就碎成数片。 他就似被钝器捶击,被罡风吹打,被九霄的青雷劈中,被远古的巨象一脚踏成肉饼…… 他似遭受到九天上的神罚,他似遭受到西天修罗的劫灭,他似遭受到黄泉鬼卒的油炸,他似遭受到苍莽巨魔的屠杀…… 一瞬间,他仿佛经历了生与死,仿佛经历了世间所有的苦难,他渐渐麻木,瞳仁变得越来越浑浊。 然而刹那间,浮生所经历的所有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心头,他突然发现自己这辈子,所拥有的不止是苦难,还有各种各样的美好瞬间和知心的朋友、兄弟! 于是他双眼恢复清澈,灵台变得清明,身体上遭受的苦难霎时间烟消云散。 虚空中,他垂首看向自己的右手,嘴角露出丝笑容。 屈成这两天很是郁闷。 他受万象老叟嘱托将伤在杨云锋手下的数个同伴送回各自的门派。然而他的道行不怎么高,一口气携带这么多人实在太过吃力,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才将这些人全部送回,累得筋疲力尽。谁知让他懊恼的事还在后头,那些门派见自己弟子受伤,而屈成却完好无损,对屈成的态度立即大变,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厌恶。 于是,他算是将这些门派全部得罪了。好在告知对方一切因杨云锋而起后这些人对他的不满减淡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屈成也知这些门派对自己的印象已经大降,对自己将来的名声极为不利。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将自己丢下不管的万象老叟! 于是他将这可恶的老叟腹诽了不知多少遍。 然而到了这天清晨,那万象老叟还未来找他,于是他心里奇怪,遂向自己门主汇报一声然后出门寻找万象老叟,谁知拜会了数个万象老叟的好友后他发现万象老叟音信全无,竟平白无故失踪了。 “不会死在那小子手上了吧!”想至此屈成面色大变,不由后怕。他深吸一口气,取出门主新赠予的法宝青竹尺,警惕地沿山道向赤雁观飞去。 不过多时,屈成便出现在杨云锋与万象老叟之前战斗的地方,一眼就瞧见万象老叟的尸身。“前辈!”大惊失色,他落在万象老叟身边,凝视老叟胸口的密密麻麻的银针,然后惶恐地摇晃对方的身体,终于确定万象老叟已经死去多时。 “真是被那小子杀了?”想到杨云锋那阴狠的目光,屈成身体猛地一抖,恐惧万分。 “镇定!”他轻轻吸了口气,小心地向四周看去,下一刻,杨云锋的身影进入他目中,令他面色陡变,急忙竖起青竹尺准备防御。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便小心翼翼向杨云锋靠近,渐渐看清他的模样。 只见经过两天之后杨云锋已经恢复成本来的面貌,年轻俊美。只是不知为何这么久时间过去了,他依然昏迷不醒,看上去还要长睡不知多少时间。 见状屈成终于微微松口气,随即想到现在正是个偷袭杨云锋的好机会,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青竹尺上光芒大盛,对着杨云锋猛然刺去,一下打在杨云锋胸口上。 屈成只觉这一击如同在击打强韧的钢铁,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只听“啪”的声,青竹尺竟应声而折,他非但没有将杨云锋伤着,反而把自己的法器毁了。 屈成大骇,下意识地后退。 然而他最终晚了一步,只见杨云锋悠悠醒来,一眼将他收入目中,下一刻手上多出一柄鲜红的仙剑,运使天狐神行诀,猛地荡起一道血水向他袭去。 屈成见对方速度比之前还快,远远超出自己,知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咬牙幻出一个盾牌似的法器,用其防守。 血水打在盾牌上,不能将其破开,然而杨云锋竟不用灭心剑攻击,直接令身体与盾牌猛烈相撞。 “嘣!”杨云锋身体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竟硬生生将盾牌破开,下一刻撞上屈成,直接将其碾成肉饼! 之前这一日里,他在昏迷中,竟让天狐琉璃诀再度将肉身淬炼,于是身体变得比一般的法器还要强横! 章八十八:截杀 夜幕下的湘江,江水如墨。 杨云锋用从万象老叟和屈成的尸身上找到的大量银子将一路上食物上的问题解决掉,并在昨日赶到江边时租了条不大不小的船,向洞庭进发。 此时他坐在船舷上,看着湘西无边美好的风景,心里畅快至极。也许是湘西地界的斗争太激烈的缘故,这几日都没有人找他麻烦,令他顿觉轻松。想来混乱不会很快结束,接下来的情况与这几日也差不多,他便可畅通无阻地沿江北行,至洞庭湖,然后拜会岳阳城的长老,游览洞庭风光,换一条大点的船,再顺长江、大运河抵达临安,完成尺痕弦交托的任务,最后回山。 “半个月。”杨云锋暗自说道,“半月后一切完了,就能回天极宗……”想起师尊,想起师姐,他心里激动,手捏紧从万象老叟身上搜到的玉如意,眼中放出幽幽光芒。 “船家,还需几日才能到洞庭。”起身,遥望一江清水,他朗声问道。 船家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一生都在江上讨生活,闻言便用厚重的声音回答道:“小哥莫急,只要两天就可以到了。” 这与杨云锋估计的差不多,于是他满意点头,回身走入船舱中,正要打坐入定,忽觉一道细微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警兆陡生,立即将真元注入玉如意中,幻出一片碧色光膜。 便闻“嗖”的一声,一枚银针穿过船壁,直直打在光膜上,刹那间一道波澜从银针针尖处扩散而出,连绵多时,煞是好看。 “阁下何人?”杨云锋手上玉如意陡然射出一道碧光,穿透船壁向来袭之人攻去,同时腾身而起,穿过船顶,飞上长空,正好看见对面一身蒙面黑衣的偷袭之人。 “是你!”看清此人的身形,杨云锋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透出分讶异。 这人竟是当初在九峰山上屡次偷袭他的黑衣人。 他道行远远高于杨云锋,数次意图置杨云锋于死地。若不是杨云锋幸运,恐怕早就死在他手下了。 此刻再在湘江上相遇,杨云锋已经猜到这个很可能是天极宗长老的黑衣人多半是从守莫道长口中打探到自己的下落,然后赶来截杀自己的。心里有些紧张,他迅速幻出灭心剑,凝视黑衣人,用神识将其锁定,准备迎敌。 那黑衣人注视着杨云锋,一直没有动手,眼中古井无波,也看不出他的心思。终于,他微微点头,身形忽地一变,眨眼间就飞到杨云锋身边,手上不知何时幻出柄长剑,向杨云锋劈去。 杨云锋下意识地用玉如意碧色光膜防身,同时挥出灭心剑进攻黑衣人。 只见黑衣人长剑击打在光膜上,荡起一阵波纹,却无法突破光膜的防御。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血水翻涌,已经拦腰劈来。 黑衣人竟然对血水的攻击浑然不惧,他身上放出淡淡光芒,竟也有一件防身法器,饶是杨云锋灭心剑威力极为强大,依然伤不了对方。 于是二人就这么僵持住。 却见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刹那间长剑光芒大盛,“噗”的声将光膜打穿,重重击打在杨云锋身上。然而长剑竟仅仅将杨云锋衣衫划破,未能割伤杨云锋的皮肤。 黑衣人完全没料到这情况,不由愣了下,动作有了分停滞。 这一刻杨云锋嘴角露出分阴险,身体猛然加速,向黑衣人撞了过去。 天狐神行诀突然爆发出的速度堪比惊鸿,刹那间杨云锋已经撞在黑衣人胸口,虽未破掉对方的防身法器,然强横的力道仍将黑衣人打出数十丈远。 黑衣人惊讶地看着杨云锋离自己越来越远,冷哼一声,忽地稳住身形,下一刻手上动作连连,发出无数道剑气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身形飘转,轻易躲过剑气的袭击,然后灭心剑卷起血水向黑衣人攻击而去。 黑衣人亦持剑攻来。 “铿!” 双剑相击,火星四射。杨云锋灭心剑乃是传说中的神剑,对方手上的仙剑也非凡品,双剑击打,谁也不肯让一步。杨云锋真元不住注入灭心剑中,只见灭心剑上血水暴涨,刹那间淹没对手仙剑。 然而黑衣人的道行高出杨云锋实在太多,在强横真元支持下杨云锋的血水竟讨不到一点便宜,被对手仙剑上流转的青光阻隔在剑身之外,伤不了长剑。 杨云锋暗中计较,悄悄将真元注入玉如意中,忽闻“嗖”的声一缕碧光从他手中射出,迅如惊雷,刹那间逼近黑衣人。 “轰!”碧光打入黑衣人体内,令黑衣人迅速衰老。杨云锋顺势加重剑上威力,竟硬生生将对方仙剑折断。然而这一刻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在他面前的黑衣人竟变成一个稻草人,那折断的仙剑亦只是一截木剑。 原来早在杨云锋发招的前夕黑衣人就幻出稻草人作为替身接下杨云锋的一式,自己则用法术遁走,让杨云锋一击扑了空。 心里警兆陡生,杨云锋急忙回剑,扫出一股强大的剑气,将身后一尊巨大的石狮劈成两半。 黑衣人远远漂浮在空中,冷冷看着杨云锋,无人知晓他面罩之下的神情。 下一刻,他从原地消失,幻出四个幻影,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杨云锋围住,冰冷的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令青年心底一寒 杨云锋深深吸一口气,意识到刚才对方的进攻只是试探,真正的手段还没有使出,面色不由一沉。 却见四个幻影同时伸展双臂,手上仙剑光芒绽放,一时间整个夜空变得绚丽无比。 幸好这一带行船不多,否则黑衣人这招定引来大量修士。 杨云锋也算明白了,黑衣人为什么不在九峰山上施展类似的强大的法术,因为这样的法术光芒实在太耀眼,会引来天极宗的长老。 而此时,被幻影围住的他,不得不面对如此强大的招数。但他没有丝毫畏惧,灭心剑上光芒亦盛开。 下一刻,无数剑气从幻影手上发出,将杨云锋围得严严实实,一时间整个平静的江面,恍如被一个巨大的剑阵笼罩。 夜黑如墨。 章八十九:御剑诀对御剑诀! 江风习习。 一只白鹭沿着江面缓缓飞行,时而用双爪拍击水面,扬起朵朵水花。 忽然,一股危险的气息从湘江上游传来,白鹭惊叫一声,拼命拍打双翼,眨眼间已经飞入长空。 白鹭身下,无数剑气呼啸,时不时打在江面上,卷起一阵阵波涛,本来平静的湘江,再也不平静。 杨云锋看着不住袭来的剑气,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紧紧握住灭心剑,真元在体内流转,全身放出淡淡的红光。 然而他却一动不动,彷如入定的老僧,巍然屹立。 他身上已不知挨了多少道剑气,即便**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变得强悍无匹,依然被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血珠不断向外渗出。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丝毫动作,他在等,在等黑衣人发出最强悍的一招,因为只有对方发出这一招的时候才有可能露出一丝破绽,而他,就是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举打败道行远远高过自己的对手。 不用这招,恐怕无法根本无法伤敌。 至于被狂乱剑气造成的伤,他并不怎么在意。与接下来激烈的战斗造成的创伤相比,这些实在太渺小,几乎可以忽视。 突然间,漫天剑气中出现一丝淡淡的青光,看似以极慢的速度逼近杨云锋,却在刹那间攻到杨云锋身前。 这一刻,杨云锋终于出手,灭心剑划过一个圆弧,缓缓护于胸前,与青光微微接触。 “铿!”黑衣人现出身形,长剑光芒绽放,强横的威压袭向杨云锋,令他身形猛然向后退去。 杨云锋心里出现不祥的预感,脑中冒出一个词:“御剑诀!” 下一刻黑衣人已与长剑融为一体,吸引鬼神之力,凝于剑身之上,一身衣袍因此无风自鼓。他恍若如一尊剑神,目光散发出无限威压,身形一动,刹那间天地倾塌,鬼神色变。 “啊!”杨云锋只觉千钧力道从四面八方压来,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筋骨无不遭受这力道的挤压,身体几乎被压扁,鼻喉几乎不能呼吸。 茫茫然,脑海一阵空白。 若不是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身体比一般法器还要强悍,他或许早就丧命于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就在这恍惚间,他胸口突然幻出一扇青铜门,大小只有寸许,上面的光芒却极为精纯炽烈,四面袭来的压力便在这一刻全被青铜门吸引走了,狂烈地进攻青铜门,却令杨云锋压力顿轻。 然而这时间极为短暂,青铜门最终承受不住御剑诀强悍的力道,转眼即碎,下一刻恐怖的力道又开始疯狂挤压杨云锋。 但这一瞬已经足够,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趁机用神识将黑衣人头部现出的一丝破绽锁住,双手紧握灭心剑,青筋暴露,血珠从被剑气划破的皮肤中渗出,滴在剑身上,灭心剑红光大盛,妖异无比。 澎湃的真元由双手注入灭心剑中,杨云锋闭上双目,刹那间恍如置身于虚空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唯一能察觉到的,是灭心剑那丝与自己血脉相通的联系,是那神剑骄傲的灵魂。 于是乎,剑意在他胸膛充盈,他双眼变成血红色,他浑身隐隐发光。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 黑衣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他,杨云锋接下来的一招会比他这式御剑诀还要强力,还要恐怖。这丝危险的气息令他迟疑,令他剑势不由自主地放慢。 他的道心,已经隐隐有些不稳。 但他一生经历的风浪不计其数,类似的场面也见过不少,心神只是微微一乱便被他强行平静。之后他沉着地催动心诀,剑势激增,罡风四起,呼啸而舞。 他是要用自己真元上的巨大优势,一举挫败杨云锋! 杨云锋接下来的一式即便再强,也休想打败他这样道法绝妙之人。 于是天地之间,剑意更盛。 杨云锋丝毫未察觉到激增的压力,他血脉已经不能流动,他呼吸已经停止,他整个人都似死去一般,然而一身的剑意,却越发强劲,眼中的精光也越来越盛,突然间,他与灭心剑融为一体,生死不离。 龙吟阵阵,一股无上威势从灭心剑上散发而出,人剑合一,恍如战神!杨云锋卷起强烈的罡风,全身光芒大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手仙剑打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弹指间。 双剑相击,荡起的气流强悍地扩散开,刹那间席卷方圆百丈的范围。在强横罡风作用下,湘江之水怒吼咆哮,大浪滔天,淹没了两岸的一切,而那些高过百丈的山峰,也被这力道,生生削去一截,看上去别样恐怖。 杨云锋之前乘坐的小船,早就被大浪吞噬了。 这个时候,天空中回荡着“天地万物,谁堪此灭”的声音,刹那间红芒青光遮蔽了一切,妖异诡秘。 杨云锋只觉自己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仙剑的进攻越来越吃力,一身衣衫已经被毁去,身上数处重创,鲜血如注,整个人都成血红。 然而他的道心却没有任何摇摆,他就如一方磐石,坚强稳固,无所畏惧! “轰!” 文字上的描述,已经无法形容场面的壮丽与残酷。 只见天地一黯,下一刻无论是青光还是红芒都烟消云散,杨云锋虚弱地从空中落下,面无血色,鲜血长流,虚弱至极。 而那黑衣人,肉身全然没有杨云锋这样强悍,大半截身子已经灰飞烟灭,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一张脸,隐隐似与那会心宫长老郑修相似。 原来是他一直在偷袭杨云锋――之前是为郑通出口恶气,如今是为爱子报仇。 然而此刻他眼中已无神采,显然没了活路。 要杀人的反被人杀死,不知是不是因果报应。 “嘭!”杨云锋堕入湘江中,鲜血将一江清水染成血红,承受毁天灭地巨大压力而变得极为虚弱的他脑中传来一阵阵困意,再也忍受不住,昏迷过去。 只是昏迷之前,他还死死握住灭心剑,不肯放松。 江风习习…… 章九十:岳阳城 云梦大泽,浩瀚无垠,数五湖之最,历来文人骚客,无不为之倾倒,更有文采出众之人,在此留下华丽的辞藻,抑或朴实的文字,赞美洞庭的烟云胜景,或者感叹自己的命运前途。 然而洞庭美景究竟如何?前人范仲淹《岳阳楼记》曾言:“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今人滴血尘心游览洞庭湖时亦赞美道:“岳阳风光,洞庭烟云,其美难以名状。然予看尽五湖,饱览四海,上穷碧落,下黄泉,独以为云梦仙景,天下弗能与之比也……纵如彭祖八百岁,不若洞庭一眼水……” 而名震天下的大派岳阳城,就建在这千里洞庭畔。借助洞庭充盈的灵气,岳阳城近来人才辈出,声望渐长,成正道中流砥柱,号称江南第一派。 当今城主欧阳靖寒功参造化,道行无边,年仅六十就已将门派《灵水碧心》心诀修至第七十二重,达明悟得道之境,是修仙界公认最有希望渡劫飞升的人之一,声望已不在天极宗守成真人之下。 这一天天朗气清,春光温暖照射在岳阳城的琉璃瓦上,灿灿夺目,一时整个岳阳城金碧辉煌。 岳阳城年轻女弟子的服饰都是轻薄的白衫,配以蓝色花纹,青色束带,穿在身上,正好衬托出女弟子婀娜多姿的体态,乃修道界公认最漂亮的女弟子服。这时城外云梦大泽边上,就有两个如此装束的女弟子嬉笑打闹,微风吹过,卷起轻衫,露出白里透粉的细腻肌肤,令人浮想翩翩。 “玥儿师妹,看我不打死你!”两女子中较为高挑成熟之人伸手含笑向身前清纯靓丽娇小玲珑的女子拍去,一个劲笑骂。 那名唤玥儿的女子避过她这一掌,向她扮了个鬼脸,嬉笑道:“哈哈,夭夭师姐你来抓我啊!”说罢身形飘飞,眨眼间已经在十数丈之外了。 “哼!你这小丫头,还想跑!”只见那夭夭手上忽地幻出柄粉红小剑,“嗖”的声带起丝光芒向玥儿打去。 “哎呀!”玥儿躲闪不及让粉红小剑击中发髻,一时青丝如瀑,飘散而开,与她那白瓷般的玉颜、婀娜体态相互映衬,阳光下绝美不凡,恍若天仙。 一时,整个洞庭湖也为这美丽少女而失色。 “啪!”酥手轻扬,将粉红小剑截住,玥儿微微嘟嘴,略显不满地说道:“夭夭师姐你干什么啊,怎么还用法器。”却说不出的可爱。 夭夭已经到了她跟前,纤长的手臂飞速向玥儿打去,兔起鹘落间就破掉玥儿三式“岳阳波涛”,将小剑夺回,收入胸口法器囊中,笑道:“我不用法器,怎么拦下你这死丫头。”说罢轻轻推手,一把将玥儿向后推去。 玥儿心里生气,故意不躲闪也不防守,就这么被夭夭推入水中,一身衣装被湖水打湿,几近透明,又紧紧贴在她身上,正好显出还未发育完全却足够傲人的曲线,别样美丽。“啊!”玥儿从小水性就好,此时却故意挣扎,细长的手臂使劲拍打水面,水珠四溅,在阳光下放出各色光芒,宛如珍珠般,煞是好看。 夭夭哪不明白她的心思,站在岸上咯咯的笑,几乎前仰后合。 “哎呀!”玥儿似乎触到了什么,面色大变,手上青芒绽放,向身后水中打去,同时恨恨地说道,“登徒浪子、色鬼、混蛋、流氓!”话落一跃而起,跳到岸边,急忙用双手护住胸部,然后朝水中看去,眼里放出憎恶的光芒。 “怎么了?”夭夭面露疑惑,伸长脖子向水中看去,却见一个青年在水中上下飘荡,双目紧闭,面上没有丝毫血色,身上则一丝不挂,露出布满伤痕的皮肤,狰狞恐怖。除此之外他手中还抓着柄鲜红的长剑,即便无这青年人的操纵依然自动浮在水上,没有沉下去,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夭夭双目不由自主向青年下半身看去,见青年下身依然未着一丝一线,面上“唰”的一红,立即“呀”的声转过身来,不住说道:“哎呀,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不穿衣服,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咦,他好像死了?”然后瞧向玥儿,说道,“玥儿师妹,你去瞧瞧,他到底是死是活?” 玥儿面上也红得如初升旭日,闻言更不好意思,银牙紧咬,不住跺脚,向夭夭啐道:“师姐你开什么玩笑……人家可是清白的姑娘……不如回城请示师尊让他来把这个色鬼捞上来。” 夭夭已经明白青年不是什么色鬼,刚才碰到玥儿也是巧合,不由微微叹气。然而正如玥儿所说她俩都是姑娘家,怎么能去接触这一丝不挂之人还把他抱上来? 但是若回岳阳城去请示师尊,说不定这可能还活着的青年就真的淹死了。她焦急万分,最终下定决心,暗道:“算了,人命关天,清白毁了就毁了……”便捋起袖子准备将青年打捞起。 谁知那玥儿却抢先一步跳入水中,眯着眼伸出如玉细腻的手臂向青年揽去,口中念念有词,竟是:“罪过罪过,色鬼,本姑娘就让你占一次便宜……这是什么,啊……呼,终于抱住了……” 她抱起青年,将他送上岸,一把丢在地上,立即转身,终于睁开眼,胸脯上下起伏,面上一阵酡红。 见状夭夭微微摇头,道:“师妹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禀告师尊,让他们派人来将这个人接走。”说罢衣袂轻扬,已经御风而走。 “诶!”看着夭夭远去的背影,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青年,玥儿面上红晕更深,不住跺脚,骂道:“喂,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啊?” 谁知这时身后竟传来一阵呢喃:“师姐……师姐……” 章九十一:争执 岳阳城,明德堂。 欧阳靖寒头戴锦帽,身披墨色宗师服,上缀珍珠玛瑙紫晶碧玉,绘龙蛇,走狼虎,卷层云,驰星动雷,乱雾飞雪,竟成神州气象,动人神魂。 大派掌门,果真不凡。 此时堂内已经聚集了十数个长老,男女不一,大多**十岁,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一见便知是修炼有成。 他们中央,一个青年沉睡不醒,气若游丝,若非他自己意志极为顽强,恐怕早就死了。这时候青年身上已被盖上层棉布,只露出一张俊美的脸,面上依然保持着最初的痛苦,毫无血色。他身上除了那柄妖艳鲜红的仙剑外别无一物,岳阳城的长老曾想将仙剑从他手上取下,结果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即便是用上真元也如此。 仙剑似乎已经和青年融为一体了。 现在城主已经闻讯赶来,这些长老同时恭敬向他施礼,纷纷让出条道。欧阳靖寒微微点头,然后走到青年身边,低头看去,双目如炬,立即将青年的所有状况了解了。“各位,你们怎么看?”欧阳靖寒年纪不大,道行却极为高超,早就是岳阳城第一人,在门内威信极高,无人敢对他有任何懈怠。此时他凝视青年,面色凝重,淡淡说了这样一句话,周围小声的讨论便戛然而止。 “启禀城主,此子来历不明,如此贸然将他带入岳阳城城中,实在不妥。”一个只有六十来岁的长老思虑片刻,终于走出来,向欧阳靖寒说道,同时将目光移到身侧年纪较长的长老身上,面上略显不满,“思静师兄,你说呢?” 那陈思静长老便是将那玥儿夭夭的师尊,将杨云锋带回岳阳城之人,他向来和之前说话的段苳封不和,此时闻言面色很是不好,冷冷道:“段师弟此言差矣!谁说他是来历不明之人?”说罢他伸手向青年手上的红色仙剑指着说道,“不知诸位是否认得这剑?” 听他这么说,之前便有些疑虑的众长老又开始低声议论,面上皆露出分谨慎,显然是知道仙剑的来历,却没人敢说。 “这可是传说中天极宗的神剑灭心?”这时候欧阳靖寒早认出仙剑的来历,面色阴冷地说道,不带一丝感情。 “真的是灭心剑……”众长老大骇,纷纷惊讶道。 这时段苳封却又开口了:“灭心剑可是一柄邪剑,想来这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思静师兄你明知如此还将他带进城内,是何居心?”猛然拂袖,极为不快。 段苳封向来与陈思静针锋相对,众长老也见怪不怪,闻言纷纷向陈思静看去,等待他的回答。 陈思静面色平静,淡如水的目光落在段苳封身上,猛然射出道精光。看着陈思静的面容,段苳封不知为何心猛然跳了下,却听陈思静说道:“是么?据我所知现在灭心剑在天极宗会心宫守拙师兄的弟子杨云锋手上,而我又与守拙师兄有多年的书信来往,他信中曾描述过杨云锋的外貌,与这个年轻人差不多。更不巧的是几天前守拙师兄曾来信告诉我杨云锋失踪多时……以我看,他多半就是杨云锋……师弟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才真的不妥得很。” 闻言众人大惊。 “什么?陈师兄,你说这年轻人是天极宗守拙道友的弟子?”即便沉稳如欧阳靖寒,也不由色变,“可将这一切通知给天极宗的道友了?” 陈思静微微摇头,道:“没有城主的话,我不敢擅作主张。” “做得好。”欧阳靖寒点头道,面上点点的讶异一扫而空,随即扬起一点不屑的笑容,冷哼一声,道,“天极宗号称天下第一大派,干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流氓事,要知道自己弟子死在我岳阳城,不知道会胡搅蛮缠到何种地步。所以今日之事,一定要保密。” 闻言陈思静面上微微变色,显然是不认同欧阳靖寒对天极宗的评价。 欧阳靖寒注意到他的表情,也不在意,继续道:“我看这年轻人身受十九处重创,七十七处小伤,经脉尽断,五脏俱损,血流不通,气息全无,早就该死了。然他胸中却一直留有一口生气,于是不死不活,倒不知是遇上何等奇遇才至于此……各位师叔、师兄,你们有什么看法?对这年轻人,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议论声再起,诸长老各怀心思,渐渐分成两派。赞同的一方逐渐站到欧阳靖寒左侧,其中一个长老迈步而出,说道:“不管如何,天极宗都是我正道的支柱,这年轻人资质上佳,他日定成一代英豪。若将他救活,实乃正道之幸……” “陶师兄,你口口声声说他成一代英豪后是正道之幸,我看不见得!”反对救治青年的长老站出来,高声说道,“要是他没成为英豪反倒堕入魔道,该如何是好?何况即便成英豪也是天极宗的英豪,与我岳阳城何干?恐怕那时天极宗势力会更加强大,从此一手遮天,令我岳阳城无容身之所,这又该当何办?” 欧阳靖寒闻言微微点头,似乎是赞同。 “哼!照你这样说天下正道还培养什么年轻弟子,反正每个年轻弟子都有可能会堕入魔道,干脆把年轻弟子杀光,以绝后患!”一个赞同救治青年的长老怒冲冲说道,“我反正是赞同的!城主你想,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天极宗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他们若得知我岳阳城没有救治他们的弟子,还不兴师动众向我们问罪?天极宗实力城主心中有数,我想问城主我们凭什么和天极宗抗衡?” 还不待欧阳靖寒回答,又一个长老向刚才的长老反驳,声大如雷,令本来就喧哗的堂内更加吵闹。 “哼!”欧阳靖寒突然拂袖,无边威严散发而出,立即让争论的双方住嘴,“你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怎么一点风度也没有!”他凝眉,淡淡说道,却不怒而威,随即点名让陈思静发言,“陈师兄,你的意思呢?” 陈思静嘴角露出一点笑容,道:“想必城主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何必问我?” 欧阳靖寒满意点头,面上的凝重终于散去,缓缓说道:“我岳阳城乃正道名门,见死岂可不救?否则与他天极宗有何不同?我知诸位在想什么。这年轻人伤得太重,必须动用‘浩渺天云’术才能救活……但是浩渺仙灵再珍贵,在后城供着也与没有无异……等会儿我去禀明祖师,启封浩渺仙灵,你们则动手准备,务必尽快将他救活……对了此阵需要年轻女弟子的鲜血半斗,谁愿意……”他将堂内诸人环视一周,缓缓说道,话中之意大家都明白。 一时无人答话。 却见那陈思静拱手说道:“城主,我早料到你会使用浩渺天云,所以已经征得我那司空聆玥徒儿的同意,用她的血布阵。” “很好。” 章九十二:玥儿 杨云锋缓缓睁眼,只觉一身舒坦,遍体孔窍无不畅通,灵气源源不断吸入体内,游走凝练,甚是舒坦。 这里的灵气竟然如此精纯,即便与九峰山上的灵气相比也不落下风,吸入经脉,如饮甘泉,如沐清风,恍若如在云间穿行,天地徜徉。 竟似回到了那魂牵梦绕的天极宗! “我……已经有黄圣第八重的修为了……”杨云锋喜悦地想道,一点疑惑划过心头,他猛然起身,惊呼道,“这是哪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他随即向四下望去,只见这是一间亮敞的房屋,其中摆设与一般江南富贵人家无异,雕花桌椅,紫晶珠帘,奢华无比。一阵风缓缓从屋外拂过帷帐,从杨云锋脸上飘飞而去,好生惬意。杨云锋下意识向身上看去,只见衣衫都换成干净的文士服,清爽合身,灭心剑还紧紧攥在手中,气息内敛,安详平静。仔细查看双手双臂,他更惊异地发现肌肤如锦缎,之前的伤痕全都消失不见,一如当年在合阳城中的肌肤。 杨云锋顿觉不可思议,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于是他疾速绕过屏风,推开华丽的木门,走出小屋,再度震惊。 好大的荷塘,荷叶如油,阳光下闪亮耀眼,微风中更缓慢摇摆,恰似羞涩的姑娘,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一时手足无措。 却闻一声:“你醒了。”他疾速转身,看见荷塘边缓步而来的两个少女。 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你们是——”美丽的女子面前,杨云锋不由自主露出点羞涩,脸微微一红,低声说道。 身材高挑面色红润体态丰盈的女子掩嘴偷笑道:“我叫祁夭夭。”看上去颇为大方,丝毫不在意与杨云锋的男女之别。 倒是她身旁年纪较小的女子有些羞涩,略微发白的面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粉色,低眉不语。 却听那夭夭含笑抱住女子双肩,说道:“这是我师妹司空聆玥,我们一般都叫她玥儿。别看她现在一副娇羞的模样,其实私底下可是疯丫头一个,呵呵。”说罢咯咯笑个不停。 杨云锋见夭夭大方的模样,自己更不好意思,不住挠头,几次想说话却插不了嘴。 却见那玥儿缓步上前,终于抬头凝视杨云锋,盈盈一福,道:“玥儿见过公子,可否请问公子大名?”虽极力扮成温柔模样,然清脆的声音依然透出她的一分活泼。 见状夭夭不由大笑,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扭捏了,我记得之前你还叫他‘色鬼’呢……哦,我懂了,你是不是已经芳心暗许……” “噗!”玥儿终于忍不住笑出一声,向夭夭啐道,“夭夭师姐,你胡说什么!”一时少女活泼的情态毕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端庄稳重。 见状杨云锋算是明白了什么,笑道:“我叫张云霄。看玥儿姑娘样子似乎有事要求我。倒不妨说出来,若能为佳人效劳,在下乐意至极。” 闻言玥儿轻轻瞪了杨云锋一眼,心道:“果然是色鬼一个……不过这么有教养的色鬼,我喜欢。”便不再拘束,微微笑道,“听说张家哥哥你来自天极宗,可否向你打探一个人?”此时她对杨云锋的称呼已经变了。 杨云锋并不怎么在意,回答道:“请讲。”他这些年经明汐训练,已经算得上知书达礼,现在装作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实在太简单了。 不过他对玥儿倒没有什么绮念,最多时不时偷偷瞧上几眼。 玥儿便道:“玥儿有个孪生哥哥,名叫司空威,不知张家哥哥可认得,他现在可还好?” “原来你就是司空师弟的妹妹!真是太巧了!”闻言杨云锋微微震惊,道,“我听他说过你在……岳阳城修行……这里是岳阳城!难怪我醒过来一切安好,原来是岳阳城诸位师伯出手相助的缘故,实在多谢!哦,对了,你哥哥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心。” 闻言玥儿高兴一笑,容颜如雪,美丽不可方物。 “呵呵,岂止是太巧,简直是有缘分。”这个时候夭夭又插上嘴,说道,“这位张家公子哥,你是不知道,救你的人不止我们岳阳城的前辈高人,还有这美丽的玥儿公主师妹,要是没有她献出的半斗鲜血,你还休想活过来。哈哈,这是缘上加缘,我看她对你还算有情有义,你就干脆从了她,入赘我岳阳城……啊,死丫头,你打我作甚!” 收起手,玥儿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叫你多嘴!” 杨云锋将她们的打闹看在眼中,不由抿嘴,对玥儿说道:“多谢姑娘。” 玥儿整理耳侧青丝,莞尔一笑,道:“张家哥哥客气了,叫我玥儿便可。” 杨云锋便道:“好。”又环视四周,凝眉道,“两位姑娘可否告诉我我怎样会到这岳阳城?又怎么让你们的师伯亲自出手救治?我决定回天极宗后将一切告诉师尊,让他禀明掌教师伯,从此与岳阳城休戚与共……”他突然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头了,立即止住,却没有更好的话说,便讪讪一笑,顾左右而言他。 两个少女明白他的意思,偷笑不已。 “就由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玥儿巧笑说道,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与杨云锋听。 “竟然动用了贵派珍贵的浩渺仙灵,实在是过意不去。”听玥儿说完,杨云锋不由叹道。 玥儿却摆手道:“张家哥哥不必在意,就如城主所说,浩渺仙灵不用也是废物,救人一命,物尽其用,比放在后城禁地里化成飞灰好得多。何况浩渺仙灵数量还有一些,我们岳阳城好歹是大派,不会吝惜的。”说着说着渐渐大方起来,没了之前的羞涩。“对了,张家哥哥你怎么会出现在洞庭湖中?还没……”她想起杨云锋水中**的身体,脸颊一红,含笑不语。 杨云锋从她的神情中猜到当时自己未着一丝一缕,不由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又想起之前的经历,说道:“我有事在身,事情比较机密,不能告诉你……对了,最好通知你们城主一声,不要将我在这里的消息通知给我师门……” “这位师弟,城主有请。”这个时候一个岳阳城男弟子突然进入园内,打断杨云锋的话,对他说道。 “城主?”杨云锋眨了下双眼,心生疑惑,却点头道,“好。” 章九十三:欧阳靖寒 杨云锋知道欧阳靖寒召见自己定有要事,于是点头,在与玥儿夭夭道别后就随岳阳城男弟子穿过重重园林,绕过道道回廊,终于抵达欧阳靖寒平日处理事务的处所青冥居。 “城主师叔,天极宗的师弟已经带到。”男弟子恭敬说道。 却听房内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让他进来吧。”话落房门居然自动开启。 “是。”男弟子伸手指向屋内,说道,“师弟请。” 杨云锋便迈步进入房内。 “吱~呀~”房门闭合,杨云锋抬眼望去,却见一随意打扮的六旬老人正背对自己,挥毫书写,笔下顿生一端正隶书,仔细看去正是“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欧阳师叔。”静静看着欧阳靖寒将最后一笔写完,杨云锋轻轻吸口气,朗声说道,“不知你有何指教?” 欧阳靖寒没有回头,他轻轻把狼毫大笔放在砚上,然后提起这一幅尚未装裱,墨迹未干的大字,踩着木凳将其挂在房壁上。 一时墨迹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整间朴实的房间竟熠熠生辉。 这时候,欧阳靖寒终于缓缓转身,面色平和地看着杨云锋,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片刻,眼中出现分赞赏,随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天极宗的弟子?” 杨云锋迟疑片刻,终于未用化名,如实答道:“杨云锋,守拙真人师尊座下唯一弟子。” 欧阳靖寒脑中浮现三十年前初见守拙真人的景象,微微一笑,毫无之前在明德堂中的架势,几乎只是一个平常的老人。 “不知师叔有何事?”杨云锋见他迟迟不言,便问道。 欧阳靖寒摇头,道:“无事,只是想知道些以前熟识现在却没有多少交流的天极宗师兄弟的消息。”他顿了下,道:“你师尊还好吗?” 杨云锋深知现在天下正道门户之争极为激烈,各派掌门非常喜欢打探别派的消息,闻言便猜着欧阳靖寒真正的目的,立即心生警觉,思虑片刻,不留痕迹地回答道:“师尊身体健康,修为有成。多谢师叔关心。”说的是事实,却没透露任何有用的消息。 欧阳靖寒是何等心机,哪看不出杨云锋的心思,然而他却不便多问,只好微微一笑,又继续问了些问题。杨云锋都一一回答,当然没叫欧阳靖寒探听到任何信息。 “师叔还有问题吗?”杨云锋继续问道。 欧阳靖寒含笑说道:“有,不过与其他人无关。我是想你的事。” “我的事?”杨云锋奇道,“不知是什么事?” 欧阳靖寒便道:“听说一月前你从天极宗神秘消失,从此音信全无,天极宗派出许多人去搜寻你,都无功而返。不过半月前你曾在赤雁观出现,天极宗得知后派出人去赤雁观,却发现你已经离开,又失去你的消息……若不是三日前你被我岳阳城在洞庭湖边发现,恐怕至今修道界还是没有你的消息。我就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无缘无故地失踪,又如何躲过天极宗的眼线的?” 杨云锋闻言暗自心惊,欧阳靖寒竟然将天极宗这段时间为自己的所做的事全部了解到了,可见他在天极宗内安插的细作有多厉害。 “日后回山后一定要把这些告诉师尊,让他们多加防范,千万不要把重要机密流落出去了。”杨云锋心道,“岳阳城的细作这么厉害,那身为天下第一大派的天极宗的细作一定不在他们之下,恐怕现在已经知道我的消息并将其告诉天极宗了……只怕师门的人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等等,赤雁观已经有天极宗的人,要赶到这里只需数个时辰,不好,我的时间不多了,得赶快走,不然碰上同门师兄弟,我就不得不回山,那么烤翅大仙的嘱托就无法完成了。”想到这里,他面上露出一分焦虑,却依然沉稳地对欧阳靖寒说道:“抱歉师叔,此事涉及我派机密,恕我不能告知。”他暗运天狐噬心诀,稳定心神,面色也因此显得极为陈恳。 杨云锋都如此说了,欧阳靖寒也不好追问,只道:“那不知师侄下一步要去哪里,是否还是你师门的机密,不能告知?” 杨云锋迟疑片刻,最终如实回答道:“顺长江而下,入江南,做一件大事。” “大事?”欧阳靖寒面色微变,立即猜到杨云锋口中的大事所指为何,便道,“看师侄面色,似乎这件事十分紧急啊。” “不好!”杨云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暗自后悔,却不动神色地回答道,“非常急迫,恐怕马上就要离开岳阳城了。” “这么急?”欧阳靖寒微微皱眉,立即明白杨云锋要及早离开的原因。“看来他是怕自己师门派人来岳阳城找到他……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疑惑道,却未点破,含笑看着杨云锋,说道:“难道师侄不愿多留宿几日,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杨云锋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暗骂一声,却不动声色,含笑伸手向欧阳靖寒行礼,谢道:“师叔好意,云锋心领了,但事情本来就十分紧急,现今又浪费了一些时日,实在不能再于此地逗留耽搁了,还望师叔见谅。” 欧阳靖寒也非真的想将他挽留在此地,闻言便道:“如此,那老夫就不多留了。这里有一些低阶的法器,就送给师侄,望师侄不要嫌弃。”说罢幻出一个法宝囊,递给杨云锋,道,“师侄可还有什么要求?” 杨云锋接过法宝囊,入手便觉其极为沉重,想来其中法器不会很差,面色不由凝重。欧阳靖寒竟然能对他这样的别派小辈出手如此阔绰,其中深意就值得揣测了。 不过对好东西杨云锋可是不会拒绝,他含笑将法宝囊收入虚空中,同时笑道:“如此多谢师叔了。对了,师叔可否为我准备一条大点的船?人说长江风光无限,希望能借此行多加游览。”他明明很急,却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自相矛盾。但欧阳靖寒已猜到其中缘由,并不说破,反而点头说道:“我岳阳城邻水而建,有船三千六百艘,师侄现在可随我去港口一观,选一条喜欢的船。” “多谢。” 章九十四:震惊 乘风破浪,在夕阳下,看滔滔两岸潮,观无边江南风光,煞是舒坦。 此时他乘坐的是一条十丈长三丈宽的船,分上下两层,有前后两舱,高挂的白帆在斜晖中迎风飘扬,平整的甲板熠熠生辉,大气而又稳重。 这船虽有白帆,却并非靠风力前进,乃一件厉害的水行法器,依靠吸纳天地灵气转化为动力,最快之时可瞬间千里,几乎不比御剑飞行慢。此时杨云锋为防引起其他人过多不必要的注意,故意减缓船速,顺便游览长江风光。 现在已是离开岳阳城的第三日,一路上并未见探查自己行迹的天极宗弟子,杨云锋内心的担忧已经渐渐化去。想来欧阳靖寒也不愿意天极宗的人真的找到自己,没有向他们透露自己的行踪。 回想在岳阳城的那点短短的时间,杨云锋微微一笑,随即低头看向欧阳靖寒送给自己的那个法宝囊,将里面的法器取了出来。 “这是……阴阳镜。”将一面古朴的青铜镜拿在手中,他仔细查看青铜镜上的花纹,缓缓将真元注入其中。 只见铜镜上光芒渐起,黑白两色在镜面上互相环绕,很快成阴阳太极图案。杨云锋凝视太极图案,霎时间忽觉天地一黯,自己进入一个虚无的空间中,身边黑白旋绕,不住融合交织然后湮灭又重新生出,往复不息。除此之外,这片空间中,竟别无他物。 杨云锋初入虚无,一时竟浑浑噩噩,仿佛失去灵魂一般。想好他道心稳固,又修天狐噬心诀,很快看出周身的一切皆是迷阵,灵台恢复清醒,便迅速从迷阵中脱身,回到甲板上。 “呼――”轻吸口气,他再度凝视阴阳镜,却见上面光华全无,仿似一面平常的青铜镜。 现在他明白阴阳镜的作用了:“临阵用来扰乱敌人的心神,不错。”一边说一边将阴阳镜幻入虚空中。 一般情况下,战斗中的敌人注意力会高度集中,不会像杨云锋今日这般不被阴阳镜吸入幻境中,迷失神魂,这种情况下阴阳镜的作用大减。但若对方道心不是足够坚固,一时的分身也免不了,这样对持镜之人还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阴阳镜还算颇为实用。 杨云锋继续查看法宝囊中的法器。他费了点力气才从中取出一架丈余长的巨大床弩,不由吃惊万分。“这么沉重的东西,叫我怎么用?”他完全傻眼了,对着床弩看了好多下,始终想不出它有什么用。“我又不打仗不攻城,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床弩,欧阳城主把这东西给我作甚?”杨云锋心里想着,继续从法宝囊中取物,然后更加惊讶。 十三柄仙剑剑胎,成色不是很好,明显是炼剑失败的产物,极度坚固,却毫无灵性,对杨云锋的意义也不是很大。这样的剑胎,最多不过用来进行一次性攻击,威力倒是极为恐怖,斩杀修炼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也不在话下,可以说是这类修士最大的克星,但要做到这一点需要配合相应的大威力法术才行。杨云锋根本没有修习类似的法术,若用天极宗的御剑法门操纵剑胎,别说击杀修行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了,就是击杀普通的内丹修士也很困难――这还是在能打中对手的前提下。 看来这些剑胎没什么用处。 “等等!”眼角余光瞥见那巨大床弩,杨云锋突然想到什么,惊叫道,“难不成这些剑胎是供床弩使用的?”说罢急忙将一柄剑胎装在床弩上,然后仔细瞄准江边数里外的一个小山丘,脚踏在弩机上,沉稳地吸口气,然后将真元灌注于双腿,向弩机蹬去。 “嗖――”一道淡蓝光芒划过长空,激起点点火光,发出破空尖啸,下一刻已经在小山丘前不远了。 “轰!”短短一息不到的时间内,山丘即被剑胎削去三丈,土石乱飞灰尘扬,遥遥望去,就如战场一般。 “哐!”手上的剑胎落在甲板上,发出震耳的声音,杨云锋面色变得苍白,惊惧地看着眼前的床弩,嘴里喃喃道:“好厉害……” 床弩的威力足以击杀起鼎结丹甚至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但要用床弩发射剑胎并不需多高的修为,杨云锋甚至可以肯定寻常修武之人就能使用床弩击杀修士。毫无修为之人竟能击杀修道界超一流的高手,这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当然床弩的缺点还是很明显,过于庞大的体型以及发射剑胎时过长的准备时间制约了它的实战效果。真正对决时,莫说起鼎结丹凝丹窥天的修士,就是杨云锋这样修为的人都能在对方发射剑胎之前轻易地将床弩毁掉。 如此,绝大多数时候床弩依然是废物。 正因为有这些缺点,欧阳靖寒才敢将床弩送给杨云锋。 “他这是……在向我天极宗炫耀!”杨云锋立刻猜到欧阳靖寒送自己床弩的目的,“岳阳城能将这样强大但缺点明显的器械送人,说明他们已经找到改进的办法,制出了更厉害的器械……”他缓缓说道,面上出现分深深的担忧。 天极宗号称天下第一大派,树大招风,一直以来都是其他门派的赶超对象和假象的敌人,今日岳阳城制出如此强悍的器械,绝不是为了除魔卫道,多半是针对天极宗。 今日岳阳城能制出威力恐怖的器械,明日其他门派便能炼出更为厉害的法器――天极宗的地位岌岌可危。 于是杨云锋心情变得极为不好。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破空声,只见一道黑影出现在船舷上,恶狠狠盯着杨云锋,怒道:“小子,你找死啊!竟然打扰暮云老仙我的好觉。” 杨云锋抬头看去,见这人五十上下,一脸土灰,杀气腾腾,立即明白怎么回事。这人多半是躲在刚才那山丘后睡觉,却被杨云锋那恐怖一击吵醒,于是飞到这里,要找杨云锋的晦气。 “‘慕云大仙’?原来你就是这地界里有名的魔道长老暮云老魔?”杨云锋不动声色地将一柄剑胎装在床弩上,冷笑道,“据说你已经起鼎结丹了,道行应该远远高于我。遇上你,我只有死路一条。” 慕云老魔听他这么说自然有些得意,竟未在意杨云锋的动作,正要自夸两句,突然看见一道精光向自己袭来,眨眼已经到胸前,躲闪不及。 “啊!” 章九十五:长江潮 “轰!” 青年从床弩上走下,理了理鬓上青丝,嘴角露出妖异的笑容。“看来有时候床弩还是很有用的。”一脚将死透的暮云老魔踢下甲板,他冷冷说道,随手收起床弩,继续检查法宝囊。 不过囊中其他的几件法器就算不上上乘,聊胜于无,杨云锋自然将它们都收入虚空中。至于那法宝囊,本来也是件不错的法器,但杨云锋自己乾坤隐物术修得大成,用不上法宝囊,于是他便将法宝囊收入虚空中,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而后迅速进入船舱,寻了些食物果腹,然后就开始打坐修炼。 之前他早就有突入黄圣第八重的迹象,只是机缘不够没能突破,这次重伤被岳阳城真人救下,在岳阳城精纯的灵气和强大的浩渺天云术的帮助下他竟一举达到黄圣第八重的境界,按修道界惯用的划分方法,他已是养元入道的修士。 顾名思义,养元入道,便是蕴养真元,去除真元中的杂质,令其更加凝练,为今后的结丹做准备。而进入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也算真正开始窥探到大道的冰山一角,实力大幅增加,远胜筑基凝神的修士,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最显著的变化,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已经可以超过一月不食用五谷杂粮。 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对修士境界的划分与修道界惯用的划分不同,境界提升对修士修为上的影响也和别派心诀有很大不同。杨云锋虽然已经养元入道,但现在的修为比之黄圣第七重时也强不了太多。 即便如此,他的整体实力还是有较大幅度的提升,至少面对同样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他在修为上不会吃太大的亏。 杨云锋突入养元入道,很大程度上是靠机缘巧合,因此境界很是不稳定,需要凝神静息稳定道心巩固真元,以防走火入魔,或者境界倒退的情况发生。 他这一如定,就又是十日。 这十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其间倒未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白帆船按照杨云锋预定的线路沿江而下,此时已经到了吴越地界,大江折而向北,两岸已是江南最富庶之地。 杨云锋缓缓吐口浊气,双目清明无比。此番入定,他已将境界基本稳定住,道心也比以往坚固了不少,实力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唯一遗憾的就是长江毕竟不比仙山圣地,江上的灵气既不充盈,又不纯净,这十日里凝聚的真元完全不够看,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挥袖,他拂去衣衫上的灰尘,寻了点干粮吃下,想到这几日一直都在江上,整个人有些憋坏了,便欲下至岸边去领略江东的风光,顺便问下路。 他至今还不知道大运河的具体方位。 谁知此时舱外竟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只闻一声巨吼,却是个壮汉的声音:“前面那船停下!” 杨云锋不由微微皱眉,走出船舱,却见不远处迎面驶来一座山丘大小的巨型楼船,有近两百丈长,五十丈宽,四十丈高,船顶桅杆林立,数上去正好有三七二十一面帆,皆用粗麻制成,阳光下粗犷厚重。 中间最大的一面帆布上用浓黑的墨汁写着“乌鱼帮”三个硕大的字,想来这船上的人就是乌鱼帮的帮众了。 “阁下何人?有何事?”杨云锋运足真元,猛然发声,声音穿透百十来丈的距离,打在对面船上,竟令桅杆微微摇晃。 气若龙虎。 “哼!”忽闻一阵冷哼,只见一个彪形大汉从楼船上飞出,御剑腾空,逼近杨云锋,然后停住,大声对杨云锋说道:“我乃乌鱼帮的铁老三,专门负责向过路的船只收保护费。喂,小子,看你这船不大不小,老三我就不多收,你快拿三百两银子来来孝敬我和我们帮主!”说着双手环抱,一副天上地下老子第一的架势,气焰嚣张。 杨云锋闻言立即火了,心道:“这长江什么时候成你们乌鱼帮的长江了!”按捺住心头的怒意,他冷冷瞧着铁老三,道:“三百两是吧,不晓得这位爷能从中分几两?” 铁老三浑然未觉杨云锋身上的杀气,他听见“爷”这个字受用无比,竟有些飘飘然,眯眼大笑道:“嘿嘿,爷要分几两,就不是你们这种小辈用管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银子一定是少不了的……喂,你怎么还不把银子交出来!” “狗仗人势!”杨云锋见他如此嚣张,心里的厌恶更深一分,冷冷说道:“只怕爷你是一个铜板也休想拿到了。”话落手上突然打出一道红芒,向铁老三袭去。 铁老三完全没看出杨云锋也是修士,看见这道红芒竟然愣住忘了躲避或者防守。下一刻,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腹部被打出一道细小的口子,鲜红的血液立即将一身衣裳染成妖艳的牡丹,狰狞恐怖。 “你――”他伸手指着杨云锋,瞳孔放大,面上出现痛苦的神色,拼死打出一道七尺长的飞剑,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根本不闪避,抬手竟用自己手臂向飞剑挡去。 “铿!”杨云锋肉身强韧如钢铁,和飞剑相击竟将飞剑直接打飞。下一刻他身形如风,已经来到铁老三身前,一拳闪闪发光,向对方腹部的伤口猛地砸去。 “啊!”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强悍铁拳,在真元的催动下,几乎是如砸豆腐洞穿铁老三,一瞬间,杨云锋拳上真元光芒流转,迅速扩散开,便见铁老三已经化成无数细碎的血肉,如雨一般向江中掉落,片刻后江面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鲜红。 “哼!”杨云锋轻哼一声,随即用法术清理掉手上的血迹,然后缓缓飞到自己的船上。“你们同伴死了,都不出来为他报仇?”他淡淡说道,突然放出灭心剑向楼船袭去,片刻后剑身距楼船已经不足十丈,眼看就要将其打中。 就在这时,只闻一声铿鸣,一个高瘦而又阴戾的男子出现在楼船前,挡住灭心剑,然后死死盯着杨云锋,说道:“你竟然杀了铁老三,我给你拼命!” 章九十六:何时成你们的地盘了! 杨云锋不想和乌鱼帮之类的江湖门派纠缠,但此时杀了铁老三他已引起众怒,只有硬着头皮和这阴戾的男子对决。 男子手上拿着一柄大刀,宽约半尺,长过六尺,上面还有浓厚的血迹,一股阴冷的味道传过来,令人胆寒。杨云锋正盘算着怎样对付男子,男子手中大刀已经化成一道青光,宛如盘旋青龙,向杨云锋当头打下。 杨云锋立即从男子这一招上瞧出对方道行低于自己,他冷冷看着刀锋落下,眼见大刀与自己额头距离缩短到一寸,突然幻出破云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一挑,在大刀就要触及额头的时候将其拦下。 男子灌注在大刀上的真元猛然爆发出来,将杨云锋向下压了数尺,然而杨云锋的真元肉身都比对方强横,虽下降数尺看上去颇为狼狈却并不落下风。他眼中闪过一点杀气,借助神识暗中操控一直在身旁盘旋飞舞的灭心剑,令其突然发力向男子袭去。 于是一道血水划过长空。 “啊!”男子自恃身上的防身法器威力绝伦,竟对灭心剑的进攻熟视无睹,继续和杨云锋比拼真元,而不及时抽手防御。 结果灭心剑强悍的威势根本不是他那防身法器能挡得住的。只见红芒一闪,他腹部出现一段鲜红的剑身,强大的戾气侵入经脉,他身体颤了下,面色随即变得苍白,手上再也无力,挡不住杨云锋的进攻。 杨云锋手上破云剑随即闪过一道刺眼的光华,生生将他手臂斩下。杨云锋借机运使天狐神行诀绕到男子身后,抓住灭心剑,真元灌入其中,只见血海大盛,包裹住男子。一瞬间便将对方化成飞灰。 不足一炷香时间,连灭乌鱼帮两员大将,楼船上的乌鱼帮帮众见状先是惊骇,俄而群情激奋,纷纷扬言要将杨云锋碎尸万段。 杨云锋修炼有成,耳力极好,将他们的声音收入耳中,他不以为然。收回灭心剑破云剑,他抬头望向与自己相隔不足三十丈的楼船,大声说道:“还有人要来找我麻烦吗?”声音较之之前更加平和,却也更震慑人心。 那些嚷嚷要让杨云锋死无葬身之地的人纷纷住嘴,他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激愤的话脱口而出,但要上前送死的事,他们是万万不敢做。 “孬种!”杨云锋本来就对这些横行乡里,欺软怕硬之人鄙夷至极,此刻见他们面上的胆怯,不由大骂出口。 “谁说我们是孬种!”一个红衣中年男子闻声从船舱中走出。杨云锋见他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不怒而威,不由心生警惕,沉声问道:“阁下何人?”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中年人挥袖,御风飞到空中,与杨云锋平视,大声斥责道,“这是我乌鱼帮的地盘,你来此撒野,未免太过嚣张!”男子的话语十分狂妄,但神色凝重,没有一丝轻视的意思。 杨云锋便觉此人绝非易与之辈,不可小视,暗中盘算对策。“哼!”杨云锋冷哼一声,阴沉地说道,“乌鱼帮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长江何时成了你们乌鱼帮的地盘!”声音变厉,呵斥道。 似乎早料到杨云锋会说这话,中年人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我懒得同你啰嗦。反正我说这是乌鱼帮的地盘,就是乌鱼帮的地盘,你这小子拒不交保护费,还杀了我两员大将,今天非得把命留下!”话落不待杨云锋回话,就凝聚真元化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向杨云锋抓去。 “大擒拿术?”杨云锋面色凝重,疾速后退,更加谨慎。 大擒拿术,以真元凝聚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向对手发难,既可用手掌和对方剑招硬拼,又可伺机夺取对方仙剑,乃剑术的一大克星之一。据说同等修为的修士对决时,用剑的修士遇上用大擒拿术的修士,胜率不足一成。 中年人明显是瞧出杨云锋使用的是剑招,于是用上这招大擒拿术对付他。 杨云锋明白这一点,当然不会再使用剑招,他心念一动,身上发出淡淡的光芒,立即使用天狐虚神诀,幻出一只巨大的天狐虚影,脱身而出,向手掌攻去。 只见虚影足足有十丈高,体型远远大于手掌。中年人不由皱眉,料想手掌不能擒拿虚影,于是变掌为拳,向虚影轰去。 见状杨云锋微微一笑,心里闪过一丝得意。大擒拿术最强悍的一点便是那手掌无人可挡的擒拿之力,变掌为拳,放弃最大的优势,无异于自断双臂。 只见中年人幻出的一拳与天狐虚影猛烈相击,眼见要将虚影轰碎,然而中年人心中却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明明这拳已经打在虚影上了,可他却感觉自己是打在一团棉花上,用不成力道。 “不好!”他瞳孔猛然放大,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下一刻,强悍的力道猛烈地打在拳上,借助拳头与中年人心脉的联系狠狠给中年人胸口一击。“啊!”他倒飞出数丈,面色陡然一白,吐出口浓黑的血液,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没跌入长江中。 他抬头望向长空,只见天狐虚影仍在,拳头却已烟消云散,心里油然生出一阵恐惧。“这是什么招数?”他低声说道,双眼一黑,又忍不住吐出口浓血。 杨云锋凌空看着中年人,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有一个栽在祥云还力上的人。”他如是想道,手上幻出一个硕大的葫芦,上面青红亮色交织,猛然喷出一道火线,向重伤的中年人打去。 中年人虚弱地看着攻来的火线,勉强运使防身法器保护自己,火线虽然猛烈,一时也穿不透对手的法器。 不过下一刻,杨云锋已经来到中年人面前,手上灭心剑光芒大盛,一剑破开中年人的防御,然后向他当头打去。 “少侠剑下留人!”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杨云锋微微皱眉,收住攻势,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踏浪而来,飘飘若仙,不由奇道:“阁下何人,有何事?” 章九十七:陈怒空 男子一跃而起,青衫随风而舞,转眼就到杨云锋面前,伸出一双细长的手,呈莲花状,捻住中年人,手上不知结了个怎样的法印,轻轻吹口气,就化出道祥云,将中年人放在祥云上,送回楼船上。“在下义杰山庄七庄主陈怒空,见过天极宗少仙。”说话时温文尔雅,谈吐不凡。 杨云锋闻言微微皱眉,灭心剑上光芒大盛,拦在陈怒空与自己面前,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天极宗的人!” 陈怒空对杨云锋的举动不以为意,他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竟拂过灭心剑剑锋,轻轻一弹,一股霸道的威势便从他手上打出,弹在灭心剑上,令灭心剑剧烈颤抖,险些从杨云锋手中脱离。 杨云锋大骇,这陈怒空的道行远远高于自己,甚至有可能已经达到起鼎结丹的地步。 杨云锋可是见识过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厉害,那次若不是有秋鸣风的帮助,他恐怕早就身死人手了! “好剑,果然是传说中的灭心神剑。”却听陈怒空淡淡笑道,“不巧陈某祖上曾见过灭心剑,留下了灭心剑的具体描述,在下正是认出灭心剑才肯定少仙是天极宗的人。”话落他沉吟片刻,又道,“灭心剑出世,天下必定有大事发生,看来少仙不久之后就会干出番大事来。呵呵。” 见这陈怒空风度不凡,且没有恶意,杨云锋心中的警惕微微减轻。他知道天极宗向来支持以义杰山庄为代表的北江湖,既然对方是义杰山庄的庄主,又认出自己是天极宗弟子,想来不会有恶意,遂松开眉头,同时问道:“陈先生,我在这里惩治恶霸,你为何插手?” 陈怒空四下望了眼,看见楼船上激愤的乌鱼帮帮众,不由轻轻叹口气,随即恢复儒雅,道:“此地非是说话之地,少仙同我来。”说罢突然出手,向杨云锋肩头抓去。 杨云锋本能地想要反抗,却眼睁睁看着陈怒空一双修长的手缓慢向自己肩头伸来,无处躲闪。 “大道北斗手!”杨云锋心头闪过这个词,下一刻已经随陈怒空停在长江北岸。 杨云锋下意识从手心打出一道红芒袭击陈怒空,却见陈怒空不躲不闪,竟用肉身硬接。刹那间一道淡淡的光芒浮现在陈怒空身周,红芒与光芒相触,竟进不得分毫。 “厉害!”杨云锋凝视陈怒空身上的光芒,不得不赞叹道。 从陈怒空刚才露的那几手可以看出这个年纪不超过四十的壮年人道行的高超。“他恐怕已经结成金丹,即将渡丹劫,进入凝丹窥天境界了。”杨云锋暗暗想道,完全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这样一个高手,绝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看见杨云锋的面色,陈怒空却轻轻笑道:“少仙不必胡乱猜测,陈某仅是个刚入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道行没你想的高,只是这些年入世颇深,道法的使用比较娴熟罢了。” 杨云锋当他所说是托辞,全然不信。 陈怒空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少仙若不信,可与我去义杰山庄。陈某几位兄弟可以证明我的境界……” “不必!”杨云锋看不透陈怒空,不愿和他有过多交往,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只想问你为何插手管我的事情?” 陈怒空洒然一笑,道:“少仙有所不知,乌鱼帮是我北江湖的帮派,义杰山庄作为北江湖之首,自然要负责他们的安全。你对他们动手,陈某自然要管。” “哦?原来是一丘之貉啊。”闻言杨云锋心中更加不快,说道,“这么说我杀了他们俩人,你是要取我性命替他们报仇?”说罢灭心剑上光芒又闪去。 陈怒空含笑摆手,道:“少仙误解了,你是天极宗的弟子,而天极宗又是北江湖的支持者,我们自然不敢得罪少仙。不过正如我所说,乌鱼帮是北江湖的帮派,他们的事我不能不管,还请少仙见谅。” 闻言杨云锋勃然发怒,道:“陈先生,你左右逢源,好一个滥好人啊!不过我给你说,乌鱼帮今天确实把我得罪了!哼,‘保护费’,长江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北江湖的地盘,过往的船只凭什么要向你们交保护费!”说罢猛然放出强大的威压,一身衣衫无风自鼓,灭心剑扬起道狂烈的罡风,向陈怒空攻去。 陈怒空手上幻出柄洁白的羽扇,打出道莲花印拦住袭来的罡风,然后迅速运使身法游走躲避杨云锋的进攻,同时伸手向灭心剑擒拿去。 看见陈怒空用出大道北斗手,杨云锋冷哼一声,手上出现个硕大的葫芦,向着灭心剑喷出狂烈的火焰。大道北斗手使出,灭心剑几乎是无法逃脱它的擒拿,因此杨云锋才用火焰向灭心剑扑去,陈怒空即便拿住仙剑也必被火焰烧伤。 果然,陈怒空疾速收手,立即回退,避过火焰的侵袭。 杨云锋顺势欺身向陈怒空攻去。他料定陈怒空不敢伤着自己,招式大开大阖,很快占据上风。 陈怒空道行远在杨云锋之上,偏偏不敢出招伤了杨云锋,只能不断防守,顿觉憋屈,面色渐渐变红,招式变得散乱,全然没有之前的风度。 杨云锋胸中的怒火借此发泄光,终于停止进攻,喘了口气,对陈怒空说道:“我知道在江上收保护费是江湖上的规矩,没有保护费你们南北江湖都生存不了,所以即便是你也无法破坏这规矩。我只是一个天极宗的小弟子,更干涉不了。不过我话说到前头,下次谁再敢向我索要保护费,下场就和之前那几个人一样!”说罢拂袖就要离去。 却闻陈怒空说了声:“少仙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转身,杨云锋冷冷瞧着他,问道。 陈怒空便道:“不知道少仙此行去何处?可否与我回义杰山庄,南北大会即将开始,若能得少仙帮助,我北江湖定能如虎添翼……” “这么说你就是为这事而来的?”听陈怒空这么说,杨云锋微微皱眉,道,“我还有事,去不了义杰山庄。对了,还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今日的事情,否则……我迟早会找你算账!” 闻言陈怒空微微一愣,下一刻只能看见杨云锋御剑离去的背影。 “真是个怪人。”他轻轻吐口气,面上出现分愁容,浑然没有方才的温润如玉。 却在这时一个年轻人走到他身边,淡淡说道:“陈先生,好久不见啊。” “是你?”看清年轻人的面容,陈怒空微微皱眉。 章九十八:密议 镇江,拢翠楼。 陈怒空把玩着手上的一个瓷杯,含笑道:“沈少仙、阮仙子别来无恙啊。” 他对面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皆着一身青边白衣,英姿飒爽。 如果杨云锋在楼中的话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两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凌云派的沈岁寒与阮心秋。 此时沈岁寒身上衣衫已经与当初离开九峰山时有很大的不同,多了不少青色花纹,袖口皆绘上青鸾图样,他那本已如龙似虎的气势在这衣装的衬托下更增一分。想来在凌云派内部他的地位已经大幅提升,于是才换上如此衣衫表明身份。 至于那阮心秋,则与以往无异。此刻她望着楼外平静的长江和那过境的千帆,眉间透出分淡淡的愁意,看上去却更添几分美丽。 却听沈岁寒洪亮的声音:“陈先生,此番我与你相见,实在是有急事相商,没能事先通知,还望见谅!”这个房间里已经布上隔音的结界,所以他并不惧怕别人偷听。 陈怒空望着一脸正气的沈岁寒,脑中不由浮现出杨云锋的模样,微微摇头,道:“沈少仙客气了,不知有何要事?” 沈岁寒便朗声说道:“警惕杨云锋!” 听见“杨云锋”三个字,阮心秋眉头微微一跳,目中担忧更深一分,却未有任何动作。 陈怒空将一盏茶饮尽,悄无痕迹地掩住眼中的惊讶,然后说道:“杨云锋?就是今日我在江上见到的那青年?呵呵,真是巧了,之前也有人叫我去注意他……不过他这人太过机警,狡猾如狐,我一时竟将他奈何不得。倒不知少仙要我对他做什么?” 沈岁寒手指在木桌上缓缓敲了三下,目中精光大盛,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云锋此行应去临安,很可能代表南江湖与你们北江湖争夺地盘,你得小心才是。” “沈少仙何时对江湖上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陈怒空淡淡笑道,“依我看,北江湖的年轻弟子中还真没几个是他的对手,不过他是天极宗的弟子,恐怕南江湖的人未必放心让他上场……呵呵,凌云派虽然名义上是北江湖的盟友,不过一直未关心江湖的事,现在怎么特意给我提这个醒?” 沈岁寒面上出现分疑虑,偷偷瞧了眼阮心秋,见她注意力都放在窗外,未在意自己与陈怒空的对话,便微微安心,说道:“陈先生有所不知,天极宗并不赞同我们的大业,反而……据我凌云派的探子探得的消息,天极宗很可能以这次南北大会的契机,向朝廷邀功媚宠……而杨云锋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棋子……所以我希望先生注意他,别让他坏了我们的大事!” 陈怒空微微点头,面上若有所思,道:“我看这杨云锋资质不凡,又心机深沉,非是易与之辈。说句少仙不喜的话,他现在不输少仙,将来恐怕还在少仙之上……所以我劝少仙早日将他――”说罢在脖子上一抹,意思再明白不过。 阮心秋娇躯微微一震,眼中各种神光流转。 沈岁寒见状不由凝眉,于是怫然拂袖,不快地说道:“陈先生,你说的是什么话!沈某堂堂正正,岂可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哼,何况杨云锋人品虽不好,但毕竟和我一样是正道之人,我若杀他,无异于兄弟相残,高兴的只会是魔道中人!”说得正气凛然,便是陈怒空听了也微微动容。 “沈少仙一身正气,陈某自愧不如。”陈怒空拱手向沈岁寒赔罪道,“是我欠考虑了,还望少仙见谅。” 沈岁寒再次用余光扫了眼阮心秋,见她无动于衷,微微叹口气,继续对陈怒空说道:“不过陈先生,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你放心,若是杨云锋真的祸害天下,我沈岁寒第一个站出来诛杀他!” 阮心秋面色微微一变。 “沈少仙言重了,言重了!”陈怒空连连说道,“杨云锋我会一直监视着,一有情况就向你汇报。对了,少仙你说天极宗可能对我们的大业不利,现在天极宗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北江湖,我们应当怎么办?贵派玄钦真人掌教可有指示?” 沈岁寒思索片刻,道:“师祖只有一个指示:现在还不是和天极宗撕破脸皮的时候,暂时不要和天极宗起冲突。至于其他的,陈先生江湖沉浮十多年,这方面的经验远远超过岁寒,所以一切由陈先生做主。”说罢从怀中小心取出一方金印,交给陈怒空,说道:“这金蟾印是我派为大业准备的信物,江湖行走的凌云派弟子,都须听令于持印之人。现在我奉师祖之命将其交给先生,希望先生不要辜负师祖的希望。” 将金蟾印握在手上,陈怒空心下窃喜,却不动声色将其收下,拱手道:“少仙放心,陈某定不辱使命!” “好。”沈岁寒点头,又看了眼阮心秋,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和师妹先行离去,先生稍后再走。一切都拜托先生了,保重。”说罢拱手施礼,然后牵住阮心秋的手,对她说道,“师妹,走了。” 阮心秋见自己被师兄厚实的手握住,面上微微一红,点头,然后起身,抽手向陈怒空轻轻一福,低声说道:“先生保重。” 于是师兄妹二人就这样离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陈怒空面色一寒,取出金蟾印,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 拢翠楼大堂,沈岁寒向掌柜结账后正要携阮心秋离去,突然察觉到一双直直注视自己的双目,心生警惕,悄悄向那方向看去,却见一个十四岁上下的少女正含笑看着自己,不由皱眉。“这位师妹,可是岳阳城的弟子?”他走过去,打量少女,问道。 少女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面上泛起红晕,低头道:“这位师兄……你这样看我,恐怕不好吧。” 沈岁寒眼中杀机转瞬即逝,冷哼一声,道:“这位师妹,好像是你先用这样的目光看我的吧!”说罢袖底卷起一道罡风,向少女试探地打去。 少女嘴角扬起一点狡黠的笑容,纤纤素手上忽地幻出一面铜镜,轻易地挡住对方的进攻。“这位师兄,你们今天在房里谈的我全部不知道,你不要这样嘛。”她巧笑道。 闻言沈岁寒心里震惊万分,下意识地大声呵斥道:“你到底是谁!” 大堂中的其他人纷纷将目光移到这里,看向沈岁寒。 “师兄,不要过于惹人注意了!”阮心秋急忙提醒沈岁寒,牵住他衣角,示意他赶快离去。 沈岁寒冷哼一声,握住阮心秋的手,踏步离开。 阮心秋回首看着少女的目光,心里却生出异样的感觉。 少女却甜甜一笑,低头继续饮茶。 章九十九:临安雨,初相遇 少女用完茶,叫上小二,点了数盘上好菜肴,大快朵颐。 这时陈怒空从包厢中走出,亦注意到这个少女,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住思索。少女见状向他投去友好的目光,露出甜甜的酒窝,别样美丽。 陈怒空便走过去,问道:“这位姑娘,在下可否知道你的芳名?” 面对大自己近二十岁的陈怒空,少女显然没有方才的羞赧,一边进食一边用银铃般的声音回答道:“大叔,你问我名字干什么,莫非是喜欢上我了?可是你太老了,还丑了点,我看不上。”说罢不住摇头。 她的话在堂内回荡,周围的人闻言纷纷向陈怒空投来鄙夷的目光,不少人暗暗骂道:“老色鬼!” 陈怒空闻言尴尬至极,立即赔礼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少女却狡黠一笑,道:“随口问问?怎么不问其他人?哈哈,我说了,别打我的注意,我看不上你。” 陈怒空再度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杀人般的目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长长叹口气,摇头道:“我陈怒空自认聪明一世,竟然被你这样的小姑娘挤兑得百口莫辩……也罢,姑娘若不欲回答,我就不追问了,告辞。”说罢径直向楼外走去。 却听少女嬉笑的声音传来:“喂,我叫聆玥,你称我为玥儿即可。” “聆玥……玥儿……好名字。”陈怒空顿足,微微一笑,身形飘然若仙,转眼间就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玥儿含笑用膳,低声道:“一表人才啊,多喜欢的……可惜好像和我注定要成为敌人……”说罢放下竹筷,结账走人。 玥儿得岳阳城城主欧阳靖寒许可沿江而下,期间游山玩水,好不快活。这日她到达镇江,在拢翠楼偶遇了沈岁寒师兄妹,之后又再度出行,一路跋山涉水,大约用了七八天时间就到达了临安,南北大会的举办地。 三日后,南北大会将在城内举行。 暮春将去,夏日到来,临安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玥儿撑一柄墨色油纸伞,缓步行走在西湖翠柳下,看烟雾笼罩下隽永的西湖和西湖中那美到极致的断桥,想起许仙与白蛇之间凄婉缠绵的故事,不由微微叹气。“何时,我也能遇上自己命中的郎君?”她脑海中渐渐浮现杨云锋的面容,心里一暖,又自言自语道,“这个人一定要和张家哥哥一样玉树临风,风……啊,风流潇洒就算了……咦,不知道张家哥哥现在怎样了,有没有遇上自己的意中人?呵呵,没遇上也不要紧,大不了我委屈一下做他的意中人……”傻丫头一脸陶醉,又做白日梦了。 她不知道,此时杨云锋恰好也在临安城中。 临安初雨,拨动心弦。杨云锋缓缓在江南小巷中行走,悠长悠长的小巷仿佛没有尽头。他未撑伞,雨丝打落在身上,看上去竟有些凄迷萧索。只见他仰头,轻轻叹口气,沉吟道:“临安雨,江南雨,天下雨,观遍九天三界仙尘雨,看尽春夏秋冬四季雨,望断天涯海角痴心雨,何时能,与卿遇!” “临安语,江南语,天下语,聆遍九幽六道神凡语,闻尽生老病死人生语,听断山盟海誓缠绵语,几时能,将心许!”清幽的声音,缓缓从小巷飘入杨云锋耳中。刹那间青年似乎有悸动的感觉,冥冥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从他心底泛起,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眨眼间已经停在一扇古朴的门外。 “进来吧,门未锁。”柔美到极致的声音,从门那头传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踌躇,犹豫片刻,方问道:“姑娘……冒昧地问一句,我们以前可曾认识?” “无所谓认识,无所谓不认识。你的吟诵触动了我的心,所以我附和一首……能在今日相遇,便是你我的缘分,若你也觉得我们有缘,便进来吧。”声音细腻,宛然若水。 “冒昧打扰了。”杨云锋拱手一礼,随即推门而入。 一个美到极点的女子透过雨丝,映入他眼帘。 这一刹那,杨云锋几乎窒息,他痴痴看着女子,竟说不出话来。 仿佛时间已经在这一刻停滞。 女子青丝如瀑,倾泻在双肩上。她缓缓抚琴,纤指在琴弦上化成风,轻轻飘动,悦耳的曲调便从她那如玉的葱指上飘出,回荡在院内,恍若高山流水,千古回响。 她沉浸在乐章中,嘴角微微上扬,面上浮现一点点的红晕,眼中完全是一泓澄澈的清水。她的容颜是精致到极致的美,不管是看多少眼,都不会觉得疲倦;而这美丽,竟浑然天成,不施粉黛,亦看不到任何俗世的雕琢。 闭月羞花?不,月是为她而圆,花是为她而开。沉鱼落雁?不,鱼是为她而游,雁是为她而飞。九天的仙女,在她面前,亦要献上赞美的颂词;人间的君子,在她面前,只能倾倒! 天地之下,唯有这样的女子,能让杨云锋移不开眼,亦只有这样的女子,能让杨云锋为之沉沦。 她没有使用幻术,可是只看她一眼,杨云锋就彻底不能自拔。 冰肌玉骨,国色天香! 恍如白驹过隙,仙乐仙曲戛然而止。女子抬首,双眸中出现淡淡的哀愁,嘴角却温柔一笑。 这一笑,天塌地陷;这一笑,鬼哭神嚎;这一笑,杨云锋彻底醉了。 “公子,婉漪这厢有礼了。”盈盈一福,刹那间如海棠花绚烂绽放。 杨云锋深深吸一口气,强运天狐噬心诀稳定道心,才将自己从沉醉中拔出来。“在下……张云霄,见过姑娘。”他拱手说道,面上已经恢复平静,只是看着这名叫婉漪的女子,心神难以镇定,“姑娘……在下……刚才不能自制……有些唐突,还望见谅……还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诉在下?” 兴许是类似的场面看多了,婉漪掩嘴轻笑,却并不在意,只道:“无妨。”话语中诉不尽的温柔,“小女子姓李,闺名婉漪。公子不必以‘姑娘’称呼我,叫我‘婉漪’即可。” 杨云锋点头,道:“原来是李小姐……李小姐叫我……”想说“云霄”却又难以出口。 怎么能要求别人妙龄女子这样称呼自己? 见状李婉漪“噗”的一笑,无边风情脉脉而生:“公子真有趣……今后婉漪还是以‘张公子’称呼公子吧。公子称我‘李小姐’,倒也无不可……”说着微微抿嘴,笑道,“其实姓名不过是个称号,不必太过在意。你我既相遇于此,便是缘分,今后或许还要改称呼呢,呵呵。”说话时彬彬有礼,当真是大家闺秀。 杨云锋与她谈吐,只觉如沐春风,说不出的舒坦,渐渐不再拘束,拱手道:“虽说有缘,却终究是打扰李小姐了,实在冒昧。” 李婉漪却笑道:“无妨。这间老宅里除了几个老仆外别无他人,颇为冷清,婉漪居住在其中,无人可说话,更是孤独。如今有知己在此相遇,婉漪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觉是打扰呢?倒不知公子是否要远行,能否在此处住下,与婉漪吟诗作对,共谱高山流水?” “乐意至极。”杨云锋点头,如此说道。 章一百:共赏星光 夜幕,笼罩人间。 杨云锋在李婉漪的安排下住进古宅。此时夜幕降临,雨声渐歇,屋内一片宁静,他便取出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的第三部《大道通途》,认真翻阅,并默记其中古奥晦涩的文字。 《大道通途》是天极宗黄圣第八重至玄真第五重境界修士的基础修炼心诀,通篇讲述凝聚真元,改造经脉,铸鼎生炉的方法,一旦修炼有成,即可以整个身体为熔炉,真元为丹料,凝聚金丹,进入玄真第六重境界,也就是修道界常说的起鼎结丹境界。 不过在起鼎结丹之前,即天极宗修士突入玄真第六重境界的那段时间,修士们往往会经历一次小的劫数,天下走金丹大道的修士往往会因这次劫数而走上不同的修炼道路,因此天极宗的修士在进入玄真第六重境界之后就再无类似于《大道通途》的基础心诀用于修炼了,很大程度上要靠自己的摸索,此为后话,暂时不提。 一般而言,修炼的过程往往先易后难,越往后越难以修炼,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也不例外,而杨云锋此时就非常直观地感受到这一点。 《大道通途》全文竟有三万个字,其中杨云锋不认识的字超过千个,不理解的词更数不胜数,很多时候一段文字读过去,连最基本的断句都没办不到,更不说理解其中的意思。 所以杨云锋虽然进入黄圣第八重境界已经有些时日了,却还未摸索到一点修炼的门道。 相比之下,《窥径入微》《筑基明性》心诀实在太通俗易懂了。 不过反复阅读《大道通途》数天后杨云锋总算找到了思路,也勉强明白了心诀的大意,唯一令他头疼的还是那些完全认不得的字,因为这些字的存在,即便连猜带蒙,他也很难弄明白这一段那一段的具体意思。 如此,根本无法修炼。 冥冥中,他忽然明白当年祖师写下这《大道通途》心诀时故意使用生僻字的缘故。 祖师就是要他们这些弟子只明白《大道通途》的大意,而得不到具体的修炼方法,不得不放下心诀,硬着头皮去摸索,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这也是为今后的探索做准备。 “祖师就是祖师,阴险狡诈起来都有股祖师范儿!”杨云锋暗暗想道,嘴角露出一点阴险的笑容,下一刻手上就出现一本厚达一尺的黑皮书,竟是《圣哉我威武不凡寰宇清静盛世一统大华朝字词搜罗大全宝典》,“嘿嘿,有这东西在,任你再生僻的字和词,也休想困住我!”杨云锋对照着《大道通途》翻阅这部今早在临安古玩店里找到的宝典,大约一炷香时间后便将《大道通途》第一段数百字的内容全部弄明白了。 “哈哈哈哈,这下就轻松多了。”杨云锋笑道,立即投入背诵的过程中,一个时辰过去,便将这段生僻的文字背下了。 照他现在的速度,大约只需一个月,便能将整部《大道通途》理解和背下,开始正式的修炼。 就在此刻,忽闻一阵叩门声,杨云锋立即将《大道通途》幻入虚空中,然后恢复平静,淡淡问道:“谁?有何事?” 便闻一苍老的声音:“张公子,小姐有请。” “这么晚了,李小姐会有什么事?”杨云锋暗中想着,点头答道,“知道了,我马上去。”说罢整理衣衫,重新变得风度翩翩,推门而出,看着眼前的老伯,温和一笑,道:“还请王伯带路。” 这王伯是老宅的管家,之前杨云锋曾旁敲侧隐问过他的来历,得知他曾是铁血谷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得罪了一个堂主,于是被安排到此地负责李婉漪的起居。 “这么说李小姐和铁血谷有很大的关系。”杨云锋暗自揣测,又想道,“王伯并不向我隐瞒他的身份,说不定李小姐也不会隐瞒,我自己去问便可。”想到此,他脚步加快。 他还不知道铁血谷的具体位置,正为如何将金色令牌及时交给铁血谷的四谷主而发愁,如果李婉漪是铁血谷的人或者和铁血谷关系密切的话,可以通过她的引荐去面见四谷主。 至于那秋鸣风,既然已经知道他是痴心门的人,杨云锋可不敢和他有过多的交往,更不说借助他的力量了。 “公子,到了。”王伯苍老的面容上出现一丝笑容,对杨云锋低声说道。 杨云锋抬眼看去,只见天井边回廊中端坐着一位橙衣少女,约有十七岁,正缓缓抚琴。 少女恍若与天地融为一体,沉醉在琴曲中,嘴角微扬,一脸陶醉。微风轻轻拂来,扬起她耳角青丝,露出那柔和的侧面,更是一种动人的美丽。 廊檐上积攒的雨水时不时滴落,伴着琴曲缓缓舞动,刹那间打在天井中,绽起层层涟漪与水珠。 而少女,就婉如涟漪与水珠,洁净、美丽,纤尘不染。 杨云锋伫立在廊下,远远望着少女,竟痴了。 以往遇见的少女,不管是张云霜,还是阮心秋,抑或是玥儿、夭夭,都何及这少女的一分一毫? 这一日竟恍然如梦。 杨云锋不是滥情之人,可不知为何,心中对这萍水相逢的少女,竟隐隐有了点……共鸣。 或许前世有缘,才在今生为之心动;或者是为对方那出尘的美丽而倾倒乃至倾心;再或者,仅仅是被对方的歌声打动。 然而不管如何,杨云锋心中对少女的好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愿意将对方当作知己,愿意这么听她抚琴,续一段伯牙子期的佳话。 琴声渐弱,李婉漪莞尔一笑,侧首望向杨云锋,轻柔地说道:“张公子,你来了。”声音如雾如烟,恍若梦幻。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平静一颗几乎失控的心,点头,缓缓向李婉漪走去,说道:“不知小姐叫我有何事?” 李婉漪抬头望向漆黑的苍穹和苍穹中点点的疏星,轻轻叹口气,道:“如此良辰美景,愿与公子一同听风看星,或者奏曲歌舞。就不知道公子是否有这雅兴?” 杨云锋亦将目光落在天空中疏星上,道:“既是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畔,兴致正浓,当然愿意和小姐共赏星光……” 李婉漪便洒然一笑,道:“好。” 章一百零一:舞翩跹 星辉落下,李婉漪轻轻奏曲,同时笑问道:“公子应当也是修道之人,不知来自何门何派?此行前来临安,可是为了那南北大会?” 杨云锋听着佳人轻柔的声音,心里舒服至极,他嘴角扬起笑容,说道:“不瞒小姐,在下正是为南北大会而来。至于出身的门派,实在过于无名,只怕说出来小姐也不知道。” “公子既不愿告诉婉漪,婉漪便不多问。”李婉漪轻轻叹口气,面上出现淡淡的惆怅,手上琴曲渐渐加快,又幽幽说道:“你果然是……”话语戛然而止,又幽幽一叹,说不尽的哀怨。 杨云锋微微皱眉,道:“李小姐有心事?” 李婉漪并不避讳,淡淡说道:“我这些天里见过的人,全部和南北大会有关……原以为公子会是例外,却猜错了,所以有些感伤。” “听说……你们女子不大喜欢尘世间的争端……”闻言杨云锋微微叹口气,道,“小姐会这么想,也不奇怪。但我此行非是为了争夺什么名声,只是受人之托,欲借南北大会之机拜见铁血谷四堂主而已。” 听见“四堂主”三个字,李婉漪不禁动容,问道:“不知公子欲见四堂主,所为何事?” 杨云锋想起尺痕弦,心中多少添了分愁绪,道:“受人之托,恕,不能相告。” “那可真遗憾啊!”闻言李婉漪目光低垂,琴曲再度变调,默不作声。 杨云锋想起什么,便向这美丽的女子问道:“恕云霄冒昧,敢问李小姐是否与铁血谷有关系?” 李婉漪眼中光芒忽变,微微凝眉,道:“公子可是希望婉漪将你引荐给四堂主?” 此时此刻,一曲终了,她柔和的双眸缓缓移到杨云锋脸上,露出平静的目光,如水般温柔,却似乎在拷问杨云锋。 杨云锋竟有些不敢直视她,他轻轻吸口气,面露愧色,道:“不瞒小姐,之前确实有此打算,冒昧之处,还望见谅……不过小姐似乎不愿插手凡尘俗务,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敢麻烦小姐了。” 李婉漪却莞尔一笑,缓缓起身,衣裙拂过小凳,在微风中轻轻飘舞,衬托出她高贵的体态和婀娜的身姿。 杨云锋这才注意到李婉漪的身材竟是如此完美,添一分则过丰,少一分则过轻,不多不少,均匀恰当,宛如出水芙蓉,动人心魄。 杨云锋发现自己竟有些不能自持,轻轻吸口气,道:“小姐……”还未说出接下来的话却见李婉漪已经靠着廊柱,仰视疏星,略显惆怅说道:“我不愿插手凡尘俗务,然而世道如此,我又如何独善其身,还是得陷入江湖的沉浮中,脱不了身……公子,我既将你当知己,若你有难处,只管向我开口,若能帮得上,我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闻言杨云锋心声感激,立即拱手道:“多谢小姐。” 却见李婉漪淡淡一笑,道:“知己之间,不必言谢……倒不知公子是否将婉漪当作知己?” 怎么不肯?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小姐乃神仙中人,能见一面便是我的福气,能入小姐之眼,更是三生之幸,能被小姐当作知己,乃是百世尘缘的造化。如此,我又怎敢不以小姐为知己?”说得温文尔雅,生怕玷污了高贵的女子。 李婉漪不禁掩嘴轻笑,道:“公子笑话了……不知公子可会奏琴?” 杨云锋耳中传来明汐曾经的话语:“修炼之本,在于领悟大道;大道之途,非只打坐修炼。如琴棋书画,皆能陶冶情操,稳固道心。所以你在闲暇之时须多弹琴对弈,这样对你的修炼有莫大的好处……今日我就教你古琴,认真学……”他轻轻叹口气,道:“略懂,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李婉漪笑道:“既是知己,何来‘吩咐’的说法?我只是起了兴致,欲在星光下而舞,想请你为我奏上一曲。不知你可否答应?” 杨云锋闻言轻轻吸口气,笑道:“乐意至极。”随即坐下,双手放在弦上,回忆自己所会的琴谱,一曲《广陵散》浑然天成。 李婉漪闻声嘴角出现淡淡的笑意,黑夜中缓缓而舞,衣袂飘飘,莲步翩跹,渐渐成一朵盛开的芙蓉,美丽、温柔、纯洁而又高傲。 星辉洒下,少女比瓷还要精致的面庞上缓缓染上一层光芒,整个人既哀怨,又欣喜,仿佛世间所有的悲欢喜乐,都这一刻汇聚在她身上。 恍然若仙。 杨云锋遥望李婉漪,心声感触,手下乐曲越来越舒畅,心,亦为之悸动。 他不知道,多少年后的某一天,这一夜的画面会再度浮现在脑海中;他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后的梦中,会浮现伊人的面庞。 他渐渐沉醉,只愿这一刻,是永恒。 一曲终了,无声叹息。 望着星辉,杨云锋心里百般感触,一时说不出一个字。 李婉漪却缓步走到他身边,凝视他,温婉地笑道:“公子……” 杨云锋亦回首与她四目相对。 一时间脉脉含情。 “何事?”杨云锋问道。 李婉漪伸出如冰似玉的纤手,接过从廊檐上缓缓滴落的水珠,面上生出一点恍惚,轻声道:“今夜……真高兴……婉漪希望日后每一天都能和公子你一起弹琴跳舞,不知你……是否愿意?” 杨云锋本来打算这几日过去后就回九峰山,可看着李婉漪那双如水眼眸,一颗心,竟化了。 “好。”他点头,答应道。 就在这时,他突然心生警觉,不由凝眉。“有人来了!”他低声说道,“小心!” 李婉漪美丽的面庞上亦出现分担忧,点头道:“不知是何人,恐怕没有善意,公子小心。” 杨云锋点头,突然运使真元向外吼道:“到底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他话刚落,忽闻一阵笑声,院门竟自动打开,一个俊美男子,施施然从屋外走出,白衣飘飘,片尘不染。“我从正门走入,哪算鬼鬼祟祟!”他妖孽一笑,淡淡说道,一股气势却爆发而出,令人心神不宁。 “你是何人?”杨云锋警惕问道。 却见男子向李婉漪轻轻一礼,笑道:“在下庞元,见过李小姐。” 章一百零二:还望赏脸 “庞元?”李婉漪面色恢复平静,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可是北江湖派来参与南北大会的那个庞元庞公子?不知这么晚了来我这古宅作何?” 庞元衣袂飘飘,风度竟在杨云锋之上,他笑道:“无他,不过请小姐同我去义杰山庄走一趟――在下仰慕小姐大名已经很久了,还望小姐赏脸。”说罢别有深意地看向李婉漪,嘴角露出邪异的笑容,然而眼中却一片清明,竟未因李婉漪那绝世的美貌而神魂失守。 “‘走一趟’,是不是等到南北大会结束后才能回来?”李婉漪含笑问道,依然温柔到极致,“到时候我无法代表南江湖参加南北大会,北江湖这一场就不战而胜……庞公子此计实在高明!” 闻言杨云锋算是明白了,庞元是想劫持李婉漪,让她无法参加南北大会,以此胜得原应由李婉漪参加的那场比试。 庞元淡淡笑道:“不知李小姐是否赏脸与在下走一遭?” 李婉漪温和一笑,挽起耳角青丝,道:“只怕凭庞公子的道行,还不足以带走婉漪。” 庞元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手上忽然挥出一道黑气,向李婉漪袭去。 杨云锋早就将他锁定住,一见他有异动立即运使天狐神行诀挡在他与李婉漪之间。 “铿!”破云剑横在杨云锋身前,挡住那蓬黑气。杨云锋低头向黑气看去,微微皱眉,道:“阴磷砂?”立即打出道火行仙术,将黑气焚尽。 阴磷砂专门腐蚀法器,若不尽早出去,破云剑必受其损害。 看着杨云锋,庞元微微皱眉,道:“你是谁?” 杨云锋冷冷瞧着他,淡淡道:“我的名字,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话落破云剑卷起一阵罡风,下一刻一道青色剑光从剑身上打出,向庞元袭去。 “会心剑法?”庞元微微皱眉,幻出仙剑,向剑光挡去。 杨云锋借机欺身上前,眨眼间已与对方相隔不足一丈。 一时间,无数剑势将庞元罩住,从四面八方向他袭去。 剑华舞天! 庞元衣袂收卷,眉间露出丝凝重。他看出杨云锋道行在自己之下,不敢大意,急忙幻出一个碧色玉环,散出道碧光,将自己保护起来。 又是一件防身法器。 杨云锋冷冷一笑,再度加速,剑华如风,刹那间打在玉环上,绽出无数火光。 庞元也不愿一直防守然后被杨云锋攻破束手就擒,他手上仙剑划过一道青光,刹那间数只青雀飞舞而出,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毫不退避,脚上加力,向前猛地一冲,竟迎着青雀将庞元向后推出数尺。 “铿!”青雀打在杨云锋身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撕破了衣衫,却无法在杨云锋身上留下一点伤痕。 这一刻,庞元愣住了。 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手上一柄山河扇散发出淡淡光芒,下一刻一座万斤重的大山罩在庞元头顶,眼看就要打下。 “啊!”庞元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大山缓慢地落下,竟毫无对策。 他不能退,一退就会让杨云锋抓住机会破掉防御法器。 可他也完全无法承受大山的一击! “这个人,难道要和我同归于尽?”看着面色淡然的杨云锋,他惊恐地想道,不知不觉中在心境上已经落了下风。 他不知道,杨云锋身上的防身法器远远强于他,自己肉身又因为天狐琉璃诀的淬炼强韧无比,即便被大山打中,受的也只是轻伤。 可对方一旦被打中,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这下,庞元的道心差点碎了。 “轰!”只闻一声巨响,当头落下的大山轰然而碎,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一个苍老的人出现在杨云锋面前,只见他手上打出一道青光,碰在破云剑上,一阵光芒在剑上猛然爆发,杨云锋只觉破云剑剑身剧烈颤抖,一个不慎便让仙剑脱手而出。 下一刻,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只觉周围风声阵阵,背部受到猛烈撞击,竟然将回廊立柱打断,径直撞在墙壁上,廊顶的砖瓦失去支撑,纷纷落下,打在他身上,更加重伤势。 “张公子!”李婉漪惊呼一声,手上幻出面巴掌大小的圆扇,荡起微风,强行将杨云锋身上的砖瓦卷走,然后顾不到其他跑到杨云锋身旁,将他扶起,焦急地看着他,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吧。” “哇!”杨云锋大吐口鲜血,身体不住颤抖。他深吸口气,抬头看去,目光落在庞元旁边的老人身上,嘶哑地问道:“你是谁?” 那个老人替庞元治疗后同样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冷哼一声,道:“朔风堂,昊明。” “你就是昊明!”李婉漪娇躯微震,回头看着昊明,轻轻说道,“在北江湖能排进前十的昊明!”眼中满是忧虑。 昊明挥袖,道:“不错。” “你也是来‘请’我去北江湖的吗?”李婉漪迟疑片刻,面色恢复镇定,凝视昊明,问道。 昊明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道:“老夫本来确实是来请你去北江湖的。不过不想你竟然长得如此祸国殃民,将来定成祸害,所以我改主意了,要取你性命!” “师伯……她这么漂亮……杀了是不是可惜?”庞元紧紧盯着李婉漪,道心失守下他定力大不如以前,一下被李婉漪的美貌迷倒了。 却闻昊明冷哼一声,拂袖道:“正因为如此,才要杀她!”说罢手上已经幻出一柄一丈长一尺宽的阔剑,凝视李婉漪,说道,“李侄女,不要怪老夫狠心,受死吧!”说罢举起阔剑,正要向李婉漪挥去。 他已经接近凝丹窥天的境界,根本不把李婉漪放在眼中,自信这一剑落下,就能取绝美女子的性命! “呼!”罡风阵阵,摄人心魂,只见阔剑上光芒大盛,已经当头落下了。 “铿!”只闻一声尖锐的铿鸣,一柄短小的青玉尺隔在阔剑与美丽女子之间。 昊明用尽全身力道,竟无法前进一厘。 下一刻青玉尺光芒大盛,竟将他连人带剑打飞! 章一百零三:射杀 “是你,王尺痕!”凝视前方手持青玉尺的老人,昊明惊呼一声。 “王伯!”杨云锋和李婉漪亦轻呼出声。 这个老人正是老宅的管家王伯,此时他手拿青玉尺,直挺挺立在昊明面前,精神矍铄,完全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与之前的王伯竟似是两个人。 王伯盯着昊明,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四十年了,昊明,你我四十年后竟然在此地相见。” 昊明双目中放出精光,冷哼一声,道:“也算你有记性。没错,刚好四十年。四十年前南北大会我败在你手上,但今日,我决不会再输给你!”说罢阔剑在身前旋转一周,突然发力,向王伯攻去。 王伯亦挥动青玉尺,向昊明攻去。 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就这样战成一团。二人道行相近,又曾多次交手,虽四十年不见仍知己知彼,一时竟打成平手,谁也不占上风。 起鼎结丹大成的两个修士之间的对决实在可以用毁天灭地来形容。虽然他们极力避免使用威力过强的法术引起附近修士的注意,然而法术荡起的罡风和爆发出的阵阵光华依然令人大开眼界。 杨云锋曾经和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比拼过,然而那周正行与这两个修士比起来只能用“弱”来形容。周正行对上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个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杨云锋凝视二人的打斗,见他们身形如风,具体的招数完全看不清,只能隐隐从法术光芒中推测他们使用的是什么仙法。 “这是……玄光万道……竟然还能这样用!”杨云锋心底想着,暗暗吃惊,“什么,小业炎还能这样用……天诛剑法怎么成这样了……”这场战斗给杨云锋的震撼实在太大了,许多平凡的法术在两个修士手中竟变得强横无比,甚至毁天灭地。 这就是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强大之处! 杨云锋内心里隐隐出现一个声音,他仿佛抓住了什么,突然彻悟。“其实,很多法术比它看上去要强大很多,只是如我这样的修士修为太低,完全无法发挥它们的威力。起鼎结丹的修士修为、眼界远超我,所以才能发挥这些法术的真正威力。”他暗暗想道,“不过如果我也能将这些法术的真正威力发挥出来的话,实力定能大增!” 就在这时,耳侧突然传来李婉漪的惊呼声。他抬眼望去,只见昊明的阔剑打在王伯的肩上,王伯因此身形微滞,下一刻无数强悍的法术罩了过来,王伯防不胜防,渐渐落于下风。 这个境界的修士之间的对决,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决定。 “不好!”杨云锋惊呼一声,顾不到身上的伤,咬牙站起,头脑中立即传来一阵眩晕,差点没让他跌倒。 “张公子!”李婉漪急忙扶起杨云锋,美目中透出关切的神光。 杨云锋手臂隔着轻纱与李婉漪玉臂接触,只觉一片温柔贴着手臂,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 “我没事。”他轻轻吸口气,扫除杂念,说道,“我们必须得有些动作才行!”他疾速思索着,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取出欧阳靖寒赠给他的床弩和数支仙剑剑胎,将剑胎放在弩弦上,嘴角出现分狠意,双脚踏在弩机上,缓缓移动床弩。 “公子你是要用这弩去射杀昊明?”李婉漪轻轻问道。 杨云锋摇头,道:“昊明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速度奇快,我这弩根本射不中他。”说罢眼中出现分森森的阴气,望向远处的庞元,见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不由轻蔑一笑,道:“我要射庞元!” 战斗中的昊明听见他的话,目光向床弩一扫,微微皱眉,身形随之变缓。 这一瞬间王伯抓住机会,手上紫光大盛,一下打中昊明,借着连连发招,袭向昊明。 昊明反应奇快,手上阔剑猛然发出道剑光,拦住王伯的攻击,但之前的优势却随着他刚才的迟疑而荡然无存。 他不得不专心与王伯对决,顾不了杨云锋和李婉漪。 杨云锋轻轻一笑,真元灌注于腿间,床弩上光芒一闪,于是虚空中多了道青芒,笔直向庞元眉间射去! 昊明双目大如斗,撕心裂肺吼道:“元儿!”但见天空中忽然多了无数他的身影,向剑胎轨迹拦去。 青芒骤停,昊明那柄阔剑拦腰打断,他双手护胸,手中握着剑胎根部,鲜血直流,剑胎前端插入腹中,一道淡淡蓝光环绕剑身流转,下一刻烟消云散,显然这防身的法器已经被剑胎打碎。 面无血色,昊明重伤! 九朵青莲结成阵势,向他罩去,赫然是王伯攻来的招式。 “啊!”昊明怒喝一声,衣衫无风自鼓,刹那间巨大的威势爆发出去,与九朵青莲猛烈相击。随着一连串“啪啪啪”的声音,青莲纷纷碎裂,王伯只觉一股大力打中胸口,道心不稳,径直从天空落下。 “王伯!” 杨云锋看向昊明,身体震了下,喉中缓缓挤出一个词:“疯了!” 只见那昊明右手指天,一道淡淡的紫焰平静地燃烧,却传来一股又一股强大的气息。 一时电闪雷鸣,飞沙走石! “真元怒火!”李婉漪掩嘴惊呼道,美目中透出种不可思议的神光。 真元怒火,燃烧自我真元,引动天地之位,诛天灭地! 这一招霸道无匹,却是以牺牲寿元和修为的巨大代价来换取恐怖的威力,一旦发动,对修士的损伤难以估计。 昊明正是要拼着道行大降,将李婉漪击杀于此地! 李婉漪王伯齐齐变色。 然而杨云锋却并不觉害怕,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心,真元凝聚于双腿,轻喝一声,下一刻,又是一道青光向昊明击去。 “嘭!”看着胸口的巨大伤口,昊明瞳孔放大,直勾勾盯着杨云锋,痛苦地说道:“你――”他渐渐感到真元不继,身体不住颤抖,终于大吐口鲜血,无力地垂下右手,扑倒在地上,眼看是没气了。 “师伯!”昊明的死给庞元的内心带来巨大的震撼,他连滚带爬到庞元尸身旁,不住摇动昊明,不相信自己敬重的师伯已经死了。 “不!”放声嘶吼,泪自流。 他没注意,一点红芒已经向他袭来。 章一百零四:夭桃仙子 脑中一片眩晕,杨云锋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 “张公子!”李婉漪美目中透出分深深的担忧,玉臂轻轻将杨云锋扶住,虽未问他是否可好,但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杨云锋收起灭心剑,不去管已经被自己放倒的庞元,转而向王伯看去,轻声问道:“王伯,你没事吧?” 王伯一脸苍老,大口喘气,面色渐渐变青,吃力地说道:“老夫十年前曾中唐门剧毒,这些年运功强行压住毒性,不料今日大战一场,毒性复发,恐怕命不久矣。” “王伯……”李婉漪这几年都是由王伯照顾起居,与他的感情极为深厚,闻言目露伤感,秀美颦蹙,说不尽的哀婉。她垂首,嘴角不住抽搐,似有千般话语欲诉却说不出。 “诶!”王伯长长叹口气,面色一狠,道,“小姐,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多的人追来,你先和张公子去铁血谷,我拦在那些人!” “不!”李婉漪轻呼一声,不答应。 “谁也别想走!”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女子娇媚却又震撼心心神的话语,杨云锋李婉漪齐齐向前看去,只见院门“嘭”的声化成飞灰,一连十数个黑衣人鱼贯而入,施施然竟还颇为有礼。片刻后,一个艳妆女子手提一盏宫灯,脚踏莲步缓缓而来。 她的美艳自然远远不及李婉漪,但柳眉杏目,樱唇贝齿,长得精致玲珑,也是美人一个。 她缓缓行来,刹那间竟有万瓣桃花在她身周飞舞,一时间整个庭院恍如桃源仙境。 “幻术!”杨云锋发现自己目光不知怎的全部被女子吸引去,完全移不开,立生警觉,运使天狐噬心诀稳定心神,破开对方的幻术。 “咦?”女子轻呼一声,显然已经发现杨云锋没有被自己幻术迷惑,俏眉微扬,略显惊讶,凝视杨云锋,突然别有深意地妖媚一笑。 这一刻桃花盛开。 身为女儿身的李婉漪反而陷入幻术中,她紧紧看着女子,双目中渐渐失去神光,竟是被对方迷住了。“小姐!”这时候耳侧传来一声蕴含真元的狮吼,让李婉漪的心神狠狠一震,她才从幻术中挣脱,凝视女子,深吸口气,面色苍白,香汗淋漓。“多谢王伯。”她轻轻向用狮吼震醒自己的王伯道谢,然后转而看向女子,问道,“你是妙乡阁的人?” 桃花飞舞,女子莞尔一笑,道:“你这小妹妹当真奇怪,竟然连上届南北大会击溃你们‘英雄郎君’青竺斯的‘夭桃仙子’颜君倪都不认识……难道姐姐我真的老了?”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婉漪,上下打探她,嘴中发出“啧啧”的声音,又道,“看你这模样,竟然比姐姐我还标致,真是难得啊,不如就此与我结成姐妹,然后随我到那夭桃仙居中,从此逍遥一世,你看如何?”说完掩嘴,“咯咯”笑个不停。 “李小姐,这个‘夭桃仙子’到底什么来历?”凝视颜君倪,杨云锋用传音入密暗中向李婉漪询问道。 李婉漪深吸一口气,目中透出分凝重,传音入密回答道:“她是妙音阁妙音霓裳的弟子……据说她看不上世上任何男子,只愿和妙龄女儿共度韶华……专好四处勾引中意的女孩……竟和登徒浪子无异。”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媚,然而话语中却透出深深的厌恶。 喜欢女人的女人?杨云锋立觉一阵恶心,想起刚才颜君倪说的话,暗中瞧了眼李婉漪,对这怪癖的女人更是不喜。 “呵呵,不知妹妹愿不愿给姐姐我一个面子?”颜君倪巧笑一声,再度向李婉漪问道。 “小姐快走!”却闻王伯一声怒喝,竟挥拳向颜君倪攻去。 颜君倪似乎早料到王伯会暴起进攻,面色一寒,身周花瓣迅速集结在一起,成一朵硕大的桃花,王伯一拳打来,击中桃花,便见桃花花瓣飞舞而出,纷纷化成虚影,烟消云散,然而王伯的袭击也就此制住。 “老色鬼,去死!”颜君倪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千瓣桃花刹那间化成粉光,暴烈地向王伯攻去。 王伯的道行远在颜君倪之上,本来胜算应是极大,然而此时他深受重伤,又中唐门之毒,已是强弩之末,哪经得住颜君倪如此强悍的一击?只见他倒飞而出,“嘭”的声撞在廊柱上,口吐鲜血,气若游丝,眼见是不活了。 “王伯!”李婉漪惊呼一声,眼里几乎要滴出泪来,急切地奔到王伯身边,伸手欲将他扶起。“小姐,不用。”王伯摇头,虚弱地说道,“能为你而死,死也值得了……只可惜有心杀敌,无力回天,恐怕小姐要……啊!”再度喷出口血来,鲜血将李婉漪衣衫染成狰狞的红色,格外刺眼,却衬得李婉漪更加美丽不凡。 下一刻,王伯缓缓闭上眼,终于去了。 “王伯!” 颜君倪眼睁睁看着王伯死去,嘴角微微扬起,得意至极。“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杀死一个接近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呵呵。”说罢突然出掌向李婉漪抓起,眼看是要将她抓走。 杨云锋死死盯着她,见状身形也动了。 “铿!”也不知颜君倪修炼的是什么心诀,葱指竟坚硬如铁,灭心剑与之相触,巨大的力道袭过去竟然没将她伤着。 “好剑!”颜君倪看了眼灭心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赞道,“我要了!”突然向剑身抓去。 杨云锋真元凝于剑上,一道血水便由剑身打出,击向颜君倪玉手。颜君倪丝毫不惧,竟穿过血水向灭心剑抓去。 然而她还是托大了,刚抓住灭心剑就觉手上一阵疼痛,令人作呕的血气也通过手部经脉袭上来,令她心神一阵不宁。 “不好!”意识到灭心剑的强大,颜君倪银牙暗咬,猛地抽手,然后见本来精致到极点的玉手竟然被血水侵蚀得面目全非,胸中勃然生出一道怒火,喝道:“去死!”忽见一朵硕大的桃花在她头顶凝成,当头向杨云锋打下。 章一百零五:形影互换 杨云锋运使天狐神行诀,疾速后退,然而那桃花似有灵性,一路向杨云锋追来。眼看就要被逼到墙壁无路可退,杨云锋冷静地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突然一股磅礴的气势从剑身倾泻而出,一时间飞沙走石,恍惚中他身周数丈内竟成了沙场。 剑指八荒! “嘭!”桃花应声而碎,杨云锋趁机令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月华,刹那间竟越过数十丈的距离再度出现在颜君倪面前,月轮碎裂,道道剑势向对手倾泻而下。 天地,因此一黯。 殇剑月华! 颜君倪手上宫灯光芒大盛,突然间幻出一面屏风,拦在杨云锋剑前。 殇剑月华何等威力,然而打在屏风上,竟然无法将之破掉。 不过仅仅一个照面,颜君倪就认识到以自己的实力,即便将杨云锋解决也会重伤。 何况她身后还有个李婉漪一直眼含淡淡的怒气注视着他们二人间的战斗,随时会出手进攻。 杨、李二人联手,仅仅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她是休想活着离开。 不过她可不是一个人前来的。“你们十六个,该上了吧!”她面色变得冰寒,向那十六个黑衣人命令道。 “是!”只见黑衣人纷纷化成黑影,下一刻竟出现在杨云锋身边,将他死死围住。 “形影互换?”李婉漪轻呼一声,担心地对杨云锋说道,“张公子小心,这些人会形影互换,莫要用仙剑硬拼。” 杨云锋环视四周的黑衣人,闻言微微点头。所谓“形影互换”,便是一道非常霸道的身法,令肉身与幻影相互交换,不断变幻自己所处的位置,与人对敌时往往令对手找不到目标,无法发出必须锁定目标的招式。 即便招式不需锁定目标,若范围太窄,遇上使用形影互换的修士,也往往会打空。 这身法,又是剑招的一大克星。 既然如此,杨云锋当然不会再使用剑招了,他目光不断随着十六个黑衣人身形的变换而移动,嘴角渐渐起了丝笑容。 形影互换,虽然看似无懈可击,但缺点太明显了。使用这身法的修士为了保持身形的敏捷灵活,不得不放弃进攻的威力! 很大程度上,形影互换是偏重于防守的。 “不善攻击……不善攻击……”杨云锋不断默念这个词,渐渐收回目光,不管那些黑衣人,转而凝视颜君倪。 颜君倪担心李婉漪会突然袭击,也不敢贸然出手。 “杀!”忽闻异口同声的呐喊,黑衣人终于发动进攻,只见他们相互配合,相互掩护,手上匕首光芒闪现,向杨云锋攻来。 他们自信能够一招制服杨云锋,因为之前的战斗中他们从未失手过,而且那些对手的道行比杨云锋还要高很多。 因为十六人的配合,天衣无缝;更因为,这世间没有几个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速度比他们还快――根本无法用身法逃过他们的袭击。 颜君倪让他们对付杨云锋这样刚刚养元入道的修士,简直是大材小用。 然而这刹那,他们突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以往的修士面对他们的杀招,往往试图逃脱,然而这个修士竟一点逃的意思也没有! 就在他们心生疑惑的这刻,一道巨大的青铜门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气势磅礴。 原来是有厉害的防身法器啊!黑衣人算是明白了杨云锋不畏惧的原因。 这道法器看上去竟比他们遇上过的任何一件防身法器都要强大,黑衣人心中同时生出一点担忧,怕自己孱弱的进攻无法破掉青铜门。但是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见状岂会被吓住?只见他们匕首上光芒大盛,连续不断向青铜门袭去。 一下,两下……十一下,十二下……十四下! 第十四个黑衣人的进攻终于将看似无懈可击的青铜门击碎。下一刻,第十五个、第十六个修士同时出手,匕首向杨云锋脖子斩去,欲一击将杨云锋脑袋削下! “张公子!”看着天上的情况,李婉漪惊呼一声,面色变得苍白,玉手不由自主将嘴掩住,双目几乎要凸出来,娇躯震颤不止。 她想飞过去替杨云锋挡住黑衣人的进攻,可她明白,以自己的速度,根本救不了杨云锋。 这一刻颜君倪眼中透出一分得色。 然而黑衣人的匕首斩在杨云锋脖子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铿鸣声,两把匕首无一例外都似打在精钢上,进不了一毫! 天狐琉璃诀淬炼之后的肉身,哪是他们那点有气无力的进攻能够伤得了的? 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灭心剑划过长空,便闻“啊”的一声,半空中的虚影被拦腰斩断,两个疾速撤退的人同时被他剑光击毙。 杨云锋竟然用剑招杀死使用形影互换之人! 包括颜君倪、李婉漪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裹挟漫天血海,向周围的黑衣人狂暴地打去。 “撤!”黑衣人纷纷使用形影互换术向四周退去。 杨云锋灭心剑再也没打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然而刚才出现的一幕给黑衣人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一时间他们中竟然没有一人再敢上前进攻杨云锋。 环视四周,杨云锋淡淡一笑,对黑衣人说道:“你们以为离我远点就能不死吗?” 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黑衣人同时愣住。 “不好!”还是颜君倪最先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臂,然后惊恐地看见一朵淡淡的芍药出现在臂上。 极淡,极淡,淡得几乎无法察觉,却格外刺眼。 她认得,这是唐门剧毒芍药月影! “什么时候下的!”她惊讶地看着杨云锋,质问道。 杨云锋懒得搭理她,扬起灭心剑飞速向她攻来。 颜君倪尚未毒发,然而心情完全无法平静,一下就被杨云锋压制住,只能堪堪防守。 只见杨云锋突然法力,身形如风,猛地撞在她身上,一股巨力从他肉身爆发出,竟将颜君倪撞出数丈远,打在房壁上,“轰”的声竟将坚固的墙壁打穿! 受此重创,颜君倪面上再无血色,她直勾勾看着杨云锋,实在想不出对方的肉身为何这么强悍,也想不出为何自己会败在他手上――而且没伤着杨云锋一分。 不过杨云锋虽然未被颜君倪伤着,却触发了旧伤,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 “张公子!”见状李婉漪惊呼出声,急忙将杨云锋挽住。 章一百零五:尘缘 “我没事!”杨云锋微微摇头,取出芍药月影的解药,交给李婉漪,道,“李小姐,快服下!” 李婉漪这才注意到手臂上的芍药印记,惊讶之余深吸一口气,暗运真元,这才发现经脉不畅,已经中毒,便点头服下解药。 星辉下,少女焦急的动作看上去也温柔至极。 这真是个温柔到骨子里去的美人!杨云锋凝视少女的面庞,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若说之前是萍水相逢,那现在,就该算同生共死了吧。 “张公子――”李婉漪见杨云锋直勾勾看着自己,面上不由一红,敛眉轻呼道。 “啊!”杨云锋又觉一阵疼痛袭上心头,实在忍不住痛呼出声,差点没跌倒。 李婉漪见状焦急万分,顾不得其他移动莲步,将杨云锋一把抱住。 杨云锋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一颗道心,竟隐隐有些不稳。 光影易逝,韶华转瞬,百年后,你是否还记得这一刻的温柔?你还是否会在同样的星辉下回忆这段尘缘! 只愿,此刻,永恒不变。 天明,临安城外,微风拂动娑娑绿叶。 青年少女一声浴血,相互搀扶着沿一条碧绿的小溪向上游缓缓前行。 北江湖为捉拿李婉漪,竟然不惜血本,派出三十余高手,布下数十道防线,可谓“煞费苦心”! 面对如此拦截,杨云锋和李婉漪就一路杀过去。凭借二人过人的道行和杨云锋手上各式各样奇形八怪的法器以及李婉漪缜密的心思,二人竟过五关斩六将,艰难出城。 此时天已大亮,不见拦截和追兵,二人终于松了口气。 “呼!”杨云锋走不动了,一把倒在河岸青草上,仰望初升旭日,长舒口气。 一夜未免,此时困意泛上来,他闭眼,沉沉睡去。 李婉漪跪坐在他身旁,凝视青年的眉目,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 此时她衣衫破碎,露出一段段吹弹可破的肌肤,更是美得动人心魄。“张公子,你睡吧。婉漪会在这里守护你的……”说罢想起昨日的点点滴滴,她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容,微风拂动她的青丝,映着波光,别是一番美丽。 就这样日上枝头。 杨云锋缓缓醒来,第一眼即看见少女美丽的容颜,刹那间竟有些失神。 不知为何,心竟为之沉醉,为之悸动! “张公子……”见杨云锋凝视自己,李婉漪面上微微一红,低声呼道。 杨云锋起身,整理衣衫,用神识查探全身,发现身上的伤势依然很重,轻轻吸口气,目光移到李婉漪身上,见她衣衫破碎,心生怜惜,于是幻出一套之前在集市中购买的布衣,拢上少女肩头,轻声说道:“小心,别着凉了。” 纤纤素手拂过这朴实的布衣,李婉漪脸上红晕更盛,日光下娇艳无比。 一点点情愫,在少女心中酝酿。 杨云锋却看向四周,道:“那些人竟然没有追来。” 李婉漪笑道:“婉漪在路上布了许多迷阵,想来是将他们困住了。” 杨云锋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放心地睡下,此时听她这么说,眼中出现分赞许,道:“小姐真是蕙质兰心,云霄自愧不如。” 李婉漪侧首,沉默不语。 杨云锋便看着小溪上游,笑道:“不知小姐有什么打算,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李婉漪眨了下双眼,看向远方的山峦,道:“我知顺这小溪而上可寻到一条小道,我们沿小道可以到达铁血谷。想来北江湖的人再嚣张,也不至于敢到铁血谷闹事……”说罢眼中隐隐出现分担忧,继续说道,“北江湖既然敢对我下手,自然也会对其他参加南北大会的人动手,我们得赶快赶回铁血谷,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铁血谷的谷主,让他派人保护即将参加南北大会的人。” 杨云锋肯定地点头,道:“嗯,是该快点去禀告……对了,小姐不愿意涉足江湖,怎么还会参加南北大会?”说着,眼中出现丝疑惑。 李婉漪抬头看着碧蓝的苍穹,面上出现深深的忧伤,道:“公子有所不知,婉漪的叔父,就是铁血谷的四堂主,虽然婉漪不想涉足江湖事,但身不由己。” 听出李婉漪话语中的哀怨,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垂首,道:“没想到是这样……四堂主是小姐的叔父,难怪王伯这样的人物会隐姓埋名照顾小姐……恰好我此行是为面见四堂主而来,希望小姐能为我引见一番。” 听见“王伯”两个字,李婉漪微微动容,想来是为王伯的死而伤心。“公子放心,婉漪会尽力而为。” “多谢。”杨云锋拱手谢道。 “你我既为知己,自不必言谢。”李婉漪平视杨云锋,轻轻说道,“只是婉漪想知道,公子为何要隐瞒自己天极宗弟子的身份?” 一路行来,杨云锋多次使用会心剑法,李婉漪学识渊博,自然轻易地认出这剑法,所以才会有如此一问。 杨云锋点头,道:“之前对小姐隐瞒自己天极宗的身份,多有不妥,还望小姐见谅。云霄这么做,实在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为之。何况天极宗是北江湖的支持者,若让南江湖的人知道了,定不会再信任我,我受人所托之事就无法办成。”又犹豫了下,终于没告诉李婉漪自己现在的名字也是化名。 “原来如此。”李婉漪莞尔一笑,眼中仍布满伤感,她道,“公子有难言之隐,婉漪便不追问。我看现在天色正好,我们赶紧启身,趁早到铁血谷吧。” 杨云锋点头,道:“好,快走吧。”便同李婉漪沿小溪而上,向铁血谷赶去。 然而他们还未走出多远,就不得不停步了。 只见前方出现数个粗豪大汉,拦住他们前行的道路,显然是来截杀的。 “你们也是北江湖的人?”杨云锋微微皱眉,问道。 大汉中领头之人闻言大笑一声,猛然挥动手上的狼牙棒,放声说道:“没错,爷就是来取你们性命的!” “你们是……北斗七狼!”看着数个大汉,李婉漪惊呼一声,面色大变。 章一百零六:北斗七狼 “小妞,算你有眼,爷就是北斗七狼的老大,‘北斗天枢狼’!”大汉大笑一声,面色狰狞,道,“你们死在我们手上,算造化,还不感谢爷?” 杨云锋没有和他言语纠缠,手上幻出灭心剑,做好打斗的准备。 “哈哈,好剑啊,爷今天是发了。兄弟们,上!”北斗天枢狼一声令下,其余六狼摩拳擦掌,眼中放出幽幽绿光,同时出手向杨云锋和李婉漪攻来。 “小心!”杨云锋李婉漪本来就受伤不轻,现在又真元不继,面对北斗七狼胜算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杨云锋不能束手就擒,他伸手握住李婉漪,眼中放出坚定的神光,猛然荡起一股血水向七人袭去,同时暗中释放芍药月影。 “他在下毒,退!”北斗天枢狼实在太过机警,见状低喝一声,北斗七狼齐齐后退,杨云锋芍药月影竟然没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可恶!”杨云锋暗骂一声,随即将芍药月影的解药给李婉漪服下。 李婉漪的手还被杨云锋握着,面上一红,无限娇羞,心里却对北斗七狼警惕万分。“公子,我们该怎么办?”李婉漪皱眉,向杨云锋问道。 “走一步是一步了!”杨云锋低声说道,幻出紫金神决符,刹那间一道高愈十丈的持戟符灵出现在他身边,一戟向北斗天枢狼打去。 “符灵?”北斗天枢狼狞笑一声,挥舞狼牙棒向凰渊迎去,与大戟激烈相击,一时光芒万道。 见状杨云锋暗暗吃惊,北斗天枢狼的道行明显比当初遇上凰渊的自己还要强,只怕不输现在的自己,如果北斗七狼中个个都这么强悍的话,自己的胜算就更低了。 光靠凰渊根本不够。 这时候其余六狼也动了,他们分成两拨,一拨进攻凰渊,一拨向杨云锋李婉漪袭来。 李婉漪咬牙,拔出头上金簪,准备迎敌。杨云锋却微微摇头,握紧她的手,道:“莫急。” 李婉漪惊讶望着杨云锋,面露不解。却见一个大汉攻到他们面前,巨锤当头落下,眼见就要击中二人。 谁知淡淡的祥云竟凭空幻出,包裹着二人,阻挡巨锤的进攻。 大汉只觉一锤打在团棉花里,竟软绵绵用不上力。“不好!”他惊叫一声,正要后退,却见一道碧光打过来,立觉体内生机迅速流逝,竟渐渐衰老。 杨云锋冷笑一声,玉如意结出道光膜,护在自己身前,下一刻另外二人的攻击过来,被光膜死死拦住,进不来一分一厘。 “退!”壮汉看见杨云锋晃动的玉如意,惊呼一声,抓住衰老的同伴的手,疾速后退,眨眼已到数十丈外。 玉如意每次进攻的间隔极长,杨云锋刚才晃动玉如意只是想吓唬他们,没想到他们还真的中招。那个被玉如意击中的大汉还会继续衰老下去,完全丧失战斗力,且一时半刻无法恢复,更不说进攻杨云锋了。而他那几个同伴为保护他,恐怕也不会贸然进攻,于是杨云锋的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明白这一点,杨云锋迅速收回玉如意,抬头看着被四个壮汉围攻吃力无比的凰渊,面色凝重至极。他果断取出床弩,蹬在上面,刹那间一道青芒划过长空,眨眼间已经飞至其中一个壮汉胸前。 “啊!”看着胸口巨大的窟窿,壮汉瞳孔放大,面色唰地一白,摇摇晃晃从天空中落下,眼见是没气了。 “老三!”北斗天枢狼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死去,一股怒火油然冲上心头,他不顾凰渊的阻挡,凝聚真元,注入狼牙棒中,然后猛然掷出,向杨云锋攻去。 狼牙棒迅疾如风,转眼即到杨云锋面前。杨云锋冷静地用金锁幻出青铜门,向狼牙棒拦去。 北斗天枢狼这狼牙棒也是件极为厉害的法器,威力强横至极,与青铜门撞击立刻爆发出恐怖的威势,杨云锋借着神识与青铜门的联系感受到这股力道,血脉不断翻腾,难受至极。 然而青铜门实在强横,狼牙棒如此强悍的一击竟然未将其破掉。下一刻,一道青芒再次划破长空,向北斗天枢狼攻去。 北斗天枢狼早有戒备,身形疾速变换,竟擦着剑胎险险避过去。 然而即便如此他胸侧还是留下一道恐怖的伤痕,血流如注。 下一刻,凰渊的大戟向他打下。他还在为剑胎的进攻而后怕不已,根本来不及抵挡,竟生生挨了一戟,落在地上,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吐出鲜血,眼看已是重伤。 “擒贼先擒王……去!”杨云锋抓住机会,灭心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条鲜红的曲线,然后刺入北斗天枢狼身中,结束了他的性命。 老大被击杀,自己这方能继续战斗的又只剩下四人,北斗七狼面上纷纷出现惊骇的颜色,身形皆大乱。杨云锋与李婉漪对视一眼,同时点头,下一刻仙剑、金簪同时飞出,配合凰渊绞杀北斗七狼。 失去领头人,人员伤亡又极大,本来对北斗七狼的影响极大,然而他们训练有素,竟在最初的慌乱后立即恢复镇定,纷纷御使法器抵挡杨云锋李婉漪的进攻。 他们还是占据了人数上的巨大优势。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相上下。 “哼!”杨云锋见状轻笑一声,收起床弩,再度取出玉如意,一道碧光从中打出,向对手攻去。 这碧光速度极为迅速,北斗七狼正在战斗中顾不上防守,这下又有一人被碧光打中,立即丧失了战斗力。 “糟了!”其余三人惊呼出声,身形为之一滞。 “轰!”凰渊的大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落下,三人中的一个身形较为彪悍之人防不胜防,倏忽间被大戟打中,下一刻已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老五!” 这下北斗七狼已经尽落下风。 杨云锋凝视二人,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眼中却满是狠意。“杀!”他大喝一声,收回灭心剑,与李婉漪携手向二人攻去。 “啊!”一场屠杀开始! 章一百零七:四堂主 一脚将北斗七狼中最后一人踏成肉酱,杨云锋深吸口气,脑中传来一阵眩晕,面色苍白至极。 “快走!”他回头对李婉漪说道,牵住她的手要带她向上游行去。 李婉漪低头看着相握的双手,美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却未作声,点头要与杨云锋离开此地。 谁知此时耳边却传来一阵巨吼:“想走?吃我一掌!”杨云锋悚然,回首看见袭来的一掌,躲闪不及被其拍中,倒飞而出,落在小溪中,掀起道巨浪。 “张公子!”李婉漪惊呼出声,随即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下一刻衣衫被打湿――同样落入溪水中。 “你是――谁?”颤抖着在溪中撑起身体,杨云锋食指伸出,指着河岸上一身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问道。 “卓俊彦。”中年人冷笑一声,手中纸扇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打出道罡风,竟将杨云锋从溪水中卷起,扔到对岸上,击中一棵柳树,“啪”的声竟将其拦腰折断。 “啊!”杨云锋哪受得了这样的重击,只觉全身骨骼断了无数,经脉受损,猛然吐出口血来。 饶是他天狐琉璃诀大成肉身极其强韧,此时也伤得不轻。 “张公子!”李婉漪担忧地看向杨云锋,欲冲上去将他扶起,可她伤势不比杨云锋轻,勉强站起却觉头脑一阵眩晕,再度跌入水中。 “哼!”中年人气质颇为阴冷,瞧着杨云锋李婉漪眼中出现分讥讽,道,“别想挣扎了,今日我‘冷面扇王’卓俊彦在此,你们休想活着离开这里!”说罢手中纸扇又放出淡淡的光芒。 “卓俊彦,我看休想活着离开这里的是你吧。”这时候卓俊彦耳侧传来清朗的声音,平淡却充满杀气。 卓俊彦身体猛地一震,回首看向前方缓缓走来的白衣人,瞳孔猛然放大。“是你!”他惊呼出声,面露紧张之意,凝视白衣人,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你们能想到派人击杀我南江湖参加南北大会的人,我就想不到?实话告诉你,这一路上你们布下的人都被我一一拔掉了,而你,是最后一个。” “什么!”卓俊彦手臂颤抖不止,纸扇上光芒流转,却气势不足,显然是对白衣人恐惧万分。 白衣人缓步靠近卓俊彦,敛眉,淡淡道:“现在,你自废双臂,我饶你不死。生,或者死,你自己选吧。”话语平平淡淡,威势却足够骇人。 卓俊彦凝视白衣人,瞳孔放大到极点,身体颤抖更厉害,他想起传说中白衣人恐怖的手段和高超的道行,想起在他手下侥幸逃过一死的兄弟的描述,面色更变得苍白无比。“我……”他垂首,目中各种神光闪烁,显然拿不准主意。 白衣人淡淡的目光看着卓俊彦,嘴角露出分笑容,说道:“卓俊彦,我有的是时间,可以让你慢慢想,不过这两位年轻人都伤得不轻,要是他们因为你的耽搁而有不测,你就等着,被我挫骨扬灰吧!”突然喝出一声,刺入卓俊彦耳中,让他承受不住那强悍的真元之力,猛然吐出口血来。 “我……”卓俊彦完全体会到白衣人的恐怖,不敢再犹豫,急切地说道,“我自废双臂,你不要杀我。”说罢双臂竟突然炸开,喷出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 杨云锋李婉漪见了同时有些不忍。 卓俊彦失去双臂,面上更无血色,虚弱地对白衣人说道:“现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吧。”说罢缓缓迈步向后退去,远离白衣人。 白衣人却淡淡一笑,下一刻,卓俊彦的头竟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看是没气了。 “你……”临死之时,卓俊彦瞪大双目,盯着白衣人,似是质问白衣人为何不信守承诺。 白衣人仿佛听见他的话语,淡淡一笑,走到他头颅旁,一脚踏下,看着四溅的脑浆,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的话都信,亏你还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年。”说罢缓缓将目光移到水中的杨云锋与李婉漪身上。 身体被白衣人目光扫过,杨云锋只觉身体一寒,说不出的难受。然而杨云锋却没有一点反抗的念头,因为从白衣人的手段可以看出,他至少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道行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杨云锋根本没有成功反抗的可能。 将将四十岁的年纪,却已凝丹窥天,这进境,即便是岳阳城那号称天纵奇才的欧阳靖寒,也隐隐有些不如。 妖孽!此时此刻,杨云锋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白衣人。 李婉漪抬头看着岸上的白衣人,面上惊疑不定,最终深吸一口气,柔柔地说道:“叔叔……” “婉漪,让你受苦了。”白衣人淡淡一笑,眼中透出分慈爱。 这人竟是李婉漪的叔父,铁血谷天月堂堂主,李清微。 铁血谷,天月堂。 天月堂是铁血谷四堂主李清微掌管的势力,近来在铁血谷中声望日渐增加,已经隐隐压过五堂主的明星堂和六堂主的翠竹堂,成为仅次于大堂主黎明堂的铁血谷第二堂。这次南北大会举办在即,铁血谷谷主也将与大会相关的一切事务交给李清微打理,不少人从中嗅到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暗中议论,以为李清微会成为下一任堂主。 李清微对这些流言蜚语并不怎么在意,他向来视谷主为父,若谷主将大位传给他,他就接受然后兢兢业业将铁血谷发扬光大,若谷主将大位传给其他人,他也没有异议,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所以尽管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极臭,被好事之人七嘴八舌说成个嗜血的魔王,却是真真正正云淡风轻之人。 此时他与堂中修为高超的数个长老联手治疗李婉漪和杨云锋,衣衫被汗水打湿,面上露出淡淡的疲惫,却终于令二人的伤势大大减缓,只要再调理两三天,即可与从前无异。 松了一口气,他起身令长老安排两位年轻人的起居,然后出屋,绕过庭院来到议事堂,面上重新恢复到平日的和煦。 “范先生,你到了。”他凝视堂中的青年人,淡淡说道,“现在的情况如何?都说与我听吧。” “是。”青年人面色沉重地说道,“堂主请听。” 章一百零八:商讨 “据我所知,我们参加比试的十个人,除了仍在谷中韩清、剑元思、杨超、顾重遥外,其余皆受到北江湖的伏击,大多重伤……” 李清微淡眉微扬,面色渐渐凝重,问道:“他们的情况怎样?” 范先生沉吟片刻,道:“胡宏冥伤得实在太重,至今仍昏迷不醒;张扬阳虽然醒了,但情况也不容乐观:他们两个恐怕都无法参加大会了。” “其余的人呢?” 范先生便道:“小姐本来受伤也不轻,但由几位长老和堂主联手救治后应该无恙,能够及时参加大会。余韵、余辰兄弟暂无大碍,陈卓军失踪一日已被找到,虽然昏迷,但身上仅受轻伤,应该也无太大的问题。不过……” “好。”李清微打断他的话,道,“北江湖的人你们怎么处理的?” 范先生迟疑片刻,眼中闪过分狠意,道:“北江湖这次实在太过分了。所谓‘人欺我一尺,我还之一丈’,我已派人去刺杀他们参加大会的人了。” “不!”李清微疾速说道,“叫他们回来。北江湖能干出这样的事,定然也会防范我们报复,肯定早就做好准备,你派人去刺杀,多半无功而返。” 范先生面上出现分愧色,点头道:“还是堂主考虑周到,我现在就让他们停手。”说罢取出十柄短小的飞剑,将真元灌注于其中,封入段神识,然后迅速将其发出,下一刻飞剑已经冲上云霄,不过多时便能抵达他派出的人手中。 “真是多事之秋!”李清微仰望天际,眼中惆怅之意一闪而过,淡淡道,“你查清楚北江湖那边是谁出的主意派人击杀我们的人了吗?” 范先生点头,向四下看了眼,传音入密向李清微说道:“查清楚了,是守禁真人。” “又是天极宗的人!”李清微半闭双目,眼中突然爆发出磅礴的杀气,一掌将右手茶几打成飞灰,怒道,“天极宗是下定决心要和我们南江湖对着干了吗?哼,不过就是个守禁真人么,听说道行还没我高……范先生,你去制订一个计划,务必在南北大会击杀守禁真人,给天极宗一个醒,让他们明白我南江湖和铁血谷不是好欺负的!” 范先生连连点头,道:“属下定不负所托。” “好。”李清微回身坐到木椅上,随手端起一壶清茗,细细品尝,平息胸中怒火,然后说道,“不过这事要做得隐蔽,别让天极宗捉到把柄,否则他们以此为理由向我们发难,就麻烦了。” “容我回去认真思索。”范先生思索片刻,谨慎说道,“这次的行动恐怕会非常困难,不过属下会尽力而为。” 李清微很少听范先生说“困难”二字,闻言也不禁皱眉,却不多言。 “堂主,这次我们缺了两个人,该怎么办?”范先生又向他问道。 李清微眼珠在眶中转了圈,道:“范先生有合适的人选吗?” “不如将李公子调来,听说他剑术大成,道行还在小姐之上……” “不成!”李清微打断道,“平欣年岁尚幼,没见过世面,实战经验少之又少,胜算太低。还是让他先磨练几年再说。”便将范先生的提议否定了。 范先生皱眉,道:“堂主可已经有了人选?” 李清微淡淡一笑,道:“那个和婉漪一起回来的青年你看见了吗,我看他道法高超,对战经验又丰富,觉得他非常合适。” 范先生立即摇头,道:“不成!一来他非我南江湖的人,和大会的规矩不符;而来据属下观察,他很可能是天极宗的人。天极宗向来支持北江湖,他若心向北江湖故意输给对手,就麻烦了。” 李清微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淡淡说道:“范先生你着相了,不是南江湖的人又如何,我明天就让他加入天月堂,谁还敢说他不属于南江湖?至于说他是天极宗的人可能会捣乱,就更好解决了。”说罢用传音入密悄然对范先生说道:“如果守禁真人看见天极宗的弟子代表南江湖参赛他会怎么想?如果他的对手还是个天极宗弟子,天下人又会怎么看?范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言范先生瞳孔猛然放大,道:“堂主是说,派他上场不为胜,只为搞臭天极宗!” 李清微神秘一笑,传音入密说道:“如果能胜当然最好,不胜也要让天极宗在北江湖混不下去,替我们扫除一个大患。” “高!”范先生拍手叫好,道,“堂主英明,属下自叹不如!” 李清微摆手,面色恢复云淡风轻,道:“马屁就不用了,具体的事你赶快去安排。对了,我记得之前张扬阳的对手就是个天极宗的弟子,你就让那个青年替代张扬阳上场吧。” “是。”范先生恭敬地答应道,面上又出现分迟疑。 “你有心事?但说无妨。”看见范先生的面色,李清微淡淡说道。 范先生便道:“如果,我们杀了守禁真人,还嫁祸给这个青年……”话语停住,嘴角出现阴冷的笑容。 “好主意!”李清微拍手说道,“如果能办成,再好不过。” 范先生知道要做到这些极难,面上没有欣喜,只点头答应,然后道:“堂主,我们还有一人没法上场……” “嗯……这倒是个问题……你还有人选吗?”李清微面色渐渐变得凝重,问道,“这些年有潜力的年轻人怎么变得这么少了?想当年我在他们这年纪的时候南北年轻弟子中有多少青年才俊?现在呢,能比得上我当初一半的竟然一个也没有。” 范先生闻言面露尴尬的神色,心道:“堂主你天纵奇才,能比得上你一半的别说南北江湖,就是天下修仙大派中也没有几个……”当然这话只是在心里说说,他可不敢当面对李清微说。“对了!”范先生脑中闪过一个人的面貌,立即说道,“我看五谷主的侄儿秋鸣风不错,就是为人太低调了,很少为人所知,所以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秋鸣风?”李清微皱眉,道,“他倒是个人才,我怎么就忘了呢?走,随我去明星堂,瞧瞧那秋鸣风。” “是。” 章一百零九:愿效犬马之劳 杨云锋醒来之时,已是一日之后。 他动了下,虽觉身上还有些疼痛,但之前受的伤已基本愈合,经脉通畅,真元充盈,状态正好。想起之前的经历,他对李清微多了许多感激――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看上去有些做作的中年人。 却闻“吱~呀~”一声,房门轻启,温柔的女子缓缓走入房中,向他莞尔一笑,道:“你醒了。” 一番同生共死,杨云锋对李婉漪的好感更深一分,闻言含笑点头,道:“是。”又左顾右盼,面上出现一点微红,道,“云霄还要穿衣,请小姐暂时回避。” 李婉漪却掩嘴,道:“你我既为知己,何必在意这些俗世的男女大防?来,我帮你穿衣。”说罢拾起床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展开,向杨云锋送去。 杨云锋凝视李婉漪,一时说不出更多的话语,只微微点头,然后在李婉漪的服侍下穿衣。 少女低眉,嘴角含笑,凝视杨云锋的衣衫,手上动作轻柔如风。杨云锋侧首看着她,心里各种滋味参杂,微微动容,眼中透出一点温柔。 这一生,只为卿此刻的一笑而倾心。 “好了!”李婉漪替杨云锋整理发丝,然后后退数步,上下打量他,笑道,“这样才是我们英俊不凡的张云霄少仙!” “小姐谬赞了!”杨云锋略微有点不好意思,道,“对了,小姐伤势怎样?还可好?”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多谢张公子关心。”李婉漪笑道,面上一喜,“婉漪已无大碍,明日可正常参加南北大会。倒是公子你伤得比我还重,现在怎样,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杨云锋摇头,道:“亦无碍,潜心打坐数个时辰便可恢复如常。” “如此,好!”李婉漪柔声说道,眼中波光荡漾,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杨云锋却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略显急切地问道:“不知四堂主现在在哪里,我还有要事对他说。” “哈哈。”却闻轻微的笑声传来,李清微推门而入,依然一袭白衣,清俊、文雅,“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事?但说无妨。” “叔叔!”李婉漪轻呼一声,面露喜色,俄而向李清微盈盈做了个万福,道,“婉漪见过叔父。” 李清微摆手,淡淡道:“你我叔侄二人不必这么拘束。”话落走到杨云锋身边,道,“这位小兄弟,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杨云锋便拱手,说道:“在下张云霄,多谢堂主相救。” 李清微淡然笑道:“举手之劳,不必在意。何况没有你婉漪很可能被北江湖抓走,反倒应当我谢你才是。”说罢想起什么,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清微,是婉漪的叔父,你应当已经知晓了。嗯,我这人向来随意,不怎么在意俗世的地位,平日你叫我李兄即可,莫说什么‘堂主’。” “这不好吧。”杨云锋见他谈吐之时风度不凡,然而目中却时时有骇人的精光传来,知他心机城府定然远在自己之上,刚才所说未必是真心话,于是谨慎地说道,“堂主气量不凡,然而我等小民实在不敢与堂主兄弟想称,还望堂主见谅。” 李清微双目微微闭合,又立即睁开,眼中异样的光芒转瞬即逝,笑道:“张小兄弟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却闻李婉漪温和的声音传来:“叔叔,我与张公子已将对方视为知己,若你和他兄弟相称了,叫婉漪如何是好?莫非,还要和叔叔你成同辈吗?”话语温婉,听着令人心都快碎了。 “还是婉漪你想得周到。”李清微浅笑一声,随即恢复云淡风轻,道,“也罢,张……你既和婉漪是知己,也就是我的侄儿了,日后就叫我叔父吧。” 杨云锋不再推脱,点头道:“是,侄儿见过叔父。”他虽不怎么喜欢李清微,但并不介意认这样一个有权势的叔父,虽然对方未必真心将自己当侄儿。 “哈哈,既然你已成我的侄儿,那也就成南江湖的人了……这样子就好办多了。”李婉漪嘴角露出笑容,说道。 闻言杨云锋心生疑惑,急忙问道:“不知堂……叔父这话是何意思。” 李清微便道:“云霄你有所不知,这次我南江湖参加大会比试的十名弟子大多遭到北江湖的伏击,其中两人重伤,必须找人替代。我见你资质法力俱佳,又能在那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逃生,经验极为丰富,于是希望你能够代表我南江湖参加大会。” “什么!参加南北大会!”杨云锋闻言暗叫不好,立即摇头,道,“不可,不可!”他本意是要到达南江湖将一切告诉李清微同时把令牌归还之后就飞回九峰山,继续修炼,根本不愿在此逗留,更不说是参加南北大会了。何况天极宗是北江湖的支持者,自己若代表南江湖参加大会,无异于欺师灭祖。 李清微面露疑惑,问道:“哦?为何?” 杨云锋想告诉李清微自己不能参加大会的原因,然而自己是天极宗弟子之事却是万万不可告诉对方的,一时万分为难,只能说道:“云霄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望师父理解。”暗中瞧向李婉漪,向她使眼色。 李婉漪是知道杨云锋天极宗弟子身份的,见状立即明白他的苦衷,暗中做决定绝不将这个秘密告诉李清微。 然而她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缄口不言,帮不上杨云锋。 “难言之隐?”李清微皱眉,道,“难道云霄你真的不想助你叔父我?”声音多了分严厉,隐隐是在斥责杨云锋。 杨云锋左右为难,却听李婉漪传音入密送来的温柔声音:“张公子,我知道你有为难之处,然而南江湖真的需要你,希望你能答应。”声音诚挚,传入杨云锋耳中,即让他的心碎了。 他侧首凝视李婉漪,看见她灼灼的目光,终于不忍心,点头答应道:“好,侄儿愿意为叔父效犬马之劳!” “哈哈,好!”李清微闻言嘴角笑意更浓,难得地大声叫好。 杨云锋心里却一阵难受。“师尊、掌门师伯……我对不起你!”他无奈地想道,“希望你们能原谅……” 章一百一十:对手是天极宗弟子 “叔父,侄儿还有一要事欲告知你。”杨云锋看着李清微,略显萧索地说道。 “哦?什么事?”李清微问道,“说给我听吧。”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杨云锋目光移向李婉漪,想她不是外人,于是不避讳地将尺痕弦交待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李清微,同时幻出令牌交给李清微。 李清微手托着令牌,掂量一下,道:“果是我之前交给尺前辈的令牌……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闻言杨云锋面色一黯,摇头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听到杨云锋此话,李清微胸口仿佛遭受了重击,面色大变,竟顾不得仪态抓住杨云锋的双肩,急迫地问道:“什么!他过世了!怎么死的!”俄而发现自己动作的不妥,才放开手,颓然叹气,平日的风度全无。 杨云锋没想到尺痕弦的死会对李清微造成这么大的打击,见状愣了片刻,终于长叹口气,将自己和尺痕弦之前的经历全部告诉李清微,当然隐瞒了自己被尺痕弦从天极宗上掠下来的一节。 “原来是这样……”李清微垂首,面容憔悴,一下子竟似老了十岁。他拂过右手拇指上的扳指,缓缓说道:“尺前辈是我的恩人,如今他去了我却未能替他送葬,真是遗憾……和惭愧……”说着他眼中放出森森的光芒,道,“唐门是吧……有生之年,我定踏平唐门!”竟下了如此狠话。说罢他又叹口气,抬头,渐渐恢复平静,又显得云淡风轻,对杨云锋说道,“《青岚宝鉴》在你身上,是吧?” 杨云锋面露警惕,凝视李清微,未回答。 看着杨云锋的面色,李清微愣了下,立即淡然笑道:“你经历这么多事情,对《青岚宝鉴》极为珍视,听我这么说怀疑我欲对青岚宝鉴下手,对我保持警惕也再正常不过了,倒是我欠考虑了。”说罢他面色变得温和,又道,“放心,我没有唐门那样利欲熏心,从未觊觎过《青岚宝鉴》。” 闻言杨云锋也觉得自己过于谨慎了,立即说道:“侄儿不该怀疑叔父,望叔父见谅。” 李清微摆手,道:“无妨。云霄,《青岚宝鉴》是好东西,但它不是正道心诀,邪气太重,你若要修炼须得小心才是。”已经认定《青岚宝鉴》在杨云锋手中,“天下太多人觊觎《青岚宝鉴》,所谓‘怀璧其罪’,日后你需小心,不要向别人透露《青岚宝鉴》的下落。”说罢突然哑然失笑,不住摇头。杨云锋连自己都防,自然不需自己去提醒他要小心。 杨云锋闻言对李清微的好感又增一分,终于觉得他顺眼了,点头道:“多谢叔父提醒。” 李清微点头,又道:“对了,一直忘了问你的伤势了。怎么样,还好不?” 杨云锋点头,道:“多谢叔父关心,云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明日可以放心参加大会。” “如此甚好。”李清微话语刚落,突生警觉,凝眉,怒喝道,“谁,还不出来!” 蕴含真元的话语差点令杨云锋站不稳。 却闻屋外传来阴冷的声音:“小侄秋鸣风,拜见堂主。”说罢走入一个年轻人,身形颀长,面色阴冷,一袭青衣猎猎而舞,竟有一番别样的气势。 看见秋鸣风的面貌,杨云锋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下,眼中透出分惊骇。 这些都被李清微收入眼中,他若有所思,看向秋鸣风,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个五堂主的侄子,声音变冷,道:“你来作甚?” 秋鸣风拱手,眼中却无半点面对长辈的恭敬,道:“听说天月堂内来了个厉害的张云霄兄弟,特来拜望,不想堂主也在此地。” 闻言杨云锋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他的话。自己的名声再大,也不足以这么快就传遍整个铁血谷传到他秋鸣风耳中。 秋鸣风却别有意味地看了杨云锋一眼,道:“张兄,在下秋鸣风,这下有礼了。”他嘴角出现点点妖孽的笑容。 “你们两个认识?”看着二人的神色,李清微皱眉,问道。 杨云锋正欲和秋鸣风撇清关系,孰料秋鸣风却抢在杨云锋面前说道:“堂主有所不知,我和这张兄弟曾有过几面之缘,却互不知对方的姓名。今日能在这里相见,也算缘分。” “原来如此。”李清微已经非常不高兴了,冷哼一声,道,“若你们有事要聊,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说罢竟真的欲走。 杨云锋厌恶秋鸣风,正要拦住李清微,却听到秋鸣风一句“堂主慢走,不送”,差点被气得半死。 李清微极为不快,拂袖而去。 “叔叔……”遥望李清微,李婉漪微微咬唇,眼中透出分担心。 秋鸣风从背后上下打量李婉漪,嘴角出现浓浓的笑意,说道:“李小姐,我和张兄还有事情商量,请小姐先行退避吧。” “不必!”杨云锋终于忍无可忍,出言制止,同时站在李婉漪身边,轻轻给她个眼神,而后望向秋鸣风,道,“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当着婉漪的面说!”一时激动,口中对李婉漪的称呼由“小姐”变成了“婉漪”。 李婉漪闻言面上一红,垂首不语。 杨云锋倒未意识到这一点,他凝视秋鸣风,见他迟迟不言,便道:“怎么,不说了?” 秋鸣风看着李婉漪的神情,微微明白什么,道:“也无其他事,只是听说你也要参加南北大会,特来告诉你一声,明天你的对手是个叫马映恺的青年人,好像是天极宗弟子……”说罢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锋,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天极宗弟子!”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颤,实在未料到自己的对手会是同门师兄弟! 霎时间他忽然明白,整个事情就是个阴谋,李清微早就知道自己是天极宗弟子,故意如此安排,好让自己……同门相残! 这一刻,他面上阴晴不定,双眼渐渐变红,胸中勃然生出分怒火。 “张公子!”李婉漪看着杨云锋的面色,立即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心惊,轻呼声,却不知如何安慰他。 “呵呵。”见杨云锋如自己所愿大为震惊,秋鸣风阴冷的笑容更盛,身形忽动,眨眼已到门口。 然而此时杨云锋却猛然抬头,眼中恢复清明。“那又如何?”他朗声问道。 这下秋鸣风的身体顿了下,嘴角的笑意一扫而空。“是啊,那又如何?”他眼中杀机一闪而过,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杨云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百味交杂。 “张公子……”他身边,李婉漪轻轻叹口气,欲安慰他。 却见他面色坚定,说道:“对手是天极宗的弟子,那又如何!” 章一百一十一:南北大会 翌日,天朗气清。 西湖岸,微风拂过,这届南北大会便在广阔的西湖湖面上进行,南北江湖各出十名弟子,共比试十场,每场决定一块南北江湖争议地界的归属。 此时西湖苏堤上,人山人海。 南江湖参加大会的是韩清、剑元思、杨超、顾重遥、余韵、余辰、陈卓军、李婉漪、杨云锋、秋鸣风。北江湖派出的则是马映恺、曲荆江、刘周思、王宇、龚立生、李铭城、河道图、秦月燕、杜寰明、周昌。杨云锋被分到第四场,与马映恺对决。而这马映恺正是天极宗弟子,杨云锋的同门师兄。想至此,杨云锋心情极为沉重。 这个时候他察觉到一点关切的目光,侧首看着美丽的少女,轻轻叹口气,面露笑容,示意自己无事。 李婉漪虽然担忧杨云锋,却不知该安慰什么,只能用如水目光注视他,默默为他祝福。 杨云锋心情微微变好,又察觉另一丝目光,他看向远处的秋鸣风,目光中透出分杀气,狠狠瞪对方一眼。 秋鸣风不以为意,嘴角玩味的笑容更浓。 杨云锋心烦意乱,偏偏身后各大门派的弟子七嘴八舌地讨论,大多在说杨云锋和秋鸣风这两个半路加上的南江湖代表,喧哗声更让他心中生出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真想拔出灭心剑一剑把后面的人全部掀翻。 非只这些年轻弟子,就是远处的南江湖长老也对杨云锋和秋鸣风议论纷纷,各自说出自己对二人的想法,杨云锋连破北江湖数道拦截线的消息不知是谁传出,一干长老竟全部知晓,于是纷纷对他做出极高评价,相比之下名声不响的秋鸣风就不怎么被看好了。 “噔!”忽闻一声锣鸣,只见天空中飞来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正是这场大会的公证人终南老叟。他亦正亦邪,处事公平,和南北江湖又无任何瓜葛,所以才被诸人推举出来担当公证人。此时已有百岁高龄的他飞在空中,阴沉的目光扫过苏堤上的众人。众人察觉到这目光中一股骇人的杀气,纷纷住嘴。 偌大个西湖,一时竟鸦雀无声。 终南老叟面色终于和缓下来。他朗声说道:“这次南北大会,正式开始!”蕴含真元的声音在四处回荡,众人同时一凛。 便闻一声锣鸣,终南老叟手上出现卷宣纸,他沉静地将其阅览一遍,朗声道:“第一场,南江湖顾重遥对北江湖曲荆江!” 话落他竟忽然消失,下一刻已经回到苏堤正中的大座上。 杨云锋闻言面色沉下去,抬眼向前望去,只见一道剑光划破长空,一个健硕的男子负手立于剑上,湖风吹来,扬起他耳侧青丝,别样英武。 杨云锋认得这人,正是南江湖的顾重遥,乃九华剑宗弟子,波涛剑法修炼有成,道行不低,被很多人看好,认为一定能赢这一场。 这时候顾重遥的对手曲荆江也出现在湖面上。只见他双脚踏浪,缓缓而行,如闲庭信步,俊朗非凡。 他是玉门道弟子,常年生活在干旱中,不料竟有如此好的水上功夫,令人眼前一亮。 “搞什么!怎么还不开始。”看着曲荆江悠哉悠哉地前进,杨云锋周围的弟子纷纷发出牢骚。杨云锋听着他们的话语,轻轻叹口气,凝视前方,凝视前进中的曲荆江,眼中出现分佩服。曲荆江的道行,恐怕要远高于他的对手。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曲荆江终于走到顾重遥跟前,拱手说道:“在下曲荆江,还望顾道友手下留情。” 顾重遥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并不说话,突然御使仙剑向曲荆江攻去。 这场大会的角逐,正式拉开帷幕。 顾重遥曲荆江道行相似,对敌经验也差不了多少,一时难分难解。然而杨云锋看着湖面上出现的波涛,却不由微微叹气。“我们输了。”他低声说道,一脸无奈。 果然如他所说,顾重遥与曲荆江的对决中渐渐落于下风,不过多时便陷入只能堪堪防守的地步。 波涛剑法攻击强横,防守却不足,如此一来顾重遥尽落下风,很快便败下阵来。 “咚!” “第一场,北江湖曲荆江胜!” 第二场的比试,秋鸣风对刘周思。 刘周思号称三岁习剑,十岁剑术大成,十二岁与其叔父刘思蕴一道深入大漠,斩柔国血瞳派三大护法,声震九州。十五岁时孤身西行,一连拔掉傲凰宫七个据点,从此如日中天,被誉为天下青年弟子第一人。如今十九岁出头的他声名越来越盛,光彩惹人瞩目。 而秋鸣风呢?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除了是铁血谷五堂主的侄子外并不被外界所知。与刘周思相比简直就是疏星比之明月,蝼蚁比之大象,微不足道。 在众人的心目中,他就是刘周思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而已。赢得这场比试,刘周思的名声会更旺。 似乎众人根本不去考虑二人胜负的问题,在天下青年弟子第一人面前,秋鸣风哪有胜算。 但杨云锋不这么认为,他见过秋鸣风出手,明白秋鸣风真正的实力远远超过大家的相像,反倒是刘周思,过于早成,让人不得不怀疑一切是否是别有用心的人渲染出来的。 青年弟子中的第一人?杨云锋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即便是自己,各种机缘巧合下成为大多数长老心中的天极宗第一青年弟子,也不敢自称天下青年弟子第一人,更何况这个出身平平的刘周思? 就在他如此思索的时候,秋鸣风和刘周思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只见刘周思手上长剑光芒万道,身后渐渐形成一个虚影,竟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这一手刚出,远处北江湖的年轻弟子中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很显然,这手华丽的“剑圣心意”在年轻弟子心目中是极为强悍的招式。 然而杨云锋凝视前方,却更加肯定秋鸣风胜利的机会远远大过刘周思。“华而不实!”他淡淡说道。 下一刻,刘周思挥剑向秋鸣风袭去,手中长剑荡起道道罡风,本身的气势再盛一分。 秋鸣风冷冷看着攻来的对手,手上掐出一道法诀,忽见一尊道尊凝在他面前,用身躯向刘周思的仙剑挡去。 “轰!”刘周思剑招看似威力不凡,却根本无法击碎道尊。他面色微微一滞,随即后退,然后将真元凝聚于长剑上,腾空而起,周围罡风呼啸,刹那间竟如同神佛转世,庄严肃穆! “御剑诀!”北江湖那边再度爆发出一阵欢呼。 只见刘周思人剑合一,携带天地之威,不可直视。下一刻,剑光万丈,罩定秋鸣风,万紫千红扩散而开,遮天蔽日! 章一百一十二:佳话 “赢了!”看着御剑诀爆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势,北江湖的弟子不住欢呼,皆以为刘周思赢定了。 然而不管是北江湖还是南江湖的长老,此情此景下眉头都不由自主地跳动。杨云锋眼前一片茫茫,御剑诀光芒下他不能视一物,但比试的结果,他已经了然于胸。 “轰!”光芒消散,众人睁大眼向前看去,却见秋鸣风收起一段紫芒,淡然地踏浪而归。他身后,刘周思飘在湖面上,衣衫尽碎,长剑断成两截,鲜血直流,将三丈内的西湖染成狰狞的红色。 若再不施救,必死无疑! 众人目瞪口呆,杨云锋却平静看着秋鸣风,眉头凝得更紧了。 秋鸣风的道行,远比杨云锋猜测的高多了。 他不但早就进入养元入道境界,而且在这境界修炼大成,实力远超杨云锋。 杨云锋暗中计较,认定即便凭借一身各式各样诡异的法器,自己对上秋鸣风的胜算也不超过四成。秋鸣风,定然会成为他今后很强劲的一个对手。 “第二场,南江湖秋鸣风胜!” 回到南江湖的区域,秋鸣风懒洋洋躺在椅上,面上露出分疲惫。他微微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嘴角露出丝诡秘的笑容,意味深长。 杨云锋微微一阵,目中各种光芒流转,似是受到极大的震撼。这一切,只因为刚才秋鸣风用传音入密对他说了句:“我不加入痴心门,不会有现在一半的实力。”言外之意自然是如果杨云锋加入痴心门,实力还会提升一倍! 杨云锋还在恍惚中,耳侧却传来终南老叟清朗的声音:“第三场,南江湖余辰对北江湖秦月燕!” 抬头望去,余辰青衣翩翩,撑开法器化天伞,乘风而飞,缓缓落在湖中,收起伞,负手而立,慢慢等待秦月燕的到来。 秦月燕则脚踏一朵洁白的莲花,随波而行,片刻后抵达余辰身前,含笑向余辰万福,道:“小女子秦月燕,这厢有礼了。” 余辰风度不凡,却不怎么善于说话,闻言他投以温和的笑容,伸出手,简简单单地说道:“余辰。姑娘请。” 秦月燕竟用自己洁白的玉手握住余辰的手,笑道:“好。”却用灼灼目光盯着余辰,含笑,未有任何动作。 余辰从来没和任何女子这样亲密过,见状竟呆住,凝视秦月燕双眸,一时陷了进去。 那如水的眼波,盈盈中,竟有无限的情意,望之,心碎!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柱香时间,毫无任何比试的动作。众人哗然,南北江湖的长老纷纷摇头表示不满。 “那个……老叟啊,你看是不是该提醒他们现在是比试,严肃一点?”铁血谷谷主阑珊居士轻咳一声,向终南老叟提议道。 虽然对方是南江湖的盟主,终南老叟却丝毫不给阑珊居士面子,冷哼一声,道:“大会的规则中有一条说过比试开始后必须立即动刀动枪吗?” “这个……好像没有。”阑珊居士尴尬至极,连连点头,心里却把终南老叟骂了不知多少遍。 终南老叟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轻哼声,抬眼继续观主两个年轻人。 余辰秦月燕的对视一直未有变化,他们深情看着对方,一时间西湖、大会、注视他们的人都在他们眼中消失。他们的心,为对方沉醉,为对方倾倒,为对方,痴、恋、狂! 刹那间,海枯石烂;刹那间,沧海桑田。纵然时光荏苒,青丝成雪,韶华逝尽,也不悔,此刻相遇,此生相依! 于是乎他们仰头长笑,笑声传遍四野,令人动容。余辰青丝突然如瀑般铺在双肩上,手上猛然发力将化天伞掷入湖中,然后鲜有地流利说道:“我这一生,浑浑噩噩,苍白麻木,一直不知为何而活,为谁而活。我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于是我陷入无穷无休的修炼中。我拼命压抑心中的情感,疯狂修行,终于有小成,却迷失了自己。而今朝,我终于明白,我是谁,我要为谁而活――我要为自己而活,为……卿而活!”话落他紧紧握住秦月燕的手,笑道,“燕儿,从今往后你我就隐居山林,再也不管这些凡尘的事,好吗?” 秦月燕目光灼灼看着余辰,道:“我,曾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能和我同舟共风雨的人,却一直不得,直到今日遇上你,我才知,心向谁许――参加南北大会本非我意,若能与你离开这世俗的争端,再好不过!”话落另一只手合上来,目中情意浓浓。 于是余辰放声大笑,拦住秦月燕,下一刻二人已经如鸳鸯般飞上长空,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众人眼中。 目睹这一场绝世的爱恋,苏堤上的人,不管老幼,纷纷动容。 余辰秦月燕二人的故事,必将成一段佳话,千古传扬。 “心向谁许――”杨云锋心生感触,不由自主侧首,却迎来李婉漪炽热的目光。“婉漪……”他低呼一声,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李婉漪温和一笑,轻轻叹口气,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张公……云霄,该你上了。” 杨云锋点头,做好上场的准备,然后看向长空,等待终南老叟的话语。 然而因为余辰和秦月燕出人意料地携手离去,刚才那场比试的胜负判定就显得极为困难,南北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耽搁了大量时间,杨云锋的比试也不得不推迟。 最终,终南老叟飞上长空,朗声说道:“经决定,第三场比试,平!南北江湖各掌管淮河到长江段大运河两年!” 他话刚落,苏堤上一片哗然。 但这个决定已经是最公平的了,南北双方虽然都不满意,却终是在争吵中渐渐认同了此决定。 于是没过多时,喧哗平息,终南老叟宣布道:“第四场,南江湖杨云锋对北江湖马映恺!” 杨云锋轻吸口气,取出破云剑,御剑飞上长空,下一刻停在水面上,静静等待对手,自己从未谋面的同门师兄,马映恺的到来。 然而此时苏堤上北江湖的一边却传来苍老的声音:“你是……会心宫的杨云锋!” 声音刺耳,传入杨云锋耳中,令他身体不由自主颤了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伸手指着自己,双目中透出无限的怒火。 “孽障!” 章一百一十三:欺师灭祖 老人一声说出,众人齐齐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纷纷愕然。 却见那老人颤颤巍巍地指着杨云锋,手上青筋暴露,满头白发无风而舞,显然是生气到极点。 本来已经飞出的马映恺见状面露愕然,大声向他问道:“师尊,你怎么了?” 却见老人衣袍突然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他御风飞到半空,怒道:“映恺,你不知道,这个孽障正是你守拙师伯的弟子,会心宫的杨云锋,当初为师曾在天极峰见过他一面,那时他还因为打死你郑通师弟而受罚。哼,当初为师早就看出他是个祸害,主张重罚他,掌门师兄不答应,轻饶了他。不料他不思悔改,一错再错,今天竟然站在这里代表南江湖和你比试……简直是欺师灭祖!” 众人哗然。 马映恺身体颤了下,回身看向杨云锋,凝眉,问道:“这位师弟,我师尊所说,是真的吗?” 杨云锋看着老人眼中的杀气和马映恺眼中的质疑,心乱如麻,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嘴角颤了下,向苏堤望去,却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李婉漪关切的目光,心立即软了。他手握紧破云剑,却正色说道:“我确实是天极宗的杨云锋,但我没有欺师灭祖!”说罢灭心剑在空中划出道青光,剑气打在湖面上,绽起一片波涛。 闻言老人更加生气,大怒道:“好啊,都承认了……你这个孽障,还不跟我回宗门受罚!”说罢手上隐隐泛起点青光,看样子是要出手捉拿杨云锋。 然而杨云锋却用坚定的目光凝视老人,正色说道:“这位师伯,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背叛师门,更没有欺师灭祖!”声音中正气凛然,苏堤上的众人闻之纷纷动容。 老人却不听他的解释,身形猛然变换,下一刻已经在杨云锋面前,伸手向杨云锋抓去。 杨云锋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老人的手向自己掐来,却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个老人恐怕早已突入了地神第五重,法力无边,向杨云锋抓来,杨云锋逃无可逃。 刹那间,杨云锋额头上竟满是冷汗。 然而老人这一招最终却落空了。杨云锋只觉一道青锋拂过面庞,眨眼后自己竟已经在数十丈之外,前方终南老叟枯瘦的双手死死扣着老人,令他动弹不得。 “老叟,你要干什么!”老人怒极,身上猛然幻出道太极图案,疾速打在终南老叟身上,放出灿烂的光芒,终南老叟受此一击,不由凝眉,显然有些吃不消。 杨云锋看得真切,老人这一招若打在自己身上,八成会将自己打成肉酱。 即便自己肉身极度强韧。 道行高深到一定程度之人的进攻竟如此恐怖。 “守禁真人!”终南老叟面无表情,大喝一声,突然幻出一道青红交加的长线,向老人发射而去。老人身上射出数道华光,切过长线,却无法将它切断。 下一刻,老人已经被长线牢牢缚住,用尽手段也无法逃脱。 终南老叟终于松口气,用冷淡冰寒到极点的话语说道:“你和这位张云霄少仙的恩怨,请在大会结束后清算,现在是南北大会的比试时间,你若再扰乱秩序,休怪我无情!”说罢手中幻出点光芒,打在老人身上,将他弹回苏堤。 杨云锋深吸口气,看着场上的一切,目光扫过老人愤怒的双瞳,又一阵心惊。 终南老叟却飞到他身边,面色微微放缓,道:“张少仙,你受惊了。怎么样,还能继续比试吗?”声音虽然淡漠,关心之意却融于其中。 杨云锋平静心神,只觉脑中一阵眩晕,状态很是不好。他摆手,道:“容我休息片刻。”闭目养神。 “好,我给你一炷香时间。”终南老叟点头,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幻出数面屏风将杨云锋围住。杨云锋身在屏风后,只觉周围的一切都感受不到,便知终南老叟如此做是为防止外界对自己的干扰,心生感激,便凝视缓缓平静道心。 终南老叟如刀的目光扫过苏堤上的众人,面色沉重地说道:“方才发生了一点意外,现在我已将其解决,比试将在一炷香之后继续进行。”说罢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马映恺,淡淡一笑,下一刻又回到自己的大座上。 马映恺被终南老叟那目光扫过,只觉整个身体一阵冰冷,深吸口气,立即明白终南老叟的意思,面上阴晴不定。 终南老叟是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想起自己师尊的愤怒,想起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个天极宗弟子,他心中渐渐生出一团火来。“生为天极宗弟子,死为天极宗亡魂,此生此世,永不背弃……永世不背弃!”这句入门时的誓词在他脑海中回荡,一时间他心中竟热血澎湃。 “师尊,弟子要替师门清理门户了!”他暗暗想道,注视远处的屏风,暗动杀机。 终南老叟手持一盏清茶,慢慢饮下,看似未关心西湖上的情况,却对马映恺所思所想了然于胸。“年轻气盛!”他心里如此想道,放下茶杯,长长叹口气。 倒是那被他一招困住的老人守禁真人一脸的不服,瞪大眼看着他,杀气纵横。然而守禁真人早被终南老叟封住口舌,说不出话来,否则整个西湖定然会被这道行高超的天极宗真人恐怖的声音震惊。 远处南江湖所在的一段苏堤上,李婉漪凝视那数面屏风,眼中出现深深的忧虑。“云霄……千万不要有事!”她暗暗想道,面上一阵忧愁。 慵懒靠在木椅上的秋鸣风将李婉漪的面色看在眼中,似乎明白什么,别有深意地一笑,然后同样将目光移到屏风上,笑容更加阴险。 而那四堂主李清寒面上的表情就和众人大为不同。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完美到极点……他嘴角依然保持标志性的淡淡笑容,眼中却闪过阴阴的光芒。 入定中的杨云锋不知道,这短暂的时间内众人竟有如此多的想法。 这一刻他缓缓睁眼,正式的比试即将开始! 章一百一十四:对决 (抱歉晚更了,你们画圈圈诅咒我吧) “嗖!”长剑划过长空,荡起一阵罡风,与杨云锋破云剑相击。伴随着刺眼的火花,发出清脆的铿鸣之声。身为天极宗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的杨云锋道行本比马映恺高出很多,战胜对手应不在话下,然而面对同门,他内心生出些愧疚,虽并不认为自己背叛师门,却下不了狠手去对付马映恺,处处让着对手,于是二人一时也只能打成平手,杨云锋并不占上风。 虽然他表现出的实力要比马映恺要强上不少。 马映恺很快意识到这点,心生疑惑,暗忖道:“他明明比我厉害,却故意让着我,莫非是因为背叛师门而内疚了?”想至此他对杨云锋厌恶更深,心道,“当初背叛师门时怎不见你愧疚!以为做出这样假惺惺的样子就能骗取我的同情吗?哼!休想!”身形突然暴起,持剑猛攻杨云锋。 只见马映恺周身三丈之内,罡风呼啸,恍惚间,一座巍峨的山峰隐隐成型,罩着马映恺杨云锋二人,眼看就要落下。 “明悟剑法!”杨云锋瞳孔猛然放大,身形微微一滞。天极宗各宫间的法术相辅相成又相生相克,会心宫一脉所习会心剑法正好被明悟宫的明悟剑法所克制,此时见马映恺使出明悟剑法中的“泰山横绝”,杨云锋是万万不敢用会心剑法去硬抗。他抽剑,运使天狐神行诀疾速后退,欲逃出山峰的碾压。 马映恺见状冷哼一声,长剑突然斩出霸道的剑气,刹那间山峰竟然陡然崩塌,山石呼啸,四射而出,身周数十丈之内竟全被山石包裹,将明悟剑法范围广、威力大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马映恺对明悟剑法的使用竟然大成,恐怕明悟宫很多玄真境界的修士与他相比也远远不如。 这样强悍的明悟剑法,绝非杨云锋能轻易应付的。剑诀上的巨大优势,完全弥补了马映恺在修为上的不足,山石追击之下杨云锋仓促防守,落于下风。 杨云锋这才发现自己轻敌了。即便打足十二分精神与马映恺较量之,他的胜率也很难过七成,何况今日这么心不在焉?杨云锋叫苦不迭,凝神挥剑荡出道罡风将射来的飞石打碎,然后果断运使天狐虚神诀,用强悍的天狐虚影与山石硬拼。 一时西湖之上,出现一条淡淡的天狐。 “这是什么招数?”看着天狐虚影,苏堤上的众人议论纷纷。 终南老叟凝视杨云锋,眼中多了分异样的光彩。 却见天狐虚影不断舞动,山石纷纷碎裂,仅有少数能打在杨云锋身上,而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肉身十分强悍,少量的山石还伤不了他。 见状马映恺再度变招,山石忽然停止袭击,飞速凝在他剑上,很快变成一道十丈来长的石锤,当头向杨云锋打下。 杨云锋紧张凝视石锤,天狐虚神诀运使到极致,天狐虚影双臂散发出淡淡紫光,向石锤抗去,“轰隆”! 石锤寸寸碎裂,化成飞灰消失在天际,荡然无存。 同样,天狐虚神诀光芒流动,变成数缕光带,在空中飘转,然后渐渐散去。 与石锤猛烈一击,杨云锋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如若一股重力打在胸上,刹那间肋骨竟然折了数根,胸腔如被撕裂般,眼前一片黑暗,“哇”的声吐出口浓黑的鲜血。 明悟剑法的威力,实在太过强横。 杨云锋以手捂住胸口,身形不住下降,下一刻已经跪倒在湖面上,双腿陷入湖水中深近一尺。 相比之下马映恺的情况就要好很多,仅仅是受了点轻微的内伤。不过刚才的重击实在太剧烈,他长剑颤抖不止,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数周,然后直直插入湖水中,溅起数丈高的浪。 垂首看向嘴角还在流血的杨云锋,马映恺眼里又生出一点杀气,竟然凭空再度幻出一柄仙剑,长约五尺,通体墨绿,晶莹剔透。“去死!”他牙齿狠狠咬在一起,忽然与仙剑融为一体,人与剑变成一尊威严的神,带着五彩祥云,俯视天地万物,双目如炬,无欲忘情。 天地间,浩瀚的威势向他拢聚而来,磅礴如涛,威武如虹。下一刻,这从九天降临的神,平静地将目光移向湖中的杨云锋,然后裹挟呼啸罡风,从空而落。 御剑诀,天地明悟! 一时间,天地一黯。 这惊天一击,当头落下,未到湖面,已闻轰隆隆的声响。三十丈之内,湖水疯狂退散,霎时间西湖中竟出现一个丈许深的凹陷。凹陷正中的杨云锋抬头看着落下的神,不由自主地张大嘴,瞳孔放大到极致。 他的震撼无法用言语来表现。他呆呆看着对手,看着变幻的祥云,身体不住摇晃。然而这一刻,他耳侧仿佛传来了亲人的呼声,不甘的心,不住跳动。 于是尽管罡风呼啸不断试图将他推倒;尽管对手的威势毁天灭地,足以毁灭湖中的一切;尽管杨云锋在这明悟剑法三大御剑诀第一式面前犹如蝼蚁般渺小……但他还是挣扎着站起,双目变得通红,手上的剑,也不知不觉换成那柄与他血脉相连的鲜红神剑。 他“啊”地呼出一声,见灭心剑紧紧贴在胸膛,然后仰视无边的苍穹,他看见,尽管对手气势磅礴,然而在天地之威下,依然微不足道。 于是他没有任何畏惧,闭眼,紧紧握着仙剑,人影、剑影,同时变得黯淡、虚无。 会心剑法不如明悟剑法,那灭心剑法呢?他猛然睁眼,目中红芒大盛,刹那间他灵台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告诉他:“欲杀我者,杀无赦!” 于是他和灭心剑之间那丝血脉间的联系更加深刻,他的身体,仿佛成了灭心剑,而灭心剑,又仿佛成了身体。 天地之下,一个声音不住回荡: “大道不止,我心不灭!” 一道细小的红芒穿透天际! 章一百一十五:我心不灭 御剑诀,我心不灭! 只见一道毫不起眼的红光,如离弦的箭,急速射向从天而降的天神,瞬息间已破入天神体内。 杨云锋直觉四面八方传来一**连绵不绝的压力,整个人仿佛要被压成肉饼。此时此刻,他一颗道心坚决无比,手持灭心剑,勇往直前,无坚不摧! 施展御剑诀天地明悟,化生天神的马映恺眼睁睁看着杨云锋剑招攻来,只觉自己如撞击在铜墙铁壁之上一般,本来汹涌的气势完全被那细小的剑芒阻滞,就这么被硬生生拦在半空中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手剑上的锋芒,他感受到杨云锋的杀气,他的气势大为受挫,他顶不住压力道心隐隐有些不稳。 但他能有资格参加这次大会,绝非泛泛之辈!咬紧嘴唇,他真元猛烈地灌入长剑中,刹那间天神的气势又恢复三分,又迎着杨云锋的灭心剑撞了上去。 无边罡风,磅礴爆发,西湖上惊涛骇浪,竟比传说中白蛇水淹金山还要壮观。 苏堤上的弟子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皆觉得不虚此行。唯有终南老叟等见过大世面的人物面色凝重,他们实在未料到这场大会上的比试会如此激烈。 只见终南老叟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胸前画出一道奇异的图文,轻吹一口气,图文从他身前飘飞而出,飞至西湖上空,渐渐旋转起来,西湖中的巨浪便慢慢平息下去。 南江湖的李清寒淡淡一笑,眼角余光与范先生目光接触,暗暗点头。 李婉漪依旧担心地看着天空,蛾眉紧锁。 秋鸣风则饶有兴致地把玩一个小茶壶,嘴角笑意更浓。 西湖上空的杨云锋完全没有关注这些人的表现,他所有的神识都与灭心剑融合在一起,携剑与对手御剑诀硬拼,依靠肉身和灭心剑的神剑之威抗拒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然后以极缓极缓的速度向上移动。 御剑诀强悍的爆发力在这场对决中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此时此刻,二人的较量竟是在真元的比拼! 施展御剑诀消耗的真元是何其剧烈,杨云锋只觉经脉中的真元一缕缕被抽去,转瞬间真元竟已消耗大半,如此下去,数十息后他的真元就会枯竭! 马映恺的情况同样如此,他道行还比杨云锋低,此时已隐隐有些不支,身形不住晃动,道心难稳。 杨云锋察觉到对手的状况,胸中油然生出必胜的决心,身上红芒暴涨,发出声声龙吟,突然间如有神助,剑上威势剧增,“嘭”的声破开对手的重重剑意,与那碧绿的仙剑猛烈撞击在一起。 这瞬间,胜负已定。 血海,包围了二人,也包围了三十丈内的一切。血海中,杨云锋双目通红,大喝一声,灭心剑向前挺近一寸,然后再也不能进一分一毫。 “铿!” 马映恺手中仙剑竟然被他一击折断。受此重挫,马映恺道心猛然破碎,大吐鲜血,双目变得浑浊。 修为尽废! 一时间马映恺体内的真元竟纷纷化成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周身孔窍中散出,然后融入天地灵气中。这样一个本来可以有大作为的弟子,就因为道心的失守,从此再也不可能继续修行了。 杨云锋没料到自己一击竟然会造成这种眼中的后果,脑中轰的一声,原本清醒的灵台又一片空白。他仙剑指着对手,却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苏堤上,终南老叟凝视天空,将血海中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不由皱眉。这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一点异样的目光,侧首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人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嘴角露出标志性的淡淡笑容。一时间这个中年人的恐怖名声浮现于老叟的脑海中,令他不由骇然。 即便老叟的道行比这个南江湖的四堂主要高出不知多少。 “糟了!”老叟大叫不好,这才意识到李清寒如此注视自己就是要引开自己的注意,狠狠向李清寒瞪了眼,疾速将目光移回血海中,立即察觉到血海中一点极细极细的光芒,修为不到他这境界根本发现不了的光芒。 这光芒虽然速度不算特别快,但已经深入血海中,纵使老叟道法通天,也不可能在不伤及两个比试者的情况下拦住光芒。 “可恶!”老叟这次真的怒了,手上青筋暴露,仔细盯着李清寒,几次想将他粉身碎骨。 李清寒却一如既往地淡淡看着终南老叟,嘴角笑容中还出现分讥诮。 就在这段时间,血海中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杨云锋看着修为尽废的马映恺,愣在原地,双目变得无神。 马映恺发现自己凌空都十分困难,真元渐渐消散,眼看就要从空中掉下去,心下一阵迷茫。他看见杨云锋,想到自己这一切都是对方这个“叛徒”造成的,于是勃然生出股怒火,越烧越旺,最终失去清醒,向杨云锋扑了过去! 杨云锋还在发愣中,忽见扑来的马映恺,心叫不好,正要闪避,心头却突生警兆。他不知道这警兆从何而来,也无法发现危险,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侧身闪避。 这一刻,他才看见一点极淡的光芒从胸口擦过去,划破肉身,带起一点血花,然后再度从他视野中消失! 光芒速度并不快,然而实在太细微令人无法察觉,如此一击给杨云锋的震撼实在太大,一时间他竟然又愣住,忘记了扑过来的马映恺! 等他清醒的时候,马映恺已经被他灭心剑一剑穿胸,瞳孔骤缩,温暖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将杨云锋本已开裂鲜血四溅的手染得更红。 “你……叛徒……”马映恺指着杨云锋,面上露出最后的一点恨意,终于缓缓垂下头,再无气息。 杨云锋竟然,亲手杀了同门师兄! 身体颤抖地看着剑尖上马映恺的尸体,杨云锋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虽对马映恺并无什么好感,还因对手的步步进逼而感到厌恶,却也只是偶尔动了下杀机,并不想真的杀死马映恺! 一时间,六神无主。 也就在此时,血海散去,杨云锋一剑杀死马映恺的画面,被苏堤上所有人看在眼中。 这下,无论如何解释,也说不清……杨云锋脑中一阵眩晕,无边无际的黑暗漫上来,他无力地从空中落了下去。 “云霄!”李婉漪轻呼一声,凌空而起,将杨云锋揽入怀中。 “婉漪……”杨云锋昏过去之前,柔和地说了这么一句。 下一刻,一片黑暗。 章一百一十六:忧 三日后。 杨云锋站在窗前,看小院里荷塘中接天荷叶,心情极为沉重。 这时候李婉漪手捧一盏香茗,缓缓走来,见杨云锋面色不好,也不由微微伤感。“云霄,你的伤……”她极轻的声音,如若微风,飘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面上勉强露出分笑容,回身看向李婉漪,摆手,道:“已无大碍。婉漪,你呢?听说你那场比试胜得十分艰难,伤得不轻,现在是否还好?” 原来杨云锋那场激烈的比试之后南北大会继续进行,南北江湖各胜三场,加上之前的比试,最终南江湖五胜四负一平占据上风,接管了大片争议地区,毫无疑问成为这次大会的赢家。相比之下北江湖就显得非常失败了。 而之后的六场比试中,李婉漪面对北江湖王宇的那场比试最为惊心动魄。二人道行相似,一出手即用上了最拿手的招数,很快就成火并之势。最终李婉漪技高一筹,战胜对手,不过据说也受了很重的伤。杨云锋从秋鸣风口中知道这一切,非常担心李婉漪,故有此问。 “修养了几天,伤都好了。”李婉漪嘴角美丽笑容如若芙蓉,莲步款款,到杨云锋身边,将茶奉上,道,“这是西湖最好的龙井,你喝点吧,平静心情。” 杨云锋目光与李婉漪相触,一时竟移不开眼,心中百般滋味泛起,额头紧锁,说不出的伤心。“我杀了马师兄……只怕师门真的要当我是叛徒了!”他仰头,长长叹口气,并不接过李婉漪的茶。 李婉漪心知他所思所忧,面上渐渐露出分担心,凝视杨云锋,欲言又止。 “婉漪,”杨云锋突然想起什么,眼中透出分无奈,眉头不展,目光再度落在李婉漪俏丽的容颜上,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叔父决裂了,你该如何选?” 闻言李婉漪娇躯微微一震,垂首,眼中露出难以抉择的光芒,故意避过杨云锋灼灼的目光。她突然发现,这两个男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竟已相差无几,选谁都会令心疼痛万分。 什么时候,杨云锋在她心目中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 她幽幽叹口气,抬眼,目光中光芒流转,问道:“云霄,你为何如此问我?” 杨云锋背过身去,重新看向荷塘中的碧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杀死马师兄,是你叔父故意安排的!” “哐!”茶杯的白瓷杯盖突然从李婉漪手中掉了下去,砸在青石地面上,霍然碎成数十片,零乱散落一地,看上去竟让人无端生出分伤心。 “怎么了?”杨云锋疾速回身,看着地面的碎瓷,然后将惊讶的目光移到李婉漪面上,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话语的不妥,忙道歉,“对不起,我这么说有些突兀……” “不碍事。”李婉漪面容上出现一丝憔悴,缓缓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朱红木桌上,理了下鬓角青丝,面前挤出点笑容,看向杨云锋,道,“云霄,如果真是叔父故意安排的,你会怎么办?和他……决裂吗?”目中透出深深的担忧。 杨云锋想了下,同样无法抉择。他恨李清寒让自己一步步走到师门的对立面,可他又不想让李婉漪伤心,让李婉漪在自己和李清寒中选择。他缓缓闭眼,深思熟虑,最终长长叹口气,侧对着李婉漪,看向屋中一幅山水,说道:“你叔父,也是被形势逼迫……我难以原谅他,但……为了你,我会装作对一切都不知不晓……” 看出杨云锋是做了极大的让步,李婉漪心里怜惜,柔声安慰道:“云霄,你不必为师门的事担心、难过。无论如何,只要你不是真心背叛天极宗,天极宗的真人们会理解你的。” “但愿如此!”杨云锋眼角余光扫过李婉漪美丽的容颜,轻轻叹道。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张少仙,小姐!”听上去却是李清寒随从的声音。 闻言李婉漪蛾眉微蹙,对门外问道:“商七,有何事?进来吧。” 那名叫商七的随从进入屋内,见杨云锋李婉漪孤男寡女共处一事,对杨云锋暗生嫉妒,然后低头,极力不去看李婉漪以免被她那绝世容颜影响心神。“小姐,张少仙,堂主有请。”他说道。 “叔父有何事要我们前去?”闻言李婉漪温和一笑,柔声问道。 商七的头变得更低,道:“似乎……是和张少仙的任命有关。” “走吧。”杨云锋看向李婉漪,轻吐口气,说道,“堂……叔父既有要事寻我们,我们就不要耽搁了。” “云霄……”李婉漪凝视他,眼中透出分关心。 她怕杨云锋见着李清寒心中的恨又被激起,做出出格的事。 杨云锋摆手,示意自己有分寸,道:“婉漪,我们走吧。” 见状李婉漪微微咬唇,便不再多言,和杨云锋一起向李清寒的居处走去。 临安,山河楼。 “陈先生,这几天的事,你怎么看?”沈岁寒一脸阴沉地问道。 义杰山庄七庄主陈怒空一身文士打扮,儒雅非凡。他含笑,说道:“铁血谷想让天极宗闹一个笑话,不过现在好像玩过火了,让天极宗和南江湖的矛盾放大到几乎无法修复的地步。如果不出我所料,数日后天极宗就会派弟子前来捉拿杨云锋,带回天极宗问罪。” 闻言阮心秋蛾眉微微扬起,面上担忧更深。 沈岁寒注意到她的神情,微微叹口气,道:“难道陈先生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天极宗在暗中操纵吗?” 陈怒空微微摇头,风度翩翩地说道:“沈少仙多心了,天极宗还不至于拿一个弟子的命另一个弟子的名声去布一个我们都看不出的局。” 听他言之有理,沈岁寒稍稍沉思,然后点头,道:“恐怕真是沈某过虑了……不过一切都要小心,先生切莫大意。” “我明白。”陈怒空点头,道,“守禁真人那边我会派人监视着,既让他无法做出出格的事,又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无法伤着他。”说着的时候眼中放出淡淡的光芒。 闻言沈岁寒满意点头:“如此劳烦先生了!时间不早,沈某就告辞了。”话落他看向阮心秋,道,“师妹,该走了!” 阮心秋收起眼中淡淡伤感,点头,向陈怒空盈盈一福,便随沈岁寒离去。 “守禁真人……”陈怒空嘴角笑意更浓。 章一百一十七:守禁真人死了! 杨云锋和李婉漪到李清寒居处,得知经决定,杨云锋被南江湖委派到江浙水道当总舵,说白了就是个江浙水道的老大,干的是收保护费的活。杨云锋本来想在南北大会后就回九峰山,不过之间发生了击杀同门的事,他也不得不暂时在江南呆一段时日了。 在李婉漪的恳求下,李清寒终于同意她也随同杨云锋前去江浙水道,只是眼中看二人的目光微微起了点变化。 杨云锋满腹心思,倒也未太在意。 数日后,正当杨云锋收拾好细软准备启程时,却得知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什么,守禁师伯被人杀了!”杨云锋身体剧烈颤抖,眼前一黑,突然吐出口血来。 “云霄!”李婉漪急切地扶住他,道,“不要激动。” 杨云锋心里生出极为不祥的预感,眼中闪过丝恨意,竟一把推开李婉漪,道:“不行,我要去义杰山庄看看,师伯怎么会被人轻易杀死啊!” “云霄冷静!”李婉漪望着近乎发狂的杨云锋,担心之意溢于言表,拦在他面前,道,“不要冲动!你现在已经是北江湖的眼中钉,贸然前去,只会引起众怒。” “众怒?”杨云锋想起守禁真人当初在西湖时愤怒的眼神,心里彷如失去什么东西一般,空空如也。“是啊,”他突然颓废的叹口气,道,“世人都当我是天极宗的叛徒,我还假惺惺去北江湖作甚!”手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气势,罡风打在地板上,竟让青石表面出现条条裂痕。 看着杨云锋激动的模样,李婉漪心里担心,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云霄你放心,守禁真人在北江湖的地位很高,他们一定会查出凶手,为守禁真人报仇的。”声音平和,如若甘霖,听在杨云锋耳中,令他心头的烦闷散去不少。 杨云锋看着李婉漪那纤纤的素手,突生一点异样的感觉,心道:“婉漪……为何对我这么好……莫非……”他摇头,打消绮念,道:“是我失态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揪出那个凶手来!”声音坚定无比。 “呵呵,张兄还是不要指望北江湖的人能帮你找出凶手。”就在这时突闻一阵阴阴的笑声,同样在南北大会上大出风头的秋鸣风缓缓走来,一脸阴冷,望之令人极度不喜。 “你来干什么!”杨云锋心生警惕,直勾勾望着他,问道。 秋鸣风瞧见二人握住的双手,若有所思,道:“张兄恐怕还不知守禁真人前辈是怎么死的吧。” “怎么死的?你有消息!”杨云锋本来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平日见秋鸣风如此说定然不会这么激动地问他,至少要先猜一下守禁真人的死因。然而这段时间他屡经打击,头脑中一片空白,心机全无,这样一句话脱口而出。 冲动说出来之后他也没察觉到不妥,反倒是李婉漪看着他如此,担忧不已。 秋鸣风嘴角玩味的笑意越来越浓,看见杨云锋这样精明的人在自己面前变得如同幼儿一般,实在是大快人心。“据我所知,是被一味名叫‘芍药月影’的天级毒药毒死的。”他冷冷的声音传来,就如巨锤敲打在杨云锋心上,杨云锋只觉耳中嗡鸣不止,胸口传来阵剧痛,面色唰地变白,死死盯着秋鸣风,身体大幅颤抖起来,不敢相信秋鸣风的话语。“你说什么!芍药月影!”他手从李婉漪手里抽出,疾速冲到秋鸣风身边,向对方颈项扣去。 秋鸣风早有预料,身形飘转,避开杨云锋的进攻,然后阴阴说道:“听说张兄手里也有芍药月影……哦,对了,我听说天极宗里有个名叫杨云锋的门徒此前失踪,却在江湖中搅起一团风波,他手上也有瓶芍药月影……呵呵,好像那守禁真人当时在西湖边上便是将张兄称作杨云锋,莫非张兄真是杨云锋,因为不满守禁真人所有才用芍药月影毒死……” “秋鸣风!”这个时候李婉漪面色突然变厉,鲜有地板着脸,一双美目中透出分骇人的气质,大声道,“你现在说这些刺激云霄,到底有何目的!”厉声质问下竟令秋鸣风一下懵了。李婉漪顾不得秋鸣风,急切走到杨云锋身边,关心地看着他,问道:“云霄,你没事吧?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无事!”杨云锋面上出现痛苦的神情,颓然垂首,摆手,然后闭眼,良久方说道,“看来……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曾用芍药月影击杀过北江湖的人,这事情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北江湖人尽皆知,现在守禁真人被芍药月影毒死,北江湖之人肯定会联想起那日大会上发生的事情,怀疑下手之人是他。更严重的是他在赤雁观时曾将自己有芍药月影的事情透露给守莫道长,守莫道长前去天极宗,说不定会将此通报给守成真人……不!不用守莫道长通报,秋鸣风都知道了,那天极宗的真人没有不知道的理。那时候师门肯定也会认为自己就是杀死守禁真人的凶手…… 化名支持南江湖,恶毒杀害同门师兄和师伯,杨云锋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为天极宗的叛徒! 想起师尊、师姐、师兄因为自己背叛师门而对自己鄙夷和唾弃,杨云锋突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身体颤抖不止,眼泪,无声从脸上滑下。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云霄……”李婉漪担心地看着杨云锋,低语轻呼道,蛾眉微蹙,却不知如何安慰。 就在此时,杨云锋瞧见李婉漪俏丽的面庞,一颗心颤抖不止,突然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揽住,泪水哗哗而落,竟将伊人肩头衣衫打湿。 男儿泪水不轻流,只是未到伤心时! 李婉漪先是惊讶,见杨云锋伤心到极点,内心竟有些共鸣,轻拍他后背,幽幽叹气,眉间心上满是愁。 瞧着二人的模样,秋鸣风突然心生点不忍,微微叹口气,缓缓退出房间。 一时,寂寂。 章一百一十八:机灵鬼 入夜,坐在荷塘边,望向高悬的皎皎明月,感受着一阵阵清爽的微风,杨云锋不住叹气。 李婉漪在他身旁,静立,低头看着青年不展的眉头,不知说什么好。 “这次……是个阴谋。”杨云锋淡淡说道,颓然丧气,面上神色全无,不悲不喜。 “云霄,你说……是叔父的阴谋?”李婉漪斟酌良久,终于谨慎地问道。 杨云锋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指使的,或许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要挑起我和你叔父的矛盾,这也说不定。”此时此刻,他灵台无比清明,缓缓说出心中所想,竟平静到极点,看着反而让李婉漪忧心。 “云霄,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过分为守禁真人的死伤心了。”李婉漪劝慰道,“你现在一时也不可能回天极宗了,不如暂时在南江湖住下,慢慢去查真正的凶手,为自己洗清冤屈。” 杨云锋听见少女温柔的声音,想起这些时日里和李婉漪度过的点点滴滴,心里竟生出点温暖,于是吐出口气,道:“婉漪,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还能拒绝?明日我就去江浙水道,然后慢慢追查……”说罢侧首看着被月辉映照得美丽非凡的少女,浅笑问道:“和我一起去,好吗?” 看着杨云锋灼灼的目光,李婉漪脸颊微微一红,羞涩点头,道:“我早已禀明叔父同你一起去,你……现在还这么问我,是为何?” 杨云锋心里一暖,继续看向长空中的明月,默默不语。 这时耳侧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女声:“我也和你去如何?”他心里微微一震,回首看去,见一娇小女子站立在远处,笑吟吟看着自己,一时竟然愣住了,随即一喜,道:“玥儿,你怎么来了?” 这少女正是玥儿。 “你是谁?”瞧着玥儿那清丽的容颜,李婉漪心里生出一阵莫名其妙的警惕,问道,“怎么进来的?和云……张公子什么关系!”急切之下竟没了平日的端庄矜持。 杨云锋这才注意到李婉漪还在身边,听到她的话心里陡然一急,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玥儿“咯咯”的笑声。 “这位姐姐,你这么急干什么?”玥儿掩嘴笑个不停,踏步走到杨云锋身边,笑道,“你别紧张,我是张家哥哥的结拜妹妹,不和你抢张家哥哥。”说罢目光灼灼看着李婉漪,似乎将她的心全部看清了。 李婉漪这才松口气,突然听出玥儿话语中一点其他的意思,同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面色不由一红,悄悄将目光移到杨云锋面上,见他目光灼灼,一时羞赧至极。 玥儿倒没有继续打趣她,反看向杨云锋,依然笑吟吟。 “玥儿,我什么时候和你成结拜兄妹了?”杨云锋看着李婉漪的面容,想起玥儿方才那句话,莫名其妙地开心,悄悄用传音入密向玥儿询问道,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玥儿便俏丽地站在杨云锋面前,面是渐渐出现如水的温柔,向他盈盈做了个万福,垂首,略显羞怯地说道:“玥儿,见过大哥。”声音变得既腻且糯,听着快让人牙齿发麻。 然而此时杨云锋面上却露出怪异的表情,因为除了这句话外,玥儿还用传音入密对他说道:“我说你是我结拜哥哥,就是我结拜哥哥,不许反驳!” 机灵鬼啊! 杨云锋无奈摇头,便当是认了她这样一个妹妹,狡猾如狐的妹妹。“咳咳……那个,玥儿你怎么来这里了?没有被铁血谷的人拦下吗?”杨云锋漫不经心地问道,悄悄和玥儿拉开距离,靠近李婉漪。 “怎么?哥哥你不欢迎我?”玥儿重新恢复机灵的模样,不怀好意地看着杨云锋与李婉漪,连连点头,阴险地笑道,“哦,我懂了,你有佳人相伴,当然不希望我这个无关闲人打扰你们两个……浓情蜜意,嘻!”眉头不断耸动,一脸坏笑。 杨云锋与李婉漪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又疾速闪开。李婉漪脸颊上红晕如霞,脉脉含情;杨云锋则觉古怪到极点,自己对李婉漪几乎没怎么动过心思,可不知为何听到玥儿讥诮的话后不但不生气,反而……颇为舒坦。“呃……玥儿,你不说我就不多问了。”杨云锋急忙说道,同时狠狠瞪了玥儿一眼,传音入密警告道,“玥儿,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翻脸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对了,顺便说一句,这位嫂子真漂亮,我要是男子,定寻她做道侣。哈哈,哥哥你眼光快赶上我了,不错!”玥儿掩嘴,传音入密道。 杨云锋:“……” “这位玥儿姑娘。”这时候李婉漪款款上前,含笑对玥儿说道,“你既是云霄的妹妹,也不是外人了。不知你现在有何打算,是否愿意在铁血谷中住下。若愿意,我便去安排。”柔和说道,如若清风。 玥儿便收住笑容,略显委屈地说道:“那就要看哥哥的意思了。”说罢目光灼灼看着杨云锋,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杨云锋被她目光扫过,只觉毛骨悚然,急忙说道:“玥儿你是我妹妹我当然要让你留下来!不过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江浙水道,你也要跟去吗?” “你说呢?”玥儿目光依旧灼灼。 杨云锋深吸口气,道:“为兄以为,你这样一个小丫头,一个人外出实在太危险了。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就是你不想留在我身边,我也要义不容辞保护你,将你强留在身边……” 玥儿:“……” “对了,哥哥,这些天我停了很多关于你的流言蜚语,都说你是天极宗的叛徒,真是这样的吗?”这时候玥儿收起笑容,关切地问道,她知道杨云锋是天极宗的弟子,听到这些传言不得不信。 杨云锋沉下脸,之前的欢乐一扫而空。“不,我从未背叛过天极宗!”他如此说道,眼中闪过一分坚定,“从未背叛过!” 章一百一十九:月下江船 次日,杨云锋正式启程,前往江浙水道。 杨云锋并未乘坐李清微为他准备的华丽巨船,而是租了条乌篷小船,携李婉漪玥儿二女登船向目的地江浙水舵行去。 杨云锋对到江浙水道做老大真的没有什么兴趣,更不急着到达,于是叫艄公将船速降到最缓,然后坐在船舷上看两岸的风景。江浙一带风光秀美,一路行来,倒令他大饱眼福。只是想到这一月发生的这么多事,他心情始终好不起来。 这夜,船在宽阔的江面缓缓前行,距目的地已不到百里,估计再过一两天就能到了。杨云锋继续坐在船舷上,看着江面上点点渔火,师尊深邃的目光,师姐俏丽的容颜,明汐师父极致的冷在眼前不住闪现,恍惚间,过往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缓缓流动,是如此刻骨铭心。 多想,携长剑,登云凌霄,越千山,跨万水,回到魂牵梦萦的天极宗。 多想,跪倒在师尊面前,诉说这些时日的经历和委屈,恳求他查出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然而这一切,都只能想想,不能去做。杨云锋深深叹口气,眼中满是伤感,捧起身侧茶杯,一口饮下,嘴中满是冰冷的苦涩。 心,已经成冰;心,变得苦涩! “云霄,喝这盏吧,我刚煮好的。”李婉漪款款行至他身边,如他一般坐在船舷上,奉上一盏热茶。 与李婉漪对视,杨云锋心里生出淡淡的柔情,轻声道:“劳烦你了。” 李婉漪见他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心下高兴,伸手替他拢起随风乱飞的青丝,低声道:“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了,这样对身体和修行都不利。” 杨云锋听见少女关切的话语,心里温暖不已。然而要让他不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却是不可能的。他低头看着水中的弯月,道:“很多事,不是不想去想,就能不想的……”说罢面上又露出苦涩。 李婉漪一时也不知怎么劝慰他,只好捧起茶,说道:“不管如何,还是先将这茶喝了吧。” 杨云锋点头,接过茶杯,揭开杯盖,鼻尖立即传来阵清香,沁人心脾。“好茶。”他淡淡说道,细细品尝,让茶水顺着喉缓缓留下,茶香满腹,韵味不绝。 似是在九天翱翔,领悟大道,飞升而去。 杨云锋终于露出分笑容。 一时月辉如水。 这时候,玥儿也走了出来,看见二人并肩坐在船舷上,想起他们这几日时不时的眉目传情,心里一乐,不由咯咯的笑出声。 这声音被杨云锋听入耳中,令他回眸而视。“玥儿。”他平静地说道,“过来吧,和我们一起说说话。” 玥儿一张小嘴犀利无比,人又机灵,常常在杨云锋伤怀时说出些笑话逗他开心,令他心情好转,这几天下来便成了三人中的开心果,如果无她,估计这段行程会沉闷无比。于是杨云锋对这个结拜妹妹愈发喜欢和宠溺,真把她当亲妹妹看了。 唯一一点让杨云锋郁闷的是在耍小聪明上自己是远远不如玥儿,稍不注意就会被她百般嘲笑,大为没有面子。这个时候,他便想起当年自己耍小聪明玩弄雁光鸣的日子,并对已经逝去的雁先生深表同情和怜悯。 这时玥儿拖下布鞋坐上船舷,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缓缓伸入水中,荡起一点点波浪,天真无邪。杨云锋将这画面看在眼中,心里一喜,轻轻笑出声来。 玥儿便讥诮道:“哥哥,你这样看我,不怕李姐姐吃醋吗?” 闻言李婉漪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狠狠给了她一眼,面上却出现分红晕,道:“玥儿啊,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趣我和你哥哥,当真该让他把你这小丫头片子早点嫁人了,省得你胡说八道。” 玥儿向李婉漪扮了个鬼脸,笑道:“哈哈,你姐姐你说我哥哥他舍得吗?”说完抱住杨云锋左臂,小鸟依人地说道,“哥哥,我要陪你一辈子,你不要把我嫁人好吗?呜~呜~”说道最后竟然眨着眼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 杨云锋无奈地看李婉漪一眼,实在拿玥儿这机灵鬼没办法。 李婉漪则掩嘴轻笑,不语。 玥儿便继续打趣,一时笑声不断,其乐融融。 渐渐,残月缓缓西沉,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天明了。这一夜未眠,杨云锋不免有些犯困,便要进入船舱内打坐消疲。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全身毛孔猛然收缩,警惕地向四周看去,果断放出神识,大声喝道:“是哪位道上的朋友?为何鬼鬼祟祟,还不出来!”声音蕴含真元,扩散而去,竟让一片平静的江面上荡起阵阵波涛。 下一刻,忽闻一阵破空之声,一个男子从天而降,缓缓落在江面上,鞋履轻轻点起水中涟漪,衣衫随风而舞,英姿不凡。 杨云锋抬眼看去,只见来人二十三四岁上下,国字脸,浓眉大目,须发中皆含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精神,身子战得笔挺,一身衣衫片尘不染,透出分成熟的气质。杨云锋目光落在男子手上墨黑色的卦盘上,暗自讶异,心道:“竟是个修习卦象的……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他问我皱眉,谨慎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事而来!” 男子面无表情,凝视杨云锋,透出分稳重,片刻之后,方回答道:“师弟贵人多忘事,我未穿宗门的服饰你就认不出了?”话语低沉,抑扬顿挫,听得出是仔细斟酌后说出的。 “你是天极宗的人!”闻言杨云锋脑中嗡嗡作响,伸手指着男子,瞳孔放大,仔细回忆到底在上面地方见过这个男子,然后惊讶地呼出声来,“你是……神机宫的严神策严师兄!” 来人竟是与宋明文承意并称“天极三杰”的严神策! 杨云锋多次梦到的天极宗派人捉拿自己的场面终于出现在面前了。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心神不宁,差点没晕过去。 “云锋……见过师兄!”他忍着脑中的眩晕,拱手,一字一顿,痛苦地说道,“不知师兄为何事而来。” 严神策沉默片刻,回答道:“请师弟回天极宗!” 章一百二十:人不是我杀的 杨云锋垂首,嘴唇上下翕合,面露痛苦的神色,不敢和严神策对视。“严师兄,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他握紧双手,突然幻出灭心剑横在胸前,抬头对严神策坚定地说道。 严神策看着杨云锋的神情,眉角微动,轻轻叹口气,缓缓说道:“杨师弟,我只是公事公办,希望你能配合。” “配合?”杨云锋摇头,道,“严师兄是要我束手就擒吗?” 严神策凝视杨云锋,道:“我是来请你,不是擒你……你的事情我已知晓,宗门内部对这些事的看法有很大的分歧,包括守拙师叔在内的大部分长老都认为中间有诈,不相信守禁师伯和马师弟是你故意杀害的。师门派我请你回去,也只是想从你口中探得事实真相。”话语平静,颇有涵养。 杨云锋却不敢相信他的话,更不敢真的和他回宗门,他说道:“严师兄,我只说一句,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能同你回去!”说罢抓起悬停在胸前的灭心剑,在空中划出条美丽的弧线,做好应敌准备。 见状严神策微微摇头,叹道:“到底是年轻气盛。”话落他凝视杨云锋,道,“师弟若要反抗,为兄也不得不使用道术了!”话落腾空而起,卦盘上出现分紫光,忽见一江清水在他操纵下变得汹涌,围绕小船疾速旋转,竟成一道旋窝。 “九龙冥河阵?”杨云锋微微皱眉,只觉小船晃动不止,立即对李婉漪玥儿吩咐道,“婉漪玥儿你们小心,施法稳住船身,我去破阵!”话落手捏一道法诀,腾空而起,向严神策飞去。 李婉漪玥儿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只见李婉漪手中幻出一小香炉,口念法诀,香炉轻烟缭绕,将整个乌篷船罩住,令其在惊涛骇浪下依然保持平稳。玥儿则用出岳阳城的法术,从江中抽出一道高过三丈的巨大水壁,用以拦住严神策接下来的进攻。 与此同时,杨云锋逼近严神策,灭心剑上红芒大盛,荡出一片血海袭向对手。严神策依然冷静对敌,手上掐出道法诀,幻出道水镜拦在自己身前,同时迅速将真元注入卦盘内,便见卦盘上光芒大盛,数条晶莹的水龙突然从水面咆哮而出,向杨云锋包围过来。 杨云锋灭心剑血水打在水镜上,竟无法将其破掉,转眼间已经陷入水龙的包围中。 只见这九条水龙相互盘旋缠绕,齐齐向杨云锋攻来,竟将他的退路全部封死。杨云锋毫不畏惧,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轮晶莹明月,当头向一条水龙袭去。 殇剑月华! 水龙受此一击,气势顿消,整个龙身向下萎缩了近一丈。 没能将水龙打散,杨云锋略感意外,随即挥剑向身后打去,荡出道汹涌血水拦住一条水龙的袭击。 然而越来越多的水龙已经逼来,杨云锋面临的形势实在太艰难,他退无可退,心念一动,手上出现枚符纸,忽见一阵金光闪过,执戟神将凰渊巨大的身体直接避开水龙的袭击,然后一戟向一条水龙打去,“啪”的声将其击得粉碎。 杨云锋趁机紧握灭心剑,眼中放出幽幽红光,忽地举起灭心剑,只闻阵阵龙吟,滔滔血海扩散而开,迅速流动,突然砸下,遮天蔽日! 噬心绝灭! 这一击实在过于强大,包围过来的水龙被打去大半,仅剩三条,已经很难给杨云锋造成威胁。于是杨云锋果断御剑欺身上前进攻严神策。 严神策眼见杨云锋逼来,手握卦盘向杨云锋迎去。杨云锋一剑打在卦盘上,手臂颤了下,随即将真元注入灭心剑内,打出血水将卦盘包围住,同时幻出葫芦打出一道火焰进攻严神策。 严神策轻笑一声,道:“师弟小心!”右手突然推掌而出,刹那间一道太极图案出现在他面前,拦住火焰。下一刻,被血水包围的卦盘突然发出千万道光芒,瞬间破开血水,向杨云锋袭去,眼见就要击中杨云锋。 杨云锋暗叫不好,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严神策的实力。眼看卦盘就要将他击中,一扇青铜门突然横在杨云锋身前。卦盘与青铜门相击,发出阵阵隆隆的声响,却无法将其破开。 这一刻,杨云锋果断抓住灭心剑,只闻声声震耳之音,一股磅礴的气势爆发而出,刹那间他周身数丈内竟恍若沙场。 剑指八荒! 剑势如虹,疯狂进攻卦盘。卦盘明显不支,倒飞而出,重新回到严神策手中。 严神策手持卦盘,凝视杨云锋,身形忽动,刹那间数道八卦图案出现在他身周,围绕他飞行,然后纷纷飞出,罩住杨云锋周身八个方位,竟成一道小的阵法,将杨云锋困于其中。 刹那间,杨云锋忽觉天地之间只有这八个卦象,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这个阵法竟生生将杨云锋身周的这边空间隔离出来。 杨云锋警惕万分。 忽见卦象渐渐移动,速度越来越快,片刻后杨云锋的肉眼已经无法盯住卦象。就在这时,卦象突然聚拢,向杨云锋攻去。 这次袭击发生得如此迅速以至于杨云锋疏于防备,反应过来时卦象已经攻到身前。 “呼!”杨云锋荡起血水阻拦卦象,却完全无法拦住,只好幻出青铜巨门拦住卦象的进攻! 这一刻,阵外的严神策突然淡淡一笑,眼中放出丝精光,手中一点光芒渐渐盛开。 卦象打在青铜门上,一时无法破开防御,却重重压去,让杨云锋压力倍增。他深吸口气,将真元注入金锁中,这刻青铜门上青光大盛,缓缓向外推去,竟渐渐占据上风。 只是如此一来,二人间的比试成了真元的比拼,杨云锋道行不如严神策,迟早要落下风的。他知道不能一直僵持下去,果断取出暴雨梨花针,准备强行将卦象击碎。 然而这一刻,他突然看见一点点光芒从远处飞射而来,眨眼间逼近青铜门,与其猛烈轰击在一起。 “咚!”声响震天。 青铜门经不住这进攻,突然碎裂,强大的力道顺着金锁传入杨云锋血脉中,令他胸口猛然一痛,“啊”的声吐出血来。 下一刻,一只手已经掐住他脖子。“师弟,还是跟我走吧。”严神策淡淡笑道。 章一百二十一:他是我哥哥 杨云锋周身穴位竟被严神策一一封住,使不出真元,根本无法反抗。 擒住杨云锋,严神策正要离去,忽见眼前出现一个俏丽的少女,手上仙剑晶莹若雪,正指向自己。 “把我哥哥放下!”玥儿娇弱的脸上出现分担忧,厉声说道,隐隐有一股骇人气势蕴含在声音中,传入严神策耳里令他不由一震。 “你说师弟是你哥哥?”严神策皱眉,思索片刻,心中警兆突生,捏出道法诀在身后幻出道太极图案。 本来准备袭击他的李婉漪见状略微迟疑,明白自己的意图已经被严神策洞察,不得不放弃进攻的打算。她望着被擒的杨云锋,眼里满是担忧。 将二女的神色看在眼中,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摇头道:“玥儿,婉漪,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快离开!” “哥哥!”玥儿看着杨云锋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心里一急,原本装出来的气势荡然无存。她娇弱的脸颊上失去血色,紧紧凝视杨云锋,手足无措,一时竟然流出泪水。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 然而玥儿却未听杨云锋的话,骤然出手携剑攻向严神策。 严神策微微皱眉,冷静地幻出一条青龙缠住玥儿,然后说道:“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让开吧!” 玥儿却摇头,奋力与青龙作战,同时说道:“我知道你的道行比我高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他是我哥哥,我岂能因为打不赢你而不去救他!” “玥儿……”闻言杨云锋心里猛然一震,竟愣住说不出话来。 却见玥儿手上突然幻出一盏青铜宫灯,一把向青龙双目掷去,强烈的灯光射入青龙眼中,令其暂时失明,玥儿趁机将真元注入仙剑中,发出道水行剑气,当头将青龙断成两截! 她俏脸上涨得通红,轻轻喘气,香汗布满额头,别是一般美丽。 严神策盯着玥儿,看她不可方物的容颜,想起她之前说的那番话,不由生出些异样的感觉,对这少女多了分好奇。“姑娘真乃奇女子,严某佩服!”严神策说道,紧紧凝视玥儿。 玥儿同样抬头瞧着他,眼中透出分坚决。她知道光凭自己硬拼是救不回杨云锋的,于是开始思考如何能智取,同时暗暗用眼神和远处的李婉漪交流。突然,她面上的凝重全部消失,露出分妖孽的笑容,吐气如兰,说道:“你若佩服我的话,不如请我吃饭吧。” 完全未料到玥儿会说出这样的话,严神策眉头微扬,惊愕不已,竟然有些失神。这一刻,玥儿突然运使身法逼近严神策,一剑斩下。 严神策这才意识到她刚才所说是为扰乱自己的心神,暗叫不好,急促出手防守。然而如他这般修习先天卦象之人近身战斗的能力太弱了,他自己又提着杨云锋行动不便,于是在于玥儿的打斗中完全落于下风,几乎只能防守。 然而玥儿进攻虽犀利,却不敢用尽全力以免伤着杨云锋。严神策注意到这一点,心道一声“师弟,对不起你了”,便让杨云锋挡在自己面前,玥儿投鼠忌器,更不敢用厉害的招式了。 于是严神策抓住一个间隙疾速后退,拉开自己与玥儿的距离,然后幻出一片磅礴的火海,将玥儿围住。 玥儿被困入火海中,只能用防身法器保护自己,却无法逃脱,心里一急,竟遥望严神策,掷出仙剑,穿透火海进攻对方。 严神策未料到如此情况下玥儿还会继续进攻自己,惊愕之余正准备闪躲,却又察觉到一丝危险,墨盘向身后杨去挡住李婉漪纤纤素手中的金簪。 这一刻,他再也来不及躲闪,被玥儿一剑刺入腹中,穿透了身子。“啊!”腹部剧痛传来,他身形摇晃,差点没从空中落下。 李婉漪趁机一阵猛攻。严神策面色已变得苍白,勉强防御,却已有些不支。“姑娘,我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他咬牙说道,突然幻出一道迷雾挡住李婉漪的视线,下一刻已到数十丈之外,追知不及。 “云霄!”遥望严神策手中的杨云锋,李婉漪惊呼出声,蛾眉紧锁,说不出的哀婉。她疾速追过去,然而重伤之下的严神策速度依然在她之上,和她的距离反而越来越大。 眼看杨云锋就要被严神策带走,李婉漪脑中一阵眩晕,她仿佛看见了杨云锋在天极宗被众真人会审的场景,心仿佛在滴血,差点没从空中坠落下来。 什么时候,心里已经不能没有他?什么时候,已经不能看他受一点苦?什么时候,为他忧,为他伤? 然而这一刻,疾速飞行中的严神策身形突然一滞,大叫声“啊”,竟然从空中落了下去。 杨云锋手持灭心剑,一手将他抓住,拔出他腹中的仙剑,然后缓缓将他放在地上。看着严神策苍白面色中透出的惊讶,杨云锋微微摇头,亦一阵头晕眼花。“严师兄,你不知道我曾跟狐尊明汐师父学过一道法术‘天狐通窍诀’,能够解开封住的穴道。”他深吸一口气,直觉全身经脉疼痛不已,真元运行不畅,多半是强运天狐通窍诀的缘故,不由微微叹息,施展法术稳定心神,然后出手将严神策穴道封住,再替他包扎伤口,说道,“严师兄,我确实是不能回天极宗,今日多有得罪,还望你见谅。” 严神策哑穴闭住,无法说话,却用凸出的眼珠向杨云锋示意自己的不满。杨云锋仿佛听见他说:“师弟,跟我走,你不要一错再错!”微微摇头,叹道:“严师兄,不管你怎么想,我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我自会在合适的时间重回天极宗,向师门解释一切。”话落之时李婉漪玥儿已经赶来。看着面前的一切,二女皆感到不可思议。杨云锋便给她们解释,同时说道:“严师兄是我的同门师兄,我不能杀他,现在将他穴道封住,三个时辰后自动解除。想来师门派出捉拿我的其他师兄弟应该会在不久后赶来将他救回……我们得赶快离去,以免面临这些人。” 李婉漪玥儿同时点头。杨云锋便将手中晶莹的仙剑归还给玥儿,然后看向前方的一片广袤田野,凝眉,说道:“不能再走水路了,我们现在走陆路,赶快到江浙水舵!” “好。” 章一百二十二:师姐! 半日后。 残阳如血,给暮云染上红晕。 杨云锋看着天色,估摸着靠步行再用一两个时辰便能抵达江浙水舵,微微安心。 一男二女走在茅草丛中,看着周围比人还高的草,心情都不是很好。杨云锋在与严神策对决中受了不轻的伤,一路上未经调理伤势加重,胸口疼痛万分,眉头紧锁,面色苍白。李婉漪在他身旁担忧不已,杨云锋在服下她提供的药物后伤势也未见缓解,更令她自责。 早知如此,就应多准备一些应急的药物。 一旁的玥儿抱着仙剑,满腹心思,也不知在想什么。李婉漪以为她是担心杨云锋,想起之前她激烈的表现,微微叹气。 这时候,忽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杨云锋警觉地向四下扫去,忍住疼痛,怒喝道:“谁!” “云锋,真是你吗?”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女拨开重重的茅草,缓缓出现在三人面前,美丽无比。 看着少女若雪容颜,杨云锋心里一阵激动,眼前一黑,竟吐出口血来。“师姐……”他认同,直勾勾盯住少女,轻声说道,口中依然滴着血,心里百味交杂。 美丽少女正是他的师姐,守拙真人的女儿,张云霜! 时隔两月,再度重逢,却不料,是在这个地方。杨云锋想起这三年来与张云霜度过的点点滴滴,心里难受,眼中落泪。 “云霄!”看见杨云锋高兴与痛苦交织的面容,被鲜血染得狰狞恐怖的双唇,李婉漪担心不已,急忙揽住杨云锋,紧握他手,将真元顺着手臂渡入他体内,替他稳住心神,然后凝眉思索片刻,欲言又止,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咬咬嘴唇,抬头看向张云霜,见她身着天极宗服饰,担心她是来捉拿杨云锋的,于是警惕地问道:“你是谁?”蛾眉不展。 张云霜是过来人,看见李婉漪望向杨云锋时眼中的柔情,微微明白什么,便简单介绍自己:“我是云锋的师姐,听说师门要捉拿云锋,偷偷下山来告知他一声希望他小心。”说罢,见杨云锋身周两位女子皆国色天香,玥儿的清丽不下自己,李婉漪的绝美更让自己相形见绌,心中竟生出分落寞和欣慰,又见杨云锋面露痛苦神情,眉头紧锁,担忧道:“云锋,你怎么了,还好吗?” 玥儿却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没长眼睛啊,哥哥伤得这么重都没瞧见,还这么问……” “玥儿!”杨云锋低声制止道,然后看向张云霜,心里五味陈杂,深吸口气,道,“我被严神策严师兄所伤,本来问题也不大,只是今日不得调理,又劳累过度,伤势加重……不过也不是大碍,师姐勿要担心。” 玥儿听出杨云锋话语中对张云霜淡淡的情愫,心里莫名地不舒服。倒是李婉漪见张云霜无恶意,又看杨云锋对她颇为尊敬,于是向张云霜说道:“这位姑娘,云霄伤重,你可有办法为他疗伤?”急切地说出,话语中情意浓浓,传入张云霜耳中,竟让她微微动容。 “这位姐姐,你是——”她看了眼李婉漪,又看了看杨云锋,问道。 李婉漪便敛眉道:“李婉漪。” “原来是李姐姐。”张云霜叹口气,走近杨云锋,伸出如玉的手,轻轻扣住他的手腕,注入一丝神识,秀眉不由扬起,惊呼道,“呀!云锋怎么伤得这么重!”说罢凝视杨云锋,眼中担忧之色更深,道,“严师兄出手也太重了。” 杨云锋感受着师姐手指的细腻,想起过往的情谊,轻轻叹口气,说道:“其实——不能怪严师兄。内伤是我强运天狐通窍诀,逆运真元造成……” “呀!”闻言张云霜轻呼一声,道,“逆运真元,云锋你个傻子怎么干出这样的事?”话落不住跺脚,眉头紧锁,道,“你的伤太重了,又没有及时调养,我身上的药物救不了你,得赶快去找一个神医治好你的伤……可附近哪里有什么神医啊!”说着泪水快流出来了。 见师姐关心自己,杨云锋嘴角泛起一点笑容,只觉得就是这样死了,也值。 听了张云霜的话李婉漪才意识到严重,面上陡然失去血色,娇躯不住颤抖,凝视张云霜,道:“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全无神采,毫无平日的镇定矜持。 玥儿亦被张云霜的话吓住了,捂住口,惊讶道:“什么!你说哥哥……”随即看向杨云锋,眼中担忧更深。 见状张云霜不由再度跺脚,道:“哎呀!这个时候了,我还骗你们作甚?”又看向杨云锋,凝眉,说道,“云锋,你坚持住,让师姐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亦是担忧至极。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清朗的男声:“我知道哪里有神医可以救他。” 闻言张云霜面色大喜,下意识地回头,说道:“承意,你来了!”话落又意识到什么,花容失色,看了眼杨云锋,眼中各种光芒流转,似乎有难言之隐。 “霜儿。”文承意缓缓拨开茅草,露出英俊的面容,白衣胜雪,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 只是,他面上那标志性的谦和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 杨云锋和文承意也有些交往,此时隐隐明白他忧虑的缘由,抬头向文承意背后看去。果然,数个天极宗弟子掀开茅草,跟了上来,死死盯住杨云锋,显然是来捉拿他的。 似乎看见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杨云锋闭眼,无奈地叹口气,忍痛向文承意说道:“云锋,见过文师兄。” 因为张云霜的关系,文承意对杨云锋颇有好感,此时见他面色苍白,眉头不展,想起之前听到的张云霜的话,不由为他揪心,问道:“师弟,你伤势太重,还是随我走吧。” 杨云锋微微一愣,随即警觉道:“师兄此话是什么意思?若要带我回天极宗,我是万万不从!” 文承意轻轻摇头,叹道:“我本来是来捉拿你的,但你如今这个样子,不可能坚持到宗门,所以我决定带你去临江医仙楚破凰处,先将你的伤治好。” 闻言张云霜面上一喜,向文承意温和一笑,微微点头,投以感激的目光。 文承意亦露出淡淡的笑容。 杨云锋看着二人的神情,心里空空,又想起自己若同文承意去了临江医仙楚破凰处,就必然会被文承意带回天极宗,心里竟生出分逆反,咬牙,说道:“不,我不去!” 章一百二十三:不,我不去! 杨云锋心生逆反,咬牙看着文承意,竭声说道:“不,我不去!” 闻言文承意凝眉,正要说话,却闻一阵唰唰的拔剑声,他身后的数个天极宗弟子纷纷拔出剑来,指着杨云锋,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弟子怒喝道:“杨云锋,文师兄奉掌门之令前来捉拿你,本来早该将你抓走,现在看你伤重怜悯你要带你去求医,你竟然不识好歹,拒绝师兄美意,实在可恶至极!呔,吃我一剑!”身形忽动,向杨云锋攻去。 “铿!”一道剑光划过长空,打在这弟子剑上,发出一阵火花,阻止他的行动。“师弟!”文承意沉声喝道,“退下!” “师兄!”这个弟子有些不服,抬头看着文承意,一脸火气,说道,“杨云锋冥顽不灵,我们还对他客气什么?” “退下!”文承意声音变厉,斥责道,“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 如此这弟子收回仙剑,悻悻退到文承意身后,低头,却很是不服气。 “你们几个也把剑放下。”文承意对身后仍持剑的数个天极宗弟子说道。 这些弟子不敢不从,纷纷收回仙剑。 杨云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对文承意的好感略增,却仍不愿同他走。“治好了又如何?回了天极宗还不是一死。”杨云锋如此想道,“与其冤死在九峰山上,还不如就在这里因伤而死!”他胸中充满豪气,手中出现鲜红的灭心剑,放出点点红芒,身上的痛楚竟减轻不少。 看着杨云锋的举动,文承意皱眉,道:“师弟,不要妄动真元,否则伤势会加重!” 张云霜见杨云锋如此倔强,亦替他着急,跺了下脚,焦急地说道:“云锋,你怎么这么固执?快收回灭心剑,和承意去临江医仙那里……你的伤再耽搁不得了。”说罢上前一步想将杨云锋的灭心剑拿走。 然而这时忽闻一阵风声,玥儿持剑拦在她面前,眼中放出分警惕,道:“这位姐姐,谢谢你对哥哥的关心,但你休想靠近他一步,休想左右他的意思!”说完眼角余光扫了眼杨云锋,亦担心不已。 其实她是希望杨云锋到临江医仙楚破凰那里接受治疗,然而见杨云锋不愿,她心生警觉,认为既然杨云锋都拒绝了,自己更是万万不能让天极宗的人将杨云锋带走。 看着玥儿手中横在自己面前的仙剑,张云霜一急,竟出手向玥儿攻去。 玥儿道行在张云霜之下,面对她连绵不绝的进攻很快落于下风。 杨云锋看着二女的打斗,心里一急,竟“哇”的声吐出血来。 “哥哥!” “云锋!” 二女见杨云锋吐血,同时停止打斗。玥儿急切退到杨云锋身边,担忧的目光扫过杨云锋的面颊,问道:“哥哥,你还好吧?”眉头紧锁,关心备至。 杨云锋被李婉漪扶着,垂首大口喘气。听到玥儿的话他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然后看向张云霜,眉间透出分愁绪,轻声道:“多谢师姐美意,然而云锋真的不能跟你们走!”说罢灭心剑光芒再次放出,看上去竟有些刺眼。 看着杨云锋瞧向张云霜时眼中的一点温柔,李婉漪心里突然有些不快,垂首,敛眉劝道:“云霄,你真能撑住吗?我看还是……” 杨云锋却陡然握紧她的手,坚定说道:“我,不跟他们走!” 李婉漪面色微微一变,见杨云锋坚定无比,自然不再相劝,转而对文承意说道:“这位公子,云霄不愿跟你们走,希望你们能体谅他。” 文承意看出李婉漪杨云锋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闻言微微皱眉,然后嘴唇翕合,显然是在用传音入密同身后的天极宗弟子交流。 张云霜则依然担忧望着杨云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杨云锋猜中文承意心中所想,灭心剑握得更紧,咬牙,用最坚定的声音说道:“文师兄,我意已决,不去临江医仙居处,今后生死由命,你不必再劝我!若要强行捉拿,就动手吧,师弟我不才,却要用尽平生所学,和你拼个鱼死网破!”说罢灭心剑划过长空,荡起一道鲜红的光芒。 然而此时胸口又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竟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灭心剑上气势顿消。 “云霄!”李婉漪立即挽住他,面上担忧之意更盛,关切地说道,“不要硬撑了……”她眼角竟滑下晶莹泪珠,在美丽的面庞上留下一串清晰的痕迹,楚楚动人。 杨云锋面色却一如既往地凝重,誓死不降。“婉漪……你是我的知己,我心中所想,你应该明白。”他闭眼,痛苦地说道,依旧不愿同文承意离去。 场面一时变得壮烈无比。 杨云锋就如一视死如归的勇士,手握那与自己血脉紧紧相连的神剑灭心,面对敌人,绝不底下骄傲的头颅! 他这股气势,在空气中弥漫,令众人悚然动容。 “好!”李婉漪含泪,手中幻出金簪,紧握杨云锋,同样坚决说道,“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刹那间杨云锋的心,竟被一股柔情包围,周身的痛苦刹那间竟消散了。他点头,望向文承意,道:“文师兄,动手吧。” 玥儿亦凝视前方,做好迎敌的准备。 见状张云霜焦虑不已,面上全是不解,不知自己这傻师弟为何这么倔强。文承意则轻轻叹口气,道:“师弟,你当真以为我会用剑术和你硬拼?”话落他嘴角突然扬起一点笑意,道:“上!” 杨云锋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心生警觉,紧紧凝视文承意,等待他的动作。 这个时候文承意身后的天极宗弟子突然动了,携剑向杨云锋李婉漪玥儿攻来,眨眼间就到他们面前,挥剑即将袭击。 三人立即使用法术防守。 谁知这时天极宗弟子的身形突然发生变化,纷纷后撤,将三人包围住。 下一刻,他们仙剑指向长空,口念法诀,一道硕大的太极图案便在地面茅草上成型,无数周易卦象飞舞而起,围绕杨云锋李婉漪玥儿飞舞,赫然是道庞大的阵法。 “糟了!”杨云锋惊呼一声,只觉全身真元完全凝滞,不得运转,脑中立即传来一阵无力,“天极锁龙阵!”他身形不支,倒在地上,低声说道。 “正是。”文承意点头,淡淡说道。 章一百二十四:我不能没有你 天极锁龙阵,集数人之力施展的一道强悍的阵法,若困入阵中之人道行不够,体内就会出现经脉闭锁,真元停滞的状况,完全不能使用任何法术与法器,如同凡人。传说当初天极宗就是使用此阵将走火入魔的灭心剑主周启明困住投入天极宗后山禁地的,不知是否属实。 现在杨云锋面对的天极锁龙阵仅由数个道行地位的天极宗弟子结成,威力不是很大。然而杨云锋李婉漪玥儿的道行都不是特别高,无法避免阵法的不利影响,真元运转不了,法术使不出,更不用说逃脱出去。 杨云锋顿觉一阵绝望,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只有束手就擒,心中不由生出豪气,欲用灭心剑自刎,以死抗争! 然而灭心剑实在太沉重,无法运使真元又伤重的他竟无法将灭心剑抬至胸口。 见状文承意立即猜到他的心思,轻轻叹口气,道:“师弟莫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说罢手上打出一道青色光芒,击中灭心剑。杨云锋只觉剑身颤抖不止,“啊”的声握不住灭心剑让它脱手而出落到地上。 杨云锋彻底绝望,身上的痛楚加大数倍,头脑一阵眩晕,最终摇摇晃晃晕过去。 “云霄!”李婉漪担忧不已,急忙将杨云锋揽入怀中,伤心地看着他,泪水满面,梨花带雨。 见状文承意张云霜纷纷动容,齐齐叹息。 “承意……”望向爱郎,张云霜轻声说道。 文承意眼角余光扫过她的面庞,道:“他是你师弟,我不会让他死的。”说罢抬眼看着结阵的数个天极宗弟子,大声道:“把他带走,随我至敬亭山,拜访临江医仙。” “是。” 敬亭山。 临江医仙楚破凰脾气向来怪癖,据说救人全凭喜好,任你是什么王公贵族名门掌教,任你得了什么稀奇怪异的疾病,只要入不得他眼,就休想他对你的病说一句有用的话。 所以江湖中人得了怪病或受了极其严重的伤,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向楚破凰求医的……除非其他名医全对这人的病或伤束手无策。 张云霜深居仙山之巅,很少过问世事,不知道这一切。李婉漪与江湖中人多有来往却对此清清楚楚,因此不敢肯定楚破凰会出手救治杨云锋,上了敬亭山依然为杨云锋担忧不已。 此时杨云锋被天极宗弟子运到一处茅屋中,依旧昏迷,躺在榻上沉沉睡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文承意已经去和楚破凰交涉了,很快就会有结果。李婉漪的心忐忑不定,紧紧握住杨云锋的手,眼中含泪。 张云霜等人都离开了,玥儿在屋外守着,整个屋中只有李婉漪和杨云锋两人。 望着青年英俊的面庞,李婉漪回想起之前一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心里百味陈杂。“云霄,你要挺住,挺住!”她默默说道,情深意切。 就在这时,杨云锋嘴唇突然翕合。李婉漪以为他醒了,急忙擦干泪水,向杨云锋看去,却见他依然昏迷,竟是说着梦话。李婉漪凝神听去,只闻数声“师姐”,刹那间如被天雷劈中,面上讶异万分,一颗心竟似被生生撕裂一般。 原来,他心目中,只有师姐。 李婉漪一时失神。 她没有听见,杨云锋下一刻说的话:“师姐……不要为难婉漪……我死后……替我好好照顾她……她是我……心中……唯一的人……” 一瞬间,少女的心疼痛万分,失魂落魄,滚滚泪水,沾湿衣襟。 “我……为什么这么难过……难过?”她不断问自己,泪水入喉,苦涩万分。 她这才发现,杨云锋在自己心目中,是如此的重要。 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杨云锋心中并无自己。 她这才发现,自己对杨云锋的情愫,对他的……深深爱恋。 曾经,临安初遇,君卿共语引为知己;曾经,星光下君奏妾舞,共谱一场尘缘;曾经,同生共死,浴血满身,只为对方不受一点伤;曾经,同坐一条船,看月辉漫漫,江水脉脉……然而对方心中,竟然没有自己。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李婉漪只觉头晕目眩,心淌血,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伤心。 “云霄……我……”泪水如注,俏丽的面庞上多少愁,多少忧。她闭目,收回玉手,不再与杨云锋握在一起,只仰头,苦笑不止。 伤心处,莫过于此。 “李姐姐。”这时候,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玥儿推开屋门,将头探进来,看着李婉漪泪水满面的模样,不由心生疑惑,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伤心。” 李婉漪急忙擦干泪水,勉强挤出笑容,道:“没什么。” 玥儿以为她是心忧杨云锋才如此神伤,叹息一声,心道:“李姐姐对哥哥真好……我做不到她一半,所以哥哥只爱她,不爱我。”不由微微摇头,眉间也出现分微微的哀愁。 连她都看出杨云锋对李婉漪的情意,李婉漪却未能看出!真是身在局中不知局,身在情中不知情! “玥儿。”李婉漪深吸口气,装成平静的模样,淡淡对玥儿笑道,“我得回铁血谷了,你替我好好照顾你哥哥。”说罢起身,凝视玥儿,眼中迷离,心痛如绞,看上去却云淡风轻。 “李姐姐……”玥儿瞪大眼,不可思议看着李婉漪,道,“你要走了?哥哥怎么办……他不能……”她想说“不能没有你”,又觉这话太突兀,于是顿住,一时却又说不出其他的话。 李婉漪猜中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心里却痛苦道:“他心里怎会不能没有我?”摇头,对玥儿道:“不了。你替我照顾他就好。”说罢缓缓走出门,在玥儿的目光下渐渐远去。 遥看李婉漪消失在苍茫夜色中,玥儿心生疑惑,自言自语道:“李姐姐这是怎么了?怪怪的。” 就在这时,耳侧传来杨云锋低声的呢喃,她侧耳倾听,不由微微张大嘴。杨云锋说的话,正是:“婉漪……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有你! 章一百二十五:医仙 玥儿听见杨云锋的呢喃,心里微疼,回身时,李婉漪早已没了踪迹。她轻轻吐口气,望向杨云锋,幽幽说道:“哥哥,你心里只有李姐姐吗?”不由心生伤感,眼中透出分迷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玥儿凝眉,回首看去,见文承意领着个老人与张云霜和另一个紫衣少女疾速走入房内。“你就是临江医仙楚……前辈?”她凝视老人,急促问道。 老人眼角余光扫了她一下,冷哼一声,道:“姑娘请先离开。”又看了眼身旁的张云霜与紫衣少女,道,“张姑娘,氲秀,你们都出去吧。文公子,你先留下,老夫有事与你说。”话语中透出一点高傲,气质极为冷淡。 玥儿本不喜他这趾高气扬的模样,但心忧杨云锋她还是点头出门,离开房间时不忘看了眼杨云锋。 “咦?李姐姐呢?”张云霜心生疑惑,见玥儿离去,便追上去问她李婉漪的情况。紫衣少女则恋恋不舍地望着文承意,见老人目光坚定,也不好说什么,点头出门。 “玥儿姑娘,李姐姐呢?怎么不见她了?”屋外,张云霜压低声音,向玥儿问道。 玥儿并不是很喜欢张云霜,又想起当初在岳阳城初遇杨云锋时杨云锋口中一直喊着“师姐”两个字,料得这“师姐”指的是张云霜,又生出分嫉妒,更看张云霜不顺眼。“你问李姐姐的消息干什么?”她努嘴说道,目光向屋内看去,担心不已。偏偏这时自由少女出屋将门关上,遮住了她的视线,令她更加烦闷,越来越觉张云霜令人讨厌。 张云霜哪里知道少女的心思,她担忧杨云锋,又看出李婉漪杨云锋之间的情意,关心李婉漪的下落,被玥儿这么一问立即回答道:“玥儿姑娘,云锋和李姐姐之间你也看见了,如果云锋醒来时看不见李姐姐,该多担心……” “哎呀你这人真烦,哥哥和李姐姐之间的事与你何干?管得多!”闻言玥儿恼了,俏眉陡然上扬,怒道。 听玥儿如此说张云霜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两位,能小声些吗?”这个时候紫衣少女回身看着二女,冷冷说道。玥儿向她看去,见她气质冷淡,如若玄冰,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好冷的人啊,都要把我冻住了。”胸中的火气竟不知不觉地消了。“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玥儿利索地问道,声音倒是小了很多。 紫衣少女一脸冷淡,道:“楚氲秀。”简简单单,不作更多说明。 “她是临江医仙前辈的孙女。”这时候张云霜又补充道,“和承意是旧识。” 原来数年之前文承意下山试练,遭魔道奸人暗算,身中剧毒,偶然路过的楚氲秀救了他一命。文承意才因此认识了楚破凰,今日楚破凰能出手救治杨云锋,也有楚氲秀帮忙劝说的缘故。 知道这一切,玥儿对楚氲秀这冷淡少女的好感增了一分,道:“如果真是你劝天北医仙老前辈出手救哥哥的话,那我就在这里向你道声谢。” 楚氲秀听她话中并没有多少诚意,眼中放出分异样的光彩,回头看着屋门,不语。 这个时候张云霜又向玥儿打听李婉漪的下落,玥儿实在无奈,便说李婉漪有事回南江湖去了,迟早会回来的。张云霜闻言这才微微安心。 “咦?这个名叫楚氲秀的人好像对哥哥的文师兄有些意思。”在一旁看着楚氲秀眼中那丝淡淡柔情与担忧,玥儿墨一般的眼珠子迅速在眶中转了圈,心里暗暗想道,“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她知道张云霜和文承意的关系,暗笑一声,面前忽然闪过杨云锋的面色,想起离去的李婉漪,心情不由又沉下来。“李姐姐啊,你怎么这么不合时宜地走了呢?哥哥……真的不能没有你……”她感叹道。 这个时候,屋内的楚破凰和文承意亦是低声说着话,楚破凰冷然道:“他本来伤得也不是特别重,但耽搁了太多时间,伤势加重,要是再晚个三四个时辰,神仙也救不了!哼,你们是在搞什么?” 听着楚破凰的责备,文承意苦笑一声,心道:“我也没办法啊。”却喏喏道:“前辈教训的是,不知我这师弟还有救没有?” 楚破凰拂袖,道:“刚才我已用‘七十二天罡针’将他气息封住,伤势暂时不会恶化。待会儿我会亲自替他诊治,若不出意外应该能将他救活……不过所谓‘生死有命’,他究竟能不能活着挺过去,全靠天意,老夫没那百分百救活他的自信。”说话毫不客气,听着让人别扭至极。 文承意却不敢多嘴,连连点头,道:“前辈说得是,一切看师弟的造化。”说罢暗自叹气,心道:“师弟,神医我给你找来了,你可千万别辜负师兄我的心意啊!”嘴角露出点苦意。 楚破凰便冷哼一声,道:“我先说好,这小子我看不顺眼,要不是氲秀百般恳求的话老夫才不会出手救他。不过下不为例,今后你再带人过来,我相救就救,不想就不救,氲秀再怎么恳求我也不会心软,听明白了吗?” 被楚破凰教训得气势全无,文承意面上的苦意加重,却不住点头,心道:“医仙前辈啊,你倒是出手救我那师弟呀。”当然只是心里说说,嘴里可不敢透出半个字。 见状楚破凰终于满意点头,挥袖道:“好了,我要出手救人了,你先出去,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是。”文承意点头,向楚破凰行礼,然后转身疾速走到门前,开门而出。 看文承意离去,楚破凰面上突然出现丝伤感,轻轻叹口气,低声道:“氲秀啊……这小子有什么好,你偏偏看上他,诶!”说罢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伸手幻出数件法器,道:“嘿嘿,小子,算你运气好遇上我。现在我就开始动手了!”话落走近杨云锋。 章一百二十六:挑拨离间 “哥哥,你醒了。”看见杨云锋睁开的双目,玥儿轻呼一声,面上随即出现浓浓的喜色,急忙坐到杨云锋身边,伸出如玉的葱指,缓缓将杨云锋扶起。 鼻尖传来少女幽幽体香,杨云锋鼻尖动了下,虚弱地向四周望一眼,低声问道:“玥儿……我这是在哪里?” 他自被天极锁龙阵困住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现在还不知自己身在敬亭山,故有此一问。 玥儿粉嫩的面庞上出现分淡淡的忧伤,取代了因杨云锋转醒而生出的喜色,迟疑片刻,道:“这里是敬亭山……我们在临江医仙的茅庐里。” “临江医仙。”杨云锋低声念道,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身体上又传来一阵剧痛。 他虽经楚破凰救治保住了性命,然而仍未痊愈,依然有伤在身。 见杨云锋面是痛苦神色一闪而过,玥儿担忧不已,挽住他手臂,不住给他抚背,关切说道:“哥哥,你没事吧。”蛾眉紧锁,别样关心。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闭眼,摆手,说道:“这么说是文师兄将我带到此地的?” 玥儿顿了下,俄而点头道:“是的。” “看来我这身伤都是临江医仙前辈治好的。”杨云锋便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虽然他们所做的非我本意,但还是感谢文师兄,感谢临江医仙……”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目光疾速扫过茅屋,微微凝眉,心里空空,似乎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急促地向玥儿问道:“玥儿,婉漪呢?怎么没看见她?” 玥儿知道杨云锋对李婉漪的情意,明白若杨云锋知道李婉漪离开的消息定会伤心欲绝甚至旧伤复发。玥儿担心杨云锋的身体,不想他伤心难过,于是一直故意不提李婉漪的情况,然而杨云锋最终还是发现李婉漪不在身边,向她问了这么一句。 刹那间玥儿心乱如麻,面上出现分犹豫,悄悄望向杨云锋的双眼,却见他目光坚决无比,心猛然一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哥哥……”她避开杨云锋的目光,看向一旁,低声道,“李姐姐……有事暂时离开,马上就会离开……” “玥儿……”杨云锋是何等聪明,那看不出玥儿是在说谎。他凝眉,紧紧盯着玥儿,牵住她的手,一字一顿,严肃地问道:“不要骗我。说,婉漪呢?” 知道什么都瞒不住杨云锋了,玥儿伤神地闭眼,长长叹口气,道:“哥哥,我说出来,你不要……伤心……” 杨云锋凝视她,闻言立即料到什么,面色唰地变得如同石灰一般苍白,心头一阵绞痛,头晕目眩,差点又昏过去。 “哥哥!”玥儿后悔说出这话,将他揽住,抱在怀中,泪水簌簌落下,不住摇头,道,“不要伤心,不要伤心……”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平静道心,然后抬头看着玥儿,眼中出现分愧疚,温和说道:“玥儿,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能接受任何事,你就将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我吧。” 玥儿便点头,放开杨云锋,却握着他的手,道:“李姐姐说她还有要事,所以回南江湖去了。”便将之前自己和李婉漪的对话如实告诉杨云锋。 尽管已经做好准备,闻言杨云锋脑中还是变得一片空白,心痛不止。“她回……南江湖去了……回南江湖去了……”他不住说着这句话,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伤心。“不!”他突然大喊一声,不顾身上的疼痛抓住玥儿的双肩,摇头,紧盯美丽的少女,缓缓说道,“她不会离开的,她对我……那么好,怎么会中途丢掉我?不行,我得立即回南江湖,找到她,问她为何要这样……”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传来阴沉的男声,身体为之一顿。 “她不是故意丢掉你的,是在天极宗的人逼迫下不得不走的。” “谁!”杨云锋四下打望,寻找这个用传音入密向自己说话的男子。 “我是秋鸣风,就在屋外,你让司空姑娘离开,我再进来。”秋鸣风冷冷说道。 杨云锋心生警惕,立即想到秋鸣风之前的话语很可能是故意说出挑拨离间用的。然而心中对李婉漪不止的思念令他几乎失去理智,竟在犹豫片刻后点头让玥儿离开。“玥儿,你先出去。”他极力稳住心神,说道。 “哥哥,出了什么事?”玥儿担忧杨云锋,不明白他为何要让自己出去。 杨云锋机警地向上下望了眼,传音入密对她说道:“我要见一个人,你去给我把风。” 玥儿不解,却未多问,依言出屋,关上房门,替他把风。 “进来吧。”杨云锋深吸口气,平静地问道。 下一刻,只闻一阵轻微的响声,草屋上的小窗中突然窜入一梭青光,落在地上,幻出一个年轻人的身形,正是秋鸣风。 “你来作甚?”杨云锋向来不喜秋鸣风,冷哼一声,只觉身体疼痛不止,心里更因李婉漪而伤,怒火满腹,冷冷问道。 秋鸣风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不以为意,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的。” “什么?”杨云锋心念着李婉漪,却暗中保持警惕,问道。他对秋鸣风极为不信任,决定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可相信。 秋鸣风轻笑一声,道:“杨兄和李小姐情投意合,浓情蜜意,秋某真是佩服羡慕啊。只可惜李小姐似乎遇上了什么事情,竟弃张兄而去,真是叫人看不懂啊……” “废话少说!”闻言杨云锋更怒,道,“婉漪的为人我了解,她绝不会负我!” 闻言秋鸣风微微摇头,嘴角出现玩味的笑意,似乎是将杨云锋当作玩偶一般,说道:“请问杨兄,李小姐弃你而去,不是出于本意,那会是什么缘故呢?” 杨云锋身形一凛,道:“休要挑拨离间!文师兄和师姐绝不会无缘无故将她赶走……玥儿不是好好在这里吗?怎没见他们将她赶走。” “呵呵,李小姐是南江湖的人,司空姑娘是吗?”秋鸣风意味深长地问道。 闻言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震,刹那间魂不守舍:“婉漪是……南江湖的人,玥儿不是!” 章一百二十七:背叛 “事实就是,李小姐被他们逼走了!”秋鸣风正视杨云锋,坚定地说道,“杨兄啊杨兄,你对天极宗一片丹心,不管我开出什么样的价码你都不肯加入我痴心门。可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冤枉你,追杀你,围捕你,将你带到这个鬼地方然后逼走李小姐!”他的气势陡然变大,声音在真元的作用下震耳欲聋,轰入杨云锋耳中,竟令他心神不稳。 “天极宗……对我……”杨云锋身体微微颤抖,突然想起这些天的经历,想起守禁真人的怒火,想起马映恺的拼死相搏,想起严神策的追杀,一时间心中升起股怒火和不甘,往日天极宗对自己的好,竟被他全部忘记了。 他只记得,天极宗对自己的不公待遇,只记得……李婉漪那美丽的面容和伤感的眉目。 刹那间他手捏成拳,真元爆发而出,猛地将身下的床打成两半。“说吧,你的真目的是什么?”冲动之下,他直截了当地对秋鸣风问道。 秋鸣风淡淡一笑,道:“很简单,劝你加入我痴心门。” “好处,”杨云锋沉声说道,“要我给你们痴心门效力,不能不给我好处,对吧?” “杨兄果然是英雄人物,这个关头还不忘讨价还价。”秋鸣风衣衫一抖,嘴角出现分妖孽的笑容,道,“那么,我们就亲兄弟明算帐。你秘密加入我痴心门,成青龙护法;我助你从此地逃脱,并保你在南江湖青云直上。” “成交!”杨云锋拍手说道,“从今往后我就是痴心门的人。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出于报复天极宗的心理,他竟真的答应加入痴心门! “什么?”秋鸣风淡淡道,“如果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定答应。” “好。”杨云锋点头,道,“虽然我是痴心门的人,但痴心门的命令,我可以不听,痴心门的行动,我可以不参加。痴心门亦不能随意调动我和给我安排事务,更不能……也不能向外界透露我的身份,让我和天极宗作对……”说到这里,他眼中透出深深悲伤,天极宗是他的师门,此时怒发冲冠想要叛离,却实在有悖本心……他难受至极。 然而一想到李婉漪的容颜,一想到这些天天极宗对他的所作所为,他胸中一股火又蹿起来,双目充血,通红,恨满膛,毅然决然,不肯回头。 “不能安排事务?不能调动杨兄?”闻言秋鸣风嘴角出现玩味的笑意,眼中放出分精光,“杨兄真是个精明的人啊,如此一来其实和没加入我痴心门并无太大区别……” “你是不答应了?”见状杨云锋面色沉下来,冷冷瞧着秋鸣风,心里却生出分莫名的安心。 “答应,当然答应。”秋鸣风轻笑道,“杨兄心机深沉,道法高超,迟早会成痴心门的栋梁。只要能将杨兄领入门,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眼中却放出分杀气,转瞬即逝。 这杀气却被杨云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微皱眉,道:“你好像有什么隐瞒我?” 秋鸣风淡淡一笑,道:“告诉杨兄……杨护法也无妨。其实进来我们痴心门内部的斗争稍微有点激烈。朱雀护法一手遮天,我不得不联合玄武护法和他抗衡。偏偏那白痴的门主和朱雀护法是站在一头的,凭我和玄武护法的实力,还不足和他们抗衡……我急需一个像杨护法一样的有实力有手腕之人助我。” “原来是派系争端啊。”杨云锋嘴角微扬,道,“不过我手下又没人,怎么帮你?” “没人?”秋鸣风凝视杨云锋,道,“以杨护法的手段,一年之内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应当不难吧。” “确实不难。”杨云锋还是颇为自信,闻言点头道,“你是想借助我力量助你在门内一步步高升,最终夺取门主之位?好,我可以帮你,条件是你当权后不要兔死狗烹,出手对付我!” “杨护法说笑了,若真有这一天,只怕杨护法的势力不下于我,我怎敢对付你?”秋鸣风淡淡笑道,“就这样,我痴心门第四位护法携《青岚宝鉴》回归门派,从今往后,痴心门四大圣典全部集齐,中兴有望,必将恢复祖师当年的盛况,成天下举足轻重的大派,一统江湖!”竟自信满满,看上去很是得意。 听了他的话,杨云锋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失去了什么,胸口堵着团气,难受至极。他不是没有后悔,然而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即便不加入痴心门,难道天极宗就会放过他?以他现在的情况,是万万不可能逃出敬亭山,只能束手就擒,等待天极宗将自己抓回九峰山,然后面临残酷的会审,最终免不了被定为叛徒,处死或者废去修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寻找转机,他选择加入痴心门,既是冲动之下的决定,也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现今,只有秋鸣风可以帮他逃出敬亭山。 轻轻叹口气,杨云锋面上出现分落寞,一时还不能接受背叛天极宗的事实。秋鸣风见状轻轻叹口气,就要缓缓退出,让杨云锋冷静思考。 “等等!”然而这时杨云锋却将他叫住,一脸的坚定,“怎么逃出去?给我说吧。” “其实很简单。”秋鸣风浅笑道。 月黑风高。 敬亭山北面一处悬崖前。 阮心秋一袭青边白衣,月华照在面上,凄清,迷离。 温婉的少女面上满是愁绪,抬眼看着身旁的沈岁寒,低声道:“大师兄,你说锋哥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沈岁寒见她对杨云锋关心不已,不由微微叹气,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造化,我也说不定。” 阮心秋垂首,微微咬唇,看向天空残月,幽幽一叹,不语。“锋哥哥,你可一定要平安啊!”她一脸清愁,默默想道。 沈岁寒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千,很不是滋味,轻轻摇头,携剑化成一条白龙,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章一百二十八:逃脱 “快来人啊,哥哥不行了!”少女的尖叫刺破长空,传入山中,引起一片震动。 “怎么了?”文承意率先奔到屋外,看着一脸慌张的玥儿,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急忙问道,“司空师妹,到底发生了什么?” 玥儿梨花带雨,竟一把跌坐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伤心道:“文师兄你快进去看看吧,哥哥……哥哥他……呜呜。” 文承意看她双肩不住耸动,泪水将衣衫沾湿,心叫不好,顾不得其他一把冲入屋内,然后看见伏倒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杨云锋,不由大惊失色,道了声“师弟”,然后疾速到达杨云锋身边,将他翻过身,看见他乌黑的面色,身体猛然震了下,瞳孔放大,急切地伸手向他人中掐去。 然而这一刻,他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下意识向身下看去,只见一点碧光在腹部闪耀,一瞬间全身生机迅速流逝,整个人竟衰老下去。 “师弟……”他不可置信看着杨云锋,瞳孔睁开到最大幅度。 杨云锋睁眼,收起手上的玉如意,淡淡说道:“文师兄,对不住了。”突然一拳向文承意打去。这一拳凶狠毒辣,哪是身体衰老的文承意能够承受的。他惊呼一声,倒飞而出,砸在房柱上,头脑一黑,便昏过去。 与此同时,张云霜也急切地进入屋中,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文承意衰老的模样,惊呼声“承意”,下一刻,头脑一片空白,娇躯一软,便倒在地上,失去知觉——自然是玥儿在她身后动的手。 “哈哈,哥哥,我演得还好吧。”玥儿巧笑一声,却见杨云锋面色凝重,于是悻悻地耸肩,收起笑容,向杨云锋走过去。 杨云锋轻叹一声,正要同玥儿一起离去,又闻一阵脚步声,数个天极宗弟子同时闯入屋内。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文承意与张云霜,一时分神,顿觉周围时空变得极度模糊,似陷入一道混沌的虚空中,恐惧占据脑海,灵台立即失守。 下一刻,杨云锋将这些人挨个敲晕,深吸口气,然后收起阴阳镜,对玥儿说了声:“玥儿,走!”便携玥儿一起离屋。 这时候秋鸣风也走到屋前,点头对杨云锋说道:“周围的砸碎都被我清理了。不过楚破凰那老头和他孙女实在是太难啃了,我没动手。不过他俩睡得很沉,我们应该能悄无声息地溜走。” 杨云锋点头,忽觉身体一阵疼痛,脑中眩晕不止,知伤势又复发,想起之前经历的一切,不由后怕,凝眉,却没有表现出畏惧,随即对秋鸣风说道:“走!”突然心生警觉,顺手递给玥儿秋鸣风二人一粒药丸,然后握住玥儿的手,一同向山下奔去。 他有伤在身不敢御剑,奔跑亦极为小心速度不快。 因此足足跑了一刻钟才到下山的小道。 这时,他们三人却同时驻足不前。 山风呼啸,一个老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白发乱舞,枯瘦的身形透出分孑然**的冷清和与世不容的孤傲,远远望去,竟令人心底生出分难以言状的寒冷。 这个老人,竟似谪仙。 “三位,老夫等你们很久了!”缓缓转身,楚破凰睨视三人,声音极度不客气。 “临江医仙前辈?”杨云锋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们……” 秋鸣风亦凝眉,完全未料到楚破凰会在半路杀出,拦住自己。 “哼!”楚破凰拂袖,指着秋鸣风道,“你一日前悄然潜入山中的时候老夫就开始注意你了。当时你和这位姓杨的小子说的每一句话我也知道,你竟然是痴心门的余孽!”说罢看向杨云锋,厉声斥责道,“堂堂天极宗名门大派的弟子,竟然背叛师门,和痴心门这样的魔道门派同流合污,恬不知耻!若早知如此,老夫就是死也不救你!” 杨云锋听见楚破凰的话,心里疼痛万分,想起自己的命是楚破凰所救,想起此时此刻自己已背叛天极宗,身体猛然颤抖,如坠冰窖,彻骨寒冷。“前辈……”他低头,咬牙,眼中放出分杀气,道,“对不起!”说罢勉力幻出灭心剑,正欲出招,却觉胸口传来阵刺痛,“啊”的声跌倒在地上。 “哥哥!”玥儿满面忧虑,急忙将杨云锋扶住,看着他面上出现的一丝痛苦,心里担忧不已,愁上眉头,一汪秋水满是忧。 见状楚破凰冷哼一声,道:“你伤都未好,还想逞强?我劝你赶快打坐恢复,否则伤势复发,神仙难救!”话落猛然挥袖,沉声对面前三人说道,“今日有老夫在这里坐镇,你们休想活着下敬亭山!”话落手中凝聚一股真元,衣袍鼓胀,似要出招对付三人。 玥儿不由惊呼声,面色变得苍白。 楚破凰道行不知有多高,三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医仙前辈……”被玥儿扶着勉强站立的杨云锋面上依然毫无血色,他虚弱地看着楚破凰,半闭双目,痛苦地说道,“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后悔了吧?”楚破凰冷笑一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哼,不要哀求老夫试图让老夫饶过你们。老夫向来最鄙视你这样的人……” “不是……”杨云锋盯着楚破凰,勉强地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是想说……你……” “什么?”楚破凰冷笑一声,静静听杨云锋的话,突觉头脑一阵眩晕。 “你身为医仙,为什么不事先服下避毒的药物?”杨云锋抬手,指着楚破凰手臂上出现的一朵盛开的芍药,问道。 “芍药月影!”楚破凰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杨云锋下的毒,大惊失色,急忙幻出一瓶解药,正要服下。 然而这时秋鸣风已经出手攻了上来,连发狠招,逼得楚破凰连连退却,没有机会服药。 楚破凰道行远远高于秋鸣风,然而身中剧毒,他头晕眼花,很快不支,被秋鸣风打倒在地。 “前辈,得罪了!”服下一粒丹药,杨云锋面色微微恢复,对楚破凰说道,“您老是医仙,应该不至于被毒死,好自珍重。告辞!”说罢便和玥儿秋鸣风一起沿山路离去。 待他们走远,楚破凰突然长吐口气,手上芍药霎时散去。他眯眼看向山下,冷冷一笑,道:“天下人都在看天极宗的笑话,老夫岂能落人之后?现在放你们一马,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老夫的期望啊!” 章一百二十九:九天剑荡 满天繁星。 杨云锋将一口浊气吐出,缓缓睁眼,只觉一身舒坦无比。 刚才数个时辰的打坐,他隐隐抓住了大道的一丝一毫,境界又有稍许提升,照现在的状态,一两年内突入黄圣第九重应该没有任何问题,进入玄真境界也是迟早的事。 这已是离开敬亭山后的第七天,一路上倒是遇上了些天极宗的弟子,不过他们都远非秋鸣风的对手,无法阻拦三人,更不说捉拿杨云锋。此刻杨云锋的伤势基本痊愈,精神饱满,状态极佳,不惧普通天极宗弟子的追捕。秋鸣风安心,便离开二人南下回痴心门通报杨云锋的事。杨云锋急于回南江湖去见李婉漪,然而秋鸣风之前交代玥儿一定要将杨云锋拦住不让他冲动之下赶去南江湖然后被天极宗的人抓去。玥儿当然不愿意杨云锋被天极宗的人抓走,于是拼死相劝,要杨云锋冷静,不要贸然行动,因小失大。 杨云锋看着玥儿眼中的坚定,心软了,于是答应她忍住相思之意,暂时放缓步伐,商量对策,同时飞剑传书给李清寒,向他询问李婉漪的情况。 此刻他居住在一间客栈中,入定结束,心生万丈豪情,幻出破云剑,身形飘飘,携剑而舞,刹那间只见剑身震动不止,竟发出生生龙吟,散发出磅礴的剑意,迅速扩散而出,弥漫于杨云锋身周数丈内,将整个人罩住。 杨云锋沉浸于剑法中,双脚不断移动,破云剑亦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青光,下一刻仙剑上青芒猛然放大,一剑竟似有万丈长,轰然砸下,“嘭”的声落在地板上。 会心剑法,九天剑荡! 整个房间早就被杨云锋布下防御阵法,然而饶是如此仙剑打在地板上时,依然木屑纷飞,地板完全被毁,露出夯实的泥土,也皆碎裂。 杨云锋收剑,平舒一口气,想起刚才使出的那一式强悍的剑法,不由会心一笑。 九天剑荡作为会心剑法中威力最强大的低阶剑术,对真元的消耗极大,对道心的要求亦极为苛刻,一般的天极宗弟子要到玄真境界才能将其施展出来,黄圣境界的弟子往往真元不够或者道心不稳,无法施展。像杨云锋这样仅仅黄圣第八重就施展九天剑荡的弟子,凤毛麟角,遍观整个天极宗千年的历史,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就是杨云锋的师尊守拙真人也未能做到,现今“天极三杰”之一,会心宫的大师兄,刚入玄真境界的宋明甚至至今都无法使出此招。 如此,杨云锋天极宗年轻弟子第一人的地位不可动摇了——如果天极宗还认他是宗门的弟子的话。 可惜,他已经背叛天极宗,不再是天极宗的弟子,就是掌握了九天剑荡,只怕守拙真人和其他的天极宗长老也不会因此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而且他未杀楚破凰,只怕不久之后天极宗就会知道他加入痴心门的消息,更痛恨他。 想至此,杨云锋心空空,一阵落寞。 不过下一刻他就平静心态,长长叹口气。无论如何,事实已经这样了,就是再感伤也无用。 “总有一天,我会重回九峰山……”他低声说道,“去看看师尊,看看明汐师父,看看师姐……看看少阴峰上的一草一木……”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只想回去看看那些让自己记忆深刻的人和物,还是想重新回到天极宗的门墙内,重做天极宗弟子。 “哥哥。”就在这时,耳侧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玥儿在门外轻呼道。 杨云锋深吸口气,随手打出道法术,竟令房门自动开启。 玥儿俏丽的容颜出现在他面前,她见杨云锋眉间有一分愁意,以为他是在想李婉漪,心里一疼,急忙劝慰道:“哥哥,李姐姐……” 杨云锋摆手,四下看了眼,淡淡道:“婉漪的事,你不必多言。”说完脑中闪过李婉漪的风姿,一时心痛如绞。“什么事?”他转过身,缓缓走到床边,看着漫天的繁星,问道。 玥儿见他如此模样,既担忧又心疼,蛾眉紧锁,微微叹气。“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对我……就好了。”她幽幽想道,手中出现柄细小的仙剑,走到杨云锋身后,凝视杨云锋的背影,说道:“哥哥,南江湖那边回信了。” “哦?”杨云锋心里一紧,疾速回身,竟一把将仙剑从玥儿手中夺过来,失态至极。 玥儿不由低呼一声。 杨云锋却顾不得其他,将真元注入仙剑中,耳侧随即传来李清寒的声音: “云霄我侄:婉漪数日前已回铁血谷,身体安好,只是形容憔悴,看得出是心中有事。叔父我忧心她,问过她几次,她都摇头拒绝回答,任我怎么试探皆不说伤心缘由,想来是和你生出什么矛盾,不愿为我所知。昨日她向我提出申请进入南疆斩妖除魔,我见她伤神,认为她确实需要散心,便同意她的请求,让她领一队人马,南下除妖。不料她才走不久,我就收到你这信,大致了解了一切的来龙去脉,知道婉漪伤神,错不在你,不过我还是要对你说上些话—— “你在搞什么!把婉漪伤得这么重,要是婉漪因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将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杀了再救活,救活再杀……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现在还在这里愣着听我这些话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南疆将婉漪找回来!” 李清寒最后这段话显然是生气到极点,杨云锋听在耳中,瞬间石化。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李姐姐出什么事了?”见杨云锋神情怪异,玥儿心叫不好,焦急地问道。 杨云锋却一脸无奈,叹口气,想起传说中危险的南疆,心里一紧,对李婉漪担心不已。“婉漪,你怎么这么傻,去南疆干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不住跺脚,抬头看向玥儿,焦急道,“玥儿,婉漪去南疆了,看来我们得改变行程了。走,收拾东西随我到南疆去!”担忧之下,杨云锋顾不得漆黑的夜色,就要和玥儿离去。 然而这时,屋外竟传来一阵清朗的男声:“师弟,要离去,先过了为兄这一关。” 赫然是严神策的声音。 章一百三十:给师弟算了一卦 “严师兄!”杨云锋沉声道,面色变得极为严峻。 严神策破门而入,微笑看着杨云锋,一如既往地沉着。“请师弟随我回宗门。”沉默片刻,他淡淡说道,气质内敛,看上去之前身上所受的伤已经全好了。 杨云锋破云剑还未收起,闻言抬剑令剑锋指着严神策,凝神,问道:“严师兄,这次你又是孤身前来?” 严神策沉静地点头,道:“是,我不喜欢以多欺少。”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知道严神策已入玄真境界,道行远高于自己。二人之前也曾一战,杨云锋负于严神策,若不是对方失算,自己恐怕早就被抓回天极宗了。在沉稳的严神策面前,杨云锋发现自己的胜算实在太低了。 然而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束手就擒吧。杨云锋暗中给玥儿使了个眼色,然后向严神策问道:“师兄精通卦象,来此之前是否给自己卜上一卦,此番究竟能否顺利擒住我?”意图令他分神借机发难。 严神策浓眉微微上扬,道:“为兄以为,自己给自己卜卦,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结果失真。所以,我从来不为自己卜卦。” 杨云锋警惕盯着他,闻言轻轻笑了下,继续给玥儿使眼色,让她做好准备,突袭严神策。玥儿会意,眨眼表示明白。 这个时候,严神策却又说道:“不过为兄虽然未给自己卜卦,却给师弟算了一卦。” 杨云锋没料到严神策会如此说,一时失神。 严神策见状陷入沉默,思索片刻,方继续道:“卦的结果和上次所测的一样,师弟将顺利从为兄手下逃脱。”听他话的意思,上次捉拿杨云锋时他也曾给杨云锋卜卦。 杨云锋身体轻颤,一句话脱口而出:“既然如此你还来捉我?” 似乎早料到杨云锋会如此问自己,严神策神色没有一点变化,依旧思索片刻,然后缓缓摇头,回答:“师弟错了,为兄不是来捉拿你的,只是请你回宗门。之所以知道结果还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是掌门真人点名要我带回宗门的人,我不能因为明知道无法带走你而不来此地,这和之前司空师妹不能因为打不过我而不出手救你一个道理。” 闻言杨云锋大骇,身体猛然震了下。就在这一刻,严神策突然出手,手中幻出一条十字型的光芒,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微微分神,回过神来之时十字已经逼近。他果断将破云剑立在自己面前,挡住严神策的进攻,然后疾速后退,躲过严神策接下来发出的冰箭。 “玥儿上!”杨云锋低呼一声,破云剑打出道巨大的剑气,向严神策袭去。 与此同时,玥儿也出手,仙剑上放出洁白光芒,霎时间一座冰山在严神策头顶成型,当头打下。 严神策轻笑一声,道:“师弟小心了!”忽然举手,幻出墨色卦盘,刹那间一道太极图案出现在他身前,挡住杨云锋的袭击。下一刻,严神策身形晃动,凌空而起,手指在冰山上轻轻一敲,竟将其化成齑粉。 这时候,房间内的景象突然大变,严神策在杨云锋眼里、神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忽的出现各种道尊,皆手持法宝,冷眼看着杨云锋和玥儿,目光令杨云锋玥儿心底生出一阵阵寒意。 “我们落入严师兄的幻阵中了!”杨云锋低呼一声,破云剑换成灭心剑,运使天狐神行诀闪到还在惊讶中失神的玥儿身边,一把牵住她纤纤玉手,轻轻一带,让她险险避过一个道尊法器的袭击。 “小心!”杨云锋蕴含真元的一声震醒玥儿,顾不得其他用力将玥儿揽入怀中,抱着她躲过数个道尊联手的一击。 伏在杨云锋胸口上,玥儿惊呼一声,一颗心上下跳动,忐忑不安。 杨云锋却未做多想,灭心剑上光芒大盛,刹那间射出道血箭,击入一个道尊腹中,直接将它打成飞灰。 “玥儿小心!”杨云锋落在地面上,放下玥儿,对她说了声,然后幻出山河扇,大山大河同时幻出,缓慢地向道尊攻去。 这些道尊都是阵法所化,没有任何躲避的意识,面对攻速极缓的山与河竟然不知道闪开,于是不过多时便有数个道尊灭在山河扇之下。 而此时杨云锋又放出了凰渊。比起冷漠的道尊,自称“神将”的凰渊显然要机敏得多,一柄大戟挥来挥去,一时间又灭了不少道尊。 这下阵法中的道尊竟被杨云锋破去了大半。 杨云锋与玥儿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纷纷出手,刹那间剩余的道尊就在二人的攻击下化成齑粉,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周围的景色又一变,杨云锋玥儿同时回到客栈中,见严神策依然平静地站在面前,含笑望着他们,面色却露出分苍白,显然是因为阵法被破而受了伤。 见状杨云锋不由凝眉,道:“严师兄,得罪了。” 严神策轻轻叹口气,摇头道:“师弟果真厉害,这么快时间就破阵而出,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为兄自愧不如。” 杨云锋却知道刚才那阵法绝非严神策真实的实力,闻言立即摇头,道:“严师兄谬赞了。”话落突然又出手,向严神策攻去。他知严神策道行高超,必须趁其受伤之际果断进攻,否则让严神策缓过气来自己胜算会大幅降低。 严神策冷静看着杨云锋的攻势,身形飘转,运使神机宫身法“神行万里”与杨云锋周旋。他不善于近距离作战,努力拉开和杨云锋的距离,准备与杨云锋周旋。 杨云锋了解这一点,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点,努力缩短与严神策的距离。 这个时候,严神策手上捏出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不断放出法术,进攻杨云锋。这些法术皆是些低阶术法,根本对杨云锋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却迫使杨云锋为之分神,速度明显降下来,与严神策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大。 杨云锋心下焦急,冲动之下竟准备使用御剑诀迅速解决战斗。 但是他最终还是按捺住这个念头,御剑诀威力强横,但并不适合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施展,且严神策道法高超,御剑诀也不一定能打中对手。 更重要的是御剑诀破坏力太大了,万一真的击中目标,定会重伤对手。而严神策是同门师兄,杨云锋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犹豫间,杨云锋和严神策间的距离变得更大了。 于是严神策深吸口气,准备施展大型法术对付杨云锋。 然而这时一道剑光悄无声息划过虚空,向严神策攻来。严神策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杨云锋身上,一时不察,反应过来时仙剑已经狠狠地插入他腹中。 章一百三十一:何必如此固执 “啊!”衣衫被严神策喷来的鲜血染出一片牡丹般妖艳的红色,玥儿惊呼一声,面色唰地一白,松开仙剑,娇躯颤抖不止,喉中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她竟一剑洞穿严神策! 严神策只觉腹部一阵疼痛,低头看去,鲜血顺着玥儿仙剑不住流淌,望之触目惊心。饶是他向来老成持重,见状眉头也皱了起来。“呼!”一道法术将伤口封住,仙剑上的鲜血随之停止流动。严神策深吸口气,抬头凝视玥儿,向她轻轻一笑。 玥儿与他目光相触,一时六神无主,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 四目相对,刹那间,却为卿倾心。严神策突然发现,这个一直没怎么注意的司空师妹,竟如此美丽,自出生以来一直为动过的道心,竟隐隐有些不稳。 他不知心中为何会生出如此一份莫名的情愫,这向来稳健的神机宫最优秀弟子在刹那间失神,紧紧盯着玥儿,移不开眼。 玥儿却不知他心里所想,悄悄侧首,看向身旁的杨云锋,用眼神向他征求意见。 杨云锋目光落在严神策腹部的伤口,思索片刻,嘴唇翕合,最终向严神策问道:“师兄,你的伤重不重?”说罢走近严神策,扣住他的脉搏,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严神策这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见杨云锋正扣着自己的脉搏,知道他的心意,竟隐隐生出分感动。“师弟的为人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差,这次守禁师伯和马师弟的死大有蹊跷,多半并非师弟故意所为……回山后我一定禀明掌门,让他查清事实。”想至此,他微微叹口气,对杨云锋说道:“多谢师弟关心,为兄还不惧这点伤。”话落将手从杨云锋手中抽出,然后一把抓住仙剑,凝眉,“唰”的声将仙剑从腹中抽了出来。 这一刻他之前封住的伤口又受损,喷出股鲜红的血液来。严神策的面色又随之一白,身体颤抖两下,嘴角不住抽搐。 没有修炼过肉身的他,受的伤还是太重了。 杨云锋看他如此模样,心里百味陈杂,低声道:“师兄,对不住了。” 严神策却摆手,忍痛,缓缓说道:“在所难免之事,师弟不必自责。”话落再度封住伤口,将仙剑递给玥儿,低声道:“司空师妹……” 玥儿颤颤巍巍接过仙剑,凝视严神策,心中忐忑不安,最终吐口气,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的。”她垂首,扭扭捏捏说出这话,面露愧色。 严神策见她如此模样,一时失神,凝视玥儿,许久不能移开目光。直到耳侧传来杨云锋咳嗽声,他方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不妥,回过神来,向玥儿回答道:“自上次相别之后对师妹以及另外一位李姑娘印象深刻,所以特意去查了番。”却是再也不敢和玥儿对视了。 闻言玥儿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 杨云锋见严神策受伤这么重还有心情回答玥儿的问题,只觉一阵别扭,又咳了两声,看向严神策,道:“师兄,你受伤不轻,赶紧打坐调养。不要让伤势加重。”说罢幻幻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将其撕成碎布,替严神策包扎起来。 严神策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动作,更肯定杨云锋非是奸佞之辈,守禁真人和马映恺之死大有蹊跷。“多谢师弟。”他虚弱地回答道,深吸口气,却又道,“不过将师弟带回天极宗是我的职责,直到师弟同意和我回天极宗之前我不会打坐恢复。”他这么说着,却未出手,摆明是用自己的生死去逼杨云锋。 见状杨云锋一时哭笑不得。“严师兄,何必如此固执!”杨云锋替他将伤口包扎好,暗叹口气,道,“身体要紧。” “师弟若真为为兄好,就随我回九峰山!”严神策如此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听了严神策的话,对他刚生出一点好感的玥儿心里一急,只觉他不可理喻,恨恨跺脚,扭头看向杨云锋,对他道:“哥哥,别理他的死活了,我们走!”一脸气呼呼的,显然很是不高兴。 杨云锋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严师兄,我知道你心意已决,无论我怎么劝你都不肯屈服。”他思索片刻,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枚,药丸,递给严神策,说道,“然而即便要带我回天极宗,也要先把伤治好了才行啊。” 严神策看着杨云锋手中的药丸,点头道:“谢谢师弟美意。不过师弟向来精明,若为兄此刻答应疗伤,想来伤好之时便是师弟逃走之日。” 闻言杨云锋也急了,一脸的不解,咬唇,凝视严神策,问道:“严师兄,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疗伤?” 看着杨云锋焦急的模样,严神策淡淡一笑,伸手接过药丸,服下,然后对杨云锋说道:“师弟,为兄比你更爱惜自己的身体,当然不会傻到讳疾忌医。刚才所说是戏言,为兄自会认真疗伤,你不要放在心上。何况我已经算到你不会被我带回宗门,再怎么刁难你也改变不了结局,故不是真心要为难你,现在你尽可安心离去,我亦不阻。不过为兄还是有些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说完目光灼灼凝视杨云锋,眼中别有深意。 杨云锋见他目光诚挚,一时竟有些心慌。他摊手,低头道:“我知道师兄要问我什么。马师兄确实是被我所杀,但事出有因。”便将那天比试时血海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严神策扬眉,疑惑道:“神秘光芒?难道有人要嫁祸你?” 杨云锋当然肯定是有人嫁祸,却无法肯定这人究竟是谁。“我心里怀疑过很多人,但都不能肯定。”他如实说道。 严神策点头,再问:“守禁师伯呢?” 杨云锋眼中出现分坚定,道:“守禁师伯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斩钉截铁。 “好。”严神策见杨云锋不似说谎,心里已有计较。“好了,你的事为兄会通报给师门的,你们走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周围还有很多师兄弟要捉拿你,你好自为之。” 闻言杨云锋点头,道:“多谢师兄提醒。” “好了,我需打坐静养,你们要离去就赶紧走,若我伤势好转,定然会再度出手捉拿你。”严神策淡淡说道,面色沉下来。 “是。” 章一百三十二:世道艰难 杨云锋和玥儿一道出门。关门之际,玥儿担忧地向屋内看了眼,面上各种神情闪现,阴晴不定。 杨云锋将其看在眼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玥儿。”他看向玥儿,见她身上衣衫沾满鲜血,触目惊心,不由微微皱眉,道,“你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们马上出发,去南疆寻回婉漪。” “好的。”玥儿点头,柔柔地向自己房间走去,一看就是心神不宁。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静静守在屋外,等玥儿出来,一道赶往南疆,寻李婉漪。 夜色迷离。 一路南下,为避开天极宗的弟子,杨云锋玥儿都乔装改扮,穿上粗布衣,装成一对普通兄妹,放弃御剑,顺小道而行。 杨云锋历经世事,穿上这身粗布衣并不觉有什么不适,娇生惯养的玥儿却极是不习惯,开始几天细腻如凝滞的肌肤竟然让布衣割出道道痕迹。于是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的她一路愁眉苦脸,这倒让杨云锋苦了。他心里惦念着李婉漪,却要分神劝慰玥儿,一时心乱如麻。好在过了几日后玥儿的不适大为减缓,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于是杨云锋肩头的压力顿轻。 这一日,他们已经到了湘南,已遥遥可望见那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估计再过数日便可越过十万大山,进入南疆。 然而此时一个问题却摆在二人面前:他们并不知道李婉漪的确切地点。杨云锋也曾用飞剑传书向李清微问过李婉漪所在,得到的回答是: “婉漪只说斩妖除魔,没说过到哪里去斩妖除魔。对了,现在北江湖因为你的事向我南江湖要人,咄咄逼人,实在令我忍无可忍。我已决定让谷主和北江湖开战,最近这段日子事务会因此变得极多,我顾不上你了,有事不要再问我。” 竟然连自己侄女的动向都不知道,李清微这个叔父当得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杨云锋心里将李清微骂了无数遍,却不得不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哥哥,你不知道李姐姐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去找她啊?”过了十多日,玥儿不再如之前那般失魂落魄,嘴角也时不时露出白莲花般的笑容,然而此时她却愁眉不展,轻声问着杨云锋。 杨云锋深吸口气,道:“只有借助秋鸣风和痴心门的势力了。”他在南疆举目无亲,要想探查李婉漪的下落,除非动用痴心门的力量。 杨云锋不愿和痴心门过多接触,然而为了心中之人,他不得不如此做。“我已用飞剑传书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说到这里,他轻轻叹口气。 之前他也曾多次向李婉漪飞剑传书,嘘长问短,同时询问她的位置。可不知为何这些飞剑出手后就再无音信,李婉漪根本不回答他。这令杨云锋更加担心,恨不得立即飞到李婉漪身边。“婉漪,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他当时担忧之余他如是想道。 听到杨云锋的话玥儿愁意总算消去了一星半点,道:“希望能早日找到李姐姐……”说罢看向杨云锋,见他依然凝眉思索,满面愁绪,不由伤神,心道:“哪天能有人能像哥哥对李姐姐那样对我好啊?”一时心生苦涩,幽幽叹气。 杨云锋不知道少女心中所想,缓步向前行进,眼中浮现李婉漪的容貌,担心更深。 “咦?”这时候少女突然轻呼一声,指着前方说道,“哥哥,前面有个小村子。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就暂时进入村子借宿一宿吧?” 杨云锋抬眼望去,只见青木翠竹之间隐隐露出几户人家,炊烟袅袅,似乎正在做饭。仰望天际,他见夕阳西沉,斜晖如血,遍染苍穹,别样美丽,正到了晚饭时间,一时只觉腹中咕咕作响,才想起这几日行来,日夜兼程,未进一水一米,已是饥肠辘辘。他又想到这几日来玥儿也是如此过来的,不由心生愧疚,凝视玥儿美丽的容颜,关心地问道:“玥儿,你现在饿吗?”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玥儿只觉腹中空空,想起几日未进食,面色唰地一白,下意识地点头。她突然又想起杨云锋也同自己一样很久没吃东西,顿觉失态,又连连摇头,道:“哥哥你若不饿,我便不饿。” 闻言杨云锋心中生出一分淡淡的感动,想起这些日子一起经历的一切,更百感交集,嘴角露出温暖的笑意,道:“玥儿你一定饿得很吧。这几日我只顾着赶路,忘了给你找吃的东西,是我失职。走,现在我们就进那村子,寻户人家,吃点东西,再借宿一宿。” 听杨云锋这么说,玥儿心下高兴,点头道:“好。” 二人进村,找到户看上去颇为殷实的农家,说明来意之后这家的主人,一个五十出头的老伯便盛情接待他们。杨云锋心生不解,问下去才知老伯早年丧妻,又未续娶,含辛茹苦将子女拉扯大,结果子女长大后都到沿海一带干活去了,一年难得回几次,老伯大多数时候都孤身一人,极为寂寞。现在难道有人来,老伯自然高兴。 杨云锋闻言感慨至极,然而他心知现在天下大部分农家都是这种情况,这些出去的子女也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离开父母,并非不孝,也不能责备他们。 真正该责备的,应当是这个世道吧。 杨云锋轻轻叹气,与玥儿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一点无奈。“哥哥,有朝一日我重回长安重新做公主后,定倾尽全力去改变天下的状况,让天下的家庭不再破碎。”玥儿悄悄用传音入密向杨云锋说道。 杨云锋却微微摇头,长叹口气,他见过的世面比玥儿多,自然知道玥儿所说太过理想,实际上要改变这现状,谈何容易。 二人就这么默然无语。 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老伯的饭终于做好。玥儿饥肠辘辘,忍不住伸出筷子夹了缕青菜放入口中,面色却陡然一变,差点没将其吐出来。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哪咽得下这农家的粗茶淡饭啊? 见状杨云锋不由微微摇头,捻了丝菜细嚼慢咽起来,只觉这菜味道实在太差,心里一时百味陈杂。 真是,世道艰难! 章一百三十三:愤 杨云锋感时伤世,这顿饭竟然越吃越难受。这几日匆忙南下,遥遥近千里,一路上看遍了荒凉破败的景象,人不由神伤,相比之下老伯所居住的村庄还算富庶,老伯的生活还算幸福。 这一切,在他心里烙下深深的刻印,他不住问自己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太平盛世……这算什么太平盛世!”之前杨云锋的心思都放在李婉漪身上,对一路所见还不是特别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身体竟觉彻骨的冰寒。 江湖中人,只顾门户之争,拼杀不休,毫无侠义风范;朝堂中人,只顾朋党倾轧,你死我活,却对天下苍生不管不顾,领着黎民百姓的辛苦血汗,满足自己的私欲! 亏现在的御用文人还不停地称赞朝政清明,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真是恬不知耻!杨云锋一阵反胃,胸中勃然生出股怒火,吃不下饭。 愤怒,在脑海中熊熊燃烧,一时他竟想拔出灭心剑,扫妖氛,除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 哪怕因此不能飞升,他也愿。 只是,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修士,根本无法影响天下大势,一腔热血顿时化成股悲哀,一时间这个即将年满十六的青年只觉头脑发晕,人竟似老了十岁。 “哥哥!”见杨云锋一脸颓废,玥儿担忧不已,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杨云锋长长叹口气,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却再也吃不下一口饭了。 老伯看见杨云锋的模样,深邃的目光中透出分慈祥,轻声问道:“年轻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杨云锋便不隐瞒,直言道:“看见老伯你们生活困难,想起天下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百感交集,所以饭也吃不下了。” 他说得文绉绉,但老伯还是听得懂,闻言轻轻一笑,道:“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容易激动,就像那先生说的叫啥……哦,‘愤世嫉俗’。” “愤世嫉俗?”杨云锋沉默片刻,点头,道,“是啊,我就是愤世嫉俗。” 老伯却笑道:“虽然我们这些人过得确实有点苦,但没有你这么激动……都习惯了,呵呵,愤世嫉俗有啥用,能改变个啥?到头来一点变化都不会有,甚至还不如现在……我们老人这辈子都过来了,最希望的还是平平安安地把一生过完,经不起改朝换代的折腾。” 见老伯安于现状,杨云锋也不好说什么。何况玥儿是大华王朝的公主,改朝换代,就是要让玥儿家破人亡,骨肉离散,杨云锋就是激愤,却也不愿意用玥儿的幸福来换天下人的幸福,何况他也只是愤怒,还没到奋起欲推翻这个王朝的地步。 即便想推翻,也没这实力。 “改朝换代当然是折腾,打倒一个皇帝,上台的还是另一个皇帝,其实对天下百姓没有任何好处……改朝换代造成的战乱,反而会令百姓更加痛苦。”玥儿低眉,轻轻说道,面上满是伤感,“我以为,要改变现状,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变法。实行新法,改革天下,方能真正实现大治。”这个弱女子,竟然能有如此一番惊人的言论。 杨云锋侧首凝视她,嘴微微张大,不相信这话出自玥儿之口。 注意到杨云锋目光中的惊讶,玥儿莞尔一笑,缓缓将青丝挽起,面色恢复平静,道:“哥哥,这些都是听师尊说的,耳濡目染之下我自然会有如此想法。” 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算是明白过来了。岳阳城与天极宗这样的仙山上的门派不同,与俗世间的接触十分频繁,岳阳城的门人自然对天下有更多的见解,想来玥儿的师尊陈思静也经常对她说关于天下的话。玥儿听在耳中,记在心中,这次江湖游历,长了见识,对陈思静所言更加以为然,于是有感而发,说出番杨云锋听了都觉惊讶的话。 “原来如此。”杨云锋微微点头,却暗暗将“变法”二字记在心中。 他们所说本来就比较深奥,一旁的老伯听在耳中,完全不懂,待杨云锋不语后老伯便问道:“张家小哥,司空姑娘,你们刚才说的是啥啊?” 杨云锋微微摇头,道:“随口说说,没有特别的含义。”便敷衍下去。 听杨云锋如此说,老伯也不好追问,轻轻点头,不语。 杨云锋深吸口气,起身,正要出去走走静心,却被老伯叫住了:“张家小哥,你要去哪里啊?” 杨云锋随口回答道:“心情不好,到处走走。” 老伯皱眉,急忙说道:“小哥你小心啊,不要随便乱走,最近这一带狐妖作乱,已经有好几个人被狐妖打伤。你可千万别碰上狐妖了。” 闻言杨云锋身体震了下,凝眉道:“狐妖?老伯,这到底怎么回事?”疑惑不已。 老伯轻轻叹气,道:“本来你们难得来一次,我也没将狐妖的事给你们说省得你们害怕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不过现在都说出来了我就不隐瞒了。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一月前这村庄十多里外的一处小山中突然来了对狐妖,寻了个洞穴住了下来。村里人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不过这些人身在南疆边缘对狐妖这类的异族也见怪不怪,并不怎么在意。没想到这俩狐妖竟胆大妄为,安定下来后就时不时冲入村中捕杀鸡鸭。村里人因此不胜其扰,凑钱去县城买了两条大狼狗放在村外,以为他们可以摄住狐妖,结果第二天狼狗竟然被狐妖咬死,买狗的人也被狐妖打伤,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之后狐妖更加肆无忌惮,开始只是捕杀鸡鸭,后来竟然变本加厉,频频来袭,竟袭击村民豢养猪和牛,这可是村民的命啊。数个村民愤怒之下拿着锄头钉耙去“除妖”,却无一例外被狐妖咬伤。自此以后村民都怕了狐妖,再也不敢和他们做对,只好注意管好自己的鸡鸭猪狗,免得被狐妖叼走。 “岂有此理!”闻言杨云锋皱眉,心中的怒火又被激起,斩钉截铁说道,“现在狐妖都大摇大摆横行于世了,还有天理没有!玥儿,准备好,我们去除妖!” 章一百三十四:降妖 一道黑影迅速掠过虚空,破开栅栏,潜入村庄中。 眨眼后,他出现在一个农家围墙外,敏捷地冲入后院,便闻一阵鸡鸣犬吠之声,下一刻他叼着头肥猪冲出围墙,扬长而去。 几乎只是数息之后,他就已出村,眼看要蹿入一处密林中,却忽闻一阵破空声。他双耳陡然树起,疾速调转身形,死死停住,便见一道青光急速落在他身前不足半尺处,若他未能及时停住,只怕已被青光打成两半。 “狐妖,受死吧。”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人急速走出,手持一柄七尺长剑,冷冷看着他,用蕴含真元的话语猛然说道,传入他耳中,竟令他真元大乱。 这个青年人道行不低。 狐妖竖起耳朵,双目中发出幽幽光芒,“呼”的声卷起道罡风向青年袭去。 青年突然启动,迎着罡风而去,仙剑上青光盛开,忽然幻出数道剑气,破开罡风,攻击狐妖。 狐妖却早就料到青年会发出法术进攻,尾巴忽然分开,赫然竟有三条狐尾。 他竟是三尾妖狐! 只见狐尾上光芒盛开,在他身前结出一道厚厚的结界,剑气打在结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刹那间将结界破掉。然而剑气经这么一阻势道大打折扣,击打在狐妖身上,无法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狐妖的肉身竟异常强大。 这时青年已经携剑冲上来,仙剑上突生青芒,“哗”的声刺入狐妖一条狐尾中,便见狐尾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嗷!”妖狐长嚎一声,眼中恨意有若实质,打在杨云锋身上,竟令他胸口猛然一痛,头晕眼花,竟陷入一道迷阵中。 “这是……天狐迷幻诀!”青年轻呼一声,双目中透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他和明汐师父有渊源!”天狐噬心诀在青年身上运转起来,迷阵顿消,青年眼中重新恢复清明。 然而狐妖已经趁机逃走,现在只能看见他在树林中留下的一点虚影,听到他奔跑的声音。 “他道行不高,跑不了多远!”青年如此想道,握紧手中仙剑,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 “哥哥!”这个时候一个美丽的少女出现在青年身边,关切地看着他,容颜若雪,正是玥儿。 杨云锋回头看了眼玥儿,道:“玥儿,我们追!”便化成一道青光追去,眨眼间已经在数十丈外了。 “哥哥等等!”玥儿轻呼一声,便随杨云锋追去。 片刻后二人便冲出密林,已经看见前方的狐妖了。“哼!”杨云锋轻哼一声,手上仙剑打出道极细的剑气,疾速向狐妖射去,眼见就要射中狐妖。 狐妖察觉到危险,突然丢掉口中的肥猪,一跃而起,以一个极其诡异的空翻险险让过了剑气的进攻,然后突然回身,竟向着杨云锋冲来,显然要向杨云锋发起进攻。 星光下,他那受伤流血不止的狐尾显得狰狞无比。 “呼!”忽见狐妖身上毛发全部竖起,“唰唰唰”飞射而出,向杨云锋攻去,竟似漫天银针,壮观恐怖。 “玥儿小心!”杨云锋破云剑在胸前划出道太极图案,约有五丈高,五丈宽,拦在自己和玥儿身前。 然而狐妖的毛发实在太密集,又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刹那间太极图案就被打碎,一批毛发受阻无力地落地,紧接而来的毛发则继续袭向杨云锋。 杨云锋沉静地拉住玥儿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然后沉静地幻出青铜巨门,伫立在身前。这毕竟是件极其厉害的法器,狐妖的进攻一时无法将其破掉。 “天狐繁星诀?”杨云锋认出狐妖使用的法术,凝眉,更加肯定这狐妖和明汐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这个时候狐妖的身体已经扑到杨云锋身前,三条狐尾齐齐放出刺眼的光芒,“嘭”的声打在青铜巨门上,青铜巨门终于承受不住他强横的进攻,轰然而碎。 下一刻他身形如风,扑到杨云锋身前,张开血盆大口,朝杨云锋脖子狠命地咬去。 “铿!” “哥哥!”杨云锋身后的玥儿看见这一幕,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狐妖一口咬住杨云锋的脖子,猛然发劲,一身真元全部灌注在上下颌,咬力只怕有千钧,可劈山裂石。然而他却感觉到这一下竟如咬在一团棉花中,软绵绵着不了力,千钧之势一下没了着力点,无处释放,刹那间竟将他自己的牙齿化成齑粉。 下一刻,忽有一阵连绵不绝的压力还了回来,打入他口中,他哪里能承受这样的力道,眼冒金星,松开口,倒飞而出,速度几乎能与雷霆相比,轰然撞在十多丈外的山石上,立即掀起一片尘土。 祥云还力! “嗷!”狐妖的肉身十分强悍,受到杨云锋祥云还力术换回的千钧之力重击竟然还能活着,摇摇晃晃挣扎着爬起,伏在山石上,大口喘气,然后将幽幽目光移到杨云锋面上,似是极度的不甘。 杨云锋有祥云还力护身,自己天狐琉璃诀也练到大成肉身强悍无比,然而受狐妖如此强悍的一击依然伤得不轻,只觉颈部疼痛不止,头脑一阵眩晕,隐隐有窒息的感觉,摇摇晃晃差点没从空中跌下。 气管都被伤着了。 “哥哥!”玥儿扶住他,看他颈上出现道细细的伤口,鲜血浸出,极为刺眼,心由之一紧,急忙替他包扎。 杨云锋深吸口气,恢复平静,低声对玥儿说道:“谢谢。”然后抬头看向狐妖,破云剑上又散出淡淡的光芒,指着他,凝眉,厉声说道:“你这狐妖,祸害一方,还不引颈受戮!”一股杀气勃然爆发,衣袂无风自鼓,青丝突然散开,猎猎而舞,端的如同魔神下凡,令人不敢直视。 狐妖无力地嚎叫一声,死死盯着杨云锋,嘴角突然出现分笑意,嘶哑地说道:“哈哈哈哈,虚伪的人类,何必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哼,天下之大,无非弱肉强食,哪来什么道义,哼,‘祸害一方’不过是你们要杀我随便找的理由罢了,我倒想问你,我为了生存捕杀你们养的猪和鸡,哪里错了?嘿嘿,难道你们杀我狐族,便是斩妖除魔,我吃你们养的牲畜,就是错,岂有此理!哼,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便,你还是收起你那冠冕堂皇的理由吧!”说罢眼放青光,很是不甘。 听见狐妖的话,玥儿身体微微颤了下,惊叫出声,指着狐妖,大声斥责道:“你说的什么歪理!明明是你错了,还狡辩!”话落便打出道青光,袭向狐妖。 狐妖受此一击,啊了声,头晕眼花,更加无力。 看着玥儿的动作,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微微摇头。玥儿还是太单纯了,狐妖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不过,有道理又如何,正如狐妖所说,道理不过是一个人做事扯的面旗帜罢了。 既然如此,那还多说什么呢?杨云锋面色一沉,破云剑上光芒大盛,就要斩妖除魔了。 然而这时远处突然射来一股金光,打在杨云锋剑上。杨云锋面色大变,只觉颤抖的仙剑不受自己控制,“呀”的声便让仙剑脱手而去了。 “玥儿小心!”他低呼一声,抬眼望去,正好看见远处奔来的一只火红色狐妖,身后狐尾上下摇晃,细细数来,竟有六条之多。 六尾魔狐! 章一百三十五:魔狐 “七弟!”六尾魔狐飞奔至三尾妖狐身边,低呼一声,眼中尽是担忧,一身火红狐毛随风而舞,壮观激烈。 “三哥……”三尾妖狐一脸的悲伤,侧首吃力看着六尾魔狐,有气无力地低声说道,“你……不养伤,到这里干什么?” 六尾魔狐微微摇头,道:“我不来这里,你就死了!”说罢伸出前爪,贴在三尾妖狐身上,一阵淡淡的光芒便顺着六尾魔狐前爪传入三尾妖狐体内,显然是在给三尾妖狐疗伤。 “哥哥……”看着眼前一幕,玥儿微微动容,看向杨云锋,眼中透出分犹豫,而后垂首,低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杨云锋见两只狐妖兄弟情意浓浓,想起天极峰上的好友,一时竟心生不忍。他深吸口气,召回被六尾魔狐打飞的破云剑,低声道:“狐亦有情……明汐师父如此,他们也如此……不过我是来降妖除魔的,不可能怜悯他们,何况他们多行不义,我不能因为他们之间情谊就手下留情!”说罢手持仙剑,“呼”的声打出道巨大的剑气,袭击两只狐妖。 “嗯?”六尾魔狐皱眉,眼中闪出分杀意,六条狐尾猛然放开,纷纷散发妖异的红色,刹那间结出一道血红的屏障,拦在自己身前,杨云锋巨大剑气打在屏障上,顿时受阻,“哗”的声散成罡风,消失在空气中。 “可恶的人类,伤我七弟,还偷袭!”六尾魔狐眼中杀意越来越浓,突然仰天长嚎一声,六条狐尾上红芒陡然盛开,纷纷射出,然后落在山岩上,每一道红芒都变成条鲜红的狐影,身高近一丈,长约三丈,体型极其巨大。 下一刻,六条狐影齐声长嚎,化成一道风,袭向杨云锋。 “玥儿小心!”杨云锋果断将破云剑换成灭心剑,血海磅礴,瞬间在他面前形成道耀眼的结界,上面出现道鲜红的太极图案,疾速旋转,不停打出红芒,袭击攻来的狐影。 “啪啪啪!”狐影纷纷被红芒击中,攻击遭到阻滞,一时无法逼近杨云锋。 六尾魔狐狠狠盯着杨云锋,一边替三尾妖狐疗伤,一边施展法诀,令狐影退回,然后凝在一起,似乎在准备一道强悍的法术。 杨云锋自不肯给六尾魔狐施展强大的法术的机会,他手中灭心剑红芒暴涨,“哗”的声荡开浓浓的血海,与之前的结界连成一片。下一刻,结界轰然而碎,与血海融在一起,眨眼间血海退散,留下九支鲜艳刺眼的血剑,剑锋上闪烁着嗜血光芒,对着六尾魔狐,一触即发。 “去!”杨云锋打出道剑诀,怒喝一声,伴随着话语中蕴含的真元九支仙剑如同离弦之箭,带起一阵罡风,携无上威势,向六尾魔狐飞射而去,刹那便攻到六尾魔狐身前。 “可恶!”六尾魔狐低喝一声,六条狐尾猛然拍地,轰隆一声,只见伴随着飞沙,一座高耸的山峰拔地而起,在六尾魔狐前昂然挺立,浑似一高大威猛的巨人,望之竟令人内心隐隐生寒。 “啪!”杨云锋灭心剑的威力是何等恐怖,九支血剑扎在山峰上,竟将其洞穿,下一刻继续攻向六尾魔狐,刹那间打在六尾魔狐身上。 “轰隆!”这时候,山峰才土崩瓦解,化成飞灰,烟消云散。 然而六尾魔狐身体的强悍程度远远超乎杨云锋想象,九支血剑在受到山峰阻挡下威势大降的情况下竟无法穿透六尾魔狐的毛皮。 六尾魔狐显然也是练了天狐琉璃诀的。 “嗷!”饶是如此,六尾魔狐依然受伤不轻,他身体颤抖了一下,眼中杀机大盛,身前红芒在他操控下渐渐凝聚,最终成一柄鲜红的巨刃,当头向杨云锋打去。 罡风呼啸,传入耳中,令人悚然动容。 巨刃还未靠近,一阵阵恐怖的威压便已经袭来,压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招的威力,不下于御剑诀。 “嗯?”杨云锋皱眉,心里生出一点对强大力量的畏惧,道心竟隐隐有些不稳。他急忙运使天狐噬心诀扫除杂念,然后果断放出青铜巨门,挡在自己身前。 “嘭!”就在这刹那,只闻一阵震天动地的声音,青铜大门竟经不住巨刃轻轻的一击,应声而碎! “不好!”杨云锋身体震了下,巨刃的强横力道通过青铜大门与自己心脉的联系传入身体中,胸口如同被巨锤打中一般,剧痛无比,眼前一黑,鲜血便从他嘴角溢出。一刹那间,杨云锋已经经脉受损,真元受力道的影响而大乱,让他险些没稳住身形,从空中落下。光是这点余威,便差点让杨云锋失去战斗的能力,那巨刃真实的威力会有多恐怖? 此自不必多言。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自己大大低估了巨刃的威力,也大大低估了六尾魔狐的道行。 世间妖狐数不胜数,有三尾者却极其稀少,六尾就更是凤毛麟角,至于九尾,恐怕亿万中也无一。而像明汐那种十尾天狐,那基本是千年万载才出一只,当然其能力自然是恐怖至极,几乎和金仙无异。 有书言,狐族修行,百年得三尾,五百年得六尾,三尾者,妖狐也,六尾者,魔狐也。数量稀少的三尾妖狐实力可能不算特高,但凤毛麟角的六尾魔狐却是如守成真人这般修道界德高望重的前辈也不敢轻易去招惹的,实力再差,至少也和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相当。杨云锋贸然进攻六尾魔狐,几乎和找死无异,今日若不是这魔狐身上有伤,实力发挥不出平时的一成,恐怕杨云锋早已死在对手爪下。 这个时候,杨云锋终于体会到六尾魔狐的强大,心叫不好,暗中后悔,降妖除魔的念头已经被他完全忘掉了。 “拼!”杨云锋手上幻出枚符纸,凝神,一道真元猛然注入符纸中,便见一尊神将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上大戟携卷罡风,向巨刃迎了上去,这神将正是凰渊。 “嘭!” 章一百三十六:悲戚 杨云锋牵住玥儿的手,对凰渊不管不顾,手上再度幻出一枚符纸,真元灌了上去。 这个时候,只闻“嘭”的一声,巨刃打在凰渊手中大戟上,下一刻,凰渊整个身体被巨刃拦腰斩断,烟消云散。 破掉凰渊,巨刃继续向杨云锋攻去,眼见就要打中杨云锋。 就在这时,杨云锋身上放出阵璀璨的光芒。巨刃疾速落下,却一击落空。力道无处释放,反噬回六尾魔狐身上,饶是他身体强悍也经受不住这恐怖的巨力,刹那间竟然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三哥!”三尾妖狐惊呼一声,忍住身上的剧痛,抱住六尾魔狐,担忧道,“你怎么了?” 六尾魔狐本身就有伤在身,再受如此的重击已经虚弱到极点,一身皮毛瞬间失去光泽,看上去活不了多久了。他虚弱地望着三尾妖狐,目光移到远处树林中的杨云锋玥儿身上,看着杨云锋缓缓将乾坤符收入虚空中,眼中透出分恨意,哀嚎一声,道:“七弟,我要走了……你……保重。”声声凄切,听着竟令人不由自主地落泪。 “三哥!”三尾妖狐闻言身体震了下,紧紧凝视他,道,“不!” 六尾魔狐面上满是悲愤,看着三尾妖狐的目中却透出分慈祥,缓缓幻出一枚玉璧,递给三尾妖狐,道:“等会儿我去杀了那两个可恶无耻的人类……但我若这么做就定然活不成……七弟,这是我们从教主那里偷来的星龙印,里面有龙傲天魂魄的下落,本来我是想将它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让教主一辈子都无法找到它……不过现在我要走了,总要给你一个纪念。可我身上除了这枚星龙印就没有别的东西了……现在我就将它交给你,当作我们兄弟情义的见证,你一定将它好好保存,千万不要再落到教主手上……” 三尾妖狐含泪点头,接过星龙印,紧紧握在爪中,满面悲哀,舍不得六尾魔狐。 看见他这模样,六尾魔狐不由心生悲怆之意,仰头长啸一声,悲戚哀婉。 “哥哥……”望着远处低声细语情意浓浓的狐妖兄弟,玥儿面上出现丝不忍,牵着杨云锋衣角,抬头看着他,一时无措。 隔这么远杨云锋也听不清两个狐妖之间的对话。他之前遭受六尾魔狐恐怖的一击受了重伤,此时经脉破损,大部分真元不受控制,在身体中乱窜,更加重伤势。 回想起刚才六尾魔狐的一击,杨云锋后怕不已,深吸口气,勉强运使真元施展天狐琉璃诀修补经脉的损伤,同时压制住混乱的真元。好在这些日子来他经历的战斗不少,类似的情况也经历了很多,经验丰富很快稳住心神,控住真元,恢复损伤,已经勉强能够继续战斗了。“玥儿小心。”听见玥儿的话,杨云锋低声对她说道,“我看六尾魔狐受伤不轻,已经回天无力,恐怕很快就要死……不过他现在还有很强的实力,很可能会临死反扑意图消灭我们保护他的兄弟……我们千万不可大意。” 闻言玥儿一颗心儿跳动不止,娇躯微颤,紧张看着杨云锋。刚才她也和杨云锋一样面对六尾魔狐惊天动地的一击,现在回想起来,冷汗之流。六尾魔狐的实力她再明白不过,当然知道他临死反扑的一击威力会是何等的强悍,听了杨云锋的话立觉手脚发冷,头脑发昏,一句“哥哥我们该怎么办”脱口而出。 杨云锋比她冷静多了。“不要慌!”他低声说道,握住玥儿的手,牵着她落到地面上。 感受到杨云锋手上的温度,玥儿微微心安。 杨云锋思索片刻,立即否定了逃跑的念头。六尾魔狐要杀自己,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得掉。为今之计,只有用强大的招式与六尾魔狐硬拼了。 想到这里,杨云锋立刻有了计较,随即幻出岳阳城城主欧阳靖寒之前赠予自己的床弩,架上剑胎,眼中闪过一丝幽幽的精光,瞄准三尾妖狐,嘴角上扬,真元灌注于双腿,猛然爆发将一剑射了出去。 “嗖——” 剑胎划过长空,带出道极细极细的白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打入三尾妖狐体内。 “嗷!” 鲜血四溅,毫无防备之下,这狐妖就如此被一剑打成肉酱! 杨云锋也震惊了,他原以为察觉到剑胎的袭击六尾魔狐会以身体替三尾妖狐挡住自己这一击,不料重伤中的六尾魔狐远远没有他料想的那么机警,根本没料到这么远的距离外杨云锋还会发出如此恐怖的一击将三尾妖狐射杀,更无防备。 等六尾魔狐察觉到剑胎的进攻时,三尾妖狐已经被剑胎带起的罡风撕裂,令人作呕的内脏、血肉喷涌而出,望之触目惊心。 六尾魔狐也被剑胎的余威所伤,被罡风带起,一把拍在山石上,碎石乱飞。 他身上红色的皮毛被三尾妖狐的鲜血染得格外刺眼,还未凝固的血珠不住从毛尖滴落,打在山石上,令他身周变成一片鲜红。 而他死死望着三尾妖狐散落一地的血肉,不敢相信自己七弟就这样死了。 被可恶的人类击杀了。 抬眼,双目注视着远方的杨云锋,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令他感觉不到身体上的伤。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杨云锋,替七弟报仇! 他颤颤巍巍站起,跌跌撞撞地前进,一步步蹒跚行走,好一会儿后才来到三尾妖狐方才所在的位置,垂首,凝视一地的血肉,泪水,终于滴落下来。 “嗷——” 他看见血肉中的星龙印,想着刚才对三尾妖狐所说的话,头脑一阵眩晕,怒火却越烧越旺,双眼“唰”的变得通红,缓缓抬头,看向杨云锋,咬牙切齿。 被他的目光击中,杨云锋只觉胸口一阵疼痛,面上失去血色,身体不住发颤,差点没从床弩上跌落下来。 他从六尾魔狐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恨,心里不由生出一阵冰寒。 就在这时,六尾魔狐攻了上来! 章一百三十七:神秘女子 “嗖——” “嗖——” “嗖——” 连续三剑,穿透密林,留下长长的虚影,然后带起磅礴的罡风,骤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道,接连向六尾魔狐打去! 杨云锋面色变得病态般的白,他的心被对六尾魔狐的恐惧占领,几乎失去了理智,只知一个劲地发射剑胎,期望剑胎能将六尾魔狐射杀。 然而六尾魔狐的身形是何等矫捷,剑胎速度快到极点,却根本够不着六尾魔狐,飞射而出,“嘭”的声击打在远方山石上,掀起一阵阵碎石狂沙。 下一刻,六尾魔狐腾身,穿越千丈距离,凌空而飞,一身血红皮毛不住抖动,六条狐尾在风中猎猎而舞,刹那间刺眼的光芒将他包裹住,远远看去,竟似颗坠入凡尘的流星。 六尾魔狐还未扑倒杨云锋跟前,狂暴的罡风已经扬起狂沙向杨云锋发起袭击。 杨云锋跳下床弩,手持灭心剑,凝视前方的六尾魔狐,身体摇晃,差点没被罡风吹倒。 玥儿的道行不如杨云锋,光靠自己竟无法稳住身形。此时她抱着一颗大树,闭着眼,衣衫被风卷起,看上去格外可怜。 杨云锋已经顾不上玥儿了,他神识将六尾魔狐锁住,真元不停注入灭心剑中。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用御剑诀和六尾魔狐硬拼了。 红芒在仙剑上流转,剑意在胸中酝酿。杨云锋闭眼,默念《灭心剑谱》的内容,刹那间心中的杂念一扫而空,只有一句话在耳边不住回荡。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这一瞬,时间似乎停止了,他衣衫缓缓飞舞,人轻轻飘起,凌空而飞,手上的仙剑指着对手,身体却不断抬高,双腿紧紧并拢,看上去人和剑竟融为一体,变成一柄新的仙剑,气势磅礴,摄人心魂。 这一人一剑,注定了此生的尘缘,于是血脉相连,神魂相依,于是人剑合一,不死不灭。 忽然之间,一道红芒放射而出,将整个人和剑笼罩在一起,向着对手迎了上去。 从远古传来的威严声音,这一刻,在天地间不住回荡。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御剑诀,凡心空灭! 一个是传说中足以打通通天途的神剑,一个是修炼有成,满膛愤怒的六尾魔狐。二者相击,刹那间光芒四射,无上威势爆发而出,强横的罡风竟将周围十丈内的树木全部连根拔起,绞成飞灰! 杨云锋只觉四面八方皆传来无穷无尽的压力,整个人几乎快被压成肉酱了。 这一刹那,他灵台一片空白,胸中只有剑意,灭心剑上红芒越来越盛,丝丝龙吟,缠绕盘旋。 “轰!” 只见一个清丽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杨云锋与六尾魔狐之间,伸出一双白瓷般的纤纤素手,极轻极淡地在空气中划出一条细细的白线,然后分别打在杨云锋剑尖与六尾魔狐的爪间。 这个动作,只在眨眼间完成,杨云锋突觉一身剑意被凭空抽走,真元凝滞,不得运转,方才还势不可挡的御剑诀竟然被人生生止住了。 狂乱的罡风,暴烈的气势,刺眼的光芒,通通戛然而止。 这一刻,杨云锋只觉手脚冰寒,身体颤抖一下,“哇”的声携剑从空中落下,跌倒在被自己和六尾魔狐惊天动地一击轰出来的大坑中。 他本来就受了伤,在使用凡心空灭与六尾魔狐对决时伤势再度加重,此刻落在地面上,只觉血脉翻腾,五脏六腑皆受损,耳中嗡鸣之声不断,眼前一黑,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哥哥!”玥儿惊呼一声,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想冲到杨云锋身旁将他扶起,可她自己却也被杨云锋六尾魔狐对决时的余威所伤,嘴角溢出狰狞的血丝,筋骨无力,别说上前扶起杨云锋了,就是前进一步也很艰难。 杨云锋未注意玥儿的情况,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后就抬头凝视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个红衣女子,嘶哑地问道:“你是谁?”目中满是警惕。 红衣女子身材高挑,端庄淑雅,一副贵妇人的打扮,高贵艳丽让人不敢接近。杨云锋仔细看去,觉女子气质上与李婉漪有几分近似,但在温柔上略输李婉漪三分,相比之下倒比李婉漪更加大气沉稳,想来是经历过许多大事;杨云锋又觉这女子看上去又些眼熟,细细思索,眼前渐渐浮现那倾国倾城的美貌,再向女子看去,便觉她与明汐竟如此相像。 只是这女子的美丽远远比不上明汐,更无明汐那种刻骨的冰寒与冷傲。 隐隐猜到女子的身份,杨云锋深吸口气,抬头,凝眉问道:“你是谁?为何而来?” 女子见他伤重,略微蹙眉,下一刻一道青光从她手中发出,如霖似雨,罩住杨云锋身上,竟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舒服至极。 在这青光中,杨云锋惊讶地察觉到身体里一丝一点的变化,他经脉渐渐变得通畅,真元恢复如初,精神越发饱满,体内的伤全都愈合。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他已如平时。 这个女子的道行,竟如此之高。 杨云锋讶异地望向女子,嘴微微放大,一时说不出话来。女子便向他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他之前提出的问题,转而看向那六尾魔狐,手上再度放出一点青光,罩在六尾魔狐身上,然而这道青光似乎与刚才那道有很大的不同,六尾魔狐虽身在青光中,却不见伤势好转,显然这女子并不想替他疗伤。“斜月,”女子平静地说道,雍容华贵,“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语气中透出分淡淡的责备。 六尾魔狐身体轻颤,垂首避过女子的目光,瑟瑟说道:“教主……我……”他眼中透出深深的畏惧,声音嘶哑,竟含有股悲愤和凄凉。 女子见状轻轻叹口气,玉指突然一勾,便见那山石上的星龙印迅速飞入她手中,闪闪发光。“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淡淡问道,却又一股霸道的威势爆发而出。 杨云锋紧盯着她,更加肯定她的身份,心里油然一紧。 章一百三十九:为情痴 女子嘴角笑意凝而不散,眼中却透出分淡淡的怒意,手持星龙印,紧紧看着那名叫斜月的六尾魔狐,用听上去温和却带有丝威严的声音,道:“说,这怎么回事!” 杨云锋听着她的话,暗暗心惊。“妖孽,真是妖孽!”杨云锋暗暗想道,不由轻声叹息。女子既然已经给自己疗伤,就应不会有什么恶意,否则以她的手段,自己的死相定然极惨。 似乎,自己还应该感谢女子,没有她出手,自己即便用凡心空灭将六尾魔狐斜月击杀,也会落得个重伤的结果,很可能不治身亡。 那女子并不知道杨云锋此时心中所想,她凝视斜月,再度说道:“快说!”这话在真元作用下,猛然轰出,敲打在斜月耳中,令他脑中一片嗡嗡声,身体承受不住强大的威势,一口鲜血不由喷油而出。 就是一旁的杨云锋听见女子的声音,也头晕眼花。 “教主,我……”斜月眼中闪过一丝坚韧,用尽力气挺起身子,抬头看向女子,终于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和七弟做的事情……有愧于你,但是……我们,没有错!” “没有错!”闻言杨云锋心里大受震撼,看向斜月的目光多了分别样的感情。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么激愤地看着守拙真人,向他说出“没有错”三个字,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坚决不肯,低下自己的头颅。 想起天极宗的师尊,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杨云锋百感交集,对斜月也隐隐生出分同情。尽管片刻之前他还是自己的对手,尽管杨云锋还不知道这斜月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这刹那,女子衣袂突然飘动,一点气流卷过大地,扬起点点沙尘,四处飞溅,显然是动怒了。“还说没有错,”女子的养气功夫明显比守拙真人好很多,虽然动怒,却未特别明显地表现在面上,她依旧平和地说道,语气并不强硬,“盗取星龙印,打死打伤我教弟子十七人,叛出我教,然后又在中途杀害捉拿你们的赵子成长老……若是丞相还在,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说罢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又道,“你说,你为什么没错!” 闻言斜月身体颤抖两下,看得出是对女子极为畏惧,听见她的话一时神魂失守,回答不上来。“我……”他支持不住,“嘭”的声跌倒在地上,眼中透出分绝望,凝视女子,不住摇头,“教主……”他深吸口气,终于说道,“难道你心目中,只有龙傲天他一个人吗?难道,与他比起来,我们这些部下真的连猪狗都不如吗?”声声凄,竟有丝绝望的味道。 听着斜月的话,杨云锋暗暗心惊,仔细看着斜月的眼,突然察觉到那汪清泉深处的一点点柔情与不甘……那柔情,他只在李婉漪眼中见过! 刹那间,他似乎明白了,斜月之所以背叛女子背叛女子背后的势力的原因。 为情而伤,为情而怒,为情而做出……傻事! “哼!”女子听见斜月的话,勃然大怒,凝眉,猛然挥袖,荡起强大的罡风,刹那间身下土石翻飞,转眼间便又生出个丈许的大坑。女子凌空飞在大坑之上,玉手握成拳,葱指间发出“咯咯”的声音,怒道:“斜月,看来以前我是对你太过纵容了!丞相岂是你可以妄议的!” “妄议?”斜月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仰头大笑数声,眼中却流下两行泪水,“难道不是吗?为了这个死了千年的男人,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相比之下,我们这些部下什么都不是,你平日连正眼都懒得瞧我们一下,只把我们当成复活龙傲天的工具!哼,我不服,我不甘,我才不愿意为了他浪费韶华,浪费青春,然后悲哀地死掉却无法在你心中留下哪怕一死一点的印象!哼,我就是不愿,所以才冒险偷走了星龙印,打死了那些麻木不仁的部下,然后逃到这里……哈哈,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不逃得远一点,是吧?哼,我不逃入中原,无非两个原因,其一,我被那老赵打伤,必须停留在这里养伤;其二,我就是要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捉拿我,然后将这些话全部告诉你!”说罢他眼中的恨意又变成深深的柔情,抬头看着苍穹,道,“只是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这么说,”闻言女子微微动容,面上的怒意烟消云散,长长叹口气,道,“你让疏星在这一带为非作歹,袭击无辜村民,也只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 斜月沉默,不语,脑中想起自己死去的七弟,更加伤心,泪水如注。 女子闭眼,面上露出分疲惫,道:“其实……你对我的情意……我早就看出来了,三百年前你还只有三尾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所以我对你委以重用,给你正确的指点,让你只用短短的时间就修炼到六尾……只是我没想到你的执念这么深……” “教主……”斜月身体猛然震了下,不敢相信女子所说,紧紧凝视她,舌头打颤,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出,“你……说的……是……真的……” “诶!”女子微微叹息,道,“我为何要骗你?” “那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激动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 女子轻哼一声,道:“其一,你知我心中只有丞相一个人,我对你冷淡是要你知难而退,不要做无谓的幻想;其二,我教教友皆平等,我怎可因为你对我有情意就偏袒你,这样对其他教友何其不公;其三,你知丞相是怎样的人,他心怀天下,一生都在为天下的太平而奋斗,而我便也要如他一般心怀天下……与天下相比,你又算得了什么,我又怎顾得了你?实话给你说,我要复活丞相,不止是为他为我,更是为天下!你这些天做的事情,不只是背叛我教,更是背叛天下,所以……我才如此愤怒,也才会这么快赶来捉拿你。” “原来如此……”闻言斜月一脸落寞,深深吸口气,垂首,悲哀地说道,“原来……错的是我……”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女子轻轻叹口气,仰望天际,轻声问道。 “我……” 章一百四十:鸩酒一杯 “我……”斜月垂首,艰难地说道,“我愧对教主,愧对圣教,愿意以死谢罪。” 闻言女子嘴角露出点欣慰,又有些遗憾,道:“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了,我很欣慰。”说罢缓缓将目光移到星龙印上,道,“你偷窃这枚星龙印,多半是因为上面有‘圣魂’‘圣魄’的烙印……你不过是想让我无法找到圣魂圣魄的下落罢了。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她眼中放出分异样的光芒,道,“我教向来赏罚分明,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有什么理由,都应该按教规处置,绝无例外!”说罢她目光移到斜月身上,道,“你入教三百多年,应该明白这一点吧?” 凝视女子,斜月心中一片苦涩,缓缓闭眼,轻轻点头,道:“偷窃教内圣物,叛出神教,打死打伤同门……数罪并罚,当受天雷之刑……请教主行刑,斜月没有任何怨言……”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哑着说出的,他身体剧烈颤抖,等待接下来的惩罚。 女子看着他的模样,一时动容,心竟软了。“斜月,我问你一句,你现在后悔你的行为吗?”她微微平静心神,柔声问道,“是否还愿意做我神教门徒?” “教主……”睁眼凝视女子,斜月心中百味陈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你还愿意吗?”女子轻轻叹口气,继续问道。 “我……”斜月垂首,看着自己的爪子,想起这几百年内的经历,想起女子曾经对自己的好,泪水直流,心疼痛不止,“我错了……我后悔万分……我依然想重回苍莽教,重新做神教的门徒……只是不知道教主是否愿意接收我这……叛徒……”满面悲戚。 “诶!”女子微微摇头,道,“你既知错,我又怎么能拒绝你的请求。何况之前我也未当中宣布将你逐出神教……既然如此,那你现在还是神教的人……不算叛徒,叛出神教的罪无从谈起,免了!” 她竟是在替斜月开脱罪名。 这一瞬,斜月的心碎了。他抬眼望着女子,眼中尽是感激,声音颤抖地说道:“多谢教主法外开恩。” “我为人向来公正,这不是法外开恩,只是实事求是罢了!”女子淡淡说道,面上却透出分伤感,道,“星龙印虽然对我而言很重要,但还算不上神教圣物。偷窃圣物之罪无中生有,也免了。” “谢教主!” “但是打伤打死同门的罪,无论如何你也逃脱不了!”这个时候女子面色突然变厉,略显大声地说道,“而且你杀的人伤的人实在太多,必有一死!” 闻言斜月身体颤了下,却垂首说道:“教主所言极是,斜月无话可说。” “除此之外,这一路你还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简直是破坏我教的名声!”女子闭眼,轻轻叹口气,继续说道,“本来按照教规数罪并罚之下你还上要受魂飞魄散之罚。但念你所做的皆是偷鸡摸狗之类的小事,祸害不算特别大,又未打出神教的名号,此罚可减。现在我,明姝,以苍莽教教主的身份宣布对你的处罚:苍莽教弟子斜月听训!” 斜月神色一凛,吃力地挺直身体,垂首道:“弟子在!” “尔打死打伤同门无数,又祸害百姓,按照教规,数罪并罚,当受五马分尸之刑。然此处行刑多有不便,现由我苍莽教教主明姝赐你鸩酒一杯,待你死后再将你尸体毁去,暂代五马分尸之刑。”这个名叫明姝的女子面上毫无表情,凝重地说道,语气中威严与伤感参杂,听着颇让人难受。 闻言斜月没有任何不满,连连点头,道:“谢教主……请教主行刑!” “诶!”明姝轻叹口气,一点感伤浮于面上,淡淡的悲戚令她的美增上三分。她如玉的葱指在空中划过一条淡淡的痕迹,下一刻一杯血红的鸩酒出现在她手中,鲜艳而又狰狞。 望着这杯鸩酒,斜月心中百感交集,迟迟没有动作。 “你……”明姝走近斜月,低头,缓缓将鸩酒送上,轻轻说道,“一路……走好……下辈子别再投胎到狐族,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安稳过一生吧。”话语中满是柔情,显然对毒杀斜月也极为伤感。 “谢教主关心……”斜月点头,凝视鸩酒,突然伸出两只前爪,拼尽全力将其握在爪心,然后一把将杯中剧毒吞入喉中。 这一刻,他看上去格外悲壮。 夜色如墨。 明姝望着他,心里亦百味交杂。本来会有大作为的弟子,就这么被情字蒙蔽了双眼,然后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受刑,投入轮回中,辜负她的期望,令她不得不为之惋惜。 “嘭!”瓷杯从斜月手中坠下,落在地上,连打几个滚,洒出最后一点鸩酒。斜月腹中传来一阵刻骨铭心的绞痛,身体剧烈颤抖,面上肌肉抽搐不停,痛苦万分。 然而他却没有发出声音,忍着痛苦,眼角落泪。 “诶!”明姝动容,终于看不下去,手中弹出一点淡淡的光芒,将斜月罩住,刹那间,斜月的身体化成齑粉,消失在天地间。 这一个为情痴为情狂甚至为情丧失理智的六尾魔狐,就如此结束他的一生。明姝抬头看着天际,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刚才她出手让斜月身体烟消云散的瞬间,她清楚地看见斜月眼中的感激和……深深的不舍、依恋。 所谓尘缘,所谓因缘,到底成一段错缘,天地间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明姝早就看淡了,然而当这事落在自己身上时,她依然难以释怀。 问世间情为何物……她幽幽叹口气,收起面上的伤感,轻轻叹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话说道:“斜月……走好。”然后回身,看向出神的杨云锋,淡淡说道:“刚才我和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杨云锋身体微微震了下,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明姝,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警惕。 (这两周来,尘心的心态就和六尾魔狐斜月一样……尘心被一直喜欢的大学女同学拒绝了……而且是在还未表白的情况下被女孩率先拒绝……又被情敌不停洗涮嘲讽……因此道心不稳,做了很多比斜月还傻的事情。好在现在看开了,也没有再那么耿耿于怀……今日写斜月,因为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以百感交集啊……愿我爱的女孩,美丽的莹莹同学一生平安) 章一百四十一:天狐明姝 杨云锋一直旁观,听到斜月和明姝的对话,心里的震撼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早就听说过,明姝是南疆第一大派苍莽教的教主,同时还是一条修行千年的天狐,道行高绝,甚至还在守成真人之上。杨云锋当初就对明姝非常好奇,不料此刻竟然会在这里见着她,还目睹她亲手处死一名苍莽教的门徒。 想起方才明姝和斜月的对话,他心中隐隐对斜月生出分同情。当年的自己,与斜月何其相似,都是深深暗恋一个人,为之沉醉,为之疯狂,可无论自己做什么,对方心中都不会有自己的位置。不过与斜月不同的是,杨云锋心中对张云霜的情感已经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有的时候他甚至会问自己当初那丝暗恋真的是爱吗?或许只是师弟对师姐的淡淡依恋罢了。 相比之下,斜月对明姝才是动了真情,甚至为之做出常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事情。 所谓痴情之人,莫过于此。杨云锋同情斜月,理解斜月,哪怕不久前斜月还要取自己性命。 就在刹那,杨云锋眼前浮现李婉漪的美丽容颜,不由微微动容。想起斜月的所作所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李婉漪的思念是如此刻骨铭心,即便海枯石烂,此心亦不换!“为了婉漪,我能做出些什么?能像斜月这么疯狂吗?”他暗暗问自己,但却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他明白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已经为李婉漪沉醉和痴狂;他知道,李婉漪已牢牢占据了占据的心。 “婉漪,你到底在哪里?为何避着我不见?”此时此刻,他心中泛起深深的思念,心痛不止。 他后悔,李婉漪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心中对她的那份情;他后悔,到李婉漪离开自己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对方。或许真如前人所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但他不甘心真正失去李婉漪,他要用尽一生一世,去找回李婉漪,然后,不再让她离开自己。 “你……要做什么?”抬眼看着明姝,杨云锋深吸口气,问道。他认定明姝不会为难自己,所以并不怎么惧怕这个道行通天的女子。 明姝上下打量杨云锋,微微皱眉,道:“本来以江湖的规矩,你知道自己本不该知道的事情,是留不得的。”语气颇为温和。 杨云锋看她眼中没有杀气,更加肯定她未对自己动杀心,闻言勉强挤出笑容,道:“那明教主为何还不动手?” 见杨云锋面色平静,回答时还带有一点调侃,不惧怕自己,明姝眉头凝得更紧,道:“你很聪明,猜出我现在的心思。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江湖中人不是每个都如我这般温和,厌恶杀生,千万别自作聪明害了自己。” 闻言杨云锋点头,对明姝此话还是颇以为然。“多谢明教主教导。”此时他是看出明姝不会杀自己,所以才敢这么说,要是遇上嗜血的魔王,残暴的妖人,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定会冷静思考,谨慎回答。 明姝便道:“我不杀你,今日之事,你切勿说出去——若哪天我在江湖上听见有人谈论今日的事情……我想你宗门一定卖我一个面子将你交出来的……”话中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杨云锋微微一凛,点头道:“这我明白。” 明姝便将目光移到远处的玥儿身上,见她面色苍白,受了不轻的伤,心生怜惜,于是打出道法术,将玥儿移到杨云锋身边,手上随即散出淡淡的青光,将玥儿罩住。 渐渐的玥儿面色恢复红润,片刻后伤势便已基本痊愈。 “多谢。”玥儿本不是很喜欢明姝这样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厉害得多的女子,但见她替自己疗伤,不由心生感激,轻声谢道。 明姝摆手表示不必多谢,然后道:“这位姑娘,方才我和斜月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玥儿面色一红,急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什么也没听见,我真不知他和你之间那些纠结不清的事情……”她急促地说道,然后看见明姝灼灼的目光,知道无论说什么也瞒不过明姝,于是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摊手,摇头道,“好吧,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解释。” 明姝淡淡一笑,道:“不管你听见什么,都给我忘掉,实在忘不掉,也切记不要说出来,否则……斜月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你懂的,对吧?”温和一笑,眼中却满是杀意。 玥儿被她目光一扫,心里猛然一寒,低头,喃喃道:“好好好,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她确实是怕了,说的倒是真心话。 明姝轻轻一笑,道:“这就好。”然后将深邃的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凝眉,思索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叹口气,向杨云锋问道:“你身上的天狐术,包括天狐琉璃诀,天狐神行诀,天狐神行诀等等,是从哪里学来的?”声音突然变厉,威严震人心魄。 杨云锋只觉耳中嗡嗡作响,闻言身体颤了下,看着明姝嘴角淡淡的笑容,知道什么都瞒不下去,便道:“是……宗门的一个前辈教给我的。” “宗门?”明姝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杨云锋手中灭心剑上,道,“你这是灭心神剑……看来你是天极宗的人……原来……她在天极宗……”微微叹口气,面上出现分落寞,“我寻她寻了这么久,没想到她竟然躲在天极宗,不出来见我。” 听出明姝话语中的伤感,杨云锋微微动容,轻声问道:“明姝……前辈,你和……她……” 明姝收起面上的落寞,道:“她叫明汐,是条十尾天狐,对吧?” 见明姝果然认识明汐,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杨云锋身体微微颤了下,点头道:“没错,明汐师父,正是教我天狐术的人。不知前辈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其实杨云锋已经猜到这俩天狐之间的关系,只是不敢确定,所以才这么问。 听杨云锋如此说,明姝一时百感交集,叹道:“她……是我失散了数百年的妹妹。” 她竟然是明汐的姐姐! 章一百四十二:怎么能困住她 明姝竟然是明汐的姐姐! 虽然杨云锋早就猜到她们间的这关系,但亲耳听明姝说出来时他依然倍感震惊。 “原来……明汐师父是你的妹妹……”杨云锋轻轻叹口气,说道。 他总算明白了,三尾妖狐和六尾魔狐会天狐术的缘故,是明姝教给他们的。 明姝陷入沉思中,往昔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想起自己与妹妹间的点点滴滴,竟平添一点伤感。“汐儿……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她微微吐口气,美眸中波澜万千,娇躯竟微微颤抖,差点没落下泪来。 “诶!”杨云锋低头轻呼,然后看向明姝,听见她说的话,道,“明汐师父现在在我天极宗后山禁地中,虽然行动受困,但身体很好,你不必担心。”明汐的事情毕竟是天极宗的机密,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不敢透露更多。 明姝却微微扬眉,紧盯杨云锋,道:“不对,她是十尾天狐,道行比天上的神仙还高,你们天极宗的禁地怎么能困得住她……你在说谎!”目中透出分严厉,质问道,“说,她到底在哪里?” 明姝身体隐隐散发出一股磅礴的威压,令杨云锋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神识陷入一阵混乱中,灵台极不清醒,道心险些失守。“不好,这是天狐迷心诀,她想通过这法诀迷乱我的心智,让我迷迷糊糊中说出真相……不行,有些事情我不能让她知道!”杨云锋赶紧运使天狐噬心诀企图稳定心神。然而明姝的道行是何其的高,天狐迷心诀的威力又是何等的强,天狐噬心诀完全不可与之对抗。 “啊——”杨云锋身体剧烈颤抖,血脉翻腾,真元混乱,脑中变得一片空白,眼见就要失去意识,成为一具傀儡。 “哥哥!”就在这时玥儿惊呼一声,面色“唰”的声变得无比苍白。她见杨云锋痛苦万分,心里一紧,立即丧失理智,幻出仙剑向明姝拦腰斩去。 “铿!”明姝在天狐琉璃诀上的成就远远超过杨云锋,玥儿这一剑打中她身体,就如同打中一块磐石,剑身剧烈颤抖,却造不成一点伤害。“啊!”玥儿此剑至少有千斤的力道,反弹回来哪是少女能够承受得住的?她只觉手腕剧烈疼痛,眼前一黑,仙剑脱手而出,整个人向后仰去,“嘭”的声落在地上。 “嗯?”明姝本来担心明汐动手对杨云锋施展天狐迷心诀,此时受玥儿一击虽然没受却也受其影响,手上法诀微微一顿。就在这一刻,她娇躯猛然一阵,看着面前痛苦的杨云锋,大叫不好:“我这是怎么了?怎如此激动?”立即制住天狐迷心诀,轻叹口气,打出道法诀助杨云锋稳定道心。 刚才她太过激动丧失了理智,现在清醒过来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不对。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而对其他人动手,这是她心中人曾经留下的话语,也是她一生坚持的信念,如今激动之下做出违背此信念的事,大错特错。“对不起,”她为人倒是诚恳,立即向杨云锋致歉,“我过分担心汐儿,才对你动手,实在冒昧。” 杨云锋也看出她对明汐的情意,闻言微微摇头,道:“无妨,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然后大口喘气,运使天狐噬心诀稳定道心。 “玥儿!”这时候他看见跌倒在地上的玥儿,惊呼一声,急忙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没有?” 看见杨云锋眼中的关心之意,玥儿心微微一暖,道:“哥哥我没事。” 杨云锋哪里放心,握住她的手将神识分出一缕注入她体内,仔细查探她身体的情况。 知道杨云锋正在做的事情,玥儿双颊微红,羞怯不已。 杨云锋却不知这小丫头正胡思乱想,专心致志将她身体探查一遍,见她果真并无大碍,终于松口气,收回神识,然后关心地说道:“日后还是留意一点,不要手上让我担心。”自然情意浓浓。 看着兄妹二人之间的情谊,明姝再次想到自己的妹妹,心中平添一点伤感,微微叹口气,待杨云锋放下玥儿,方问道:“汐儿真的在天极宗?她怎么会被困住那里?” 杨云锋知道以明姝的道行要强行从会心宫后山禁地逃脱可能有难度,但被关在禁地中的可是十尾天狐明汐,以明汐的道行,莫说破阵而出,就是举手将九峰山铲平,也不在话下。 甚至在守成真人等长老心中,明汐不是被关押的妖狐,而是天极宗的守护神。有明汐坐镇,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天极宗撒野? 既然如此,明汐怎么会被困在禁地里?明姝的疑惑不无道理。 想到这里,耳畔传来往日明汐幽怨的话语,杨云锋微微叹口气。明姝不知道明汐不离开禁地的原因,他却再明白不过。明汐是心死了,不愿意面对混乱的世道,不愿意面对曾经的亲人,所以才不愿离开禁地。 就是离开了又如何,难道心中所爱就能活过来? 想到这里,杨云锋不由微微叹气。明汐外表冷淡,却是个实打实的痴情之人。 将心中所想告诉明姝,杨云锋顿首,思索片刻,继续道:“明汐师父的意思,就是这样。” 明汐经历的事,明姝再清楚不过,闻言她幽幽叹口气,道:“原来如此,难怪看不见她……我这妹妹呀,却是比我痴情百倍。”说罢她看向杨云锋,见他确实得尽明汐的真传,颇为欣慰,道,“我没想到她竟然收你为徒,或许你真的有过人的地方。也罢,今日相遇便是缘分,我最近悟到一招新的法诀,现在就教给你,算是我这当师伯的一点小小心意。” 闻言杨云锋心里一喜,道:“多谢。” 明姝点头,然后说道:“我这招叫做‘天狐经流年’,融合天狐诀与神教法术,威力不下于汐儿交给你的那些法术,你可要记好了!”话落便伸手向杨云锋额头点去 章一百四十三:从天极宗救出她 天狐经流年,正是明姝之前用来救治杨云锋和玥儿的那法术的简化版,以天狐之力,修补损伤的经脉与神识,至于受损的肉身,因为可以用天狐琉璃诀修复,因此并不在天狐经流年的治疗范围中。 这法诀的威力自然不可与明姝的那道治疗法术相提并论,不过对杨云锋来说仍然极为实用。何况以他现在的道行,也只能施展这种威力的法术,再强一点的就不是他能掌握的。 此时明姝玉指轻轻点住杨云锋的额头,一道道波纹缓缓从他眉心扩散而开,无数的信息便由明姝玉指传入杨云锋脑海中。 刹那间天狐经流年的内容已在他心中深深刻下来。 他暂时还无法将其掌握,但以他的悟性,要随心所欲施放天狐经流年,只是时间问题。 “这道法术的作用想必你是知道的。”明姝收回玉指,轻轻吐口气,道,“不过你须知道一点,天狐经流年不似我那道法术,它只能对你自己使用,而且一个时辰只能使用一次,效果也不如我那道法术明显,所以用的时候要格外谨慎。” “是。”听明姝如此说,杨云锋收起精神,点头道,“多谢前辈赐教。” 明姝却颓然叹口气,道:“无妨,权当我的心意罢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还在天极宗的妹妹,暗下决心:“汐儿,你等着,有朝一日我一定将你从天极宗里救出来!”眼中渐渐放出幽幽的光芒。 杨云锋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立即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大叫不好。“明姝前辈!”他惊呼一声,急忙说道,“你不要冲动啊。明汐师父在宗内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她说你没有去救她的必要。”不管如何,宗门遇上明姝这样强悍的存在,绝非好事。 何况明姝背后还有势力庞大的苍莽教。虽然苍莽教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杨云锋可听过这个教派的传说。据说天下各大门派中,能与苍莽教抗衡的只有寥寥几个,号称天下第一的天极宗,面对苍莽教,胜算也不足六成。 明姝若倾全派之力来营救明汐,天极宗是万万挡不住的,甚至可能因此元气大伤,从此走向衰落。 杨云锋相信明汐也绝不愿明姝这么做令天极宗实力大受损伤,所以才编了个谎话。“明汐师父,原谅我以你的名号欺骗明姝前辈,但为了宗门,我不得不这么做……虽然,我已经叛出宗门了。”杨云锋这么想着,眼前浮现天极宗的一草一木,伤感不已。 加入痴心门,完全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叛出天极宗,更非是他本意。此时此刻,他后悔万分,多想背负柴荆,爬上九峰山,向守拙真人请罪,希望他们原谅自己的过错,然后重新让自己投入门墙。 从此在天极宗认真修炼,孝敬师尊,团结师兄弟,然后平平淡淡过完此生。 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虚无缥缈的愿望。负荆请罪,最终的结果无外乎被守成真人抓到天道宫,八脉会审,判个欺师灭祖的罪名,然后受刑万劫不复。 想至此,杨云锋伤感至极。 明姝很奇怪杨云锋为何会面露悲伤,不过她是何等精明之人,哪里听不出杨云锋所说的不是明汐的原话。“他根本不知道我和汐儿之间的关系,汐儿要他告诉我不要去救她多半子虚乌有……不过他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天极宗是他的师门嘛。”明姝暗暗想道,微微叹口气,“他虽然比一般的小孩精明懂事,到底只有那么点年纪,城府不够……但对师门的情却是实实在在的……诶!也罢,反正我也没有想过强攻天极宗,就假意答应他好了。”明姝如此想着,便含笑看着杨云锋,道:“虽然汐儿这么说,但总有一天我是会把她救出天极宗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师门造成什么不利,会用温和的手段解决。” “温和的手段?”杨云锋微微皱眉,未料到明姝会如此说,一时不知说什么。他以为明姝是在用言语搪塞,却不知明姝所说确是心中所想。 明姝道行通天,毕竟只是一个人,若天极宗诸长老联手对付她,定让她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她自是不敢独闯天极宗。而苍莽教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比之天极宗还略有不如,硬碰硬很可能两败俱伤,救走明汐的几率也不大。况且明汐虽是她的妹妹,但与龙傲天相比算不了什么,她一生都在为复活龙傲天然后助他完成大业而奋斗,岂可为了明汐葬送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势力? 所以她并不打算用暴力强攻天极宗然后救走明汐。 她是想和天极宗谈判,用好处换取明汐的自由——她虽是天狐,但苍莽教毕竟不是魔教,与天极宗还有一些交情,相信天极宗会给她面子的。何况天极宗根本留不住明汐,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天极宗求之不得呢。 她倒不知道明汐在天极宗几个长老心中的地位极高,天极宗那肯将这样一尊靠山随意放走。 当然她心中所想只是个计划,最近是不可能施行的。 “你回天极宗后记得给汐儿带句话,就说我很好,希望她保重。”明姝轻轻叹口气,面上的愁绪一扫而空,她抬头看着杨云锋,温和说道。 她却不知道杨云锋已经回不了天极宗了! 杨云锋闻言身体微微一震,心里百味陈杂,他不愿让明姝失望,于是点头,道:“是。”心中重回天极宗门墙的愿望又深了一分。 明姝便欣慰一笑,挽起耳边乱舞的青丝,道:“多谢。”便捏出一道法诀,正要离去。 “等等!”这时候杨云锋却猛然想起什么,出言拦住她。 “你还有什么事?”明姝法术强行中断,心里微微有些不快,看着杨云锋,声音沉下来,问道。 杨云锋凝视明姝美丽的面庞,深吸口气,终于说道:“你是南疆人,耳目众多,不知是否曾看见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女孩?” 章一百四十四:妖兽 南疆。 一个山谷中,缓缓行来一对兄妹。 杨云锋面色凝重,仔细凝视这片山谷,心里空空。 数日前他从明姝口中得知李婉漪曾在这片山谷中出现过,于是急急忙忙赶来此处,看见一地的妖人和南江湖的修士,却未见李婉漪的踪影。 至此,李婉漪的下落又没了。 “哥哥。”看着杨云锋愁眉不展的模样,玥儿关心地叫上一声,安慰道,“不要担心李姐姐,她不会有事的。” 杨云锋环视四周,轻轻叹口气,道:“一场恶战,婉漪生死未卜,你叫我怎么不担心?”说着胸中出现分烦躁,忽地幻出灭心剑,猛然发出道犀利的剑气,将一处山石打成粉碎。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长嚎,杨云锋抬头看去,却见一只墨绿色的妖物缓缓出现在面前。它身高三丈,体型极为庞大,眼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凝视杨云锋,显然是将杨云锋当成食物了。 南疆荒芜,瘴气弥漫,鲜有人烟,却是妖兽的乐园。杨云锋此来南疆,遇见过的妖兽不计其数。不过他现在还在南疆外沿,遇到的妖兽大多凶恶有余,威猛不足,根本不是他这黄圣第八重境界修士的对手,往往在两三招之内就被杨云锋击毙。 杨云锋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接二连三遇见妖兽更让他内心的火气更增一层,简直不胜其烦。好在击毙妖兽也并非毫无好处,至少这些妖兽的筋骨皮毛内丹都是炼器不可或缺的材料。杨云锋现在储物空间中堆满了一大沓的材料,还算收获颇丰。 他就用这些材料将损坏的紫金神决符修复了。 但是眼前这头妖兽就明显与之前遇上的妖兽有所不同。光身形就足足是以前遇见的妖兽的数十倍,看来极不好对付。 然而狭路相逢,逃避是不可能的了,何况临阵脱逃也不是杨云锋的风格。 “玥儿你保护好自己,我去对付这头妖兽!”杨云锋凝视妖兽,这么对玥儿说道,随即荡起一团血水,向妖兽攻去。 这头妖兽体型庞大,威猛不凡,身形却迅疾如风,一点都不迟缓。见杨云锋灭心剑上闪烁的光芒它立刻意识到眼前的这人不好对付,猛然向身后一跃,竟躲过了杨云锋灭心剑一击。 “它脑袋还不简单。”杨云锋暗暗想道,真元暗暗注入灭心剑中,收起血海,然后欺身上前,在空中划出一轮明月,向妖兽卷去。 殇剑月华。 明月陡然碎裂,无数剑势袭向妖兽,逼迫它用自己那显眼的巨大双爪护在身前,抵挡杨云锋的进攻。杨云锋趁机一跃而起,胸中剑意澎湃,刹那间无上威压爆发而出,恍惚间周身皆成战场。 剑指八荒。 强悍的剑意打在妖兽身上,不断击打它的肉身。妖兽用尽全力防守,浑浊的双目中出现分痛苦,隐隐有些不支。 杨云锋自以为稳操胜券,微微松懈,灭心剑卷起血水向妖兽攻去。 然而孰知此时妖兽突然跃起,向杨云锋攻去,双爪放开,“啪”的声打在灭心剑上。 下一刻,灭心剑血水将妖兽半个身体都给裹住,而妖兽也死死将灭心剑抓在爪中。 “啊!”突然间一股戾气顺着灭心剑传入杨云锋心脉中,令他一阵昏厥。“糟了!”杨云锋面色陡然一变,立即意识到妖兽刚才是在佯装不支,伺机进攻,意图一举从他手中夺走仙剑,不由后悔。“大意了!”他心里这么想着,强行压制住妖兽通过灭心剑传来的令人泛起一阵阵恶心感的戾气,然后默念一道法诀,刹那间一个天狐虚影在他身体上泛起,伸出细长的手臂,携千钧之力,当头向妖兽打下。 天狐虚神诀! 妖兽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灭心剑上,毫无防备之下遭到天狐虚影的重击,嚎叫一声松开双爪,让灭心剑挣脱而去。 杨云锋不敢和妖兽近身肉搏,疾速后退,同时操纵天狐虚影继续进攻妖兽。 不得不说妖兽的肉身实在太过强悍,竟不下于修行过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遭到天狐虚影的千钧重击竟未出现明显损伤,依然能奋力与天狐虚影战斗。 杨云锋刚才放出天狐虚影的时候是出其不意,此刻面对愤怒的妖兽天狐虚影竟无法造成更大的伤害。杨云锋心知肚明,便将天狐虚影收回,同自己融为一体,然后牵住玥儿的手,疾速后退,与妖兽拉开距离。 或许妖兽也意识到杨云锋不好对付,并不急于进攻,而是远远盯着兄妹二人,眼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哥哥。”玥儿哪见过这么凶恶的妖兽,被对方目光一扫,心底一寒,如坠冰窖。 杨云锋凝视妖兽,深吸口气,真元注入灭心剑中,不住思索对策。妖兽的强横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用灭心剑硬碰硬实在讨不到什么便宜。 就在这时妖兽眼中突然发出一段精芒,陡然长啸一声,顿时化成一阵罡风,向杨云锋身旁的玥儿袭来。 它看出玥儿的实力远在杨云锋之下,准备先伤玥儿,再伤杨云锋。 “可恶!”杨云锋明白它的意图后心里一紧,急忙挥剑拦在玥儿身前,然后奋不顾身运使天狐噬心诀挡在玥儿面前。 妖兽的进攻是何其迅速,杨云锋堪堪拦在玥儿面前的这刹那,妖兽已经攻来,双爪如镰,向杨云锋拦腰斩来。 “哥哥!”玥儿面上血色顿消,差点没晕过去。 “铿!”青铜巨门及时幻出,拦住妖兽的一击,却又在一瞬间被妖兽利爪破去。 下一刻妖兽双爪刺入杨云锋肉中,顿时鲜血如注。 妖兽这一击竟如此刚猛,即便受到青铜巨门的阻挡依然刺入杨云锋竟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肉身中!暴躁的戾气立即通过妖兽利爪传入杨云锋体内,侵蚀他的血脉,差点没让他昏过去。 “啊!”杨云锋大叫一声,双眼陡然变红,灭心剑上光芒猛地大盛,一把插入妖兽的眼中! 章一百四十五:除妖兽 “嗷!” 灭心剑插入妖兽一只浑浊的眼中,磅礴的血水瞬间涌入妖兽的眼里,只见血水不住翻腾,妖兽这只眼算是废了。 妖兽禁受不住如此剧痛,哀嚎一声,猛然将利爪中的杨云锋甩出,然后急速后退。杨云锋被抛出,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砸在山石上,背部传来骨头碎裂的疼痛,眼前一黑,便吐出鲜血来。 “啊!”玥儿本来被他一手握着,如此也被他牵住飞上天,撞在他身上,令他伤势陡然加重三分。 好在如此一来玥儿没受什么伤。 “哥哥!”玥儿急忙起身,见杨云锋腰上鲜血直流,担忧不已。 杨云锋在她搀扶下起身,只觉浑身骨头不知碎了几根,腰上被妖兽双爪刺破血肉,鲜血如注,刚被压制住的戾气再度泛上来,令人一阵恶心。 “可恶!”他吃力地说上声,天狐经流年与天狐琉璃诀同时施展出来,勉强将外流的鲜血止住。“呼!”他眼中放出分精光,使用天狐噬心诀消除戾气对心神的影响,却又觉一阵头晕眼花,差点没昏过去。 本来他这种情况下是极为虚弱,很难防备那只妖兽的袭击,好在妖兽被他毁去一只眼,对他也有些畏惧,不敢贸然进攻,在远处狠狠盯着他,伺机发动攻击。 妖兽被毁的眼只剩一个窟窿,可以看见里面狰狞的血肉,但已无深红的鲜血流出,显然是用什么天生就会的法诀将流血止住了。 杨云锋深吸口气,同样凝视妖兽,吞下一枚丹药,然后握紧灭心剑,向前踏出一步,对玥儿说了声“自己小心”,便持剑向妖兽走去,剑上顿时生出刺眼的红芒。 “拼了!”突然间,杨云锋身形暴起,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青光,下一刻仙剑上红芒猛然放大,一剑竟似有万丈长,携带一阵狂暴的罡风,朝妖兽轰然砸下。 九天剑荡! 妖兽来不及逃脱,奋力用双爪护住头部,然后便见万丈长的仙剑猛力砸落,打在它身上,发出阵阵“咯咯”的声音。妖兽承受不住这霸道,骨骼不住碎裂,眼看是不支。 然而杨云锋本来身上就有伤,此时使出九天剑荡这招低阶会心剑法中最厉害的一式,真元消耗迅速,即便之前服用了补元丹依然于事无补。他只觉头脑空白,体内真元一分分流逝,终于支撑不下,“啊”的声跌倒,万丈巨剑便在这刹那烟消云散。 功亏一篑。 妖兽受此一击,虽然骨骼碎裂,血肉受损,却未伤及根本,依然强大。它活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危险的场面,此时死里逃生心头油然生出分火气,狂性大发,又见杨云锋倒地不起,凶念一起,立即仰头嚎叫,然后将双爪猛地插入地面,狂暴的戾气顿时源源不断注入地下。 杨云锋便看见妖兽身前土地纷纷翻涌,然后迅速破开,无数阴森白骨从土中冒出,眼看就要向他袭来了。 杨云锋大叫不好,疾速思考对策。然而他此时真元耗尽,就是御剑飞行都觉困难,更何况是出招抵抗? 就在这一刻,成堆的白骨已经袭来。 “嘭!”威猛的神将,手持大戟,猛然在杨云锋身前打出道深愈三丈的沟壑,翻腾的土地到了沟壑前顿时停止推进,累累的白骨终于在杨云锋面前停下。 “凰渊,灭了它!”杨云锋虚弱地说道,顺手将一枚补元丹吞入腹中。 凰渊与他心念相连,闻言微微点头,分出一份祥云将他罩住,然后抬头看着妖兽,怒喝道:“尔等去死!” 妖兽在高大威猛的神将面前竟然没有丝毫的畏惧,它狂性大发,大吼一声,插入地面的双爪猛然抽出,便见地里的白骨纷纷破土而出,竟成一截截骨箭,朝凰渊射来。 “哼,雕虫小技!”凰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威严,他双臂伸展,大戟横在身前,忽见身上祥云飘转,拢住大戟,下一刻一道金色云障便在他身前成型,骨箭如风,纷纷打在云障上,却一时无法将其破掉。 “受死!”凰渊大喝一声,金色云障轰然碎裂,大戟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光芒,“哗”地向妖兽砸去。 妖兽自知无法硬接凰渊刚猛一击,身体突然化成一道风,向后疾速退去。 凰渊显然没有料到妖兽还有这样一招,大戟落空,打在土里,霎时间竟留下一个数丈大小的坑。 “追杀它!”杨云锋用坚决的语气命令道,手上幻出玉如意,将刚恢复的一丝真元注入其中,然后对准妖兽,“嗖”的声射出道绿芒,向妖兽袭去。 妖兽刚稳住身形,正大口喘气,冷不防这道绿芒打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只觉全身一麻,竟让绿芒打中了。 “赢了!”杨云锋心里想着,抬眼望去,果不其然妖兽身中绿芒,立即衰老下去,身体机能大幅下降,已经无法发招反击。 不过妖兽的身体果然与众不同,虽然受绿芒一击却未如寻常修士一般衰老到失去战斗能力的地步,还能翻滚躲避凰渊大戟的进攻。 凰渊大戟虽然刚猛有余,却灵活不足,一连数十下,竟全部落空。这时候妖兽身上开始泛起淡淡的光芒,身体变得湿漉漉的,显然是在将体内的绿芒排出。“不好!”杨云锋没料到妖兽如此强大,见状大为恼火。他体内真元已经恢复了不少,于是咬牙,携剑向妖兽攻去。 以二打一! 由于杨云锋的加入,妖兽的行动受到很大的限制,防守起来极为不利,一时尽落下风。杨云锋眼放精光,暗中取出暴雨梨花针,准备趁其不备突然发动,一举灭掉妖兽。 妖兽看见暴雨梨花针,更加谨慎,身形渐渐慢了下来,一个不留神便让杨云锋灭心剑砍中腿部。 下一刻,凰渊突然结出个金色的巨型拳头,向着妖兽打来。 妖兽腿部受伤,防不胜防,硬生生挨了凰渊这么一下,骨骼不知断了多少。 “很好!”杨云锋大叫一声,灭心剑上红芒大盛,汹涌的血水立即将妖兽包裹起来。 章一百四十六:内丹 “嘭!”凰渊大戟势大力沉的一击最终结束了妖兽的生命。杨云锋深吸口气,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一团,想起之前的对决,不由心悸。 若非及时召出凰渊,恐怕今日死的是自己。 这场战斗值得他反思。他突然发现自己平生所学中除两招御剑诀和九天剑荡外竟再无威力强横的剑招和法术。其实这也难怪,会心剑法注重轻盈灵动,以速取胜,剑招牺牲威力追求速度,不可能特别强。灭心剑法的威力自然不用多说,然而杨云锋现在真正掌握的灭心剑法,除了凡心空灭和我心不灭外就只有噬心绝灭,而噬心绝灭作为灭心剑法中最基础的一式实在太过低阶,威力甚至还不如会心剑法中的某些招式。 御剑诀的威力恐怖,动不动便可毁天灭地,方才的战斗,如果杨云锋使出凡心空灭打中妖兽,想必这妖兽是不会有任何存活的机会。然而御剑诀发动实在太耗真元,又欠缺灵活,很多时候一式发出却打个空,反而令使用者受伤,因此不可轻易使用。这也是杨云锋刚才不用御剑诀的原因。 妖兽速度那么快,他没有把握一击击中。而且灭心剑谱这两大御剑诀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一旦施用,就不能中途改变剑招,打不中对手,还不能换成其他的剑招。 相比之下九天剑荡威力强大,范围宽广,而且还很好地发扬了会心剑法迅捷灵活变化多样的特点,一般发出都能击中对手,还可以中途换招,应对不同的场面,看上去似乎十全十美。 杨云锋刚才的九天剑荡如若能完全施展出来,威力并不会比凡心空灭我心不灭差多少,即便灭不了妖兽,也能让它重伤失去战斗的能力。 但是关键在于杨云锋无法将其完全施展出来。九天剑荡对真元的消耗竟然比凡心空灭还要多得多,偏偏九天剑荡不是灭心剑法,不能如凡心空灭这样即便耗尽真元依然能靠灭心剑内藏的精华继续发动。 其实想想就明白了,九天剑荡既有能与灭心剑法相媲美的威力,又有会心剑法的灵活迅速,对真元的消耗若是不高的话,那不见鬼了吗。 所以九天剑荡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使用使用,不能频发施展。 如此,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拜在杨云锋面前。得赶快学会一门威力大,消耗小,副作用还不明显的剑招。 他脑海中渐渐浮现《灭心剑谱》的内容,只能寄希望于以威力见长的灭心剑法了。 但是灭心剑法的领悟实在太过困难,杨云锋至今也只掌握噬心绝灭、凡心空灭、我心不灭三招,要在短时间内学会下一招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杨云锋轻轻叹口气,不住摇头,心道:“只有随缘了,强求不得。不过从今往后必须加大对《灭心剑谱》的修行,越早学到下一招灭心剑法越好!”于是暗下决心,要早日习得下一式灭心剑法。 “嗖——”将凰渊收回紫金神决符中,杨云锋轻吐口气,目光落到妖兽尸身上,见它已成血肉模糊的一团,不由可惜。 这妖兽至少有百岁的年龄,筋骨皮都练到极致,轻易破坏不得,是炼器的极佳材料,如今却变成团肉饼,上好的材料全部被毁,一点都利用不了,真是可惜。 好在杨云锋出身名门大派,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手上浪费掉的好东西也不少,虽然可惜,倒也不至于为此耿耿于怀。 “咦?这是什么?”杨云锋在一团血肉中看到块拳头大小的红色物体,心下好奇,手上幻出道法术,向前打去,正好落在红色物体上,将其从血肉中拔出,然后缓缓收回手中。 “原来是内丹,竟然这么大一枚!”用水行仙术将红色物体冲洗干净后,杨云锋仔细观察去,认出这是妖兽的内丹,不由一喜。妖兽的内丹没被凰渊那么强悍的一击击碎,强度超乎人的想象,绝对是好东西,不管是用来炼器还是炼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材料。 “好东西啊好东西!”杨云锋心里默念数声,情不自禁地想道,“明汐师父曾说若我能寻得上好的妖兽内丹,就给我炼一瓶稳定道心的灵丹妙药,助我顺利突破玄真境界。现在我终于弄到了上好妖兽内丹了,明汐师父,你可不能食言啊。”如此想着,明汐美丽容颜浮现在他眼前,令他倍加思念,嘴角浮现温暖的笑意。 只是刹那间,这难得的喜悦又被一阵悲伤取代了。“诶!我现在根本就回不来天极宗,回不来会心宫,要明汐师父给我炼丹更痴人说梦……”他长长叹口气,心里又想到自己已经回不来天极宗,落寞至极。 “哥哥……”大约猜到杨云锋心中所想,玥儿面露愁容,不知该安慰些什么,“你不要这么伤心了,好吗?”她嘴唇微动,最终这么说道一改往日的机灵,显得纯真温婉。 杨云锋轻轻摇头,收起妖兽内丹,然后将目光移到玥儿面上,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又想起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心里的伤怀被温暖所取代,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轻轻抚摸这心爱的小妹如瀑的青丝,道:“玥儿,只要你们好,我就好,就不伤心。” 玥儿当然知道他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过于担忧,心里一甜,却反倒更加关心他。她如水目光落在杨云锋手上的腰部,深吸口气,突然幻出些干净细布,正是刚入南疆时采购的,替杨云锋小心地包扎起来。 杨云锋看着低眉认真替自己包扎的玥儿,刹那间一颗坚硬的心竟融化了。 “玥儿,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他暗暗下定决心。 若干年后,当再次相见的时候,你,是否还会想起今日的承诺? “好了。”玥儿替杨云锋扎好,抬头见杨云锋正温柔看着自己,面上不由一红,声音立即低下来,“哥哥,好了——” “多谢。”杨云锋轻声说道,只愿这刻是永恒。 然而这个时候,只闻一阵阵嚎叫,山谷中陡然变得寒冷。 下一刻,无数妖兽出现在兄妹二人眼中。 章一百四十七:妖兽围攻 冷风刮过,心底陡然一寒。 山谷中的妖兽,显然是察觉到之前的打斗声响而被吸引来的。 这些妖兽看上去都远不如死在杨云锋手下的那头妖兽强,然而数量众多,已经隐隐将杨云锋玥儿围住,对二人造成的威胁远远超过之前那头妖兽。 杨云锋玥儿陷入困境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妖兽,杨云锋不由皱起眉头,一手缓缓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另一手则紧紧握住玥儿,轻轻告诉她:“玥儿,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玥儿一个女孩子,面对如此多的妖兽,双腿发软,娇躯不住颤抖,面色变得极度苍白,差点没呕吐出来。这个时候杨云锋温暖的手给了她一点力量,让她心中生出一种力量。她挺直腰杆,手中幻出晶莹的仙剑,身体不再打颤,平视妖兽,点头道:“哥哥,我与你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好!”杨云锋点头,眼中闪过丝决绝,只觉一身豪情万丈,之前内心深处对妖兽的恐惧已经一扫而空。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围住自己的妖兽虽然多,自己胜算渺茫,但岂能因为胜算低而不去争取,不去拼? 因为畏惧,因为绝望而放弃反抗,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死在妖兽血盆大口中;拼尽全力去抗争,虽然也很难逃生,但却有那么一丝胜利的希望。 而往往是这虚无缥缈的希望,创造了无数的奇迹。 杨云锋便要创造奇迹,便要在妖兽中杀出一条血路,便要带着玥儿活着走出山谷。 刹那间,热血沸腾。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较为小巧的妖兽率先发动袭击,朝着二人扑了上来,眨眼间与杨云锋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至不足半丈。 杨云锋眼中杀意一闪而过,灭心剑陡然打出道巨大的剑气,向妖兽袭去。 这妖兽身形颇为灵活,见状身体猛然一摆,竟险之又险避过剑气,继续向杨云锋攻来。 它双目锁定杨云锋,要将这个修士撕成碎片。 杨云锋灭心剑横在胸前,丝毫不惧,灭心剑上红芒随他的心意暴涨,结成一片光墙,挡在妖兽面前。 这一刻妖兽已经近在咫尺。 突然间,杨云锋的一身真元全部聚集到手臂上,一股巨大的力道勃然爆发而出,下一刻灭心剑携带光墙,以千钧之力,向妖兽打了过去。 “轰!” 以手拂去灭心剑上残留的妖兽血液,杨云锋目中爆发出一片骇人的光芒,突然幻出天狐虚影,将从空而落,袭击玥儿的妖兽当头拍下。下一刻玥儿仙剑已经洞穿这妖兽要害,眼见它是不活了。 不能不说,这些刚赶来的妖兽实力远远弱于之前的妖兽,单打独斗根本不是杨云锋和玥儿的对手。 只见杨云锋一手紧握灭心剑剑身,突然“嗖”的声让灭心剑剑锋划破手掌,殷红的血液随之顺着剑锋缓缓流下,将仙剑剑身染成妖异的颜色。 灭心剑与杨云锋之间那份联系随之更深一层,杨云锋甚至有一种能用神识和灭心剑交流的感觉。 这一刹那,他突然彻悟,胸中剑意澎湃,灭心剑上血海翻腾,磅礴的气势爆发而出,竟令山谷内的妖兽不敢贸然进攻。 一瞬间,杨云锋腾空而起,整个身体散发出妖异的红色,血海凝聚在灭心剑剑身上,然后猛烈地向前砸去,他身前数丈内竟陡然出现道高愈十尺的血幕,并不断向前延伸,途经之处所击中的妖兽非死即伤,哀嚎声不断,听之令人毛骨悚然。 血幕飞速向前延伸,直到数十丈外方停息,一路上所杀所伤妖兽不计其数,威力恐怖如斯。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妖兽彻底被这招震住了,纷纷打个寒颤,更不敢贸然进攻兄妹二人,仅仅用凶恶却又畏惧的目光盯着二人,时不时嚎叫一声。 举手间灭掉这么多妖兽,杨云锋也震惊了,颤抖着立于原地,一时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灭心剑,只觉真元消耗剧烈,隐隐有些不支,大叫不好。 照这样下去,若再有两三个妖兽攻上来,自己定然吃不消。 “哥哥!”玥儿被杨云锋刚才的气势震住,好长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再度握住杨云锋的手,轻声说道。 杨云锋心里警兆突生,顿时凝眉,灭心剑“呼”的声向后一扫,打出道硕大的剑气,将一只妖兽拦住。下一刻,数道血剑被杨云锋凭空幻出,锁住妖兽的方位,猛然袭过去,刹那间便穿透妖兽身体,令其生机顿消。 然而发出这一招后杨云锋立觉头晕眼花,很明显是真元消耗过度的表现,随即幻出个瓷瓶,准备服用其中的补元丹。 孰料瓷瓶中竟空空如也,补元丹已经被他服用光了! 这个紧要的关头,竟然发生这样的意外,杨云锋愕然。 之前胡乱服下补元丹的时候他怎么就忘了看看瓷瓶中的剩余量! 这一下,一股绝望漫上心头,面对这么多的妖兽,失去真元的支撑,他根本就没有一丝的胜算,只能束手就擒。 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杨云锋面上失去所有的血色,身体轻颤,刹那间竟有些恍惚。 也便在这时,忽闻一阵咆哮声,一只妖兽趁他陷入恍惚率先向他扑来,利爪划过长空,猛然斩入他肩头。 饶是杨云锋**强悍,受此一击肩头也传来阵剧痛。“去死!”绝望之际杨云锋所有潜力猛然爆发而出,天狐虚神诀当头向妖兽砍去,“嘶”的一声划出道殷红的血线,下一刻这只体型小巧的妖兽竟然被斩成两半! 只是这时候,一阵无力感漫上脑海,他实在支撑不下去,身体摇晃,眼看就要跌倒。 “哥哥!”玥儿急忙扶住他,焦急万分。 杨云锋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心里一软,嘴角露出分笑意,下一刻便闭上双眼,昏迷过去。 围住二人的众妖兽见杨云锋昏迷,纷纷发出嚎叫,再无顾忌,向杨云锋扑了上去! 章一百四十八:在下来迟 “轰!” 忽然之间,山谷内出现隆隆的响声,伴随这响声,无数火球从空而降,砸入谷中,刹那间整个山谷变成一片火海。 本来还在向杨云锋玥儿发动攻击的妖兽被袭来的火球震慑,纷纷停止进攻,转而四下躲避火球。 一时,场上一片混乱。 说来奇怪,这些火球的轨迹毫无规律可循,几乎是随机落下的,却没有一颗砸在杨云锋玥儿身周半丈范围内,杨云锋玥儿因而未受到火球的伤害。 不过饶是如此,玥儿也吓得不轻,俏脸变得苍白。她抱着昏迷不醒的杨云锋,看着从天而降的火球,手足无措,却又焦急万分。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紧咬下唇,暗暗问道。 就在这时,山谷之上突然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秋鸣风一身黑衣,在漫天火球中有如浮萍,飘飘荡荡,缓缓接近杨云锋和玥儿。 与火球相比,他那瘦长的身形看上去是如此弱小,只要挨上火球一击,定然命丧此地。然而他御风飞行的轨迹竟如此诡异,几次眼看就要被火球打中,却出人意料地险险避过,然后继续向兄妹二人飘去。 玥儿看着飞来的秋鸣风,顿时明白火球是他的手下发出的,顿时放心下来。她知道秋鸣风不是什么好人,杨云锋也经常在她面前说秋鸣风的坏话,提醒她要对秋鸣风保持警惕。不过至少目前为止秋鸣风是和杨云锋站在一起的,暂时不会和杨云锋决裂,此来多半是为救自己和杨云锋而言。 她虽然有点小心机,却涉世未深,未去思考为何秋鸣风的火球会这么巧在杨云锋刚刚昏迷的时候从空中落下救了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命,只当他是恰巧路过看见自己和杨云锋有难而来相助的。 “玥儿姑娘。”在美女面前,秋鸣风一改平日的阴沉,嘴角装出和煦的笑容,华履踏在湿润的地面上,轻轻向玥儿行礼,“在下来迟了,还望恕罪。” 玥儿好歹和他相处过几日,哪会不知他是怎样的人,见状心中立即生出一点不快,道:“是啊,你来得太迟了,还不赶紧救我哥哥!” 秋鸣风本来也对玥儿这年方十四的小姑娘没有什么意思,装成温文尔雅的模样只不过想逗逗她,不料玥儿竟如此冷冰冰地回答自己,顿觉扫兴,看向杨云锋的目光也出现分嫉妒。“这不是杨护法吗?他怎么了?”秋鸣风收起笑容,冷冷瞧着杨云锋,略显不快地问道,同时从玥儿手中接过杨云锋,扣住他的脉搏,替他诊治起来。“本来就伤势不轻,又真元不继,难怪昏过去了啊。”他嘴角露出分轻蔑,随手幻出瓶补元丹,便给杨云锋服下,然后又松手将杨云锋还给玥儿。 玥儿抱住杨云锋,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上渐渐有了丝血色,心里油然一喜,激动得差点落泪。“喂,”她抬头看着秋鸣风,见他手上不断打出法术进攻妖兽,虽然对他依然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心生感激,勉强地谢道,“谢谢你啊。” “你谢我作甚?”秋鸣风略显无奈地摇头,手中紫芒大盛,幻出道磅礴的剑气,将身前一只妖兽打成飞灰。 天空中的火球越来越密集,谷内大部分妖兽被火球打中,变成血肉模糊或者焦黑的一团。 如此下去,不过一刻时间,谷中的妖兽竟全部被消灭干净,没有一只能逃出生天。 秋鸣风嘴角出现得意的笑容,一脚将身前烤成炭黑色的妖兽踩入泥里,然后轻轻拍掌,仰天大声说道:“干得好,都下来吧!” 他话落,只见数十个蛮夷打扮的红衣人从天而降,落在谷内,纷纷垂首,向秋鸣风行礼:“多谢白虎护法夸奖!”声音震耳欲聋。 玥儿抬眼看去,见这些红衣人皆高大威猛,长相怪异,与中原人大为不同,立即猜到他们是南疆人,联系秋鸣风痴心门白虎护法的身份,不由暗暗吃惊:“痴心门内部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南疆人!他们的实力恐怕远远比哥哥猜的要强大很多。”她情不自禁看了眼杨云锋,焦虑万分。 她早就看出杨云锋不是真心归顺痴心门,迟早要脱离这个魔道门派。此刻看见痴心门强悍的实力,不由为杨云锋的未来担心。 一旦杨云锋脱离痴心门,面临的必然是痴心门无休无止的追杀,就如同今时面临的天极宗的追杀一般。然而天极宗毕竟还会手下留情,痴心门可不会。这便是正魔两道的区别。 想到这里,她俏眉紧蹙,眼中满是焦虑。她的表情落在秋鸣风眼中立即让这白虎护法猜到她内心所想,“你放心,你哥哥是没机会叛逃的。”秋鸣风如此想道,随即走到玥儿身边,对她说道,“玥儿姑娘,杨护法身上还有伤,不如同我一道回痴心门,让我门内医师好生给他疗伤。” 玥儿本不愿接受秋鸣风的邀请,但她知杨云锋伤重若不及时医治伤势会恶化后果严重,迫不得已点头答应道:“好。” 痴心门。 “牡丹,我回来了。”秋鸣风推开房门,见爱侣牡丹正细心作画,眼中冰寒顿消,转而化成一股浓浓的柔情,痴痴地望着,直到牡丹将最后的一笔收住,面色没有一丝变化。 即便心机深沉如海的秋鸣风,也会在这一刻,为卿倾心。 牡丹抬眼向秋鸣风看去,温和一笑,收起画笔,道:“鸣风,你回来了。” 秋鸣风走到牡丹身边,目光落在刚成的一幅画上,见画中挺立着一个青衣男子,风度翩翩,赫然正是自己,心中立增一分暖意,轻轻揽住牡丹的纤腰,道:“辛苦你了。” “鸣风,这次收获如何?”牡丹轻轻偎在秋鸣风的胸膛上,低声问道,“你可不知我有多担心你。” “事情正按着我原本的计划进行。”秋鸣风轻抚牡丹,目中却透出分淡淡的杀气,道,“这次,我一定能扳倒朱雀护法!” 听见秋鸣风的话,牡丹微微叹口气,眉头却微微蹙起,心中五味陈杂。 章一百四十九:栽赃 数日后。 “杨护法,你的伤好些了吗?”秋鸣风凝视杨云锋,嘴角一如既往露出分玩味的笑意。 杨云锋刚打坐完毕,此时直视秋鸣风,他心底生出一阵厌恶,冷冷道:“有你在,伤永远好不了。” 秋鸣风知道杨云锋不喜欢自己,闻言也不介意,道:“看来杨护法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很高兴啊。” 杨云锋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他便继续道:“杨护法或许对我没什么好感,也不想听我说的话。不过我相信李婉漪李小姐的下落你一定非常迫切想知道吧。” “婉漪!”杨云锋瞳孔猛然放大,心底一痛,突然跃起抓住秋鸣风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紧盯他的双目,道:“快说,婉漪现在在哪里?” 秋鸣风嘴角玩味的笑意却更浓,不语。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秋鸣风的套,冷哼一声,将秋鸣风丢出,重新倒在木椅上。 秋鸣风稳定身形,瞧向杨云锋,不住摇头,道:“杨兄对李小姐真是一往情深啊。秋某实在佩服。”这个时候他对杨云锋的称呼已经换成“杨兄”,显然是想套近乎。 杨云锋哪不知他的心思,冷冷道:“你消息灵通,想必确实是知道婉漪的下落。不过我知道要从你口中得到婉漪的消息,必然须得帮你做事。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秋鸣风见杨云锋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便不隐瞒,实话实说:“之前我对杨护法提到过,朱雀护法与我有仇,我一直想找机会将他除去。正巧现在有个好机会挑拨他和门主的关系。如果杨护法愿意帮忙的话,我想,除去他应该不在话下。” “什么机会?”杨云锋立即问道,“还需要将我拖下水。” 秋鸣风含笑道:“我痴心门圣物‘训妖简’近日意外失踪,门主因此大发雷霆,责令我等三大护法去寻回训妖简,若十日内未将训妖简找回,便要当众责罚我们。” 杨云锋微微皱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说训妖简被朱雀护法盗走了?” “杨护法果然聪明。”秋鸣风嘴角笑意更浓,阴森诡秘的气质被杨云锋捕捉到,令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妖孽!”杨云锋不止一次地这么想,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秋鸣风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秋鸣风,痴心门白虎护法为找回训妖简四处奔波,几乎走遍整个南疆。数日前我得到一点训妖简的消息疾速赶到失心谷,然后看见朱雀护法正用训妖简召集妖兽围攻即将成为我痴心门青龙护法的杨云锋……” “原来之前我被妖兽围攻是这么回事!”闻言杨云锋悚然动容,死死盯着秋鸣风,眼中突然闪出一阵骇人的杀气。“嘭!”他突然出手,发出道红芒向秋鸣风攻去。 秋鸣风早有准备,纤长的手指结出道法印,拦住杨云锋的红芒。杨云锋立即从木椅上跃起,身上泛出天狐虚影,下一刻双手如刀,欺身上前,向秋鸣风劈去。 “嘭!” “嘭!” “嘭!” …… 刹那间,杨云锋竟和秋鸣风斗了十数招,天狐虚影荡起的罡风,将整个屋子中的桌椅全部打得粉碎。“杨护法,你这是为何?”秋鸣风变掌为爪,扣住杨云锋的双手,脚下发力,向杨云锋逼去,同时问道。 杨云锋凝眉,天狐神行诀运使出来,双腿突然向秋鸣风扫去,逼得他退后,随即将真元击中在手部,突然爆发出一道刚猛的力道,强行令秋鸣风松开双手。下一刻,他手上幻出破云剑,剑身青芒大盛,横扫过去,差点击中秋鸣风身体。 秋鸣风身法了得,躲过杨云锋杨云锋一扫,立即侧身游走,手上幻出一片绿叶,轻轻一挥,便见绿叶化成道碧光,“铿”的声打中破云剑。 强大的力道透过绿叶传到破云剑剑身上,杨云锋双臂突然发麻,差点就把破云剑松开了。 杨云锋顿时失神。 秋鸣风趁机上前,手上紫芒大盛,迅速点向杨云锋胸口。杨云锋只觉身体一麻,竟被这一指点中,全身经脉被封住,无法运使真元。 “杨兄,我知你能解开我的封印,不过那样做对你身体的损伤也很大,望你三思。”秋鸣风解开杨云锋的哑穴,隐隐说道,眼中透出分得色。 杨云锋被他制住,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上次运使天狐通窍诀,他就伤重到需要医仙出手救治才能保全性命的地步,现在这时候他是万万不敢再用这一招了。如此,便等于说是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连反抗也不能了。“训妖简是你盗走的,那天山谷内的妖兽也全是你用训妖简引来的吧。”他语气不善地问道,心里颇为不甘。 “杨兄都已猜到,我便不再隐瞒了。”秋鸣风含笑道,“我正是想通过栽赃嫁祸,令门主疏远朱雀护法。朱雀护法没有门主的支持,死在我手里,是迟早的事。”说着面露得意,“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能替我作证指出那天召集妖兽围攻你的人是朱雀护法。” “秋兄啊,”杨云锋却不以为然,冷冷道,“你聪明一世,怎么会想出这么愚蠢的办法?哼,傻子都能看出你这是栽赃陷害,你们门主还看不出?” “错,是我们门主。”秋鸣风提醒道,嘴角笑意越来越浓,道,“杨兄说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可惜我们的小门主啊,比傻子,还要傻百倍!”说罢目露精光,果断说道,“门主年幼,心智不全,又生性多疑,很容易偏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只要杨兄能出面为我作证,我想他一定会信的。何况我已经悄悄派人潜入朱雀府,将训妖简偷偷藏在朱雀符中……人证物证俱全,门主就是不信,也不得不信!” 看着秋鸣风狂热的模样,杨云锋暗暗心惊,更加肯定在不久的未来秋鸣风会是自己的一个强劲对手。“好,我答应你。”杨云锋点头道,“帮你做伪证,前提是你得告诉我婉漪的下落!” “这,自然。” 章一百五十:门主 杨云锋和秋鸣风密谋陷害朱雀护法,商量完毕后,秋鸣风便离去。玥儿进入屋内,见杨云锋一脸落寞,不由关切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杨云锋脑中浮现李婉漪美丽的容颜,微微叹口气,道:“没什么,就是想念婉漪罢了。”心中想的却是:“婉漪,你等我,只要我得到你的消息,立即就来找你。我和你永远永远不要再分开!” 玥儿见他对李婉漪一往情深,既高兴,又落寞,不由胡思乱想:“什么时候,也能有人像哥哥对李姐姐一样对我?” 她却不知,她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一个男子脑海中。 翌日,痴心门门主秘密召见杨云锋。杨云锋便在秋鸣风的带领下面见门主。 这门主年纪比玥儿还小,分明是个十二三岁上下的少年,虽然坐得端正,却一脸纯真,显然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之人,也不知他是怎样坐上这个位置的。 杨云锋遥想当年,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已经经历家破人亡的惨剧,进入天极宗后面临的更是风刀霜剑严相逼,经历的磨难数不胜数,因此心性上远超同龄人,这门主与当初的自己比起来,是远远不如。 杨云锋隐隐觉得,只要这个门主还在宝座上坐着,痴心门就别想中兴。 当然他这想法有些片面,毕竟,再单纯的少年,迟早有长大的一天,人家扶不起的阿斗,还不是被有的人说成是英明伟岸的君主。 “拜见门主。”虽然对方年龄比自己小很多,杨云锋还是学着秋鸣风向门主行礼。 之前秋鸣风对杨云锋说过,门主和朱雀护法走得很近,此时看来他对秋鸣风也确实颇为忌惮,虽然没有在这小小的房间内安排保护自己的人手,却已经让人设下三重禁制提防秋鸣风。在这些禁制面前,秋鸣风和杨云锋联手都不一定能伤门主一分一毫。 “痴心门内部的斗争可真激烈啊!”杨云锋如此想道,不由叹气。 门主虽然大权在握,却不敢得罪这两个护法,见状立即说道:“二位护法免礼!”声音稚嫩,毫无威严可言。 杨云锋秋鸣风便挺直腰板,正色看向门主。 接下来门主便上下打量杨云锋,向秋鸣风问道:“这就是青龙护法?” 还不待秋鸣风回答,杨云锋便幻出《青岚宝鉴》,呈上去,对门主说道:“属下张……杨云锋,正是新入门的青龙护法。这是青龙护法的信物《青岚宝鉴》,请门主过目。” 门主接过《青岚宝鉴》,用柔嫩的手不住抚摸,傻乎乎笑道:“好,好啊!”随即看见杨云锋目中的一点精光,心里顿生寒意,急忙将《青岚宝鉴》还给杨云锋,道,“既然《青岚宝鉴》在你手中,那你就是我们痴心门新的青龙护法。”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杨云锋将他的神情动作看在眼中,心里悄悄问自己,若当年创立痴心门的痴心夫人得知有朝一日自己的门主会如此窝囊,不知会作何感想。杨云锋又想起昨日秋鸣风告诉自己门主得知训妖简后“大发雷霆”,差点忍不住想用传音入密问秋鸣风这个白痴门主到底是怎样“大发雷霆”的。 估计那一段是秋鸣风自己杜撰出来的。 不过门主确实非常关心训妖简的下落,在给杨云锋许下一大堆不切实际的承诺后边迫不及待地向秋鸣风问道:“白虎护法呀,你说你值得训妖简在哪里,快告诉我!” 秋鸣风嘴角一如既往挂着丝看上去阴险诡秘的笑容,道:“门主莫急,容属下慢慢给你道来。”便将之前和杨云锋合计好的谎话全盘告诉门主。 这门主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傻子一个,闻言皱起眉头,凝视秋鸣风,声音沉下来,道:“白虎护法,你说的可是真的?别唬我啊。我知道你和朱雀护法向来不合,莫想着趁机栽赃陷害哦!”他倒有心猜到秋鸣风可能是在栽赃陷害。 闻言杨云锋不住叹息,你就是猜着秋鸣风是在栽赃陷害也不要说出来啊!“你问秋鸣风作甚,难道他还会承认自己是栽赃陷害?” 秋鸣风当然不会承认,他收起笑容,变得颇为严肃,沉声回答道:“绝无虚言!属下对门主一片赤诚,怎敢欺骗门主?门主若不信,可以问青龙护法!”说罢看向杨云锋,问道,“青龙护法,你将那日遇见的如实告诉门主吧。” 杨云锋和秋鸣风早就商量好了,闻言点头便言道自己亲眼看见朱雀护法用训妖简召集妖兽围攻自己,若不是秋鸣风及时赶来,恐怕已经命丧朱雀护法之手了。 其实直到今日杨云锋都未见着朱雀护法一面,也不知道训妖简是什么形状,此时满口胡诌,错漏百出,只要稍微有心就绝对不会被骗着。偏偏那门主已经对朱雀护法起疑心了,闻言越来越觉得杨云锋所说是事实,面色陡然大变,瘦小的手猛地打在身前木桌上,脸上隐隐出现分怒意:“朱雀护法这家伙……竟然为了杀害青龙护法偷走训妖简,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是愤怒,却又夹杂着一些悲伤,看上去也并非完完全全信了杨云锋的一面之词,“不行,”他面上有露出分犹豫,久久拿不定注意,最终说道,“我得去找他,当面问他你们所说的是不是事实!”说罢立马起身,看样子还真是要去找朱雀护法。 秋鸣风随即给杨云锋使了个眼色,让他拦住门主。 “门主!”秋鸣风说道,“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去找朱雀护法啊。他既然能做出偷窃训妖简的事情,哪里会承认!” 闻言门主顿足,回头看着秋鸣风,眼中犹豫之色更深:“你说的也是……可是我该怎么办?” 秋鸣风轻笑一声,道:“不如这样,门主你下一道旨意,让我和青龙护法玄武护法秘密查探朱雀府,如果能找到训妖简就说明他确实是偷窃训妖简袭击青龙护法的人,如果不能找到,就不是。你看怎么样?” 门主本来就急了,六神无主,此时听到秋鸣风的话,身体震了下,细细想来,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道:“那好,就照你这么去做,我现在就给你这旨意”随即回到木桌前,翻出张白纸,执笔写下一大串文字。 杨云锋秋鸣风看着纸上的字,悄悄对视一眼,嘴角同时露出一点笑容。 章一百五十一:朱雀护法 三日后。 朱雀府前,灯火通明。 杨云锋秋鸣风以及另一个墨衣男子带领大队人马已经将朱雀府府门团团围住,这一日,他们便要施行计划,一句灭掉朱雀护法的势力。 只是这个时候,天色漆黑一片,墨衣男子心底却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轻声向杨云锋问道:“青龙护法,你所说的别派的人怎么还没出现?” 杨云锋看了眼这个男子,微微皱眉,道:“玄武护法莫急,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可能中途耽搁了些时机吧。不管如何,我们相机行事,务必要在今日击杀朱雀护法。” 这墨衣男子便是玄武护法了。 按照他们三人之前的计划,杨云锋先行引诱附近的一个门派攻上山来,痴心门门主迫不得已之下率领自己的手下前去迎敌,杨云锋秋鸣风以及这个墨衣的玄武护法则趁机带领人手以搜寻训妖简为由围攻朱雀府,一举灭掉朱雀护法的势力。 只是如今似乎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些别派的人手竟然没有按时赶到,吸引走痴心门门主的心腹。如此一来,形势有些不妙。 秋鸣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凝视杨云锋,道:“青龙护法,莫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玄武护法比秋鸣风还要不信任杨云锋,闻言亦将怀疑的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虽未说话,但心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杨云锋感受到二人的不善,心情登时变得极差,挥袖道:“哼!难道这时候了你们还要搞内讧吗?” 这句话问得二人哑口无言。如今大敌当前,自相残杀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就在这时朱雀府府门突然大开,一队蛮人出现在秋鸣风玄武护法的人面前,他们长相皆极为怪异,却颇懂中原礼仪,鱼贯而出,显然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 “恭迎门主,恭迎朱雀护法!”这些人止步,躬身说道,声音显得十分谦逊。 “不好!”杨云锋意识到什么,低呼一声,抬眼看去,正好看见身材魁梧的朱雀护法牵着小门主的手迈步而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中。 门主果然将一切都告诉朱雀护法了,这次他们早料到秋鸣风会带领人手进攻朱雀府,如今是守株待兔,静候他们的到来。 中套了! 可是门主不是在门主府里处理事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杨云锋立即意识到之前见着的门主是个替身,随即大吃一惊,同时暗叫不好,后悔万分。 怎么没有提前发现呢? “属下……参见门主!”门主已经出现在这里了,诸人哪敢继续叫嚣,只能被迫恭敬向他行礼。 “哼!”朱雀护法看着秋鸣风等人面上的惊讶,心里大快,冷冷笑道:“诸位,你们这么大张声势,是作甚啊!”声音大如轰雷,明显是在立威。 “他至少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甚至有可能已经突入凝丹窥天境界!”杨云锋从朱雀护法这一声中判断出对方的修为,心里的担忧更深一层。 今日要除掉朱雀护法,实在是难上加难。 不过现在他首先应当考虑的是怎么脱身,而不是如何除掉朱雀护法。如今门主出现在这里,和朱雀护法站在一起,自己的阴谋无疑已经暴露了。 只要门主一声令下,朱雀护法的手下和门主的亲信联手进攻秋鸣风和玄武护法的人手,自己和秋鸣风只有惨败的分。 就在杨云锋暗叫不好的时候,门主已经发话了:“青龙护法,白虎护法,玄武护法,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了吗?”声音依然有些稚嫩,却透出一点淡淡的威严,多半是朱雀护法教唆的。 秋鸣风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他完全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咬牙取出之前门主交给自己的诏书,道:“回禀门主,属下是照你的诏书前来搜寻训妖简的。” 门主看着秋鸣风手里的诏书,眼中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芒,道:“呈上来!” 秋鸣风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朱雀护法,身体颤了下,冷汗直流。他若孤身上前将诏书呈上去,很可能会遭到朱雀护法突然的袭击,偏偏他的道行又远远低于朱雀护法,一旦遭到对方的袭击,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这一刹那的犹豫,他在气势上立即输给了朱雀护法。他和玄武护法带来的人见状立即议论纷纷,怀疑他手上诏书的真伪,一时军心大乱。 这个时候秋鸣风实际上已经败了。 “白虎护法,怎么了?为何还不将诏书呈上来?莫非有假?”朱雀护法怒喝一声,刺入秋鸣风耳中,差点令他道心不稳。 杨云锋知道此时秋鸣风已经阵脚大乱,担心他做出什么反常的事,立即走上前去从他手上夺过诏书,然后迈着大步,坚定地走到门主身前,高举诏书,道:“请门主过目!”朱雀护法那如刀的目光下他依然沉稳地说出这一句话,声音坚定平和没有一丝慌乱,立即让他这边躁动的人手安定下来。 “天狐噬心诀,真的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如是想道。 门主目光在诏书上扫了眼,并没有细看,只点头道:“没错,这确实是我写的。不过青龙护法,我什么时候叫你们调集如此多的人手大张声势进攻朱雀府!” 这话传入杨云锋耳中,即便他施展天狐噬心诀依然止不住心中的一点恐惧。他悄悄看了眼一旁的朱雀护法,深吸口气,道:“门主亦未让属下秘密查探!” “放肆!”还未等门主回话,朱雀护法勃然大怒,手上突然打出道朱雀模样的法印,眨眼间轰到杨云锋胸前,杨云锋只觉胸口一阵疼痛,整个人竟被对方击飞,下一刻落到十丈外沙石土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咳咳!”杨云锋吃力起身,双目中闪现精光,凝视朱雀护法,咬牙说道,“朱雀护法,你这是……作甚!” 章一百五十二:你好大的本事 朱雀护法方才一击声势浩大,他本来以为杨云锋受此一击即便不死也会重伤,不料杨云锋修炼天狐琉璃诀有成,身体强悍无比,竟未被伤着要害,还能支撑着站起,见状他不由微微皱眉。不过即便如此杨云锋也伤得不轻,骨骼断了数根,头脑一阵眩晕。 “朱雀护法!你做什么!”秋鸣风方才还在恍惚中,此时见杨云锋遭到朱雀护法的袭击,立即清醒,扶起杨云锋,给他服下一枚丹药,然后抬头向朱雀护法斥责道。他明白,如今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和他拼得个鱼死网破,方有一丝存活的希望。 如果束手就擒,面临的定然是死! 朱雀护法冷哼一声,道:“青龙护法顶撞门主,本座出手教训,有何不可?” 秋鸣风正要反驳,伺机寻找机会挑起事端活捉门主与朱雀护法,耳侧却传来杨云锋的声音:“不要轻举妄动,相机行事!” 秋鸣风闻言微微点头,看向朱雀护法,道:“现在我们的性命都掌握在你手里,你要做什么,现在就明说吧。哼,既然我们敢派这么多人来,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大不了把背地里那些事情说出来,又有何不可!” 闻言门主微微皱眉,抬头看向朱雀护法,眼中出现丝焦虑。其实他并不愿意内部火拼消耗痴心门的实力,之前也做好调解的准备。不料秋鸣风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摆明了今日必有一战,痴心门内部的两派不死不休。 这不是门主愿意看见的。 “朱雀护法,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时候门主终于展现他一点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低声说道。 然而朱雀护法也怀着今日灭掉对手的心思,秋鸣风的话正中他的下怀,完全不顾门主的阻拦,重重拍了下手掌。 下一刻,忽闻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无数人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刹那间便将秋鸣风玄武护法的人围住。看样子,这些人是朱雀护法和门主的手下,个个精壮,道行不低。 “朱雀护法!”门主低呼一声,斥责朱雀护法擅作主张。 朱雀护法却完全不将他看在眼中,大声说道:“痴心门门主有令,青龙护法、白虎护法、玄武护法胆大妄为,假借门主诏书围攻门主与朱雀护法,以下犯上,罪不可赎!现命尔等剿灭叛军,还我痴心门一个太平!” 他如此直接说出,等于说是和杨云锋秋鸣风玄武护法彻底决裂。 痴心门内部的斗争,正式摆在明面上来了。 “慢着!”就在朱雀护法的人手就要行动的时候门主忽然大喝一声,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凝眉看向朱雀护法,怒道,“朱雀护法,我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 他这时候才发现,朱雀护法是狼是虎,对自己的威胁远远大于秋鸣风等人的威胁,他不是要维护自己的统治,他只是要独掌痴心门的大权。 门主只觉身体一阵冰寒,没料到和自己合作的竟然是如此狼子野心之辈,不由后悔万分。 不过他毕竟是门主,听见他的话,围攻杨云锋秋鸣风玄武护法之人立即犹豫起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动手进攻对手。 而秋鸣风玄武护法的人手本来在听了朱雀护法的话后已经乱了,此时闻门主的话,立即明白刚才朱雀护法所说不是门主的本意,终于生出点斗志,做好迎敌准备。 一时剑拔弩张。 朱雀护法冷笑一声,看向门主,道:“门主你糊涂了,这命令明明是你下的啊!” 门主还是个少年,哪里能和朱雀护法这样老奸巨滑之辈比,闻言不住跺脚,道:“我没说过啊!朱雀护法你胡说八道。”他面上透出分愤怒,却丝毫未察觉到朱雀护法眼中的杀气。 “哼!”朱雀护法挥袖,道,“门主你病了,还不回府休息!”说罢对身周的蛮人下令道,“送门主回府休息!” 这些蛮人都是朱雀护法的心腹,闻言皆点头,然后走到门主身边,正要将他抓起送回府中。 “朱雀护法,你……你这是干什么!要造反啊!来人,护驾,护驾!”看着五大三粗的蛮人,门主瑟瑟发抖,差点没有留下泪水来。他不住高呼,希望远处自己的心腹听了这话后能赶来救自己。他却不知朱雀护法已经在他身边布了道结界,任他撕心裂肺吼叫,外面的人都听不到分毫。 “他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听不见朱雀护法和门主的对话,杨云锋却已猜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传音入密对秋鸣风说道,“看来他已经胜券在握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即向远处望了眼,似乎是在等势面。 秋鸣风一脸焦急,恨恨看着杨云锋,问道:“你还有心情笑!你之前说好的那些别派的人手现在在哪里?”话中尽是责备之意。 如果今日自己的人手都被朱雀护法剿灭,之前所作出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杨云锋嘴角笑容更盛,道:“其实……现在的状况我早就料到了……”他淡淡说道,突然抬头,手上打出丝青光,正中朱雀护法不暇的隔音结界。 结界立即碎裂,门主的哭喊声传来出来,这方圆一里内的痴心门弟子皆听到他的声音,不由齐齐变色。 “怎么回事?”包括外围一些隶属朱雀护法的弟子在内,大部分人都心生惊讶,俄而听清门主的声音,惊讶立即化成愤怒。 “真正叛变的是朱雀护法!”这时候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喧哗大起,淹没了门主的哭喊,秋鸣风玄武护法的人士气大振,相比之下朱雀护法的人则陷入惊疑中,士气大打折扣。 门主的亲信本来是和朱雀护法站在一起的,此时大多惊疑不定,拿不住主意,少部分则面露愤怒,死死看着身边的朱雀护法的手下,看上去似乎是要和对方拼命。 就是这刹那,形势大变,秋鸣风这边的人开始占据上风。 见状朱雀护法面色大变,立即让人放开门主,然后再度施法令其住嘴,随即看向杨云锋,凝眉,道:“青龙护法,你好大的本事!” 杨云锋轻笑一声,道:“朱雀护法的手段也不差……现在我想替白虎护法向朱雀护法提一个问题,希望朱雀护法能如实回答。” “说!” 章一百五十三:都在我的掌握中 这个时候,附近的喧哗声突然停下来,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到杨云锋朱雀护法身上,等待杨云锋的问题。 然而他们却没有听见杨云锋的问题,因为杨云锋是用传音入密说的:“我本来下山联系苍莽教的人,希望他们能率领人手前来攻山,分走门主的人手……但现在看来我这计划似乎失败了,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又是怎样让苍莽教的人退走的。”他声音平淡,竟没有丝毫焦虑。 朱雀护法将杨云锋的面色收入眼中,不由微微皱眉,心里生出点异样的感觉。他见现在的场面对自己极为不利,心里有些后悔,不当这么快和门主翻脸。然而现在门主在他手上,即便场面不利,待会儿打起来他依然会占优,亦不必惧怕杨云锋等人。想至此,朱雀护法心里又生出一点傲气,答道:“你能想到的事情我就想不到?实话告诉你,你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我的掌握中。”说到这里意识到此话有些不妥,顿了下。 杨云锋却从中听出一点门道来,心想:“原来秋鸣风和玄武护法这边有内鬼!”却未说什么,凝视朱雀护法,静静聆听他的叙述。 “总之,你刚离开苍莽教的分舵,我的人手就和他们达成协定,给他们许上丰厚的好处,以此换取我们两派之间的和平。”朱雀护法深吸口气,说道,“怎么样,没想到我还会有这样一手吧。” 他这话使用传音入密的同时还用另一种秘法让秋鸣风玄武护法听得。闻言秋鸣风玄武护法同时皱眉,齐齐看向杨云锋,眼中透出分责备。 杨云锋竟然没有料到朱雀护法会有这样一手以至于让他们陷入如此困境中。 然而杨云锋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他轻轻叹口气,道:“你似乎很不了解我和苍莽教之间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朱雀护法皱眉,心里隐隐猜到什么,生出分异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呐喊声,远方突然出现绚烂的光华,眨眼间光华变得耀眼无比,望之令人生畏。 “发生什么事了?”众人大惊。 杨云锋却大有准备,忽然用真元吼出一声“苍莽教的人攻来了,大家暂时放下争执,一致对外!”他这声音震人心魄,在场的痴心门弟子闻言纷纷愣住,俄而反应过来,立即明白现在是有外敌入侵,一时手足无措。 他们不知道是该御敌,还是继续和自己的同门对峙。 “你的计谋?”见状秋鸣风明白什么,悄悄用传音入密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点头,回答道:“你让玄武护法率一小队人马去和苍莽教的人作战,朱雀护法的人在外围,首先遭到苍莽教的进攻,如果有人做表率定然会放下和我们的争执迎敌……我们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秋鸣风点头,随即给玄武护法使了个眼色。玄武护法心领神会,突然大叫一声:“兄弟们同我来!”便率领人手向苍莽教攻来的方向冲去。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哼!你厉害!”看出杨云锋的心思,朱雀护法咬牙切齿,紧紧盯住他,双手突然又结成一道法印,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已经用天狐经流年和天狐琉璃诀配合灵丹妙药将之前所受的伤治愈,此时见朱雀护法法印袭来早有准备,身形飘转,险险避过对方的进攻,然后侧身打出道青芒,袭向朱雀护法,同时大声说道:“朱雀护法置门派不顾,大敌当前还残杀同门!” 这声音在真元催动下立即传出去,整个痴心门在场的弟子全都听见这话,一时喧哗声再起。 先劫持门主,后袭击同门,置痴心门生死不顾,朱雀护法现在的威信一落千丈。 杨云锋深知自己道行远远不如朱雀护法,并不托大和朱雀护法对决。 然而朱雀护法却因他的话而愤怒至极,手上忽地幻出道是一丈长的巨型朱雀,朝杨云锋打去。 这朱雀体型巨大,速度却奇快,眨眼间便已攻到杨云锋胸前。杨云锋躲闪不及,迅速幻出青铜巨门抵挡朱雀的进攻。 “嘭!”朱雀护法的道行实在高出杨云锋太多,青铜巨门虽然强悍却经不起朱雀的一击,应声而碎,下一刻朱雀再度袭来,眼见就要打中杨云锋。 就在这时杨云锋身前突然出现一枚纯净晶莹的紫晶,一如当初在湘西杨云锋面对周正行时出现的那枚紫晶一般,美丽到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枚紫晶,刚与朱雀接触,便碎成一片细砂,依然晶莹,却短暂渺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朱雀,也在这一瞬,随着紫晶,消失无踪。 杨云锋深吸口气,面上毫无血色,一阵后怕。他看向秋鸣风,知道这次又是对方救了自己,于是投以感谢的目光――虽然并不是特别情愿。 秋鸣风含笑点头回应,然后看向前方的朱雀护法,道:“朱雀护法,你还不束手就擒!”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完全不是他平日的风格。 朱雀护法大叫不好,看了眼身旁的门主,突然一把将他抓住,身体化成一道罡风,竟逃入朱雀府中去了。 “不要让他跑了!”秋鸣风大吃一惊,立即率领人手追上去。 然而这时那十多个蛮人突然大喝一声,结成阵势拦在杨云锋秋鸣风等人面前,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看来是铁了心要阻挡他们追杀朱雀护法。 “让开!”杨云锋大喝一声,手上突然幻出灭心剑,“唰”的声荡起磅礴的血水,当头向蛮人砸去。 “轰!” 下一刻,他飞上长空,用尽全力打出一道狭长的血幕,向蛮人袭去,只闻阵阵痛苦的呼喊声,三个蛮人命丧当场,五个蛮人亦伤得不轻。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杨云锋落在地面上,深吸口气,见在秋鸣风带领下的痴心门弟子已经将所有蛮人全部解决,不由微微叹气,手持仙剑,跃入朱雀府中,继续追杀朱雀护法。 章一百五十四:桃之夭夭 杨云锋冲入朱雀府中,并没有随众人追杀朱雀护法,而是越过重重建筑,直奔朱雀府的后院而去。 他已知训妖简的藏匿地点,此行无非是找到训妖简,坐实朱雀护法的罪。 不过,劫持门主,袭击同门这样的罪过已经足够大了,训妖简这罪证与这些相比,似乎微不足道。 踏在后花园湿润泥土上,杨云锋突然动了心思,训妖简可是好东西啊,还给痴心门实在是浪费,如果私藏……他淡淡一笑,已经暗下决定了。 朱雀府的后院不知布置了什么法阵,竟没有南疆常见的瘴气,假山重叠,流水潺潺,翠竹环绕,烟雾袅绕,好一副江南小院的景致,倒也看得出朱雀护法这人颇有情趣。 “修这样一个院子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却未有心思深究,他疾速越过人工修建的小溪,然后冲到一座小山下,手上泛起一点青光,伸出中指,猛然向小山一戳,便见山石飞卷,小山竟这么被他打成碎片。 下一刻,一卷古朴的木简出现在他手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多半就是那训妖简了。杨云锋只觉这训妖简颇为沉重,微微叹口气,正要将真元注入其中看看它施展出来的效果,却心生警兆,微微皱眉,立即问道一点异样的香气,就如同……夭桃一般。 “这味道……”他心叫不好,立即有了决断,强行运使天狐通窍诀,头部经脉受到一点轻微的伤害,全身血脉因之变得混乱,下一刻他面上便显出浓浓的黑气,看上去与中毒无异。 “啊!”他低呼一声,突然倒地,口中吐出浓黑的鲜血,一身衣衫被其染成妖异的颜色,看上去颇为狰狞。他身体颤抖,以手撑地,吃力起身,却一个趔趄又倒在地上。 这时候忽闻一阵脚步声,一个红衣男子缓步走来,身形高大魁梧,面色却阴沉到极点,正是那朱雀护法。 “你……下毒了!”杨云锋吃力地说道,看上去痛苦到极点。 朱雀护法看着手上的瓷瓶,轻轻晃了下,道:“桃之夭夭,唐门剧毒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你也算厉害,身中天级毒药竟然还能支撑着不死,也算出乎我的意料。” 杨云锋深吸口气,看向朱雀护法手上的瓷瓶,道:“原来是天级毒药,难怪……这么厉害。”声音嘶哑,身体虚弱。 朱雀护法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道:“你要怪就怪自己贪心,谁叫你贪图训妖简孤身一人前来这里正中我的埋伏。哼,若是你混在人群中,保不准就不会中毒了。” “你会这么好心?”杨云锋却倔强地反驳道,“你这瓶毒药恐怕就是用来对付一大群人的吧。”虽然看上去虚弱,却不卑不亢。 朱雀护法对他猜中自己的心思丝毫不敢到惊讶,道:“没错,我就是要用这瓶毒药,将他们全部毒死!”眼中放出分杀气,望之令人胆寒。 杨云锋知道桃之夭夭有这个能力,这十二花毒之一的天级剧毒毒性不在之前被他用完的芍药月影之下,一旦施用,千里无鸡鸣。用这一瓶毒药毒死所有痴心门的弟子可能有很大难度,但要毒死秋鸣风率领的那几十个人却没有多大困难。 “你这么做……不怕痴心门因此元气大伤,然后衰落吗?”杨云锋深吸口气,面上黑色更重,继续问道。 朱雀护法冷哼一声,道:“你们进攻朱雀府的时候担心过吗?何况死几个人也伤不了痴心门的根本。”一脸的不屑。 杨云锋便明白了,朱雀护法根本不在乎痴心门的死活,只要自己夺得权力就可以,至于痴心门,日后再说。 其实,秋鸣风玄武护法甚至门主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你是想毒死白虎护法和我,再找机会除掉玄武护法,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整个痴心门,对吧?”杨云锋虚弱地问道。 朱雀护法面上出现分得意,道:“不,我不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自己做天子!”言下之意自然是说除掉现在的门主后,自己做痴心门的门主。 “真有野心!”杨云锋暗暗想道,抬头看着朱雀护法,道,“这么说,我还要恭喜你了,下一任的门主――”话落面色陡然一变,身形忽转,一簇绚烂的梨花在夜色中绽放,刹那间毫无防备的朱雀护法便被打成筛子,七窍流血,眼见是不活了。 暴雨梨花针的威力,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朱雀护法经脉被毁,连反抗的一击都无法发出,只能嘶哑地说出一声,然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杨云锋赶紧服下一枚丹药,冷冷说了声:“我早就修炼了天狐避毒诀,百毒不侵,桃之夭夭又奈我如何?”说罢真元猛然灌注于腿部,向着朱雀护法一脚踏去,便见一片鲜血喷涌而出,一世枭雄就这样丧命于杨云锋之手。 “呼!”杨云锋深吸一口气,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天狐通窍诀对身体的伤害非常严重,虽然让杨云锋看上去与中毒无异,令朱雀护法放松警惕给了他偷袭的机会,却也使他头部经脉受损,若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他已服下丹药稳住伤势,若一个时辰后施用天狐经流年治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 “咦,桃之夭夭。”杨云锋深吸口气,驱散脑中的不适,然后将目光落在朱雀护法身上,正好看见还被朱雀护法紧紧攒着的天级剧毒桃之夭夭。他身上的芍药月影已经用完,正愁没有好的毒药,此时见着桃之夭夭,自然心喜,立即伸手向桃之夭夭抓去。 然而朱雀护法虽死,手却将瓷瓶死死抓住,杨云锋用尽全力也无法将桃之夭夭从他的手中取走。“可恶!”杨云锋不由心生怒火,发出道青光猛然打在朱雀护法手上,刹那间这手便化成飞灰。 杨云锋终于夺得瓷瓶,用手仔细掂量,发现其中的桃之夭夭只剩一半,顿时感到有些遗憾。不过省着点用的话半瓶也能使上个数月,总比没有好。 “光有毒药不行,还得有解药!”杨云锋这么想着,目光落在朱雀护法血肉模糊的面上,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章一百五十五:南疆炼器 “嚓!” 银针刺入朱雀护法太阳穴中,细细的真元顺着银针注入朱雀护法尸体中,便见细细的血珠沿着银针渗出来,眨眼间杨云锋双手已被血染成深红。 “好东西不少啊!”杨云锋定睛看去,目光落在一枚朱红玉简上,眼角微微抽搐,“《朱玉心经》?”他口中缓缓念出这四个字,随手将木简藏入虚空中。 《朱玉心经》是痴心门四大宝典之一,对修行的帮助不亚于杨云锋的《青岚宝鉴》和秋鸣风的《百花缭乱》。只是杨云锋已有《青岚宝鉴》在手,按秋鸣风的说法,《朱玉心经》对他的修行没有帮助。不过没有帮助不代表没有用,杨云锋完全可以将《朱玉心经》转赠给其他人,以此换得好处――虽然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何况他若不将《朱玉心经》收走,《朱玉心经》也会被其他人得到,何必便宜他们呢? 如此,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杨云锋暗自想着,嘴角露出点笑容,随即将目光移到其他事物上,正好瞧见一本泛黄的古书。“《南疆炼器》?难不成写的是南疆的炼器方法?”杨云锋皱了下眉头,抄起古书,随意翻阅了数页,却看得心惊肉跳,“天!炼器竟然还可以如此邪门!”他讶异道,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原来《南疆炼器》一书上记载的,大部分是以活人精血炼器的方法,杨云锋虽然不是什么仁慈之辈,但见如此残忍的炼器方法,也不由心生抵触。“什么歪门邪道!”他轻喝一声,心中油然生出股怒火,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些炼器方法,“南疆的人炼器怎么这么残忍!” 他却不知南疆民众大多民智未开,不懂中原礼乐,甚至还保留着许多野蛮人的习俗,比如以活人祭奠信仰的神明等等。对于他们而言,以活人精血炼器,真算不了什么。 不过杨云锋毕竟受过传统的教育,无法接受这些内容,心里对《南疆炼器》厌恶至极,正要发出道火行法术将这他看来邪恶的古书焚毁,却忽然瞧见书中一页的内容。 这上面写的是祭炼防御法器的方法,所用材料俱是南疆特产,寻找殊为不易。不过这些材料都是矿石草木之类,并不出格,倒还能让杨云锋接受。“我恰好有一件防御法器,”杨云锋粗略浏览了这一页的内容,随手幻出金锁,用手掂量着,暗暗想道,“这金锁防御的效果还是蛮强的,没有起鼎结丹的修士不借助厉害的法器完全无法将之攻破……不过这些日子经常遇见道行高超的对手,金锁的作用大打折扣。”如此想着,他脑海中浮现这些时日的对决的画面,发现金锁幻出的青铜巨门屡次被人攻破,不由轻轻叹气,不住摇头。 这些天遇上的对手怎的这么强! 很显然,金锁在面对类似的对手时防御的效果已经不够看了。赶快祭炼金锁,提升其品阶,乃当务之急也。毕竟,金锁每多一分强度,对决时自己就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不过之前杨云锋从未有过祭炼防御法器的经验,也没有可供参考的书籍,强化金锁无从谈起。现在这本《南疆炼器》在手,完全可以依照上面所写祭炼金锁,至于上面所写的材料,动用痴心门的力量,寻找起来倒也不难。想至此,他收起焚毁古书的念头,深吸一口气,道:“好有用,暂时保留下来。”话落便施展一道法术,只见《南疆炼器》化成一道精光,眨眼间消失无踪。 显然是被他隐于虚空中去了。 “嗯……好像没有什么好东西了。”低头看着地上一大堆零碎的器物,杨云锋不住摇头。朱雀护法似乎十自信,以为自己道行通天法术高超可以不靠法器,因此强悍的法器一件也没有。 一般而言,境界不高的修士之间的对决,往往取决于双方的实力,所用的法器,对敌的策略以及各自的运气四大要素,而当修士的修为高到一定程度时,实力成为对决真正的主宰,而策略依然能发挥很大的作用,相比之下法器和运气的重要性就大幅下降。 这也难怪,除了传说中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法器外,还有哪些法器的威力能够比得上修为高超修士所发法术的一半? 朱雀护法多半就以为自己道行高超,法器皆入不了眼,因此未携带什么法器。不过很显然他托大了,否则也不会死在杨云锋暴雨梨花针面前。 “可惜!”见状杨云锋便微微摇头,拾起刚辨认出的桃之夭夭的解药,将其幻入虚空中,然而打出道红芒,将眼前所有的器物外加朱雀护法的尸身全部焚毁。 望着熊熊的火焰,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静静思索之前所遇的一切。 然而这时,他脑中却浮现李婉漪的身影,伊人俏丽的面庞始终挥之不去。“诶!”他长长叹口气,无心静思,起身,正要去和秋鸣风的人马回合,却听闻一阵呐喊声,抬眼看去,却是秋鸣风带领人手赶来了。 “朱雀护法已死!”杨云锋忍住头脑中再度泛起的一点眩晕,飞上天空,对秋鸣风呼喊道。 闻言秋鸣风微微皱眉,举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然后腾身而起,飞到杨云锋身边,阴寒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个即将十六的青年,不敢相信他能以一人之力解决朱雀护法这样道行高超的对手然后全身而退。 虽然他一直认为杨云锋的实力不下于自己。 杨云锋看出他的心思,便将自己的遭遇全部告诉秋鸣风,当然隐瞒了训妖简的消息。 秋鸣风眼角余光扫了眼之前训妖简所藏的地点,见那假山已被夷为平地,立即猜到训妖简的下落,不由冷笑一声,却不揭穿,只道:“青龙护法好手段!” 杨云锋听出他话中的讥诮之意,也不和他过多纠缠,道:“门主下落不明,你还上赶紧带人去寻找吧。” “这自不必你多言。”秋鸣风点头,转身即要离去。 这时杨云锋却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冷冷道:“先别急着走,婉漪的下落你还没有告诉我!” 章一百五十六:牡丹 秋鸣风回头看着杨云锋,眼中寒芒大盛,冷笑道:“青龙护法对李小姐可真有情有义――”双手突然发动,猛然向杨云锋拍去。 杨云锋手上泛起一点青光,直直向秋鸣风攻来的手迎去。 秋鸣风一掌刚与杨云锋手背接触,顿觉自己的手如同打在棉花之中,心叫不好,随即变掌为爪,硬接祥云还力送回来的力道,然后死死将杨云锋的手扣住。 杨云锋冷笑一声,身体猛然前冲,一把撞在秋鸣风身上。秋鸣风道行远高于他,然而毕竟未曾用专门的法诀炼体,身体柔弱,那经得住杨云锋强横**勃然爆发时的一击?他顿觉头脑一阵发黑,腰上肌肉几乎被杨云锋震碎,疼痛到极点。 “快说!”杨云锋沉下脸,急促地问道,“婉漪现在在哪里?”若是正式的对决,杨云锋很可能不是秋鸣风的对手,但如今如此近的距离内,依靠强横肉身的力道,他要杀死秋鸣风,轻而易举。 秋鸣风意识到自己现在受制于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心里将杨云锋咒骂无数次,随即幻出疗伤丹药,服下,艰难说道:“杨兄何必如此。我知道李小姐的下落,但那已是数日之前的消息了。杨兄要我说出李小姐现在的下落,好歹让我先派人去查探啊。” 杨云锋静静看着他服下丹药气血渐渐恢复,微微皱眉。他知道秋鸣风所说其实是托辞,对方不可能不知道李婉漪如今的下落,但现在还不是俩人翻脸的时候,秋鸣风的话,说到底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总不能等秋鸣风赤果果说出“你不放我,就休想知道李小姐下落”这样的话后再放人吧。 那时候二人的关系就真的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了。 于是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松手,冷冷道:“好,我暂时放过你,希望你及时将婉漪的下落告诉我。” 秋鸣风腰上疼痛万分,脑中一片眩晕,眼里放出精芒,下定决心日后与杨云锋相处时要和他保持足够的距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秋某既然这么说了,就不会让杨兄失望!”说罢便化成一道风,眨眼间从杨云锋眼前消失,下一刻便已在人群前。 杨云锋遥遥看着秋鸣风,轻轻叹口气,心里一阵不快。 痴心门的门主是在数个时辰后被秋鸣风从朱雀府一个偏僻角落的枯井里捞出来的。这个时候门主一脸惨白,身体瑟瑟发抖,看见秋鸣风竟然一把扑到他怀中,痛哭流涕,然后说上一大通遇人不淑之类的话,然后又道秋鸣风真是好人,痛恨自己没有早日看清这一点,后悔万分云云。 秋鸣风听着这一番话语,嘴角露出一点阴冷的笑容。门主其实还是蛮有心机的,明明恨秋鸣风入骨,却还能哭喊着说秋鸣风好话,乞求他的宽恕。可惜门主这点心机与秋鸣风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哪能逃过对方的法眼? 这个门主,留不得!秋鸣风暗暗想着,已经动了杀机。 这一日,杨云锋秋鸣风已经玄武护法以搜查训妖简为由围攻朱雀府,朱雀护法挟持门主与三人的势力抗衡,不料苍莽教分舵突然攻山,形势大乱,杨云锋秋鸣风趁乱击杀朱雀护法,救回门主,朱雀护法的势力就此消亡。这期间苍莽教分舵在得知痴心门内乱的消息后率领人马进攻痴心门,一度取得很大的成果。然而痴心门人多势众,在玄武护法的带领下迅速稳定军心,大破苍莽教分舵,令其无功而返。 以上,是后世说书人对这一日痴心门战事的总结,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夜深,蝉鸣阵阵。 秋鸣风缓缓步入自己的庭院,回想这一日发生的一切,心情极为沉重。“牡丹――”他轻柔地说出这个名字,心里五味陈杂,不由长长叹口气,随即推门而入。 下一刻,他的心冷到极点。 他的爱侣牡丹,已经用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看着房梁上悬挂的爱人,秋鸣风身体猛然颤了下,之前被杨云锋所伤的腰部又传来一阵剧痛,令他眼前一黑,猛然吐出口血来。 “牡丹呀牡丹,我又没怪你,你这是为何……”这个阴冷的男子平生第一次露出悲戚,一脸伤怀,形容憔悴。他痴痴凝视容颜依旧的爱侣,心头苦涩到极点。 “她死之前,叫我告诉你,”这个时候,一个身着轻衫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入屋内,抬头看着双目紧闭的美人,轻轻叹口气,“她已经知错,她后悔背叛你……但她能与你结成仙侣,此生无憾。”男子幽幽说道,眼中亦透出分不忍。 “杨云锋!”秋鸣风勃然大怒,手上紫芒大盛,迎着杨云锋劈去,“嘭”的声打入杨云锋肩头。 顿时鲜血直流。 杨云锋陡然皱眉,忍痛吞下漫上喉头的鲜血,然后瞧向秋鸣风,道:“她私通朱雀护法,出卖你……以你的性子也要取她性命,我只不过替你代劳,免得你今后总做噩梦。”声音冰冷,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毕竟也是经历过一场爱恋之人,无法做到麻木地看一对鸳侣参商永别。 这一刹那,秋鸣风只觉脑中一阵无力,腰部疼痛更加剧烈,颓然后退两步,收回劈在杨云锋肩头的手,然后猛地跌倒在地上,抬头凝视杨云锋,不住摇头。 秋鸣风这时候才发现,杨云锋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那么容易控制。杨云锋逼死牡丹,不是因为牡丹投靠了朱雀护法……他是想用牡丹的死警告秋鸣风,他不是秋鸣风可以随意摆布的人!他是要用牡丹的死逼秋鸣风尽快说出李婉漪的下落! 玩我?耍我?这便是代价! “白虎护法――或许我该称你一声‘秋兄’,”杨云锋冷冷吸口气,手上打出道红芒,割断白绫,然后抱住落下来的牡丹,只觉怀中佳人遍体冰寒,肢体僵硬,早已无生机,心里隐隐有些难受,轻吸口气,递给秋鸣风,道:“你仔细想想吧,明日给我答复!”话落径直离去。 “牡丹……”低头深情望着爱侣,秋鸣风难得透出分温柔,轻轻拂过她的面庞,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朱雀护法的事……我不怪你……杨云锋,你给我走着瞧!” 章一百五十七:你是我的好妹妹 “哥哥。”走出院门,杨云锋微微顿足,下一刻玥儿便已俏生生立在他面前。 “玥儿!”看着妹妹如雪容颜,杨云锋心里的愧疚立即消散了许多。他抬头看向如墨的苍穹,轻轻叹口气,对玥儿说道:“玥儿,你说我逼死牡丹……究竟是对是错?”他不是无情之人,逼死牡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实在与他本性偏离,令他痛苦不已——即便对方有错在先。 他不是嗜杀之人,更非杀人魔王。现在想来,逼死牡丹,多半是为发泄心中的怒火,因秋鸣风出尔反尔生出的怒火。 “我能理解你。”玥儿看着哥哥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极为难受,勉勉强强说出这样的话。杨云锋逼死牡丹的场面她并未亲眼目睹,但她能猜到那情景,一想到杨云锋那时凶恶狠毒的模样,她就后怕,这句“我能理解你”说出来时都有些违背本心。 她能理解的,恐怕不是杨云锋做出的事情,而是牡丹所做。 “其实你一点都不理解!”杨云锋见状,微微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下得了手的……只是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只愿牡丹来世投个好人家吧!”说罢不住摇头,缓缓向自己的住处行去。 “哥哥!”玥儿一直垂首,嘴唇翕合,目光迷离,这时候见杨云锋动身离去,突然心生一点勇气,对杨云锋说道,“我喜欢你!” 杨云锋顿足,蓦然回首,吃惊看着玥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你……”他凝视玥儿,心里五味陈杂。 说出心里的话,玥儿一阵释然,长长叹口气,然后也如杨云锋凝视自己一般凝视杨云锋,最后轻声问道:“哥哥,如果说……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就如今日牡丹姐姐这样……你会不会狠下心来,杀死我?或者说,你杀死我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点……迟疑和后悔?” 苍穹如墨。 杨云锋紧紧看着玥儿,脑中再度浮现方才逼死牡丹的情景,心如被人插了把刀子,疼痛万分。“我……”他闭上双目,右手紧紧按住胸部,面露痛苦,玥儿和自己经历的点点滴滴刹那间浮现在眼前。 他是一个狠心的人,有时为了达到目标可以不惜牺牲一切;但他又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不能为了目标,牺牲自己的爱人和兄弟! 究竟如何抉择,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蓦然间,他突然闪到玥儿身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死死抱住,眼中泪水充盈,激动地说道:“玥儿,你是我的好妹妹,我只能宠你,爱你,怎么会舍得杀你!” 这一刻,玥儿的心温暖不已,桃花般的笑颜在嘴角绽放,晶莹的泪珠却无声流下,“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哥哥,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不会让那一天降临。” 多少年后,当再次相遇的时候,是否会记得今日墨色苍穹下的言语?是否还记得……“你是我的好妹妹”……“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哥哥”? 翌日,痴心门召开弟子大会,门主厉声斥责朱雀护法所做所为,下令暂封朱雀府,由杨云锋秋鸣风玄武护法三人分别接管朱雀护法以前的人手。由于朱雀护法手中的圣物《朱玉心经》遗失,痴心门朱雀护法之位暂时空缺,待有德之人找到《朱玉心经》之后再行任命。 杨云锋原本虽是青龙护法,却一无人手,二无府邸,纯粹顶着个名号,而无任何实权。如今分得朱雀护法的人手终于有了自己的属下,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都大大提高。 “青龙护法啊,我听说你一直暂住在白虎府一处偏僻院落中,而未入主青龙府,实在是对不住啊!”门主看向杨云锋,急切地说道,“现在青龙府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你就赶快搬到青龙府中去居住吧。”安抚之意,极为明显。 杨云锋却想问他怎不早点这么做,心里生出点不屑,却依然装作恭敬地向他说道:“多谢门主。” 门主便又安排了一些事务,便叫众弟子退下。 秋鸣风痛失爱侣,悲伤欲绝,于是称病缺席这次大会。杨云锋关心李婉漪的下落,正要前去白虎府询问秋鸣风,这时却被玄武护法拉住。 玄武护法名叫王炉,三十岁上下,身材较为低矮,却也算不上胖,看上去颇有精神,却没多少心机。杨云锋却知他能在玄武护法这位置上站稳脚跟,绝非泛泛之辈,城府多半比自己要深很多,不好对付,不愿意与他有什么来往,更不愿掺和进他和秋鸣风日后的争斗中。 朱雀护法已死,秋鸣风和王炉对立是迟早的事,谁也阻止不了。王炉今日拉住自己,多半也是想拉拢自己,让自己和他联手,一同对付秋鸣风。 杨云锋对秋鸣风自是讨厌至极,但对秋鸣风未来的敌人王炉却也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这两人完全是一丘之貉。 当然自己算不算和他们一样是一丘之貉,那就另说。 不过王炉已经拉住自己,自己总不能不给对方面子吧。“原来是玄武护法,不知有何贵干?”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却和王炉保持距离。 王炉豪放地笑了声,道:“青龙护法,扳倒朱雀护法乃是你我共同奋斗的结果。嗯……如今朱雀护法已经被我们打倒了,是该办一个庆功宴,好好庆祝一番。青龙护法你看如何?”说得倒是诚挚,不像一般魔门中人那样虚伪狡诈。 杨云锋见他和秋鸣风有很大不同,不似秋鸣风那样阴冷诡秘,心中对他的抵触便淡了三分,闻言迟疑片刻,想到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便点头道:“如此甚好,杨某也想和玄武护法多套些交情,方便以后行事啊!” 王炉还真当他想和自己交朋友,闻言大快,道:“好,好啊!贤弟且同我来,咱们到玄武府畅饮一场,不醉不归!”说罢便牵着杨云锋,正要将他带到玄武府中去。 然而这时一个声音却不合时宜地传来,让王炉的动作猛然一滞。 “玄武护法,你的庆功宴为什么不邀请我?” 章一百五十八:甘拜下风 “秋鸣风!”杨云锋暗暗想道,抬头向那声音传来之处看去,只见秋鸣风一袭白衫,缓缓行来,耀眼日光下如同谪仙下凡,气质竟与以前有明显的不同。 “他的境界又有所提升!”杨云锋暗暗想道,略感吃惊。然而他不了解秋鸣风修习的心诀,亦不知对方的修为到底到了怎样的程度。 同样瞧出秋鸣风境界提升了,玄武护法王炉眼皮不经意间跳了下,随即豪放地笑了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白虎护法。哈哈,白虎护法不是身体抱恙吗,怎么还四处走动啊。” 秋鸣风冷冷一笑,道:“之前的确抱恙,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当然还是多谢玄武护法的关心。”说罢目光灼灼地看向杨云锋,面色微变,传音入密对他说道:“杨兄,我不知是否该感谢你……拜你所赐,昨日我伤心欲绝,竟偶然间悟得《痴心不换》要义,突入痴心诀第十四重境界……多谢――啊。”“谢”字拉得特别长,透出分恨意,令杨云锋毛骨悚然。 杨云锋急忙避过他的目光,然后瞧向王炉,道:“玄武护法,如今白虎护法来了,你看这庆功宴该怎么办?” 王炉与秋鸣风决裂是迟早的事,如今自然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哼!”他冷笑一声,道,“王某实在没料到白虎护法的病好得这么快,庆功宴上未给白虎护法留位置,实在抱歉啊!”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闻言秋鸣风也不在意,嘴角含笑看着王炉,眼角余光却把杨云锋扫了下,道:“既然如此,可真扫兴!” 王炉冷哼一声,不语。 秋鸣风便看向杨云锋,道:“青龙护法,如此你还去庆功宴吗?”声音淡漠,传入杨云锋耳中却令他心底一寒。 杨云锋知道秋鸣风是有事找自己商量,眼前又浮现李婉漪的面容,于是便对王炉说道:“既然白虎护法不能参加,我看我也不去了。” 闻言王炉大为扫兴,猛然挥袖,狠狠给了秋鸣风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王某就告辞了!”话落便迈步离去。 “照秋兄的意思,是要取我这项上人头了?”杨云锋目送王炉远去,随即看向秋鸣风,面色陡然一沉,暗运真元保护身体,然后向秋鸣风问道。 秋鸣风嘴角笑容更盛,眼中却分明是深深的恨意。“牡丹是我的爱侣,不管她做错了什么,都该由我来处置,杨兄所作所为,未免越俎代庖了!”他怒喝一声,手掌猛然向杨云锋劈砍而来。杨云锋肩头还有伤,不敢硬接,旋即使用天狐神行诀闪过秋鸣风的袭击,随后布下道结界,拦在自己和秋鸣风面前。 秋鸣风手中劲道惊人,一掌砍在结界上,当即将其破掉,然后迅速变砍为戳,向移向自己右方的杨云锋胸口刺去。 杨云锋眼中放过一点精光,身形忽变,猛然向秋鸣风迎去,“嘭”的一声竟然让秋鸣风的手刀刺中胸口。 刹那间他身上天狐虚影闪现,祥云还力勃然爆发,秋鸣风送来的力道完全还回去,令对方手指一阵发麻,暂时迟疑片刻。 就在这瞬间,杨云锋左手忽然剑意充盈,疾速向秋鸣风攻去,恍惚中,竟如置身沙场一般。 剑指八荒。 杨云锋单凭手掌便将会心剑法中十分犀利的一式打出,在剑法上的修为自然又深了一层。 秋鸣风道行高于杨云锋,肉身却依然十分柔弱,哪经得住如此强大的一击,立觉胸口一阵疼痛,不由吐出口血来。 这还是杨云锋手下留情的结果,如果剑指八荒的剑意完全勃发,秋鸣风非得筋断骨折不可。 近身缠斗,秋鸣风永远不是精通天狐神行诀身法玄妙的杨云锋的对手。何况杨云锋所学会心剑法本来就以轻盈飘逸著称,极善游走中出招,于近身缠斗极为有利。 秋鸣风在数招之内落败,绝非偶然。若是换成远程的对攻,道行高超法器强悍的秋鸣风的击败杨云锋的几率不低于五成。 也是秋鸣风因牡丹的死过于悲伤激愤而昏了头,否则头脑清明时的他怎会做出近身对决自讨苦吃的事?“你厉害!”他深吸口气,苍白的面色上出现分别样的忧伤,浑不似平日的阴沉诡异。 “哼!”杨云锋冷哼一声,环顾四周,见已经有不少痴心门的弟子围观,暗忖不能将事情闹大,于是幻出枚丹药,递给秋鸣风,道,“现在还不是你我翻脸的时候,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秋鸣风瞳孔猛然收缩,看向杨云锋的目光如刀一般,犀利狠毒。“好!”他嘴角出现一丝淡淡的冷意,突然夺过杨云锋的丹药,胡乱吞下几枚,声音猛然放大,说道,“青龙护法道行高超,秋某佩服,甘拜下风!”这话说得违心,无非是想让周围门人误以为自己和杨云锋只是在切磋。 杨云锋轻轻点头,随即伸出手来,扶住秋鸣风,道:“未曾料到一击之下会将白虎护法伤成这样,对不住了。为表歉意,就由杨某护送白虎护法回府吧。” 周围的痴心门弟子纷纷动容,杨云锋这话隐隐带着分炫耀,在向他们表明自己法力高超,远在白虎护法秋鸣风之上,“一击”就能将其重伤。秋鸣风本身的道行在痴心门内就算得上出众,手段更是神鬼莫测,整个痴心门内没有几人敢轻言能战胜他,杨云锋却如此轻松取胜,分明是道行已经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如此想着,难怪他们会动容。他们却不知杨云锋能打败秋鸣风,完全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真正正式的对决中杨云锋胜率并不会很高。 不过杨云锋就是要让痴心门弟子以为自己道行远在秋鸣风之上,否则日后怎么压得住这些人?偏偏事实上秋鸣风也确实败在杨云锋手下,即便想反驳,也无人会信,简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秋兄是该将婉漪的下落告诉我了吧,走,我们到白虎府好好商量去。”就在这时,杨云锋传音入密的声音已经进入秋鸣风的耳中了。 章一百五十九:李清寒死了 “什么,李清寒死了!”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震,面露惊愕神情,不可思议瞧向秋鸣风,左手一掌猛然打在身侧小木桌上,万钧力道勃然爆发,刹那间将小木桌碾成粉末,四处飞舞,煞是吓人。 他陡然站立,差点没冲到秋鸣风身前拉住他衣衫将他提起来。 看着杨云锋激动的模样,秋鸣风畅快无比,胸中的不快释放出来,好生舒服。此时此刻,秋鸣风还不能和杨云锋决裂,甚至还要和杨云锋合作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手伤害杨云锋已经他的亲人、爱侣,胸中积郁着一股浓浓的烈火,若得不到发泄,整个人道心都有可能歪曲,走火入魔。而今将李清寒的死讯告诉杨云锋,令他惊讶、愤懑乃至伤心,实在大快人心。 秋鸣风忽觉得,折磨这个宿敌,真是件畅快的事,可以好好考虑多制造些事端刺激杨云锋,既给牡丹出一口恶气,又发泄自己的不快。 当然自己和杨云锋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决裂是迟早的。 “怎么回事?他堂堂铁血谷的堂主,怎会如此轻易地死去!”杨云锋并不为李清寒的死感到悲伤和愤懑,李清寒和他虽有叔侄之名,然二人间却着实没有什么感情,李清寒死了几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说,李清寒很可能是让守禁真人神秘死亡,令天极宗怀疑杨云锋叛变,进而迫使杨云锋加入痴心门的幕后人,他的死,应该让杨云锋感到畅快才是。 真正令杨云锋激动的,是李婉漪。 李清寒是李婉漪的叔叔,李婉漪得知李清寒的死讯,不知会伤心到何等地步。 更进一步,李清寒是李婉漪在南江湖唯一的依靠。他死了,李婉漪便孤苦无依,很可能受到南江湖内部的排挤,甚至会有人趁机向她下毒手,对她不利。 李婉漪在杨云锋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替代,也难怪他会如此失态。 “看来杨兄也没想到李清寒这样很可能已经进入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有一天会死掉。”秋鸣风含笑看着杨云锋,眼里却满是恨意,冷冷说道,“不瞒你说,我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万万没料到他会死在别人之手。不过知道他的死因后我倒也不感到奇怪。”说罢幻出一块玉简,随手递给杨云锋。 杨云锋右肩有伤,还未完全恢复,一旦使用右手便会感到疼痛,于是这一日他能不用右手就不用,此时也是用左手接过玉简的。 “嗯?”杨云锋只觉玉简入手极为温润,微微皱眉,随即将真元注入其中,便见御剑上隐隐泛起一点碧光。 趁机迅速将神识渗入玉简中,纷繁的信息随即将他头脑充满,令他脑袋一阵胀痛。 偏偏这些信息大多和李清寒的死无关,纯粹是用来充数的。 “啊!”杨云锋忍不住头脑的胀痛,轻呼一声,立即意识到自己中了秋鸣风的圈套,随即抽回神识,冷冷盯住秋鸣风,眼中闪过一点杀意。 见杨云锋被自己戏耍,秋鸣风更加畅快,气质也更为阴冷。“怎么样,青龙护法,杨兄,滋味还不错吧!”他低声阴阴说道,嘴角满是玩味之意。 他就是要让玉简中无穷无尽的信息涌入杨云锋脑海中,让杨云锋神识受损。杨云锋在神识上的修炼远远落后于真元和肉身的修炼,神识如普通修士一般极为柔弱,猝不及防下哪受得住这样的进攻,刹那间便受了不轻的伤,头痛欲裂,道心差点不稳。 他这一生遭遇的神识进攻可不多,应对经验匮乏,毫无保护神识的意识,此时强行抽走玉简中的神识,更加重伤势,看来一时半会神识是无法复原。 这对他今后的战斗极为不利。 “你!”杨云锋一手扶头,侧首看着秋鸣风,胸中勃然生出分怒火,眼睛变得通红。 “哼!秋某也不过是小小报复一下而已,杨兄何必如此生气。”秋鸣风冷冷说道,一脸不屑,“杨兄也不必指责秋某卑鄙无耻,杨兄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杨云锋冷哼一声,强忍头痛,冷冷道:“秋兄好手段!杨某干不出来,佩服!”说罢想起天狐噬心诀有修复神识的功能,于是立即运使天狐噬心诀,脑中痛苦顿时减轻。 “李清寒到底怎么死的。”杨云锋深吸口气,半闭双目,瞧着秋鸣风,依然面露痛苦地问道。 “我也不瞒杨兄了!”闻言秋鸣风便如实说道,“南北江湖彻底决裂,他李清寒带着人手渡江偷袭乌鱼帮,却不料北江湖早有预料,设下埋伏,李清寒察觉之时为时已晚,深陷包围,被北江湖的陈怒空一记穿花绕柳打中要害,坠入江中,生死未卜。不过杨兄应该明白,所谓‘生死未卜’,其实和死人也没太大差别。” 杨云锋心里浮现李清寒身死的场景,心里一紧,说不出的难受。李清寒资质过人,道行高超,如无意外,必成一代枭雄,影响一个时代。可惜遭遇如此变故,未满五十就早早陨落,实在令人叹息。 “看来南北江湖这些日子的斗争有些激烈啊!”杨云锋深吸口气,双目正大,死死盯着秋鸣风,突然发问,“婉漪呢,她有没有受到波及?她现在到底在哪儿?”急不可待说出,声声震耳。 听杨云锋说出“婉漪”二字,秋鸣风眼中浮现牡丹的容貌,不由心痛,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杨云锋,一如既往阴沉说道:“杨兄应该已经料到,李小姐得知李清寒死讯,早就回铁血谷去了!” (说两句抱歉的话。本来在我的设定中南江湖四堂主应该叫“李清微”的,最早写他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名字。然而后来写着写着不知为何就写成“李清寒”了,然后一时不查后面都写成“李清寒”,直到今日翻看前面的章节才意识到这一点,是在抱歉。由于后面章节实在太多,修改极为不便,于是我决定最终使用“李清寒”这个名字,前面部分的人名会一一修改,希望大家谅解) 章一百六十:三策 “婉漪回铁血谷去了!”杨云锋低呼一声,眼前出现李婉漪冰肌玉骨,刹那间竟心痛如绞,身形猛然一变,刹那间已到十数丈外。 “杨兄,你作甚!”秋鸣风微微皱眉,瞬间移到杨云锋身前,出手向他拦去。 杨云锋不避不闪,径直迎上去,用尽力道撞在秋鸣风身前,饶是秋鸣风早有准备,也被他向后推出三丈有余,双腿深深没入青石地板中。 一时石屑乱飞,灰尘漫天。 “让开!”杨云锋怒道,“呼”地使用天狐虚神诀,用天狐虚影向秋鸣风打去。 秋鸣风不敢硬接,真元灌注于双腿猛然爆发出强横的力道,扬起石块向杨云锋砸去。 杨云锋收回天狐虚影,后退两步,闪过大部分石块,却让一片楔形石片砸中受伤的肩头,伤口再次裂开,顿时血流如注。 “嗯!”杨云锋轻呼一声,立即用左手罩住伤口,调动真元封住伤口,而后只觉一阵无力。 这个时候秋鸣风身形突然有了变化,迅速游走,眨眼间竟在杨云锋身周形成十二个虚影,肉眼完全无法辨认其中哪个是他的真身。 他是下定决心要拦住杨云锋。 杨云锋见状立即放出神识意图锁定秋鸣风的真身。谁料神识刚放出,他顿觉头脑一阵剧痛,原来是之前神识受损严重,已经到了几乎无法动用的地步。 如此,要从秋鸣风的幻影围攻中逃脱,只有一个办法,一一击破。 但秋鸣风道行比杨云锋要高,一一击破根本不现实。 “我输了!”忍着脑中剧痛,杨云锋颓然叹气,认输道。 “杨兄是思念李小姐,所以才会如此激动,对吧?”秋鸣风嘴角露出略显讥诮的笑容,轻声问道。 “废话!”杨云锋以手支着头,只觉天旋地转,不由微闭双目,急忙施展天狐噬心诀,这才令头脑中的剧痛减轻,“若不是我神识受损,你还拦不住我!”话语中透出分愤怒。 秋鸣风知他所言不虚,冷笑一声,道:“可惜没有‘如果’,现在没有我的许可,杨兄你是休想离开白虎府半步!” 闻言杨云锋心中怒火越烧越旺,抬头紧盯秋鸣风,冷道:“你要作甚!”心里却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莫非秋鸣风要让李婉漪做下一个牡丹,让自己忍受天人相隔之苦? 想到这里,他面色唰地一白,身体猛然颤抖,脑中李婉漪的容颜挥之不去,痛苦万分。 秋鸣风似乎明白杨云锋的心思,嘴角轻蔑之意更浓,笑道:“杨兄对李小姐的情意,好生感人,放心,秋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做不出杀害李小姐的事。我早已写信通知明星堂的人,叫他们暗中保护李小姐。”和李婉漪类似,秋鸣风是铁血谷明星堂堂主的侄儿,倒也有着能力命令明星堂的人保护李婉漪。见秋鸣风不似欺骗自己,杨云锋深深吸口气,略微安心。 不料这时秋鸣风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不过据我所知,李清寒的两个弟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李小姐一个弱女子,又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要在他们俩大男人中间周旋求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哦,我还听说他们俩垂涎李小姐的美色已经很久了——”这个“了”字被他故意拖长,分明是要刺激杨云锋。 杨云锋知道秋鸣风为人阴险狡诈,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上对方的套。然而事关李婉漪,叫他如何冷静?“你想说什么!”杨云锋勃然大怒,差点又出手对付秋鸣风。 秋鸣风面色一寒,冷道:“杨兄,咱们好歹相识一场,我也不瞒你了,我可以帮你保护李小姐,保证她安然无恙。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接受我的一个条件,否则……那俩色鬼见色起意的后果,杨兄应该明白。”这真是赤果果的威胁与勒索。 “说!”杨云锋心忧李婉漪的安慰,顿时理智,闻言立即问道,“什么条件?” “回到铁血谷后,你得听从我的安排,从李清寒那俩弟子手中夺得四堂主之位!”秋鸣风斩钉截铁说道,“之后用你在铁血谷中的权力,为我痴心门谋利!” 闻言杨云锋身体微微顿了下,总算恢复一点清醒:“让我当天月堂堂主?”他皱眉,道,“这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杨兄以为,李清寒那两个蠢猪一样的弟子会是你我的对手?”秋鸣风满眼不屑地说道,“我想,仅凭杨兄你的计谋,要夺取天月堂堂主之位,也是易如反掌,更何况今时还有我相助,没有不成的道理。”秋鸣风微微一笑,一脸阴冷,道,“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策,每一策都可让杨兄成为铁血谷四堂主……” “说!”杨云锋不等他啰嗦,开口道。 秋鸣风便道:“上策,杨兄回到铁血谷后身先士卒,带领人手进攻北江湖,大破敌手,建立功勋,取得声望,夺得人心,成众望所归之人,如此堂主之位就是杨兄囊中之物。” “众望所归……不愧是上策。”杨云锋低声说道,抬头看向秋鸣风,又问,“那中策呢?” “中策,挑拨离间,引起李清寒两个弟子之间的内斗,令他们失去谷主的信任和天月堂弟子的人心,杨兄你再乘虚而入,拉拢人心,顺理成章当上堂主。” “听起来也不错”杨云锋目中精光一闪而过,继而道,“下策。” “下册……使用手段除掉两个弟子,逼迫天月堂长老推举你为堂主!”秋鸣风斩钉截铁说道,一脸狠意,“杨兄,你选哪个?” “用手段出去那俩弟子……”杨云锋低声说道,突然捏紧右手,面色一寒,向秋鸣风回答道,“上中下三策,无疑上策最好,中策其次,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但是,我选下策!” “果然……”杨云锋的选择不出秋鸣风预料,秋鸣风嘴角露出点诡秘的笑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 章一百六十一:御剑凌空 御剑江湖,踏云而行,别样缥缈,恍若谪仙。 杨云锋遥望东北,思念伊人,眉头紧锁,只觉御剑的速度实在太慢,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铁血谷,与李婉漪重逢。 不知在何时,不知在何地,这一颗尘心,已经为伊人而倾倒,纵海枯石烂,此生不换。 玥儿飞在他身边,看着他急迫的神情,微微生出点落寞,却又为杨云锋和李婉漪即将到来的重逢暗暗高兴,心里想道:“愿哥哥和李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比翼不离。” 感受到玥儿灼灼的目光,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悄悄靠近玥儿,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对她柔声说道:“玥儿,你在想什么?” 闻言玥儿面上一红,抬眼凝视杨云锋,一时容颜若雪,眼珠子急速打个转,俏生生说道:“我在想哥哥你和李姐姐见面的时候那个样子……嘻嘻……”说完掩嘴轻笑,机灵活泼。 这几日玥儿跟随杨云锋深入南疆,见着的不是一路的荒凉破败就是无休止的阴谋算计,这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女因此常常愁眉不展,此时难得高兴一回,即便是拿杨云锋打趣,也让杨云锋颇为高兴。 “你呀,就是让人不省心!”杨云锋轻轻摇头,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嫁给一个能治你的人,那时看你还敢不敢胡乱说话。” 玥儿却猛然瞪杨云锋一眼,道:“我堂堂大华王朝的公主,这世间哪个男子治得了我!”说完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却又更显可爱。 见状杨云锋无奈摇头。 玥儿却又想到什么,微微叹口气,靠近杨云锋,牵住他的衣角,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抬头向杨云锋望去,一眼清泉令人怜爱:“好哥哥,你不要把我嫁人嘛,我这一辈子只愿和你在一起,陪你看遍千山万水,五湖四海,快快乐乐过一生。你说好不好……”声音变得柔媚到极点,听着骨头都要酥了。 “好好好。”玥儿着实是杨云锋的克星,撒娇的时候真令杨云锋哭笑不得,“哥哥永远陪在你身边,陪你去看春华化秋实,夏露作冬霜,好不?”心里却暗暗叹息,想道:“玥儿啊,你不可能总跟在哥哥身边,迟早要离开我的……哥哥我只希望你能找到个好的人家,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他却忘了,玥儿是司空家族的人,是皇室公主……自古红颜薄命,公主更是如此,玥儿要找到一户好人家,实在太难太难! 玥儿心里也不无这样的担忧,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父亲,当今圣上给她安排的任何婚事,不愿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她只愿陪着杨云锋,浪迹天涯,无拘无束过完这一辈子。 其实她心中对杨云锋的,何止是兄妹之情,只是如今杨云锋心有所属,而她又希望杨云锋幸福,自不会插足。在她心中,作杨云锋的妹妹,已经很好很好,已经知足。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轻轻的咳嗽声,杨云锋循声看去,只见秋鸣风缓缓向自己靠近,立马听见秋鸣风传音入密送来的声音:“杨兄,折而向北,我们先去京口。” “京口?”杨云锋皱眉,面色微变,回头看向秋鸣风,不解道,“为何?”并未使用传音入密,显然对玥儿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秋鸣风便直言道:“我知杨兄担心李小姐,希望早一刻与她重逢。然而杨兄曾答应我使用在我帮助下夺取四堂主之位,今日我便要杨兄前往京口,与我叔父也就是五堂主会合。” “你叔父?”杨云锋皱眉,不解地问道,“和他有何干系,为何要我去和他会合?”此时他一颗心都放在李婉漪身上,恨不得一步跨越千山万水到达铁血谷与李婉漪重逢。此时秋鸣风冷冰冰来了这样一句话,如何不让他感到厌恶。 秋鸣风似乎早就料到杨云锋会这样问自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杨兄还记得我们选的策略吗?” “杀死李清寒的两个弟子,令天月堂完全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趁机以李清寒侄儿的身份上位,成为天月堂堂主。”杨云锋清清楚楚记得自己这个选择。 当时秋鸣风列出使杨云锋成为天月堂堂主的上中下三策:上策积极表现,夺取人心,在众望所归之下登上堂主宝;中策引起两个弟子的内斗,使天月堂中人对二人彻底失望,进而乘虚而入,笼络人心,成为天月堂堂主;下策暗杀两名弟子,用强硬手段逼迫天月堂长老将自己推举为堂主。杨云锋权衡利弊,认为上策虽然看上去尽善尽美,然需要的时间太久,先别说这段时间内李清寒的两个弟子已经成为堂主了,就是没成为堂主,自己也无这耐性花如此长的时间去实施此计划,故而决定不采纳。相比之下中策所需时间相对较短,天月堂中人若眼见两大弟子内斗不休对二人失望后再对比杨云锋,定会觉得杨云锋实在比这两人出色很多,因而要笼络他们的人心也较容易,杨云锋成为堂主后也不会激起他们太大的反对。然而问题是杨云锋根本不知李清寒俩弟子的底细,秋鸣风和他们也很少打交道,对其不甚了解,杨云锋很难让他们按照预定的计划自相残杀,万一中途有变哪个人占据上风成为堂主就真的不妙了。因而杨云锋最终选择了下策。 这一策简单粗暴,很可能激起天月堂中人极大的反抗,然而对此时的杨云锋来说却是最行之有效的策略。至于天月堂的人心,待他成为堂主后再慢慢笼络亦未尝不可。 如此,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到达铁血谷,除掉秋鸣风的两个弟子,然后登上堂主之位。谁知秋鸣风却在这时阻挠,能不叫杨云锋恼怒吗? “杨兄可知,”看着杨云锋的面色,秋鸣风轻轻叹口气,问道,“我们即将施行的计策,纯粹依靠强硬手段,不需过分骗取天月堂中人的人心,但也不能没有人心。” “什么意思?” 章一百六十二:双璧 “什么意思?”杨云锋肩头一耸,猛然向秋鸣风问道,面上满是不解。 秋鸣风却趁他恍惚,突然出手扣住他腕部,说道:“杨兄在南江湖所有的威信全来自那次南北大会,根本不得人心,即便毒死李清寒的两个徒弟,威逼天月堂长老推举自己为堂主,也多半会引起下面人极大的反对,无法掌握实权,而且说不好铁血谷谷主也会插手干预,重新指定堂主人选,如此我们就前功尽弃!”说罢手上再度用力,将杨云锋向自己这边拉去,显然是想强迫杨云锋改变飞行的轨迹。 杨云锋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这么一拉,身形不稳,差点失去平衡,心里陡然生出分怒火,随即让真元凝聚于腕部,爆发出一道青光,意图将秋鸣风的手弹走。“那和你叔父有什么关系?”杨云锋心里不快,向秋鸣风冷冷问道,同时脚带罡风,向秋鸣风下身攻去。 秋鸣风知在近身搏斗上自己不是杨云锋的对手,顿时松手,幻出道法印拦住杨云锋攻来的青光,而后抬脚御风,与身下仙剑分离,恰好让过杨云锋势大力沉的一腿踢击,随后阴冷笑道:“要服众,最有效的一点无外乎做些对南江湖有利的事。杨兄不必像我上策所言那般身先士卒,出生入死击破北江湖,只需助我叔叔破掉北江湖的一次攻势即可。”说罢陡然发出道紫芒,袭向杨云锋。 杨云锋竟不退避,手上泛起青光,豁然劈出巨大的剑气,向紫芒迎了过去。 剑吟冲霄! “嘭!”两道法术在空中相击,光芒璀璨,却同时消于虚空中。“你叔父遇上什么麻烦了?”杨云锋向来机警,立即从秋鸣风话中听出些什么来。 秋鸣风便直言道:“我叔叔道行远不如李清寒,但行军在打仗之道上却是李清寒拍马也赶不上的。实话给你说,叔叔本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北江湖的人不是他的对手,不料北江湖的突然出了两个厉害的人物,联手之下屡出奇兵,仅凭五百人手竟将他的千余人从淮河赶到江边。现在叔叔他只能退守长江,凭据天险和北江湖对峙,军心大乱,如无援手,溃败是不可避免的。” 他说得浅显,杨云锋立即知道南北对峙的形势,不由微微皱眉。自古以来南北江湖为争夺中原江南斗争不休,各有胜负,百年前二者势力范围基本确立,南江湖管长江以南及江东以西与淮河间的部分地界,北江湖则管淮河以北地界,对于淮河与长江间的十数块争议地界则靠南北大会来决定今后四年的归属。京口以北大部分地界都是南江湖的地盘,五堂主在这块地界上和北江湖作战,的确是占尽地利人和,孰料竟会被北江湖的人以少打多逼到长江边,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李清寒身死,五堂主节节败退……如此说南北争端南江湖是落于下风的。杨云锋微微皱眉,对李婉漪更加担忧,眉头随即皱起,忙问道:“北江湖那边竟然这么厉害?” 秋鸣风轻吸口气,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锋,然后笑道:“击败叔叔的两个人杨兄应该都认识。其中一个身先士卒,百战不殆,正是号称‘凌云骄龙’的凌云派沈岁寒;另一个则计谋过人,险招迭出,却是‘天极三杰’之一的严神策!” “沈师兄,雁师兄!”杨云锋听见这两人的名字,心里陡然一寒,目光微微呆滞,低声喃喃,道,“怎么会是他们……”明显有些恍惚。 李清寒却道:“他们两个进来风头大盛,并称北江湖的‘双璧’,如果你能带领南江湖的人手打败他们,在铁血谷中的威望自然会大增。” “我听秋妹说,沈师兄自幼熟读兵法,有冠军武穆之才;我又听师尊说过,严师兄擅长计谋策略,阵法出神入化,有张良孔明之能,这几次与他相遇陷入他阵中,恐怕都是他有心放我一马,否则早就被抓回天极宗了……他们二人双剑合璧,带起兵来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虽然江湖斗争与行军打仗有很大不同,但是殊途同归……看来五堂主果真是遇上大麻烦了。”杨云锋暗暗想道,回首看着李清寒,沉声道,“他们两个青年才俊,我若真的能击败他们,当然会声名鹊起,恐怕杀死李清寒的两个弟子后,不必去逼迫那些长老,就会被天月堂弟子直接推举为堂主……想必五堂主也会对我大力支持。”杨云锋眼中露出分不易察觉的青芒,话锋一转,突然冷冷对秋鸣风说道,“只是秋兄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杨某从未读过兵书,更未经历过什么实战,你叫我如何打败沈师兄和严师兄?”声音猛然放大,震得一旁玥儿身体微微发抖。 秋鸣风听此杨云锋话语中极大的不信任,心里反而一乐——现在的他恨不得杨云锋每时每刻都处在这种气愤的状态中。“杨兄不会打仗,当然无法击退北江湖的人——”他嘴角闪过一分阴险的笑容,“人”字拖得老长,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杨兄不会打仗,但秋某会!” 闻言杨云锋身体轻轻一颤,凝眉望着秋鸣风,道:“什么意思?” 秋鸣风向前看去,眉头微微皱起。他已经悄无声息将杨云锋引到通往京口的方向上去了,再过不到一刻,三人便可抵达京口。“昨日我研究一夜,已找到破敌之计,杨兄只管以自己的名义将此计献给我叔叔,叔叔便可大破敌军,令你声名大起,至于余下的,你就不必去管了。”秋鸣风随手幻出一卷白纸,递给杨云锋。 杨云锋接过白纸,暗暗将真元注入其中,却一无所获,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自己又被秋鸣风耍了。“你——”杨云锋瞪了秋鸣风一眼,心里极为不舒服。 秋鸣风却浅笑一声,道:“真正的计谋还是到了京口再说……京口不远了,我们加快速度吧!” 杨云锋一肚子怨气,却还是点头,道:“好。”| 章一百六十三:温柔目光 京口,苍鹰帮总舵。 苍鹰帮只是南江湖的一个小帮派,势力不大,门中有实力的修士屈指可数,连修道界的三流门派都算不上,实力孱弱,无足轻重。 然而这几天苍鹰帮却成为江湖中人关注的焦点,原因就在于南江湖铁血谷的明星堂堂主秋继明带领大批南江湖修士退至京口,把苍鹰帮作为他临时的居住地和指挥中心了。 南北江湖间的斗争,激烈程度和作战规模远远不能和两军交战相比,但其中规矩完全照军营的规矩来,指挥作战什么的几乎和军队无异,什么指挥中心后勤中心之类的应有尽有,当然条件远无军队那么艰苦——哪个军营行军打仗的时候还把指挥中心搬到个小帮派的亭台楼阁中? 杨云锋带着玥儿随秋鸣风抵达苍鹰帮,通报两声,便被人领了进去。杨云锋见苍鹰帮内人影匆匆,个个皆面露焦急担忧神色,便知南北江湖之间的斗争实在激烈。杨云锋有心去问他们南北江湖斗争的具体情况,却担心这些事情一旦说出影响军心,故忍住没问。 在南江湖一个修士的带领下,杨云锋秋鸣风前去见秋继明,玥儿则跟着苍鹰帮的人去安排住处。 秋继明早在南北大会之时就见过杨云锋,对这个闹出番大动静的年轻人印象颇为深刻,此时近距离观察杨云锋,见他道行不低,气质内敛,却隐隐透出分不凡的气质,心底里对他赞许不已,加上秋鸣风的一番吹捧,这五堂主便更觉杨云锋前途远大,暗下决心拉拢他。 杨云锋秋鸣风毕竟是小辈,和秋继明也没有多少共同的语言,聊了些事情后就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如此,秋继明便干笑几声,趁一个修士前来禀告前线战事的机会让杨云锋秋鸣风先行退下了。 中途杨云锋倒是想让秋鸣风将自己的计谋献给秋继明,却被秋鸣风传音入密以时机不到为由阻止了。 杨云锋回头找到玥儿,这一日陪着玥儿逛了下京口,看了眼滔滔长江水。见广阔长江上风平浪静,时时有白鸥飞起,杨云锋轻叹一声,立马想到再过不久长江就会成为南北江湖的交战地,这一片安详静谧很快会被打破,心情顿时低沉到极点。 在他眼中,南北江湖其实都不算什么,二者同时自诩正道,却做出一大通自相残杀的事情,本质上和魔道也差不了太多,最后谁胜谁负杨云锋不关心,他们中人的死活也不在杨云锋考虑范围内。然而想到之前痴心门内部的斗争,再想起南北江湖的生死相拼,杨云锋心情还是低落到极点。 他真的好想逃脱这江湖上的纷争,好想回到天极宗,好想无忧无虑地修炼,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然后寂寂死去,或者领悟天道飞升成仙。 只是如今自己已经叛出天极宗,卷入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即便想抽身止步,也办不到。唯有强大自己,才能保住性命,保住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他微微看了眼玥儿,轻轻握住她的纤纤小手,柔声告诉她,自己永远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 玥儿将他的话听在耳中,笑面如花。 此时夕阳西沉,暮云如火,杨云锋实在不愿回苍鹰帮,便和玥儿踏浪而行,眨眼间在长江中行了好几个来回,煞是畅快。 玥儿发起疯来没人能阻止,大片江水在她强悍水行仙术操纵下打在杨云锋身上,让这好哥哥啊全身衣衫湿透,大为狼狈。“你这小妮子,竟然敢整你哥哥了,看我不弄死你!”杨云锋笑骂道,忽然运使天狐神行诀,眨眼间冲到玥儿面前,手上幻出一分青光,“啪”的声打在玥儿身上,却也是发出一道水行仙术,把玥儿的衣衫全部打湿。 玥儿年纪轻轻,身材却远超同龄人,此时她衣衫被打湿贴着肌肤,倒显出一分婀娜,直教人倾倒。 杨云锋望着玥儿,一时竟移不开眼。 注意到杨云锋灼灼目光,玥儿脸“唰”的一红,心里暗骂一声,却不愿意破坏这一刻的静谧。 一轮明月渐渐从水中生出,月辉下江水如银,美不胜收。 “哥哥!”玥儿脸红透,瞪了杨云锋一眼,啐道,“你在看什么!”话语中透出分薄怒,纤纤素手伸出,向杨云锋额头点了过去。 杨云锋怔怔出神,见玥儿手指刺来,眼中竟透出分迷离。“不对!”他“呼”地转身躲过玥儿手指轻轻一击,俄而腾身飞于天际,向四周看去,瞳孔猛然收缩,眼中迷离变成一种急迫,疾速向四下扫了眼,见江水滔滔,奔流不息,顿时心乱如麻。 刚才那一刻,他突然察觉到远处投来的一点目光,温柔如水的目光。这目光他再熟悉不过,这是自己魂牵梦绕的伊人的目光啊! “婉漪!”杨云锋惊呼一声,猛然放出神识,意图用其搜寻伊人的下落,却觉头脑一阵疼痛,支撑不下,从空中跌了下去。 他神识受伤,现在还未有一点好转,一旦动用神识,脑中立即传来剧痛。 “哥哥!”玥儿惊呼一声,接住从天而落的杨云锋,担忧看着他,眼中差点流出泪水,问道,“你怎么了?会不会有事?” 杨云锋微微摆手,忍痛跃起,幻出灭心剑,然后在玥儿关切的目光中,化成一条红线,眨眼间便消失在玥儿眼中。 “哥哥!”玥儿暗叫不好,随即幻出仙剑向杨云锋消失的方向追去。“哥哥怎么了?”她万分焦急,暗暗想道。 京口。 杨云锋孤独地走在小巷中,眼中透出分绝望和凄迷。 方才他明明感受到李婉漪的目光,可是不知为何,细细探寻的时候伊人却已经失去踪影,任凭他苦苦寻觅,依然渺无踪迹。 “婉漪……你明明到这里了,你明明就在我附近……可是为什么要躲着我……”杨云锋失魂落魄说道,一脸萧索。 就在此时,警兆突生,杨云锋眉毛微扬,疾速回身,怒喝道:“谁!” 就在这时,小巷尽头缓缓走来一个青边白衣的男子,身形魁梧,一脸正气,双目紧紧盯着杨云锋,不是那凌云派年轻弟子第一人,人称“凌云骄龙”的沈岁寒却还会是谁? 章一百六十四:初战凌云骄龙 “杨云锋,好久不见。”沈岁寒声音粗豪,有一股浩然之气凝于其中,听上去与秋鸣风截然相反。杨云锋听他话语中透出的一分凌然正气,甚至怀疑妖邪之人遇上沈岁寒,会不会被他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仓皇逃散。 “沈师兄,好久不见。”杨云锋深吸口气,缓缓说道,相比之下声音就显得颇为阴沉。沈岁寒此来摆明了没有善意,杨云锋已经做好和他对决一场的准备。“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沈师兄。看来沈师兄是有意为之的,不过不知道沈师兄今日所来到底为何?”杨云锋谨慎问道,悄悄幻出灭心剑,注入真元,准备迎敌。 沈岁寒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杨云锋,眼中透出分厌恶和轻蔑,冷哼一声之后他道:“取你性命!” “竟然要杀我。”杨云锋暗暗想道,心里紧张起来,悄悄后退步,拉开与沈岁寒的距离,借此躲过沈岁寒那让人极度不舒服的强大威压。“沈师兄这话什么意思?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了?”杨云锋声音陡然变大数倍,显然是想夺回失去的气势。 沈岁寒面色凝重,朗声说道:“沈某平生最恨奸诈小人,而你就是奸诈小人一个,我今日就是要除掉你,免得你继续祸害天下!”他满脸正气,面色凝重,手中仙剑剑身颤抖不止,隐隐发出龙吟之声,说的话并不似作假。 闻言杨云锋轻轻叹口气,他早就看出沈岁寒对自己不满,其实想来也是,沈岁寒为人正直刚毅,自然不喜自己这种行为处事圆滑世故之人。何况如今自己叛出天极宗,许多人都把自己当成奸佞小人看待,沈岁寒当然不例外。只是杨云锋没有料到,沈岁寒竟然要取自己的性命,真不知沈岁寒到底怎么想的。 杨云锋可是阮心秋唯一的亲人,他要死了,阮心秋还不得恨沈岁寒一辈子? 说时迟那时快,杨云锋正要反驳沈岁寒,却觉面前一阵罡风,心里一凛,下一刻沈岁寒已经挥剑攻来,剑气如霜,悉数打到杨云锋胸前,眼见是要将杨云锋绞得粉碎。 杨云锋丝毫不惧,灭心剑荡起漫天血水,拦住先行攻来的剑气,然后迅速施展天狐神行诀避开沈岁寒剑招的进攻,再欺身上前,将自己与沈岁寒的距离拉近到七尺之内,出剑猛然向沈岁寒攻去。 近身缠斗,杨云锋更占优势。 沈岁寒长于剑术,并不怎么擅长近身搏斗,见状心知自己落了下风,却丝毫不肯后退,反而挥剑向杨云锋迎了过去。 杨云锋灭心剑与沈岁寒的仙剑猛烈撞击,立即传来“铿”的一声,杨云锋突然发力,灭心剑上红芒大盛,血水铺天盖地而来,眨眼间将沈岁寒的仙剑包裹住。下一刻杨云锋欺身上前,心念一动,竟松开灭心剑,一掌拍出道法印向沈岁寒攻去。 他左臂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真元运行顺畅,猛然爆发而出结成的法印威力惊人,在空中划过一条清晰的光影,还未打中沈岁寒,就令沈岁寒感到一阵强大的力道。 “不好!”沈岁寒全身毛发猛然炸起,胸口打出道太极图案,向杨云锋的法印迎了过去。“哐!”二者相击,光华耀眼,杨云锋这一击总算被沈岁寒拦下,然而强大的力道依然隔空传了过去,压着沈岁寒的肋骨,差点没将之打碎。 沈岁寒修习的不是金丹妙法,身体比一般修士要强悍,还算勉强接住杨云锋这一击,受伤较轻,身体无一寸后退,犹如挺立的苍松。他见杨云锋松开灭心剑进攻自己,眼中闪过分寒芒,手中仙剑光芒大盛,破开灭心剑幻出的血水,然后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将灭心剑弹开,然后向杨云锋斩去。 杨云锋一击未能对沈岁寒造成太大的伤害,猝不及防下让沈岁寒打飞灭心剑,顿时陷入下风。他看着沈岁寒攻来的一剑,心叫不好,急忙后退,同时用心念召回灭心剑。 下一刻青铜巨门立在杨云锋胸前,沈岁寒人高马大力道惊人,仙剑进攻威力不凡。然而他的道行也就高出杨云锋二成不到,仙剑打在巨门之上,一阵巨响,却无力破开青铜巨门的防御。“哼!”沈岁寒果真是个经验丰富的人,见状没有丝毫慌乱,手上突然幻出枚青色符纸,顺手贴在青铜巨门之上,便闻“哗”的一声,青铜巨门竟然让沈岁寒这符纸轻松破掉了。 杨云锋没料到沈岁寒竟有如此强力的符纸,青铜巨门被破掉的刹那心神不稳,差点让沈岁寒一剑打中。 “好险!”杨云锋吸口气,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处,绕到沈岁寒侧面,伸手就要接住飞回的灭心剑。 沈岁寒却不给他收回灭心剑的机会,忽然间打出八道剑气凝成的飞剑,罩住杨云锋的穴位,意图逼杨云锋放弃灭心剑闪身回避。 杨云锋看见八道飞剑,权衡利弊,果真如沈岁寒所想运使身法躲避。 “铿!”沈岁寒趁机一个瞬步接近杨云锋,弹出道青光将灭心剑打飞,然后“唰”的声扬起手中仙剑,向杨云锋当头打来。 杨云锋金锁幻出的青铜门已经被破去暂时无法施展,手中仙剑又被打飞,面临沈岁寒仙剑的袭击几乎只能束手就擒,危险到极点。 然而这时他嘴角却露出分笑意,右手食指无名指并拢,突然打出道极其细长的剑气,“嘭”的声击中沈岁寒仙剑,令仙剑的攻击轨迹微微偏离,杨云锋趁机一个闪身,看着仙剑从自己鼻尖擦过,随即通过自己与灭心剑间血脉的联系将灭心剑招了回来,眼见是要将仙剑重新掌握在手中。 一击落空沈岁寒心叫不好,本来想变招继续进攻杨云锋,却见灭心剑即将回到杨云锋手中,顿时心生慌乱,疾速打出道青光,向灭心剑攻去,欲图再度将灭心剑打飞。 他这个多余的动作让杨云锋敏锐地捕捉到,只见青光一闪,杨云锋竟凭空幻出柄长剑,猛然向沈岁寒刺去,刹那间刺中沈岁寒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速度之快,令沈岁寒连使用防身法器的机会也没有! 凌云骄龙就这样伤在他手上。 章一百六十五:缠斗 杨云锋趁沈岁寒分神的一瞬间幻出破云剑刺入对方胸口,刹那间沈岁寒那一身轻盈飘逸的青边白衣便被血液染出鲜红的一片,看上去颇为狰狞。 杨云锋见惯鲜血,虽暗自心惊,却未停下手上动作,真元猛然注入破云剑中,想趁机将沈岁寒胸腔炸碎。 沈岁寒资质过人,道法高超,又疾恶如仇,正气凛然,假以时日必成正道栋梁。杨云锋虽然身在痴心门,却对魔道没有任何好感,不愿正道损失这样一个重要人物,然而沈岁寒对自己是起了杀心,若今日不能将其杀死,将来定然会受到他无休无止的攻击,后患无穷。所以他不得不杀了沈岁寒,因此起了杀机,要靠这一招夺人性命。 他倒没去顾及阮心秋的感受,也没想过自己杀死凌云派现在的年轻弟子第一人的严重后果。 不过沈岁寒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是经验丰富的“凌云骄龙”。“吼!”只闻声声龙吟,沈岁寒一身真元勃然爆发,恍惚间竟如真龙降临,竟杨云锋破云剑从身体里震出,忽地飞上长空,然后携剑轰然攻了下来。 看上去他竟似并未受到一点伤害。 杨云锋暗暗吃惊,知这才是沈岁寒真正的实力,不由一阵心悸。“不能硬接!”杨云锋如此想道,步伐如风,疾速后退,意图躲过沈岁寒从天而降的恐怖一击。 “嘭!”杨云锋全力施为下速度奇快,沈岁寒化龙一击没能打中杨云锋,却依然用恐怖的威压令杨云锋道心失衡,一瞬间战斗力大降。下一刻,沈岁寒携剑逼上来,手中仙剑还未攻到杨云锋身前,似刀锋的剑气便已破开杨云锋的衣衫划过他的皮肤。杨云锋练过天狐琉璃诀肉身强悍,被这剑气割着依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好精纯的剑气!”杨云锋暗暗想道,不由佩服起沈岁寒来了。 凌云派心诀不修金丹大道,一身修为全靠道心领悟,非有一颗一往无前的道心无法修得大道,亦无法练出强悍的法术。沈岁寒剑气如此精纯,道心定然极为稳固,甚至远在杨云锋之上。正道中人对道心坚固的修士颇为尊重,杨云锋不例外,即便出于生死相搏中,依然心生钦佩。 不过钦佩归钦佩,动起手来却不能因为钦佩而不去防备沈岁寒的进攻。杨云锋灭心剑已经回到手上,随即凝聚真元,猛然拍出道细长的血幕,疾速向沈岁寒攻去。 沧桑寂灭! 面对灭心剑法中威力极其强横的一招,沈岁寒竟没有丝毫畏惧,他人剑合一,恍如真龙,坚定地迎了上去,“啪”的声和血幕打在一起,一瞬间他手中仙剑不住晃动,衣衫霎时碎成粉末,古铜色的皮肤上赫然出现条细细的血线,沁出细细的血珠,嘴角亦有血水溢出,显然是被沧桑寂灭打成重伤。 然而他竟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畏惧,他眼中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他的道心,实在太过坚固了。 这刹那,他的速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下一刻仙剑勃然爆发出强横的力道,向杨云锋当头打下,眼见是要取他性命。 杨云锋被他强悍的气势摄住,身体颤抖,眼中迷离,一时竟有些出神,忘记了用灭心剑防守。 即便用灭心剑防守,难道就能防住? 沈岁寒仙剑当头落下,一寸一寸不断逼近杨云锋的发梢,只要一息不到的时间,便能取杨云锋性命! 然而杨云锋毕竟经历过不少战斗,经验颇为丰富,只是一瞬的失神,眼中又重现一分精芒。 沈岁寒道心极度坚固令人震撼,然而杨云锋的道心,也并非摇摇欲坠。 这一刻,一枚符纸已经被杨云锋从虚空中幻出,伴随着震天的声响,高大威猛的神将凰渊用身躯挡在沈岁寒仙剑和杨云锋额头之间,沈岁寒手中仙剑威力绝伦,却被凰渊的祥云拦住,如撞入一团棉花中,力道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这一瞬,救了杨云锋一条命。 “呼!”灭心剑上光芒大盛,杨云锋脚下连出数步,闪到沈岁寒身侧,刚猛一击,勃然爆发,整个人竟如置身战场。 剑指八荒! 谁料沈岁寒面临杨云锋的一击竟然没有丝毫退闪,他以自己的肉身硬接杨云锋磅礴的剑气,然后嘶吼一声,化成一道蛟龙,环绕凰渊盘旋而上,眨眼间竟将其缠住。 “破!”龙吟声声,震耳欲聋。此时此刻,沈岁寒展示出恐怖的实力,竟隔着祥云将凰渊绞碎,让其化成飞灰! 这个时候,杨云锋身体猛然抖了下,心里生出一阵深深的恐惧。 沈岁寒还是人吗? 身中数道伤势,依然连破对手数道法术,这种人……不是只会出现在传奇演义中吗?杨云锋心里一寒,手中仙剑颤抖得厉害,竟有些握不住。 他的道心,明显有些不稳。 这个时候,刚刚破掉凰渊的沈岁寒气势大盛,一鼓作气,向杨云锋攻来,手中仙剑突然散发出阵阵骇人的气势,如神龙出海,罩定杨云锋,当头落下。 下一刻,杨云锋衣衫尽碎,整个人面对对手最后一击,瞳孔放大到极点,却毫无应对之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皮肤渗出细细的血珠,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岁寒强横的剑势逼近自己。 杨云锋一旦被沈岁寒这招打中,自然是必死的结局,毫无侥幸可言。 难道,今日就要丧命于此?杨云锋内心竟生出无限的恐惧,若不是有天狐噬心诀在身,恐怕还未被沈岁寒打中就已经道心破裂,修为全失了。 就在这一刹那,忽闻一阵破空之声,闪耀着刺眼光芒的金簪疾速刺入沈岁寒化成的蛟龙身中,勃然爆发出一道强横的气势。 沈岁寒骤然一击,就这么被这枚金簪打乱。他受伤极重,本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支撑着,如此一来气息大乱,只觉真元一点点流逝,攻势最终在杨云锋身前止住,下一刻“嘭”的声落在地上,以手撑地,浑身浴血,几乎已经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他最终还是输了! 章一百六十六:邪魔外道 疾速的金簪刺入沈岁寒身中,终于让沈岁寒的攻势止住。 沈岁寒伤势过重,又筋疲力尽,终于受不了这一击,从空中落了下去,跌在地上,面色苍白,死死盯着杨云锋,却再无力气发动进攻。 他衣衫尽碎,浑身浴血,手中仙剑黯淡无光,显然真元不继,极为虚脱,只要杨云锋一击,便可夺了他性命。然而杨云锋却没有向他发动进攻,他紧紧凝视跌落在地上的金簪,瞳孔放大到极点,双目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婉漪——”他嘴唇翕合,轻轻吐出这个词,一时从心底传来剧痛,眼前一黑,竟猛然吐出口血来。 这金簪分明就是李婉漪的。 “婉漪!”杨云锋不顾头脑中传来的眩晕,猛然跃起,大声呼喊道,“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声音在真元催动下不住回响,震耳欲聋,小巷四周的墙壁上甚至因此抖下细细的沙砾,不少住户被惊醒,杨云锋的声音便渐渐被住户们的声音所掩盖。 渐渐的,这些住户又睡下去了,小巷变得冷冷清清,寂寂无音。杨云锋的问话没有人回答,彻骨的冰寒顿时漫上全身,令他不住颤抖。 “婉漪……婉漪……”双行清泪,终于在杨云锋脸上缓缓滑过,他颓然地从空中落下,跌在地面上,一脸神伤。 凝眸处,潇潇雨歇,不见伊人颜,空悲切! 雨丝缠缠绵绵,飘落在他眉间肩头,别样凄迷。杨云锋头脑晕眩越来越严重,终于忍不住胸中的相思煎熬,猛然举起灭心剑,“哗”的声打出道强横的血幕,疾速延伸出去,眨眼间竟到数十丈之外去了。 下一刻,他身形摇晃,支持不下,将灭心剑插入青石地上,大口喘气,目光渐渐落在眼前的沈岁寒身上,不由皱眉,想起之前他对自己死死相逼,对李婉漪的思念一下化成对沈岁寒的怒火。“沈岁寒,沈师兄!”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颤颤巍巍站起,将灭心剑从地面拔出,抬起指着沈岁寒,满面杀气,怒道,“你苦苦相逼,差点让我命丧此处,我不能留你,留你……”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嘶哑,伴随着声音他迈步缓缓向沈岁寒靠近,同样浑身是血的他恍惚间竟犹如一尊魔神。 狰狞恐怖! 沈岁寒身受重伤,真元不继,此时没有晕过去全靠他那颗不被外物迷惑的道心,哪防得住杨云锋的进攻?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看着缓缓逼近的杨云锋,沈岁寒忍住一阵阵从心底泛起的眩晕,一脸坚毅,竟没有丝毫畏惧。“杨云锋,沈某下手除你,是因为你作恶多端,迟早要成祸害!”这个时候他竭尽全力突然说了这样的话语,眼中尽是视死如归的决绝,“今日败在你手下,身死他乡,是我实力不继,我认输!但是……自古邪不胜正,死了一个沈岁寒,还有千千万万的沈岁寒。你杀不完天下有义之士,你迟早要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一脸的正气,看在杨云锋眼中,竟令他身体顿住,迟疑片刻。 “他……的道心,竟然这么稳固……难道我真的是……邪魔外道?”杨云锋在他话语的震慑下竟对自己心生疑惑。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品格有多高尚,人格有多完美,他甚至不怎么认为自己是好人,但若有人要说他是邪魔外道,说他是奸诈阴险的小人,他却绝不答应。 他这一生所作所为,要说有多侠义实在算不上,其中有的事也的确不够光明正大,但是……他自认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是……怀正义心,执除妖剑,行虎狼事! 可是……为什么在沈岁寒心中,自己就是个奸佞小人,一定要以大义为名除去?杨云锋身体颤抖,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沈岁寒,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做了杀害同门师兄师伯,叛出师门之事,在许多人眼中已经和历史上有名的叛入魔道的老魔无异了,沈岁寒这样疾恶如仇的人当然不例外。 尽管他事出有因,尽管他是被逼无奈,尽管……他还想回九峰山,还想做天极宗弟子。 “不!我不是奸佞小人,我要杀了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杨云锋道心失守,灭心剑那霸道无比的戾气迅速顺着他的经脉侵入泥丸识海。杨云锋神识本就受伤,此时心神激荡下完全被灭心剑的戾气控制心神,丧失理智,刹那间双眼变得通红,整个人身上泛起耀眼红芒,身周隐隐有血海翻涌,完全不像正常的人,却和那传说中幽冥中的修罗厉鬼有些神似。 此刻,他灭心剑上发出声声龙吟,豁然扬起,眼看就要落下,将沈岁寒就地击毙。 “锋哥哥!”就在这时,一道柔婉却又坚决的声音,恍如灵魂中的悸动,跨越无尽的距离,果断射入杨云锋耳中,令他身体突然一滞。 刹那间,儿时嬉戏打闹的画面,回荡在脑海中,那些点点滴滴,那些不能忘却的记忆,令疯狂的杨云锋终于恢复一点理智。 “秋妹……”杨云锋轻轻呼道,刹那间竟将道心守住,下一刻侵入他识海中的戾气豁然散去,烟消云散,整个人终于稳住心神,只觉头脑一阵眩晕,深吸口气后他无力垂下紧握灭心剑的手,以剑支撑身体,强运真元将侵入身体内灭心剑戾气全部除去,这才觉头脑一阵清明,倍觉轻松。 只是头脑中时不时传来的眩晕依然让他痛苦。 这个时候,只见一道青光从远处传来,一个柔弱的身影出现在杨云锋面前,一身青边白衣在雨丝中轻轻飘舞,别样凄迷柔婉。 这个女子的美貌不及李婉漪的十一,也远不如张云霜和玥儿,但她那平淡如水的气质却是三位女子都不曾有的,却足以令一般的人沉醉。 她,正是杨云锋儿时的玩伴,沈岁寒的师妹,凌云派弟子阮心秋! 章一百六十七:不要 “秋妹……”杨云锋紧紧凝视眼前的少女,心乱如麻,嘴中如服用黄连般一片苦涩,最终轻轻吐出这样两个词来,面色已变得苍白。 “锋哥哥,我没能及时阻止沈师兄……对不起。”阮心秋轻声说道,低头躲过杨云锋的目光,然后用凝脂般细腻的手指,将一枚丹药送入沈岁寒口中,一脸的关切。 沈岁寒看着阮心秋如雪容颜,坚固无比的道心竟如阳光下的冰晶,刹那间融化了。 “师妹,没听你的劝告……对不起。” 这时候,一阵眩晕漫上来,他终于昏迷过去,斜躺在阮心秋怀中,嘴角终于露出一点鲜见的笑容。 “沈师兄,好好睡吧……”阮心秋一颗痴心早就放在沈岁寒身上,见状徐徐吐口气,嘴角露出分恬淡的笑容,眼中却满是疼惜,“没什么对不起,我不怪你……只要你和锋哥哥都没事就好。”话落终于抬头瞧着杨云锋,深吸口气,道:“锋哥哥,实在对不起……你没事吧!” 杨云锋将沈岁寒和阮心秋浓情蜜意的场景看在眼中,一阵心痛,恍惚间李婉漪的容颜又浮现在他眼前,又令他魂伤,魄碎。 “对不起……哈哈哈哈。”他道心本就不稳,受此一激又让灭心剑的戾气进入泥丸识海中,渐渐心生一股无名怒火,狂笑道,“他要杀我,差点让我死了……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化解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就想带走他?”眼中突然爆发出夺目的精光,灭心剑陡然幻出一阵血水,竟颤颤巍巍站起,举剑向阮心秋沈岁寒攻去。 “锋哥哥,不要!”看着一向被自己视为兄长的杨云锋发狂进攻自己,阮心秋心乱如麻,疾速抱住沈岁寒,一个侧身,竟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杨云锋面前。 杨云锋尽管受戾气影响杀气勃发,却还保持着一分理智,见状瞳孔猛然放大,势大力沉的一剑竟让他生生止住。然而剑身可以止住,那狂涌的血水却因他真元的不继失去控制猛然砸中阮心秋,将师兄妹二人打出数丈远。 “啊!”阮心秋头脑发昏,面上血色尽消,猛地吐出口血来,看上去虚弱至极。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死死抱住沈岁寒,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如此沈岁寒的伤势竟为因杨云锋一击而加重。 这一刻,杨云锋凝视沈岁寒阮心秋,一颗心空空,很不是滋味,然而内心却又隐隐有些触动。他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李婉漪需要自己生死相互,自己会如阮心秋这般用身躯去抵挡对手的进攻,保护李婉漪吗;如果有一天,自己被逼到绝路,生死一线时,李婉漪会如阮心秋这般用身躯去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吗? 他不敢去下结论,他不敢去想象那一刻,可他知道,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自己一定会奋不顾身保护李婉漪,而李婉漪……“婉漪也会这么做的!”杨云锋闭目,任雨丝打在面上,满面怒火转化成深深的憔悴,颓然而又无力。 一颗心,顿时化成冰,寒冷凄凉。一阵阵眩晕袭来,他差点“哐当”一声将灭心剑扔掉,然后躺在青石地面上大梦一场。 然而他却不敢睡,他依然用怀有敌意的目光看着阮心秋虚弱地将沈岁寒扶起,看她嘴角溢出血液,不住向自己摇头;他依然用敏锐的双耳,听见阮心秋一声声凄惨的“不要”;突然间,他心中又升腾起一丝怒火和嫉妒。 “婉漪会用生命去守护我,不让我受别人任何的伤害,可是……婉漪现在不在我身边,她不在我身边,她是会护我的,可……她不在我身边她怎么护我!” “我会用生命去守护婉漪,不让她受一点伤,可是……她明明就在我身边,却不肯出现,我多想护她,可我没有这个机会……” “哈哈,你看秋妹和沈师兄真是情投意合啊,沈师兄被我打伤,秋妹马上就出现,安慰他,照顾他,甚至为了他挡住我劈下来的一剑!哈哈,这世道是如此不公,不公啊,凭什么他们两个能同生共死,能相依相偎,我就就要和婉漪天各一方,连一面都见不着?” 心中之火在灭心剑戾气的催动下越烧越旺,下一刻已经将杨云锋所有的理智全部吞没。 “哈哈,秋妹啊秋妹,你和沈师兄情投意合,我这个当哥哥的着实高兴……不过我失魂落魄,我无法和心中的人团聚,你这小妹凭什么就能和你心中的人团聚?难道不知道尊敬兄长的道理吗……不行,我不能让你比我还幸福,我不能让你们双宿双栖,我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你们要浓情蜜意,你们要卿卿我我,就到黄泉下去浓情蜜意,卿卿我我吧!”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心中只有因不能与李婉漪团圆而出的哀伤和因阮心秋拼死保护沈岁寒而生出的嫉妒。 他缓缓踏出第一步,灭心剑上光芒大盛,血海翻滚,罡风阵阵呼啸而生,向阮心秋沈岁寒卷去,擦过阮心秋苍白的面庞,生出无限威压压得这柔弱的女子喘不过气来。 “锋哥哥,不要!”看着披头散发,双目通红,如若修罗的杨云锋一步步缓缓走来,阮心秋娇躯不住颤抖,一汪秋水中泪珠如涟似珠,不断流下,划过姣好的面庞,看上去凄楚可怜,“不啊!”眼睁睁看着杨云锋走到自己面前,高高扬起灭心剑,就要落下来取自己和沈岁寒性命,阮心秋忍不住内心的恐惧,突然惊叫起来,刺耳的女声划过长空,令闻者变颜。 然而杨云锋竟对此充耳不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沈岁寒,杀了阮心秋,让他们到地府里去当鸳鸯眷侣。他灭心剑吸走全身所有真元,其上血水一波高过一波,磅礴而又狰狞。他就要将仙剑砍下去,却最终停住了。 这一刻,阮心秋那柄传说中的神将冰心,刺穿了他腹部! 章一百六十八:重逢 神剑冰心入体,杨云锋只觉剑身中透出刺骨寒冷,瞬间已将他全身冻成玄冰,双眼中,一片血红终于退去,透出点点的清明和深深的绝望。 那洁白的仙剑,曾经与他手中赤红的仙剑有过一世的纠缠,如今却刺入他体内,冰寒与戾气相接,盘旋而舞,悲怆却又壮烈。 是再续前世尘缘,还是就此斩罢恩怨? “锋哥哥……对不起。”终于,微风般轻盈的女声带着深深的愧疚,传入他耳中,下一刻,便如烟而散,却深深刻在青年的脑海中。 这一瞬,冰心剑刺骨寒气与灭心剑噬心戾气相互交织、激荡,缠绵而舞,谱出一世爱与恨,谱出一条通天的道途,然后一同寂灭,化成灵气注入杨云锋经脉中,最终变成杨云锋真元的一缕,再无踪迹。 “嗯!”杨云锋忽觉灵台一片清明,头脑中的眩晕消失无踪,就连之前受损的神识也已完全恢复,想来也是两剑戾气寒气相互融合的效果。 神剑之威,果然非同寻常。 只是神识的伤被奇妙地修复,身上的伤却毫无好转的迹象。杨云锋本来就被沈岁寒打得筋断骨折,皮肤渗血,若非修炼过天狐琉璃诀肉身强悍,只怕已经死在沈岁寒手下,之前能举剑进攻沈岁寒阮心秋二人也完全是靠灭心剑激发出的身体潜力支撑着,此刻被冰心剑穿入腹中,他伤势更重,偏偏灭心剑的戾气已经被冰心剑化解,无法激发他身体的潜能,这一瞬,他只觉自己奇经八脉、筋骨皮肉皆传来阵阵钻心绞痛,仿佛整个人正在经历刀砍剑刺,火烤冰冻,这世间最大的痛苦都在这一刻袭来,让他整个人几乎陷入疯癫。 偏偏他灵台极为清醒,非但没能昏过去躲过痛苦,反倒让痛苦的感觉加深了无数倍。 他青筋暴露,面部肌肉不住抽搐,紧锁的眉头带着双目如滴血,手握着灭心剑力道不断加重,若灭心剑非是天极宗精心锻造,坚固无比的神剑,只怕已经被他捏成齑粉了。 全身的痛苦,让他嘶吼的余力都没有,让他甚至忘了拔出腹中的仙剑,忘了制住身上沥沥流出的鲜血。 “锋哥哥!”阮心秋一剑刺入杨云锋腹中,心里顿生出阵阵难受,立即松开灭心剑,垂首眼中透出分失魂落魄,一脸的愧疚和伤心,身体轻轻颤抖,差点没有流出泪水来――她一个弱女子,打斗经历都很少,哪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此时见杨云锋痛苦的模样,她更慌了神,不敢正面去看他,只能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上两眼,六神无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动手,沈师兄就要被你杀死了……”两行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过她的面庞,她头埋在双肩中,低声喃喃,也不知该做什么。 雨丝飘飘洒洒,别样凄迷。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淡淡的香气,一个素衣女子缓缓从空中落在青石板上,温婉,柔美,一如当初雨中初见一般,忧伤、彷徨、迷离、飘渺。如水目光缓缓扫过杨云锋的面庞,她那令天下男子倾倒,天下女子嫉妒的容颜上出现深深的伤感,柔若无骨、似玉如葱的手指缓缓从杨云锋脸上划过,别样温柔。 杨云锋灵台清醒,分明看见这个女子熟悉的眉目,看见她那婀娜的身姿,看见她那足以动人心魄的神态,却觉自己正置身梦境中。 “婉漪……”杨云锋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出这两个字,面上挤出分淡淡的笑容,奋力伸出手,要将伊人紧紧握住,再也不分开。 相思之苦,几人能消受? 美丽的女子眼中露出分炽热,嘴角却透出点惆怅,她紧紧凝视杨云锋那颤抖着向自己伸来却始终够不着自己的手,终于,用自己的手轻柔地合上去。 这一瞬,便如璀璨夏花无邪开放,纵然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也要紧紧握住双手,永远不分离! 雨丝翩翩而舞,环绕二人飘荡,如天地之灵,为二人奏响华丽的乐章。 “婉漪……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英雄泪,满面流,痴心语,向谁诉! 雨丝中恍如谪仙的少女轻轻将杨云锋揽入怀中,螓首紧紧靠在他肩头上,徐徐将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然后用柔婉的言语,轻轻说道:“好,我永远不离开你……永远不……” 杨云锋听见少女的话语,一直以来心头不能放下的执念刹那间烟消云散。他身上的伤痛全然消失,两只手紧紧将少女抱住,不愿松开哪怕一丝一毫。 所谓“情”之一字,不过如此。 杨云锋的心,被从未感受过的温暖紧紧包围,只愿这刻永恒不变,只愿自己和伊人白头偕老,天长地久比翼不离。 雨丝幽幽。 “云锋,你太累了,睡吧,睡吧……”少女轻声安慰道,往昔的一幕幕回荡在眼前,只欲带着心爱的人,远离这喧嚣的俗世,找一处隐蔽的地方,结庐而居,平平淡淡,却又温馨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听见少女的话语,杨云锋灵台逐渐泛起一阵困意,真想与伊人依偎在一起,然后沉沉睡去,做一个温暖的梦,在梦中再向她诉说无尽的心事。只是,他却并没有睡去,他紧紧抱着伊人,低声喃喃:“婉漪……我不要睡……我害怕我一觉醒来,又见不着你的身影!你是我这一生这一世这轮回中最爱之人,唯一爱的人,我……不能没有你!” 听着杨云锋的话,少女娇躯微震,面上已经全湿,也不知是泪还是雨。 她何曾想与杨云锋分离? 一夜幽寂。 少女轻轻叹口气,手中放出淡淡的光芒,轻轻点在杨云锋身上,幽幽叹口气,柔和说道:“云霄,你太累了,还是……睡吧……不要担心……不要忧虑……我永远在你身边……我永远不与你分离……我也不能没有你!” 这一时,杨云锋终于面露温和的笑容,然后闭上双目,沉沉睡去。 章一百六十九:心痛 “哥哥,你醒了。”少女吐气如兰,声音如黄莺般悦耳。 “玥儿……”杨云锋双目缓缓睁开,看见玥儿如雪容颜,心里微微温暖,“这是哪里?我怎么了?”他头脑中一片空白,吃力起身,却觉浑身筋骨皮肉无一不疼痛难忍,嘴角肌肉微微抽搐,却未痛呼出声。 “哥哥,”玥儿凝视杨云锋,想起之前杨云锋回到苍鹰帮时浑身浴血的狰狞模样,仍然有些心悸,娇躯微微颤抖,道,“你已经睡了三天……是五堂主亲自出手将你的伤治疗好的。”声音凄凄,带有分悲伤。 杨云锋将她的话听在耳中,立即想到自己沉睡前经历的事,想起那一夜雨丝中柔婉的伊人和她喃喃的低语,心痛如绞,突然伸手抓住玥儿的双肩,激动地说道:“玥儿,婉漪呢?” “李姐姐……”玥儿闻声眼睑跳了下,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道,“哥哥你说什么,李姐姐不是在临安吗。” 杨云锋是何等人物,哪看不出她是在故意隐瞒李婉漪的事,眼中勃然透出分精光,微怒道:“玥儿,说,婉漪呢?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的,不要瞒我!”这一声灌注真元,豁然吼出,震耳欲聋,立即让玥儿娇躯颤了下,面色变得苍白。只是如此杨云锋身上的伤势又因之加重,疼痛漫上来,面部肌肉再次抽搐。 听着杨云锋一声怒喝,玥儿面色“唰”的一白,眼里几乎要溢出泪水,呆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字来。杨云锋刚才说出那声时手下力道也加重数分,让玥儿肩头一阵剧痛,更让她痛苦、伤心,嘴角露出分深深的苦意。 看着妹妹的神情,杨云锋知道自己过分了,深吸口气松开紧紧抓住玥儿的手,一把倒在床上,抬头看着床顶,轻轻道:“玥儿,对不起。” 用手揉着肩头,玥儿嘴唇上下翕合,目光留在杨云锋身上,一刻也离不开。“哥哥,”她深深望着杨云锋,心里五味陈杂,面上依然毫无血色,“确实是我隐瞒了你……是李姐姐交待我不要告诉你的。” “诶!”隐隐猜到些什么,杨云锋缓缓闭目,徐徐说道,“我是婉漪送回来的吧。” “是。”玥儿轻轻点头,望着杨云锋,思虑良久,终于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那日凄风苦雨中李婉漪将昏迷不醒的杨云锋送回苍鹰帮,心里踌躇良久,最终对玥儿说了句照顾好杨云锋,便飘然而去,再度离开杨云锋,不知去处。 “原来不是梦,婉漪,你真的出现在我身边……可是你明明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为什么还要弃我而去……”杨云锋目中透出分凄苦,身体微微颤抖,不住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他身上突然生出分怒火,眼中闪现精光,一股气势勃然爆发,竟硬生生将身下的床轰成碎片! “哥哥!” 杨云锋站在地上,看着坍塌的床,不住摇头。这个时候身上的伤又漫上来,令他差点没支持住跌倒在地上。 “小心!”玥儿急忙将杨云锋扶住,也顾不得杨云锋只穿了身单衣,将他抱住,不断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哥哥,李姐姐离开你,一定是有事要做,你不要为她伤心了好吗?没有她,你还有我啊!” “还有你……”鼻尖传来少女幽幽体香,隔着衣衫感受到玥儿娇躯的点点温度,杨云锋的心终于平复下来,“是啊,我还有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和朋友……”他低语说道,缓缓运使真元在体内经络中游走,只觉身上的伤痛微微减轻,头脑中也不再有眩晕感,然后轻轻放开玥儿,凝视她美丽的容颜,低声道:“玥儿,哥哥我刚才因为担心婉漪过于激动,可能伤害了你,对不起。” 听见杨云锋的话语,玥儿心里微微一甜,道:“哥哥你不必对我说什么‘对不起’的话,只要你好,我便好。” “诶!”杨云锋这才意识到这些日子玥儿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而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却一心放在李婉漪身上,很多时候忽略了玥儿,没能为她做一点有用的事情,不由心生愧疚,面上露出点点自责。“你说得对,婉漪离开我,有她自己的考虑,如果……她真心将我视作知己,是会回来的。”杨云锋轻轻吐口气,说道,“我不该过分执着于与她相聚,反倒忽略了身边的人,让玥儿你伤心。”说罢轻轻握住玥儿的手,又道,“好玥儿,哥哥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再如之前那样忽视你,不考虑你的感受……哥哥会用心照顾你,爱你,让你不再受一分的伤害。” 听着杨云锋的话,玥儿心里温暖不已,面上终于恢复一点点血色,娇艳如若春日的桃花。 “我暂时将婉漪的事放下,先解决眼前的情况吧。”杨云锋回身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轻轻说道,“玥儿,你去将秋鸣风叫来,我要和他商量大事。” “哥哥,”玥儿看着杨云锋的背影,心里泛起一点情思,眉头微微动了下,说道,“你还不知道,秋鸣风已经回铁血谷去了,据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玥儿说话时声音恢复平静,略带些清脆,听入耳中让人颇喜欢。 “他回铁血谷去了?”闻言杨云锋微微皱眉,道,“不是说好的让我献计给五堂主吗?怎么跑了,难不成是故意耍我?”心里生出分不快。 玥儿便幻出一枚粉红色的锦囊,托在手上轻轻递给杨云锋,道:“哥哥,他临行的时候将这枚锦囊给我,要我转交与你,说你只要将锦囊中的计谋献给五堂主即可,余下的就不用操心了。” “哦,难道这里面写的就是他的妙计吗?”杨云锋微微皱眉,顺手取来锦囊,拆开细细浏览一遍,眉头不由皱起,“玥儿,这几日南北江湖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怎么了,哥哥?” 杨云锋凝视锦囊,面色沉到极点:“这一计,太险了。” 章一百七十:险计 杨云锋不懂兵法,更不会打仗,然而看着秋鸣风锦囊上写的内容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这计谋屡用奇兵,太过凶险,稍有不慎让计谋被对方识破,就很可能功亏一篑,大败而归。 北江湖指挥作战的严神策沈岁寒都非庸才,相反,二人皆是才华通天之辈,能力超群。其中沈岁寒善于指挥,作战勇猛,却非鲁莽之人,心思颇为细腻,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奋力进攻,取得奇效;而那严神策则心思缜密目光长远,长于计谋,善于布阵,屡出奇兵的同时不失严谨,计略往往无懈可击,让对手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步步退败,无法发动反击,更别说反败为胜了。 这样二人联手,可谓田忌遇上孙膑,双剑合璧,无人可挡。之前五堂主秋继明屡次败在二人手下,狼狈不堪,实在是情有可原。现在秋鸣风的计谋粗看上去让人拍案叫绝,细细想来却是破绽百出,要是被人看破,功亏一篑在所难免。而在严神策沈岁寒明察秋毫的双眼下,这计谋几乎没有不被看破的可能。 也就是说此计完全行不通。 杨云锋知道秋鸣风不是这种激进冒险不顾后果的人,何况他之前和秋鸣风讨论过南北形势,当时秋鸣风就透露了自己计谋的一些细节,而杨云锋手中这一计明显少了许多细节——很可能这并非秋鸣风最初的计谋,是他临时设计出来的。 如此,让秋鸣风做出这冒险计谋的原因只有一个,北江湖出了大变故,甚至很可能沈岁寒严神策二人都同时失去指挥北江湖修士的权力了。 “玥儿,这几日来南北江湖是不是有大事发生?”将心中的猜测缓缓叙来,杨云锋轻吐口气,目光落在玥儿美目上,缓缓问道,“只怕严师兄出事情了,是吧?” “哥哥这都能猜到,真是太厉害了。”闻言玥儿眼中透出分崇拜,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只是听人说北江湖内部闹矛盾了,支持天极宗的一派和反对天极宗的一派斗了起来,于是严神策被调回义杰山庄,不再在这里指挥。”说着的时候玥儿眼前浮现严神策的容貌,想起当初一剑刺入对方体内的情景,玥儿心里竟生出点点异样的感情。“严师……神策,你可不要有事啊!”不知为何,她竟然这样想道。 “原来如此。”听着玥儿的话,杨云锋算是对南北双方的情况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心里也暗暗盘算起来,“沈岁寒之前被我打成重伤,伤势比我严重不知多少倍,想来现在还在昏迷中,根本没法起来指挥北江湖的修士作战。这么说,北江湖已群龙无首了,也难怪秋鸣风会制出如此险的计谋……不对!京口这一片是南北双方争夺的重点,北江湖不会因为内部斗争而将这么重要的地方拱手让人。”他心生警觉,立即向玥儿问道,“玥儿,你可知这次接替严师兄的是谁。” 玥儿只是个弱女子,哪知道这些,闻言摊手,摇头表示不知道。 杨云锋深吸口气,再次将目光落在手中锦囊上,思索片刻,心道:“秋鸣风此人做事大胆,喜好冒险,但并非鲁莽之人,制订的计划虽然算不上尽善尽美,却也不会轻易让人破了。想来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击败北江湖,否则也不会留下个锦囊独自回临安。反正我对行军打仗之道一窍不通,索性将这计谋交给五堂主,总比不给要好。”下定决心,杨云锋便点头,对玥儿说道,“玥儿,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去见五堂主,将秋鸣风的计谋献上。”说完温和一笑,随即离去。 “哥哥,愿你万事顺利。”玥儿看着杨云锋的背影,默默祝福道。 当杨云锋将秋鸣风的计谋以自己的名义告诉五堂主秋继明的时候,秋继明明显吃了一惊。 此计实在太险,不懂兵法的杨云锋都能看出来,何况以善于指挥修士间的作战出名的秋继明?不过他与杨云锋不同,眼光颇为独到,仔细思索之后竟对这计谋颇为满意,连说了数声“好”,拍手叫绝,随即将自己的理解说出,眼中透出对杨云锋的欣赏。“不愧是青年才俊啊!”他如是说道。 杨云锋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听他的解说如坠云里雾里,只觉头脑一阵发晕,真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不过云霄贤侄啊,你的计谋实在过于凶险,我看还有几处需要仔细斟酌的地方。来,看这沙盘,让我细细替你解说。”听见秋继明的话语,杨云锋差点崩溃,连忙阻止道,“堂主,你身经百战,目光远比小侄独到,既然你要修改,就修改吧,小侄不会有意见的。”慌忙之间,他措辞有些不妥。 听见杨云锋的话,秋继明面露困惑,不知杨云锋为何对修改计策这样重要的事漠不关心。 不过他也未多问,看向杨云锋,突然伸手搭在这青年肩上见真元注了进去。 杨云锋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明白秋继明这是在探查自己身体的情况,于是很配合地放松经脉,让对方真元畅通地在自己身体内游走。 “果真奇才。”秋继明目露赞许神色,点头道,“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不少,这几日就潜心养伤吧,作战的事我会安排,你不必操心。” 杨云锋当然不操心,也没那操心的能耐,闻言不住点头,又和秋继明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 看着手中杨云锋呈上的纸卷和纸卷上用真元化出的苍劲文字,秋继明双目微闭,露出点点精光。 “堂主,你看他这计谋……”秋继明的幕僚走了上来,低声向他说道。 “鸣风还是太年轻了,”秋继明声音冷冷,之前面对杨云锋时的热情一扫而空,“计谋过于激进,破绽百出,即便是面对皋奉真人那个昏庸的老匹夫,也凶险无比。”他竟然看出这计谋是制订人是秋鸣风而非杨云锋。 幕僚对他说出计谋的出处并不感到惊讶,闻言低声道:“那堂主你打算——” “完善之,让张云霄……或许该叫杨云锋一战成名!” 章一百七十一:道心 接下来的时日里,杨云锋便安心养伤,蕴养真元,不过十日,伤势就已痊愈,整个人精神焕发,神如龙,气若虎,看上去修为又有提升。 说来也不奇怪,之前与沈岁寒的那场战斗,沈岁寒深受重伤依然一往直前,道心极端稳固,这给杨云锋极大的震撼,也令他收获匪浅,让他反思自己,开始修炼道心,因而修为大进。 沈岁寒所修炼的凌云派道法“凌云万象”,乃是道心通天之法,不吸纳天地灵气,不凝结金丹,另辟蹊径,以道心领悟天地大道,生真元,练皮肉,成无上妙法,通天而上,得道飞升,玄妙之处,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然而此法又的确强大至极,算上来,凌云派开派两千多年飞升真仙多达十三位,远超当今正道之首天极宗,自然应归功于这凌云万象心诀。好在凌云万象对道心要求极高,凌云派入门弟子若无坚硬道心,就连真元都无法凝聚,更别说得道成仙,所以一直以来凌云派人丁不旺,实力无法与天极宗抗衡。 沈岁寒道心的稳固程度实在过于恐怖,仿佛这世间就没有可以扰乱他道心的存在,最适合凌云万象心诀的修炼,也难怪这个天资不算特别出众,亦无什么特殊际遇的男子能成为现今凌云派年轻弟子第一人。 相比之下杨云锋心中的杂念太多,被凡尘牵绊,道心虽稳,却远远无法与沈岁寒相比,因而与沈岁寒的对决中让沈岁寒的气势所震慑,完全落于下风。若杨云锋的道心也能如沈岁寒这般坚固的话,又岂会如此不利,甚至有可能在李婉漪出手相助前就将沈岁寒击败。 “看来我的道心还是不够坚固啊。”杨云锋这么想着,神识中不由自主浮现沈岁寒化龙而舞的画面。沈岁寒眼中那丝坚定决绝的精光如若实质,突然从他脑海中冲了出来,让他身体发寒,猛然颤抖一下。 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修的是修道界常见的金丹妙法,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凝结内丹,塑造元婴,最终三花聚顶,平地飞升,对道心的要求反倒没有凌云万象那么高,历史上也常常出现沉迷于俗世浮华道心不稳但修为绝伦的弟子,但这并不代表修炼登天入极就不需要坚固的道心。 所谓修仙,修的便是清虚无为之道,若道心不稳,不能出尘忘情,谈何成仙?自然,同样资质的人修习登天入极心诀,在相似境遇的情况下道心更稳之人的成就一定高于道心不稳之人。道心上的进步,亦能令修士的道行大幅提升。 明白这个道理后,下定决心修炼道心的杨云锋在这十日中除了养伤修炼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回忆自己和沈岁寒对决的细节。沈岁寒那坚定的目光,勇往直前的气势,都在他脑海中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他不停问自己,若自己面临同样的处境,浑身浴血,真元不继,自己能如沈岁寒这般坚持进攻,坚持用尽最后的真元吗? 开始的时候,他每次这么想,都颓然发现自己做不到。自己面对伤势极重,筋疲力竭的沈岁寒都不能稳定心神与之一搏,何况置身更艰难的处境。 可无数次问自己后,他渐渐生出一个坚定的信念:“有什么好恐惧的,沈岁寒能做到的事,我照样能做到!” 少年的不甘不屈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出来。于是他开始在识海中幻出一个小人,手拿着一柄鲜红的神剑,将其当作自己的化身,去经历那残酷的场面。 呼~呼~ 杨云锋手持灭心剑,浑身是伤,筋骨剧痛,真元不畅,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而他的对手,一个模糊的人影,则手持利刃,其上散发着阵阵寒光,望之令人胆寒。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害怕,他脑海中闪过沈岁寒携剑化龙一往无前的画面,心生一分不服,手中灭心剑光芒大盛,眼中尽是坚定的光芒。 “没有我不能战胜的!” 敌人强大又如何,只要坚定道心,认准自己必胜,就能无所畏惧,就能大败敌手!刹那间,他身形如风,全身潜力被激发出来,下一刻,灭心剑卷起滔天巨浪,将对手包裹起来! “呼!”杨云锋缓缓睁眼,徐徐吐出口浊气,低头看去,一身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 这已不知是他第几次在神识中演练了,从最初的胆怯,再到如今的勇往直前,短短数日,他进步奇快,实在让人惊叹。 “果然有效,道心似乎比以前坚固多了。”用神识查探全身,他如此想道,面上露出喜色。“嗯,看来下一次身处险境的时候,我也能像沈岁寒那般无所畏惧,一往直前了!”他低声对自己说道,眼中精光闪现,心中的不甘被释放出来,畅快至极。 沈岁寒是谁?道心有我稳固吗? 当然,这只是他的意淫罢了。他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道心虽有进步,却仍远远比不上沈岁寒,必须继续锤炼道心,方能真正做到无所畏惧。 而且令道心稳固,不能单单依靠这种神识中的演练,毕竟实战和想象有很大不同,光靠想象,真正面临绝境之时,依然很难做到心无所惧,而且长期枯燥的演练,最后只会让人麻木,对道心的锤炼非但没有好处,还隐患重重。要真正让道心稳定坚固,还必须多加阅读先贤的学说,飞升真仙的遗著,以此陶冶情操,领悟大道,出尘忘情,最终实现道心的稳固。 “咦?好像修为提升了不少啊。”杨云锋暂时放下对道心的思考,缓缓查探全身情况,不由大吃一惊。 他真元充足,如若洪流,汹涌澎湃,竟比之前多了不少。如此看来,他黄圣第八重境界已经大成,即将步入黄圣境界的巅峰,第九重境界。照他现今的状态,估计只要一月不到,便能突入第九重。 从黄圣第八重到第九重,仅仅数月,实在太快了――这一切,完全归功于他道心上的巨大进步。 黄圣第九重之后,便是天极宗修士面临的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坎,突入玄真境界。 天极宗弟子,如能安稳走完一生,十有**能修到黄圣第九重,但修至玄真境界的弟子,却十中无一,突入玄真境界的困难可想而知。 不过杨云锋并不担心突破的问题。他资质数天极宗第一,突入玄真境界,是迟早的事。 若这么好的资质都不能突入玄真境界,还有天理没有? 想着将来的成就,杨云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章一百七十二:多陪我一会儿 杨云锋发现自己修为大幅提升,自然高兴。 他徐徐吐口气,将目光移向窗外,只觉阳光明媚,窗外一片生机勃勃,算上去已是盛夏时节,而今日恰巧是自己的生日。 十六岁了! 细细想来,自己十五岁这年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父母的大仇得报,道行大幅提升,遇上自己心爱之人,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名声——这本应是美好的一年,然而谁料世事无常,被宗门认作叛徒,不得已秘密加入魔道,与心爱之人天各一方,无法团聚,又实在是辛酸的一年。 不过过去的终归要过去,如今他已十六岁了,要继续创造自己的辉煌与传奇,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要将伊人的手紧紧握住。 微闭双目,杨云锋轻轻摇头,抛去杂念,起身穿衣,然后推门而出,找到玥儿,与她说上一番话,这才知道这十日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五堂主秋继明运用自己献上的计谋,于京口北大破北江湖,并一鼓作气领兵北上,现已将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大片地盘控制在手中,算是大获全胜。如今这苍鹰帮已不是南江湖的指挥中心,秋继明也早携南江湖的修士离开了,之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整个苍鹰帮显得冷冷清清,别是一番凄凉。 杨云锋静静听着玥儿的叙述,身体微微生寒。 在秋继明推波助澜之下,天下英雄皆知南江湖破敌之计乃杨云锋制出,于是杨云锋的名声大起,竟然隐隐有成南江湖第一年轻弟子的趋势。 这本是杨云锋和秋鸣风所期望的,然而得知自己已经成名后杨云锋却高兴不起来。一来北江湖乃受杨云锋师门支持,他如此做,无异于和天极宗作对,宗门内对他的成见就会随之加剧,他重回天极宗的可能性就因之又下降数分——这绝非他愿意看见的。除此之外,杨云锋还闻到一点阴谋的味道,秋鸣风的才能远在自己之上,却刻意低调,至今名声仍不大显著,与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他是想让铁血谷被痴心门控制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去争夺天月堂堂主之位,何必机关算尽扶持我这个傀儡?”杨云锋如此想到,担忧不已,却又想不出秋鸣风如此做的缘故,心里更增一分烦乱。 “哥哥……”见杨云锋愁眉不展,玥儿眼中透出关心的神色,低声呼道,轻轻握住他的手。 杨云锋叹口气,目光落在玥儿俏丽面容上,勉强挤出分笑容。“玥儿,此处人去楼空,不是我们长住之地。去收拾行囊,我们即刻就回铁血谷。”他柔声说道,眼中却透出分深深的忧虑。 “哥哥,我知道你是想早日与李姐姐团聚……可是我们真的现在就走吗?”玥儿凝视杨云锋,迟疑片刻,终于开口问道。 她已猜到杨云锋如此急迫地要回铁血谷的缘故,杨云锋多半是为早点与李婉漪相聚——虽说李婉漪离去之时并未说明自己的去处,不过她回铁血谷的几率还是非常大,杨云锋是认定了她已回铁血谷。 否则的话,普天之下,又哪有什么地方容的下她这样一个弱女子。 见玥儿猜出心中所想,杨云锋也不隐瞒,微微点头,道:“情深意切,不能自拔,若晚一刻与婉漪相见,心便多一分绞痛。” 玥儿垂首,微微叹气,却用略带恳求的目光看着杨云锋,道:“哥哥……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哪怕……一天也行……今日是你的生日,我想静静陪你度过这一天。”目光灼灼,秋水无声。 口中说的是希望哥哥和李姐姐好,可心里哪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看着妹妹双目中的如水清波,杨云锋的心终是软下来,握着玥儿的手更紧一分,遂点头道:“好,我就陪你这一天。” 漫天繁星。 江水如墨,一条小船在江心微微飘荡,杨云锋陪着玥儿坐在船上,看两岸的风景,看滔滔江水,只觉心里的愁思一扫而空。 “哥哥,恭喜你。”玥儿手捧一盏浊酒,笑吟吟向杨云锋敬酒,同时说道。 杨云锋见星辉下妹妹的面容是如此美丽,心里欢喜,随即捧杯,笑道:“谢谢。”一饮而尽。 玥儿亦一饮而尽,双颊出现一点酡红,看上去别样美丽。 杨云锋凝视她,一时竟有些痴了。 “玥儿……你真漂亮。”杨云锋轻轻说道,缓缓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繁星,一把倒在船上,低语喃喃道:“有星光做伴,有家人在畔,实在是人生幸事。” 这话传入玥儿耳中,令她脸上红晕更重。“哥哥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佳人’!”她误把杨云锋那“家人”二字当作“佳人”,心里微怒,低声说道,目光却落在杨云锋身上,紧紧盯着他,移不开眼,“可是……我喜欢这‘佳人’俩字!” 杨云锋凝视天空上的星辰,看上去正在发呆,不为外物所动。然而他又哪会听不见好妹妹的声音,“诶!”心中微微叹息,一时五味陈杂。 “玥儿啊玥儿,你的心我又岂会不知……”他默默想道,心里感触颇深,“只是我向来将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没有更多的念头……谢谢你的心,只是我们恐怕无缘。哥哥只希望你能遇上真正的有缘人,希望你……一生快乐幸福。” 江水悠悠。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风声,杨云锋心生警觉,随即起身,却看见远处一道剑光闪过,下一刻青边白衣的女子便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微微吃惊。 “秋妹!”他轻呼一声,皱起眉头来,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凌云派的阮心秋。 “哥哥,她是谁?”玥儿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女,心里生出点莫名的敌意,警惕地向杨云锋问道。 阮心秋早知玥儿和杨云锋的关系,闻言微微叹口气,轻声说道:“我叫阮心秋,是锋……你哥哥的好友。” “玥儿,休得无礼!”杨云锋暗叹口气,向玥儿说道,“这是秋妹,我儿时的邻居,现在是凌云派的弟子,你可以叫她阮姐姐。” “哟,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啊!”玥儿听着杨云锋的话,只觉杨云锋对自己的关心还不如阮心秋,心里泛起股醋意,耍起性子来,撅嘴道。 章一百七十三:庆生 见玥儿吃醋了,杨云锋一脸无奈,急忙向玥儿解释,言明自己和阮心秋只是好友,之间的关系并非她想的那样。 玥儿知道杨云锋心中对李婉漪的感情,刚才说的也只是气话,闻言便不语,只是面上仍有一丝幽怨,想来是在暗生闷气。 杨云锋无奈摇头,面对玥儿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秋妹,怎么还在天上飞着,快到船上来吧。”杨云锋轻轻吐口气,抬头看着在江风中微微摇晃的阮心秋,说道。 阮心秋向来柔弱,可别让风吹倒了。 阮心秋却略显不快,淡淡说道:“锋哥哥,我本来是为你庆生,同时也是替沈师兄道歉来的……不过今时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两位了。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走”话落立即转身,眼看是要离去。 “秋妹!”杨云锋心里一急,顾不得其他突然飞上天,猛然拉住阮心秋的手。 “嗯?”阮心秋低头看着被杨云锋紧紧握住的右手,刹那失神,恍惚间心如刀绞,正要说出“锋哥哥请自重”之类的话语,耳畔却传来杨云锋柔和的声音:“秋妹,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凝视杨云锋,霎时间过往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一时心中的不快烟消云散。阮心秋看着杨云锋的双眸,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好。”便随杨云锋飞到船上,收起那无上神剑冰心,然后微微将耳角青丝拢起,轻盈地坐下,垂首不语。她这一系列动作如此连贯,自然,竟给人一种无形的震撼。 杨云锋向她看去,见江风卷起她的衣角,让衣袂翩翩而舞,透出她那如水般淡然气质,一时有些痴迷。 “秋妹什么时候竟这么漂亮了。”杨云锋向来把阮心秋当自己邻家小妹看,未曾注意过她的容颜,此时看去,却觉她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丽,不由吃惊。 玥儿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心里的醋意再次泛上来,凝眉,心里骂道:“哥哥你个死色鬼,见色忘义,见色忘友,见色忘妹……”怒火中烧的她暗中发出道法术,狠狠打在杨云锋腿上。 “嗯——”杨云锋只觉腿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眼角余光瞄向玥儿,见她一副恨恨的表情,立即明白一切,心里顿生无奈。“玥儿你做什么!”他传音入密将这话送了过去。 玥儿一招下手,大为解气,也便不再吃醋。她毕竟只是个十四岁出头的小姑娘,本性活泼率真,如此一来心中的气全消,竟对着杨云锋扮个鬼脸,同样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哥哥,我是代李姐姐提醒你,别让魂魄被这漂亮姐姐勾走了!” 闻言杨云锋微微摇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秋妹,多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他将目光移到阮心秋身上,见她神色有些忧伤,关心道,“你怎么了?看上去很不高兴啊。” 阮心秋沉思片刻,终于如实回答:“锋哥哥……今日是你的生日,我本不该说这些话的,可是伤心意,不吐不快。锋哥哥,沈师兄在那事之后昏迷了半月,至今没有醒来的迹象,所以难过。” 杨云锋知道阮心秋对沈岁寒的情意,不愿她因担心沈岁寒而伤神。因此虽然那日的事情让他对沈岁寒没什么好感,但他看着阮心秋憔悴模样却依然心生点点伤感。“沈岁寒是因我而重伤,秋妹不因此记恨我,在沈岁寒伤重的时候仍不忘我的生日……对我也足够好了。”于是他平视阮心秋,道:“秋妹,那日我将沈师兄打伤,实在是被逼无奈,情非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锋哥哥多心了。”阮心秋垂首,眼中透出淡淡的悲伤,道,“一切皆是沈师兄挑起,错不在你,你不必自责。” “嗯。”杨云锋点头,道,“沈师兄也是误会我才会对我出手,亦情有可原。现在他伤重,皆因我而起,不知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助,我愿助你。”杨云锋仍然对沈岁寒的举动耿耿于怀,但在阮心秋面前总不能说人家心仪之人的坏话吧。何况阮心秋是杨云锋现在唯一的亲人,杨云锋也不想她愁眉不展,愿意帮忙,故出此言,倒也非是虚情假意。 阮心秋将杨云锋的面色看在眼中,垂首,幽幽叹口气,俄而摇头,道:“多谢锋哥哥好意,不过沈师兄的事情,确实不是你能帮上忙的,不用劳烦你……”她怔怔出神,良久,终于又开口说道,“锋哥哥,其实我和沈师兄之间,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我希望你能和沈师兄和好,而不是为了我才出手帮他。” 闻言杨云锋怔住,旋即明白过来,原来阮心秋已经看出自己的心思。也难怪,她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又曾和杨云锋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对他十分熟悉,此刻若不能看出杨云锋心中所想反倒是怪事。“好,”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点头道,“那日的事情,完全是误会,我相信我们能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他亦不想和沈岁寒这样厉害的人成为仇敌,正好可以通过阮心秋和沈岁寒和好,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玥儿见杨云锋对阮心秋“献殷勤”,心里又泛起一股酸意,嘟嘴,显得很不高兴。 听杨云锋如此说,阮心秋面上出现点淡淡的笑容,随即捧杯,向杨云锋说道:“锋哥哥,今日我是为你庆生而来的,扫兴的话我就不说了,敬你!” 杨云锋注意到玥儿的神情,微微叹口气,举杯向阮心秋说道:“多谢,干!”便一饮而尽。 阮心秋亦一饮而尽。 杨云锋将一杯酒吞入腹中,看着阮心秋的面容,想起那日她拼死护住沈岁寒的场面,心中亦生出点点感慨,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出李婉漪的动人容颜。 “婉漪啊,婉漪,现在你在什么地方?你是否知道今日是我的生日,你是否知道我已十六岁了……”心中百感交集,竟意兴阑珊,杨云锋垂首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只欲醉一场,忘记烦愁,忘记忧伤,忘记……无尽的相思! 只是,他不敢去饮,不敢让自己沉醉!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朋友,出来吧,何必鬼鬼祟祟。”他放下酒杯,向远方如墨江水看去,面色恢复平静,淡淡说道。 章一百七十四:浩然 “杨师兄神识强大,浩然佩服!”温和的话语传来,如若春风,闻之沁人心脾。 杨云锋抬眼望去,只见长江波涛中,一个年轻道士负手而立,看似定在原地,却渐渐接近小船,眨眼间已到十丈之内。 这个道士满头青丝并未束起,平铺在肩上,随风微微飘动,衬得安详恬淡,不悲不喜的脸愈发迷人。那一张平静的脸上,双目炯炯有神宛如南海明珠,其上淡淡的眉笔直细长仿佛七尺长剑,眉间一点朱砂,似乎天地的精华都集中在朱砂之上,将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点了出来。墨色道袍,随风而舞,衣袂翩翩,星辉下就似谪仙下凡,又如老君在世,说不出的道骨仙风。 如此的人物,明明只应天上有,怎么会出现在这尘间?杨云锋凝视这明明只有十三四虽却稳重老成的神秘道士,心里的震撼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小道士在小船五丈外边停住,双脚踏浪,墨色道靴竟未沾染一点水滴。他温和的目光缓缓投向船中的三人,在阮心秋容颜上顿了下,随即移动,最终停留在杨云锋面上,淡淡一笑,极为有礼貌地说道:“见过杨师兄。” “你是谁,来此作甚?”杨云锋完全看不出这道士的修为,北上发冷,寒毛直立,仿佛有一道巨大的威压从道士身上传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道士却并未散发哪怕一点的威压,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的法术,此时能站在江面上与杨云锋对话,竟是顺应大道的结果,靠大道的力量支撑着不沉入水中。 他几乎达到了传说中先秦真人列御寇的境界,距逍遥游也只有半步之遥。 据说天下修士,修金丹大道,炼真元,结金丹,成元婴,可三花聚顶,得道成仙。 然而更有传说,有异能之士,顿悟天机,未修大道而得道,平地飞升,成仙而去。 杨云锋面前的道士似乎就是这样的人,他全身未透出一分一毫的真元气息,似乎根本就不是修士,却已经领悟大道,用不了多少时间——或许是三年五载,抑或是今时明日——便能飞升成仙。 “贫道凌云派皋基真人师尊座下三弟子,浩然,”浩然平静说道,不悲不喜,似乎已达到出尘忘情的地步,“见过杨师兄。”依然负手而立,仿佛与大道融为一体。 “浩然,你来干什么?”阮心秋突然发话,凝视浩然,面上露出一点疑惑,声音略带分斥责。 “师姐……”浩然听见阮心秋的话,眼角余光扫过阮心秋秀丽的面庞,无悲无喜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淡淡的表情,转瞬即逝,“浩然乃是奉皋奉真人师叔的命令,前来此处捉拿杨师兄。” “原来是凌云派派来捉拿我的人。”闻言杨云锋冷笑一声,看着浩然,豁然幻出灭心剑,道,“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上次是沈师兄,这次是你……来吧,我不惧!”说罢正要迎上去与浩然大战一场。 “哥哥,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我们共同迎敌!”玥儿起身,幻出仙剑,对杨云锋说道,眼中透出分坚定,同时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阮心秋,暗中防备这个同样是凌云派弟子的少女。 “不要!”见状阮心秋心叫不好,御风飞到杨云锋和浩然之间,伸出手,拦住杨云锋与玥儿,摇头道,“锋哥哥,不要和浩然打。”话落看向浩然,道,“浩然,你一定要捉拿锋哥哥吗?”听她的语气,竟有分哀求的意思。 被阮心秋目光扫过,浩然目中透出一点别有深意的光芒,却微微摇头,道:“师姐,你知师叔的命令,浩然难以违抗。” “哼,你们两个不要假惺惺了。”见状玥儿冷哼一声,仙剑指着阮心秋,怒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们分明就是来捉拿哥哥的,还演什么戏,当我和哥哥是傻子啊,看招!”说罢仙剑上光芒大盛,竟直接打出道水行剑气向阮心秋攻去。 “玥儿!”杨云锋没想到玥儿竟然会抢先进攻阮心秋,见状不由皱眉,心叫不好。 他和阮心秋青梅竹马,感情极好,绝不会做出陷害对方的行为。虽然这些年他们因为很少见面的缘故没了幼时的亲密,但杨云锋知道阮心秋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自己为敌的。 除了……那次在小巷中,她为保护沈岁寒被逼无奈将冰心剑刺入杨云锋腹中。 亲人与爱人之间,她还是选择了爱人。 但今日的情况与那次不同,阮心秋是不会对杨云锋不利的。 可是杨云锋明白这一点,玥儿可不明白,她本来就对阮心秋抱有敌意,此时见浩然为捉拿杨云锋而来,一时热血上涌,顾不得其他已经向阮心秋攻去。 杨云锋道行虽高于玥儿,然而玥儿的剑气已经逼近到阮心秋身前,他无法阻止她。 “啊——”阮心秋毫无防备,直到剑气已到跟前才反应过来,眼看就要被剑气打中了! 就在这一刻,忽见浩然面上神色微变,下一刻,他竟凭空出现在阮心秋身前,伸出修长的手,轻轻一捏,竟将剑气生生抓在掌心,让其无法前进一步。 “嘭”只闻一点极轻极轻的声响,玥儿用尽全力打出的剑气就这么在浩然手中化为虚无。 “师姐。”浩然看向阮心秋,见她此时因玥儿突然的一剑而受惊,面色变得苍白,不由心生点点异样的情愫,眼中关切的光芒转瞬即逝,“保护好自己。”他声音淡淡,手中幻出一个小小的太极图案,旋绕阮心秋飞行,帮助她稳定心神。 看着浩然刚才露的一手,杨云锋心里大为震撼。他自忖挨上玥儿全力发出的一击,自己即便肉身强悍,仍免不了受点皮肉伤。然而这浩然竟然用手轻描淡写接住了玥儿的剑气,没有受任何的伤,他的道行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样一个厉害的道士,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难道凌云派年轻弟子第一人,不是沈岁寒而是这个神秘的道士?杨云锋心乱如麻。 “杨师兄,请吧。”就在这时,浩然回首看向杨云锋,轻声说道,面上依然古井无波。 章一百七十五:莲华道心 这个神秘的浩然道士,道行竟出人意料的高,实在令杨云锋震撼。“你的道行,究竟有多高。”杨云锋警觉地凝视浩然,沉声问道。 浩然淡淡一笑,不语,手上忽然幻出一柄细长的仙剑。 剑身古朴,做工一般,无甚灵气,分明就是柄普通到极点的仙剑。 “剑名‘出尘’,杨师兄请了——浩然道行究竟如何,还要试了才知道。”他淡淡一笑,手上捏出道法诀,散出道淡淡的光华,将他和杨云锋罩住。 这一刻,杨云锋只觉周围的景色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布满繁星的苍穹消失了,波涛汹涌的长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层层祥云,飘渺而又迷幻,如同传说中九天之上的昆仑仙境。 “这是哪里?”杨云锋向四下望去,不见玥儿的身影,亦不见浩然阮心秋的身影,不由低声说道,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谁。 “‘莲华道心’,”层层烟云之中,墨衣道士缓缓走出,凝视杨云锋,依然出尘,恍若谪仙,“我凌云派三大幻境之一,本在落雁峰之上,距此地尚有数千里之遥。杨师兄如今所见的莲华道心是我用法术幻出的,自然不能和华山上的幻境相比,但足以隔绝外界,不受他人影响,亦不影响他人。”他说话时声音平淡,却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仿佛他就是天,他就是道,他就是太上老君,他就是鸿钧老祖…… “你是要我和你在这里打?”杨云锋尽力稳定道心,天狐噬心诀运转到极致,却还是受浩然话语的影响,对他产生深深的畏惧,甚至连话语声都受其影响变得颤抖。 浩然的道行之高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浩然看出杨云锋的心思,徐徐吐口气,手中仙剑放出淡淡的光芒,如那仙剑一般朴实平淡。“杨师兄,浩然的修为并不高,只是将内心与大道融为一体,用大道来操控法术,令法术产生非同寻常的效果罢了。” 杨云锋自然不信浩然这番说辞,“废话少说,”他灭心剑上光芒盛开,直指浩然,道,“你要捉拿我,便出手吧!”他不能和浩然再在言语上纠缠了,否则随着时间的流逝浩然的气势会更盛而他的气势却会一落千丈,更加不敌。 “好,杨师兄请了!”浩然淡淡一笑,忽然消失在层层烟云中,不见踪影。 杨云锋后背警兆突生,微微皱眉,“呼”的声让灭心剑向身后打去,只见火花四溅,正好接住了浩然攻来的一剑。 “杨师兄果真厉害!”浩然平静地说出称赞杨云锋的话语,从虚无中显出身形来,仙剑上光芒乍然盛开,一股如潮水般温柔却又连绵不绝的力道随之传到杨云锋灭心剑上,让他压力倍增。 “呀!”杨云锋不愿与浩然纠缠,真元注入灭心剑中,荡起一道滔天血浪,当头向浩然打下。 浩然依旧古井无波,他轻轻伸出修长的手臂,指尖盛开一朵纯净的白莲,七片花瓣迎着血水柔柔地飘荡,望之竟让人心生怜惜。这花瓣轻轻与杨云锋的血水接触,一如狂涛中的扁舟一叶,似乎完全无法承受血水那狂暴的侵袭。 然而杨云锋却心生一点不祥的预感,只觉自己心脉与灭心剑的联系竟随着花瓣与血水的交融变得微弱起来,仿佛是被人一点一点削下来,最终生生斩断。 白莲七片花瓣完全没入血水中,点点华丽的光芒从血海中飘荡而出,轻盈地拂过灭心剑剑身。这一刻,杨云锋与灭心剑间的联系彻底消失,他的心如被重锤猛然敲打一下,顿时疼痛不已,脑海一片空白。 “啊!”灭心剑竟然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然后消失在茫茫的云烟之中。 兔起鹘落间,浩然便将杨云锋的法器打落,杨云锋尽落下风。 “不能硬拼!”杨云锋身上并未受伤,却说不出地难受,心知不可与浩然硬拼,于是迅速后撤,同时放出神识,去搜寻灭心剑的下落。 浩然并不趁胜追击,他脚下幻出氤氲的紫气,缓缓踏步,向杨云锋走去,似如九天的真仙,风采难以言状。 “杨师兄得罪了!”他淡淡说了一声,面上云淡风轻,却在这刹那到了杨云锋跟前,伸出手向杨云锋拂去。 杨云锋眼睁睁看着浩然的手向自己拂来,意图使用身法避过对方的一击,却失望地发现自己周身退逃的路径都已被浩然悄然封死,他只能生生接上对方这一击! 下一刻,浩然的手和杨云锋胸口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寸。 “轰!”忽见一阵耀眼白光将二人牢牢拢住,一只身高十丈,高大威猛的神将凭空而出,用肉身挡在杨云锋面前,欲替他拦住浩然的一击。 浩然面色不变,手直直插入凰渊的祥云中,“嘭”的声击在凰渊身体上。 仅仅一击,便让凰渊烟消云散! “杨师兄资质绝佳,远在浩然之上,可惜被外物迷了本心,做不到忘情,因而道心不稳,修为反倒不如浩然,实在可惜。”浩然手中动作不停,轻轻拍在身前一堵青铜巨门上,幻出淡淡的光芒,轻而易举将青铜门破掉。 “你——”杨云锋被浩然一系列的工作彻底震住,紧紧看着这年轻的道士,一时竟忘了防守。 浩然见状神色有了微微的变化,抽回伸出的手,抬起仙剑,向杨云锋攻去。 “嗖——”淡淡的青光荡起点点微风,下一刻已在杨云锋身前,就要击中他。 杨云锋看着距自己胸口不足一寸的剑锋,心里蓦然生出一点豪气,眼放精光,突然迎了上去,让对方的剑直直刺入自己胸口。 “哗!”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将杨云锋的衣衫染成鲜红色,也让浩然一尘不染的墨衣多了几块血斑。 老成持重的浩然终于被杨云锋这壮烈的行为震住,面上出现分恍惚。 就在这刻,杨云锋手中放出一丝青芒。 章一百七十六:技高一筹 浩然携剑进攻杨云锋,仙剑眼看就要刺入杨云锋胸膛。 杨云锋凝视仙剑,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竟迎了上去,让仙剑刺穿自己胸部! 鲜血四溅,落在他衣衫上,狰狞无比。 饶是沉着如浩然,也未料到杨云锋会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一颗坚固的心因此变得微微颤抖,一时怔怔出神。 浩然的失神转瞬即逝,却已是巨大的破绽。“啊!”杨云锋手中突然闪过一丝青芒,化成一股磅礴剑意,刹那间一道由剑气凝成的万丈长的巨大仙剑在他面前豁然成型,向着浩然狠狠砸下。 会心剑法,九天剑荡! “嘭!”浩然本来是有机会躲过这一击的,可是那片刻的出神让他丧失了丧失时机,强大的力道落在他肩头,硬生生打出条七寸深,两寸宽的巨大伤口,鲜血流出,比杨云锋的伤还要狰狞。 这一下浩然瞳孔微微放大,凝视杨云锋,嘴唇翕合,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云锋却疯了似的继续向浩然发出猛烈的进攻,手中破云剑青光一转,下一刻狠狠刺入这个小道士的腹中。 又是一道鲜血喷涌而出。 “杨师兄技高一筹,浩然佩服!”浩然面上出现一点苍白,显得有些虚弱,却依然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一句话,“我输了。” 杨云锋听见浩然说出认输的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看着浩然,脑中传来一阵眩晕,身体颤抖,差点没有跌倒。 浩然却轻轻一笑,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太极图案,便见四周的祥云退散,露出缀满繁星的苍穹,波涛不歇的江水。 杨云锋只觉灵台一阵清明,垂首看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中的仙剑由破云剑变成了灭心剑,衣衫完好,没有血迹,胸口没有伤口,亦无疼痛。 “这……”杨云锋抬头讶异地看着向自己淡淡微笑的浩然,满脸不解。 浩然依旧一身墨衣,片尘不染,江风拂过,衣衫飘飘,如若谪仙——肩头没有伤口,衣上没有血迹,完好无损。 这一刻,杨云锋算是明白过来,刚才在浩然设下的“莲华道心”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自己未用身躯去接过浩然劈来的一剑,浩然也未被自己破云剑发出的一式强悍的九天剑荡打成重伤,更未让破云剑刺入腹中。 “杨师兄不必惊讶。”浩然平视杨云锋,淡淡说道,“莲华道心幻境妙用万千,浩然仅仅能发挥其中一成不到的威力,反而应当惭愧。”说完,拱手向杨云锋行礼,道,“杨师兄道行高超,浩然佩服。幻境之中浩然不敌杨师兄,想来真实中亦是如此。浩然既然无法打败杨师兄,将杨师兄捉拿回北江湖更无从谈起。如此,浩然便不再白费力气动手与杨师兄为敌了。我现在就回北江湖义杰山庄向师叔请罪,杨师兄,告辞!”话落悄然将目光移到阮心秋面上,眼中透出一点特殊的神采,手中仙剑微微颤抖,整个人化成一点细细的光芒,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浩然师弟……”阮心秋看着那一点点光芒,心里略生出些许难受,微微摇头,看向杨云锋,关切地问道,“锋哥哥,你怎么样?没被浩然师弟伤着吧。” “哼!假惺惺。”玥儿瞪了她一眼,身形飘动,眨眼间便飞上天空,立在杨云锋身边,伸手就要向扶住他。 阮心秋看着她的动作,心里略感失落。 “玥儿我没事。”杨云锋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遥望远山,五味陈杂。“浩然的道行明明在我之上,为何故意输给我?”他思索好一会儿,却仍是不理解浩然的所作所为。 “锋哥哥。”这时候阮心秋也飞到杨云锋身边,目光扫过兄妹两人,只觉自己插在他们之间似一个外人,自然是难受至极,面上露出淡淡的忧伤,一泓清波却似要滴出水来,“浩然方才在幻境中对你做了什么?” 杨云锋眼角余光将她扫了眼,继续看着夜幕下如黛的远山,微微摇头,道:“没什么,你不必太在意。”话落又皱起眉头,转身,凝视阮心秋,道,“秋妹,这个浩然道士到底什么来历?我看他道行比沈师兄还高,可怎么从没人提过他?” 阮心秋目光与杨云锋接触,一时竟有些莫名的心慌,急忙侧过头,道:“这……本是我凌云派的隐秘,不过说出来也无妨。实际上……浩然师弟资质乃是我凌云派千年来第一人,只是他一心向道,自七岁起便在莲华道心幻境中闭关潜心修炼,不问世事,连师门的比试都不参加,所以名声不显……他今年年初出关,今日恐怕才是他第一次替师门执行任务,却没想到是捉拿锋哥哥你。”话语中透出分愧疚,仿佛命令浩然前来捉拿杨云锋的人不是皋奉真人,而是她自己。 “原来是凌云派藏的一柄利刃,”闻言杨云锋微微动容,心里想道,“天下卧虎藏龙,凌云派中竟然隐藏有这么厉害的少年弟子,实在令人吃惊……看来凌云派是有意隐藏自己的实力,恐怕居心叵测。要是岳阳城旭日派上清宫这些门派都如凌云派这样故意隐瞒自己的实力,却暗中扩张自己的势力,那么宗门就危险了。”直到今日,他还心忧天极宗,不把自己当弃徒看,实在让人叹息。 “锋哥哥,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这个时候阮心秋见杨云锋不发话,便向他轻轻做了个万福,说道,“保重。” “现在就走?”杨云锋皱眉,挽留道,“秋妹何必这么急。” 阮心秋眼前浮现沈岁寒的面容,垂首,深深吸一口气,目中秋水泛起一点点涟漪,略带伤感地说道:“沈师兄重伤在身,我离开他这么久本就对不起他了,实在不能再在这里耽搁。” 见她提起沈岁寒,杨云锋便不再挽留,道:“那好,你保重。” 凝视杨云锋,儿时的点点滴滴浮上脑海,阮心秋心中泛起一点难以名状的情愫,幽幽叹口气,道:“此去又不知何时能相见……小妹这就去了,锋哥哥保重。”便幻出那传说中可以诛天灭地的神剑冰心,化成一道风,消失在杨云锋眼中。 “秋妹保重啊!” 章一百七十七:心中只有大道 长江以北,一处山峦之上。 旭日初升,层云尽染红晕,无限美好,沁人心脾。 年轻的道士看着东方徐徐升起的红日,只觉胸中剑意澎湃,忽然长啸一声,一身衣衫迎风猎猎而舞,当真道骨仙风,引人注目。 “浩然,你境界又有提升。”少女轻踩莲步,缓缓挪到他身后,面露喜色,轻声说道。 “师姐……”浩然回身,看着阮心秋一身青边白衣随风飘荡,全身被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美丽异常,那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竟出现淡淡的喜色,嘴角露出他这一生最灿烂的笑容。 阮心秋看他神情变幻,便将他的心思猜中,不由微微叹口气,心生一点杂念:“浩然对我的心,不知怎样回报。” 浩然却未作多想,面色重新恢复平静,道:“师姐看上去颇为高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沈师兄的伤势已经好转。” 阮心秋嘴角笑意如夏花般璀璨美丽,闻言掩不住内心的喜悦,道:“沈师兄已经醒来了。” “沈师兄已经醒了。”浩然嘴角亦露出淡淡的笑意,道,“如此,当真可喜可贺。嗯……待我这一式‘君临天下’演练完毕我们一同去见沈师兄吧。”饶是他道心坚固,已融入大道,却依然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啊。 “不了。”阮心秋含笑阻止他,道,“沈师兄虽然已苏醒,但身上的伤还很重,师叔说他还需静养、调理数日,期间我们不得轻易见他,以免影响他恢复。” “原来如此,倒是浩然欠缺考虑了。”闻言浩然轻吸口气,道,“只要沈师兄没事就好,他毕竟是我凌云派年轻弟子第一人,未来的掌门,不能有闪失。” “浩然……”听着浩然的话,阮心秋心中却生出淡淡的愁绪,垂首,嘴唇微微翕合,最终将心底的话说出,“你的资质道行无一不比沈师兄强,为何甘于屈居沈师兄之下,名声地位都让给他,而不去争取什么东西呢?” 浩然听着阮心秋的话,面色不便,洒然一笑,道:“师姐还不知浩然的心思吗?浩然心中,只有对大道的追求,只想放下一切的包袱,去追寻大道的终点,不求得道,只求能一窥大道的真相!”他目中透出一分坚定,手中仙剑轻轻嗡鸣,似乎要挣脱他的手,化龙而飞。 “名声地位,不过身外之物,于修行无益,反倒是个累赘。”他继续说道,仙剑上泛起淡淡的青光,一如他的道心,坚硬无比,又如他的追求,执着不悔,“浩然从来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中,甚至从未动过一分心思,若非如此,又怎会有今日的成就?”话落他眼中又露出淡淡的落寞,悄悄用眼角余光扫过阮心秋柔弱的身子,心里生出异样的情思,道,“只是……浩然心中也并非没有外物,浩然希望自己在大道上有成的同时,还能守护自己……的师姐,希望她不受一点伤害,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说着说着,这个小道士眼中透出淡淡的柔情,仙剑上的光芒霎时间消散,龙吟声止,一时寂寂无音。 阮心秋凝视浩然,心里五味陈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浩然师弟……”迟疑良久,她终于幽幽叹口气,说道,“谢谢。” 浩然嘴角泛起一点洒然的笑意,道:“你我师姐弟之间,何必说这‘谢谢’两字?” 阮心秋却摇头,道:“你知……我的心,都在沈师兄身上……” “师姐不必多心。”浩然摆手,洒脱地说道,“浩然方才说过,自己所求的乃是大道,其余皆是外物,虽然……有心用一生时间守护师姐,却并不求师姐任何回报……不过,师姐你可知你方才的话恐怕并非心中真实的想法。” “‘并非心中真实的想法’?”阮心秋听着他的话,面露疑惑,不解道,“什么意思?” “师姐恕浩然直言,”浩然沉思片刻,终于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师姐恐怕将师兄妹的情谊,误当作男女之情了。” 闻言阮心秋身体微微颤抖,面上血色淡了一分,紧紧凝视浩然,摇头道:“你说什么!”语气中竟有一分淡淡的怒气。 浩然面色不变,微微叹气,道:“敢问师姐,如果那日重伤的是杨师兄,而非沈师兄,你会怎么做?敢问师姐,如果你真的对沈师兄一往情深,为何会在他重伤的时候还分心去庆贺杨师兄的生日?浩然未经爱恋,不懂男女之情,然而身为外人,却看得真切,师姐或许只当杨师兄哥哥看,但对沈师兄的情,绝不会超过杨师兄。” 听着浩然的话语,阮心秋身体的颤抖更加决裂,眼中各种光芒闪烁,一时心乱如麻。 然而细细想来,如果那日杨云锋和沈岁寒调换一下的话,她确实会拦在沈岁寒身前护着杨云锋,然后一剑刺入沈岁寒腹中。 如果杨云锋伤重昏迷,她也会守着杨云锋,焦急地等待他苏醒,为他忧心,为他神伤。 …… 她惊讶地发现,正如浩然所说,自己对沈岁寒的情意,竟比不上自己对杨云锋的情意。 她确实对杨云锋没有别的心思,只当他是幼时的玩伴,现今唯一的亲人。 如此,她内心深处恐怕只是将沈岁寒当作亲人,当作哥哥,当作师兄,而非爱侣。 即便有那种情思,所占的比重也不大。 “师姐,恕浩然直言。”浩然见阮心秋彷徨,心里多少有点难受,轻轻叹口气,道,“请仔细思索,仔细考虑,若下定决心要与沈师兄好,便全心全意去爱他,莫辜负他的情意……若真不爱沈师兄,何必执迷不悟,误了自己,也误了他。” “浩然……”听着浩然的话,阮心秋目露迷离,真正出神。 浩然轻轻点头,手持仙剑,正要离去,耳侧却传来阮心秋突然的问语:“浩然师弟……你那日为何要故意放锋哥哥一马?” 浩然似乎早料到阮心秋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闻言淡淡一笑,缓缓回首,一时风华绝代。 “浩然顺着本心行事。浩然认为杨师兄不是坏人,不该被捉拿,所以浩然放过他。” 章一百七十八:是不是你干的! 临安,铁血谷。 “秋鸣风,听说李清寒的两个弟子都死了,是不是你干的!”杨云锋满面怒火,向秋鸣风斥责道。 此刻已是数日之后,杨云锋携玥儿回到铁血谷,天月堂,却现堂中人对自己的目光十分怪异,既有不满,又有忌惮。细究下去才知几日前李清寒的两个弟子同时离奇死亡,天月堂内谣言四起,很多人都怀疑杨云锋是凶手,难怪这些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他,对他生出一点畏惧。 可杨云锋这几日都在苍鹰帮养伤,如何杀死这两个弟子?他们的死自然和杨云锋没有任何关系——虽然杨云锋本来就有计划除掉这两人。 杨云锋得知他们的死讯,立即猜到凶手是秋鸣风,心头生出分怒火,旋即找到秋鸣风,向他质问道。 他倒不是想让秋鸣风还自己一个清白什么的,只是不满对方擅作主张,让自己陷于非常被动的处境。 秋鸣风正自顾自地摆弄纹枰,见杨云锋冲入自己的书屋中倒不惊讶,轻轻将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上,道:“杨兄我这是帮你,你何必这么大的火气?”眼中透出分玩味,看着杨云锋一脸怒火心里倒是颇为畅快。“总有一天,你也会如他们俩一样,死在我手中!”他暗暗想道,眼前浮现自己与牡丹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面上又陡然出现一分杀气。 “帮我?”杨云锋冷笑一声,道,“是栽赃陷害还差不多。你真的要帮我,完全可以用秘密的手段让他们神秘死掉,何必动用芍药月影!” 原来李清寒的两个弟子都死于奇毒芍药月影,杨云锋身上有芍药月影这事南北江湖人尽皆知,如此一来,杨云锋的嫌疑就变得最大了。 闻言秋鸣风笑而不语,继续把玩棋子,嘴角出现一丝讥讽,良久之后,见杨云锋紧紧盯着自己亦不语,他才冷冷一笑,道:“杨兄的芍药月影不是早就用完了吗?只要向解释一下,不就可以摆脱嫌疑吗。” “哼!你当我是傻子,当南江湖的人是傻子?他们认定我是凶手,谁会听我的解释!”杨云锋只觉得秋鸣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竟如玄冰一般,冻得人瑟瑟发抖,老大不舒服。“不对!”就在这时,杨云锋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猛然放大,目光扫过秋鸣风的脸,突然出手向秋鸣风抓去,一把抓紧秋鸣风的右肩,冷道,“你怎么会有芍药月影……说,守禁师伯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手腕力量勃然爆发,捏得秋鸣风右肩“咯咯”作响。 秋鸣风肩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面色陡然变白,立即打出手上棋子,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上下牙齿猛然合在一起,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下一刻一道太极图案出现在他胸前,将棋子尽数拦下:“秋鸣风,告诉我真相,守禁师伯究竟是怎么死的!”手上力道再度加大,指头陷入秋鸣风肉中,一时鲜血直流,差点没将秋鸣风的肩骨捏碎。 秋鸣风深吸口气,面上已毫无血色,却依然用讥讽的眼神看着杨云锋,其中还带有淡淡的恨意。“杨兄何必如此激动!”他嘴中蕴养一口真元,勃然吼出,赫然竟是铁血谷法术“冲冠怒吼”。 吼声刺入杨云锋耳中,让他耳膜嗡嗡作响,眼前出现点点金星,一时头脑眩晕,手上的力道随之减轻。 秋鸣风抓住这个机会,左手紫芒大盛,“嗖”的声劈在杨云锋腕部。杨云锋只觉自己手腕一阵发麻,不由自主松开秋鸣风的肩部,秋鸣风顺势运使身法疾速后退,拉开和杨云锋之间的距离,然后咬牙幻出道法术封住肩上的伤口。“杨云锋,我和你之间,又记上一笔,你等着瞧!”他暗暗想道,面上狠意一闪而过,随即深吸口气,恢复平日阴冷的模样,面无表情说道:“杨兄可知我那芍药月影是从哪儿得来的?” 杨云锋正要追上去,却听见他这一句问话,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哪里?” 秋鸣风用神识将杨云锋锁住,防备他突然的袭击,然后说道:“是从李清寒的书房中搜到的!” “李清寒!”杨云锋眼角跳了下,旋即明白过来,道,“你是说守禁师伯是李清寒毒杀的?哼,李清寒早就失踪,死无对证,你随口胡诌,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他并不相信秋鸣风的说辞。 “杨兄,秋某只负责将事实告诉你,信不信由你。”秋鸣风冷冷瞧着杨云锋,淡淡说道,“你若执意认为守禁真人是我杀的,我解释也没多大作用,你要取我性命为他报仇也尽管来。不过杨兄你得明白,现在你我都是痴心门的人,要为门主效力,若我有个不测,门主怪罪下来,恐怕你不好担待……就是门主不怪罪你,也会有人将你加入痴心门的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天下正道不容你,痴心门也不容你,恐怕你的处境不会很好……”秋鸣风用手摁着自己的右肩,苍白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诡秘的笑意,一字一字清清楚楚说出,却是赤果果的威胁。 很显然,秋鸣风早就留有后手,只要自己有什么不测,杨云锋加入痴心门的消息就会被他安排的人手散播出去,必然在天下正道中引起轩然大波,杨云锋也势必不容于正道,处境极为不利。 闻言杨云锋不禁皱眉,不得不考虑秋鸣风这番话。之前他在自己和秋鸣风痴心门弟子的身份被临江医仙楚破凰识破的时候就曾想过这一切让天下正道知道的后果,担忧不已。如今看来楚破凰并没有将自己的隐秘宣扬出去,本来松了口气,此时却受到秋鸣风的威胁,一时有些徘徊犹豫。 看着杨云锋目中光芒闪烁不定,秋鸣风笑意更浓,又道:“杨兄啊杨兄,你我如今是站在一条船上,你可得想清楚了,到底是按照我的安排去做,还是出手杀了我。千万别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葬送自己的前程!” “你——”杨云锋双手仅仅捏成拳,死死盯着秋鸣风,一时心乱如麻。 章一百七十九:雷霆手段 “秋鸣风,你要我干什么,直说吧。”杨云锋闭上双眼,一脸倦意,痛苦地说道,算是向秋鸣风彻底妥协了。 “很好!”秋鸣风看着杨云锋的表情,心生一股得意,手中幻出一枚玉简,说道,“我要你以雷霆手段,将整个天月堂、铁血谷乃至南江湖控制在手中!所有的计划都在玉简中,你自己去看吧。”说罢玉简脱手而去,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不偏不倚落在杨云锋手中。 “雷霆手段?”杨云锋拇指摁在玉简上,分出一缕神识注了进去,认真阅览,不由色变,“秋兄,你可真是个厉害啊,这么险的计谋也能制出来,分明是让我去闯刀山火海。” 秋鸣风轻笑一声,道:“杨兄只管照做就是,好处是少不了的。这些天包括阑珊居士在内大部分南江湖的人都北上,正好给我们控制南江湖的机会。我已让叔父悄悄带着他的人手返回铁血谷,他手下还有几个厉害的人,正好可以制住谷内几个厉害的老家伙。” “你叔叔?恐怕不止这么点人手吧。”杨云锋冷冷看着秋鸣风,道,“不必瞒我,痴心门的力量也都被你动用了吧。”说着幻出一卷白纸,递给秋鸣风,道,“好厉害,痴心门几个闭关数十年的老家伙都被你请出来了,看来你是当真想让南江湖成为痴心门的傀儡啊!” 手里接过杨云锋的纸卷,看着上面的内容,秋鸣风面色微变。白纸上所写都是痴心门门人的调动情况。 短短一个月,杨云锋竟然已在痴心门埋下自己的眼线了! “不管如何,杨兄你是痴心门的人,为痴心门做事,照秋某所写去做便可。”秋鸣风目露精光,手中腾起一道火焰,将白纸烧成灰,道,“今晚就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好,我就照你所说的去做!”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夜晚,残月独上西楼。 天月堂长老赵谋之这两天非常郁闷。作为曾经天月堂堂内地位最高的长老,他非但没能借着李清寒失踪的机会掌握天月堂的大权成为堂主,反倒被其他长老联合起来排挤,所有的权力皆被剥夺,只顶着个虚衔,除了最亲密的几个弟子外手上竟无可用任何之人,真是凄凉啊。 愁上眉头,自然要消愁了,否则积郁着一肚子的怨气对修为可不好。因此他从临安的翠玉楼叫了个千娇百媚的美娇.娘前来服饰自己,想在那鸳鸯帐里颠鸾.倒凤,享受**之欢,尽情发泄怒火。 “嘿嘿,美人儿,我来了!”赵谋之看着床上那个二十岁上下,一脸狐媚的小姑娘,色心大起,竟如饿狼般扑到床上,一把抱住小姑娘纤细的腰肢,两只老手上下游走,将小姑娘全身敏感的部位全部摸了个遍。 “赵老爷不要嘛!” “嘿嘿,你这狐骚子,装什么装,看老夫不……啊!”看着插入胸口的玉钗,赵谋之一脸惊愕。 “老色鬼!以你那点名声,还想泡老娘我,去死吧!”小姑娘面色突然变历,斜眼看着赵谋之,一脸厌恶,冷冷说道。 “你是谁?”赵谋之看着自己胸口流出的发黑的血液,只觉头脑发昏,真元运转不畅,显然是中了剧毒,“有何图谋,为何对我动手!”说罢他脸突然变成枣红色,双手捏紧,“嘭”的声竟将玉钗震断。 “咦?竟然还没被毒死?”小姑娘眉头皱起,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手上幻出一柄巨大的斧子,当头向赵谋之砸去。 赵谋之毕竟是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厉害角色,处乱不惊,强行运使心诀阻止剧毒在心脉中的扩散,然后径直幻出一道青红法印,向小姑娘手头的斧子打去,“嘭”的声阻止斧子的攻势,然后欺身上前,竟用一身老骨头向那小姑娘撞去。 “啊!”小姑娘毕竟只是女儿身,哪禁得起他这么势大力沉的一击,连人带斧倒飞而去,撞在墙壁上,竟生生打出个大洞来,眼冒金星,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一击得手,赵谋之咬牙迅速结出一枚太极法印,正要向小姑娘打过去取她性命,谁知此时他却忽觉腰上一阵剧痛,道心微颤,一个不慎便让法印碎裂,一道法术戛然而止。回首看去,只见一个青年人手持鲜红的仙剑,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一剑刺中他腰部,强大的戾气顺势渗入他经脉中,联合他之前中的剧毒,令他头脑一阵眩晕,道心不稳。 “杨云锋!”赵谋之强忍着脑中剧痛,调动真元,手中青芒大盛,赫然结出一道法印,还要向杨云锋发动进攻。见状杨云锋微微皱眉,灭心剑上青光红芒交织,果断一剑洞穿赵谋之。 “啊!”赵谋之身体颤抖,心神不稳,这一道法印终是没有发出。 “去死!”杨云锋怒喝一声,左臂高高扬起,如若大锤,从天而落,狠狠砸在赵谋之身上,下一刻,这德高望重的天月堂长老便已被他强悍的身体砸成肉饼。 鲜血四溅,杨云锋整个左臂被染成浓黑的红色,看上去狰狞恐怖。“妙乡娘,走吧!”他看了眼一旁的小姑娘,道,“不用装了,你道行远在我之上,怎会受重伤?”说罢转身即走。 “护法!”妙乡娘深吸口气,疾速起身,面上恢复红润,果真并未受什么重伤,“你去哪里,对我有什么安排?” 杨云锋拭去灭心剑上的血迹,冷冷道:“我去接应白虎护法,你去明星堂,玄武护法在那里等你。” “是。”妙乡娘点头,忽然化成一道红色的光芒,消失在杨云锋面前。 杨云锋低头深深吸口气,数息之后,便身在远处的树林中。“赵谋之已死,你那边的情况呢?”杨云锋淡淡问道。 “有的人屈从,有的人反抗。屈从的人都被我关押起来,反抗的人――”秋鸣风凝视杨云锋,手在脖子上比划两下,意思再明白不过,“只不过还是出现了一条漏网之鱼。” “我去解决他!”杨云锋说道,转身就走。 章一百八十:我要做盟主! 周武元一身浴血,在空中御剑飞行,头脑中一阵阵眩晕感,差点没从空中掉下去。 他是天月堂一个普通长老,自七十年前加入天月堂以来一直没有多大作为,不惹人注目,长老的位置,差不多是靠年龄混上来的,如果不是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或许他会如自己设想的那般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然后默默无名地死去。 但是他很不幸地遇到了今天这事,一生的轨迹因而改变。 明星堂堂主的侄子,和他一样名声不显的秋鸣风突然带领一大队人手,将包括他在内的天月堂长老包围起来,要求他们宣誓对秋鸣风效忠。 这样的事情,周武元在自己近九十年的人生中不知遇见过多少次,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做好准备第一个站出来向秋鸣风投诚,然后继续做自己的长老。然而当他看出秋鸣风带来的人都是些南疆蛮人时,投诚的念头立马打消了。 面对铁血谷内部的权力更迭,他可以麻木地无视,明哲保身;然而此刻他面对的不是铁血谷内部的斗争,是外部的入侵时,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麻木旁观,这七十年来,他对铁血谷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了! 所以他站出来反抗,向秋鸣风发动突然的袭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个籍籍无名的长老,竟然已进入明悟得道境界,弹指间就灭了五十多个蛮人! 也幸好秋鸣风反应迅速,才躲过周武元恐怖的一击,没有暴尸当场。 只是秋鸣风带来的一群蛮人中厉害的人物也不少,眨眼间五个凝丹窥天境界、十七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站了出来,联手围攻周武元。 周武元进入明悟得道境界的时日尚浅,境界还不稳定,完全架不住对方如此多人联手的进攻,很快陷入被动,身中一百零八剑,眼看被对方生擒。如此,他只能抛下其他的长老,独自一人逃走。 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果然厉害,逃跑的时候没人拦得住,只见一阵光芒闪过,周武元已经没了踪影。 周武元急速逃离,虽然将秋鸣风的人远远甩开,却耗尽最后的真元,现在他御剑凌空,面色苍白,头脑眩晕,已是强弩之末,几近油尽灯枯。 就在这时,他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劲装男子,负手飞行,看上去颇有精神。 “你是――张云霄!”周武元惊呼一声,急忙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走,秋鸣风要追上来了。” 劲装男子正是杨云锋。这一段时间周武元真元耗尽,速度大幅下降,倒是让杨云锋给追上来了。 “原来是周长老,”看清周武元的模样,杨云锋拱手行礼,道,“晚辈张云霄……” “废话别说了,快走!别让秋鸣风追上来了!”周武元焦急说道,一把抓住杨云锋的胳膊,真元运使到极致,要带杨云锋一同加速。 杨云锋却不领情,摆脱周武元的手,然后道:“周长老什么意思,秋鸣风不是五堂主的侄子吗?怎么听长老的意思他要加害你?” 周武元使劲拍着大腿,一脸焦急,道:“秋鸣风已经叛变,要捉拿我们这些天月堂的人,你加快速度,不然被他追上来就不好了。” 闻言杨云锋淡淡一笑,说道:“原来如此,不过长老放心,有我在,秋鸣风不会追上来的。” 周武元没有察觉到杨云锋话语中淡淡的杀气,慌忙说道:“哎呀,年轻人,你怎么听不进我的劝!” 杨云锋看着周武元面上出现的一朵艳丽的桃花,长长叹口气,手中渐渐生出淡淡的红芒,摇头道:“周长老,你还不明白吗?秋鸣风已经将追杀你的任务交给我了,当然不会追上来。”话落一柄血红的仙剑已经狠狠地插入周武元腹中。 “你――”瞳孔放大到极致,周武元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云锋,手上放出光芒,下一刻,一道剑气随他心意向杨云锋袭去。 然而他本已油尽灯枯,又身中桃之夭夭剧毒,速度大不如前,剑气的发动太过迟缓,让杨云锋轻易躲过去。 “走好!”杨云锋轻轻叹口气,一道由剑气凝成的巨型仙剑从天而落,生生将周武元切成两半。 “干得好。”秋鸣风从暗处走出,不断拍手,一脸笑意,却显得极为虚假。 杨云锋看着秋鸣风,面色陡然沉下来。他收回灭心剑,落到地面上,以手拂去剑上的鲜血,殊无半点喜悦:“这一役,铁血谷不知有多少英杰要陨落。” 秋鸣风见他感慨,轻笑一声,随即将一枚金印递给杨云锋,道:“这是天月堂堂主金印,天月堂的长老在我威逼利诱之下已经答应推举你为堂主,现在你手持金印,便是正式的天月堂堂主了。” “堂主金印?不是早就随李清寒的失踪而消失了么?”杨云锋将金印握在掌心问道。 “自然是阑珊居士重新炼制的。”秋鸣风淡淡说道,“总之,你已是天月堂堂主,堂内大小事务全凭你做主。” 杨云锋收起金印,抬头看着秋鸣风,道:“秋兄,光有长老的支持和这枚小小的金印可不行。天月堂普通弟子呢?他们有什么反应没有?” “我的行动都十分隐秘,没有惊动那些普通弟子。”秋鸣风严重闪过一丝果断决绝,道,“你不必担心,只要木已成舟,他们就是反对又如何?谁反对,我就杀谁,我看还有几人有胆量敢反对!”话语中竟透出浓浓的杀气,让杨云锋暗暗吃惊。 “如此也好,”杨云锋深吸口气,双手捏成拳,道,“现在形势如何?” 秋鸣风便回道:“铁血谷七大堂,天月堂已控制在我们手中,明星堂早就和我们站在一起,其余诸堂高手皆外出与北江湖作战,要收服他们不算太难,唯独黎明堂堂主之前受重伤,现在正在堂内养伤,身边又有几个厉害的长老,不是很好对付。” “不好对付?”杨云锋别有深意看着秋鸣风,道,“秋兄,只要痴心门那几个老不死的出手,还有什么不好对付的。”一语说出秋鸣风心中所想。 秋鸣风被杨云锋炽热的目光看着,老大不舒服。“你想干什么?”他问道。 “天月堂的堂主算什么?我要做铁血谷谷主,和南江湖的盟主!” 章一百八十一:好大本事 黎明堂。 熊熊的火焰,夹杂着各种令人耳膜嗡嗡作响的尖叫声,吞没一切。 “轰!”一道华丽的法术,硬生生将黎明堂堂主颜青松的右腿打断,这个枭雄般的人物就此彻底丧失战斗力,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联手将他击败的痴心门元老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一役异常艰难,早已进入凝丹窥天境界的颜青松竟表现出足以与明悟得道境界修士媲美的实力,在黎明堂诸长老掩护下,连斩痴心门元老十九人,其中包括三名凝丹窥天的元老。 如此,痴心门硕果仅存的七名凝丹窥天境界的元老算是折损过半了。 好在凭借人多的优势,痴心门接连拔掉保护颜青松的长老,终于让颜青松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饶是如此,痴心门之后的战斗也不轻松。 “老大,”就在这时,人群中让开一条道来,明星堂堂主秋继明缓缓走到颜青松面前,看着他投来的目光,心里沉重至极,“一路走好!” “老五,没想到……你竟然已经投靠了痴心门……我呸!”颜青松眼中怒火越烧越旺,强打精神,大骂道,“你个孬种,你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你个……啊!” 秋继明面色一沉,掌势如风,打在颜青松头颅上,颜青松立即七窍流血,眼看是不活了。 “我没有投靠痴心门,今日是形势所逼。”秋继明面容憔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 原来直到夜色降临,他才发现自己只是秋鸣风的一枚棋子,而同样作为棋子的还有一大群南疆来的蛮人――痴心门弟子。秋继明不是迂腐之人,见势不对,立即表示自己愿意与痴心门合作,助痴心门将铁血谷控制住。然而他内心却有颇多的不愿,只望韬光养晦,另觅时机将铁血谷从痴心门手中抢回来。 “叔父。”秋鸣风缓缓走到秋继明身边,看着颜青松的尸体,嘴角露出阴冷的笑意,“看来黎明堂已经被叔父你控制住了。” 秋继明看了眼身周的痴心门弟子,心里一阵不快,暗道:“明明是我已经被你和痴心门控制住了!”不由自主凝眉,猛然挥袖,冷道:“鸣风,你好大的本事,竟然和痴心门勾结在一起,引狼入室。叔父我可没这本事!” 秋鸣风眼角不经意间跳了下,却含笑道:“叔父谬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鸣风还不是为了我们秋家考虑。” 秋继明瞪了他一眼,却并不在这方面和他纠缠,转而说道:“黎明堂的人已经被我屠杀殆尽,从此以后,铁血谷,不再有黎明堂!”说罢,转身即去。 “叔父!”看了眼周围熊熊燃烧的烈火和烈火中黎明堂众弟子已被烤焦的尸体,秋鸣风便知秋继明所言不虚,轻轻叹口气,出手拦住秋继明,道,“你去哪里?” 秋继明道:“还能去哪里?回明星堂呗!” “慢,”秋鸣风眼中闪过一丝幽幽的光芒,道,“叔父还得与我去办一件事才好。” “什么事?” “逼迫代谷主将谷主之位传给杨……张云霄。” 黑夜凄迷。 杨云锋负手,信步走在黑暗中。他脚下这一条道路颇为偏僻,平日极少在此路上行走,是以小路附近野草繁茂,微风拂过,倒也有几分清凉之意。 “唰!”突然间,一道红芒荡起罡风,猛烈落下,霎时间躲在草丛中的一个铁血谷长老便化成杨云锋灭心剑下的亡魂一缕。 杨云锋非是无情之人,一剑杀死这铁血谷长老令他极为不舒服,微微皱眉,步伐由此停滞。 “也不知秋鸣风他们怎样了。”他抬头向数里外的铁血谷总坛望去,心念一动,真元注入灭心剑中,正要御剑而飞,赶去总坛和秋鸣风秋继明以及痴心门玄武护法王炉会合。 谁知此时,他神识中警兆忽生,御剑飞行的动作随之终止。下一刻,他运使天狐神行诀疾速后退,险之又险避过一枚飞剑的偷袭。 抬头看去,只见前方梧桐树上出现一个劲装女子,面容颇为艳丽,身材也足以让人浮想翩翩,然而这样一个放在哪里都惹人瞩目的女子眼中却分明透出一股深深的恨意,冷若寒霜。 “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我?”杨云锋手持灭心剑,凝视女子,淡淡问道。 女子不作声,玉指在空中画出数个难以理解的图案,便见之前偷袭杨云锋的飞剑重新回到她手中,微微嗡鸣。 下一刻,居高临下的劲装女子突然化成一股风,手中飞剑光芒大盛,疾速向袭来,显然是想凭借速度取了杨云锋性命。 杨云锋早有预料,手上青光一闪,赫然出现一张巴掌大小略显发黄的纸,上面画着些奇怪的图案,看上去似乎是一道厉害的符纸。 然而杨云锋将符纸幻出的这刹那他却愕然失神,身体也颤了下,面色变得苍白。 劲装女子将杨云锋的神情收在眼中,下意识以为杨云锋是取错了符纸,心中欢喜,本是古井无波的眼里出现一点异样的光彩,微微失神。 此刻,她已经到了杨云锋面前,就要使出杀招,一剑取杨云锋性命。 然而这时杨云锋嘴角的惊愕竟变成一点嘲讽,眼中青芒大盛,卷起“符纸”,“嗖”的声划破长空,向劲装女子颈部划去。 下一刻,鲜血喷涌,女子头颅竟硬生生让杨云锋给割了下来。 女子飞剑犹在继续进攻,打中杨云锋腹部,却已失去力道,无法刺入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淬炼的身体中。 “诶!”杨云锋一脚将女子踢飞,手上力道加重,那枚沾有女子鲜血的“符纸”便在他手中化成铁粉,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原来此符纸并非真正的符纸,是用铁片打制而成,被施以幻术显出符纸的模样,真正的作用是迷惑敌人,出其不意,取其性命,就如今日杨云锋所做这般!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抬头看向远处的铁血谷总坛,迈出第一步,缓缓向其行去。 章一百八十二:传谷主之位 “段逸飞,段谷主,你考虑好了吗?”杨云锋凑到铁血谷代谷主段逸飞面前,话语在真元催动下猛然爆发而出,震得对方耳膜嗡嗡作响。 “杨云锋……你当真狼子野心……竟然和痴心门联手抢夺我铁血谷谷主之位。”段逸飞直接说出杨云锋的真名,眼中透出深深的怒火,“也难怪,为了赢得清寒的信任可以杀害师弟师伯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段逸飞也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如此近的距离内他只要出手便能让杨云锋血溅当场。 可惜之前他不敌众人的联手,被痴心门的元老姽婳仙子封住穴道,此刻真元运转不畅,说话都吃力,更别说出手制住杨云锋了。 “哼!”杨云锋听着段逸飞的话,想起自己的宗门,想起死去的马映恺和守禁真人,心痛如绞,却装出不屑的模样,沉声说道,“段谷主,随你怎么说,反正杨某已经骑虎难下,难不成还放了你?我话说到前头,你可给我想清楚了,要么下令将谷主之位传给我,要么死。我想你不是什么老糊涂的人,应该明白你的话只是个形式,就是不答应传位于我,也无法阻止我成为谷主。”每一个皆在真元催动下说出,意图让段逸飞道心不稳,恍惚间同意自己的要求。 只是段逸飞作为铁血谷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道心极为稳固,在杨云锋威逼利诱之下竟然不为所动,道:“只怕我今日宣布将谷主之位传给你,明日就曝尸荒野了吧!”冷冷的目光划过杨云锋面庞,竟让杨云锋内心感到极度的冰寒,身体微微颤抖。 杨云锋见他说破自己内心的想法,笑容立即止住,手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下一刻便将段逸飞脖子紧紧抓住,一把提了起来。 段逸飞穴道被封,哪防得住杨云锋的偷袭?他身体悬空,颈部传来一阵剧痛,面色因此变得通红,努力挣扎,却于事无补。“你——”他已近窒息,“你”字拖得老长,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语了。 杨云锋注意到他奋力摆动的手臂,心里生出点点异样的感觉,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段谷主,你到底答不答应!”他也不再与段逸飞在言语上做过多纠缠,厉声质问道。 段逸飞头脑眩晕,终于不再坚持,轻轻点头,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云锋冷哼一声,便将段逸飞仍在木椅上,随手幻出一卷白纸,绽开铺在段逸飞面前,微微将一点真元注入其中,便见白纸上出现成百上千的小字,赫然是一段骈文。这骈文辞藻华丽,引经据典,洋洋洒洒竟有千余字,读着着实让人头晕。段逸飞看着白纸上的文字,仔细读来,才知此文真正所讲的无非一件事:“传谷主之位予张云霄。” 此文自然是秋鸣风预先拟好的。 “段谷主,写上你的名字吧。”杨云锋淡淡说道,凭空幻出支狼毫大笔以及墨砚,递给段逸飞。段逸飞经杨云锋这么折腾,只觉头脑一阵发晕,不住吸气,良久后才磨墨,然后执笔,看着白纸上的内容,眼中闪过一点淡淡的光芒,迟迟不落笔。 杨云锋看着段逸飞颤动的笔尖,忽然意识到什么,心叫不好,下一刻只见段逸飞手中狼毫大笔猛然碎裂,木屑聚为一团,向杨云锋轰了过去。 他竟然已经破掉了穴道的禁制,打通经脉,向杨云锋发动进攻! 杨云锋看着木屑的攻势,瞳孔放大,面色陡然一变,用尽全力幻出青铜巨门,险之又险地拦住木屑的进攻。 一击不得,段逸飞欺身上前,手中绽出一点光芒,凌空向青铜巨门点去,手指与青铜巨门猛烈接触,霎时间青铜巨门豁然碎裂,下一刻他已攻到杨云锋身前,眼看一指即将刺入杨云锋心脉中。 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速度是如此恐怖,杨云锋眼睁睁瞧着段逸飞手指一点点接近自己的胸口,却完全无法逃脱他的进攻。 虽然目光跟上了对方的速度,但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轰!”杨云锋胸前的衣物已经被段逸飞强劲的罡风绞碎,肋骨亦被对方的威势压得“咯咯”作响,整个人差点没被压成肉饼! 如此下去,杨云锋必被段逸飞当场击毙! “嘭!”紫色的水晶,再次出现在杨云锋胸口,替他挡住对方勃然爆发的一击,然后迅速湮灭在阵阵罡风中。 又是秋鸣风救了杨云锋一命! 段逸飞猛烈爆发出的一击已到威势最盛的地步,本来有十足把握击杀杨云锋,却在毫无征兆之下受到紫晶的阻拦,招式用老,后继无力,虽依然可以重伤杨云锋,却无法取他性命,反而可能遭到他的反击。意识到这一点,段逸飞不再强攻,回手,手上结出一道法印,正要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看着段逸飞上下翻飞的手指,眼中生出一点精光,突然欺上前,用自己的肉身和段逸飞狠狠撞在一起。 “嘭!” 段逸飞虽然已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修为深不可测,却如大多数金丹修士一般没有淬炼肉身,身体极为脆弱,受杨云锋这么一击哪里承受得住?他手中正在施展的法印随之中断,整个人倒飞而出,砸在身后墙壁上,一时筋断骨折,头脑发晕,眼冒金星,差点没陷入昏迷中。 杨云锋和段逸飞一起飞出,此刻正好将他压在身下,胸中勃然爆发出一股怒火,竟然忘记了自己和段逸飞修为上的巨大差距,手中放出幽幽光芒,一拳狠狠打在段逸飞身上。 “哼!竟然偷袭我,找死!” “装,你还敢装成穴道被封的假象骗过我,可恶!” “叫你迟迟不把谷主之位传给我,叫你虚与委蛇骗取我的信任,去死!” …… 拳头如雨点般尽数落下,段逸飞道行远高于杨云锋,却在杨云锋疯狂进攻下毫无反抗之力,竟被生生打死! 章一百八十三:名义上的谷主 修为只有养元入道境界的杨云锋竟然用拳头将一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打死了! 在场诸修士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一时间他们纷纷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青年和那已没了气息的段逸飞身上,低声细语,讨论起来,目中皆透出一种不敢置信。 他还是人吗? 杨云锋自己也完全没料到段逸飞会死在自己拳头之下,停住拳势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一团,他不禁怔怔出神,身体颤抖,喃喃自语:“他……竟然被我打死了……打死了。” 也难怪在场的人反应这么大。修道之人间的对决,看重法器看重机缘,但最重要的却还是修为的高低。 如杨云锋这般修为的修士,就是打败起鼎结丹境界的对手,都足够令人惊讶,更何况今日死在他手上的是在凝丹窥天境界上大成,假以时日或许能突入明悟得道境界的铁血谷代谷主段逸飞。而且杨云锋还是赤手空拳将对方活活打死的,最多用了点低阶的法术,与一个刚入门的修士空手打死了得道高人无异。 没有比这更令人惊讶的了。 然而细究下去,却也没有什么值得讶异的。段逸飞虽然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但也同普通金丹修士一样没有淬炼**,身体极为脆弱,哪承受得住杨云锋骤那风暴雨似的拳点?何况他之前就被秋继明和痴心门的元老打成重伤,封住穴道,后又强行突破穴道的禁制,令伤势大幅加重,真实实力完全发挥不出来,反倒让自己处于极为虚弱的地步,在杨云锋拳点面前更无反抗之力,被活活打死。 “张贤侄……你竟然把他打死了……这下可不好办了。”率先回过神来,五堂主秋继明深吸口气,走到杨云锋身后,带着分担忧说道,“只怕如此一来你是没法服众了。” 杨云锋目中透出一点淡淡的光芒,道:“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就没想过自己能服众――我就是要用武力强迫谷中之人和南江湖的人承认我的地位!”话落他猛然幻出两枚金针插入段逸飞太阳穴中,下一刻一枚金印便出现在他手中,闪闪发光,赫然正是段逸飞的代谷主金印,“五堂主,现在你带人去将我成为新谷主的消息散播出去,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务必要让铁血谷弟子全部承认我的地位。”他转身,面色变厉,用威严的声音,对秋继明命令道。 听着杨云锋阴沉的话语,秋继明身体微微一震,心道:“好厉害的年轻人,此子不除,恐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不由开始暗暗为自己谋划退路了。“是,属下遵命!”他面色一凛,拱手施礼,装作恭敬地说道,竟真的将杨云锋当谷主了。 “秋鸣风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杨云锋冷冷看着面前诸人,道。 “是。” “恭喜杨兄,成为我铁血谷的谷主。”秋鸣风随手部下一道隔音的结界,含笑说道,眼中却一片寒意。 杨云锋避过秋鸣风的目光,冷冷道:“只是名义上的谷主罢了,实权还不是掌握在你和你叔父手上,有什么好恭喜的。” 他说的是事实,今日的这场事变完全是秋继明、秋鸣风以及玄武护法王炉联手发动的,动用的皆是明星堂和痴心门的势力。现今整个铁血谷都掌握在他们三人手中,杨云锋虽然名义上是谷主,实质却是被三人架空,手头无权无势,成了他们三人的傀儡罢了。 “杨兄何出此言。”秋鸣风淡淡一笑,道,“有个谷主做,总比没有好,你说是吧。” 杨云锋懒得和他在言语上纠缠,冷冷说道:“现在你我都是骑虎难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今日的消息传出去,必定引起南北江湖的震动,阑珊居士知道后肯定会结束北方的战事率领之前的几个堂主赶回来对付我们,我们的实力远不足以与他们抗争,如此我们该当怎么办。” “杨兄所言甚是。”秋鸣风面色陡然一寒,眼中透出犀利的光芒,声音变得低沉,道,“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借助北江湖牵制他们,让他们回不来。” “你打算怎么办?”杨云锋皱眉,道,“和北江湖结盟,共同对付南江湖?” “非也!”秋鸣风果断否定杨云锋的想法,道,“与北江湖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要做的非只消灭南江湖,还要灭掉北江湖,借机令我痴心门一统天下,成就历代祖师梦寐以求的宏图霸业!”说到这里,他眼中放出幽幽精光,望之令人心里生寒。 “你要怎么做?”杨云锋知论计谋自己不如秋鸣风,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秋鸣风眼角余光扫了眼杨云锋,嘴角微扬,道:“将南江湖的作战计划泄露给北江湖,让北江湖将南江湖击溃,并一路南下追杀逃兵。我们则设下埋伏,将南江湖的逃兵和北江湖的追兵一网打尽!” “听起来有些纸上谈兵,”杨云锋微微皱眉,却依然冷笑道,“不过我相信以秋兄的能耐要做到这点不难……看来到时候我还得以铁血谷谷主的身份亲自欢迎你顺利回师。” “不!”秋鸣风摇头,说道,“不是以铁血谷谷主身份,而是以痴心门青龙护法的身份!” “也好。”杨云锋点头,道,“反正这个所谓的‘谷主’也是个虚名,我不要也罢。对了,你叔父怎么处理,暂时留他性命,还是――”他双目向四周看了眼,手在脖子上一抹,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叔父这么有野心的人,我可不敢留他。”秋鸣风阴阴一笑,道,“今夜就让他为铁血谷殉葬吧!” “果然是我认识的秋鸣风,手段这么狠辣。”杨云锋嘴角露出一点别有深意的笑容,“想来下一个死在你手下的,就该是我了,对吧!” “杨兄何出此言?”秋鸣风眉毛不经意间跳了下,道,“玄武护法还没死,我怎会对你下手呢?” 章一百八十四:一起动手 “修崖老鬼,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合作。”秋继明看着身边的黑衣修士,轻吸口气,淡淡说道,“二十年了,上次我们交手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啊。” 他身边这黑衣修士正是痴心门元老中的修崖山人,听这话似乎他曾和这修崖山人有交情。 修崖山人蒙着面,无人知晓他现在的表情。“是啊,都二十年了,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啊。”修崖山人的声音圆润,却透出分沧桑,感慨万分,“二十年前你们天下正道合力围攻我痴心门,致使痴心门由盛转衰,从此一蹶不振。不料时来运转,二十年后你这南江湖反倒被我痴心门控制了,真是造化弄人。” 秋继明听他话中尽是对时光流逝,因缘无常的叹息,却无一点感情波动,不由暗暗佩服修崖山人的养气功夫。“想当年,你功法大成,我却只是个还未突入起鼎结丹境界的小修士,远非你对手。记得那时我被你一招击败,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恐怕我早曝尸荒野了。而今过了这么多年,我已有凝丹窥天境界,倒不知你我再斗一场会是什么结果。” 修崖山人闻言微微摇头,道:“我自那时被天极宗的守成真人重伤后修为就一直没有进步,想来今日与你比试的话胜率不会超过四成。” 听到修崖山人的话,秋继明眼中荡起一点淡淡的涟漪,当年激战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他百感交集。“这么说,今日若要有取我性命的话,”他道,“你们几个得一起动手才行。” 修崖山人垂首,默然无语。 周围数个痴心门的元老亦垂首不语。 “诶!”秋继明看着身边诸人,轻轻叹口气,道,“看来你们都不愿意动手。” “好歹相识一场,岂是轻易能下手的?”修崖山人目中透出一丝伤感,道,“当初我留你一条性命,就是看你资质出众,前途无量。如今你已到了现在的地位,算是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我又如何忍心在此刻杀你?” “修崖老鬼,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的想法,看来师尊说得对,魔道中人亦非完全是穷凶极恶之辈。”秋继明微微闭目,手上却幻出淡淡的光芒,道,“只是你们受命于鸣风,必须取我性命,纵使你们不愿,也做不了主……来吧,好歹让我见识一下二十年后你们的实力!” “小秋,你错了。”修崖山人轻轻摇头,道,“不是白虎护法要杀你,是我痴心门的门主!”话落终于出手,掌风呼啸,向秋继明打了过去。 秋鸣风死死盯着攻来的一掌,心里一阵难受。 “哥哥。”缓缓将一壶茶奉上,玥儿凝视杨云锋手上的一柄小剑,不解道,“这不是传信的飞剑吗?你要给谁传信?莫非是——”她玛瑙似的眼珠在眶里打了个转,掩嘴轻笑道,“给李姐姐传信。” 杨云锋听见“李姐姐”三个字,眼角微微跳动,平静的面上出现淡淡的伤感,手上拿着小剑,一时竟怔怔出神。 “我是想给婉漪传信,可是……我连她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心里想道,眼中浮现李婉漪那美丽的容颜,心痛如绞。 “婉漪呀,婉漪,你究竟在哪里啊!” “哥哥,”看着杨云锋的神情,玥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止住笑意,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你……现在有李姐姐的消息吗?” “无碍!”杨云锋摆手,嘴角出现温和的笑容,道,“这几日我将整个铁血谷都走了一遭,问了每一个铁血谷弟子,他们都说没见着你李姐姐,看来她如今并不在铁血谷。至于她究竟去哪儿了,我虽派出人去寻找,却没有任何消息。”说罢倒出一杯清茗,细细品尝,只觉那股清爽的感觉从喉部一直蔓延到腹中,说不出的舒服,心中的抑郁微微解开,人顿时神清气爽,“秋鸣风我也问了,他亦没有婉漪的下落……看来婉漪是在故意避开我。” “哥哥……”闻言玥儿面上出现淡淡的伤感,缓缓挪动莲步,走到杨云锋身边,轻轻握住杨云锋的手,凝视他,道,“不要为李姐姐担心……她不会有事的,她会和你重逢的……你们会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谢谢。”杨云锋低声说道,同样凝视这个善解人意的少女,静静看着她那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容貌,一时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杨云锋松开玥儿的手,道,“婉漪的事情我自会去解决,你不必为之操心,亦不必为我担心。” “好,玥儿告退。”玥儿轻轻向杨云锋施了个万福,垂眉,低声道,“哥哥也早些歇息吧,便缓缓退出房间。” 看玥儿那白玉般的葱指,将房门合上,杨云锋轻轻叹口气,眼中浮现当初自己与李婉漪玥儿在江上度过的日子,想起那时玥儿的机灵活泼,再想到如今的玥儿,不由心生一丝伤感。“玥儿变了……也不知对她而言是好还是坏。”杨云锋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前方那小剑上,淡淡道,目中透出幽幽光芒,道,“算了,想这些作甚,还是正事要紧。”说罢将小剑放在手上,思索片刻,然后将神识注入其中,缓缓让自己心中所想印刻在小剑剑身内。 “弟子杨云锋……” “嗖——”小剑化成一道细微的光芒,破窗而出,荡起一点点微风,然后消失在苍苍茫茫的夜色之中。 杨云锋看着那天空中的一丝淡淡的光芒,若有所思,轻轻叹口气,终于低声说道:“一切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我太累了,太累了,是该歇息了。”话落他一脸萧索,再饮一口清茶,却觉满嘴苦涩,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此时,他突然怔住,下一刻,眼中放出精芒,“嘭”的声破门而出,眨眼已到屋外小院中。 夜色凄凄,庭院空空。 “婉漪——”杨云锋终于无法抑制心中的思念,仰头嘶喊道,“我知你就在附近,为何不出来见我!” 章一百八十五:惜缘 寂寂无音。 杨云锋看着苍穹,看着明月,心里泛起无边无际的苦涩,眼眸中尽是深深的思念,突然竭声嘶吼道:“婉漪!婉漪!” 清风拂过,扬起他鬓角青丝,透出这个优秀的青年那绝代的英姿。然而这清风中,望眼欲穿的青年却未见着魂牵梦绕的伊人,未能与她执手,再不分离。 这一刹那,杨云锋心碎了,他缓缓闭眼,跌坐在地上,一脸憔悴。“婉漪,婉漪……”他不住地念着伊人的名字,头脑中除了李婉漪飘然若仙的身影再无他物。 他就这样怔怔出神,眼角出现一丝泪光,心,比当初受万剑穿身之罚时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婉漪……” 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 美丽的少女凝视杨云锋,一泓秋水尽是伤感,无言,哀婉。 “云霄……云锋……”她嘴角露出深深的苦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暗暗想道,“原谅我不能与你团聚,原谅我……只能在这里悄悄凝视你,为你祝福……” “当初我因不懂你的心而离你而去,而今我已明白你的心,我知你对我的情,对我的恋,对我的思,绵绵不尽,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便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亦不会有分毫的改变。而我……对你的心……亦百世不变。如今我本该和你重逢,本该与你重续因缘,可惜……我身不由己,我已经无法回到你身边……只愿你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忘了我吧!”她深深吸了口气,两行热泪,悄无声息地从她如霜似雪的面庞上缓缓滑落,恍惚间,竟如晶莹的珍珠,美丽凄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瞬间,她回身,痛苦而又迷茫地迈出第一步,然后,顿住了。 “为何,不与他重聚。”面前厚重的男子随手部下一道结界,温和的目光扫过她的容颜,眼中透出分怜惜,道,“你明明对他有情,他亦为你倾倒、痴迷。” 李婉漪怔怔看着男子,迟疑良久,终于闭上眼,无奈地说道:“你知我的事情,你知我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婉漪……”男子长长叹口气,道,“何必在乎这些凡尘俗务,何必在乎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幸福是自己的,他人如何能替你做主?你好好考虑吧,只是我奉劝你一句,珍惜身边的人,不要等幸福失去了再后悔。” “珍惜身边的人……”李婉漪垂首,轻声喃喃道,眼中一阵恍惚。 “诶!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应该能明白究竟应当怎么做。”男子微微摇头,解除结界,缓缓向黑夜深处走去。 李婉漪遥遥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面色变得苍白。“我究竟该如何去做?如何去选?”她只觉心里一阵无力,头脑眩晕,想起自己与杨云锋度过的点点滴滴,泪水如泉涌,润湿了整个面庞。 珍惜身边的人…… “什么!”向来以温和著称的南江湖盟主,铁血谷谷主阑珊居士勃然大怒,一手猛然击打在身前木桌上,刹那间木桌便化成粉末,“张云霄联合秋继明秋鸣风叔侄俩,控制了铁血谷,自立为谷主?” 听见阑珊居士震怒的话语,暮霭堂堂主,年仅三十七的宋如是身体颤了下,竟疾速趴在地上,不住向阑珊居士说道:“盟主息怒,息怒!”头埋在手臂中,不敢直视阑珊居士。 阑珊居士看着宋如是的表现,这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冷哼一声后他努力保持镇定,向宋如是下令道:“去,给我将附近各帮各门各堂的帮主、掌门、堂主全部叫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是。”宋如是唯唯诺诺,疾速说道,然后起身,转瞬已离开这雕梁画栋的大堂。 阑珊居士眼前浮现杨云锋的模样,心中怒火勃然爆发,一股霸道的气势勃然爆发而出,刹那间竟让整个大堂化成飞灰。 “沈师兄。”浩然一脸平和,缓步走到负手而立的沈岁寒身后,不卑不亢说道,“这两天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沈岁寒轻咳一声,眉头皱起,面色发白,显然仍有重伤在身。 见状浩然不由关切问道:“沈师兄身体可有不适?” 沈岁寒知浩然一心为求大道,向来对身边的人与事都漠不关心,此刻能这么问自己一句,已是极为不易,心里不由一暖,遂用平和的声音说道:“师弟是说杨云锋用雷霆手段控制铁血谷的事?你不是向来不关注这些事情吗?” 浩然面色不变,遥望远山,平静地说道:“杨云锋杨师兄不是一般人,所以浩然特别关注他。” “杨云锋确实不是一般人。”沈岁寒回想十多日前在京口发生的一切,眼中放出异样的光芒,道,“竟然能用非常手段一夜之间夺取谷主之位,设身处地想即便是现在的我也做不到。”他声音陡然变得洪亮,朗声道,“不过沈某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不屑于用他这种阴谋诡计!”说着双眼微闭,道,“浩然师弟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浩然淡淡一笑,道:“只怕这背后的阴谋直到现在才刚刚开始。” “嗯,正是我心中所想。”沈岁寒点头,道,“就不知杨云锋下一步会怎么做。” “师兄,我们怎么办?”这个时候浩然眼前微微浮现杨云锋的面容,若有所思,问道,“你是打算拆穿阴谋,还是顺着他们的意愿助杨师兄达到他的目的?” 沈岁寒沉思片刻,眼中杀气闪烁,却最终长长叹口气,道:“浩然,你的心思我明白。杨云锋天纵奇才,将来成就或许比我还要大。我们最好不要与他为敌……沈某虽然看他不顺眼,却也觉你言之有理。现在痴心门入侵,当务之急,是将他们赶回南疆,我不屑与杨云锋为伍,但也不会乱了分寸,放着痴心门不对付去破坏他的事。” “师兄你能如此想,就再好不过了。” 章一百八十六:刺杀 长江,波涛浩渺。 杨云锋踏浪而行,微风拂过他的面庞,显出这个青年那一分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 这是三日之后,杨云锋与秋鸣风等人率领痴心门弟子铁血谷弟子北上,意图一举将南北江湖的修士全歼。 此刻已经得到消息,南江湖盟主阑珊居士得知杨云锋所作所为后急于回铁血谷清理门户,仅仅留下数百修士后便贸然率领人手南下,却不料北江湖早派人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阑珊居士一时不察,身陷包围,虽经浴血奋战保住一命,却折损无数得力干将,损失惨重。 与此同时,除了阑珊居士外在其他地方率领人手与北江湖作战的南江湖修士纷纷遭到北江湖突然的袭击,同样损失惨重。 杨云锋自然知道他们惨败的原因。秋鸣风已经将南江湖的作战计划全盘泄露给北江湖,难怪实力不如南江湖的北江湖反倒能屡战屡胜。 此刻杨云锋便是要北上,在南北江湖南下的必经之路上设埋伏,将双方一网打尽。 “谷主。”登岸,五个身穿铁血谷服饰的弟子迎了上来,向杨云锋恭敬行礼。 “秋堂主已经恭候谷主大驾多时了,还请谷主随我来。”其中一个看上去是领头人的弟子恭敬地说道。 杨云锋面无表情,微微点头,便要随他前去与秋鸣风会面。 然而此时他心头警兆忽生,下意识运使天狐神行诀向后退去,便见一道金光险险从他胸前划过,差点没将他衣服划破。 下一刻那领头的弟子手中幻出一柄洁白的仙剑,向杨云锋攻来。 杨云锋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收入神识中,见这五个铁血谷弟子配合严密,攻守有序,显然是谋划好刺杀自己的,不由轻轻叹口气,手中幻出一枚玉如意,“嗖”的声打出道碧光,正中那领头的弟子。 领头弟子剑势正盛,陡然受此一击,只觉一身生机疾速流逝,整个人一下苍老了三四十岁,手上的力道因之弱了数成。 下一刻,他的仙剑刺中杨云锋,破开杨云锋胸口的衣衫,却因力道的严重不足完全无法刺穿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如铜皮般坚韧的皮肤。杨云锋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左手握拳,猛力砸过去,当场将这年轻弟子砸成肉酱。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兔起鹘落间,却给周围四个铁血谷弟子带来极大的震撼。杨云锋目露杀机,趁四人发愣的机会,将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点,身形如风,眨眼间便将一个正在惊愕中发呆的男弟子的脑袋硬生生摘了下来。 这一刻,男弟子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却未让杨云锋的衣衫沾染到一丝一毫。 “不好!拉开距离,别让他一一击破!”另一个男弟子率先反应过来,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向身后急驰而去。 孰料杨云锋早就注意到他,手上突然发力,那血淋淋的脑袋便脱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中这男弟子胸口,瞬间让他胸口窝了进去,肋骨尽毁,显然是不活了。 瞬间击杀三名铁血谷弟子,杨云锋气势大盛,一时让其余两人瑟瑟发抖,不敢再行进攻。 见状杨云锋冷冷一笑,收起玉如意,凝视这两人,见他们一男一女,年纪皆是十六上下,一脸稚嫩,毫无一丝成熟,不由心生一点怜惜,道:“你们是谁指使的,为何要刺杀我?” 被杨云锋那如冰的目光扫过,女弟子瑟瑟发抖,不敢回答,悄悄将目光移到一旁男子身上,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然而这男子也被杨云锋震慑住,不敢轻举妄动。 见状杨云锋微微皱眉,心生一丝怒火,突然用真元催动声音猛然喝道:“说,你们是谁指使的,为何要刺杀我?”一时震耳欲聋。 终于,那面色被杨云锋这一吼吓得苍白的女子率先坦白道:“我们不受任何人之时,只是看不惯你,才想到出手谋杀……”声音颤抖,却带着分甜腻,若是平日说出,定叫骨头都要酥了。 但此刻不是平时,杨云锋没兴趣去评价她的声音如何如何。“哦?”闻言他双目眯成一道缝,道,“想凭此欺骗我,未免把我想得太简单了!”话落身形再度化成一阵风,五指成爪,急速掐住那女子粉嫩的颈,手上稍微用力,便令她感到一阵窒息。“说,究竟是谁指使你们的。”话语中透出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寒。 “檀妹!”一旁的男子看着女子被杨云锋一手掐着面部变得通红,明显呼吸不畅,心里一痛,脑中漫上一股热血,竟手持仙剑打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向杨云锋袭去。 “铿!”一柄晶莹的仙剑,出现在杨云锋身边,轻柔却又有力地阻止了那巨大剑气的袭击。 “哥哥!”玥儿一身青衣,容颜若雪,说不出的美丽。 杨云锋看着玥儿那清丽的面容,心里五味陈杂,却又觉一阵温暖:“玥儿,不是叫你不要来吗,怎么还是来了?”带着点责备,却又有一分欣慰。 原来之前杨云锋以行事危险为由让玥儿留在铁血谷,不想她担心杨云锋,并未照杨云锋所言去做,反而悄悄跟在杨云锋身后,此时见杨云锋面临危险,便不再隐藏在暗处,出手保护杨云锋。 其实杨云锋早就察觉到这一点,此刻这么说,无非是埋怨她不听自己的话罢了。 “诶!”玥儿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关切之意,往往叹口气,随手打出道水行仙术,向那男子袭去。 那男子道行明显弱于玥儿,和玥儿交战数个回合便落于下风,只能勉强防守。 看着二人的对决,杨云锋一时索然无味,于是趁男子不备,突然打出道青芒,直勾勾向男子袭去。男子全神贯注迎战玥儿,对杨云锋毫无防备,直到青芒袭到身前才反应过来,然而此时他已经无力抵抗,让青芒洞穿身体,一时血如泉涌。 “嚓!”玥儿手中仙剑光芒大胜,猛然劈下,生生将男子劈成两截! “祁哥!” 章一百八十七:借刀杀人 “祁哥!”女子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男子被玥儿劈成两截,一时梨花带雨,凄楚不已。 “诶!”见着眼前这一幕,杨云锋想起自己与李婉漪,不由心生感触,微微出神。就在这时女子心里陡然生出一点决绝之意,猛然出手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猝不及防,硬生生接住女子打来的一道法印,胸口随之传来一阵刺痛,手上的力道因此弱了少许,令女子颈部的压力一轻。“我跟你拼了!”呼吸变得顺畅,女子尖叫一声,突然爆发出强悍的力道,挣脱杨云锋手的控制,用自己的头向杨云锋胸口疾速撞去。 “嘭!”如若惊鸿,壮烈地与杨云锋相击,刹那间女子的头颅已被巨大的压力震得粉碎,鲜血四溅,脑浆横流,眼见是不活了。 杨云锋虽因天狐琉璃诀的淬炼肉身变得极为强悍,却也承受不住这大力的一击,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啊!”他轻呼一声,额头紧皱,一把将女子的尸身掷出,然后以手拂胸,深深吸口气。 女子一击,竟将他肋骨打断了数根。 “哥哥!”玥儿急忙奔到他身边,如藕的玉臂挽住杨云锋,另一手幻出个瓷瓶,正要替杨云锋解开胸口的衣衫,给他敷上这瓷瓶中的灵药。 “玥儿,我的伤不算重。”杨云锋摆手制止道,“这里危险,先到目的地再敷药吧。” 玥儿担忧杨云锋,但见四周罡风阵阵,草木摇晃,说不出的恐怖,一时也有些害怕,便点头说道:“好,我们先走。” 杨云锋来到铁血谷的据点,长江以北一个名叫篙簌派的小门派时,已是日暮时分。 秋鸣风亲自前来迎接杨云锋,见他面色苍白,衣衫上血红一片,立即明白他是遭到人攻击了,不由关切地问了两声——当然并没有多少诚意。 杨云锋只道中了别人的埋伏,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便在秋鸣风的安排下于篙簌派住下。 “哥哥,你的伤可好?”玥儿凝视杨云锋,一脸的关心。 杨云锋已敷上药物,换了身干净衣物,只觉胸口一阵清凉,伤势有所缓解,面上终于恢复一点血色,道:“他们几个筑基凝神境界的小弟子还不至于让我重伤。我已无大碍。” “哥哥,你真的无事?”玥儿放心不下,继续问道。 杨云锋心里一暖,摆手道:“不必担心。” 玥儿温柔的目光灼灼盯着杨云锋,嘴唇翕合,终于说道:“若是你无事,我便安心。对了,哥哥你可知今日刺杀你的那几个修士是什么来历?他们究竟是谁指使的?” 闻言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手突然握成拳,道:“我当然知道是谁指使的!” “谁?”玥儿急忙问道,“哥哥你可得防着点,别让他再使阴谋诡计伤了你!” 杨云锋沉思片刻,眼中闪过阴阴的光芒,突然幻出数枚玉璧,递给玥儿,道:“玥儿,我们不能老防着别人。防得了一时,可防不了一世,我们得……反击。我这儿有数枚玉璧,你以此为信物将其交给我的一些心腹,告诉他们今天我被痴心门玄武护法偷袭,伤势过重,让他们将这消息散播出去,并暗杀几个玄武护法的心腹,给玄武护法一个警告。” “原来那几个人是玄武护法指使的!”玥儿惊呼一声,眼前浮现玄武护法的容貌,又看见杨云锋那略显苍白的面色,心中生出丝怒火,道,“这老匹夫,竟敢把哥哥你弄伤,真是该死!” 杨云锋听着她的话,轻轻叹口气,心里却道:“玥儿呐,玥儿,你还是太单纯了……”他微微抬头,再次凝视玥儿,思虑片刻,幻出一卷白纸,递给玥儿,道,“玥儿,这是我那些心腹的名单,你出门后一路向北,避过外面某些人的眼线,再将玉璧交给他们几个,切记,不要让我这些苦心培养的心腹暴露,否则就坏大事了。” 玥儿接过白纸,听着杨云锋的话,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哥哥,为了你,我一定不辱使命!”说罢向杨云锋轻轻做了个万福,然后说了声:“哥哥小心啊。”便推门而出,缓缓合上房门,然后离去。 杨云锋看着玥儿离去,心有所思,面色陡然一白,顿觉胸口疼痛加剧,头脑眩晕,差点没晕倒。“诶!”他努力保持清醒,闭目打坐,良久,终于徐徐吐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目,只觉身上的伤痛减轻了许多,脸上便露出淡淡的笑容。 “怎么让一个筑基凝神境界的修士伤成这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的一个蒙面黑衣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向他问道。 “你来了。”杨云锋看着黑衣人,轻声说道,却透出一分虚弱。 黑衣人微微叹口气,走到他身边,手扣住他双肩,将真元注入他体内,显然是在给他疗伤。“我接到你的飞剑传书后就立即赶来了。”黑衣人说道,眉头不由一皱,“你也伤得太重了。” 杨云锋感受到黑衣人注入体内的真元,只觉胸口的伤痛又减轻一分,不由微微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无碍,修养两天便可痊愈……多谢你及时赶来,我还有要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什么事?”黑衣人一边替他疗伤,一边问道。 “将玄武护法唆使铁血谷弟子将我打伤的消息传播出去,并助我做掉几个玄武护法的心腹。”杨云锋说道。 “你不是已经让司空姑娘去做了吗?”黑衣人问道。 杨云锋摇头,道:“我那张纸上写的那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心腹,甚至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嗯?”黑衣人不解,“什么意思?” 杨云锋便道:“借刀杀人。” “你是说……”黑衣人眉毛跳了下,面上露出分讶异。 杨云锋却微微叹口气,道:“想必你已经猜到了,这次派人刺杀我的人,根本就不是玄武护法。我要你将玄武护法是幕后指使人的消息散播出去,无非是想借机削弱他的实力罢了。” “难道说,真正的凶手是——”黑衣人隐隐猜到什么,低声说道。 “除了他还会是谁。”杨云锋淡淡一笑。 章一百八十八:内斗 次日。 “杨兄,青龙护法,你好手段。”秋鸣风紧盯杨云锋,冷冷道,“玄武护法王炉手下好几个厉害的人一夜之间死了,相必都是杨兄你做的吧。”面色虽然平静,眼中却放出一丝淡淡的杀气。 杨云锋看着秋鸣风,想起之前自己也曾多次如此向秋鸣风问话,不禁觉得大为解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杨云锋伤势依然没有痊愈,面色略显苍白,“反正玄武护法和你决裂是迟早的事,早点除掉他的左右臂,对你好处不少。” “好处?”秋鸣风面上透出一点不屑,阴冷地说道,“杨兄所言甚是,玄武护法实力削弱,对我有莫大的好处。可是你杀的人皆是我痴心门最优秀的弟子,他们的死对我痴心门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极大的损失?”杨云锋同样露出一点不屑,道,“秋兄要是真的这么想,就不会在一夜之内除掉同样是痴心门弟子的那十多个人了。”他微闭双目,眼中放出丝精光,道,“我还想问秋兄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杨云锋的话,本来心中就积郁着怒火的秋鸣风一时热血上头,对着杨云锋吼道:“杨兄,你本事之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么点时间竟笼络了如此多人,其中还有几个在痴心门说得上话的优秀弟子……哼,若我不及时将他们除去,只怕你已靠他们挑拨离间,让我和玄武护法势同水火了。”他这么说着,却见杨云锋面色没有多大变化,嘴角还露出点笑意,丝毫不因那些所谓的“心腹”的死而伤心愤懑,立即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不对,那些人不是你——”秋鸣风见着杨云锋的表情,心登时一沉,面上唰地失去血色,身体颤抖,后退两步,眼中满是诧异。 “秋兄想的不错,”杨云锋淡淡一笑,道,“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根本不是我的心腹。是你自己疑心太重,看着玥儿给他们带话,就以为他们要对你不利,下手除了他们……人是你杀的,可怨不了我。”说着眼中讥诮之意更盛,嘴角笑容别有深意。 这一夜,他可狠狠将秋鸣风算计了一次,当真畅快。 “原来是这样……”秋鸣风面上毫无血色,身体不住颤抖,眼中恍惚无神,一时竟失魂落魄,“他们是你用……借刀杀人之计,借我手除去的……” 杨云锋轻轻一笑,道:“昨日我下手除掉的人,虽然对玄武护法很重要,却也最多是他的得力干将,还算不上心腹,不然凭我的实力也杀不了他们。但被你除掉的人就不同了,他们每人对你或者王炉的重要性皆不在我杀的人之下,其中还有好几个是你的心腹,单凭我的力量无法根本将其除掉……也只有你这样多疑的人,才会做出自断双臂的蠢事!”说罢一脸鄙夷。 听着杨云锋的话,秋鸣风是既愤怒又后悔,面上出现分深深的自责。“诶!”他不住摇头,深深吸口气,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太冲动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天底下的人,有几个在知道自己的心腹竟被别人收买后还能保持镇定的。何况他这人疑心颇重,难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杨云锋便是利用了他这一点,成功借刀杀人让他将自己的心腹除了。 秋鸣风懊悔不已。“杨云锋,你……哼!”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手上突然放出道妖艳的紫芒,向着杨云锋心窝,猛然刺了过去。 杨云锋早有防备,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致,连连挪动身体,便轻易躲过对方的进攻。 一击不中,秋鸣风算冷静下来,退后数步,大口吸气,然后将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道:“如此一来,杨兄是让我痴心门的实力大大折损。哼,杨兄早就对痴心门不满了,所作所为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杨兄想过没有,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如此内斗,只怕很是不妥啊。” 闻言杨云锋面色沉下来,凝视秋鸣风,道:“秋兄明明知道大敌当前,我们应当团结一致,将南北江湖灭掉,然后再解决内部的矛盾,却还做出煽动铁血谷的弟子刺杀我的事情来……恐怕不妥的不是我,而是你吧!”他声音在真元催动下突然增大,如同惊雷在秋鸣风耳边炸响,震得秋鸣风耳膜嗡嗡作响。 “你……是怎么知道的?”秋鸣风听清杨云锋的话语,不由大吃一惊,怔怔出神,良久后才回过神来,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便道:“现如今,能唆使铁血谷弟子刺杀我的人,除了玄武护法王炉外就只有你!但我手中没有实权,无一兵一卒,且也未完全与你站在一起,玄武护法没有理由杀我。何况玄武护法要杀我,完全可以动用痴心门的人,何必去唆使那几个道行低微的铁血谷弟子?” “然后呢?”秋鸣风敏锐地盯着杨云锋,问道,“我同样没有理由杀你。” 杨云锋冷冷一笑,道:“你的确没有理由杀我,但是——我现在还是名义上的铁血谷谷主,如果我不肯,痴心门要吞掉铁血谷可不是很容易啊。” 秋鸣风微微动容,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就直说了,就不知秋兄是不是这么想的。”杨云锋说道,“秋兄是要通过这件事激起铁血谷弟子对我的不满,最好是让他们群情激奋,全被站出来反对我,逼我将谷主之位传给你……现在铁血谷实际上是由你来掌控,即便我不肯放弃谷主之位,你也能用手段强行夺取谷主之位……当然这只是你的计划罢了,真正要让我下台还要等到南北江湖覆灭之后,现在只是做个伏笔罢了。秋兄,不知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你……”秋鸣风身体不住颤抖,双眼直勾勾盯着杨云锋,齿间勉强挤出数个字,分明就是:“实在厉害!秋某佩服。” 见状杨云锋微微叹口气,道:“秋兄,我奉劝你一句,这谷主之位我坐得可是很舒服,一点也不想将其拱手让人……谁要也别想从我手中将其抢走!” 章一百八十九:走着瞧 “秋兄,我奉劝你一句,这谷主之位我坐得可是很舒服,一点也不想将其拱手让人……谁要也别想从我手中将其抢走!”杨云锋声音陡然放大,手上卷起一道罡风,隔空向秋鸣风打去。 秋鸣风见着袭来的罡风,咬牙,身形变换,险险躲过杨云锋的进攻。“杨兄所言甚是,秋某领教了!”秋鸣风面色又沉下来,散发出一股冰寒的气息,道,“秋某原以为杨兄会是一枚任我摆布的棋子,如今看来真正的棋子倒成秋某我了……哼,不过杨兄你也别得意,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是啊,谁也说不定。”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面上露出淡淡的落寞,一脸的杀气顿时消散,无影无踪。 “对了杨兄,听了你刚才的话,我心中忽然出现一点不明白之处,还希望你替我解答。”紧紧凝视杨云锋,秋鸣风面色一变,嘴角突然露出一点妖孽的笑容,上前数步,靠近杨云锋,冷冷说道,话语中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诡秘。 “你想问我,既然我已经知道你出手煽动铁血谷的弟子反抗我了,我会如何阻止你,对吧。”杨云锋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淡淡说道,显然与秋鸣风说了这么多话后他已经有些疲倦了。 “正是。”秋鸣风道,“只是这是杨兄你的计谋,应该不会轻易向我透露吧。” 杨云锋便道:“给你说了也无妨。昨日我已经将玄武护法唆使铁血谷弟子刺杀我的消息散播出去,现在大部分铁血谷弟子应该都知道这个消息了……呵呵,本来你是想让那五个铁血谷弟子给他们做表率,让他们学那五人争先恐后刺杀我。可惜现在他们都知道那五个弟子是受人唆使的,是为痴心门做事,想来对五人的好感会因此荡然无存,对我的仇恨也因之转移到痴心门头上。” “更重要的是,日后我再唆使他们反对你的时候,”明白杨云锋话中之意,秋鸣风深吸口气,思索片刻,打断杨云锋的话,说道,“他们会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如此我的计划就很难施展。” “没错!”杨云锋笑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秋兄你就别想靠那几个没啥实力的铁血谷弟子推翻我了,他们没那能耐,也不敢相信你。这也是我将一切挑明给你说的原因,因为即便你知道我干了什么事,也无法阻止我的计划。”说着面上透出一分自信。 “好,很好。”秋鸣风紧紧凝视杨云锋,面色又恢复平日的阴沉,双目微闭,眼中透出一点寒芒,道,“杨兄你神机妙算,小弟我佩服!只是……你也不要把我想太简单了,咱们,走着瞧!”话落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打成碎片,一个三十岁上下身体较为低矮的男子闯了进来,冷冷瞧着杨云锋秋鸣风二人,脸上透出淡淡的怒火,赫然就是那玄武护法王炉。“原来你们两个都在这里。”王炉看着杨云锋秋鸣风,道。 “玄武护法,有什么事吗?”杨云锋半闭双目,上下打量这个男子,淡淡问道。 王炉凝视杨云锋,面上阴晴不定,最终他长长吐口气,气势随之一泻千里,拱手对杨云锋道:“听说青龙护法受人袭击,重伤未愈,特来看望。” 杨云锋知道他本意是来问罪的,只是此刻见屋内除自己外还有秋鸣风,担心自己借题发挥联合秋鸣风将他制住,所以才低声下气向自己行礼,并表示他是来看望自己的。 “多谢玄武护法关心,我已无大碍。”杨云锋摆手,道,“袭击我的人不过是几个筑基凝神境界的小弟子,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闻言王炉沉思片刻,终于说道:“青龙护法,现在铁血谷有人怀疑你是被王某派人袭击的。王某这次来,除了探望你之外,还欲向你澄清事实,袭击你的那几个铁血谷弟子,和我没有任何干系!” 听见王炉的话语,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道:“玄武护法何出此言?我怎会轻信下面的流言蜚语。我看这次的事多半是几个铁血谷弟子不满我当他们的谷主而发动的,并没有什么人在幕后唆使。不过这些铁血谷弟子当真麻烦,必须好生治治他们,否则回头我们和南北江湖作战的时候他们倒戈一击就不好了。” 王炉想起自己那些资质过人前途无量的手下这一夜神秘的死,又生出一点怒火,对杨云锋这一番说辞自然不信。只是如今他也不能说穿,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后便道:“如此甚好,铁血谷那群人我早就看不惯了,必须把他们制得服服帖帖才行。不然昨日你被刺杀,今天就轮到我和白虎护法被他们刺杀了。” “玄武护法所言甚是。”杨云锋点头,然后看向秋鸣风,道,“白虎护法,你向来足智多谋,想必已经有了让这些铁血谷对我们心服口服的方法了,不妨说出来听听。” 秋鸣风神秘一笑,道:“要让他们心服口服还不容易?恰好我知道南疆有一种蛊虫,种在人体内,如果整个人心生反抗的话就会引起蛊虫对他心脉的啃噬。呵呵,我给铁血谷弟子都种上这种蛊虫,如此一来,谁还敢反抗我们?”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立即明白秋鸣风真正的目的是要靠蛊虫将铁血谷的人控制在手中,如果有一天杨云锋和他彻底决裂的话,他便可以倚仗蛊虫让铁血谷的弟子来反抗杨云锋。“好。”杨云锋虽然知道了秋鸣风的打算,却也想不到更好的控制手段,只好赞同道,“就这么做吧,务必让铁血谷所有弟子都对我们效忠,不敢起任何异心。”他倒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怎么惧怕秋鸣风将铁血谷的弟子控制在手。 听杨云锋如此说,秋鸣风嘴角露出一丝阴阴的笑容,随即又消失。他平视杨云锋,笑道:“如此,我就就这么去做了。” 章一百九十:埋伏 玄武护法觉得青龙护法此人如何?”秋鸣风与王炉并排走在篙簌派的亭台水榭中,一阵沉默后,秋鸣风向王炉问道。 王炉看了眼秋鸣风,目中满是不快:“哼!他遭人刺杀这事和我没有任何干系,却以此为由挑起我和铁血谷弟子的矛盾,还派人杀了我好几个得力手下,实在可恨。” 闻言秋鸣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青龙护法的实力远超我们想象,我看他才是我们现在最大的敌手。玄武护法,我们不如先放下争执,先协力将青龙护法扳倒。” 王炉思索片刻,重重点头,道:“好。” 在得知杨云锋控制铁血谷,自封为谷主后,南北江湖都震惊了。南江湖在阑珊居士的带领下匆忙南下,欲图从杨云锋手中夺回铁血谷,不料北江湖在他们南下的道路上设下重重埋伏,致使南江湖损失惨重,就连修为已达明悟得道境界的阑珊居士也在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 照这下去,南江湖还没回到铁血谷,就要在北江湖围追堵截之下全军覆没。 明白这个道理,阑珊居士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指挥自己的修士回头迎击北江湖的追兵,接连发生了好几场惨烈的战斗。 就在这个时候,天极宗突然宣布与北江湖彻底决裂,撤走了包括严神策在内的不少天极宗优秀弟子。北江湖因此军心大乱,实力大降,完全无法和背水一战疯狂反扑的南江湖抗衡,数场战斗接连失利,最终溃不成军。 南江湖的修士憋在心底的怒气不可遏止的爆发出来,在胜利后完全昏了头,竟然不听阑珊居士的指挥,疯狂追杀北江湖的修士。 如此一来,南江湖在原地滞留了好几日,让北江湖的援军追了上来,于是又是一场恶战。 战事结束,阑珊居士看着面前不足三百人的修士,一阵头晕目眩。 这一次南北大战,到了现在的地步,南北双方皆损失惨重,北江湖绝大多数修士都身死人手,而南江湖亦折损不少有前途的修士,铁血谷以前的堂主全部战死,江南数个有实力的帮派门派的帮主掌门亦没有几人还存活。如此算来,南江湖的实力竟已不及原来的一成。 阑珊居士突然发现自己带领如此少的人手去与杨云锋、痴心门作战,并多少胜算。 一时心底生出阵阵寒意,让这个经历了无数风浪的老人瑟瑟发抖。 “随我南下!”他面色变得苍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稳住心神,“哼!老夫经历了这么多风浪,怎会怕了那几个年轻人!”眼中透出一分不甘,阑珊居士双手握紧,下令道,“南江湖的各位道友,同我南下,一举夺回铁血谷!” 王炉领着自己的人手,御使仙剑向北方飞去。 数日前,他同杨云锋秋鸣风在篙簌派商议破敌之事,最终制订了详尽的计划。 照计划,三人带领自己的手下,兵分三路,北上迎敌,其中杨云锋率领一小队修士,最先与阑珊居士交手,一旦遇敌只做稍微的反抗,便佯装不敌,溃逃南下,将北江湖的修士引到王炉布下的埋伏中,出其不意,大败对手。 当然光靠埋伏是很难击败南江湖的,不过秋鸣风早有准备,他会带领自己的人手迂回到南江湖的背后,与王炉联手包夹南江湖,一举奠定胜局。 想起这个计划,王炉嘴角就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 阑珊居士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杨云锋的佯装败退?定然不会贸然追杀进入王炉的埋伏中――这个计划根本就不是用来对付南江湖的! “青龙护法,你就等死吧!”王炉心里暗暗想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原来他的埋伏,不是为阑珊居士设下的,而是为杨云锋设下的,一旦杨云锋进入埋伏圈中,自己便带领手下数百人将其团团包围,叫他插翅难逃。 也只有杨云锋这不懂行军打仗的人才会把秋鸣风的计谋当作破敌妙计。 当然,秋鸣风心里的算盘王炉再明白不过,他是要自己和杨云锋斗得两败俱伤,以此渔翁得利。不过王炉也不是易于之辈,自然已经定下计谋,准备出其不意,让秋鸣风损失惨重。 此刻,他已经带领人手来到预先设定好的埋伏地点,一声令下,这数百人便纷纷施法,收敛自己的气息和光华,远远看去,竟和空中的云彩融为一体,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身形。 于是王炉淡淡一笑,手中散发出一片光华,便幻出一个小香炉,同时嘴唇翕合,低语说出一段只有自己才能听清楚的咒语,然后轻吐一口气,便见香炉中散发出袅袅香烟,徐徐扩散开,未几便已在方圆数百丈弥漫开来,让这一片天空显得如若仙境,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痴心门诸修士的身形便被这氤氲的烟雾彻底笼罩,仅凭肉眼,已完全无法看清他们的身影。 这段由香炉幻出的烟云,便是王炉用来给自己和自己手下隐匿气息的,同时也是给杨云锋标示自己位置的标志。 待会儿杨云锋便会率领手下飞到此地,然后进入烟雾中,消失不见。被杨云锋引来的南江湖修士同样也会进入烟雾中,然后受到王炉及其手下的袭击,多半会溃败。 当然,这只是他们最初计划时想象的画面而已,真正的结果恐怕是杨云锋冲入烟雾中,遭到王炉的袭击,殒命当场。 王炉本也不想要杨云锋这么早死去,他是希望杨云锋和自己联手对付秋鸣风。可现在杨云锋非但不助自己,还派人杀了自己好几个得力干将,同时对自己栽赃陷害。王炉隐隐觉得,自己现在的对手不是秋鸣风,而是这个厉害的青年。他无法忍受杨云锋的所作所为,所以才动了杀机,和秋鸣风谋划这一切,希望借此除掉杨云锋。 然而此时此刻,王炉心中却生出一点异样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回事……前面有人来了!”他双目透出一份精光,遥遥看去,却大吃一惊。 章一百九十一:中计! 王炉睁大眼,这才看清向自己飞来的分明是一群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修士――南江湖的人! “糟了,中计了!”他瞳孔,猛然放大,惊呼一声,一时失神。 就在这时,他看见自己身周用香炉幻出的烟雾竟然在一瞬间消散,于是自己和手下完全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中。 南江湖的修士便在这时发现他们的踪迹,通红的双目中透出一种杀气,手中法器光芒大盛,纷纷嘶吼道:“杀!”便向王炉冲杀去。 远处一座雄峰之巅,一个青衣男子缓缓将手中的“乾坤袋”收起,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杨兄,依你看,玄武护法今日有多少胜算?”他看向身边的杨云锋,平静地问道。 杨云锋双目微微闭住,眼睑下一丝细缝中透出骇人的精光。“没有阑珊居士,胜算还有一成,可惜阑珊居士在场,胜算全无。” “那南江湖最后还能剩多少人呢?”秋鸣风继续问道。 杨云锋便道:“半数不到。”话落看了眼与自己并排站立的数个痴心门元老,轻轻叹口气,道,“诸位前辈,阑珊居士乃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法力高超,想必不会轻易死在玄武护法手中,所以要拜托你们几位了。” 这几个元老不知为何竟然和秋鸣风杨云锋站在一起,其中没有一人支持王炉。“阑珊居士不简单,此役非常艰难。”修崖山人深吸口气,看向杨云锋,说道,“现在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中只有两人步入凝丹窥天境界,而他却是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要拿下他真是困难重重。” 杨云锋听着他的话,面色微动,手上发出淡淡的青光,下一刻一架巨大的床弩便已出现在他身前,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却又透出一种冷峻的气息。 “这是什么东西?”修崖山人显然不认识床弩,看着它微微皱起眉头。 杨云锋便道:“利器,足以击杀明悟得道境界修士的利器。等会儿还要拜托修崖前辈吸引走阑珊居士全部的注意力,让我有机会用床弩一举射杀阑珊居士!”说罢便已将一柄剑胎搭在床弩之上,做好射杀的准备。 闻言修崖山人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点头道:“好!” “好像现在玄武护法那边有些情况。”就在这时秋鸣风淡淡说了一句话。杨云锋抬眼看去,只见远处战团中光华四射,王炉所带的人手不论在人数还是实力上都远不及南江湖的修士,尽落下风,被南江湖的人狠狠压制,眼见是不止了。 “拼了!”王炉浑身浴血,双目变得通红,手中法器散发出凄厉的气息,神识紧紧将不远处大肆屠杀痴心门弟子的阑珊居士锁定住,然后化成一道红芒,向阑珊居士袭去。 阑珊居士注意到王炉的举动,眼中杀气一闪而过。他缓缓抬起右手,忽地打出一道罡风,携卷浩荡的威势向王炉轰去。 下一刻,那红芒还未接触阑珊居士,便已被罡风生生碾压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这个算得上一世枭雄的人物,就这么死在功参造化法力无边的明悟得道境修士阑珊居士的手下,不知死时是否瞑目。 玄武护法一死,痴心门的人顿时群龙无首,阵脚大乱,再也无法坚持与南江湖作战,纷纷丢掉法器,转头就逃。 只是修士间的战斗不同于人间的战争,逃兵往往最容易成为对手发泄心中怒火的活靶子。南江湖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痴心门的人,连连发招,便见漫天光华之下痴心门弟子尽数被击落,一时竟无一人能侥幸逃脱。 屠杀,完全是一场屠杀! 一刻钟之后,天空中的光华终于停息,南江湖的人纷纷收起法器,大口喘气,看上去颇为疲惫。 果如杨云锋所猜测的,玄武护法全军覆没,而南江湖的修士亦折损过半,其中大部分还受了不轻的伤,总体实力已大不如前。 阑珊居士亦在战斗中让一些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法术打中,虽然每次受的伤都极轻,但积少成多,他最后的伤势并不轻,鲜血不住向外涌出,面色变得苍白,头脑中更不断泛起一阵阵眩晕。“走!”这个时候他还保持着清醒,深吸口气后,用真元催动下说出这样一个字,然后没作任何解释,直接带领人手向南方飞去。 他心里清楚,杨云锋秋鸣风派来截杀自己的人手,绝对不止刚才遇见的那么点。 果然,正当他们启程南下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数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皆手持法器,凝视他们,眼中满是敌意。 “修崖山人!”阑珊居士盯着这群老人中那明显是领头人的修崖山人,瞳孔猛然放大,道,“连你也来了!” 修崖山人一身黑衣蒙面,看不出什么表情。闻言他轻轻叹口气,道:“阑珊居士,二十年前我和你打了个平手,不知今日会有什么结果。” 阑珊居士深吸口气,道:“你们不会只有这么点人,都出来吧!” 修崖山人双眸古井无波,手缓缓一扬,便见远处飞来上数百个年轻人,其中既有痴心门弟子,也有铁血谷弟子。 看着这些年轻人中的铁血谷弟子,修崖山人眉头跳了下,最终长长叹口气,道:“你们竟然用巫蛊之术将我铁血谷的弟子控制住了,我若杀了你们,蛊虫便会失控啃噬他们的心脉,让他们死去,使铁血谷彻底覆灭。所以等会儿战斗的时候我会投鼠忌器,不敢杀了你们……哼,别以为我下不了手,我今日就将你们杀了,算是为他们报仇!”话落身周忽然扬起阵阵狂暴的罡风,卷起他衣衫猎猎而舞。 下一刻,他幻出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凌空向修崖山人及其身边的痴心门元老压去。 手掌还未打中诸长老,一股强大的威压便已提前传了过去,让几个原来动弹不得。 “不好,他这是‘玄金巨掌’,退!”修崖山人双目放大,竭声嘶吼道。 章一百九十二:狡兔死,走狗烹 修崖山人面临阑珊居士凭空幻出的巨大手掌,一时心生无尽的恐惧,竟动弹不得。 手掌如巨山压了上来,眼看就要将他们数个元老压成肉饼。 终于在手掌压下来的最后一刻,阑珊居士发动手中的灵符,带着身周的元老,逃脱手掌的进攻,保住自己一命。 “结阵,进攻!”他深吸口气,看着数十丈外的阑珊居士,对诸元老说道,率先幻出一道虎形法印,向阑珊居士打过去。 下一刻,杨云锋秋鸣风的手下终于在修崖山人带领下向阑珊居士和南江湖的修士发动进攻。 天空之中,罡风阵阵。 杨云锋看着远处正在战斗中的诸修士,悄悄用神识将身旁的秋鸣风锁定,然后突然出手,一拳向秋鸣风腹部攻去。 秋鸣风看似全神贯注凝视前方的战事,却早已暗暗做好防备,就在杨云锋向自己发动进攻的一瞬间打出一道金印,防住杨云锋的进攻。“杨兄,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现在‘狡兔’还没死,你就开始烹我这‘走狗’了,未免做得太绝了吧。” 杨云锋阴冷一笑,灭心剑豁然出现在手中,扬起漫天血海,向秋鸣风打去,同时说道:“如果我现在不动手,只怕下一刻就会成为秋兄你手里死无葬身之地的‘走狗’吧!” “知我者,果杨兄也。”秋鸣风双目微闭,眼中透出分精光,突然向后疾速退去,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手中紫芒随之大盛,刹那间漫天紫雷轰然落下,疾速向杨云锋攻去。 紫雷之迅,犹若惊鸿,杨云锋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致,也无法完全避过紫雷的进攻,左臂被紫雷打中,衣袖尽碎,整条胳膊一阵麻木,完全失去知觉。 “呀!”杨云锋轻声呻吟,咬牙坚持,面上血色却是消了大半,看上去颇为狼狈。“秋兄果真厉害,杨某佩服。”他深吸口气,遥遥看着秋鸣风,沉声说道,话语中却分明透出一股不甘。 一旦拉开距离,他肉身和剑法上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完全不是道行远超自己的秋鸣风的对手,但凭法术与之交手,毫无胜算。 要战胜秋鸣风,非得用自己手上各种各样的法器不可。只是秋鸣风的法器不输杨云锋,真正比拼法器杨云锋也占不到任何便宜,所以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除非杨云锋能抓住什么时机突进到秋鸣风三尺之内,否则必败于秋鸣风之手。 看着杨云锋面上阴晴不定,秋鸣风阴阴一笑,道:“杨兄是在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赢不了我是吧。呵呵,那我告诉杨兄你,事实上,确实是如此!”话语中透出分鲜有的张狂,满头青丝突然炸开,在风中猎猎而舞,望之令人生寒。 就在这时,杨云锋轻瞥了一眼远处的战事,不由深吸口气。 虽然阑珊居士凭借自己功参造化的修为,将围攻的长老死死压制住,占尽上风,却无法改变南江湖兵败如山倒的情况。如今南江湖的修士遭到铁血谷弟子与痴心门弟子的联手进攻、重重包围,士气大降,加之之前连番作战伤势不轻,极度疲劳,已到崩溃边缘,毫无战斗力,就连防守都十分勉强,几乎每一瞬都有弟子丧命于对方刀剑之下。如此下去,不出一炷香时间南江湖便会彻底溃败。之后杨云锋秋鸣风的手下联手逼上来围攻阑珊居士,就是他道行通天,也必然会死在这些人手下。 一时阑珊居士心里生出股透骨的寒意,一个恍惚,竟未察觉到射来的飞剑,让其刺中肩头,鲜血直流。 “呀!”阑珊居士已是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肉身比一般的金丹修士要强悍,对手的飞剑虽然刺穿他的右肩,却受到极大的阻挡,未能从他肩头飞走。阑珊居士看着这柄飞剑,眼中熊熊燃烧,一股巨大的威势勃然爆发,竟生生将飞剑打成飞灰。 “去死!”他怒喝一声,继续和痴心门的长老战成一团。 杨云锋将一切看在眼中,面色沉了下来。照此下去,阑珊居士最终会死在痴心门铁血谷弟子的重重包围中,而痴心门的那几个元老会毫发无损。 于是接下来,自己便会面临这些元老与弟子的包围进攻。而仅凭自己的实力,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到时候就死无葬身之地。 杨云锋很清楚秋鸣风对自己的恨,也清楚铁血谷弟子对自己的不满,更清楚痴心门的元老一直听命于秋鸣风,他知道,这些人绝不会放过自己――如此,自己是难逃一劫了。 他突然发现,这些日子,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进了秋鸣风的圈套,被秋鸣风牵着鼻子走;他突然发现,局面完全失控,南江湖的实力远远低于自己的预计,而秋鸣风的实力远远超出自己意料。 他本来想南江湖与痴心门、铁血谷两败俱伤,自己趁机取秋鸣风的性命,可现实却变成痴心门、铁血谷大败南江湖,秋鸣风趁机带领众人将自己击杀! 一时,他的心如玄冰,冷汗直流。 “杨兄,你看我手段如何?”饶有兴致打量杨云锋,看出他心中所想,秋鸣风嘴角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浓,眼中的寒芒也越来越盛,“想来你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吧。呵呵,其实,自你杀死牡丹那日起我就将一切都设计好了,我就是要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你一步步按照我的计划走到现在这地步,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我手中……哈哈,你可知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你可知我有多爱牡丹,就有多恨你!杨云锋,你就去死,你……就去给牡丹殉葬!”他话语到了最后几近疯狂,一头青丝随风而舞,看上去恐怖至极。 杨云锋死死盯着秋鸣风,眼中透出一分异样的光芒,深深吸口气,手中灭心剑红光大盛,突然隔空打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向秋鸣风袭去。 秋鸣风阴冷一笑,右手五指并拢,“嘭”的声轰散袭来的剑气,然后打出一道紫芒,向杨云锋袭去。 面对攻来的紫芒,杨云锋迅速后退,却还是让紫芒追上,眼看就要被其击中。 然而这刻,他嘴角却突然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似乎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 章一百九十三:青龙对白虎 杨云锋面上透出一种自信,身体疾速后退,下一刻便已在床弩之上。 “糟了!”秋鸣风意识到杨云锋接下来要做的事,眼角跳动一下,疾速打出一道紫芒,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对紫芒无动于衷,他真元灌注于双腿,“嗖”的声将一柄长达七尺,浑身古铜色的剑胎打了出去,剑胎便如惊鸿,在空中骤然留下一连串的虚影,然后向着远方的战团急驰而去。 “铿!”秋鸣风的紫芒被一堵青铜巨门拦住,无法对杨云锋造成任何伤害。 秋鸣风心里一惊,侧首看去,只见那剑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射向战团,下一刻已至修崖山人的胸前。修崖山人全副精力皆放在阑珊居士身上,直到剑胎欺近身前三尺才有所察觉,而此时此刻他已无闪避的机会,眼睁睁看着剑胎在自己腹中留下一道巨大的伤口,血如泉涌,之后身体上产生剧烈的疼痛,头脑一黑,便失去知觉。 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果然与一般的修士不同,竟没被剑胎直接打成飞灰,然而即便如此他肉身已严重受损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 下一刻,杀红眼的阑珊居士手中青芒大盛,一掌将这修崖山人的肉身化成齑粉。 修崖山人一死,局面立刻发生变化,阑珊居士展现出明悟得道境界修士强大的实力,举手投足间连灭三个痴心门的元老,如此一来围攻他的元老就仅剩三人了――其中两人还只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 受阑珊居士的鼓舞,南江湖涣散的修士终于重拾信心,连连发动反击,一度竟有反败为胜的趋势。 看着远处的战况,秋鸣风面上写满惊讶,他身体颤了下,俄而恢复阴冷的神色,冰寒的目光重新回到杨云锋身上,牙齿“咯咯”作响,终于缓缓说道:“原来杨兄的床弩是用来对付我痴心门的――杨兄真是好手段!” 杨云锋缓缓调整床弩的方位,让其瞄准秋鸣风,然后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嗖”的声射出一柄剑胎,以惊雷之迅,向秋鸣风袭去。 秋鸣风早有预料,疾速闪避,却也是稍稍慢了点,让剑胎擦肩而过,剑胎荡起的磅礴罡风竟生生将他衣袖绞碎,他的皮肤也让罡风划破,一时被鲜血染成狰狞的颜色。 “你――好得很!”秋鸣风深吸口气,用手抓住肩膀,施展法术止血,面上却唰地一白,眼中透出深深的恨意。他咬牙,瞳孔放大,突然幻出一柄七尺飞剑,直直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皱眉,一跃而起,躲过飞剑的袭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床弩在秋鸣风飞剑的破坏下变成一团废铁。 “可惜了!”杨云锋如此想道,取出剩余的数柄剑胎,运使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将真元全部注入其中,然后向着秋鸣风飞射而去。 杨云锋用真元催动的剑胎自然远远不可与剑胎相比,然而秋鸣风被刚才那柄剑胎震慑,看着这些剑胎一时心神不宁,竟未使用法术抵挡,转而运使身法躲避。 就在这刹那,杨云锋欺身上前,将自己与秋鸣风的距离拉近到三丈内,然后幻出灭心剑,荡起漫天血水,向对方攻去。 他是要在近身以**、剑诀和身法上的优势,一举击败秋鸣风。 只是秋鸣风明白自己的劣势,见着杨云锋靠近自己立即打出数道紫芒,迫使杨云锋的速度放缓。 杨云锋幻出一道太极图案挡住紫芒,身形却为之一滞。“不好!”就在这瞬间,秋鸣风又拉开距离,手中结出一道不知名的法印,双目变成白色,长啸一声,然后对着杨云锋推掌而去。 下一刻,一头巨大的白虎凌空而出,咆哮着,向杨云锋扑来。 “白虎――《百花缭乱》心诀!”杨云锋轻呼一声,眼中放出淡淡的光芒,突然收起灭心剑,同样手结法印,向着扑来的白虎推去。 声声龙吟,带着睥睨世间的桀骜,响彻天地。一条盘旋的青龙从杨云锋手中幻化而出,向着白虎呼啸而去,数息之后便已和白虎战成一团,刹那间龙虎相斗,光芒四射,耀眼让人几乎无法视物。 “青龙――《青岚宝鉴》!”秋鸣风皱了下眉头,惊呼一声,道,“没想到杨兄竟然真的炼了《青岚宝鉴》。”话落面上杀气更重,道,“哼,杨兄在《青岚宝鉴》上的修炼不足一年,根本无法与我在《百花缭乱》上的造诣相提并论――你的青龙,根本不能与我的白虎相抗衡!”说着眼中透出股傲气,眼中精芒大盛,便见白虎在他操纵下咆哮一声,一口咬住青龙的龙身,撕扯起来。 这一刻,秋鸣风似乎占据着上风。 只是杨云锋面上竟然没有任何畏惧。“是吗?”他淡淡一笑,嘴角露出诡秘的笑容。 秋鸣风看着杨云锋的笑容,突然生出一阵心虚。 就在这刻,又闻龙吟阵阵,青龙龙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威势,青光猛然爆发而出,竟硬生生挣脱白虎的血盆大口,嘶吼一声,盘旋着将白虎死死缠绕住。一瞬间,龙身突然炸裂,在苍穹中化成耀眼的光芒,消失无踪。 而那白虎,也完全无法承受龙身爆裂产生的强烈冲击,化成飘渺的灵气,消失于天地间。 杨云锋竟然靠着青龙破掉了秋鸣风的白虎! 他的道行比秋鸣风低,却能和秋鸣风战成平手,只能说明他在《青岚宝鉴》上的造诣远高于秋鸣风。 这一时秋鸣风震惊了,他目中透出异样的光芒,上下打量杨云锋,涩声问道:“杨兄,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谁告诉你,我是这些日子才开始修行《青岚宝鉴》的?” 秋鸣风微微一愣,刹那间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瞳孔放大,讶异地看着杨云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难道说――” 杨云锋不待他说出接下来的话,紧握灭心剑,欺身上前,凌空向秋鸣风打去! 章一百九十四:心碎,魂销 秋鸣风看着杨云锋欺身进攻自己,虽然仍在惊讶中,却十分清醒地打出一连串的紫雷,然后后退数丈,拉开与杨云锋的距离。 此时此刻,他眼角余光瞄了下远处的战事,见南江湖虽然靠着阑珊居士发动了一系列反击,却依然寡不敌众,又落于下风,不由微微放心,于是重新将注意力击中到杨云锋身上,手上幻出一件紫红色的玉器,凝视杨云锋突然打出,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见秋鸣风与自己的距离再度拉开,不由暗叫不好,也便不再上前,转而后退,意图远离秋鸣风后让对方的法术威力减小,再寻找机会拉近距离近身作战。 此刻,秋鸣风的玉器突然向杨云锋袭来,速度之快,如若迅雷,眨眼间竟已到杨云锋胸前。 杨云锋冷静看着紫红玉器,迅速将灭心剑横在胸前。便见疾速攻来的玉器猛然打在灭心剑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下一刻如他所料向后弹了回去。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就在这刹那,玉器上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完全遮住了杨云锋的视线。“不好!”杨云锋轻呼一声,下意识放出神识,用以替代双目查探四周情况。 然而神识中竟一片茫然,什么也没有!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玉器上爆发的光芒,非但能遮住视线,还能屏蔽神识。 此时此刻,杨云锋便如同盲人一般,对外界的了解接近空白。 这个时候,正适合偷袭!杨云锋想到这一点,果断幻出青铜巨门挡在身前,希望靠它拦下秋鸣风的进攻,然后等玉器光芒消散后再图进攻。 只是下一刻,他的心猛然一凉。青铜巨门竟在一片茫然中被人击碎,一股强大的力道借着巨门与心脉的联系传入他体内,让他胸口一疼,差点没吐出血来。 “呼――”就在这时,他终于听到了一点淡淡的风声,直觉告诉他,秋鸣风已经攻来,就要用法术破开他肉身了! 恐惧,让他一身寒毛全部竖立,脑中一阵麻木,身体不住颤抖。 他明白,秋鸣风对自己的恨,所以他更明白,秋鸣风此时会出怎样的杀招。 “嗯――” 只是,预想中的杀招并没有出现。光芒消散,碧蓝的苍穹出现在眼中,一切都进入眼帘。 一瞬间,心碎,魂销。 一个绝美的女子,以自己柔弱的身躯,死死拦在他身前,挡住了秋鸣风手中利刃惊天动地的一击,却留下腹部一片如盛开杜鹃一般刺目的殷红,和那凄婉、悲凉,却又决绝不悔的目光以及如水眼眸最深处,那一缕摄人心魄的温柔。 “婉漪――”紧紧凝视日里思念,夜里梦萦的伊人,看着她惨然毫无血色的容颜,杨云锋绝眦欲裂,只觉整个天都塌下来,身体剧烈的颤抖,眼里一片黑暗。 这一刻,黯淡的人生,彻底失去的颜色。 这一刻,天崩地坼,山塌河断。 这一刻,六月飞雪。 这一刻,一片丹心,化成飞灰,一颗凡心,化成玄冰,一颗尘心,不住滴血。 …… “临安雨,江南雨,天下雨,观遍九天三界仙尘雨,看尽春夏秋冬四季雨,望断天涯海角痴心雨,何时能,与卿遇!” “临安语,江南语,天下语,聆遍九幽六道神凡语,闻尽生老病死人生语,听断山盟海誓缠绵语,几时能,将心许!” …… 当初的言语犹在耳侧,当初的点点滴滴仍在心中。 曾经,多少个日夜里魂牵梦绕,只希望能有一天能有一眼深情的回眸。 曾经,多想与她重逢,多想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然后永远不分离。 然而,真正重逢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她壮烈地为自己拦下对手强悍的一击。 终于与卿遇,终于将心许,可惜,尘缘难续! “啊!”杨云锋紧紧将李婉漪揽入怀中,竭声长啸,却觉天旋地转,一阵无力,“婉漪,婉漪!你……为什么,为什么……” 李婉漪却已说不出话来,只用温柔的目光轻轻扫过杨云锋的面庞,然后露出如夏花般璀璨的笑容。 这一瞬,天地失色;这一瞬,鬼神同泣。 “李小姐――”看着面前的场面,秋鸣风也怔住了,面上失去血色,愣在原地,一时忘了继续攻击杨云锋。 “秋鸣风,看你干的好事!”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缓缓飞到他面前,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目中却透出一股深深的怒火。 “李清寒!”秋鸣风讶异地说道,瞳孔放大到极点,面上透出深深的讶异,“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李清寒冷哼一声,突然推掌而出,荡起罡风向秋鸣风轰去。 秋鸣风咬牙幻出一道法术阻拦罡风的进攻,总算没有伤着,却也不可避免地被推到数十丈之外。 李清寒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我还要为婉漪疗伤,他就交给你了。” “弟子遵命……请李师叔务必救回婉漪姑娘。”一个冷峻硬朗的声音从秋鸣风身后传来。秋鸣风神色一凛,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脸肃穆,眼中透出淡淡的杀气。 “你是――”秋鸣风感受到男子的敌意,身体打了个寒颤,勉强稳住心神,吃力地说道。 “天极宗,会心宫,守心真人师尊座下,”男子凝视秋鸣风,缓缓回答道,“大弟子,宋明。”话落幻出一柄青色长剑,挑起数朵漂亮的剑花,赫然正是标准到极致的会心剑法,向着秋鸣风攻了过去。 “婉漪,婉漪……”杨云锋温柔的目光落在伊人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嘴里不住喃喃,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婉漪!” “让我来吧。”李清寒轻吐口气,对他说道。 杨云锋目光始终停留在李婉漪身上,似乎并未注意到李清寒的存在。“你……一定要……救救她!”他苍白的面容上透出深深的凄凉和憔悴,终于,缓缓说出这句话,然后十分不舍地将李婉漪交给李清寒。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的神情,不由长长叹口气。 “你……一定要……救救她!” 章一百九十五:自爆金丹 (今天因为某些原因更新推迟,在此尘心向各位读者道歉,二更会在21:35送上) 苍穹之下,罡风阵阵。 阑珊居士大发神威,一举将围攻自己的痴心门三元老全部击杀――其中包括一个凝丹窥天境界的元老。 只是尽管他如此奋力的杀敌,却依然无法阻止南江湖的溃败。 如今南江湖的修士已尽数丧命于对方之手,被秋鸣风控制的痴心门、铁血谷修士围了上来,倚仗人数上的优势,向他发动疯狂的进攻。 “呀!”阑珊居士已杀红了眼,整个人犹如入魔一般,无数法术接连从他手中发出,一瞬间竟有数十个修士丧命于他之手。 这一刻,所有的修士都被阑珊居士的气势震慑住,纷纷停止手上的法术,看向阑珊居士的目中透出深深的畏惧。 一时,天地都沉默了。 下一刻,阑珊居士怒喝一声,全身散发出金色耀眼的光芒,遮天蔽日,方圆一里之内,完全变成了茫茫的一片。 “不好,他这是自爆金丹!” 绝望之下,阑珊居士竟然要自爆金丹,与这些修士同归于尽! 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金丹已修到化境,爆发出来的威力可想而知。众修士看着茫茫的一片,心里同时生出深深的恐惧。 呼啸罡风中,一股难以细表的气息在天空中蔓延,无边的岑寂,如同惊雷炸起前的那瞬间,森森,诡秘,恐怖。 终于,诸修士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打破这压抑的沉默:“啊――”一个修士,几乎是被逼疯,用出平生最大的声音,嘶吼道,然后向着与阑珊居士相反的方向,飞速逃走。 这一刻,修士的声音在空中炸响,如同雷鸣,震耳欲聋。 “快逃!” 诸修士如同狂乱的洪流,抱头鼠窜。 然而自爆金丹的强大破坏力,最终还是没有降临到这群修士头上。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修士,出现在碧蓝的苍穹之下,手里捏出一道法诀,散发出淡淡的青光,将一片耀眼金光全部笼罩住,然后缓缓地向内挤压,最终竟让这片金光凝聚成一道仅有一丈粗细的光柱。下一刻,这个修士最终念出一道微不可查的咒语,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眼眸深邃如同古井,轻轻扫过那凝聚的光柱。 刹那间,光柱消失,露出其中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修士。 阑珊居士自爆金丹不成功,并未身亡。但他使出如此狠厉的一招,道心早已破碎,一身修为徐徐散去,如今已与普通人无异。 “你是――”他虚弱地看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修士,用蚊蚋般细微的声音说道,眼中透出深深的绝望。 那修士双目古井无波,淡淡看着阑珊居士,脸上却透出一点桀骜。“天极宗,段天意。”白发修士轻轻说道,下一刻,手指凌空一点,便见阑珊居士瞳仁涣散,眼看是不活了。 举手间,阻止了明悟得道境界修士自爆金丹的一击,这份修为,实在惊人。 莫非,段天意已经是渡劫飞升境界的修士――这可至少得须将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修炼到天极第四重啊! 天空中诸修士的震撼可想而知。 “弟子参见段师叔。”这个时候,段天意身边已经出现了包括严神策文承意在内二十多个天极宗弟子,皆是二十岁出头,看上去英姿飒爽,威武不凡,皆是宗内的得力人才。 段天意微微点头,声音恢复平日的威严霸气,朗声说出,震人心魄:“你们来了,按计划行事!”话语中透出一分杀伐的果断。 “是!”诸弟子纷纷点头,下一刻已散开,占据天空中的一角,看上去,却恰好将痴心门、铁血谷修士逃脱的路径全部堵死。 “我等乃天下第一大派天极宗弟子,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要么归顺我天极宗,要么死!”二十个人同时说出这句话,一时气势如虹,给诸修士深深的震撼。 这些修士不管是修为还是人数,都高于诸天极宗的年轻弟子,可在天极宗弟子面前,他们竟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或许是被二十个天极宗弟子同时说出的话语惊到了,也可能被段天意刚才那手震撼到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联手之下他们能击败接近油尽灯枯的阑珊居士,却绝无可能击败已入渡劫飞升境界的段天意。 甚至,在他手下逃脱也不可能。 “我降,我降!”终于,在段天意的震慑下,一个修士道心失守,向段天意投降道,“不要杀我!” 他的话,掀起轩然大波,于是渐渐有一些修士向段天意投降,到后来,就是最顽固的修士也经受不住内心的折磨,归顺天极宗。 于是最后之时,仅仅只有七个修士不愿投降。 段天意看着这七个修士,眼中生出一点若有若无的怒火。“你们不降?”他突然凝眉,猛然喝道,声音直直传入七个至少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耳中,一瞬间这七个修士皆七窍流血,样子说不出的凄惨。 然而这七人依然不肯降。“我痴心门弟子,绝不降!”其中一人顽强地抬起自己的头颅,紧紧看着段天意,竭尽全力嘶吼道。 段天意脾气向来就不好,见状眼中怒火旺了三分,道:“好,我成全你们!”话落推掌而出,下一刻这七个人都化成齑粉,消失在苍穹之下。 收回手掌,段天意双目中透出淡淡的光芒,手上捏出一道剑诀,突然打出无数道金线,向已经归降天极宗的铁血谷弟子打去。 这些铁血谷弟子见金线袭来,纷纷露出惊恐的面色。 难道段天意要杀俘虏? 他们想要反抗,却现金线速度实在太快,自己根本无法逃脱它的进攻。 下一刻,金线纷纷射入这些弟子身体中,在他们经脉中疾驰,然后带着血肉模糊的一团又从他们体内射了出去。 “砰!砰!砰!”无数血花在空气中绽放。 段天意竟然用这些金线将这些铁血谷弟子体内的蛊虫消灭掉。 诸弟子讶异不已,随即面露喜色,对他感恩戴德。 段天意轻轻叹口气,面上再度恢复平日的凝重,看向远方,目光落在仍在战斗中的宋明与秋鸣风二人身上。 他二人修为相似,一时竟分不出上下。 段天意轻轻叹口气,闭眼,右手在空中写出一个墨色大字“道”。 下一刻,当他睁眼时,秋鸣风已殒命当场。 章一百九十七:倾心 数日后,铁血谷。 “婉漪,婉漪!”紧紧握着伊人的手,杨云锋嘴里喃喃道,双目已发红,肿大。 他已数夜不眠。这些日子,他都不分日夜地守在李婉漪身边,悉心照顾她,不曾离开她一步。 眼泪已哭干,痴心已碎成无数片,神伤。 只是李婉漪遭受的是秋鸣风勃然爆发的一击,虽然在李清寒段天意等人的医治下保住了性命,却一直昏迷不醒。 然而,虽然在昏迷中,她却时不时念出“云霄”两个字,苍白的面上露出无尽的伤感与相思。 所谓倾心,所谓爱恋,不过此刻低语梦呓。 只愿此生与君永不分离。 “哥哥——”玥儿亦守在杨云锋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李婉漪和神情的杨云锋,心里同样很不好受,“李姐姐为了哥哥……只希望她早点醒来,不要再让哥哥伤心了。” 少女幽幽心思,亦让人感慨。 “云锋。”就在此时,一个柔和的声音,缓缓飘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回头看去,只见张云霜身穿素洁的天极宗服饰,莲步走入室内,遥望他,轻轻说道:“不要太伤心了,李姑娘迟早会醒来的。”或许是已经定亲的缘故,张云霜脱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点婉约庄重,成熟妩媚。 “多谢……师姐安慰。”杨云锋轻轻叹口气,目光在张云霜面容上停留片刻,随即又回到李婉漪身上,紧紧凝视她,深情,不语。 张云霜看着自己这小师弟的背影,回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一时百感交集,心生一点别样的感慨。 “云锋长大了。” 她幽幽叹口气,终于稳定心神,如水目光直视杨云锋,柔和说道:“云锋,爹爹已经到这里,你看要不要去与他相见。” “师尊——”杨云锋眼中透出一点淡淡的光芒,蓦然想到自己已离开天极宗半年,与守拙真人也有半年的时间没有相见了。 如何不想与他重逢? 只是——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人要照顾,自己不能离开她。 “师尊他老人家还好吗?”杨云锋微微闭目,向张云霜道。 “很好……很好。”张云霜迟疑片刻,终于缓缓地回答道。 “诶!”杨云锋便摇头,道,“请师姐替云锋转告师尊一声,就说弟子不肖,无法脱身见他。” “这……好吧。”张云霜紧咬双唇,听着他的话犹豫不定,最终还是打消继续劝说的念头,点头道,“师弟你保重。” 她深知,杨云锋决定的事情,无论怎么劝说,都改变不了。 “云锋,你当真不愿见我这师尊一面?”就在张云霜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外传来厚重、沉稳的声音。杨云锋耸然动容,面上出现一点讶异,随即又让深深的喜悦激动与淡淡的内疚所替代。“师尊……”杨云锋身体微微颤抖,回首望去,守拙真人挺直的身影随即进入目中,面上一如既往地严肃,眼中却透出一分欣慰。 “弟子杨云锋——”凝视守拙真人,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好不是滋味。杨云锋沉默良久,终于,松开紧紧握住李婉漪的手,起身,缓缓走到守拙真人面前,注视他的双目,然后重重地跪下。“弟子杨云锋,参见师尊!”他深吸一口气,涩声说道,眼里激动与愧疚交织,一时泪眼模糊。 “诶!”守拙真人长吐一口气,面上的严肃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若有若无的感慨。他伸出苍老的手,坚定而又有力地握住杨云锋的双肩,然后说道:“你我师徒情同父子,何必行如此大礼。”话落手中放出淡淡的光芒,让杨云锋不由自主地起身。 杨云锋看着守拙真人,双唇翕合,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 守拙真人看了下屋内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轻声向杨云锋说道:“云锋,随我来,我有事要对你说。” 杨云锋迟疑片刻,微微侧首,眼角余光扫过沉睡中李婉漪,目中闪过一丝不舍,却始终说不出拒绝的话。 守拙真人将他的表情收入目中,立即明白他心中所想,面上更透出一分温和。“李姑娘没事的。”他说道,“有云霜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 “是。”杨云锋终于缓缓点头,便随着守拙真人走出房间。 夏日的铁血谷,艳阳高照。 师徒二人来到一处荷塘旁。微风送来一阵清凉,微微驱散夏日的炎热。 守拙真人看着荷塘中连绵的荷叶,微微叹口气,道:“为师刚从南疆回来,痴心门已被我天极宗完全剿灭……云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杨云锋要紧嘴唇,回想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心中各种滋味夹杂,辛酸苦闷、欢喜畅快同时漫上来,差点没让这个青年再度落泪。“一切……皆是为宗门大业……云锋虽有彷徨苦闷,虽牺牲了很多,却不敢言辛苦。” 守拙真人微微叹口气,回首看着杨云锋,伸出略显苍老却饱满有力的手,缓缓拂过他的青丝,说道:“你不必过谦。此次我天极宗依靠你的努力,成功打压唐门,扰乱湘西,铲除南江湖,削弱北江湖,剿灭百年来第一大魔窟痴心门,乃千古未有之丰功伟绩,而你是一切计划的核心,没有你我天极宗根本没可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何况你为了宗门牺牲太多,被天下人误当做背叛师门的小人,深入南疆九死一生……这一切都需要宗门给予足够的补偿才是。为师已将一切启明掌门真人,掌门真人答应待你回山后恢复你天极宗弟子的身份,为你正名,并封你为会心宫长老,授予真人名号。” “长老、真人!”听着守拙真人说出这两个词,杨云锋真是大吃一惊,面上透出讶异的神色,饶是他道心已练到十分稳固,也因不敢相信守拙真人的话而失态。 守拙真人早料到杨云锋会有如此反应,见状淡淡一笑,道:“没错,回到天极宗后,你便是年轻弟子中第一个长老与真人。” 章一百九十八:世俗权势 “不过云锋呀,你须知一点,宗门此次封你为长老真人,固然是因为你这些日子来对宗门的贡献极大,但除此之外宗门还另有别的打算。”守拙真人思虑片刻,终于打算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杨云锋。 杨云锋虽对自己被封为长老与真人这件事颇感讶异,却也并不因为此事而高兴,毕竟这些只是虚名,对自己而言有与没有皆没什么差别,反倒还可能因此付出更多,耽误修行。果然如他所料,守拙真人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言下之意自然是天极宗还有其他的任务要交付给他,让他去办。“看来宗门是有其他的任务要交给云锋了。”他轻轻叹口气,话语中透出一点无奈,“云锋身为天极宗弟子,岂敢不从?师尊你现在就告诉云锋吧。” 见杨云锋有些不愿,守拙真人面上亦添了分淡淡的愁绪,闭眼,缓缓说道:“宗门早有雄心,要进入朝堂,发展对世俗的影响,最后真真正正成为天下实力最强大的第一派。你这半年办的事情,也是为入京作准备。如今我们帮朝廷除掉了南北江湖以及唐门这三个心腹大患,已取得朝廷的信任,入朝一事,已只欠东风。如果不出所料,半年之内,朝廷便会准许我天极宗派弟子入京,献治国安邦之法。”说着他眼中透出一分淡淡的忧虑,道,“虽然为师并不赞同宗门和世俗牵连过多,但这毕竟是宗门百年的夙愿,阻止不了。何况如今都到这地步,半途而废实在可惜,为师也不愿看着天极宗大好的前程就此断送,所以只得随大流,为宗门入京做一些贡献。” “原来宗门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归根到底都是在向朝廷邀功媚宠。”杨云锋暗暗想道,心惊不已。天极宗虽为修道界实力最强大的门派,但其在世俗的权势却并不怎么大,甚至被朝中之人斥为歪门邪道,不过天极宗向来并没放弃对世俗的影响,从其暗中插足操纵北江湖和将皇室子孙收入门墙便可看出一点门道来。只是杨云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天极宗费尽心机,安排的一切,竟仅只是它给朝廷表演的一场戏,而一切一切归根到底无非是其想借机进入朝堂,增加自己在世俗的影响,甚至――控制朝政。 但天极宗的这一做法也无可厚非。千年之前,传说中那号称门下修士十万,飞升真仙过百的千古巨派全嘉教,便是依靠当时的朝廷发展起来。而修道界与世俗的关系,其实也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隔绝。就拿修炼所需的丹药来说,一个门派所需的炼丹药物,除了极为稀少且珍贵的一小部分外,大都由这个门派在民间的势力提供,没有这些势力,此门派很可能一年都炼不出一枚灵丹妙药。 更何况,如天极宗这样的大门派,一年消耗的粮食、布料不计其数,不靠世俗的势力,根本无法支撑这么庞大的开销。 天极宗要发展,要保持自己的地位,非得在世俗取得更大的权力不可。 “这么说,宗门是要弟子以长老的身份,带领门人入京?”杨云锋皱眉,向守拙真人说出心中的猜测。 守拙真人看出他眼中的不愿,微微叹口气,道:“正是。不过若你不愿,为师可以向掌门真人禀明,劝他改变主意。” 杨云锋抬头看着天空刺目的烈阳,心里难受至极。“不必劳烦师尊了。”杨云锋摆手,说道,“宗门既然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期望,我怎可辜负它?弟子愿意接受宗门的任务。”话虽怎么说,面上却透出一分苦涩。 朝堂深似海,杨云锋渴望的是清静的生活,平淡的修炼,哪愿意卷入这是是非非中。只是,宗门的意志,他无法改变。即便是守拙真人出面,只怕也无法阻止自己最后的命运。 既然如此,又何必劳烦师尊? 看着守拙真人面上的皱纹,杨云锋突然心有所动,眼中透出淡淡的伤感。“我只是个小小的弟子,虽然号称天极宗第一弟子,却无权无势,在宗门的命令面前唯有屈服――当初我和烤鸟翅大仙演戏下山卷入江湖的是是非非中,也是被逼无奈啊!”他心里伤感地想道,难受不已。“师尊,你说,宗门如此做,究竟是对是错。”他垂首,缓缓说道,“比如这半年,宗门牺牲了烤鸟翅大仙,牺牲了马映恺师弟,牺牲了守禁师伯,还牺牲了许多不知名的师兄弟,以及南北江湖无数修士,只为换得朝廷的信任……这值得吗?”杨云锋从来不是忧国忧民之人,然而回想这些日日夜夜发生的事情,他心里却一阵苦涩,不由说出这样的话,一脸伤怀。 “值得不值得……”守拙真人微微叹口气,道,“当初你守禁师伯服下芍药月影的时候,也是这么对你段天意师叔说的……究竟是否值得,为师也不知道啊!” “原来……守禁师伯,是这么死的。”得知守禁真人真正的死因,杨云锋反而不能释怀,“其实我早就料到他的死和宗门有关……只是没想到宗门会亲自出手……天下人皆知我有芍药月影,宗门还用芍药月影,摆明了是嫁祸于我,当时就有人认为守禁师伯不是我杀的……如今师门要替我洗清冤屈倒也省事……虽然他并不是我亲手杀的,但他的死却因我而起,算上去,还是被我杀死的……诶!” “云霄……杨师侄,值得不值得,又有何意义。”就在这时,一个青衫男子缓缓从远处走来,看向师徒二人,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一将功成万骨枯,时至今日,师门的目的达到了,他们也算死得有意义了……即便不值得,也总算没白死……”男子目中透出淡淡的伤感,步伐加快,下一刻已到师徒二人面前,向守拙真人施礼,道,“见过守拙师兄。”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赫然正是铁血谷原来的五堂主,李婉漪的叔父,李清寒。 “守荀师弟,不必多礼。”守拙真人看着李清寒,淡淡一笑。 “原来,你果真是我天极宗的人。”凝视李清寒,杨云锋面色微变,声音中带有淡淡的敌意。 “诶――”李清寒微微叹口气,点头道,“没错,我是天极宗弟子。” 章一百九十九:提亲 “一年前,我接到宗门的任务,掌门真人要我假意被烤鸟翅大仙掠走,进而名正言顺来到南江湖……那时同样接到任务的婉漪秘密上九峰山,在掌门的安排下与我在禁地相见,将你的画像交给我,只言你会暗中助我,我以为你只是婉漪背后的势力安插在南江湖的眼线,不料你竟然还是我天极宗的弟子……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叔’。”杨云锋面上露出一点憔悴,感慨万分。 “不错,当初宗门制订这个计划时,就选中我,封住我的修为,让我改名换姓,悄悄下山,加入南江湖做卧底……我这一离山,便是二十年未回!”李清寒淡淡说道,眼中尽是伤感,“如今南江湖覆灭,我的任务算是完成,终于可以回到魂牵梦绕的九峰山了。” 杨云锋看着李清寒,回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对天极宗的思念,一时感同身受,微微动容。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心有所思,道:“杨师侄,其实你和婉漪早就认识。” 微风拂来,杨云锋一头青丝随风飘动。他轻轻叹口气,收起飘动的发丝,眼前自然而然浮现曾经的一幕幕。“婉漪去年就来到九峰山,与我在禁地同吃同住,商量大计……我想……或许那时我就已为她倾心了。” “原来如此……”李清寒想到什么,眼中透出一丝别有深意的光芒,“婉漪这孩子,其实原本不必涉足南北江湖的是是非非的,谁叫她……诶!” 杨云锋不解,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清寒摆手,道:“此间种种,牵扯太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日后你自会明白。”说到这里,他面上出现淡淡的伤感,凝视杨云锋,郑重道,“杨师侄,婉漪对你的深情,你再清楚不过了。我是她叔父,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听着李清寒此话,杨云锋心中微微生出一点触动,“婉漪是我今生今世挚爱且唯一爱的人,我又岂会,岂愿,岂肯辜负她!”他的手随着话语紧紧握拳,一脸坚定,“待我回山处理完一切事务后,便亲自赶往京城,向丞相大人提亲。” 闻言李清寒面上露出一点欣慰。 “云锋。”就在这时,一直静静听着二人言语的守拙真人终于开口了,“其实为师并不是很赞同你和李姑娘在一起。她父亲是当朝丞相,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若你真的娶了她,或许真的要陷入朝堂纷争中,无法脱身。” 听着守拙真人的话语,杨云锋面上微微一黯,眼中的坚定却更深一分:“师尊,虽然如此,但是云锋以为人生知己难寻,尘缘难觅,云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让自己为之沉醉的人,而这个人也为云锋倾心,那云锋就要珍惜这段得之不易的因缘。所以,无论如何,云锋都要与她在一起,不离不弃,还望师尊理解。” “你这话……”守拙真人微微叹口气,眼前浮现往昔过往的烟云,嘴角渐渐露出淡淡的欣慰,“竟和你师娘当初所言如出一辙。也罢,是为师过虑了,年轻人考虑这么多干什么,既然找到与自己有缘的人,那就放手去爱,去恋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为师会想办法替你解决的!” “师尊,你是要――” “为师已决定,待你下次带领我天极宗门人入京之时,让云霜以你师姐的身份,替你向李丞相提亲。”守拙真人一脸慈祥,和蔼说道,“本来为师是想亲自登门,替你提亲,不过那时宗门入京,事务繁忙,为师只怕脱不了身,故只能让你云霜师姐去提亲了。” “师尊……”闻言杨云锋微微动容,心中生出对守拙真人深深的感激,目光缓缓扫过师尊那满头的白发,一时激动,嘴里万千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在用尽全力之后,他终于颤颤巍巍说道:“多谢师尊!” 一场绝恋,终于要修成正果,激动与喜悦,难以用言语细表。 守拙真人摆手,道:“你我师徒二人,情同父子,何必言谢。” “好。” “呵呵,”这时李清寒难得地轻笑一声,伸手拍了下杨云锋的肩膀,道,“如此,我这做叔父的,到时候还要向你们讨一口喜酒喝了。” “师叔要讨喜酒,只管来要便可。”杨云锋平息心中的激动,微微笑道――这是他这数日来第一次笑。 “还叫我‘师叔’?” “侄儿杨云锋,拜见叔父。”杨云锋轻声说道,脸上渐渐出现分喜色。之前他也曾认李清寒为叔父,只是那时一来二人都是在演戏他并非真情实意,二来他心中对李清寒的戒备还相当深,并不真心把李清寒当叔父看。此时此刻,他却是真心实意这么说,心里出现淡淡的幸福。 “说到喜酒,”守拙真人笑了一声,看向李清寒,说道,“守荀师弟,我这里还有一杯喜酒,要等你来喝啊。” “‘守荀’这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听着也不习惯。师兄还是称呼我为‘李师弟’吧。”李清寒笑道,“倒不知这喜酒,是谁的?”他的话语依旧云淡风轻,却没了之前的那种做作,显得十分自然――或许,卸下肩头胆子之后,他真正做回了自己。 听着守拙真人的话,杨云锋已猜到他的意思,道:“莫非是师姐与文师兄的婚事?” 守拙真人点头,道:“不错,”然后将目光移到李清寒身上,又道,“正是小女与通务宫文师侄的婚事。” 杨云锋想起当初和张云霜一同生活的日子,心里高兴又伤感,不由微微叹口气。“师尊,师姐和文师兄什么时候成亲啊,我这做师弟的怎么说也得去讨一口喜酒啊。”杨云锋又渐渐露出淡淡的笑容。 守拙真人看着他的表情,面上也露出一点喜悦,道:“不急。本来他们两人的婚事是定在上个月,不过当时你离开宗门,云霜担心你,一天愁眉不展,无心婚事。何况这些日子南北江湖风起云涌,为师和宗门皆无法分心为他们举办婚事,于是为师便奏明婚事推迟,具体时日还待定。” 闻言杨云锋便叹了口气,道:“让师姐师兄为我将婚事推迟,实在是我的罪过啊。”不由微微摇头。 “咦?你们在说什么,隐隐约约似乎和我有关啊。”就在这时,一个端庄的少女缓步行来,一脸笑容,向三人问道。 “师姐,你怎么来了?”见状杨云锋露出淡淡笑容,问道。 见一直愁眉不展的杨云锋终于有点笑容,张云霜心里更加高兴,暗道:“莫非云锋已经猜到了?”便对杨云锋说道:“云锋,李姐姐已经醒了。” “婉漪!”闻言杨云锋瞳孔猛然放大,随即面露激动与喜色,竟顾不得和三人打招呼,便飞速向李婉漪的房间奔去。 “云锋……”看着杨云锋疾速的身影,张云霜大吃一惊,不可思议。 守拙真人和李清寒却相视一笑。 章二百:舞 “婉漪。”凝视伊人那双如水眼眸,杨云锋一时痴了。他缓缓伸出手,紧紧握住李婉漪那如玉的柔荑,一眼温柔,却说不出一句话语。 李婉漪青丝瀑悬,嘴角笑容如夏花般璀璨,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喜悦,目光停留在杨云锋身上,终于,柔声说道:“云锋――”她的声音虚弱,无力,然而听在杨云锋耳中却似天籁般,悦耳,令人沉醉。 轻轻将你拥入怀中,许诺此生此世,只为你一人倾心。 一月后,秋雨绵绵。 李婉漪的伤终于痊愈,整个人气色饱满,在小院中亭亭玉立,如若天仙下凡,一颦一笑,沉鱼落雁,一举一动,闭月羞花。 只是这一日,望着雨丝飘荡,在荷塘中留下细细的涟漪,这位绝世的佳人,愁眉不展,眉间心上皆是愁。 杨云锋必须回天极宗了,而她,也要回京城,与自己的父母团聚。 于是今日,便是相恋二人离别之时。尽管杨云锋答应她要亲自入京城向李丞相提亲,尽管李清寒等人都认为他们有情人必将成眷属,她却还是陷入深深的伤感中。 微风缓缓拂过她耳侧的青丝,令其飘入那一帘的秋雨中,飘飘荡荡,别样凄迷。李婉漪痴痴看着这秋雨,眼前闪过这半年来所经历的点点滴滴,一时双眼模糊,梨花带雨。 别离意,最是伤心与悲苦。 “婉漪……”油纸伞,缓缓替这美丽女子遮住仿佛无穷无尽的雨丝,青年缓缓走到她身后,凝视她的背影,亦是伤怀。 “云锋!”蓦然回首,看着心中人那令人沉醉的面容,李婉漪心如刀绞,一时无言。 终于,她伸出手,与杨云锋紧紧相拥。 秋雨,凄切而又动人。 “婉漪,不必伤心。”杨云锋一手搂住李婉漪,一手用伞替她遮风挡雨,然后温柔地说道,“我会向你父亲提亲的,我们永不分离……”他说着,却让泪水打湿面庞,亦是伤感、难受。 李婉漪紧紧抱着杨云锋,螓首靠在他肩上,双目紧闭,却是一刻也不愿与杨云锋分离。 这一刻,李婉漪不是比杨云锋大两岁,能力超群的“小姐”,而只是一个小鸟依人,不愿与恋人分别的弱女子。 “婉漪……”少女幽幽体香传入杨云锋鼻中,让这十六岁的青年为之沉醉。于是他抱住李婉漪娇躯的手更紧,不愿与她有任何距离。 好想,此刻永恒不变;好想,紧紧拥着你,永不分离。 然而,这一切,或许只是奢望。 李婉漪终于松开手,抬眼看着杨云锋,目中透出深深的关心与不舍。“云锋,”她终于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此去,路远山遥,保重……我在京城等你。” “好。”凝视伊人,杨云锋心疼痛不止,久久之后,方艰难说道,“我不会让你久等……你也保重。” 李婉漪嘴角露出一点苦涩,轻轻点头,往昔的点点滴滴浮现于这个少女脑海中,让她又是一阵伤怀。“云锋,”她将目光移到那飘荡的烟雨中,说道,“还记得当初我们在临安时一同度过的那个夜晚吗?” 杨云锋看着她满是愁绪的眼角眉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记得,”他缓缓说道,回想当初,那临安雨,与卿相遇的画面,一时百感交集,泪流湿轻衫,“与你度过的每个日夜,都清清楚楚映在我神识中,一刻也不能忘记。” 李婉漪带着欣慰与苦涩,轻轻地一笑,目光中却有一阵迷离。“我记得,那时,月辉之下,你轻轻奏曲,我翩然而舞……我们都是按照狐尊的指示演戏,可我……那时已将心许给你了……云锋,现在我终于能叫你一声真名,终于能得到你永不分离的承诺,我……此生无憾……今日离别之时,能不能让我真心实意为你舞一曲,让我们再度回忆那些逝去的时光,让我们真真正正为对方倾心。” 闻言杨云锋嘴唇翕合,最终重重点头,道:“好,我为你奏曲,你为我而舞,我们便以这一曲一舞,话别离。” “好。” 铁血谷,秋波亭。 繁华烬,凭栏浅影。箜篌弦惊,一曲无音。望断雁字回时,如当年旧景,痴叹酒独倾。空留一梦相思,白发三千,前缘逝尽,执手已无言。(注一) …… 曲悠悠,绕梁三日,恍如汉宫乐,杜鹃啼,凄迷,哀婉,动人心弦,江州司马青衫湿。 舞翩跹,如梦如幻,如指上飞燕,月下婵娟,悲凉,迷离,震人心魄,无语泪自流。 …… 一曲歌,诉不尽心头愁,却终于临近停息,留下相恋二人的伤悲与空梦。 一段舞,说不尽眉间苦,却终于随着伊人惨然的一笑,化成两人心上的一段伤,眼角的一行泪。 “铿!”琴弦,在杨云锋手下,豁然断裂,给这曲,这舞,画上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李婉漪一舞倾城倾国,更令人倾心,却最终戛然而止。 恍惚间,一阵哀婉,一阵神伤,一阵痛楚,同时漫上心头。她面色唰地一白,跌倒在地上,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将衣衫染成触目惊心的颜色。 “婉漪!”杨云锋惊呼一声,转瞬间将李婉漪揽入怀中,轻轻替她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脸的担忧。“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给我说。”关心、担忧,溢于言表。 然而这一刻,李婉漪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紧紧凝视杨云锋的眼眸,缓缓用自己的玉臂,揽住青年的后颈,然后闭上眼,缓缓缓缓将朱唇,向杨云锋迎了上去。 杨云锋看着李婉漪嘴角露出的淡淡的笑容,终于为她沉醉,为她……倾心。 于是他亦闭上眼,低头,迎了上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别去无言倾诉,遥望潇潇雨幕。舞曲赠君归,心事哪得流露?且住,且住,莫让情缘贻误! 注一:节选自著名网络歌手心然《织梦行云?离歌》 (第二卷终于结束,这一卷是尘心写书一年以来最废心血的一卷,现在终于结束,好生感慨。第三卷的第一章将于23:59分奉上,敬请期待) 章二百零一:上坟 合阳城,涪水悠悠,秋雨如幕。 并排而立的两座坟茔,立在合阳城外一处风水颇佳的小山前。 松竹环绕,伴随着点点细雨,倒是别样清幽。 一个青年,缓缓给这两座坟茔奉上香火,然后凝视坟茔前的墓碑,嘴里苦涩,一时无言。 这两块墓碑,其中一块写着“恩师雁北飞先生之墓”,另一座写着“上仙尺痕弦先生之墓”。潇潇雨丝,笼罩着这两块墓碑,更增一点凄凉。 雁北飞,便是尺痕弦之前给杨云锋提到的大徒弟,曾经因为与尺痕弦之间的矛盾而带着《青岚宝鉴》的抄本,愤然出走,辗转流浪,最终来到合阳城,被杨家奉为上宾,后成为杨云锋的识字先生。 而那本《青岚宝鉴》,也被雁北飞改名成“易筋洗髓大.法”,传授给杨云锋。 直到杨云锋接到宗门的任务,假装被尺痕弦掠下山后,才发现《青岚宝鉴》就是易筋洗髓大.法,也才发现雁北飞就是尺痕弦的大徒弟。 可怜的尺痕弦,虽然几度上九峰山,几度入合阳城,却不知雁北飞就在合阳城中,也不知多年前他就身死人手了。 世间因缘,便是如此难料啊。 后来在杨云锋暗中请求下,天极宗将尺痕弦的坟茔移回合阳城,与雁北飞的坟墓相邻,也算是让这一对师徒死后重逢了。 杨云锋想起半年前下山时的那一幕,想起尺痕弦手中的鸡翅,心里生出一阵苦涩,微微叹口气,分别向雁北飞和尺痕弦的坟茔重重一拜。 “师弟,你还没有给你父母的坟上香呢。”看天色不早了,杨云锋身后的严神策徐徐叹口气,说道,“赶快吧,否则天黑下来再上坟,不是很吉利。” “不了。”杨云锋闭目,微微摇头,道,“我父母的坟,日后再来拜吧。严师兄,你请先行回山吧,让我在这里静一静。” “师弟——”闻言严神策不由皱眉,显然不同意。 “求师兄成全。”杨云锋声音变得更沉,一字一顿说道。 严神策知道以杨云锋的性格,决定后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劝也无用,便徐徐吐口气,点头答应道:“也好,以你现在的修为,合阳城附近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你。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操心,先回宗门去了。” “等等!”这时杨云锋突然想到什么,回首出言阻止道,“严师兄,小弟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希望你能回答我。” “什么问题?”严神策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容,用兄长般慈爱的目光扫过杨云锋,道,“我知道的,一定会如实回答。” 杨云锋沉默片刻,道:“今日回合阳城时只有你一个人陪我。我想问你其他人呢,他们都回宗门了吗?还有婉漪玥儿……李小姐与司空聆玥……妹妹她们二人又怎样了?我知李小姐很可能在李师叔护送下回京去了,但对玥儿的情况就不是很了解了,不知她是不是回岳阳城去了,可有人护送?”他这时才想起玥儿,想起自己竟忘了将她带在身边,懊悔、内疚至极。“玥儿,你现在在哪儿?可千万别有事啊!”他如此想道,目露一分担忧。 看着杨云锋的面容,严神策暗暗想道:“杨师弟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不由叹口气,笑道:“杨师弟,你我师兄弟一场,不必太过拘束,就按平日的习惯称呼两位姑娘吧……师弟不必担心,两位姑娘这次都是要回京城去,宗门已经派人保护她们,不会让她们受任何伤害。” 闻言杨云锋终于松口气,面上露出一点感激,道:“如此,还要多谢师门了。” 严神策含笑,不语。 杨云锋却想起什么,又皱眉,不无担心地说道:“婉漪是李丞相的女儿,回京城理所当然。但玥儿和婉漪不同,她虽然是皇亲国戚,但是皇宫之内亲情淡漠,她又在很早之前就没了母亲,只怕没有什么依靠,她一个小女孩……着实让人担忧啊。” “师弟这是多虑了。”严神策笑道,“司空师妹蕙质兰心,惹人喜爱,又是女儿身,不容易引起朝堂上人的仇视,相信不会有人针对她。何况司空威司空师弟也于两月前回京,他是司空师妹的亲哥哥,相信能够保护好司空师妹的。” “什么!”闻言杨云锋大吃一惊,道,“司空师弟竟然已经回京了,这……倒地怎么回事?” “师弟……”看着杨云锋吃惊的模样,严神策一时有些讶异,道,“是圣上派人来将他接走的,或许与宗门日后入京之事也有点关系。嗯,据说这些日子他在京城还混得不错,相信能够给司空师妹足够的保护。” “原来如此。”杨云锋微微点头,收起惊异的表情,道,“是我失态了,还望师兄见谅。” “无妨,”严神策轻轻说道,却在这一刻想到什么,微微失神。 他的表情自然逃不过杨云锋的眼睛。“师兄,你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啊。”杨云锋问道。 严神策苦笑一下,道:“到底是瞒不住师弟你啊……我实话实说吧,宗内有人传言,司空师弟的离去,和你们会心宫的张云霜张师妹有不小的联系啊。” “师姐?”杨云锋微微一愣,随即猜到一点门道,垂首,轻轻摇头。 照严神策的意思,司空威很可能是因为不愿面对张云霜与文承意的婚事而借着圣上的旨意离开九峰山,回京。只是他没有料到,因为种种原因,张云霜、文承意二人的婚事被推迟了,不知此刻他知道这点后会有什么感想。 杨云锋和司空威交情不浅,早就明白他对张云霜的心思,此刻得知这个消息,不由感慨万千。“司空师弟也是可怜人啊,”他微微叹口气,目中透出一分对司空威的担忧,“只希望,在京城,他能遇上自己的心上人,能与她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他这样默默的许愿,却不知因缘无常,竟一语成谶,带给自己无穷的愁绪与伤感。 章二百零二:封为长老,赐真人尊号 九峰山,天极峰,天道宫,天极观。 “天极宗第二十五代弟子杨云锋,下山历练期间,顺利完成宗门任务,功绩甚大,现封其为会心宫第二十五代长老,并授予真人尊号!”守成真人面无表情,徐徐念道,声音如若龙吟,令人肃然起敬。 “多谢掌门。”杨云锋静静听着守成真人的话语,向这功参造化的掌门真人重重叩首,然而他面上却无半点喜悦,眼中古井无波,似乎守成真人这番话与自己并无关联。 一旁诸脉首座皆以为杨云锋谦逊,心中对这个年轻长老的好感增了一分。唯有守拙真人目光如炬,看出杨云锋的心思,面上微微动容。 所谓长老,所谓真人,其实是种变相的束缚啊! 片刻后,便见数个道童手持朱色玉盘,鱼贯而入,向杨云锋行来,在杨云锋身前止步,然后齐齐向他恭敬地行礼,垂首说道:“请杨长老更衣。” 听见“杨长老”三个字,杨云锋心里一阵别扭。他看着道童手中的玉盘,见前几个盘中皆是整洁的衣物,是宗门专门为长老准备的服饰,看上去那纹样比杨云锋现在这身弟子服要华丽、精致得多,想来穿在身上也比现在的衣物要舒适很多――这便是长老的特权或者好处之一吧。杨云锋对着装并不是很讲究,见状虽然微微动容,却也未让目光在这些玉盘上停留太久,他迅速看向最后的朱玉盘,面上终于露出讶异的神色。只见盘中放的并非衣衫,而是两枚样式不同的玉佩,其中一枚通体碧绿,样式简朴,中间刻着“会心”两个大字,配以祥云图案,除此之外并无过多赘余花纹,想来是会心宫长老专用的玉佩;另外一枚则呈紫红色,上面祥云纷飞,龙腾凤舞,花样繁复,不一而足。杨云锋乍一看,只觉紫红玉佩上仙气流露,别是一般震人心魄,稳定心神,却又不由心生疑惑。这枚玉佩正面竟无刻字,只有那些华丽的图案,却不知是作何用。 这时候,他耳边传来柔和的声音:“屏息凝神,认真看。”却正是守拙真人用传音入密对他的提示。杨云锋悄悄用眼角余光向守拙真人扫去,却见他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暖,回过神来,真真正正按照守拙真人的提醒定睛向那玉佩看去,却觉玉佩上龙凤竟活起来,相互映照之下于祥云间腾飞,未几,竟渐渐融为一体,成“天极”两个大字。 这一刻,杨云锋终于明白,这块玉佩便是天极宗真人的专用玉佩,内藏玄机,心里便对设计出玉佩的前辈高人生出一点崇敬之情。 “杨师侄,还不更衣。”守成真人见杨云锋凝视玉佩,一时出神,便悄然将真元聚于喉舌,在其催动下说出这句话,生生将杨云锋震醒。 杨云锋只觉耳膜震响,眼前一黑,下一刻,眼中恢复之前所见的画面,灵台却变得无比清明。“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不妥,垂首向守成真人恭敬说道,借着便在平视眼前的数个道童,正要伸手取衣,却见守成真人手中荡出一股罡风,竟将数个朱色玉盘中的衣服全部卷起,向杨云锋迎去。 一道青光将杨云锋笼罩,不过片刻之后,杨云锋便在青光中显出身形,却已头戴墨色高冠,身穿祥云华服,腰佩紫禁绶带,脚踏登天云鞋――当真气宇轩昂,风度不凡。 “多谢掌门真人师伯。”恍惚间,身上竟已穿着妥当,杨云锋不由对守成真人心生一点钦佩与敬畏,恭敬说道。 守成真人不语,手上泛起一点青芒,微微向杨云锋一点,便见杨云锋额头上竟出现一丝淡淡的青线,描画出纷繁复杂的图案,下一刻却又隐于眉间。杨云锋只觉额头一阵清凉,讶异之余急忙用神识探查,却恰好在那图案消失的刹那看清它的模样。 一朵洁净的青莲。 眉间隐青莲,正是天极宗真人的标致。 如此,杨云锋对守成真人的敬畏更深一分,眼中更增了一点恭敬之意。 见状守成真人嘴角露出淡淡笑容,亲自上前,拾起朱色玉盘中的两枚玉佩,亲自交给杨云锋。 他没有使用法术,这一举一动显得自然无比,仿佛与大道融为一体,看着却让杨云锋心惊。 只怕守成真人也已入了渡劫飞升的境界,再过十数年,或者数十年,就能飞升成仙。 杨云锋不敢怠慢,双手手掌向上,恭敬地等待守成真人将玉佩轻轻放在手心,然后向守成真人轻声说道:“无量天尊。”便待守成真人收手后将玉佩缓缓系在绶带上。 见状守成真人颇感欣慰,目光凝视杨云锋,微微点头,俄而幻出一枚金印,浩然又是一件长老信物,守成真人心念一动,刹那间已将金印送到杨云锋手心。“杨师侄,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天极宗的长老、真人,望你再接再厉,为宗门做出更大的贡献。”此时此刻,他谈及长老真人,说的都是对宗门的贡献,并未提修炼之事,倒也在诸人的意料之中。 “天下为大,宗门为大,个人的修为在宗门之下,算得了什么。”想起当初定冥真人授予自己真人名号之时对自己修为上的叮嘱,守拙真人不由微微叹气,“掌门毕竟是干大事的人,与上代的师叔伯大为不同。”又想起即将到来的宗门入京,一时心事重重。 杨云锋却并未觉察到有什么不妥,于是也未动更多的心思。他将金印紧紧攒在手心,向守成真人恭敬说道:“是,弟子定不负宗门所托。” “好。”守成真人淡淡点头,道,“望师侄为宗门做出更大贡献!”眼中忽地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芒,又转瞬即逝。杨云锋道行低微,未注意到他眼中的这丝光芒,然而其他诸宫首座都看得真切,皆暗暗吃惊。 守成真人那丝光芒,分明是对杨云锋殷切的期盼与希望。“难不成掌门师兄有意制订杨师侄为掌门继承人?”他们一致想道,讶异不已。 守成真人看着他们的面色,立即猜中他们心中所想,轻咳一声,俄而说道:“守拙师弟留下,其他人先行退下吧。” “是。” 章二百零三:烈酒满喉 走出天极观的时候,烟拢雾绕间杨云锋一身长老服饰,看上去精神奕奕,恍惚间竟如谪仙下凡。 同杨云锋一道走出来的各宫首座纷纷向杨云锋这新晋的长老真人祝贺,其中某些首座甚至已经动了心思要拉拢杨云锋,希望杨云锋日后做了掌门时能对他那一脉多加照顾。 杨云锋应酬不过来,只得以天道宫之中不应大声喧哗等理由搪塞过去,然后疾速下山,眨眼间到了天极峰山麓的大平台处。 他本意是要凌云而起,甩下这些师叔师伯,疾速飞回会心宫。然而这些人又岂肯让他如愿,一直缠着他,竟带他到通务宫吃了一桌酒――当然这些长老早已炼入辟谷的境界,并不必进食,陪杨云锋吃饭喝酒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当然其中几个出家为道的真人倒不至于为了个杨云锋而破戒,并未饮酒。 杨云锋应酬下来,只觉头痛不止。好在几个首座见杨云锋埋头吃饭,一副对自己及其他首座漠不关心的模样,不由心生无趣,加之他们几个人之间矛盾颇大,又没有多少话可说,意兴阑珊,很快便在一番客套话中散去了。 杨云锋终于松口气,却突然想起今早守拙真人曾对自己说起师姐这日正好在这通务宫中,于是没有急着回会心宫,转而起身去拜访了下文承意,顺便约张云霜回会心宫。 张云霜向来和杨云锋交好,文承意和杨云锋之间的关系也颇为不错,如此嘘长问短一番,倒增一分亲密。 杨云锋这两年一直在明汐处修炼,本来与张云霜之间的关系冷淡了很多,此刻与她谈笑,眼前倏然闪现昔时的点点滴滴,一时竟百感交集,悄然落泪。 张云霜文承意见状,不知缘由,面生惊讶。追问下去,杨云锋却只道自己是想起昔日的时光而感伤,擦拭泪花后便强打精神,和他们仙侣二人又说了点话。 张云霜闻言,想起昔日和这小师弟度过的时光,亦嘘唏不已。杨云锋是她看着长大的,与她情同姐弟,如今他早就不是昔日那懵懂少年,而成了天极宗真人,掌门真人面前的红人,风头远在文承意等人之上,名声更传遍四海,隐隐与凌云派的沈岁寒并称双雄……看着现在的杨云锋,张云霜一时有些伤神,他还是当年那个表面上机灵活泼却又将心事深深埋在心底不肯与任何人分享的可怜师弟吗? 杨云锋却不知张云霜此刻心里所想,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壶酒,看着师姐师兄,笑道:“师弟我今日重回宗门,看着九峰山上的一草一木,着实高兴啊。来,师姐,文师兄,咱们不醉不归!”却对自己成为长老、真人之事只字不提。 见状张云霜、文承意面面相觑。 “云锋,你知我和你师兄都不大爱饮酒,”张云霜制止道,“何况喝酒对身体不好,这就免了吧。” 杨云锋凝视张云霜,面上露出一点讶异,良久,方道:“师姐,你变了。” 张云霜怔住,不解地看着杨云锋,说道:“云锋,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云锋独自将酒倒入杯中,轻轻品尝一口,嘴角却多了分无奈,然后看向张云霜文承意,见他们郎才女貌,当真神仙眷侣,不由一阵羡慕,道:“师姐你现在是温柔、贤惠了,却没了以前的爽朗、大方啊!”说完又将酒杯送到唇边,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水,眼前浮现当初和张云霜嬉戏打闹的场面,不由心生一点淡淡的伤感。 什么时候起,师姐弟二人,已经变得疏远了。 “爽朗……大方……”张云霜轻轻念道,一时有些伤神。她悄悄看向文承意,却见他同样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面上不由微微一红,却更添一点伤感。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弹指间,白驹过隙,曾经亲密的师姐弟二人,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些隔阂。这一时,张云霜想到两年来自己一颗心全部放在文承意身上,为他付出很多,为他甚至改掉了少女的不羁与任性,却在不知不觉中冷落了师弟。 他今天,是吃醋了。 张云霜缓缓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向文承意微微摇头,然后看向杨云锋,嘴角笑容一如当年那般灿烂如若夭桃。“来,云锋,师姐陪你喝!”她幻出两个海碗,一个递给杨云锋,一个留给自己,然后拿起一壶酒,将碗填得满满,一口入腹,尽显豪爽。 杨云锋看着张云霜的举动,不由大吃一惊。“师姐――”他讶异出声,一时手足无措。 文承意也感到不可思议,悄悄对张云霜说道:“霜儿,你没事吧。” 张云霜也是第一次一口喝这么多酒,微微有些醉意,满面酡红,却对此不怎么在意,她向文承意笑了下,道:“没事。要是我连这点酒都喝不下,还怎么在天极宗内立威啊?”说罢竟拿起杨云锋的海碗,给他倒满,然后递给他,道:“云锋,你说的喝酒,师姐我可给你喝了,你千万别说你不如我啊!” 杨云锋看着张云霜灼灼的目光,虽然讶异,却倍觉温暖,仿佛回到了数年前自己初入门的日子,嘴角露出喜色,接过张云霜手中的碗,不作犹豫,一口饮下,畅快不已。 张云霜文承意见状,同时侧首,对视一笑。 “承意,你要不要喝一碗。”张云霜抱着酒壶,对文承意笑道。 文承意赶忙摆手,道:“我酒量不行,就不喝了。” 张云霜嘴角露出甜甜的酒窝,却也不劝他,兀自将酒倒入身前的碗中,又替杨云锋倒上一碗,然后将手中的碗举起,向着杨云锋笑道:“来,云锋,师姐敬你!”便向杨云锋迎去。 杨云锋看着张云霜如画眉目,一时怔怔出神,刹那间眼前浮现李婉漪的容貌,心有所思,目中迷离。 “好,我也敬师姐!”他深吸口气,回过神来,举起海碗,同样向张云霜敬酒,然后一口饮下。 章二百零四:相思泪自流 师姐弟二人大口饮酒,酣畅淋漓,却在不知不觉间将一壶烈酒喝个光。这一壶酒后劲足,饶是杨云锋已有黄圣第八重境界的修为,也觉脑中晕忽忽的,醉意泛上来,真想扑在桌上,美美做个好梦。 倒是张云霜酒量惊人,喝完一壶酒,也仅仅是双颊绯红,两眼迷离,慵懒地躺在文承意厚实的肩膀上,一脸幸福,却又不住喃喃:“怎么没了,这么点酒……好不尽兴。”却透出一分少女的青涩。 只有这时,她才是原来那个活泼大方却又体贴温柔的师姐。 文承意侧首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眼中露出一分怜惜。他轻柔地结下外套,替张云霜披上,然后低语在张云霜耳侧说了什么,便见张云霜双目半闭,嘴角笑容更盛,一脸幸福。 杨云锋没有窃听他们二人的窃窃私语,只痴痴望着这浓情蜜意的鸳侣,头脑恢复一点清明。 刹那间,眼前再度浮现那魂牵梦绕女子的容颜,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她那眼眸中深深的相思、不舍与惆怅。多想,御剑凌霄,飞入京城,与她重逢,与她缠绵,与她永不分离!多想,紧握她的手,一起看日升日落潮涨潮去,一起看春华秋实夏雨冬雪。 恍惚间,相思意不绝,相思情不灭,泪眼模糊。 “咦?云锋,你怎么了?”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张云霜心里奇怪,关心地问道,“呀,怎么哭了。”她头脑也恢复清醒,凝视杨云锋,讶异道,“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伤心?”她隐隐猜到什么,灼灼的目光中尽是关切之意。 文承意见状,亦关心地问了两句。 杨云锋嘴角露出一点苦涩的笑意,摆手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之前在山下经历的事情,怀念一些人,百感交集罢了。”说着抹掉眼角泪花,笑道,“一时激动,扰了师兄师姐的兴致,倒是云锋的罪过,希望师兄师姐不要介意。” 张云霜哪会介意?她揪心地看着杨云锋,嘴唇翕合,想说什么,却无意间看见文承意正面向自己微微摇头,心里若有所思,便道:“云锋,不要伤感了,山下经历的事情已如云烟消散,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闻言杨云锋微微点头,心里却仍是一片绞痛,说不出的难受。“师姐,天色不早了,你是留在文师兄这里,还是同我一道回会心宫?” “天色不早了?”张云霜向窗外看了眼,见日沉西山,晚霞如火,四周已渐渐暗下来,便不由叹气,自言自语道,“时间过得真快……”然后向着杨云锋甜甜一笑,却悄然看了文承意一眼,道,“我和你文师兄还未完婚,自然不能在通务宫久留……以免别有用心的人说闲话。嗯,现在凝华峰的风景正好,云锋,你陪我四处走走,我们吹吹风醒酒,然后一起飞回通务宫。”说完目光灼灼看向文承意,虽未出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咳咳,”文承意嘴角出现一点苦涩,轻咳一声,温柔说道,“走好,保重。”一眼深情,微风卷起他耳侧青丝,衬出他如玉温润。 张云霜便含笑伸出洁白的柔荑,轻轻在杨云锋肩头拍了下,道:“云锋,咱们走!” 杨云锋微微愣了下,随即点头,道:“好。” 凝华峰,一处偏僻的悬崖前。 山风呼啸,吹过师姐弟二人的面庞,带来一阵凉意,让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杨云锋的酒意已醒了七分,迎着山风他冠冕下露出的一两缕青丝猎猎而舞,洒脱、飘然。 “师姐将我单独叫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交待吗?”杨云锋轻轻叹口气,话语间,已解去一身长老服,换回平日的衣衫――他还是不怎么习惯现在的衣着以及身份。 张云霜和杨云锋嬉戏打闹惯了,对杨云锋的动作倒也不怎么在意。“云锋――”她迟疑片刻,幽幽叹口气,眼中露出分迷离,道,“刚才你落泪……是想起了李姐姐吧。” 听见“李姐姐”三字,杨云锋蓦然动容,眼中透出分讶异,心头却似被刀刺般剧痛。“师姐……说这干什么?”他刻意回避李婉漪的话题,有意无意躲过张云霜的目光,轻轻说道。 “你的心思,我这作师姐的还看不穿?”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动作,张云霜真真切切觉察到自己和杨云锋之间疏远了太多,心里五味陈杂,一时有些失神。 杨云锋听见张云霜话语后满脑都是李婉漪的容颜,挥之不去,思念满腹,不由凝眉,一时也说不出一句话。于是这一瞬,师姐弟两人都陷入沉默中,山风呼啸,寂寂无言。 红日彻底消失在九峰群山之间,夜幕降临,苍穹如墨,望之,却觉彻骨冰寒。 “我已答应爹爹,”这个时候,张云霜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杨云锋,展颜一笑,道,“下次随你和承意去京城的时候,替你向李姐姐的父亲提亲。” 虽然早知这件事,但此刻亲耳听张云霜说出,杨云锋心里还是一阵温暖。“多谢师姐。”他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低头说道,眼中却透出分萧索,并无太多喜悦。 张云霜知道杨云锋是思念李婉漪,眼前旋即浮现李婉漪的容颜,想起李婉漪和杨云锋如胶似漆的模样,不由微微叹气。“只希望云锋和李姐姐,能够有情人成眷属。”她暗自想道,埋在心底一大番话竟无法开口,只能微微摇头,然后对杨云锋说道,“云锋,我们回去吧,不要回得太晚让爹爹担心。” 杨云锋微微点头,随手幻出破云剑,正要与张云霜御剑飞回会心宫,却突然想起什么,回首凝视张云霜俏丽容颜,思虑良久,终于开口,说道:“师姐,司空师弟的事情……你知道吗?”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竟说出这样明知故问的语句。 张云霜娇躯微震,刹那间面上的笑容烟消云散。 司空威对她的心,她岂会不知? “司空师弟……”她垂首,幽幽叹口气,眼中一阵迷离,“诶!只希望他,能忘了我,找到自己的尘缘!”话落惨然一笑,御剑而去。 “诶!”杨云锋微微动容,不住摇头。 章二百零五:叮嘱 少阴峰,会心宫,听松居。 杨云锋张云霜回到会心宫时,已是繁星满天。 杨云锋看着少阴峰上的一草一木,倍感亲近,胸中豪情万丈,长啸一声,顿感神清气爽,心头的伤感便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守拙真人遥遥看着他,一脸欣慰。“云锋,你随我来,为师有事交待。”他淡淡一声,随即向自己的居室走去。 杨云锋便听从他的话语同样走入他的居室中。 “你怎么不穿长老服?”守拙真人打量杨云锋,含笑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眼中却全是欣慰之意。 杨云锋便道:“不习惯,何况师尊面前,弟子永远只是个小辈弟子,不敢以长老自居。” 守拙真人淡淡一笑,捧起手侧茶杯,细细品尝一口,倒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云锋,从今往后你就是会心宫的长老,身份地位都大幅提高,可以对宗门事务发表意见,也可以下山寻找中意的弟子传授我天极宗真诀。不过你须明白,从今往后你肩头上的责任也重了,不能再如以往那样随性,不顾大局,明白吗?” 杨云锋当然不认为自己一起是随性和不顾大局,不过他明白守拙真人这番话只是提醒自己,便也不多解释,点头道:“弟子明白。” 守拙真人沉默片刻,微微叹口气,随即幻出一枚玉简,递给杨云锋,说道:“入京一事,暂时的安排与计划都写在这枚玉简上,虽然和最终的决定还有一些差别,但也无太大不同。嗯,今日为师便将其交给你,这段时间你就将其阅览几遍,为入京做好准备吧。” “是。”杨云锋接过玉简,双手在玉简上轻轻摩挲,然后将其隐入虚空中。 守拙真人见状,微微点头,再度饮一口茶,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茶杯,对杨云锋说道:“云锋,你现在已经有黄圣第九重的修为了?” “啊?”杨云锋微微怔了下,随即回过神来,如实回答道,“正好到了第八重的瓶颈,但还未突入第九重。” 守拙真人淡淡一笑,道:“如此,为师便助你一程。”说罢幻出一枚朱红色的丹丸,递给杨云锋,说道,“这枚朱雀丹是一月前为师南下剿灭痴心门时偶然得到的,对你这境界的弟子修为的提升大有帮助。本来为师并不想将它给你,以免揠苗助长。不过现在你正好在境界的瓶颈上,早点突入下一重对日后的修炼有莫大的好处,于是为师还是决定将其交给你,你这几日就先不要去狐尊那里,安心闭关,争取在朱雀丹的帮助下将境界突入黄圣第九重。” 杨云锋接过朱雀丹,听着守拙真人的话语,心生感激,点头道:“是。” “如此,你便回屋吧,若有事为师会通知你的。”守拙真人淡淡说道,眼中却满是关怀。 “好。”杨云锋便向守拙真人行了个大礼,然后缓缓退出房间,“师尊保重。” “看来入京之事,还要等到明年如春之后。”收起玉简,杨云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道,眼前随即浮现李婉漪的容颜,心头颇为难受,“半年,还有半年才能与婉漪重逢啊!”一阵苦涩漫上来,说不出的难受。 相思滋味,不过如此。 “罢了!”他轻轻摇头,心道,“既然师尊已经答应我让师姐去给李丞相提亲,那么婉漪就迟早……是我的人……晚一时,早一时,又何妨?师姐和文师兄的婚事,还不是一拖再拖,可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抱怨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太在意?”他这样安慰自己,却露出一点彷徨,看上去,自己都不信这番说辞。 他想要的,哪是红罗帐前烛火下的一杯合欢酒?他要的,是相见时深深凝视的双眸和紧紧握住的手! 他真想,此刻御剑凌空,飞过千山万水,来到长安月下,折一条柳枝,为心爱之人奉上。 “诶!”他微微摇头,耳侧又传来守拙真人的嘱咐,眼中透出分无奈,“现在我已是长老,必须听从宗门的安排,不能再任性了!”他如此想着,自然是将即刻入京与伊人相见的念头打消了。 “这么算上去,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他微微摇头,神思回到修炼上,“这几个月里宗门应该没有特别的事务交给我,正好可以潜心修炼。”他幻出守拙真人所赠的朱雀丹,沉思片刻,开始慢慢制订这些个日子修炼的计划。 首先,当务之急自然是突入黄圣第九重。按照宗门的意思,这次天极宗入京,门内派出的修士多半是年轻的弟子,仅仅会让三四个年纪较大的通务宫长老跟随。虽然这些长老道行高超,但宗门并不打算让他们担当领队;年轻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天极三杰同样要随队伍入京历练,不过虽然他们道行皆在杨云锋之上,但其地位名声却远不如杨云锋,单凭他们那点修为以及名声,也很难压住所有的弟子――何况这三人修为相差不远,谁来当领队也是个问题――所以天极宗的领队,却还是由杨云锋这个新晋的长老真人担当。然而杨云锋虽然贵为长老,是天极宗的真人,地位尊崇,同时因为这半年的历练在江湖上的名声颇为响亮,在宗内的威望也远在天极三杰之上,但他的修为还不算很高,要压住所有的弟子,却也有难度。如果能突入黄圣第九重,虽然依旧不能完全服众,却至少能提升一点威望。 黄圣第九重,比起黄圣第八重,在法力上的提升其实并不多,但是在天极宗弟子心目中这二者却有天壤之别。毕竟,很多弟子终其一生,也无法突入天极境界,对他们而言,黄圣第九重就是修炼的终点。一个修为已到自己平生修为极限的人,再怎么说,都能让人心生崇敬。 这也是守拙真人要让杨云锋及早进入黄圣第九重的原因之一。 章二百零六:长安忆 如此,杨云锋的当务之急便是将修为提升到黄圣第九重。 不过杨云锋此刻却并未着急修炼,他将身上所携带的大部分法器一股脑取出来,放在床前,仔细打量一番,眉头微微皱起。 这些法器,大部分曾在危急时刻救过杨云锋的性命,可以说没有它们,杨云锋已经死了不知多少遍。然而现如今,这些法器多多少少有些不够看,比如说那枚金锁,它幻出的青铜门能够防御养元入道及其以下境界修士大部分法术的攻击,对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部分法术防御效果也不错,可以说威力绝伦。然而最近一段时间的打斗却证明,这看似厉害的法器很多时候却不能发挥多大作用。原因无他,一般修士对决之时不会只用法术,很多时候他们还会使用的法器和符纸。青铜巨门对法术防御效果好,但对许多攻击力强悍的法器与符纸的防御效果就不敢恭维了,许多时候甚至会出现青铜巨门刚幻出就被对手法器破掉的情况。 而青铜巨门却可以说是如今杨云锋保命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日后它还像如今这样不堪一击,杨云锋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障,这是非常致命。 所以增强金锁的防御效果,迫在眉睫。 杨云锋以前不知如何提升防御法器的威力,但现在《南疆炼器》一书在手,虽然不能说是万事无忧,好歹给他指明了炼器的道路。 杨云锋便决定,在突入黄圣第九重后开始悉心研究《南疆炼器》,将金锁改造成一件威力绝伦的防御法器。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法器要改造、加强,杨云锋将眼前的法器仔细打量一番,挑选出数件对自己而言极为重要的法器,暗中下决心,一定要在入京前将它们改造一新。 至于其他的法器,虽然对杨云锋而言也很重要,但如今杨云锋精力有限,大多数时候还要修炼,不可能花太多时间炼器,这些法器只有先搁置到一边,若入京前还有时间的话就挑几件来炼化加强,若无时间只能另寻时日了。 “说不定也可以找明汐师父,请她来帮我炼器。”杨云锋暗暗想道,随即摇头,打消这个念头,“不行,明汐师父说不定不但不帮我炼器,反倒逼我学她那些古怪的炼器法门,那样的话可惨了。”想起明汐那绝美却冷到骨髓的容颜,杨云锋一阵发怵,差点没冒出冷汗来,“算了,先做正事,炼器之事,慢慢来便可。”如此想着,他深深吸口气,抬头向屋外看去,见繁星满天,不由心有所思,起身推门而出。 “星辉真没啊……”他仰头看着星空,脑中的烦闷一扫而光,心里出奇的宁静,“婉漪……”他眼前再度浮现伊人的容貌,目中少了分相思,却多了一点温柔,“长安的夜色,是否和这九峰山的夜色一样,宁静、美丽?”他暗自想道,怔怔出神,竟是痴了,“你有没有如我这样看着天上的繁星?有没有,如我这样思念你?” 苍穹寂寂,繁星悠悠。 …… 长安雨,一夜落秋意。路千里,朔风吹客衣。江船夜雨听笛,倚晚晴,平沙漠漠兮愁无际。 长安堤,垂杨送别离。千山月,一片伤心碧。长门又误佳期,声清凄,朱颜染尘兮梦中语。 二十三弦急,落花人**。惟有此曲能寄心中意。月落子规啼,飞絮衔霜去。然诺重,只愿君从此记。(注一) …… 美丽的少女,盈盈的双目凝视苍穹中的繁星,轻启朱唇,缓缓吟唱这首动人的《长安忆》,一时两行泪,沾衣。 “云锋……”一小段唱完,她缓缓擦拭眼角泪水,嘴里喃喃,目中无尽情丝,剪不断,理还乱,心绪不宁,更添一分凄楚和悲伤,“我在长安忆君,君可曾忆长安?”刹那间,心里无尽的愁绪漫上来,眉头紧锁,一脸忧与伤。 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中浮现思慕之人的面容,闪过当初的相遇,当初的同舟,当初的承诺。 “临安雨,江南雨,天下雨,观遍九天三界仙尘雨,看尽春夏秋冬四季雨,望断天涯海角痴心雨,何时能,与卿遇!” “临安语,江南语,天下语,聆遍九幽六道神凡语,闻尽生老病死人生语,听断山盟海誓缠绵语,几时能,将心许!” “云锋,我……何时能再与你相遇?我何时能,将这颗心,许给你?”她幽幽叹道,星辉下哀婉、凄幽,却是别样的美丽。 突然,她轻轻卷起衣袂,推门而出,来到自家的小院中,见碧水虽潺潺而流,却沾满了枯黄的悠霜满地。 去留两无意,停云杯难息。此曲声成,自有身后名。 长安忆,重楼倚城隅。陌上雪,沉醉复又醒。早知如此相遇,不如不遇,笙歌歇尽兮人散去。 …… 长安泣,白首眼迷离。秋风寒,一舞为君起。谁堪此番情意,相思难续,星辉渺渺兮人凄凄! 星辉渺渺兮,人凄凄! 注一:此处及后面有关长安忆的内容(不包括最后一段)选自音频怪物《长安忆》 章二百零七:重见明汐 三月后。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杨云锋徐徐睁眼,目中透出分精光,神识一片清明。 两月前,他已突入黄圣第九重境界,而今时,他已将境界稳定住,修为再上一台阶,实力有一定增强。如今即便是面对早已进入玄真境界的天极三杰,他也七成把握胜过对手。 只是这三月的闭关,还是暴露出一些问题,最显著的便是稳定境界所用的时间大幅增长,远超杨云锋的预料。“多半是朱雀丹的缘故。”他回想服下守拙真人赠予自己的朱雀丹时蔓延全身的燥热感,不禁微微吐口气,垂首低语说道,“看来这些丹药的弊端真的很大,日后得慎用。”他微微握拳,下定决心日后再也不用类似能突然提升修为的丹药了。 “闭关三月,竟一直未拜访明汐师父,也不知她老人家会不会生我的气。嗯……趁现在出关的这段时间,我还是赶快去见见她,看她有没有别的吩咐,最好能再教我两手厉害的天狐诀。”如此想着,他便不再犹豫,缓缓开门,取下门上书写着“闭关中”的木牌,然后飞速奔向守拙真人的房间,向他请安,然后便向后山禁地明汐奔去。 “你回来了。”杨云锋进入禁地的时候,明汐正在凝神打坐,身体上泛出淡淡的光芒,望之圣洁、庄严。她神识感受到杨云锋的存在,便缓缓收起身上的光芒,轻轻说道,话语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丝毫感情,双目却依然紧闭着,似乎对杨云锋今日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当然也不因此而高兴。 杨云锋看着明汐毫无表情却美丽得惊人的面容和她那双紧紧闭着的美目,心里却一阵难受与落寞,也不知为何。“是。”他轻轻点头,道,“三月前就回来了,只不过这三月一直在前山打坐,未能来看望明汐师父您,还望见谅。”他如此说着,突然觉得话语太过生硬,这才意识到近一年不见后自己与这美丽的天狐师父之间竟陌生了许多。 明汐也注意到这点,缓缓睁眼,冷冷的目光扫过杨云锋的身体,刹那间闪现一点欣慰,却转瞬即逝。 杨云锋将明汐目中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心之意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温暖,一时不免有些自责:“瞧我,明汐师父这么关心我,我却未能及时来此向她请安,真是不孝。”面上露出点愧疚,低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明汐将他的神色收入目中,微微叹口气,面上终于出现分复杂的表情,思虑良久,终于开口问道:“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是。”杨云锋点头,如实回答,“经历了太多,九死一生……” “这便是人生,”明汐收起面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冷冰冰,她起身走到杨云锋面前,凝视他,说道,“所谓修仙,无外乎‘出世’‘入世’,你这番下山,便是入世,而为的却是最终的出世。你若不经历出世历练,不能体味人间的悲欢喜乐,不能凝练自己的道心,那最后即便修为到了,也过不了飞升前的大劫,必然灰飞烟灭。便是因为此,我才向你们掌门推荐你下山,倒也未想到你竟然能办成这么大的事情,倒是我低估你了。”言下之意,竟然是说杨云锋下山历练的事情是她向守成真人提议的,而且听她所说,她对杨云锋做过的事已了如指掌,并感到颇为满意。 她的神通,竟已到如此地步了。 杨云锋听着她的话语,突然想起李婉漪,心里五味陈杂,却未多言,只低头静静聆听。 明汐见他一直低着头,便知他并不愿过多提起下山历练之事,于是改口,对杨云锋说道:“你已经是黄圣第九重的修为了?” 杨云锋没有瞒她。“是。”他点头回答道,“这三个月的闭关便是为了突入黄圣第九重,所幸有师尊赐予的朱雀丹相助,进境顺利,两月前便已入黄圣第九重,现在更是将境界稳定了。”他自然不会在明汐面前说出朱雀丹的弊处。 明汐是何等精明的人,她冷冷瞧着杨云锋,说道:“朱雀丹?只怕弊大于利吧。” 杨云锋听着明汐这话,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明汐叹口气,突然伸出那精致到极点几乎完美的右手,轻轻扣住杨云锋的脉搏,然后面无表情地诊脉,下一刻,终于开口,说道:“也算你运气好,朱雀丹对你身体基本没有产生什么坏处。不过你须知,修仙一道,困难重重,非有坚固的道心不能取得大道。虽然你资质绝伦,却也不例外,千万别以为可以靠着丹药提升修为,放松警惕,反而让道心不稳,最终功亏一篑。”话语虽然冷淡,却饱含真情实意,听着让杨云锋心里一暖。 “是,弟子谨记明汐师父的教诲。”杨云锋听出明汐话语中的关心之意,心里感激,连连点头,说道,“弟子定然努力修炼,不负明汐师父的希望。” “你能明白就好。”明汐表情冷淡,点头说道,又用眼角余光扫了杨云锋一眼,再度问道,“半年前你下山所做的事情,都是在你们宗门安排下执行的。想来你们宗门如此做不仅仅是为了剿灭痴心门,削弱南北江湖这么简单,一定会有后续动作。看来很快你又要下山去了。”说到这里,她眼中竟透出一分淡淡的落寞,声音变得略显萧索,道,“我这地方,平日没人来,好不容易有个你,偶尔回来看看我,谁知道你是你们天极宗最重视的人,时不时要离山而去,于是大部分时间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她停住话语,却幽幽叹口气,眉梢透出分愁绪,看上去竟不似一个法力通天的天狐,而只是一个平凡的人间女子。 听见明汐的话语,杨云锋微微叹口气,想起李婉漪,一时也觉得孤寂,面上露出淡淡的伤感。“对了,明汐师父,我在去南疆的途中曾遇见你的一个故人。”杨云锋想起什么,对明汐说道。 “故人?”明霞微微皱眉,道,“我在这里孤独地度过了数百年,还有什么故人活在世上?” 杨云锋嘴唇动了下,说道:“她自称明姝。” 章二百零八:实力 “姊姊?”明汐微微一怔,面上鲜有地露出讶异的神色,道,“你竟然遇见她了。” 杨云锋从未见过她如此激动,见状也愣住,良久后方回过神来,对明汐说道:“是,那是我南下即将抵达南疆时发生的事。”便简单地将自己携玥儿南下,前去除妖却偶然遇见明姝的事告诉明汐。 闻言明汐不由微微摇头,闭目,说道:“我本是不愿让她知道我的情况的,不料……”她的话语不再似以前那般冰寒,反倒透出一点无奈。 杨云锋迟疑片刻,继续道:“明汐师父,我听她说她还要采取手段将你从这里救出去。这事事关重大,我暂时还未对其他人提及过,就想知道你的意见。” “你是担心她和你师门打起来自己左右为难是吧?”明汐看穿他的心思,一语道破,“这么多年过去,姊姊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我若真想出去,这个小小的禁地岂能困住我?”话语中透出一点伤感,继而又增加一分异样的情思,听在杨云锋耳中,让他感慨万分。 “明汐师父。”已猜到此刻明汐心里生出丝对缙鼓神将的怀念,杨云锋心里五味陈杂,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劝慰明汐。 “罢了!”明汐却摆手,面色恢复平静,一如既往的冷艳冰寒,“姊姊是个办大事的人,会有分寸的,不会为了我而贸然与天极宗为敌,想来是会采取其他的办法,你就不必替我和你宗门操心了。” 听着明汐的话语,杨云锋心里反倒增添了一点莫名的愁绪,他凝视明汐美艳的容颜,思虑良久,方问道:“明汐师父,若有一天明姝……师叔来到这里要将你救出,你会怎么选择?是同她一道下山而去,还是继续留在九峰山?” 明汐听着他的话,一时却怔怔出神,好一阵后,才长长叹口气,回答道:“我不知。或许会跟她走,或许会继续留在这里……不过走不走又有何区别?当初我愿意孤身留在此地,便是想一个人静静,将他忘了。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依然忘不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挥之不去。现在在这里如此,日后有机会离开此地,恐怕也是如此……既然到哪儿都如此,那去与留便无分别……”她缓缓说道,眼里眉梢,都透出淡淡的愁绪。 杨云锋不语,微微叹气。 “不过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姊姊现在是蛰伏的龙,要做的是韬光养晦,培养自己的实力,暂时还不会为我将自己放在天极宗和天下正道的对立面。我估计,我至少还有十多年时间可以待在这里,好好教授你仙法。”话落她面上的愁绪渐渐淡去,恢复到平日冰冷严肃的模样。“不说这些了,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她冷冷说道,突然出手,向杨云锋肩头抓去。 杨云锋微微吃惊,眼睁睁看着明汐向自己袭来的那一只完美到极点的手,竟心生一点对强者的恐惧,完全无法移开身躲闪。 于是这刹那,他便被明汐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明汐见状眼里透出分淡淡的不满,道:“方才我故意将自己的修为压到养元入道的境界,不想你还是躲不过,看来你对法术的运用还远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啊。” 杨云锋嘴角露出点苦意,道:“明汐师父,你是说得轻巧啊。我不过是个入门四年多一点的小修士,打斗的经验也寥寥无几,怎么可能与你相比,别说是我了,就是整个天极宗的二代弟子,有几个人能闪过你一掌?” “不必解释。”明汐静静听他说完,却冷冷道,“你的情况我再明白不过,你解释也无用。” “明汐师父……”杨云锋一脸无奈。 明汐轻轻叹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离山回京应是年后了,现在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我虽然不能让你道行提升多少,却能让你对法术的运用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增加你应敌的技巧,也算让你的实力有所提升吧。” “这么说三个月内我都要待在这个地方啊?”杨云锋闻言一脸沮丧,他可真不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禁地中待上这么长的时间。 “怎么,你不愿?”明汐眼中寒芒一闪,目光如刀,扫过杨云锋身体,让他心里陡然一寒,全身毛发差点因此竖起。 “没没没!”杨云锋急忙摇头,道,“明汐师父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怨言。” “花言巧语。”明汐面无表情,严肃至极,“有什么事,尽管给我说就是了。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是个不讲情理的人。” 杨云锋面上一阵苦意,犹豫片刻,却终是将自己还要祭炼法器的事情告诉明汐。 “原来你是要增强你的法器,借此增强实力呀。”明姝用平淡的话语说道,“也罢,回头你把你要祭炼的法器都交给我,我替你炼便是了。” 明汐炼器的水平至高,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整个天极宗内还找不到第二个比她炼器水平还高的人。她亲手炼出的法器,其强悍之处,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听见明汐这番话,杨云锋不由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多谢明汐师父。” 这个时候明汐冷冷的话语却给他炽热的心泼了道冰寒刺骨的水:“法器都是外物,虽然能大幅提升你作战时的胜率,但它强大的威力也会动摇你的道心,让你以为法术修为无用,失去对修炼的信心,长此以往便会让你的境界止步不前,遗祸无穷。因此我不会给你炼出太好的法器……法器这东西,并不是威力越大越好,够用便行。” 杨云锋只觉明汐所说分明毫无道理,心里一阵苦意,却也不敢反驳,只好讪讪点头,说道:“好,一切但听明汐师父做主。” 明汐便叹口气,凝视杨云锋,突然话锋一转,向他说道:“把破云剑给我。” 杨云锋不明所以,幻出破云剑,递给明汐,好奇地问道:“明汐师父,你是要做什么?” 明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光,淡淡说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的命!” 章二百零九:宋明 杨云锋独自走在山道上,山风习习,冷瑟刺骨。 倏忽间,一点雪花落在肩上,他抬头望去,只见稀稀疏疏的雪花,飘然而落,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舞姿,然后归于尘土,转瞬消失无踪。 冬日,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到来了。 见状,杨云锋止步,呆呆凝视这漫天的雪花,一时竟痴了。“长安的雪,只怕比九峰山的雪要壮观美丽多了吧。”他怔怔出神,脑中却全是李婉漪的容颜,“也不知婉漪怎么样了,她还好吗?有没有冷着?希望她幸福安康。”他如此想着,心里却一阵绞痛。 数息后,他眉角发梢便沾染上细碎的冰晶,整个人随之成了另一种模样。 杨云锋收起遐思,轻吸口气,全身渐渐冒出热气,眨眼间,身上的冰晶已无影无踪。 他便再度迈步向前方走去。 “也不知明汐师父要了我的破云剑作甚。”他暗中想道,“唰”的声幻出灭心剑,在冬日飘扬的雪花中斩出一道绚烂的剑光,然后御剑而起,刹那间已到层云深处,转瞬却又重新回到杂草丛生的山道上。 下一刻,他收剑,再度迈步,向前山走去。 山路百转千回,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突然间,他停住脚步,讶异地凝视前方山道尽头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这个男子约摸二十岁上下,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正在淡淡远眺九峰群山的壮丽风光,山风中他青丝微微飘动,与漫天飘雪交相辉映,看上去竟是英姿不凡。 “宋师兄。”杨云锋缓缓走到男子身后,低声对他说道,“你怎会在这里?” 男子缓缓转身,只见他剑眉星目,面无表情,眼中透出一点慑人的威势,不是这会心宫的大师兄宋明却还会是谁? “知师弟又去拜会禁地中的前辈,特地来此地,等候师弟。”宋明朗声说道,话语中透出异样的威严,听之令人肃然。 杨云锋知宋明虽然严肃古板,却与那凌云派的沈岁寒不同,还算了解人情世故,处事面面俱到,这些年对杨云锋照顾也有不少。杨云锋虽与他算不上亲近,但也对他多为敬重,此时听他此话,未生疑心,立即说道:“不知师兄有何事?”语气颇为柔和。 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敬重,宋明面上的严肃微微消去一点,却依然不苟言笑地说道:“我听说此前严神策严师兄、文承意文师弟都败在师弟手上,想知道师弟究竟有何神通,于是特地在此等候,希望能和师弟比试一场。”说罢竟真的幻出一柄三寸宽、六尺长的厚重仙剑。 “原来师兄是想试探我的修为。”杨云锋暗自想道,目光落到宋明手上的厚重仙剑上,面色变得凝重。“好,我们师兄弟二人就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吧!”杨云锋如是说道,声音透出分豪爽,心底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宋明早在一年前就突入玄真境界,修为远高过杨云锋。虽然私底下杨云锋估摸着与宋明对决自己有七成以上的胜算,却也不敢托大,小心地幻出灭心剑,神识悄悄将宋明锁住,等待对方的动作。 宋明虽然与杨云锋一样修习会心剑法,但其剑招却与杨云锋有天壤之别。他舍弃了会心剑法轻盈灵动的特点,转而以霸道的威势,刚猛的剑招直击对手,力道极为恐怖,几乎快赶上明悟剑法了。 不过宋明的剑招与明悟剑法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明悟剑法以慢打快,借助的是磅礴的剑气和巨大的范围取胜。宋明虽然舍弃会心剑法的灵动,却并未牺牲它的速度,反而是将会心剑法迅雷般的速度与自身剑招强横的威力结合,进攻时如疾风骤雨,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幸好他剑招并非明悟剑法,对会心剑法没有明显的压制,否则杨云锋就会在剑招上吃大亏了。 “师弟小心了!”宋明轻喝一声,仙剑突然打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见着疾速攻来的剑气,不敢硬接。他暗中运使天狐神行诀,身形如风,刹那间躲过这道剑气,然后携剑游走,屡屡躲过对方攻来的剑气,伺机寻找机会反击。 杨云锋的近身作战能力非常强大,但面对以速度和威力见长的宋明他不敢贸然逼近对手。万一一个疏忽让宋明抓住机会一剑打中,接下来面对的便会是铺天盖地的剑招,他虽然在身法的灵巧上远胜宋明,却没有丝毫把握能在对方剑招压制下闪身逃脱。 却在这时,只见宋明忽然欺身上前,仙剑上剑气勃然爆发,喷涌而出,刹那间飞沙走石,剑意荡漾,恍惚中四周竟成一片沙场,赫然是会心剑法中的剑指八荒! 这一刻,杨云锋只觉无边无际的剑意扑面而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他紧咬牙关,灭心剑扬起血水,在身前结出一道坚固的结界,死死拦住袭来的剑意。 然而正是这番动作让他的身形停滞下来,身法上的优势顿时荡然无存。只闻“嘭”的一声,便见宋明已携剑逼上来,手中仙剑竖直指天,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剑气,向杨云锋迎面而来,刹那间便将灭心剑结成的结界给打成粉碎。 下一刻,随着宋明扬剑,挥剑,无数剑势随风而起,将杨云锋团团包围,攻了过来。 剑华舞天! 宋明手中剑华舞天的威力超乎杨云锋的想象。剑华舞天原本是低阶会心剑法中范围最大,攻击次数最多的剑招,威力实在不敢恭维,杨云锋平日发出的剑华舞天很多时候甚至无法划破他自己的手臂,所以除非少数时候必须用大范围的剑招封住敌手退路的情况外,他是不用剑华舞天的。 孰料宋明这一式剑华舞天竟然有可与杨云锋剑吟冲霄发出的巨大剑气媲美的强横威力,剑招还未接近杨云锋,杨云锋便已可听见呼啸而来的罡风,心里不由一紧。 这一瞬,剑招已经攻到身前,而宋明的仙剑也向他当头斩了下来。 章二百一十:会当一心 然而看着宋明攻来的剑招,杨云锋非但不惧,反而目露一分自信的光芒,他身形飘转,忽的侧身,竟险险错开宋明猛然打下的一剑,然后默念心诀运使天狐神行诀,迎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剑势,以惊雷之迅,冲了过去。 下一刻,他便已冲出剑华舞天的包围,却是中了七八道剑招,一身衣衫支离破碎,缝隙中露出杨云锋被划破的皮肤和血痕,看上去颇为狰狞。 宋明完全没料到杨云锋竟会硬生生闯出剑势的包围,一时有些吃惊,身形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 他的身法本来就不怎么出色,此刻犹豫间身形更是如同停滞。 杨云锋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真元猛然灌注于灭心剑上,突然用这无上神剑在空中划出一轮闪亮明月,然后向宋明斩了过去。 殇剑月华! 宋明立即回过神来,看着头顶一轮明月,心知以自己的身法无法闪避,便立即将仙剑横在胸前,真元注入其中,突然爆发出磅礴的剑气,凝为实型,结出一道山壁似的结界。 下一刻,明月击中结界发出“铿”的一声,月轮随即应声而碎,月华却倾泻而下,纷纷袭向结界,霎时间,结界上绽起道道涟漪,正是月华与结界相击的结果。 杨云锋看着月华击中结界,立即意识到自己这式剑招无法破开结界,不敢恋战,疾速抽剑,回身而去。 就在他后退的时候,宋明仙剑再度携带罡风向他斩下,剑气擦着他额头落下,斩断他额间数缕青丝,然后重重落在泥中。 杨云锋险险避过宋明的进攻,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致,一瞬间已与宋明拉开巨大的差距,恰好退到一棵百年老树前,随后脚踏碎步,攀上树干,片刻后已经在距地数丈的高处。 此时此刻,宋明也携剑攻来。他见杨云锋腾身上树,眼中倏然放出一丝精光,突然间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剑意,挥手,竟一口气发出六道剑气,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面对攻来的剑气,眉头微微皱起,双手灭心剑光芒盛开,“哗”的打出浩浩荡荡的血海,向剑气拢去! “嘭!”血海翻腾,裹挟着凶煞戾气,将剑气死死包围住,然后猛然炸裂,竟生生将这些剑气撕裂,然后与其一道化成天地间的灵气,消失无踪。 于是铺天盖地的血水便在这刹那散去,而杨云锋便在这一刻与灭心剑融为一体,从天而落,裹挟呼啸罡风,向宋明袭去。 他使用的竟是精简过的御剑诀,凡心空灭! “好!”宋明突然大喝一声,手中仙剑同样光芒大盛,人与剑融为一体,刹那间,竟有无边剑气扩散而出,连绵不绝,仿佛天地灵气都被你凝聚到仙剑上,一时宋明竟如天神降临,威武不可直视。 下一刻,他迎着杨云锋攻来的剑招,冲天而上,向杨云锋攻去。 御剑诀,会当一心! “轰!” 恍惚间,山崩地裂。 恍惚间,斗转星移。 恍惚间,鬼哭神泣。 凶厉的血光,强横的剑气,交融在一起,发动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彷如生死对头,不死不休。 不过转瞬时间,师兄弟二人的仙剑竟已斗上百余个回合。 终于,一片暗无天日中,杨云锋手中灭心剑展现出传说中神剑的威力。 只见一道血水突然爆发,无穷无尽的血水疯狂向四周喷涌扩散,眨眼间已将整个天地包围。 下一刻,血水席卷而下,茫茫四野,已看不见那精纯剑气的影子。 也便在这一瞬,血水如落潮般迅速散去,露出筋疲力尽的师兄弟俩人。他们同时从空中落下,跌落在草地上,漫天飞雪中,衣衫都被破坏得差不多,露出衣内的皮肤,皆是伤痕累累――刚才一击,他们竟没能控制住力道,给对方造成巨大的伤害。 然而,无论如何,比试的结果都一目了然了。 杨云锋凭借最后关头突然的爆发,生生打断宋明的御剑诀,然后荡起血水,将宋明团团包围,然后发动猛烈的袭击,迫使对方真元混乱,弃剑认输。 不过杨云锋心里明白得很,方才能够赢宋明,很大程度上是对方没尽全力的缘故。若宋明发挥出十成实力,最终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宋师兄!”杨云锋服下一枚丹药,调戏片刻,只觉灵台恢复清明,身上的伤痛淡去一分,行动已无碍,方深深吸口气,看向宋明向他问道,“你现在情况如何?伤势还严重吗?” 宋明以手摁住胸口,吞下一枚丹药,然后深吸口气,头脑中的眩晕感便让他生生压下去,可即便如此他面色依然一片苍白,显然伤得不轻。听见杨云锋的话他闭上双目,咬牙摆手,道:“无碍。回去调养一两日便可恢复。”说完又缓缓睁眼,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注视杨云锋,微微皱眉,道,“师弟,你的伤势如何?师兄刚才出手稍重,还望你见谅。”话语虽然平淡,却让杨云锋心里一暖。 “多谢师兄关心。”杨云锋微微摇头,道,“我也无大碍。” “好。”宋明点头,想到什么,拱手对杨云锋说道,“师弟果真厉害,我甘拜下风。” “师兄过谦了。”见状杨云锋连忙说道,“我道法低微,还未到玄真境界,能胜师兄,纯粹是侥幸。” 宋明摆手,却也不与杨云锋在这问题上纠缠:“师弟现在已是会心宫的长老,又有如此高的修为,他日定然大展宏图。我甚是欣慰。”话语中透出淡淡的骄傲与自豪,“我会心宫有你这样厉害的弟子,日后肯定能压倒其他七脉,称雄天极宗!” “师兄……”见宋明如此夸自己,杨云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他所说那么厉害。 宋明却缄默不语,只淡淡一笑,随即起身,缓步向前山走去。“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回身看向杨云锋,朗声说道,“师弟,此次宗门入京,我就不去了。你好好加油,不要给宗门和会心宫丢脸!” “啊?”闻言杨云锋不由大吃一惊,“师兄你竟然不去京城!” 章二百一十一:无边痛苦 杨云锋听宋明说他自己不去京城,不由有些惊讶,问道:“师兄,你是会心宫最优秀的弟子,也是宗门最杰出的三个弟子之一,怎可不随我等入京?” 宋明面色一凛,又恢复平日的严肃认真。“师弟,你才是会心宫最优秀的弟子。我会心宫只用派你一个人入京就够了……何况如今守拙师伯不理世事,师尊又闭关不出,整个会心宫的事务都由我一个人处理,我无法抽身入京。” 听宋明如此说,杨云锋便不细究,点头道:“好。” “明汐师父。”杨云锋再次来到禁地,已是三日之后。 这次,他还带着一大批稀奇古怪的炼器材料,显然是应明汐要求带来的,以供她炼器之需。“明汐师父真是……嗯,‘雁过拔毛’,没错就是‘雁过拔毛’,天极宗这只大雁都快被她以为我炼器为由将毛拔个精光了!”杨云锋看着明汐身前堆放的小山一样的材料,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古怪的想法――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明汐了,只好乱用“雁过拔毛”这个词,“咦,好像称她是‘挖地三尺’更贴切啊。”他就这么胡思乱想,浑然不觉明汐已经将她冷若玄冰的目光移到他身上了。 “你在想什么?”她冷冷地问道,目中寒光简直就要将人冻成冰块了。 杨云锋立即收起遐思,肃然向她看去,回答道:“我在想明汐师父的炼器是如此大手笔,实在太……威武霸气了!” 明汐哪会不知他是在搪塞自己?“这些溜须拍马的鬼话以后少说。”明汐冷冷瞪了杨云锋一眼,随即幻出一柄长仅五寸的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光芒,恰好映出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杨云锋看着明汐祸国殃民的美貌,差点没动绮思,他深深吸口气,目光落在那柄断剑上,不由吃惊。那剑赫然正是之前明汐从杨云锋手中拿走的破云剑的翻版,纹理、图案乃至气息都与破云剑一模一样,只是长短不足破云剑的一成,看上去倒似一柄微缩的破云剑。“这是――”杨云锋微微张口,讶异不已。 明汐料到杨云锋会有如此表情,见状冷冷说道:“我用三昧真火灼烧破云剑,去除其中杂质,让它最后变成现在的模样。”轻描淡写说着,却让杨云锋大吃一惊。 明汐光靠火焰去除所谓的“杂质”便让一柄绝世好剑缩短到如此地步,她的炼器手法未免太过恐怖了。 明汐看出他的心思,冷哼一声,道:“这是最简单最基础的炼器本领了,不出三年,你也能掌握。”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手上幻出一点淡淡金光,停留片刻,便疾速向杨云锋额头射去,正中眉心。 刹那间,杨云锋只觉头脑中无数晦涩的字体扑面而来,一时头痛难忍,额头出现细细的汗水,禁不住轻轻呻吟。 “啊。” 明汐在一旁看着杨云锋的举动,面色冷冷,也不去助他一把。 好在未过多时,杨云锋脑海中的字体便已由杂乱无章变成整齐的一篇文章,不再冲击杨云锋的神识,杨云锋便觉头脑不再疼痛,终于深吸口气,缓缓擦去额头泪水,一时间竟有些虚脱,差点没昏过去。 “明汐师父,这是什么东西?”杨云锋用神识将脑海中的这一篇文章粗粗阅读一遍,一知半解,不由开口问道。 闻言明汐淡淡回答道:“三昧真火的修炼法诀,你若能借此修出三昧真火,那你未来在炼器一道上的造诣便有可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否则就永远不能涉及炼器的最高境界。” “原来如此。”杨云锋轻轻点头,道,“多谢明汐师父赐教。” 明汐微微点头,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猛然逼近杨云锋,趁杨云锋不备,柔荑狠狠刺中杨云锋的太阳穴,下一刻,一道金光便沿着她的玉指射入杨云锋太阳穴中,借此进入杨云锋的经脉。 “明汐师父――”杨云锋突觉头脑一阵剧痛,神识混乱不堪,仿佛灵魂都被人生生撕裂,一时痛苦不已,差点没嘶吼出声。 偏偏明汐不知施用了什么样的法术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去忍受这无边的痛苦。 看着杨云锋痛苦的表情,明汐面色依旧冷淡,并无半点变化。只见她手中不断结成各种奇异的法印,金光随之分出无数缕,又渐渐幻成一些无法辨识的图案,纷繁复杂,难以细表。 “收!”这一瞬,明汐眼中突然放出一点异样的光芒,金光勃然变得闪亮无比,竟将她和杨云锋一同笼罩住。下一刻,她突然对着金光化作的丝缕猛然一扯,眼角微微抽搐,面部竟然出现一分狰狞。 “啊!”就在这刻,杨云锋只觉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遭到无数股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力拉扯,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这强大的力道撕成碎片,万劫不复! 突然间,眼前一阵黑暗,所有的神识都被这仿佛自第一缕光芒降临人间以来世上出现的最大的痛苦所吞噬。他就堕入这样一个混混沌沌的虚空中,无法看见任何事物,惟有永恒的痛苦,不休不止折磨他,快将他逼疯。 如此的痛苦,岂是他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所能承受的? 他嘶吼,他咆哮,他流泪,他要用尽全力去制止这痛苦,他要自爆真元毁灭自己来结束这痛苦…… 只是他与自身的联系竟在这一刻完全断绝,整个人似乎只留下那最后的元神,混混沌沌。 就在这时,一缕淡淡的温柔出现在他身边,仿如那弥补一切伤痕的和煦春风,轻柔地拂过他的身体,渐渐地将他包围住。 于是这一刻他身上仿佛不休不止的痛苦终于散去,神识渐渐恢复清醒。 他便缓缓睁眼,让禁地中微弱的光线进入目中。 入眼便是明汐美丽的容颜。 杨云锋看着她指尖一点淡淡的光芒和光芒中那一缕如若青烟般的奇异物质,心里生出一点疑惑,下意识问道:“明汐师父,这是什么?” 明汐轻轻吐口气,正色回答道:“你的一缕魂魄。” 章二百一十二:魂魄炼剑 “我魂魄的一缕?”杨云锋抬头惊异地望着明汐手中那一缕淡淡轻烟,嘴微微张大,一脸的不敢置信,同时又有一些后怕,“明汐师父,我的魂魄被你剥去这么一缕……我身体不会有事吧?” 明汐将他的面色收入目中,轻哼一声,淡淡道:“放心,我只是在你魂魄上分离出这微不足道的一缕,你三魂七魄并未受损,对你的身体和修为没有任何坏处。” 闻言杨云锋终于松口气,却未想过明汐这些年已与他感情深重,她焉会做出伤害他的事? 好在明汐倒未怪罪他对自己的不信任。她将自己的目光移到手中那缕魂魄上,面色突然一紧,身前随即出现一缕黯淡的火焰,忽明忽暗,闪烁不定。这时明汐便将那由破云剑凝练而成的小剑投入火焰中,下一刻,小剑剑身变得通红,隐隐散发出一股强悍的剑气,望之令人惊叹。 这火焰未免太厉害了。 杨云锋望着那火焰,微微皱眉,便见明汐竟然用自己那洁白如瓷近乎完美的玉手,轻轻伸入火焰中,然后一把捏住通红的小剑。 火焰能将一柄凝练到极致的仙剑烧得通红,却伤不了她柔荑分毫。 “起!”明汐轻喝一声,突然间火光大盛,几乎要将整个仙剑熔成汁水。见状,明汐面色开始变得凝重,随即用手将那一缕轻烟似的魂魄放入火中,缓缓向小剑移去。 刹那间那魂魄竟分成无数缕,从明汐手中脱离而出,围绕小剑缓缓盘旋威武,如同那传说中的飞天一般,轻盈美丽。 “收!”明汐俏眉紧皱,怒喝一声,眨眼间火焰应声收缩成一团,仅仅能将小剑和魂魄包围住,这一时那分成丝缕的魂魄便齐齐向小剑剑身涌去,纷纷钻入几乎化成汁水的剑身里。 下一刻,只见小剑光芒大盛,丝丝缕缕的魂魄便已和剑身融为一体。 明汐面上的凝重终于散去。她轻轻吐口气,纤纤素手从火中抽出,然后默念一道心诀,让火焰再度燃烧片刻,便令其缓缓熄灭。 杨云锋定睛看去,只见火焰熄灭,小剑剑身渐渐凝固,颜色也由红变回银中泛青。不过多时,这小剑便恢复本来的形状,却在这本来阴暗的禁地中散发出幽幽光芒,仿若海底最深处玄冰,望之令人生寒。 “咦?”杨云锋心念一动,忽觉这小剑似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由讶异,“这……”他睁大双目,疑惑地看着明汐,眼中神光闪烁不定。 明汐却道:“这柄剑和你的灵魂融为一体,自然可以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 “我身体的一部分?”杨云锋听明汐这么说,更觉惊异,满脸不解,“明汐师父你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明汐伸手握住小剑,玉指在剑锋上轻轻划过,却未留下任何痕迹:“现在你年纪轻轻,修为薄弱,却名声大震,寰宇知名。想来天底下将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不在少数。以你那点道行,即便靠着威力强横的法器,也很难在这些人明算暗算之下确保安全。我便是将你魂魄中的一缕抽出来,覆在这柄剑上。来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可依靠这点魂魄从地府中找到你,将你救回来。” “原来明汐师父是这样打算的。”闻言杨云锋微微点头,目中出现分钦佩与感激,道,“多谢明汐师父。” 明汐看着他的神情,面上露出淡淡的柔情,转瞬即逝,随即恢复平日冰冷的表情,道:“不必谢我。你是我悉心培养出来的,我岂会让你死了白费我之前的心血?”话虽这么说,传入杨云锋耳中却让这青年心中一阵温暖。 “这柄剑暂时由我保管。”明汐收起小剑,道,“来日你行将飞升之时我便将里面的魂魄抽出来还给你,助你飞升。” “是。”杨云锋点头道。 “好了,今日起你便在我这里闭关修炼吧。”明汐将目光移到身前一大堆材料上,道,“我则在一旁帮你炼器,提升你的实力――回头你将需要祭炼的法器都交给我吧。” 闻言杨云锋感激不尽,点头道:“多谢明汐师父。”随即幻出一大堆法器,全部交给明汐,面上闪过一丝狡黠,道,“明汐师父,法器只有这些,还请你慢慢祭炼。” 看着这小山一般几乎和材料登高的法器,明汐面色陡然一寒,冷冷看着杨云锋,下一刻便用一道玄冰术将杨云锋冻成一块寒冰。 “贪心不足蛇吞象!” 转瞬间,两月过去,年关已近。 这一年九峰山上的雪下得特别大,此时正是一年最寒冷的时节,呼啸北风更助飞雪将九峰山群峰装点成银装素裹的一片,霜满松枝,冰填山壑,天上地下,苍苍茫茫,好一番寒冬景象! 此时此刻,走在屋外的天极宗弟子都感到刺骨的冰寒,部分修为不高道行不够的弟子甚至口吐寒气,瑟瑟发抖,眉角发梢全是冰霜。 不过尽管天气寒冷,天极宗上下却一片喜庆,原因无他,年关近,新年将至。虽说修道之人应将修行放在首位,斩断尘丝羁绊,得道成仙,不应在意俗世的节气,更不应因为新年的到来而欢欣喜悦。然而天极宗总内的这些弟子毕竟还是来自尘世,无法做到真正放下,为新年高兴本是人之常情。何况一年的修炼实在枯燥,难得有个节日临近可以暂时停止修炼,感受尘间氛围,放松心情,他们岂能不喜庆? 而这时杨云锋终于结束自己在明汐处的闭关,带着明汐为他祭炼威力大增的各种法器,御剑飞回前山,向守拙真人通报一声,然后开始着手为即将到来的岁考做准备。 当然,作为新晋的长老,他是不用再参加岁考,而他的实力也确实不需要岁考来检验。此次他在年关时节出关,要做的当然不是亲自参加岁考,而是以长老的身份,监督岁考的比试。 章二百一十三:刻骨相思 大华胜景十一年的冬天,风雪特别大,有长老说,这是五十年内最大的一场雪。 然而当岁月步入景胜十二年后,风雪却戛然而止,留下满山的皑皑白雪,以及冰雪消融时那刺骨的冰寒。 天极宗会心宫一年一度的岁考便在这几日召开。 只是这年的岁考会心宫内几个有潜力的弟子,如宋明、简莹、张云霜、杨云锋等皆未参加,比试的弟子水平低劣,无甚亮点,整个岁考也便在这平平淡淡中结束。 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便是长老席上端坐的那一年方十六的青年。 杨云锋以一身长老服出席岁考,虽然未有什么言语,却吸引了大部分弟子的目光。杨云锋看出这些目光中有羡慕、崇拜,也有嫉妒、不满,于是微微叹口气,闭目养神,故意不去搭理这些目光。 于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关注场上的比试,以至于他离开岁考楼时连最后是谁夺得第一都记不得了――虽然在守心真人宣布结果的时候他曾睁开双目瞄了那个年龄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的会心宫弟子一眼。 这一日便这么过去了。 杨云锋匆匆回到听松居,面见并未出席岁考的守拙真人。守拙真人向他问了些话,又嘱托几句,便让他做好入京的准备。 次日,恰逢元宵佳节。入夜,守拙真人、杨云锋、张云霜、文承意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杨云锋这才得知宗门已经决定让张云霜文承意在年内完婚。 看着师兄师姐甜蜜的笑容,杨云锋突觉一阵孤寂,眼前李婉漪的容颜挥之不去,不免有些感伤,一时没了胃口,碗里数个元宵是一个也吃不下。 守拙真人见状不免叹息。张云霜、文承意知道杨云锋的心思,亦心生伤感,一时间屋内所有的人都没了兴致。 好好一顿团圆饭便这样草草结束,文承意独自一人飞回凝华峰通务宫,守拙真人则回屋打坐,留下张云霜杨云锋师姐弟二人。 张云霜便拉着杨云锋的手,软语安慰他,再度言及提亲之事,道杨云锋与李婉漪有情人必能成眷属。 听着张云霜的话,杨云锋心里一暖,终于露出一点勉强的笑意。 张云霜见状反而心生一点不祥的预感,愁眉不展,望之令人心疼。 杨云锋知她有心事,不愿扰她,便拱手行礼,然后离去。 此夜正月十五,天上月如盘,硕大而明亮。 杨云锋站在听松居的小院中,看着天空中的一轮完整无暇的明月,心有所感,暗暗想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婉漪,我们何时能够如这明月一般团圆啊?” 心有戚戚,于是乎胸中生出一股悲戚的剑意。他手里不由自主地幻出灭心剑,在明月下渐渐起舞,刹那间无数剑气蓬勃爆发,配合他翩翩飞舞的衣衫,看着令人动容。 “吱~呀~”守拙真人房间的门突然打开,这个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真人眼见杨云锋月下舞剑,一时百感交集,面上露出一点愁意。“云锋啊,云锋……”他暗暗想道,“只望你不要太过执着于自己的感情不能自拔,荒废了修行啊。” 他分明已经看出,这数个月来刻骨的相思严重动摇了杨云锋的道心。他实在不愿看着这个宗门上下最器重的弟子因为感情而修错道,辜负诸长老真人殷切的希望。 这时杨云锋的剑舞终于停止。他闭目,将灭心剑横在胸前,然后用手将剑身紧紧握住,猛然一抽,便见剑锋上留下殷红的血液,狰狞血腥。 下一刻,他突然大喝一声,剑气凝聚成一道数十丈长的实型,猛然斩落,刹那间只闻阵阵呼啸之声,听松居的青石地面便被他这一式九天剑荡打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这一招用尽他所有的真元,此刻他只觉头脑一阵眩晕,面上顿时失去所有的颜色,身体晃荡,最终支撑不下跌倒在地面。 差点没昏死过去。 “云锋!”见状守拙真人终于轻呼一声,疾速走到杨云锋面前,伸出一双厚重的手,小心将他扶起。 “师尊……”回首看见守拙真人那略显苍老的面容,杨云锋心有所动,身体微微颤抖,差点没有落泪。 “诶!”守拙真人将一枚丹药给他服下,然后微微摇头,对他说道,“你这是何苦?过分的施展会心剑法,最终只会伤着自己啊!” 杨云锋听出他这平淡话语中透出的一分关切之意,心里油然一暖,轻声说道:“心有思念之人,无法释怀。” 守拙真人凝视自己这个得意弟子,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诶!”他轻轻叹口气,道,“情之一字,真让人捉摸不透!当年为师没有看穿,如今你也未看穿……真是一段轮回啊。” 杨云锋默然。 “你随我来。”见状守拙真人便扶着杨云锋缓缓走入自己的房间内,让他在一把椅子上坐好,然后用柔和的目光凝视他,沉吟片刻,最终说道,“云锋啊云锋,你对李姑娘的心,为师再清楚不过了。想必你此番入京,最盼望的不是为宗门建功立业,而是与李姑娘重续前缘吧。” “师尊……”杨云锋看着守拙真人的目光,不敢隐瞒,垂首肯定道,“是,弟子最想的,还是与婉漪相见。”话语中透出一分深深的伤感。 “诶!”守拙真人微微摇头,叹道,“再过几日你便要带领宗门的年轻弟子入京,想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神情恍惚,道心大乱。也罢,人有七情六欲,你也不能幸免,既然如此为师只能叮嘱你一句:一切小心,不要为了儿女情长,误了宗门大业!” 杨云锋听着守拙真人的话语,一时五味杂陈,怔怔出神。 守拙真人见杨云锋出神,又心生一点感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生生止住,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小心为上!” “是!”杨云锋回过神来,抬头看见守拙真人目中透出的一点关心,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一) 痛,眼前浮现李婉漪的容颜,杨云锋只觉自己这颗心,疼痛万分。他忽觉自己似在一片惊涛骇浪中,脚踏一片细叶,随波涛上下起伏。 形单影只,抓不住伊人的手,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证。 从来没有,没有这么急迫地想抓住一根能让自己逃离这片苦海的稻草。内心一个挥之不去的声音告诉他,要去拼,要去搏,要紧握住世俗的权势,一步步地向上爬! 有了权势,才能保住心爱的人,才能在波涛翻涌的汪洋大海上,站稳脚跟。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杨云锋目光落在眼前繁华中,终于想起现在已是殿前斗法的时候。 虽然重伤在身,他还是按时到达预定的地点,以天极宗长老的身份带领众弟子前来斗法。 这一日,天空出奇地放晴,再也没有那纷纷扬扬仿佛永不停息的雪花——朝廷的天气预测能力,真让人叹服。 如今用于斗法的一片广场,也早让人扫去所有的积雪,露出洁白的玉石,在明丽的日光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光彩,又给这寒冷的时节增添一点温暖。 广场以北正是一片楼阁,圣上当中而居,身前是长长的阶梯,正好与广场相通,毫无阻挡,正好可供圣上看清广场上的一切。数位皇子与忠臣分坐在圣上两侧,王公大臣及其家眷则在稍远处的阁楼中。司空威恭敬立在圣上身侧不远处,正好给杨云锋投来善意的微笑,然而杨云锋想起李婉漪,实在无法微笑友好还礼,只得将目光移到他处,故意装作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目光一动,立即落在圣上身边那个风华绝代的柔妃身上,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当真风华绝代,不愧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 柔妃注意到他的目光,悄悄向他看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眼中却似别有深意。 杨云锋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胡乱猜测,微微点头,便再用目光向圣上身边的群臣扫了眼,却未见玥儿,一时又有些担忧。 “比试就要开始了。”杨云锋身边的严神策低声提醒道,随即看向对面的虚玄道青冥观诸人,眉头悄然皱起。 杨云锋同样看去,就见对面二十余年纪不一的虚玄道青冥观诸人同样向自己这边投来目光,只是这目光中分明透出丝不善。 杨云锋看着这些道俗各半的人,不禁有一种看戏子的感觉——他同样觉得自己也似个戏子,所谓斗法,不过是为圣上演一场热闹的戏罢了。 就在这时在李公公高声宣布之下,斗法正式开始。 斗法共五场,前四场分别是道力、法器、仙术、阵法,而最后一场颇为神秘,杨云锋至今也不知具体的内容,只是隐隐从别人口中听到一点消息,比试的内容是柔妃亲自定的——显然圣上是有意讨柔妃的欢心才如此安排的。 五场三胜,大局便定,只是为柔妃准备的压轴大戏怎可不上演呢?圣上为了让柔妃看到最后一场斗法,只有两个选择:其一,让天极宗与虚玄道青冥观在第五场前战成平局;其二,不论胜负如何,都让斗法继续进行。 圣上显然不能办到前者,那只有选择后者了。杨云锋暗暗心喜,他要五战全胜,狠狠给对手一巴掌。 就在杨云锋沉思的时候,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始,文承意持剑,闲庭信步般进入广场中,很快就在广场中心站定,嘴角笑意盈盈,好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太过惊艳的出场,惹得广场东西两侧华丽高楼中的妙龄女子惊叫声不止——圣上为活跃气氛,曾下令一切随意,如此她们才敢无所顾忌的大叫。圣上听见她们的笑声,嘴角露出笑容,倒不怎么在意。 相比之下,文承意的对手虚玄道虚成道长凌空飞入广场中心的出场方式就平淡许多。却说这虚成道长道行已近起鼎结丹,明显高文承意一筹,若是仅仅比拼修为,文承意多半会输,可是持剑斗法的胜负并不完全由修为说了算。杨云锋就曾多次打败修为高自己一个境界的修士,相比之下文承意的压力比当初的杨云锋可要轻了很多。毕竟按修道界金丹修士一般的境界划分,虚成道长还是和文承意一个境界的。 都是养元入道。 而杨云锋在虚成道长御剑落在广场上的那一刻便已可以肯定,文承意必胜。 “面露怯色,道心不稳,不可能是文师兄的对手。”杨云锋淡淡说了一句,便闭目,似乎并不关心场上的情况。 倒是端坐在他身边的张云霜面上露出关切的神色,目光灼灼有如实质,尽数落在文承意身上,脉脉情意,自不言说。 在她如水眼眸中,文承意与虚成道长同时向圣上行礼,然后侧身平视,象征性地向对手拱手报了名号,便出招战成一团。 占据一开始,文承意就占据上风,一口朱红仙剑光华万道,进退如意,潇洒自然,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更显一分如玉气质。 这一刻,阁楼上众女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圣上听着她们的叫声,嘴角露出笑容,倒也不以为意。他目光落在场上英姿不凡的文承意身上,笑道:“天极宗的少仙,风度果真不凡。这虚成道长虽然道法尚可,却也终归差了点火候,必然要败在对手剑下。”他这话说得平淡,却透出分对文承意的赞赏,传入柔妃耳中,立即让她面色有了微微的变化:“圣上好像很喜欢这位文姓少仙啊。不如给他高官厚禄,再将一个公主许给他,让他为国尽忠。” 听着“将一个公主许给他”数个字,一旁司空威神色大变,悄然将目光移到远处张云霜身上,心里百般滋味,轻轻叹息。 圣上含笑,微微摇头,却未多言,想来对柔妃这戏言并不怎么在意。 却说那虚成道长叫文承意死死压制住,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在修为上超出文承意许多,可修为是要靠法术体现的,虚玄道这样一个小道观的法术远无法与天极宗相比,修为上的优势荡然无存。 所以他一时不敌文承意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文承意的攻击轻松写意,想比之下他则显得狼狈不堪,实在是有些难看。他想挽回战局,偏偏对于文承意那些匪夷所思的法术他毫无破解之法,劣势越来越明显,最终只能落败。 “嘭!”一道火行仙法打中他头部,直接将他击晕,文承意含笑收剑,面上透出分淡淡喜悦。 第一场,天极宗胜。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二) 第一场,天极宗胜。 这一场胜得如此轻松,实在出乎所有人预料。 就是早料到文承意必胜的杨云锋,也未想过过程会是这样。 如此,对面的众人脸色就变得极为不好看了。青冥观的弟子还未觉得怎样,虚玄道的人却已喧哗出声了,颇显激愤。 虚玄道掌教姜淼更是有些坐不住,幸好他养气功夫有成,否则天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来。特别是当着青冥观的面输了第一场,注意到身后青冥观弟子的目光,他面色更加难看。 这面子丢大了。 倒是天极宗这边颇为镇定。张云霜将文承意迎回,诸弟子嘘长问短,却都压低声音,仅仅面露喜色,倒未有过多不必要的言语。 这都是杨云锋提前通知的结果。 杨云锋身上有伤,席地而坐都有些艰难,更不说起身迎接文承意了。他只含笑向文承意点头,便没有更多的表示。好在文承意对他的情况颇为了解,倒也未有什么不满。 这时候方才那些惊叫的王族女子终于收住喧哗,声音渐渐平息。不过杨云锋敏锐的双耳依然能够探听到她们的话语,听着话语中那些露骨的内容,他不由微微叹气。 可惜,文承意已经于张云霜定亲了,诸位公主小姐,你们没机会了。 而张云霜能嫁给文承意这样好的男子,还真是她的福分。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抬头注视那端坐的圣上,却见他嘴角含笑,喜色溢于言表,显然对刚才的斗法十分满意。不过此刻他并未说任何话,想来是顾及青冥观虚玄道的感受吧。 就在这时,他突然叫上李公公,吩咐两声,便听李公公轻咳一下,用尖细的声音说道:“第二场,开始!” 第二场比拼法器,便见对面飞来一个黄衣老人,须发尽白,显然上了年纪,多半已有七八十岁,也算得上年轻弟子的老辈了。 天极宗这边早有准备,其中一个弟子已经手持一件法器,正要上场,却让杨云锋拦住了。 杨云锋看着这个曾在天道宫挑战过自己,后来却第一个向自己表示忠心的名作顾神飞的弟子,含笑道:“比拼法器之事,不用急。先看看他们有什么法器,再行动作……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顾神飞本来对杨云锋就极为钦佩,此刻听见这番话更是佩服,连连点头,道:“师兄说得是。”便止步,抬头看着对手的动作。 却见那黄衣老人手里拿的却是一个小巧的香炉,不过拳头大小,通体金色,日光下闪闪发光,显然非是凡品。 “明停参见圣上!”这个老人白发苍苍,精神却颇为矍铄,他看向圣上,朗声说道,随即下跪,向圣上行君臣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吧。你是修道中人,不必行此大礼。”话虽如此说,圣上的面上却显出一分喜悦,想是对这明停道人此番礼节颇为喜欢。 “谢圣上。”明停叩拜之后即起身,凝视圣上,静静等待圣上的话语。 圣上便问:“明停卿家手上拿的可是前来斗法的法器?不知有何妙用?” 明停点头,正色道:“回禀圣上,臣手上所持正是为圣上准备的法器‘温香暖炉’,其妙用万千,还请圣上观览。”话落他双手一起捧住香炉,口中念念有词,说出一段没人听得懂的咒语,同时将真元注入香炉中,便见香炉渐渐泛起一点金黄光辉,算不上夺目,却足够耀眼。 “起!”他突然大喝一声,便见一道轻烟袅袅升起,转眼间便已飘过数十丈距离,移至圣上面前,然后缓缓散去,露出一个如梦似幻的女子,在空中轻轻飘荡,然后伸出细长如葱的手指,缓缓向圣上面庞拂去。 远处的杨云锋看得真切,只见这个女子体态婀娜,容貌仿若天仙,便是一旁本来算得上绝色的柔妃与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这女子似乎天生媚骨,眼角眉梢尽是风情,轻薄衣衫下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晶莹如同美玉,望之令人血脉喷张,恨不得将她拉入怀中,撕扯掉所有的衣衫,然后行一番翻云覆雨之事。 “媚术!”杨云锋瞧着女子百般柔情,只觉整个人都快要为之神魂颠倒,陷进去不能自拔。他深深吸口气,天狐噬心诀运使到极致,方稳住道心,没有叫这女子迷了心神。 不过他身边的诸天极宗弟子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定力了。除了严神策外其余诸人皆似叫这女子勾了魂魄一般,眼睛直勾勾看着女子发出淡淡绿光,部分心神不稳的弟子甚至嘴角留下唾沫。 文承意张云霜也不例外,倒叫杨云锋惊讶。 远处的修道之人都不能自拔,更何况离女子如此之近叫她百般挑逗的圣上。只见他死死盯住女子,随女子在空中飘舞的动作缓缓移动身躯,差点没伸手将女子拉入怀中在大庭广众之下行一番**之事。 好在圣上定力尚可,并未完全叫女子迷了心窍,一直到那明停道人止住法器,让女子幻成轻烟散去,都没有对女子采取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是饶是如此,一国之君,真龙天子方才的表现也实在有些有伤大雅――当然没有人敢因此事批评圣上。 手中的金光渐渐淡去,明停面上出现分得色,立即下跪,向圣上说道:“请圣上决断。” 圣上几乎是被那轻烟幻成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就是在女子散去之后依然沉醉其中,直到此刻听见明停的话语方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明停道人手中的香炉上,拍手称好笑道:“好好,真是宝贝!” “谢圣上!”明停面露喜色,以为这场斗法自己是胜券在握,连忙行礼感谢,并稍稍动了点心思,想将香炉献给圣上,博得圣上欢心。 他略一思忖,正要如此做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点不友好的目光,抬头看去正好柔妃面色凝重,一脸不快。 他突然察觉到什么,心里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三) 圣上对明停的法器甚是喜欢,正要委婉向他索要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侧投来的一点异样目光,侧首看去,正好看见柔妃满脸阴翳。 柔妃面上笑容依然艳丽,只是这笑容和喜悦没有多少联系,看上去倒有几分狰狞。 她嫉妒了,即便那轻烟幻成的女子只是虚影并不会对她现在的位置产生任何威胁。 圣上看着柔妃的表情,这才意识到刚才动作的出格,轻咳一声收起笑容,重新变得严肃。“爱卿法器玄妙,真让朕长了见识,好啊……” “皇上!”就在这时柔妃柔腻到极点几乎能让人骨头都酥掉的声音传入圣上耳中。她含笑阻止圣上接下来的言语,道:“明停真人的法器好生新奇,叫臣妾喜欢得很――只是臣妾以为这法器似乎只是件玩物,却并没有什么实际功用,怎么也当不得一个‘好’字吧。”言笑晏晏,双目中却透出一分寒芒。 这下满朝文武都明白了,明停的法器将柔妃给惹怒了。 听见柔妃的话语,明停大叫不好,他怎么就忘了柔妃这因素,怎么就忘了世上没有不吃醋的女人这真理呢? 讨好圣上,却惹怒了柔妃,如此,明停本来的优势变得荡然无存。 圣上听见柔妃的话,看着她那明丽却暗含杀气的面容,思虑片刻,终于觉得香炉幻出的女子再美丽再柔媚,倒地也是虚幻,怎么能和柔妃这真真存在于自己面前的佳人相比?为了个香炉让美人不高兴,实在得不偿失。 于是他柔声劝了柔妃几句,然后正色对明停说道:“爱卿手中法器着实不错,然而现在是斗法,还是让天极宗的各位卿家将法器献上来,让朕公正评判吧。” 听见圣上的话语,明停一颗心如坠冰窖,说不出的难受。“是。”他点头,恨恨向一旁用讥讽目光看着他的杨云锋瞪了眼,然后收起香炉,正要离场。 然而就在这时却闻一声“父皇”,却是那圣上身边的皇子司空威站出来说话了。 “什么事?”圣上见着司空威,心里生疑,用威严的声音问道。 司空威恭敬地向圣上行礼,然后说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这场所谓的‘斗法’,便是要用手上法器与对方一决雌雄,以此判定胜负,而非如明停真人这般仅仅将法器拿出来在百官面前展示就行――否则,与演戏有何异?”言外之意自然是要让明停用法器和天极宗诸人斗上一番。 明停那香炉根本就没有任何对战的能力,叫明停拿那香炉与天极宗的人对决,自然不会有任何胜利的可能。司空威这明显是在偏袒天极宗,明停听见他的话,不由双目突出,心里生出分怒火。 然而还未等圣上发话,柔妃就点头赞同道:“三皇子所言甚是。皇上,‘斗法’‘斗法’,没有‘斗’,哪叫‘斗法’?不如就让他们斗上一两轮,以胜负决定最终结果。”她声音柔媚至极,听着让人牙齿都快酸掉了。 司空威柔妃的目光不经意间触到一起,柔妃微微点头,看在司空威眼底,叫他心里倍感高兴。 圣上未注意到两人的这点小动作,他听着这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的话语,登时明白她心中所想。柔妃分明是生那香炉的气,不想让明停赢,才如此说。圣上虽明白这点,然而看着柔妃那俏生生的面庞他可不愿反驳惹美人生气,于是装作深思熟虑之后他重重点头,道:“威儿、柔妃所言甚是,明停卿家,天极宗的诸位少仙,就照他们刚才所说去办吧。” 听着圣上的话,青冥观虚玄道的弟子中出现轻声的讨论,众弟子皆心有不满,却也不敢违背圣上的意思,只能窃窃私语,暗中说些咒骂司空威柔妃的话――当然这话圣上是听不见的。 而明停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是青冥观从终南山上请下的散修,年纪已有八十,早过古稀之年,修炼时日甚长,虽然因为资质不够修为虽然算不上特别高深,却好歹也有起鼎结丹的境界,手里厉害法器无数,若是靠着其中最厉害的几件法器,他有自信能打败天极宗派出的弟子――即便他手中法器真实的威力不如天极宗千年传承下的法器。 毕竟修为上的巨大优势足以弥补法器上的不足,哪怕不能使用任何法术。 可现在情况变成他以一件根本没有任何对战能力的法器,应战对方千年名门的法器,这与以卵击石有何不同――虽然对手的实力可能远远弱于他。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天极宗的顾神飞已经手持一把玉如意,缓缓走到场中,向圣上行礼,然后含笑看着顾神飞,道:“天极宗弟子顾神飞,前辈,我这番有礼了!”他不卑不亢地说道,面上露出一分傲慢,似乎完全不将明停放在眼里。 明停面上出现分狠意,低头向顾神飞手上玉如意看去,登时心里生出一分怒火。 这玉如意质地色泽都算不上极品,看上去炼制成的时间也不超过四十年,根本不像天极宗这样名门大派传承下来的神兵利器,显然并非天极宗原本原本用于斗法的法器,是叫天极宗中途调换了! 明停下意识向天极宗诸人处看去,碰巧看见杨云锋手里摆弄着一件极为精致华丽的法器,心中的猜测便得到证实。 天极宗分明是要用这件平凡的法器,打败他,然后借此羞辱他! 这下明停倍感屈辱,他死死凝视眼前的顾神飞,豁然出手,香炉脱手而飞,直直向顾神飞砸去。 香炉没有攻击能力,不代表不能用来进攻,在明停真元催动下香炉速度超乎想象,不过转瞬,便已到顾神飞面前,眼看就要将他砸中了! 杨云锋的面色登时大变,手中法器“铿”的声砸落在地面上,立即在这块白玉留下一道明显的裂缝。“师弟,小心啊!”杨云锋心里想道,紧张看着广场上斗法的二人。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四) 明停的香炉疾速砸向顾神飞,眼看就要将他打中。 见状杨云锋大叫不好。 好在顾神飞接下来证明了杨云锋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见他及时地将真元注入玉如意中,险之又险地在香炉接近前撑起一道碧蓝色的光膜,阻挡了香炉的攻势。 香炉虽然在明停的操控下速度惊人,到底也不是专门用以攻击法器,无法破开玉如意幻出的这道防御,击打在光膜上面荡起阵涟漪之后便停滞在空中,然后落了下来,打在地面上,留下一串“嘭嘭”的清脆响声。 这一击不中,明停已完全丧失了最后的机会,几乎是输定了。见状顾神飞凝神,沉稳地收起光膜,随即用玉如意打出道碧光,向明停射去。这道碧光威势远远不如方才明停掷出的香炉,然而速度上碧光却是香炉的数倍,仓卒之际明停完全无法躲过碧光的进攻,让它射中腹部,面上神光立即黯淡下去,整个人迅速衰老,跌倒在地,眼见是昏过去了。 “明停真人!”这一下青冥观观主周青坐不住了,他惊呼一声,身形瞬间移动到明停身边,将他抱住,扣住他的手臂将真元注入他体内,发现他生机尚存,终于松口气,随即将其交给跟上来的弟子,然后恶狠狠看了顾神飞一眼,猛然挥袖,气冲冲离去。 明停是他废了好大力气从终南山请下来的,日后他还有很多事要倚仗这道长,若明停这时候叫顾神飞打死了,他因此所受的损失将无法衡量。 杨云锋看着场上的一切,见顾神飞面对周青时不露怯色,镇定自若,不由眼前一亮,心道:“他倒是可造之才,回去后得给宗门说一下,多下点力气培养他。” 就在他暗中思索的时候,顾神飞已经带着玉如意回到天极宗诸人所在之处,将玉如意还给杨云锋,然后径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不多作言语。 不过他为宗门取得一场胜利,虽然口里没有说话,但面上还是透出一分得意。众弟子见他回来,立即围上去,称赞他机智镇定云云。顾神飞则摆手说一切都归功于杨云锋那件厉害的玉如意,他自己只不过是利用得当罢了。杨云锋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洒然一笑。 第二场结束,第三场即将开始。 这场比拼的法术,本来是要双方的弟子用法术对决的。可是这时柔妃却给圣上说看了两场打斗,都看厌了,不想再看,不如换个法子。圣上对柔妃的建议没有任何意见,连连点头,答应下来,随即叫来李公公,对他说了番话,李公公随即走到广场上,用尖细的声音向诸人宣布比试的内容。 竟然是叫双方使用火行仙法熔化广场两侧的青铜鼎,谁最先令青铜鼎化成汁,谁获胜。 内容一宣布,议论声四起,双方的弟子对这个决定都表示出不满。 哪是斗法啊,分明是杂耍。 不过不满归不满,还没有谁有那胆量站出来反对这个决定。 于是在满朝文武灼灼目光中,数个壮汉吃力地将那两个重达千斤的巨大青铜鼎拖到广场中心。 “我去吧。”看着青铜鼎厚重的鼎身,杨云锋心里有了计较,对严神策轻声说道。 闻言严神策讶异不已,立即阻止道:“师弟,你有伤在身,怎可贸然上场比试?若是比试途中伤了身体,叫我如何向师门交待?” 杨云锋心里突然生出一点烦闷,不想同他解释,直接斩钉截铁地说道:“师兄,让我去,这是命令!” 看着杨云锋坚决的神情,严神策只得点头答应,然后轻轻扶着他走到广场中心。 与此同时,虚玄道青冥观也派出他们的人手,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红衣,看上去似乎也是两个门派从其他地方请来的帮手,应该擅长使用火行仙术。杨云锋打量对方一眼,随即在严神策搀扶下向圣上行礼。 圣上看着杨云锋虚弱的模样,目中透出分担忧,随即关心地向杨云锋身体询问状况,杨云锋只说身体无碍,多谢圣上关心。圣上目中透出一分异样光芒,却也不多言,点头同意他参加斗法。 于是在李公公宣布斗法开始后杨云锋便默念心诀,运使真元,放出一大片火焰,将青铜鼎包围。对方的红衣中年人也同样放出火行仙术,一时场中火焰熊熊,温度急剧上升,甚至令隔得近的人产生一种不在冬日而在夏日的感觉。 杨云锋的火焰相比红衣人来说要黯淡许多,完全没有气势。青冥观虚玄道的弟子见状暗自高兴,以为自己这方终于能取得一场胜利,扳回一城。然而接下来出现的场面却让他们都傻眼了。 只见杨云锋面前的青铜鼎在那看似黯淡毫无威力的火焰中迅速熔化,很快就变成一团炽热的汁水,失去支撑滴落在白玉地面上,平铺开去,立即让数十块汉白玉发出“哧哧”的声音,显然是叫灼热的铜汁烫坏了。 与此同时,那红衣中年人才将将把青铜鼎烧成红热,远远不到熔化的地步,只怕还要过好一段时间才能令青铜鼎最表面的一层化成汁水,远远不能与杨云锋相比。这也难怪,杨云锋所用的乃是千年天狐明汐所传三昧真火,岂是中年人那普通的火行仙术所能相提并论的? 只是三昧真火的施展实在太耗真元,杨云锋刚出手额头上便出现细细的汗珠,等他将最后一点青铜熔成汁水时面上已失去血色,真元亦告罄,完全没法继续施展三昧真火。杨云锋便“呀”的一声停止施法,此刻后退两步深吸口气,他只觉头晕目眩,差点就昏过去了。 严神策及时将他扶住,总算没叫他晕倒。 “谢谢。”杨云锋含笑对严神策点头,随即将严神策递来的一枚丹药吞入口中,然后在他搀扶下回到天极宗诸人所在之处,坐回自己的木椅,立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此时此刻,他已虚脱,完全靠着一颗坚定的道心勉强支撑,随时有可能晕倒。 好在这一场比试,天极宗又胜了!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五) 五场三胜,大局已定,天极宗算是成功挫败虚玄道与青冥观的联合,取得斗法的胜利。 本来殿前斗法到了这时候已无悬念,可以停止了。然而不管是圣上柔妃还是诸大臣都意犹未尽。一阵商议之后圣上便决定听从柔妃的建议,让比试继续进行下去。 杨云锋得知这个决定后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面上总算恢复一点血色。“你们等着吧,我要五战全胜,让你们长个教训:我天极宗要做的事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有人可以阻止!”杨云锋暗暗想着,目中放出一丝幽幽碧光。 就在这时,他感到对面投来的既不友善的目光,随即抬头看去,却见数个虚玄道青冥观弟子正怒瞧着自己,带有几分敌意,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撕成碎片。 杨云锋面色随即冷下来,心里默念道法诀,眼中陡然射出一点精芒。 天狐乱魂术! 那瞧着他的数个弟子突然觉得自己一身真元忽然不受控制四下乱窜,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恐惧,赶忙稳定道心,却发现紊乱的真元突然在心脉处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下一刻头脑一黑,直接吐出口浓黑的血液,显然是伤得不轻。 重伤数个挑衅的青冥观虚玄道弟子,杨云锋心里却没有多少发泄后的快感。他凝神,瞧向前方广场正中,见一片铜汁已经凝固,给白玉地面镀上一层灿灿的颜色,阳光照射下分外刺眼,恍如一面巨大的铜镜,正是刚才那场斗法留下的痕迹。李公公缓步走到这片闪亮的地面前,微微皱眉,随即咳了声,用尖细的声音宣布下一场斗法开始。 这一场比拼的是阵法,杨云锋自然派精通先天卦象,于阵法一道上颇有研究的严神策上场,希望他为天极宗再度夺得一场胜利。 严神策没有辜负杨云锋的希望。只见他手中卦盘收敛起一切光芒,变得沉重如若精铁,却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严神策便在这时收起平日的儒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刹那间便设下数道重重嵌套的迷阵,将对手罩住。 下一刻,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转瞬又天雷万道,大雨倾盆,俄而再度艳阳高照,黄沙漫漫――不过弹指的时间,广场的景象已数度变换,叫人眼花缭乱。 严神策的对手毫无应对之策,完全落于下风,甚至一道法阵也未能发出,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杨云锋看着严神策出神入化的阵法本领,这才意识到当初自己在江南遭到天极宗的追捕时,严神策所施展的法阵根本没有用出他真正的实力。若再度和严神策为敌,杨云锋敢肯定一旦自己陷入他的阵法中,就再也没有胜利的希望。 就在杨云锋如此思索的时候,严神策设下一个漂亮的太乙天罡阵,给予对手最后一击。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倒地不醒,落败了。 连胜四场,天极宗弟子再也顾不上礼仪,欢呼雀跃。严神策含笑而回,恢复平日的儒雅,却又增一分自豪。“严师兄辛苦了。”杨云锋已经不能起身,只好面露笑容,轻声对严神策说道。 严神策向杨云锋点头,随即回到自己和杨云锋并列的座位上,目光移向广场中心,看着李公公宣布结果,不发一言。 远方圣上看着天极宗诸人喜悦的模样,自己也露出喜色,并不因他们大声欢呼而不悦。“天极宗果然是化外仙宗,术法高绝,远胜青冥、虚玄两道啊!”圣上由衷赞道。 “这么说,皇上是准备同意让天极宗在京城扎根了?”见状柔妃及时地提出这个话题,姣好面容上洋溢着笑意,盈盈一汪秋水正灼灼看着圣上,期待他的回答。 “哈哈,爱妃何出此言啊!”圣上含笑说道,“天极宗乃是仙宗,入朝为我大华王朝尽力,实乃天下百姓之幸,即便没有这场斗法,朕也会让他们进京入朝。” 柔妃悄悄向圣上眼眸看了眼,见他目中并没有平日的深邃,便知此话确实是圣上的心里话,不由高兴,悄悄望了眼司空威,却见他也正好向这边望来。二人对视一眼,不露痕迹交换眼色。之后司空威立即将目光移向他处,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这时李公公已经回到圣上身边,恰好听见圣上与柔妃的对话。他仔细揣摩圣上柔妃的心意,于是小心翼翼地向圣上说道:“圣上既已见过太极仙宗的厉害之处,何不封他们为国教,封那杨真人为国师,以此威震天下修道界,使他们臣服于我大华王朝!” 谁知圣上听见他的话却怫然大怒。“李源奎,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圣上冷然向李公公问道,之前的笑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霸道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陛下息怒!”李公公自知说错话,急忙跪倒在地,连磕数个头,道,“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哼!”圣上冷哼一声,拂袖道,“日后休在朕面前提‘国教’之事,否则定斩不饶!” “诺!”李公公连连点头,却依然伏在阶梯上,不敢起身。 见状圣上面色微微缓和,道:“念你这次初犯,朕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以后给朕小心点,别要再犯!平身吧。”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公公高呼万岁,终于起身,这时一身总管服却已湿透了,满面冷汗。 圣上刚才的话,虽然是对李公公说的,却让周围的王公大臣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悄悄思索圣上话中之意,暗暗有了自己的想法。 看来,圣上虽然对天极宗很有好感,却依然留着心眼防备他们,没有丝毫信任。 柔妃司空威二人听见圣上的话,则又是另外一番想法。柔妃俏眉微皱,悄然看了司空威一眼,面上露出一丝焦虑。 “莫要担心。”司空威传音入密对柔妃说道,目光却落在李公公身上,眼中有了异样的色彩。 章二百三十九:最后一场 殿前斗法最后一场即将开始,天极宗在此前的四场比试中全胜,一时风头无双。门下弟子人人红光满面,好不得意。 相比之下青冥观、虚玄道诸人的面色就要差很多了。四战皆负,还是在圣上与王公贵族面前,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 若接下来的一战他们再输给天极宗,恐怕不用圣上说什么,他们自己也没有脸面在京城待下去了。 而杨云锋打的就是这主意,他便要五战全胜,令对手威名扫地,让天极宗通向朝堂的大道再也没有障碍;他便要直上青云,让天极宗从今往后在俗世凡尘留下威名,震慑寰宇! 至于刚才发生的一个插曲,他倒不是很在意。圣上不喜欢野心过大的人和宗派,将李公公话里的“天极宗”替换为虚玄道青冥观中任何一个,同样也会触怒龙颜,圣上的一番话倒非是针对天极宗。只是李公公服饰圣上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道理,此刻还说出这样的话,动机就显得有些不纯了。杨云锋暗暗思索,渐渐下定决心,等斗法过去后,要做些事情教训一下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师弟,这场比试的内容是柔妃娘娘定的……”凝视广场中心,严神策若有所思,随即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柔妃娘娘已经和我们站在一起,不管比试什么,我们的胜算都较大。” 杨云锋抬头看着远处端坐的圣上与柔妃,见她凑到刘公公耳边吩咐什么,随即明白她是在向李公公交代斗法的内容,于是同样传音入密对严神策说道:“有柔妃娘娘相助,我们的胜算自然更高。不过师兄忘记一点了,不管有没有她相助,我们的胜算都很高。”话语说到最后,却似有一点别样的意味,听在严神策耳中,令他心生疑惑。 “师弟这话什么意思?”严神策皱眉,问道。 杨云锋摇头,平视前方,见数个壮汉在李公公的指挥下带着一个厚重的铁箱放在广场中心,便定睛向那铁箱看去,并悄悄放出一缕神识去探向铁箱。 杨云锋的神识本来就不算很强大,隔着这么远距离去探索自然不会有多大收获。他只觉神识如触到一座高大的山峦,完全无法穿透铁箱的铁皮,反而遭到一点看似弱小实则强大至极的力量的反抗。“咦?”杨云锋害怕神识受损,立即收回神识,面色渐渐变得凝重,目光也落到铁箱旁的李公公身上,又有了些别样的思量。 “第五场斗法!”李公公尖细的声音再度回旋于广场上空,经久不息,听着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内容如下!”接下来,刘公公便大声宣布比试内容。 杨云锋认真听着他的话语,便知最后一场比试的内容竟是猜物,也就是猜测那个大铁箱里装的物品,谁最先猜中,谁胜。 当然所谓的“猜测”也并非胡乱猜一气,双方的修士完全可以依靠神识、法术、法宝等手段,探得铁箱内的情况,然后告诉李公公自己的猜测――如此,这场斗法便成为神识、法术、法宝的综合比拼了。杨云锋又用眼角余光打量柔妃一眼,不由暗暗佩服起这个看似娇媚柔弱的女子来。 “师姐,你上。”他轻轻吐口气,含笑看着张云霜,对她说道,“务必取胜!” 张云霜没料到杨云锋会让自己出场,闻言立即怔住了。“云锋,我能行吗?”她此次入京,便是来陪伴文承意的,根本未做好上场的准备,此刻听着杨云锋的话语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杨云锋知道她担心什么,张云霜现在只有黄圣第六重修为,距突破尚有一段时日,道行不足,等会儿斗法之时定落下风,很可能会败在对方手下,是以她并不愿出战。闻言杨云锋却淡淡一笑,道:“师姐,我对你有信心。” 听见杨云锋的话语,张云霜心里稍安,“既然如此,那我便上了。”她微微点头,便缓缓向广场中央走去,然后照例向对手行礼,然后向圣上叩拜,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看着张云霜如雪似玉恍若天仙的容貌,一时有些失神。“开始吧。”他面色变得缓和,淡淡说道,却又股龙威蕴含其中,听之让人心惊。 这个时候看见心爱的师姐出场,司空威面色微微起了点变化,这点变化却让圣上柔妃同时收入眼中。圣上猜到他的心思,若有所思,心道:“看来威儿对这张云霜仙子有意思啊……”却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倒是那柔妃看见司空威的神色,眼里冒出了丝嫉妒。 比试正式开始,张云霜的对手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人,看样子修为不在文承意严神策等人之下,远超张云霜。张云霜本来心里就没有底,看着中年人凶恶的眼神更是一阵紧张。好在她自己还算聪慧,极力稳定道心后便不再受对方影响,果断放出神识,向铁箱内探去。 谁知她神识刚放出,便受到一阵猛烈的袭击,头脑中随即传来阵眩晕感,霎时间俏丽的面容上便失去了血色。 “你……”张云霜意识到自己神识遭到那中年人的攻击,心里顿生怒火,向那中年人看去,却见中年人面上一阵得意,不由跺脚,面上生出恨恨之意。 一旁的杨云锋看着广场中的一切,面色立即沉了下来。“不好。”杨云锋心里暗暗想道,微微叹气。 就在这时张云霜再次用神识向铁箱探去,这次终于没有受到中年人的阻拦,神识没入铁箱外表。突然间神识一阵波动,张云霜大惊失色,正要收回神识,却触碰到一点事物,随即露出标志性的如花般灿烂笑容,收回神识,然后瞧了眼中年人,见他胸有成竹却并未有任何动作,不由生疑。不过她自信自己已经取胜,也顾不得其他,向李公公笑道:“李公公,铁箱里面是一件铜镜。” 章二百四十:最终结果 “李公公,铁箱里面是一件铜镜。”张云霜甜甜一笑,向李公公说道。 闻言杨云锋依然凝眉,悄悄向柔妃看了眼,见她面色变得不怎么好,眼中却透出分淡淡的得意,立即意识到不好,心顿时冷到极点。 就在杨云锋心里暗暗做着打算的时候,只闻那中年人朗声说道:“李公公,铁箱里放的是一件九龙玉璧。” 就在这瞬间,杨云锋敏锐地察觉到李公公嘴角若有若无地动了下,心里的一个猜测便得到初步的证实,面色也随之更沉。 李公公含笑打开铁箱,里面出现的赫然是一枚晶莹透亮的玉璧,温润自然,毫无瑕疵,光彩夺目,价值连城。 最后一场,虚玄道青冥观终于取得胜利,弟子中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而这一刻张云霜面上陡然失去血色,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没有晕过去。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天极宗众人中的。耳边传来各种安慰,她却恍若未闻,只觉一身如被泼了冷水般,冰寒刺骨。 “云锋……对不起……”突然间,杨云锋的面容落入她眼帘,让她的心,更增一分痛楚。 “无事。”杨云锋却并不因为最后一场的失利而伤心或者生气,他含笑安慰张云霜两句,随即给文承意使了个眼色。“文师兄,还不上来安慰师姐。”传音入密将这话送到文承意耳边,他收起笑容,回身凝视走上阶梯缓缓向圣上行去的李公公,再度心生一点异样的感觉。 他已经知道张云霜输给对手的原因,心里蓦然升腾起一股淡淡的杀气,双拳微微握紧,眨眼间手心已尽是汗水。 “大家注意!随我拜见圣上!”他轻吸口气,暗运心诀蒸掉手心的汗水,然后起身,面上带着笑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对诸弟子轻声说道,然后便领着他们向圣上行去。 接下来的事情便无甚可以好好细说的了。虽然输掉最后一场,但天极宗前几战全胜,还是顺理成章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圣上看了精彩的殿前斗法,心情自是好极,便下旨给天极宗诸人封官加赏,又封天极宗为仙宗,赐黄金万两,丝绸三千匹,之后便下令让诸人回东平池去,日后若有事,自会派人召见。 天极宗诸人便拜谢隆恩,然后在刘公公的带领下鱼贯而出,徐徐登车,向东平池走去。 杨云锋本来与文承意张云霜严神策同在一辆马车之内,然而看张云霜一脸伤怀,杨云锋一时生出些许愧疚,于是叹口气下令停车,然后给刘公公知会一声便独自离去。 严神策看着杨云锋的举动,顿时明白他的心思。杨云锋这是要给文承意张云霜独处的机会,让文承意安慰张云霜,让她不再为自己今日的失利而伤感。 既然知道这一点,严神策自然不会再待在车里。他亦随杨云锋下车,然后快步追上杨云锋,道:“杨师弟留步。” 杨云锋顿足,回首之时忽觉一阵凉意,抬头望去,便现天上出现一朵漂亮的雪花,悄然无声地飘落,转瞬便到额前,飘飘荡荡,宛若鸟雀之羽,又如杨柳之絮。杨云锋轻轻伸手,接过这朵晶莹的雪花,仔细凝视,怔怔出神,直到雪花最终化成泪一般的水珠,方轻轻叹口气,翻手,令水珠轻轻滴落。 “严师兄有何事?”杨云锋再度抬头,看着再度将阳光遮蔽的乌云,心里百感交集。 严神策迟疑片刻,道:“师弟,最后的比试,你早知我们会输?” 听见严神策将自己内心所想说出,杨云锋轻轻叹息,道:“是。” “为什么?”严神策立即问道,心里很是不解,“既然已经看出有人动手脚要让我们输,以师弟的能耐,要阻止他们,应当不难吧?” 杨云锋洒然一笑,带着分苦意说道:“确实不难。只要派严师兄你上去,以严师兄玄真境界的修为,加上在阵法上的过人造诣,破掉李公公设下的迷阵,看清铁箱内真实所藏的九龙玉璧,轻而易举。可我最后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安排张师姐出场。她的只有黄圣第六重境界的修为,按修道界的划分,还是筑基明性阶段,要看破铁箱内的幻象,根本不可能。” 闻言严神策略感讶异,道:“原来师弟师弟都知道?” 杨云锋含笑点头,道:“师姐出场之前,我曾悄悄用神识将铁箱探查一番,虽然没有看清里面是什么,却隐隐觉察到一点幻术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故意在铁箱里面设了迷阵,用来迷惑探入的神识。” “如此师弟更不该让张师妹出场了!”闻言严神策激动地说道。 杨云锋面上略显愧疚,道:“我没料到失败的阴影对师姐的影响会这么大,让她上场有欠考虑,是我的错。”话落他摊手,道,“只是我有自己的考虑,最后一场斗法我们不能胜,只有故意让他们。” 闻言严神策略感讶异,道:“师弟你说什么?最后一场我们不能胜?” 杨云锋点头,便道:“圣上对宗门的态度从李公公的进言那里就可以看出了。他希望的是宗门能为朝廷做一点实事,同时牵制虚玄道与青冥观,让他们拉帮结派的时候有所顾虑,而不希望我们一家独大,威胁他的皇位。” “师弟是说,如果我们五战全胜,虚玄道青冥观就再也没有在朝堂内立足之地。”严神策沉思片刻,徐徐说道,“宗门虽然很快就能在朝堂掌握自己的势力,然而这却是圣上极为忌惮的。圣上借宗门除去了虚玄道与青冥观,下一步便要将宗门除去……”他缓缓说着,自己却一阵心惊。 杨云锋听严神策说出原本应由自己说出的话,一时心生感慨,点头道:“现在宗门才刚入京,脚跟尚未站稳,是圣上除掉我们的最好时机。这个时候一定要小心周旋,不要过于急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杨云锋面上坚毅的神情,严神策心里微微起了点异样的感觉。 章二百四十一:一定要小心行事 “师弟这是要去哪里?”严神策见杨云锋身体虚弱,不由有些担心,便关切问道。 杨云锋摆手,道:“随意走走,放松心情。” 严神策已知李婉漪的事情,便明白杨云锋心里难受,也便能理解他这话。“师弟,这几日京城涌入了许多身份不明的修士,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要当心啊。”严神策沉吟片刻,关切说道,“要不,让为兄陪伴你。” 杨云锋摆手道:“不必。”便深吸口气,迈步向前行去。 “对了,”杨云锋突然驻足,回首对严神策说道,“张师姐……替我向她道歉。” “拜见柔妃娘娘。”司空威含笑向柔妃行礼,一如既往恭顺谦卑。 只是眼中透出分别有深意的光芒,目光时不时向柔妃胸口深深的沟壑中扫一两下,心里的想法不言而喻。 柔妃只当没有注意到他色迷迷的目光,面上一片冰寒,显得极是不高兴,她道:“威儿,我今天看你对天极宗的张云霜张仙子可是很有意思啊,要不我奏请圣上,让你纳她为侧王妃,你看如何?”她似笑非笑,话语却分明带着浓浓的醋意,双目灼灼看着司空威,似是一柄尖锐的剑,要刺穿司空威的胸膛。 司空威听见“张云霜”三字,面色微变,随即挤出笑容,道:“娘娘何出此言?威儿不久见那张仙子长得漂亮一点罢了,并没有多余的心思。何况她已经和文承意文师兄定亲了,威儿也不能横插一脚吧。” 柔妃哪会不知他心里所想,“油嘴滑舌!”她暗暗想道,却听司空威说张云霜已经和文承意定亲,面色终于缓和下来。不过她依然带着醋意对司空威说道:“威儿,本宫给你个忠告,你可别不把它放在心上啊!” “娘娘请说,威儿定然遵守。”司空威含笑说道,却想起张云霜那如夭桃般美丽的容颜,心仿佛正在滴血,疼痛不已。 柔妃便正色道:“这次斗法是你我促成的,难免不引起圣上的怀疑。特别是你,以前还是天极宗的弟子。我已看出圣上面上虽然高兴,却对斗法的结果不是特别满意,也因此对天极宗有了些敌意,对你有所防备,你得小心一点,这段时间千万莫要触怒圣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特别是现在你王妃还有身孕,若这时再与外面的女人纠缠不清的话,正好给圣上一个惩办你的机会……所以即便你有想法,也不要和那张云霜张仙子弄出事来!”说到底,还是嫉妒张云霜。 不过柔妃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殿前斗法结果完全出乎圣上的意料,天极宗在斗法中展示了远超青冥观虚玄道的实力,令圣上十分忌惮。圣上本意是要天极宗制衡青冥观虚玄道的实力,现在虚玄道青冥观势力大降,天极宗却声名鹊起,难免不给圣上一种引狼入室的错觉。 天极宗尚在风头上,却又未站稳脚跟,圣上只要用上一些手段便可给天极宗沉重的打击,而圣上已对天极宗有了警觉,如此情况下天极宗和天极宗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太高调,更不能给圣上或者虚玄道青冥观留下把柄,否则前功尽弃不说,司空威的太子梦也算彻底化成泡影。 司空威听见柔妃的话,面色却沉了下来。但他如此表情并非因为天极宗。“王妃?”他轻轻念道,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浓郁的寒气,扩散开去,令周围数丈内的人皆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他轻哼一声,略有些烦躁地对柔妃道:“不要在我面前提王妃。”这话虽然带有怒气,却是用传音入密对柔妃说的,周围的宫女太监听不见,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柔妃看司空威的样子,心里既是伤感又是幸福。 她以为,虽然自己不能和司空威厮守,却至少得到了他的心;她以为,司空威一点也不喜欢他那个美丽到极点的王妃,娶李婉漪,只是为了联合李丞相,取得李丞相的支持,进而在朝堂上建立威信。 可惜的是,他的心并不在她身上,他脑中回荡的是另一个美丽女子的容颜,他为之痴,为之狂,为之醉,为之倾心,为之沉迷。 “娘娘,王爷,干爹已到,正在门外候着。”就在这时,刘公公尖细的声音扰乱了司空威的深思。“知道了,你让他进来吧。”司空威面色恢复平静,淡淡对刘公公说道,“你且先回东平池吧,我随后便到。” “诺!”刘公公含笑点头,施施然离去。下一刻,李公公恭敬地走入悱恻宫中,含笑对柔妃和司空威施礼道:“奴才见过娘娘,王爷。” 这时司空威给周围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对柔妃道:“既然李公公来了,那臣便告退。”却并不向李公公回礼。 他是在给李公公一个下马威! 这下李公公就显得有些尴尬,面上堆起的笑容变得并不怎么好看。 李公公可是大内总管,虽然地位低下,但手握诸多权力,又得圣上欢心,平日有谁敢如此对他不敬?不料今日柔妃司空威竟如此对他,着实让他难堪,已经令他心里不舒服了。 柔妃倒也懂得分寸,没有做得太过分。“李公公请坐。”她面上笑靥璀璨如若芙蓉,盈盈目光迎向李公公,如此说道,然后方回头看向司空威,回答道:“威儿你有何事?要如此匆忙离去?” 司空威立即回答道:“听说宫内有人和虚玄道青冥观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做了不少欺君之事。臣身为皇子,自当为圣上铲除奸佞,所以想在离开悱恻宫后带领人将这狂徒捉拿于手下,按律惩治。” 李公公听了他的话,身体猛然抖了下,面色更加阴沉。他明白司空威刚才所说乃是胡话,这个年轻的王爷根本没有那权力在宫中搜查,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有些心惊,似是叫司空威说到什么,难受至极。 “那好,你便离去吧。”注意到李公公神情,柔妃双目中闪过一点杀气,含笑说道。 章二百四十二:踌躇 李公公快步行走在皇宫一片金碧辉煌中,突然驻足,面色陡然一变,手里立即泛起淡淡青光,疾速朝自己胸口一击,便闻“嗯”的一声,一口茶水从他口中喷出来,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哧哧”的声音,很快便将这白玉地面腐蚀掉最表面的一层。 竟然有毒! 这一时李公公想到柔妃给自己递上这杯茶时的神情,双目随即眯成一线,爆发出浓浓杀机。“哼!”他手里骤然爆发出一道罡风,轰在地面的白玉上,又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下一刻他收敛起面上的不悦,匆匆向皇城深处行去。 坊间喧哗,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杨云锋缓缓走进一个戏楼,驻足,目光落在远处一个正认真听戏的华服少女身上,沉思片刻,心里升起一点淡淡哀伤,正要迈步,却又不敢跨越这短短的距离。 蓦然间,兄妹两人之间,竟出现细微的隔阂。他心骤然一痛,终于轻轻叹气,没能迈出第一步。 下一刻,他身形飘转,再次融入京城飘飘洒洒的风雪中,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烟中。 “哥哥!”玥儿突然回首,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却未能看见那个萧索的身影,一时愁眉紧锁,哀婉无限。 亦是心痛如绞。 “诶!”少女目露愁色,颓然将目光落在戏台上,看着这出令人愁肠寸断的《桃花扇》,暗自伤神。 京师,仿若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人来人往,恍若烟云。 雪,渐渐变大,街头的人因此少了许多。杨云锋穿过大街小巷,眼前浮现李婉漪的容颜,想起当初一同度过的点点滴滴,滚烫热泪又一次落下。 这一日,他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面色平和地带领天极宗诸人参加殿前斗法;这一日,他似乎并未受李婉漪的影响,斗法之时沉着指挥,让天极宗挫败对手;这一日,他亲自上场用三昧真火打败敌手,为天极宗赢得第三场胜利。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然而他明白,自己不是不伤心,而是伤到极处痛到极处,心淌血,眼迷蒙,以至于头脑变得万分清醒拼命用其他事来麻醉自己,让自己逃避失去心爱之人的深深痛苦。 只是,刻骨的相思与钻心的刺痛终不是说避便能避开的。 此刻漫步在长安街头,昔日美好时光再度充斥他的脑海,让他思,让他念,让他神伤,让他肠断。 一瞬间,重逢之时的画面蓦然出现在他眼前,李婉漪面上的哀怨,与那似如鸿沟般无法跨越的距离,和伊人无法紧握的双手,不住在他头脑中回荡,将他一颗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心,敲得粉碎。 “啊!”恍惚中一个趔趄,终于让这个失魂落魄的青年从沉思中回到现实。他深吸口气,抬眼望去,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司空威的王府前。 “齐王府。”杨云锋漠然看着王府前的牌匾,怔怔出神。 魂牵梦绕的伊人,就在这富丽堂皇的王府后。 或许,此时此刻,她也如自己这般,痴痴地想着对方,为对方悲,为对方泪。 刹那,一刻炽热的心不住搏动,不断刺激杨云锋,让他头脑一阵眩晕。 是否,进入王府,看她一眼? 仅此一眼,悄悄凝视,不让伊人发现,只愿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这一生平安。 杨云锋踌躇,迟疑,他害怕自己这么做了,只会给自己与李婉漪带来更深的痛苦。 他害怕,那一眼凝眸,此生为卿沉醉,便再也不能自拔,陷入这孽海狂涛中,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可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刻骨相思,抬眼望着王府牌匾上“齐王府”几个烫金大字,双手紧紧握拳,下一刻便消失在王府门前。 王府中,美丽的女子正认真地做着女红。她轻轻拂过已经凸出的腹部,面上露出一点幸福,又夹杂着淡淡的哀伤。 因缘无常,世事难料,这一转瞬,梦里思念的,已化飞灰,烟消云散。 唯有腹中的骨肉,是她此刻唯一的牵念。“云锋,我虽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是……”她微微低头,嘴角总是多了分笑意,“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我会好好抚养他,让他成为你一样的大人物!” 这一瞬,往昔一幕幕浮现眼前,魂牵梦绕的人一直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李婉漪一双美目中出现点点阴翳,差点没落下泪水来。 就在此刻,她突然失去所有的兴致,不愿再做女红,颓然叹气,然后缓缓起身,看向窗外的大雪,一阵踟躇。 曾经,临安雨,默默将心许。 而今,长安雪,曾痴恋的二人再也不能在一起。 痴也,悲也,化成飞舞的洁白花朵,渐渐飘入伊人如玉的柔荑中,带来一点冰冷的触感。 “云锋……”她轻轻呼道,心头一阵悸动,最终关上窗户,然后如往常般温柔地行至门前,推门而出,来到天井下,忽又转身,向后花园行去。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做,她只是在直觉的引导下缓缓向那个方向走去。 她隐隐觉得,那里,会有她想见的人。 “王妃娘娘。”这个时候管家出现在李婉漪面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外面雪大,莫要伤了胎儿。” 李婉漪看着管家苍老的面庞和眼里的忠心,嘴角出现柔美的笑容,轻声说道:“李伯,我只是想随便走走。我是修道中人,不惧这点风雪,不会动胎气的。” 管家还有些犹豫,道:“娘娘,要不让陪同你一道去,也……” “李伯!”李婉漪面上突然一寒,道,“虽然你年纪比我大许多,但孤男寡女一道行走,若叫别人看去了,只怕也不好吧!”她声音不再似往常那般柔美,转而透出点杀气,叫王伯吃惊不已。 “这……”王伯最终还是垂下手臂,点头道,“好,娘娘你小心。” 李婉漪点头,脑中却一阵无力。方才那声斥责,似是耗尽她平生的力气,此刻头晕目眩,难受至极。 只是她没有任何迟疑,坚定地向后花园走去。 章二百四十三:忘了我吧 杨云锋身形隐匿在王府中,痴痴看着李婉漪,见她缓缓向后花园行去,也跟了上去,很快便随她到了后花园。 这时,他隐在一片梅花之后,悄悄凝视李婉漪,看着她柔荑轻轻接过飘落的雪花,缓缓唱起一曲动人的歌谣,不由心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忽然间,这灵动的歌声戛然而止,下一刻,便是一曲长门宫调,凄凄楚楚,哀婉无限,似那啼血的杜鹃,落泪的鲛人,天地同悲,鬼神共泣。 这一曲动人的歌声,仿佛尖锐的刀子,猛然刺入杨云锋胸口,切碎他的心,绞碎他的魂。 于是这时他头脑中传来阵眩晕,面上失去血色,眼含热泪凝望李婉漪,眉间心上,愁丝不断。 终于,李婉漪的歌声,在凄凄寒风中缓缓停止。她双目迷离,嘴角笑容分明带着苦意,诉不尽的伤神。 她轻轻叹息,柔荑如玉,缓缓将满头青丝上缀着的冰晶拂去,然后蓦然回首,凝眸处,便正是杨云锋藏身之所。 看着李婉漪俏丽却惨淡的面容,杨云锋心有戚戚,一时热血涌上头脑,差点没冲出去与她紧紧相拥。 然而他还是止不住刻骨相思,让自己的双目与李婉漪目光相触。 这一刹那,满树梅花失去颜色。 李婉漪痴痴看着这片傲雪盛开的梅,相思满怀,无语凝咽。 杨云锋隐匿在梅林中,李婉漪并未看见他的身影。可李婉漪心里清楚,杨云锋就在这片梅中。 他从来未离开过自己,哪怕自己已嫁作他人妇,亦无法磨灭他内心最深处的一点情思。 终于,在一阵挣扎后,李婉漪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浮现如若霜华的美丽笑容,轻启朱唇,温柔地说道:“云锋,是你吗?是你在那里吗?” 李婉漪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漏清清楚楚传入杨云锋耳中。 这刻,杨云锋的心再次碎裂。 他彷徨,他踟躇,他不敢走出去与她相见。他惧怕这一次相见,自己彻底沉沦;他惧怕与李婉漪牵手的那一刻,自己不能止住心里的相思,从此再也忘不了这个美丽的女子。 可是,他未想过,其实自己早已沉沦,其实自己早就不能忘记,忘记曾经的点点滴滴,忘记这个令自己痴令自己狂令自己发誓用三生时间相伴的心上人。 所以,尽管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出去,不要与李婉漪相见,可他还是迈出第一步,坚定地向李婉漪走去。 如同鸿沟般的距离,遥远恍若迷梦,以为永远越不过,可这一次,他踩出坚定的步伐,便是天与地一般的遥远,也让他一步跨了过去。 终于,伸出手,与伊人紧紧相握,坚定有力,再也不分离。 他说:“随我走。” 他说:“去一个没人知道的清静之地,结庐而居。” 他说:“我抚琴,你跳舞,我们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生,不求飞升,不求成仙,只求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永不分离。” 此时此刻,他不是那个曾在江南叱咤风云的青年俊杰,不再是那个曾在京城风生水起的天极真人。他只是个痴情的男子,只愿和心爱的人执手相拥,痴缠一世,三生不悔。 她,凝视他,美目中浮现一分喜悦,一分激动,以及一分淡淡忧伤,她眼里迷离,眉间彷徨,她轻轻握着他的手,朱唇微动,似有千言万语欲诉,却难以开口。 多想真的随他离开这冰冷的王府,遨游三界,相依相偎,做一对自由自在的比翼鸟。 多想就此与他执手走过余下来的一生,陪他看春华化作秋实,看夏雨变作冬雪,看旭日东升朝霞如火,看明月高悬清辉似水。 然而,这一切,便似镜花水月,虽然美好,却连一点边际也触不到。 心中所愿,到底如若空梦,便是有心去做,这滚滚红尘,喧哗俗世,根本不会给他们这机会。 她可以随他走,可以随他找一处隐蔽的地方,结庐而居。可是,这一生真的能就此安稳,自己与他就能比翼不离? 不,朝廷不会放过她,天极宗也不会放过他。隐居的奢望,最终只会变成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中逃命的残酷现实,而她和他的亲人也会受此牵连,难得平安。 这,不是她想要,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面上透出分萧索,柔荑缓缓从杨云锋手中抽出。她惨然一笑,后退一步,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然后不住摇头,道:“云锋,不,我……不能同你离开……我……”她脑海中出现无数的理由,不断刺痛她的心魂,可她开不了口,她无法向杨云锋解释,她就满面伤怀地望着杨云锋,双行泪水,顿时化成冰。 这一刻,杨云锋如遭五雷轰顶,讶异望着李婉漪,面上满是不解:“为……为什么!” 他想再度上前拉住她的手。 他想问明白她为何如此说,他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他要紧紧与她相拥,要带着她离开这凡俗,这红尘,恩恩爱爱,比翼齐飞,做一对快活的眷侣。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颓然看着李婉漪,一脸憔悴与彷徨,有千言万语欲诉,却只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身体本就虚弱至极,此刻头晕目眩,彷如风刀霜剑严相逼,痛苦不堪,身形不稳,摇摇晃晃似要跌倒。 李婉漪凝视杨云锋,泪眼婆娑,却不知如何作答。最终,她微微摇头,垂首,声音变得细微,宛如丝线,轻轻说道:“云锋……我……不能随你走……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 刹那天崩地坼,魂散梦碎,恍惚间头脑一阵空白,只觉心中的念想,便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朦朦胧胧中泪水已覆盖面庞。 他不解地将目光移到李婉漪身边,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嘶吼道:“不!” 李婉漪望着杨云锋,目断魂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肝肠寸断,大雪中二人默默无语,北风凄凄。 章二百四十四:青冥观四道长 “忘了我,忘了我。”李婉漪容颜变得憔悴,她不住摇头,然后将发髻中的金簪取出来,如瀑青丝便在这刻倾泻下来,于满天风雪中飘荡,凄楚无限。她轻轻握着这枚金簪,然后毅然决然地说道:“你我已无缘,便用这枚金簪,斩断情丝!”话落金簪突然在飘雪中划出一道金光,霎时间数缕青丝从她鬓角飘落,埋入雪中,再也不见天日。 终于她丢掉金簪,回身,再度用凄幽的声音说道:“忘了我……”然后含泪离去。 “婉漪!”杨云锋眼前突然一黑,下意识伸手牵住李婉漪,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柔荑,不愿再与她分开。“不!”他嘶吼道,正要将李婉漪拥入怀中。 然而这刻,却忽闻一阵罡风,呼啸而至,刹那间已到杨云锋胸前,猛然将杨云锋的衣衫绞得粉碎,然后击打在杨云锋胸口,瞬间划破肌肤,涌出鲜血。 “啊!”杨云锋只觉罡风力道极为恐怖,饶是肉身强悍也无法忍受如此刚猛的力道,不由惊呼出声,差点未跌倒。 可是即便如此,他与李婉漪紧紧相握的手,也没有分开。 “谁!”他嘶吼出声,腾出的手猛然打出道青色法印,向罡风攻来的方向袭去,眨眼只听一阵落雪声,那一片光秃秃的桃树枯黄的枝条纷纷碎裂,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道士便从这桃树林中飞出,手持一柄拂尘,倒有丝出尘之意。 与此同时,又闻一阵呼啸之声,另有三个道士从其他三个方位跃出,手中拿着各色法宝,隐隐结成阵势,将杨云锋与李婉漪包围起来。 杨云锋本来就重伤在身,遭到那道士的偷袭伤势更加重一分,几乎不能站稳,摇摇晃晃,显然十分虚弱。然而即便如此他还说强行运使真元,在身前结出一道结界,将自己与李婉漪护在其中,然后环顾身周的四个道士,吃力地说道:“青冥观的人?” 四个道士面上出现分傲慢,依次说道: “青冥观仙琦。” “青冥观仙琏。” “青冥观仙环。” “青冥观仙琮。” 原来是青冥观仙字辈的四个道士,杨云锋嘴角露出一丝略带苦意的笑容,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苦战了。 “此处是齐王府!你们私闯王府,不怕圣上怪罪!”李婉漪收敛起面上的凄楚,前所未有地呵斥道,双目中透出分坚定的神光。 这一刻,杨云锋突然发现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李婉漪有了微微的变化,已与往常有些许的不同了。 恍惚中,杨云锋竟有种感觉,李婉漪与往昔的不同会自己与她之间无法跨越的隔阂与鸿沟。 “嘿嘿!”那带头的名叫仙琦的道士冷哼一声,道,“敢问王妃娘娘,我们私闯王府是该罚,这天极宗的杨真人私闯王府还和王妃你勾勾搭搭,行某些苟且之事,为何就不该罚了?王妃娘娘你是精明的人,想来应当对圣上和王爷知道你与杨真人在此地幽会后的后果了然于胸吧。” “你――”李婉漪听出仙琦话里的威胁之意,双目中透出分怒火。然而正如他所说,如果自己与杨云锋幽会的事情暴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为了杨云锋,也为了自己为了腹中的胎儿,她不能叫来齐王府内的人以对方私闯王府为由捉拿他们。 何况对方都是修道之人,自己即便叫来家丁,也无法奈何他们。 “你们要干什么!”就在李婉漪迟疑的时候,杨云锋率先问道。他手中已幻出鲜红的灭心剑,真元注入其中,散发出幽幽光芒,却又隐隐有幽冥鬼哭,寒气逼人。 传说,当初天极宗前人铸造灭心剑时,便是以九幽的魂魄为引,借魂魄之力,成无上神剑,虽为人所铸炼,威力却可惊天地泣鬼神。 此刻的灭心剑,上面尚有七道封印,其中森然的魂魄气息也被封印,无法发挥出来。然而即便如此,当杨云锋将真元注入其中时,依然可以感受到剑中的鬼魂嘶吼之声和一**足以穿透神魂令人丧失理智的无边戾气。 杨云锋身体极为虚弱,完全没有能力阻挡戾气的侵袭,不过他没有阻挡的心思,任戾气窜入身体,控制自己的神魂。 他是要彻底发泄内心的苦闷与杀戮的**,他要借神剑之威,狠狠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灭心剑戾气大盛,光芒万丈,已经引起仙琦的注意。他微微凝眉,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剑灭心――”他轻轻说着,目光又移到杨云锋身上,道,“杨真人好健忘啊!贫道就对你明说了,前日我那许师弟在城外巡视,突然遭人袭击,尸骨无存――敢问杨真人,他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你的许师弟?”杨云锋一脸不屑,道,“前日我确实杀了当着我道路的青冥观弟子,相必就是你这牛鼻子的师弟了!哼,他拦我路,该死,我就杀了他,你奈我如何?”在灭心剑戾气影响下他一脸桀骜,浑然不把青冥观四个道士放在眼里。 “什么!”听杨云锋亲口承认,这四个仙字辈的道士同时变颜。“果然是你!”仙琦怒喝一声,手中拂尘已经指向杨云锋,怒道,“当日我们根据那场打斗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查到齐王府,设下埋伏,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你自投罗网。也罢,废话不说,受死吧!”他拂尘上放出绚丽的光芒,“唰”的声便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早知这四个道士道行仅仅高自己一线,四人联手之下他定然会落于下风,多半输给对手。然而直面其中任何一个时他却没有丝毫畏惧。 “铿!”灭心剑猛然划过长空,绽开数朵绚丽剑花,然后猛然与拂尘相击,立时光芒四溅,声音震耳。 “去死!”杨云锋大叫一声,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寒气森森的铁桶,赫然正是那唐门利器暴雨梨花针! “嗖!”便在这一刻,璀璨的梨花暴烈地绽放! 章二百四十五:拼死一搏 “嗖!”无数梨花,携暴雨之势,倾泻而下,瞬间将仙琦打成筛子,显然是没气了。 只是最后时刻仙琦也拼尽全力射出一枚银针,深入杨云锋腹部,刺穿他的肠胃,令他腹部一阵绞痛。不得已,他后退两步,拉开自己与青冥观诸人的距离,终于支撑不下,单腿跪在地上,一手插入厚厚的雪层中,大口喘气。一旁的李婉漪看着杨云锋,面露焦急之色,正要弯腰去扶他,却迟迟不能迈出步伐,就怔怔立于原地,痛苦地看着杨云锋,面容憔悴,魂伤魄碎。 “师兄!”看着仙琦倒在雪地里,另外三个青冥观道士同时惊呼一声,手中法器放出各色光芒,结成阵势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看着攻来的诸人,面上出现分狠色,他手里幻出一块青铜镜,向那仙琏一照,仙琏立刻感觉头晕眼花,下一刻神识竟被吸入一道幻境中,一时间完全无法逃脱,整个人也便停滞下来。与此同时杨云锋则在身后幻出金灿灿的巨门,拦住从后面攻来的仙琮,然后忍着腹部剧痛强行用灭心剑荡出一道高高的血海,向左侧的仙环攻去。 仙环的法器是一条长达三尺的碧玉柳枝,见杨云锋攻向自己他丝毫不惧,柳枝上散发出幽幽光芒,霎时间无数飘絮冲天而起,纷纷向杨云锋攻去。 面对这些看似柔弱实则如刀片般锋利的柳絮杨云锋竟没有丝毫畏惧,他灭心剑上血水越来越浓厚,当头罩下,瞬间卷走大半柳絮,然后毅然决然用身躯向柳絮迎去,身上立即插上数十片尖利的柳絮,却似浑然不觉,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举剑向仙环胸口狠狠绞去。 仙环完全没有料到杨云锋会如此刚猛,心里受到极大震撼,动作不由放缓,气势大跌,一时便落了下风。 杨云锋发出这一连串进攻,几乎将全身真元耗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整个人已让灭心剑控制住,灵台失去清醒,以至于发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完全靠着直觉,毫无章法可言。 然而灭心剑的威力,却足以掩盖招式上的不利。尽管明白杨云锋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尽管自己的道行还要比杨云锋高一点,可是仙环始终无法找到反击的机会,完全陷入被动,只能堪堪防守,苦不堪言。 杨云锋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血腥的气息,周身三丈内似乎成了幽冥血海,森罗地狱。这一刻他手中灭心剑光芒比方才再盛三分,卷起滔滔血水,向着仙环砸了过去,眼看就要打中对手的法器,将那碧玉的柳枝折断。 然而最终他这一击却未能打在仙环的法器上。只见一阵青光袭来,正中他手臂,虽然未能破开皮肉,却让他灭心剑的攻势受到阻滞,未能及时落下。 便在这一瞬仙环抓住机会,柳枝猛然横劈过去,在杨云锋胸口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仙环的这一击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刚猛无比,却仅仅刺透杨云锋的皮肉,未能如他所料洞穿胸口,将杨云锋劈成两半。 于是惊讶中仙环也出神了。便是这刻的出神,杨云锋灭心剑轰然斩落,生生切掉仙环的一条胳膊。 “啊!”仙环倒飞而出,落在雪地上,连翻数个滚,痛苦不已。 然而杨云锋却未能追上去给予他最后的致命一击。刚才仙环碧玉柳枝的一劈,虽然未能伤及心脉,但仍给杨云锋造成不小的损伤。在平日或许这点伤害算不了什么,可今日在杨云锋重伤虚弱不堪的情况下却足以重创他,甚至让他死在这王府中。 眼下,两肋传来的剧痛不断撕扯杨云锋的心魂,让他面无血色,身上失去最后一点力气。便在这时,又是一道青芒袭了过来,打中他腰部,豁然爆发,给他留下一道焦黑的伤痕。 仙琏挣脱阴阳镜的束缚,持剑攻来了! 杨云锋咬牙控制伤口的血流制住失血,然后疾速在雪地上翻滚,让过仙琏手里桃木剑的进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灭心剑与身体融为一体,携带天地之威,豁然砸下。 “九天三界,惟灭此心”! 强悍的御剑诀凡心空灭,猛烈地向仙琏落去,剑身还未攻到仙琏胸前,阵阵威压已经让仙琏仙琏道心不稳,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双目睁大到极点,瞳仁中毫无神采,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威力绝伦的御剑诀面前,即便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只有束手就擒,更何况是他这个养元入道境界的青冥观道士? 灭心剑尖锐的剑锋一寸寸接近,眼见就要击中仙琏,将他绞成一团肉泥。 然而这时,杨云锋却已耗尽真元,再也无力让灭心剑前进哪怕一厘一毫。 “啊!”无上神兵灭心剑终于脱手而出,插入厚厚的冰雪中,摇曳不定。 而杨云锋却跌倒在灭心剑旁,扬起一片洁白的雪,打在身上又造成一阵疼痛。这时他只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黑,便猛然吐出口鲜血来,这殷红的血撒落在白雪上,很快便结成冰晶,却是触目惊心。 凡心空灭对真元的消耗太甚,杨云锋本已油尽灯枯,哪有真元使出这等剑诀?即便不顾一切奋力榨干经脉中所有的真元也仅仅能让他使出御剑诀最初的一点招式,中途实在不支,脱力被迫中止御剑诀。 如今他没有遭到灭心剑戾气的反噬,经脉受损不重已是万幸,若在灭心剑爆发出最强悍威势的那刻后继乏力中断剑招,后果就不堪设想。 “云锋!”李婉漪凝视杨云锋,直觉一颗心儿如遭针扎,如被雷劈,疼痛万分,不由自主惊呼出声,向前跑出一步,却在焦急中被一块石头绊倒,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 “婉漪!”杨云锋看着李婉漪摇摇晃晃的身子,想起她腹中的胎儿,心急之下竟爆发出身体最后一点潜力,猛然跃起,向李婉漪扑过去。 然而这一刻,那仙琮道士的法术已经向二人攻来! 章二百四十六:情劫 杨云锋用尽全力向李婉漪迎去,想扶住她,保护她腹中的胎儿。孰知就在他刚刚跃起的这刹那,天空中突然毫无征兆地降下数道腕粗的青雷,正好劈在杨云锋身上,立即阻止他的行动,将他从空中打了下来,扑倒在雪地上。于是他再也无法接近李婉漪了。 这青雷便是那个名叫仙琮的道士破开杨云锋设下的金色巨门后发出的法术。 “云锋!”好在李婉漪并未跌倒,也未伤着胎儿。她险险稳定身形,再也顾不上其他,快步走到杨云锋身边,垂首看去,见他面上黑气重重,气若游丝,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由心下一紧,足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颜上布满哀怨。她就要弯下腰伸手去触碰杨云锋的脸颊,却忽闻一道破空声,眼角余光扫去,原来是仙琏手持桃木剑打出一连串剑花攻了过来了。 杨云锋已伤成这地步,若再让仙琏的进攻打中必然命丧黄泉,绝无生路! 此时此刻,担心爱郎的李婉漪已经顾不得其他,终于运使真元,手中绽放出一朵洁白的莲花,其上晶莹的花瓣忽地四散而开,相互映衬,结成一道结界,立在杨云锋身前。 下一刻桃木剑便攻上来,狠厉地击打在结界上,爆发出数道炫目的光彩,便将这白莲结界给破掉了。 “王妃娘娘!”仙琏见李婉漪插手,心叫不好,立即收剑后退,不再进攻。 与此同时仙琮也收住攻势,立在李婉漪身后,手中降魔幡青光流转,显然并未真正打消进攻杨云锋的打算。 “王妃娘娘!”仙琏老成持重,凝视李婉漪思虑良久后方开口对她说道,“贫道受命前来捉拿杨云锋,必须给观主一个交待。还望娘娘看在观主的面子上,给我们行个方便。” 李婉漪面容惨淡,苦笑一声,眼中却透出一点视死如归的狠绝。她突然运使一道法术将埋在雪中的金簪召回到手心,然后蓦然将簪尖抵在荷藕一般的粉颈上,这一瞬金簪几乎快要刺破那如锦缎般柔弱滑腻的肌肤。 昏昏沉沉的杨云锋隐隐约约看见李婉漪的动作,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冰寒的感觉,立即猜到她的心思,于是用尽一身力气急促说道:“婉漪,不!” 话落又是一阵眩晕。 然而他的声音最终却如蜂鸣一般微不可闻,即便是李婉漪也仅仅听清一个“不”字。嘴角露出标志性的温柔相容,李婉漪目光如水,缓缓扫过杨云锋的身体,然后迎向仙琏的目光,坚定地说道:“仙琏道长,对不住了!我不能让云锋死……你们要杀他,先杀了我吧!”这一刻金簪上光芒大盛,更深一分陷入李婉漪吹弹可破的肌肤中,已经可以看见隐隐有血珠从肌肤中渗出,细若沙砾,却红得刺目。 “王妃娘娘!”仙琏低呼一声,悄然与仙琮对视一眼,于是坚定地对李婉漪说道,“若娘娘执意如此,那仙琏就只有对不住了!”他话刚落,手中突然打出一道纤细的青光,“嗖”的声便朝李婉漪手中的金簪攻去。 李婉漪猝不及防,叫青光打中金簪,手里立即感到一阵大力,再也握不住,让金簪脱手而出,在藕颈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然后飞射而去,转眼便落到三丈外的雪地里了。 下一刻,仙琮忽地幻出一道玄冰,“嗖”的声便向李婉漪攻去――他是要逼李婉漪闪避冰晶让出自己攻击杨云锋的路径。 然而这刻李婉漪竟不闪不避,她一脸坚毅与绝望,眼角余光扫过杨云锋,然后温柔地说了声:“云锋,我们生不能相守,那便在黄泉下相聚!”她话语还未说完,身体已经向锋利的玄冰迎了过去,“嘶”的声让玄冰刺破微微隆起的腹部! 霎时间,殷红的鲜血染遍她的衣衫,也染遍一片洁白的积雪。 李婉漪俏丽的容颜,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她垂首看着腹部出现的巨大血窟窿,眼角含悲,目中垂泪。“孩子……”她娇躯微微颤抖,柔荑轻轻拂过腹部,立时让鲜血染成艳丽的红色。 此时此刻,她头脑中一片空白,便连腹部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剧痛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只张大瞳孔,不住喃喃:“孩子,孩子……” 她和杨云锋的孩子,没了! “不啊!”这一刻,杨云锋突然感到无边的愤懑与痛苦,他也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点力气,猛然从地上跃了起来,扑到李婉漪身边,双手沾满李婉漪的鲜血,一时头晕目眩。 “云锋……”李婉漪缓缓回头,垂首看见杨云锋的面庞,一时泪如雨下。 “我们的孩子……没了……”说出最后一句话,李婉漪忽觉眼前一黑,便晕过去,倒在雪地中,又是鲜血四溅。 “婉漪!”用尽全力将李婉漪抱入怀中,杨云锋痴痴凝望她如雪的面庞,忽觉整个天都塌下来,整个地都陷进去,整个人都让无边的痛苦撕碎。 他颤抖着拂过李婉漪那还在渗血的腹部,缓缓掩住那斗大的血窟窿,感受到鲜血的点点温热,心里的悲伤渐渐转化为愤懑,双目已然变得通红。 “师兄,这……”仙琮看见面前的一幕,登时惊住了,手足无措。 “还不救人!”仙琏暗骂一声,正要接近李婉漪,忽然看见杨云锋缓缓扭头向自己看来,眼中满是憎恨,一时竟有些胆寒。 “不用了!”杨云锋咬牙切齿地说道,身体忽然散发出浓浓的血气。这一瞬,天地灵气竟隐隐被他牵动进入他体内,不断弥补他损失的真元。 易筋洗髓大.法的威力,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哈哈!”杨云锋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然后缓缓从雪地中站起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鲜红的仙剑,光芒大盛。 忽然间,灭心剑上出现无数细小的血线,这些血线环绕剑身不住盘旋飞舞,一如龙蛇,又似飞仙,隐隐与天地大道融为一体,摄人心魄。 杨云锋大笑一声,左手猛然抓住剑尖,“嘶”的声在仙剑上拉出一条狰狞的血流,然后猛地将真元注了进去。 霎时间,灭心剑竟将鲜血尽数吸入剑身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吼!”盘旋飞舞的血线融为一体,成为条巨龙,嘶吼着飞上天际。 天极宗会心宫后山禁地。 冷淡到极点的女子突然感受到什么,抬头向天际看了眼,微微动容。下一刻,她重新看向手中一本古朴的黄纸,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 “灭心剑第三重禁制:情劫。” 章二百四十七:灭心剑第三重禁制 “轰!”灭心剑的血海,已经蔓延到数十丈范围,仿佛无休无止,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掉。 杨云锋面色凝重,真元不住注入剑身中,下一刻,血海铺天盖地向仙琏砸了下去! 仙琏再无反抗之力,叫血海彻底包围,然后来不及吼出最后一声,便化成血海中的一缕,彻底消失得干净! 杨云锋收回血海,深吸口气,忽觉大量真元从灭心剑剑身传入自己经脉中,补充之前的消耗。如此一来,杨云锋的真元反而壮大了许多。 这便是灭心剑解开第三重禁制后得到的能力之一。 可以强行摄取对手的肉身中的真元,吸入体内补充消耗! 杨云锋回转身体,双目通红地看着瑟瑟发抖的仙琮,面上没有一分表情。他如若一尊下凡的魔神,踏着沉重的脚步,在厚厚雪层中留下深深的印记,然后举剑,荡起一大股浑厚的血水,迎头向仙琮砸去! “啊!” 将仙琮的真元吸入体内,杨云锋闭上双目深深吸口气,神识渐渐集中于李婉漪身上。“婉漪――”杨云锋轻轻念着伊人的名字,缓缓睁眼,忽然注意到脚边的金簪,于是极为勉强地低头,将金簪拾起,紧紧攒在手中,一时竟让金簪刺破皮肤,留下一段伤痕。 下一刻,他目光再也不能从李婉漪身上移开了。“婉漪!”杨云锋再度说出一声,紧紧凝视伊人,一阵心碎。 终于,他身上的伤势再度发作,眼前一黑,便倒下不省人事。 杨云锋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景物已经大变。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客栈的房间中,床榻上。这房间显然是客栈的客房,却与前次他受伤时所住的房间大为不同,昏黄摇曳的烛火下一个一身素洁衣衫的少女正倚在床边,闭目沉睡。 这个少女十五岁上下,秀眉淡淡,朱唇欲滴,满头青丝平铺在肩头如若瀑布,乌黑浓郁。青丝间隙中,露出一段藕颈,那颈上如水般柔弱的肌肤白中透着点点粉嫩。顺着颈部向下看,目光越过肩头,匆匆顺着衣衫遮蔽的玉臂移向那细腻柔弱似若无骨的柔荑,便在此刻定住。 杨云锋凝视少女的手,想起许多年前一同经历的童年时光,不由感伤,最终微微叹出一口气,却觉往昔一幕幕如若迷蒙,似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这么多年,自己变了太多,童年的美好,一去不复返。 “嗯。”阮心秋悠悠醒来,睡眼惺忪看着坐起的杨云锋,困意顿消,面露喜色,立即说道:“锋哥哥,你醒了!” 杨云锋微微点头,却觉腰上一阵疼痛,终于坚持不住又跌倒在床榻上。 “锋哥哥,你――”见状阮心秋立即关切地道,“没事吧?” 杨云锋看着床顶,眼前浮现李婉漪的容颜,头脑一阵空白。“无事。”他轻轻说道,满面憔悴,“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婉漪……婉漪呢?她还好吗?”此时此刻,他心里念着的,想着的,还是李婉漪。 听着杨云锋那声声“婉漪”,阮心秋一时觉得鼻尖酸酸,说不出的滋味。“事情是这样的。”她平静心情,对杨云锋说道,“五日前你与青冥观四个道长的打斗实在太过激烈,引起师尊的注意,师尊便与我和沈师兄来到齐王府,将你救走。至于李姐姐――”她说道这里,突然顿住,一脸犹豫。 “婉漪怎么了!”杨云锋心里一急,声音变厉,急促向阮心秋问道。 阮心秋面色凝重,犹豫片刻,方说道:“锋哥哥,当时师尊只给李姐姐做了简单的诊治,便带你离开。我随他回到客栈,却对李姐姐放心不下,便悄悄潜入齐王府,然后得知齐王府的人已经发现李姐姐并请名医替她诊治……只是她伤得太重,虽然性命保住了,却至今仍昏迷不醒,听说还要昏迷很长一段时间。” 听着阮心秋的叙述,杨云锋的心一阵阵钻心剧痛,仿佛让虫豸啃噬,又若叫烈火灼烧,难受至极。“婉漪!”杨云锋低呼一声,突然发力坐起,看样子竟似要离开床榻,出门远去。 “锋哥哥,你要做什么!”阮心秋见状面色大变,急忙阻止道,“你现在重伤在身,不要乱动,免得触动伤势。” 杨云锋完全不顾她的阻拦,道:“让开!”便推开她的手,正要下床,却实在无法忍受身上剧痛,又倒在床上,面上肌肉拧成一团,不住抽搐,痛苦万分。 “锋哥哥――唉!”阮心秋摇头,嘴里一阵苦涩。“为了所谓的‘情’,把自己伤成这样,值得吗?”柔弱的她轻轻说道,一脸悲戚。 杨云锋怔怔出神,不语,却暗自流泪。 “锋哥哥,你听小妹我说。”沉默良久之后,阮心秋轻启朱唇,终于用淡淡的声音向杨云锋说道,“现在李姐姐在王府中,有御医为她疗伤,不会有太大危险的。相反,你现在伤势依然严重,时刻都有生命危险,莫要大悲大喜,妄动肝气!” 杨云锋静静听着她的话语,心里念着李婉漪,怔怔出神。 “好。”许久之后,杨云锋终于轻轻点头,忍着一阵晕眩,轻轻说道,“我听你的,好好养伤,不去想婉漪,也不想别的事情。不过,我得和我的师兄弟取得联系,告诉他们我的情况,必要时让他们来见我,商量宗门大业。” 听见杨云锋的话,阮心秋犹豫片刻,终于说道:“锋哥哥,师尊早已将你被我们救走的事情告诉给你的师兄弟,让他们安心,不必担心你。不过――”她顿了下,环顾左右,终于说道,“我不能让你与他们取得联系,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下落,前来与你会合――”说到这里,她双目中透出淡淡的歉意,摊手道,“锋哥哥,请你原谅我,我也是为我自己的师门,迫不得已。”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单薄的身子,心里不解,道:“为什么?我与我师兄弟相见,和你们师门又有什么干系?” 阮心秋微微叹口气,道:“锋哥哥,我们这么做,是为了神兽!” 章二百四十八:查得怎样? 齐王府。 这几天齐王府上下算是乱成一团了,所有的仆人都行色匆匆,面上化不开的凝重,丝毫不敢有任何差错。 听说今日,又有两个仆人触怒齐王殿下,叫他剁掉双手,卖到戏楼去了。 这已是第十三个遭此厄运的仆人了。于是齐王府中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谨慎行事,生怕触怒齐王,受到严厉惩罚。 此刻齐王司空威正立于后花园中,身前王伯恭敬地向他禀报李婉漪的情况:“王妃娘娘依然昏迷,但气色好了很多,这几日应当会苏醒过来。” “嗯,知道了。”司空威一脸冷冰冰,眉头紧皱,眼中隐隐藏着一丝怒意,说不出的威严霸气。“那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了吗?”他淡淡说道,依旧面无表情。 王伯便答道:“那日的打斗惊动了府中的人。但当大家到达的时候打斗双方都没了身影,只留下昏迷中的王妃。奴才叫人封锁消息,暗中派人查探,虽然找到点蛛丝马迹,却也不敢肯定。” “哦?”司空威眉头微微一动,随即问道,“发现了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是。”王伯点头道,“奴才叫人打听过,恰好是那日青冥观仙字辈的四个道长同时失踪,至今仍渺无音讯,奴才以为他们或多或少和今天这事情有关系。除此之外,天极宗的杨云锋杨少仙――”他看着司空威陡转的面色,心里生出丝异样的感觉,说不出的奇怪,“哦不,应当叫杨真人――杨真人也失踪了,虽然天极宗给出的消息是他去拜访凌云派的几位熟识的少仙了,但这几日确实没了音信,即便皇上召见也未见他接旨入宫,应是失踪无疑。” “慢!”司空威听着王伯说杨云锋失踪,面色已经极为不好看,“杨师兄是我同门师兄,他的事情我自会问明,不必查下去了。” 闻言王伯面上生疑,他隐隐觉得杨云锋和此事有极为重大的联系,应当好好地去查,不料听司空威这话,他竟似根本没有调查杨云锋的意思。莫非他对杨云锋已经到了完全信任的地步?可就王伯所知他们二人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啊。 当真奇怪。 不过身为齐王府的管家,除司空威外的第二号人物,王伯一生经历了太多风风浪浪,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虽然心中好奇,但他还不至于叫好奇心迷了心窍,做出触怒司空威的事情。“是。”王伯点头,便不再提杨云锋,转而对司空威说道,“另外,王爷曾叫我们留意凌云派的举动,这几天奴才多派了些人手去打探他们的消息,却发现他们在京城露面的时间突然少了很多,居住的客栈也换了,至今仍未叫我们查探到――他们如此谨慎,只怕和娘娘的事情也脱不开干系,需要好生查查。” 司空威倒是赞同他这段话:“凌云派这些年里一直不是很安生,父皇曾多次让人留意凌云派的举动,以防他们对朝廷不利。这次后花园的事情若也与他们有关,那便足以说明他们的野心,更得放着他们才是――必要的时候将此事禀告给父皇,不管凌云派最后是否有异心,对我们都百利而无一害!” “是。”王伯轻轻点头,道,“奴才回头便增派人手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慢。”司空威却摆手制止道,“不必派太多的人手,凌云派的人都精明,人太多反而容易将我暴露在他们面前――出动几个高手便可。” 听见司空威的话,王伯迟疑片刻,以他数十年的经验看,司空威所说并不是特别有理,毕竟齐王府中真正算得上是高手的人太少,而且这些勉强称得上高手的人也极不出众,单打独斗甚至还不是司空威的对手,派高手监视似乎并不怎么现实。于是他微微犹豫了下。 “你有想法?”司空威注意到他的神情,淡淡问道,面上出现丝微不可见的怒意。 王伯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心里连叫不好,急忙道:“王爷英明神武,奴才不敢有异议。” “那便好。”司空威轻哼一下,微闭双目,道,“你要记住,主子说的话,即便再不对,也不可有丝毫质疑!”话语中透出道刺骨冰寒,蔓延开去,令人几乎瑟瑟发抖。 王伯吓了身冷汗,面上随即失去血色。“奴才知道。”他苍老的声音急促地说道,几乎快上气不接下气。 “呵呵。”司空威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目光落在前方厚厚的积雪上,突然似看到了什么,迈步走了过去,最终在一片叫大雪折断枝条的桃林处驻足。 那日打斗的痕迹都叫随后数天不停的风雪所掩盖,唯有这片桃林还留有淡淡的痕迹。望着那明显叫法术折断的枝条,司空威若有所思,手缓缓移过去,轻轻触碰那枝条的断口,眼前随即浮现一段打斗的场面。 “王伯,那日现场的查探最终的结果如何?”司空威已经初步判断出折断枝条的法术的来历了。 那是一道名叫“天法印”的法术,本是天极宗妙法宫独家的入门法术,后来却成为每个天极宗弟子都可以习得的基础法术,就是司空威自己也可以使出最简单的天法印,当然威力远远无法和折断枝条的天法印相比。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发出这一招的那个优秀得让他嫉妒的青年双手结印的画面,下意识握紧双手,一点怒意也渐渐漫上心头。 王伯看着司空威的神情,揣摩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打斗的双方,一方使用的是很明显的青冥观道法,另一方使用的似乎是传说中……”他突然察觉到司空威投来的带有杀气的目光,立即止住话语,疾速思索,数息后便换成另一番说辞,道,“另一方使用的是一道威力强横的特殊仙法,其来历奴才并不清楚。” “特殊仙法?呵呵。”司空威双目微闭,嘴角透出分彻骨的寒意。 章二百四十九:逃脱 “锋哥哥。”推门而入,美丽的少女轻轻说道,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却未看见杨云锋的身影。 阮心秋愕然,明明在房间外设了结界,只要她不进入房间,结界便会一直存在。以杨云锋的实力,尚不足以破开结界,如此杨云锋怎么会无声无息地从房间内逃走了呢? 就在她惊讶的刻,一只厚重的手,悄无声息地握住她的柔荑,恍惚间一个男子已将她环抱住,轻轻在她耳垂上吹口气,脚上踏出七星步,下一刻房门便叫他关上,而美丽的女子也被他带到床边。 “呀!”阮心秋讶异一声,面上一阵红晕,立即意识到抱住自己的是何人,“锋哥哥,你作甚!请自重。” 杨云锋却妖孽一笑,凑到她耳边,说道:“秋妹……还记得当初阮伯父可是将你许给我的。”说罢手抱得更紧,温香软玉满怀,少女淡淡幽香飘入鼻中,令人沉醉。 阮心秋完全没料到杨云锋会如此说,怔怔出神,一时竟忘了反抗。 杨云锋顺势将阮心秋放在床榻上,立即扑上去,双目中放出分幽幽绿光,双手摁在阮心秋香肩上,瞬间将她的衣衫扒开,露出一丝滑腻的肌肤。 如雪似玉,光洁透亮。 阮心秋这时反应过来,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反抗。 然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动不了。 “秋妹对不住了。”杨云锋眼中绿光收起,面上色迷迷的笑容全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愧疚的表情。他起身,帮阮心秋整理衣物,然后替她盖好被子,随即郑重说道:“我在你身上设下的禁制三个时辰后便会自动散去。对不起,我必须赶回去与师兄弟会合,否则便会耽误宗门大业――只有牺牲你了。”他轻轻吐口气,再向阮心秋看了眼,目中的愧疚便更深一分。 阮心秋讶异地看着他,面上一阵羞涩又一阵诧异,却又因为禁制的缘故说不出话。 这时杨云锋道了声:“保重!”便毅然决然地回身,推门而出。 “锋哥哥……”看着杨云锋的背影,阮心秋心里一阵波澜,别样难受。 杨云锋疾速走出客房,借着夜色悄然潜入客栈后的花园中。 风雪中一片寂静,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杨云锋松口气,随即快步向外走去,疾速翻过客栈的围墙,然后跳入客栈后的一个小巷中,随即顿住脚步,面露惊讶神情。 一个十三四岁的白衣道士,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鹅毛大雪中,道士清瘦的身影傲然挺立,衣衫片尘不染,浑身上下没有沾染哪怕一片雪花。他仿佛就与大道融为一体,任雪花如何飘落,依然巍然不动,丝毫不受其影响。 这样一个高雅出尘的男子,在任何地方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此刻更不例外。 “浩然……”杨云锋轻轻说道,一阵讶异,“你早就料到我会从这里出来?”他皱紧眉头,压低声音问道。 灭心剑已悄然出现在手中,正准备着一场激战。 此时此刻,浩然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一脸洒脱,似乎完全不受尘丝凡俗羁绊,透出分说不出的仙意。“杨师兄,”他温和地笑道,“浩然有礼了。” 杨云锋紧紧凝视他,再度问道:“你怎会料到我会从这里逃出?” “随心而动,顺应大道,恍恍惚惚间便已到此地。”浩然平静地说道,犹如看破红尘的睿者,一字一句皆透出分洞悉一切的深邃。 杨云锋眼角余光悄然向四周看去,暗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定然叫凌云派的人围攻,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于是正色对浩然说道:“想来浩然师弟是决意要在此处将我拦下的了。不过杨某岂会因为你的阻拦而束手就擒?出剑吧,咱们各凭本事。” 浩然听着杨云锋这带有敌意的声音,却不以为意,含笑道:“浩然本不愿意与杨师兄为敌。然而事到如今,为了师门,也只好再次领教师兄的手段了!”话落手上已经幻出一柄普通到极点的长剑,持剑向杨云锋攻来。 杨云锋看着攻来的浩然,立即幻出金色巨门拦截。他曾与浩然有过交手,知道这个道士几乎与大道融为一体,无懈可击,切不可用平日的手段对付他,否则只有败在对方剑下的结果。 便在这一刻,浩然已经到达金色巨门之前,身形忽地停滞,手中仙剑却放出淡淡青芒,轻轻在金色巨门上点了下,便闻震耳欲聋的轰鸣,这看似牢不可破的巨门轰然而碎,转眼消失无踪。 浩然的实力,只能用“妖孽”来形容。 好在他的攻势还是让金色巨门阻止了。 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已经荡开漫天血海,当头向浩然扑去,差点没将他团团裹住。 浩然面色依然平静,嘴角露出分若有若无的笑容,右手持剑,左手五指呈莲花状,散发出淡淡光芒,便见扑下来的血海便在此刻“哗”的退散,刹那便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杨云锋只觉自己胸口如遭重击,眼前一黑,“哇”的声猛然吐出口浓黑的鲜血。 头痛欲裂! “嗖!”杨云锋尚因痛苦而失神,浩然的仙剑已经攻到杨云锋胸前,距他胸口只有仅仅一寸不到的距离,只要再过一瞬,便会刺入杨云锋胸膛。 杨云锋看着身前出现的剑尖,面色陡然一变,挣扎着想要拉开自己与对手仙剑的距离,却惊讶发现自己仿佛被一股大力束缚着,动弹不得,根本无法逃避浩然仙剑的攻击。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 然而浩然的仙剑最终却停在杨云锋胸前的一寸处,不能再进一步。 杨云锋的灭心剑,已经在他全力催动下,刺入浩然的腹中。 浩浩真元,不断让灭心剑抽走,灌入杨云锋体内,仿佛永无止境,瞬间便要将杨云锋涨破。 而这刻,浩然的面上终于出现一分苍白,却依然保持着出尘的笑容。 时光,便定格在此刻,仿佛永恒。 章二百五十:深夜 章二百五了。。。。。。。。汗(-_-!)。跪求一点红票与收藏! ----------------------------------------------------------------------------- “嗖!”杨云锋果断抽回灭心剑,看着毫无血色却依然坚持站立的浩然,心里隐隐生出分歉意。只是此时此刻,他没有更多的时间与浩然纠缠,趁着对方失神的一瞬,他运使天狐神行诀,消失在这漆黑幽深的巷道中。 看着杨云锋远去的背影,浩然面上重新出现一丝血色,却陡然凝眉,“哇”的声吐出口鲜血。他垂首看着自己腹部的创伤,嘴角露出前所未有的一点苦意,手中法术光芒微微闪烁,下一刻这道伤口便已闭合,不再流血。 只是任谁受了这么重的伤都得修养数日,即便是修为登峰造极已隐隐融于大道的他,也不例外。 “浩然,”这时,黑暗中显出一个清瘦的身影,七十岁上下的真人缓缓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面色,微微皱眉,“伤得这么重?” “师尊。”浩然淡淡一笑,却未回答皋基真人的问话。 皋基真人见状便不追问,目光移到巷道深处,若有所思,便对浩然说道:“今日,你为何要故意放过他?” 浩然沉思片刻,终于说道:“回禀师尊,浩然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而放走杨师兄便是这样一件正确的事。” 浩然的回答并不出皋基真人的预料。“好,”他点头,道,“为师希望你永远保持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永远不改变。” 听闻皋基真人的话,浩然沉思良久,终于史无前例地道了声:“是。” 杨云锋一路东行,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却遇到了不少的麻烦。 或许是神兽的原因,这一路上竟出现了各色人物,其中不少明显散发着魔道门派的气息。杨云锋不会专程对付正道中人,也不会对一些非正非魔的散仙下手,然而若面前出现的是魔道的鬼魅,他可不介意使上些手段表现自己还算名门正派的弟子。 “嚓——”杨云锋右手泛起一点青芒,果断打出一道精纯的剑气,随即给一个傲凰宫弟子的脖子留下道细细的血线——这个可怜的傲凰宫弟子喉道被切断,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下一刻,前行数百丈后,他遇到了一个大人物。 鸳鸯派分脉紫晶宫三宫主紫嫣儿。 “咔嚓!”硬生生将紫嫣儿的头颅从她脖子上摘下来,杨云锋已是浑身浴血。 虽然一开始时偷袭得手杨云锋抢得先机,然而对方毕竟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道行远在他之上,经验也比杨云锋丰富,即便遭受偷袭也好不慌乱,如此速战速决成为奢望,一场鏖战不可避免。好在杨云锋应对得当,靠着近身的优势,最终击杀对手。 只是这样一场与修为远高过自己的对手的缠斗给杨云锋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创伤,虽未伤及根本,却也让他战力下降了一半。 如果再遇上一个修为与紫嫣儿差不多的对手,他只有死路一条。 “哼!”杨云锋果断将灭心剑插入紫嫣儿的肉身中吸取她的真元,然后迅速向东平池方向行去,再度隐没在黑暗与风雪中。 长安城毕竟是京师,正魔两道的人虽然嚣张,还不至于蠢到去招惹朝廷,群魔乱舞的场面并未出现,这些修士的活动范围也仅仅限于长安外围。 杨云锋绕过数道小巷,便很少看见其他修士的行迹了。他深吸口气,步伐加快,迅速前行,很快便进入一个坊间。 已到长安最繁华的地界,即便是入夜宵禁,此地也热闹非凡。 杨云锋便知到了此处不会有修士找自己麻烦,于是舒口气,脚步渐渐放缓。 未几,东平池便出现在他面前,他嘴角出现分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淡淡烛火下,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杨云锋轻轻取出那枚李婉漪留下的金簪,凝视上面繁复的纹样,微微叹气。 他已经明白,李婉漪再也不能与他在一起了。 他也明白,李婉漪流产后,二人间最后一丝联系也不复存在了。 本该令他伤心欲绝的事情,却因为他已经历过一次又一次打击,反倒未让他生出太多的伤感与悲痛。 “诶!”只是,李婉漪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他怔怔出神,想起往昔的点点滴滴,未免还是有些心酸。“不知道婉漪现在这样了?醒过来了吗?千万不要有事啊!”杨云锋默默想道,心里却生出一阵无力感。 就在这刻,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杨云锋下意识以为是严神策来了,便收起金簪,道:“进来吧,门未锁。” “吱~呀~”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少女美丽却又带着分憔悴的容颜。 “玥儿。”杨云锋轻轻说道,略有些讶异,“你……” 听见杨云锋的话语,玥儿面露失望,低声道:“怎的?哥哥不欢迎我?”话语冷冷,透出分寒意。 刹那间杨云锋心里一痛,望着玥儿,目光闪烁,一时无言。 什么时候,玥儿开始用这样冷淡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什么时候,兄妹两个间的裂痕竟然变得这么大? 杨云锋失神,心痛不止。 “哥哥。”终于,在沉默良久后,玥儿轻启朱唇,对杨云锋说道,“父皇已经准许了我与严大哥的婚事……我希望成亲之时,能看见你的身影。” “什么!”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颤,讶异不已,吃惊看着玥儿,见她眼角含泪,目光迷离,一时间心空空,木然呆立,如同遭到当头落下的冰水,寒彻骨。 霎时间,他身下的木椅轰然碎裂,整个人口吐鲜血,跌倒在地上,不住摇头。 她要成亲了,还是嫁给儒雅温和的君子严神策,自己这做哥哥的本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会一阵刺痛痛?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如遭到晴天霹雳? “哥哥……”玥儿看见杨云锋跌倒在地上,本来已冻成冰的心再次熔化,曾经一同度过的时光浮现面前,一幕幕本以为早已忘记的画面却挥之不去,不断敲击柔弱的心。 霎时间,泪水满面。 于是,她走到杨云锋身边,迟疑良久,终向杨云锋伸手,欲将杨云锋从地上拉起。 然而这时,杨云锋却没有如往常那般握住她的柔荑。 “我祝福你们。”他面上惨淡,强作镇定说出这句话,却已泪眼婆娑。 “我祝福你们!” 霎那间玥儿的心,碎成无数片,化成灰,烟消云散! 章二百五十一:皇恩浩荡 次日,风雪更盛。 杨云锋走出房间,只觉一阵冰寒刺骨,抬眼望去,却见屋前积雪更厚一层,白皑皑茫茫一片,便是那大片的竹林也叫积雪压弯腰。温暖的东平池尚且如此,更勿说长安其他地方了。 算上去自那日斗法一来,这一场雪已经下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时间,杨云锋都叫凌云派软禁在客栈中,对外面的事毫无察觉,昨夜听严神策汇报,方知自己已经被圣上封为七品殿前行走,虽为虚衔,却可随时向圣上进谏,暗中的权力并不小。 如此看,圣上对天极宗还是非常重视。 与此同时,据严神策所说,天极宗这半月里四处打点,已经拉拢了不少朝中势力,算是勉强站稳脚跟,初步实现了宗门定下的计划,接下来便要蛰伏起来,韬光养晦,渐渐扩大自己的势力,最终成为朝堂上第一大势力,彻底控制朝政。 杨云锋心里空空,已经无心去管朝堂上的事情,于是将一切交付给严神策,叫他小心行事,不要辜负师门重托。至于自己―― “既然文师兄和师姐即将成亲,我便趁这机会回到宗门,潜心修炼,不再过问天下事了。”当时他这样对严神策说。 原来他已经得到消息,宗门决定让文承意张云霜在四月月初成亲,十日前就将二人召回九峰山。杨云锋便想借着这机会回到宗门,从此再也不离开九峰山半步。 严神策出言挽留,却改变不了杨云锋的心意。 不过回山之前,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杨云锋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和飘飘洒洒的雪,双目中露出分坚定。 “这件事情做完,我就……出家,斩断尘丝,一心向道。”他暗暗想道,已是心死若灰。 轻轻叹口气,他迈步走出竹林,然后来到热气翻腾的温泉池旁,静静伫立。不过多时,那刘公公便已赶到他身边,含笑向他问好。 杨云锋淡淡一笑,与刘公公寒暄几句,便在刘公公带领下登车进入皇城,面见圣上。 圣上本来听说杨云锋失踪,担忧至极,多次派人前去寻找,却一无所获,极是担心。此刻见杨云锋完好无损出现在面前,圣上心情大好,嘘长问短,竟让杨云锋心生一点温暖。 不管圣上此番言行是否真真正正出于本心,至少说明了一点,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多谢陛下关心。”杨云锋行礼道,“陛下龙恩浩荡,臣感激涕零,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圣上听着杨云锋的话心情大好,又问杨云锋这几日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遭小人迫害,自己定派人好生惩治那人。 杨云锋自然不会将凌云派供出来,他只道自己被魔道中人掠走,九死一生,终于逃出魔窟,至于究竟是何人所为,打斗中倒未看清,于是不得而知。 圣上何等精明的人,一眼便看出杨云锋是在说谎。不过既然杨云锋不愿告诉自己,圣上也不多加追究,只是含笑安慰几句,随即叫来李公公,让他执笔写下一道圣旨,然后当众宣旨,赐杨云锋黄金三百两,绸缎五十尺。 皇恩浩荡,杨云锋自然连声谢主隆恩。 之后圣上便纷纷杨云锋好生尽责,莫辜负自己的期望,然后就让杨云锋退下去了。 杨云锋本来还想向圣上辞去殿前行走之职,然而此刻圣上尚在高兴中,若贸然说出,定惹得龙颜不悦,思忖片刻后杨云锋还是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反正自己还要隔一段时间才离开,不用如此焦急。 于是他便在刘公公带领下离开皇宫。 至于圣上的赏赐,自会有人送到东平池。 “刘公公。”刚刚走出皇城,正要前进数百丈登上华车回到东平池之时,杨云锋突然想到什么,开口对刘公公说道,“我宗诸位师兄弟现在暂时居住在东平池。然而众所周知东平池乃皇家浴池,我等必不可久居,不知日后诸位师兄弟住在哪里?可否给个音信?” “原来杨真人想知道这个。”刘公公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还似婴儿般水嫩,显然包养得极好,“这倒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咱家就与杨真人明说罢。三皇子殿下早就将此事禀告给圣上,圣上已让殿下前去寻找合适的地点,建造林苑,供天极仙宗的各位神仙居住。不过杨真人应当知道,京城的地儿啊,它不好找,三皇子殿下至今仍未选到满意的地。不过真人放心,这房子的问题,圣上自会有所安排,断不会叫诸位神仙到街头露宿。” 杨云锋轻轻探去肩头的雪花,笑道:“如此,便多谢圣上与三皇子殿下了,也谢谢刘公公。”说罢突然幻出一枚斗大的金子,悄悄递给刘公公,笑道,“日后宗门在京城还得依靠刘公公,这点小钱,虽不成敬意,倒也是宗门的一点点小小心意,希望公公……笑纳。” 刘公公对杨云锋的话满是受用,他接过金子,掂量一下,满心欢喜,笑道:“真人何出此言……你们是神仙中人,能看得起咱家这个废人都算咱家的福分,敬意什么的,咱家还真受不起啊。”话虽这么说,钱却照收无误。 杨云锋将他的面色收入目中,心中窃喜,连连说道:“公公客气了,客气了!” 二人如此说着,不知不觉间已行至华车前。杨云锋这才注意到车前伫立着一个身穿华裳的男子,不由讶异:“司空师弟,你怎在这里?” 他眼前,司空威头顶肩上已积满冰雪,看上去整个人似乎都成雪人了。 司空威早就发现二人,此刻听着杨云锋的话他将目光移到杨云锋的脸上,神色不定,似乎很是犹豫。终于,他徐徐吐口气,道:“杨师兄,可否陪我喝酒?” “喝酒?”杨云锋不解,皱眉道,“喝酒作甚?” 司空威便道:“这几日,心里添堵,想与师兄叙旧。” 听出他话语中的萧瑟之意,杨云锋眼前突然闪过李婉漪动人容颜,不由一阵心痛。“好。”他深吸口气,点头答应道。 章二百五十二:虚伪 再次来到齐王府后花园,杨云锋又是另一番感慨。 当日打斗的痕迹已经完全被大雪掩盖,茫茫一片洁白,好个干净。然而曾经发生的一切仍深深印刻在杨云锋脑海中,挥之不去。 杨云锋司空威坐在后花园西侧的小亭中,此刻说是喝酒叙旧,却成司空威的猛饮狂醉。 杨云锋静静看着司空威,嘴唇微动,却最终放弃了劝他少喝点的打算。 如此,一个时辰过去,司空威已经饮下数十坛上好的陈年老酒,空酒坛散乱摆了一地,亭子中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而司空威饮下这么多酒,却一点停止的意思也没有,只顾着不住用法术取出新的酒,大口大口灌入嘴中。 杨云锋看着司空威的狂态,一时有些不忍,轻轻叹气。这期间司空威佯装醉了,给杨云锋说了很多话,从政场讲到情场,从柔妃讲到张云霜,不管说什么,都一脸落寞,显然十分不得志。 杨云锋却只能当一个倾听之人,插不了一句话。 最终,在饮下一坛酒之后,司空威发现自己藏在虚空中的所有酒都已经被饮干,再无多余可供他吞入腹中。 于是他面上更生寥落之意,狂呼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杨云锋凝视他,却想起李婉漪,微微出神。 或许,自己也该用一场大醉,来暂时麻痹自己,让自己忘却此间的种种,逃离四面八方而来的风刀霜剑。 只是,酒虽能消一时之愁,却无法消一生的愁。醉一场又如何?到头来清醒之时,一切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想至此,杨云锋便打消心中的念头,认真看着司空威,道:“师弟,你醉了。” 此时司空威正木然盯着眼前的石桌,怔怔出神。听闻杨云锋的话,他轻叹口气,终于收起面上的醉意,平视杨云锋,沉默良久,然后用淡淡的声音问道:“杨师兄,可是和王妃有一段过往尘缘?” 该来的终于来了。杨云锋避过他的目光,望向皑皑白雪,头脑中再度浮现伊人容颜。 他最终却沉默了,未回答司空威的提问。 司空威看着杨云锋的神情,知道他是默认了。“之前,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师兄的?”司空威继续问道,然后看见杨云锋身体微微颤抖,却未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司空威心里若有所思,不再向杨云锋提问。“杨师兄……”他面上浮现出一分犹豫,内心经过漫长挣扎,终于狠下心来,双目紧紧盯着杨云锋,声音变冷,说道,“本来你是我的师兄,是我最敬佩之人,我不该和你抢她。但是,”他目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毅然决然说道,“她已经成为我的王妃,是我名义上的伴侣,我不可能将她让给你,否则――”他想说“世人定然会对我和父皇说三道四”,又想说“让我如何在诸多皇子中立身”诸如此类的话,可当他看着杨云锋投来的略带讥讽的笑容之时,刹那间有些心虚,一时竟不敢再将这话说下去了,话语便戛然而止。 杨云锋将目光轻轻投到他脸上,嘴角突然出现分惨淡的笑容,看似平静地向司空威说道:“齐王殿下,是担心婉漪同我走之后,李丞相不再支持你吧。”却一脸悲戚。 这句话正好说出司空威心底的想法,让他面色大变。“师兄!”他心里一团乱麻,不敢与杨云锋目光相触,“我……也是无奈,希望你能理解。” “哼!”看着这个曾经是自己最要好师弟的年轻人,杨云锋心里顿时寒冷到极点,冷笑一声,道,“师弟是要成大事的人,我能理解,我当然能理解,希望师弟日后能扳倒太子,黄袍加身,万岁万岁万万岁!”话落怫然动怒,袖袍中荡出一道罡风,将一桌的酒坛全部扫到地上。 “嘭!嘭!”酒坛或砸在地面上,或砸在其他酒坛上,顿时碎裂成无数块,发出刺耳的响声。 杨云锋猛地起身,正要离去,却叫司空威拦住。“师兄,你听我说!”司空威突然竭声嘶吼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云锋冷冷一笑,抬眼看着司空威,满脸不屑,道:“司空师弟,哦不,齐王殿下,你算是让我失望透了!你要想当皇帝,你要想得到权力,甚至为之不择手段,我都无意见。呵呵,权力确实是好东西,没有人不想要,我也不例外,为了权力我也可以做出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是我与你不同,我不会为了权力伤害身边的人,更不会为了权力,变得如现在的你这般虚伪!” “虚伪……”听见杨云锋对自己的评价,司空威霎时失神,一脸迷惘与痛苦,“原来在师兄心中,我就是个虚伪的人。” 杨云锋一番斥责,心里倒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听见司空威的话,杨云锋面色微微和缓,道:“司空师弟,你好自为之。”话落便腾身飞出亭子,落在雪地中,大步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杨云锋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是谁?”杨云锋感到一丝危险,凝眉问道。直觉告诉他眼前这看似柔弱的男子道行不低,不好对付。 白衣男子身形瘦长,目光如刀,气质冷淡,仿佛是寒冰做的般。这一刻望着男子,杨云锋没来由的心里一寒,只觉男子的冰冷就是与天极宗会心宫后山禁地的天狐明汐相比,也不遑多让。 白衣男子闻言便冷冷向杨云锋答道:“王子涵,尚书省司书,同时也是齐王殿下的幕僚之一。” 杨云锋皱眉,随即问道:“让开!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白衣男子丝毫不惧杨云锋的威胁,犀利的目光在杨云锋身上移动,同时淡淡说道:“杨真人当真误会齐王殿下了,他的确是要权力,但并非为了自己,只是为了天下百姓。” “天下百姓?笑话!”杨云锋饶有兴致打量这名叫王子涵的白衣男子,冷冷笑道,“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以为能骗得了我?” 王子涵面色不变,道:“但是,齐王殿下与他们都不同!” 章二百五十三:暗流涌动 长安城外,灞水岸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七十岁上下的白眉老僧手中碧色念珠光芒万丈,“轰”的声打出道巨大的降魔狮子印,眼前魔道打扮的男子顿成一滩肉酱。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僧面露不忍,垂首敛眉,微闭双目,轻呼佛号,开始低声诵读往生经,超度这个死在他手中的魔道中人。 老僧身后三个年轻僧人同样如他这般诵读佛经,于是这一片狭小的地界里传来阵阵佛音,庄严肃穆。 佛音毕,老僧合十再度念道:“阿弥陀佛!”然后回身,缓缓睁开清明澄澈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眼。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老道正徐徐走来。 “法信师兄,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啊!”老道信步走到老僧面前,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毫无多年老友重逢的喜悦,想来他这时说出的话也当不得真。 “阿弥陀佛。”这老僧便是南山寺有名高僧法信上人,此刻听见老道士的话,法信上人和蔼一笑,道,“原来是皋基真人施主,此刻意外与施主重逢,实乃缘分啊。” 相比之下皋基真人一脸严肃,也不再与法信上人客套,沉声说道:“京城距南山寺可有千山万水之隔,师兄此番劳师动众,千里迢迢赶来,可是为了‘神兽’之事?” 法信上人面色微变,连忙低呼佛号,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此番确实是为神兽而来,然而并非贪图神兽本身,而是念……” “行了!”皋基真人摆手说道,“你们南山寺有何企图,想必不用我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也罢,我就明说了,我凌云派也是为神兽而来,希望能够与师兄合作,咱们共图大事。” “施主意欲何为?”见皋基真人如此说,法信上人便直言问道,“老衲又为何要与贵派合作?” 皋基真人便道:“我凌云派的意图,相信师兄再清楚不过了。至于师兄为何要与我凌云派合作?原因很简单:天极宗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入京,对神兽虎视眈眈。天极宗的实力强大,又有朝廷支持,不是我们能单独抗衡的。此时此刻若再不联手共图大事,只怕连残羹冷炙都弄不到。” 法信上人花白的眉毛微微颤动,压低声音,说道:“施主要怎么做?” 皋基真人知道法信上人上钩了,面色终于有了分和缓,道:“师兄同我来,我们好好商议。” 长安城一处偏僻的道观中,数个身穿火红衣衫的男子正席地而坐。 这些男子当真奇怪,如此严寒的天气中竟都只穿些轻衫,完全不畏时不时卷入观中的冷瑟狂风。 就在这时那为首的男子徐徐睁开紧闭的双目,凝视诸位师兄弟,缓缓开口:“此次我旭日派秘密潜入京城,便是要亲自捉捕神兽,为民除害。” “雁师兄,”诸人中最年幼的男子皱眉道,“既然这次出现的是‘神兽’,想来应该对天下有利――为什么我们捉拿它是‘为民除害’?”一脸不解。 这雁姓男子面色陡然一沉,道:“何师弟,这是师尊的旨意,勿要多言!” “可是――” “没什么可是!”雁姓男子厉声呵斥道,“只管照做就是,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好……”年幼男子喏喏点头,却一脸委屈,显然对雁姓男子的话语并不怎么信服。 “师兄。”这时另一个男子也开口,向雁姓男子问道,“不知这次在长安出没的是什么神兽?为何一直神出鬼没,没有踪影?” 闻言雁姓男子微微皱眉,道:“这几日天气异常地寒冷,落雪不止,想必就是神兽现身的前兆,因此我推测这头神兽应与雪有关,或许是水行冰系神兽。至于它为什么迟迟不现身,这我也不清楚,还要静心观察。” 提问的男子闻言自己思索片刻,轻轻点头,然后沉默不言。 见状雁姓男子便道:“既然如此,大家就继续打坐,安心等候消息。” “是。” “师兄!”就在雁姓男子命令诸人打坐的时候,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突然跑了进来,焦急对他说道,“大事不妙!” 雁姓男子看着这一身普通道士打扮的青年,微微皱眉,冷哼一声,道:“急什么!说,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要强行闯入道观,我们拦不住!”虽然已经听到雁姓男子的话,但青年还是一脸慌张,急急忙忙地说道,焦急万分。 雁姓男子立即怒了,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和我旭日派作对!” 就在他话刚落的时候,一个青边白衣打扮的男子已经闯入观内,朗声对他说道:“雁陌行雁师兄,别来无恙啊!”却是说得威严十足,叫人心生一点压迫感。 闻言这名作雁陌行的男子面色大变,道:“沈岁寒,我旭日派与你凌云派世代交好,从未得罪过你们,你今日擅闯我旭日派驻地,是何居心?” 沈岁寒面对雁陌行敌意的目光却一脸正气,一如既往大声说道:“雁师兄,沈某此来非是与你旭日派作对,而是来结盟的!” 雁陌行并不信他的话,冷道:“哼!胡说八道,有这样来结盟的吗?我看你分明就是来挑衅生是的!” 沈岁寒并不因为他敌意的话语而生气。“雁师兄,咱们可是有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你还不清楚沈某为人?”沈岁寒目光扫过雁陌行的面容,正气凛然地说道,“沈某这一生,从未说过谎话。曾经没有过,今后更不会有!”却在他话落之时,一股磅礴的威压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压过去,叫雁陌行喘不过气来。 雁陌行面色变得青紫,却意识到自己与沈岁寒之间修为的巨大差距,决心先与沈岁寒周旋,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于是盯着沈岁寒的威压抬头平视他,点头道:“好,姑且先信你一回。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沈岁寒沉重的面上终于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道:“好,沈某就明说吧,我是代表凌云派来与你旭日派结盟的!” 章二百五十四:山雨欲来 杨云锋离开齐王府时,天色已暗下来。 他并未乘坐司空威为他准备的华车回东平池,而是独自走在大街上,缓缓向目的地行去。 雪,一如既往飘飘洒洒从天而降,俄而杨云锋肩头发梢已沾满雪晶,远远看去,却有种说不出的凄迷。 脚下的大街,也早已叫白雪覆盖,即便每日有人打扫,也积下深达数尺的厚度,常人行走其上,必然留下深深的脚印。 然而使用仙术让自己微微腾空的杨云锋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耗费珍贵的真元做如此毫无意义的事,但他还是如此走着,并没有丝毫停止法术的念头。 这个时候他脑海中一直回荡的是王子涵对他所说的话。 “当今圣上治下的江山,虽然看上去和平安定,却已似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房屋,危如累卵,稍有不慎,便会轰然倒塌……当此之时,必要有改变,否则华朝必亡…… “太子殿下的支持者都是群顽固迂腐的老臣,他们只想维持现在的地位,不思改变,如果太子当政,华朝便会继续**下去,最终万劫不复…… “而齐王殿下与太子不同,他从小就离开皇宫,看尽百姓疾苦,立志要让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他又有变革的决心,只有他才能给王朝带来改变,只有他才能拯救华朝,才能给百姓带来幸福安康…… “所以,我选择了齐王殿下,欲助他从太子手中夺取皇位,统治天下,然后施展胸中抱负,推行变法,挽救大华江山…… “杨真人,你是齐王殿下的师兄,应当能理解他。现在他不择手段夺取权力,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我希望,杨真人能够放下以前的恩怨,助他一程。若杨真人能顺利让他取得皇位,推行变法,那便是天下之幸,大华王朝之幸,百姓之幸,而杨真人你也必然名留青史,万古流芳――王某在此,代表天下百姓,向杨真人重重一拜,望杨真人莫要辜负天下的期望!” “诶!”杨云锋微微叹口气,不住摇头。王子涵所说,未免夸大,然而又未尝没有道理。不管司空威如何想,至少在王子涵这样目光颇为长远的人的辅佐下,当政的司空威要比太子好过许多,对天极宗的好处也要远远超过太子。杨云锋听了王子涵一番说辞,砰然心动,差点没答应他的请求。 只是杨云锋还算冷静,没有立即答应王子涵。毕竟,他现在已对朝堂之事没了兴趣,不想插手太多,更不想陷入夺嫡纷争中,一不留神丢了性命。 他只想,回到九峰山,侍奉师尊,一心求道,最终飞升而去,或者老死在山上。 “就这么决定!”杨云锋握紧双手,目中透出分坚定,“此间事了,便不再理这些凡尘琐事,回山修炼!” 于是他脚步加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到东平池外。 “见过师弟。”杨云锋的房间中,严神策拱手向杨云锋行礼。 杨云锋摆手道:“严师兄不必客气,我早已说过,私下我不是长老,也不是真人,只是你的师弟。你我二人兄弟相称便可。” 严神策点头,道:“师弟找我有何事?” 杨云锋面色微变,压低声音,道:“师兄可有神兽的消息?” 严神策道:“数日前接到宗门的消息,掌门真人告诉我神兽便会在明日子时出现,地点是长安东郊十七里处。” “东郊十七里处?”杨云锋若有所思,道,“好似隔青冥观有些远啊。呵呵,师门果真厉害,恰到好处。” “师弟,小心隔墙有耳!”严神策低声提醒道。虽然此刻他在周围设有一道隔音结界,但难保没有大能之人透过隔音结界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无事。”杨云锋静静说道,“宗门还有什么指示吗?” 严神策摇头,道:“没有,咱们就按原计划进行。” “不!”杨云锋突然出口说道,“现在形势有变,我们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不能僵化地执行宗门的计划。” 严神策不解,问道:“师弟是有什么更好的计划吗?” “更好谈不上。”杨云锋道,“只是这几日被凌云派软禁的时候将宗门原来的计划推敲了很多次,总觉得有许多不妥,于是做了些修改。”说到此他从虚空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严神策,继续说道,“新的计划在这玉简中,师兄你仔细看看吧。” 严神策点头,随即将神识注入玉简中,缓缓阅读杨云锋留下的字迹,然后渐渐皱起眉头。“太险了!”严神策收回神识,立即说道,“若虚玄道不配合,我们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杨云锋轻笑一声,道:“师兄放心,虚玄道一定会配合我们的。” 长安东郊,风雪漫天。 虽然已是午夜时分,这东郊却依然热闹非凡。 据各种征兆显示,传说中的“神兽”就要在今夜出现在这东郊。无数修士或独自一人,或三五成群来到东郊,静静等候着神兽的到来。 他们其中有些人高超,信心满满要将整只伸手捕捉回自己师门或者洞府;有些人道行低微,只想浑水摸鱼,从中捞到些好处。 就在他们暗中计较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闪过数十道青光,倏尔四十九个或俗或道的男子出现在众修士正上空,隐隐结成一道庞大的北斗七星阵,将方圆一里内的天空包围住,所图不言而明。 这叫地面的修士如何接受得了? “这是闹那般啊!”终于,修士中爆发出一阵喧闹,诸人纷纷表示不满。 就在此刻,天空北斗七星阵中的一个年老道士开口了:“诸位,贫道乃青冥观周青,奉圣上之命前来捕捉神兽。还望各位仙友给我青冥观一个面子,不要无事生非!” 他话一落,喧哗声反而更大了。“呸!”这时一个野狗模样的道士站了出来,大声骂道,“神兽什么时候成了你们青冥观的了?真是岂有此理。” 周青目光落到这个道士身上,含笑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啸天宫的吠天真人。哼,真人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神兽自然是朝廷的,我青冥观奉朝廷之命前来捉捕神兽,献给圣上,有何不可?” 吠天真人再度“呸”地声骂道:“去你.妈的朝廷,去你.妈的圣上。我看你青冥观不过是朝廷的鹰犬走狗,没骨气的小人!现在是仗势欺人,回头将神兽献给皇帝老儿的时候说不定就是摇尾乞怜了!哼,老子啸天宫的人本来就没打算像你们这样讨好朝廷,当然不会把皇帝老儿放在眼里。嘿嘿,老子就是要找你们的晦气,你们有种叫朝廷来剿灭我啸天宫啊!” 听着吠天真人的叫嚣,周青双目微闭,瞳孔深处透出一分杀机。 这一时,吠天真人身前突然出现道狠厉的青光,猛然向他袭去。吠天真人防不胜防,刹那便被拦腰截成两段。 下一刻,天空中出现无数亮点,大约七十个身形各异,打扮不同的修士在夜色中露出身影。 全是青冥观请来的化外散仙。 而将吠天真人击杀的明停道人正在其中。 于是乎,其他修士的喧哗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章二百五十五:虚空暗夜阵 幽夜。 长安城外三十里处,秦岭,丰裕口。 杨云锋严神策缓步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山道上,身周古木环绕,颇为幽静。 若是没有这飘扬的大雪,杨云锋或许还会有好心情静静观赏四周的清幽风光。 突然间,杨云锋顿足,抬头望去,便见漫漫风雪中,隐隐约约露出楼阁的一角。 看来,青冥观就在前方了。 “师弟是要直接入观吗?”严神策同时伫足,低声问道。 杨云锋摇头,道:“先去会那几个老朋友吧。” 青冥观位于半山腰上,三面环山,一面正对长安,晴朗的日子里在观内最高处书香阁中远眺,可以依稀看见长安城墙的一隅。 此刻观内灯火通明,偶尔有数个道士出现在露天的广场上,却面色慎重,行色匆匆,显然有心事。 青冥观后耸立的山峰中,十数个衣衫整洁或俗或道之人正悄然潜伏于满山草木之中。 看他们身上所穿服饰,应是虚玄道长老与弟子无疑,为首的那个老人身材矮胖,满脸油光,和气富贵,正是那虚玄道掌门姜淼真人。 姜淼平素为人颇为温和,口碑极佳,此刻却一改往常,面色凝重,双目遥望远处呼啸风雪中的青冥观,屏气凝神,等待预料的事情发生。 然而许久之后,预想的场面仍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这令他心中生出丝焦躁。 姜淼真人道心颇为稳固,并未让这丝焦躁扰乱心神。他不动声色地平息心中的烦闷,继续屏息,双目则未曾从青冥观移开一尺一寸。 这时他神识中警兆突生。于是他猛然皱眉,下意识侧身,却见一柄鲜红的仙剑险险从腰侧划过,差点就刺入身体中。迅速在地上打数个滚避开来袭之人接下来一连串的进攻,姜淼终于找到对手攻击的空隙,发出道太极法印,逼退对手,然后起身,定睛向那人看去,这才发现这是个十六七岁上下的青年人,身材高瘦,容貌极好,放哪里都是惹人瞩目的美男子。 “杨云锋!”姜淼讶异一声,随即用神识将杨云锋锁定,做好迎敌的准备。 与此同时,四周其余的虚玄道弟子也反应过来,迅速提剑将杨云锋团团围住。 面对虚玄道的敌意,杨云锋却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畏惧。 见着杨云锋的神情,姜淼反而有些心虚,于是故作声张大声向杨云锋问道:“杨真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偷袭我?” 杨云锋闻言目中透出分讥诮,向姜淼笑道:“姜真人,杨某如此做,无非是给真人一个惊喜,并无敌意。倒是真人如今将我这么围着,似乎是大大不妥啊!” 姜淼闻言冷哼一声,道:“杨真人好说辞,只是此刻你已落入我的包围,便是你有颠倒黑白的口才,也免不了被活捉的命运。我看你还上束手就擒,免得受伤痛苦。” 杨云锋对姜淼所说毫不在意,他轻笑一声,道:“姜真人,你以为你有那活捉我的本事吗?” 姜淼皱眉,却呵斥道:“杨云锋,莫要故弄玄虚。就算你天极宗道法再高超你本事再强,如此包围下也是插翅难飞,我看你有什么手段突围?”说罢信手凌空画出一道金莲法印,就要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却含笑说道:“姜真人,你当真没想过吗?杨某道行低你许多,却能躲过你的神识偷袭你,这是为何?”话落他未做任何动作,仍然立于原地,可此时姜淼却分明感受到自己神识中完全捕捉不到杨云锋的痕迹了。 杨云锋凭空从他神识中挣脱,站立之处在姜淼神识中变成空白一片,完全找不到杨云锋的痕迹。出现如此情况,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杨云锋使用了强悍的法术让姜淼无从用神识捕捉他的身影;其二,有人在这里设下道可以干扰他神识的法阵!杨云锋道行有限,不足以做到第一点――他还有帮手! 这一刻姜淼心里生出一点恐慌,手中法印最后一角尚未结成,便因他心神的不稳而轰然碎裂。“你……”姜淼四下看着,突然发现这一片林地已经面目全非,变成混混沌沌的虚空,完全无法视物。“这是虚空暗夜阵!”姜淼强作镇定,却依然带着颤音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个时候,杨云锋再度开口:“姜真人好见识。没错,此阵便是我严师兄设下的。严师兄在阵法上的造诣想必真人早有了解,我就不多废话。”说到这里,他话音陡然变寒,冷道,“姜真人,杨某自忖道行远不如你,与你硬碰硬只有死在你手中的下场。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杀死我,恐怕外面的严师兄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虽然不至于让你们都为我殉葬,但令你们修为尽废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话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胁,配合这一片黑暗,更给虚玄道众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姜淼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常年清修带来的极佳视力令他能够透过黑暗隐隐约约看着杨云锋的身影。“你,”他思索片刻,终于无法下定决心对杨云锋动手,“到底要干什么?” 杨云锋说得很对,现在虚玄道众人陷于严神策的法阵中。姜淼自己已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不惧养元入道境界的严神策,甚至可能就在阵中给设阵的严神策致命一击,将严神策打成重伤。然而此刻姜淼不是孤身作战,他不得不考虑同样陷入阵中的弟子。这些大多才筑基明性境界的弟子是虚玄道未来的希望,却又柔弱不堪,姜淼甚至能肯定严神策要动用阵法杀死这些弟子不会费太大力气。 即便是个别已有筑基明性境界的长老和弟子,也会叫严神策的阵法打成重伤。 让虚玄道损失这么多弟子,换杨云锋一死,姜淼说什么也不答应。所以他终于还是慑于杨云锋的威胁,不敢动手。“你要做什么!”咬牙,他向杨云锋问道。 这时,他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煞费苦心从终南山上请下来的散修竟然全部都去长安东交找神兽的晦气了。若是今日随他来到此地的不是诸弟子长老而是那些散修,他现在断不至于如此被动。 杨云锋见姜淼妥协,轻笑一声,道:“我是想与你虚玄道合作,一起将青冥观扳倒!” 章二百五十六:秘订盟约 青冥观观门宏伟壮观,其上“青冥观”几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说不出的苍劲有力。然而当这几个当今圣上亲自提写的文字映入姜淼眼中时,这平素里和爱宽厚的虚玄道掌门眼中立即透出幽幽的绿光,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显然是嫉妒了。 虚玄道明明比青冥观早二十年入京,本应占得先机,成为京城第一大势力,谁料青冥观后来居上,在京城的势力几乎是虚玄道的一倍有余,如今又得圣上眷顾,太子支持,风头正盛,完全盖过虚玄道。长此以往,虚玄道必然会在与青冥观的角逐中败下阵来,最终让青冥观吞并。 这便是姜淼决心与杨云锋合作的原因之一。 之前姜淼以老辣的眼光看出神兽之事颇为蹊跷,于是推断出天极宗会在神兽出没,青冥观倾巢出动的时候偷袭青冥观,毁掉青冥观百年基业,然后嫁祸虚玄道,令朝廷出手对付虚玄道,做到一石二鸟,令两大门派一蹶不振,迅速衰败下去。之后天极宗便可趁机培养自己势力,然后渐渐掌控朝堂,最终成为大华王朝实际的主人。料到天极宗的行动,姜淼立即做好准备,今夜趁青冥观全观出动之时来到此处守着,希望能够及时抓住天极宗进攻青冥观的把柄,以此打击天极宗。 顺便再放一把火,将青冥观烧个一干二净,说不定还能借此缩小虚玄道与青冥观之间的差距。 然而出乎姜淼意料的是杨云锋竟然想得比他还要深,并未直接进攻青冥观,反而找到了隐匿在山林中的他,逼迫他与天极宗合作。 杨云锋直截了当地告诉姜淼,如今青冥观势力远超虚玄道,又有太子的暗中支持,总有一天要吞并虚玄道。虚玄道与青冥观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相比之下,天极宗虽然在修道界的势力强大,但毕竟刚进入京城,脚跟还未站稳,真实实力其实不如青冥观。若虚玄道能与天极宗联手将青冥观灭掉,然后再将青冥观以前的势力纳入囊中,还有与天极宗一决雌雄的能力,说不定能击败天极宗,成为朝堂的主宰。 杨云锋的话委实让姜淼心动。 更何况,杨云锋还明确对他说道:“这次我们联手进攻青冥观,毁掉他们的根基,然后再伪造青冥观谋反的证据,定叫青冥观万劫不复。至于那作乱的证据,就由姜真人呈给圣上吧。想来圣上定然会因为此事对姜真人以及虚玄道青眼有加,也便会将青冥观的势力转交给虚玄道。我天极宗只当是助虚玄道一回,姜真人完全不必在圣上面前提及我天极宗,所有功劳都让虚玄道拿走……除此之外,青冥观这些年收藏的奇珍异宝,丹药法器我天极宗也一件不取,全部让给虚玄道。姜真人,我天极宗的诚意可都在这儿了,想来你也是个精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可千万不要让杨某失望啊!” 杨云锋能做出将虚玄道困入法阵中的举动,自然谈不上有多大诚意。然而这么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任谁也会认真考虑一番。 而姜淼考虑之后给出一个让杨云锋非常满意的答案。 “好,我答应你!” 于是杨云锋与姜淼达成一道口头盟约,严神策也在这时收起法阵,放出虚玄道诸人。 而现在这刻,众人已到达青冥观前,开始对青冥观展开进攻。 长安东郊,天空中乌云密布。 就在此时,夜天中忽然大放光明,层层乌云间光芒骤然亮了数倍。伴随哀鸣,传说中的神兽在风雪中露出它的冰山一角。 赫然正是一双散发着灿灿金光的利爪。 于是乎天空中的法术光芒更加夺目。 青冥观修士几乎是用尽全力,频频发招,不断对神兽发动进攻。也正是在他们疾风骤雨般进攻才令神兽支撑不下,从层云深处露出那尖锐狰狞的金爪。 眼见即将成功捕捉神兽,青冥观诸修面上的凝重终于化开,透出点淡淡的喜悦和期待。 只是那青冥观观主周青见状神色反而更加严肃。 所谓神兽,自然法力通天,随便一击便足以致命。周青率领青冥观修士前来捕捉神兽,已经做好了全军覆没的打算。 若青冥观不足以与神兽抗衡,他就自爆真元,与神兽同归于尽,断不可让其他修士夺走神兽。 可是如今别说全军覆没了,就是受伤的弟子也没有。因为,神兽根本就没有发动任何反击。这一切未免太反常了,周青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分不祥的预感。 便在这刻,他注意到神兽双爪金光逐渐变得闪亮刺目,其中隐隐出现一道奇异的图案,立即意识到什么,大叫不好:“糟了!” 他话刚开口,忽然间神兽双爪上的金光炸裂开,化成无数金线,朝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天地便让金光照得闪亮如同白昼。 周青躲得及时,仅仅叫一条金线擦着肩头而过,未伤及要害。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没有他这本事与运气,纷纷叫金线打中,一时呼喊声响彻天地。 便是此刻随意的一击,就有七个青冥观弟子,三个青冥观请来的散修以及百余在地面围观的修士殒命当场。 除此之外还有数以百计的修士重伤,而青冥观弟子由于距离神兽最近,受伤情况也最严重,几乎所有人都带伤,情况不容乐观。 神兽一击之威,几乎可以用毁天灭地来形容,实在令人震惊。而这刻,天地变得岑寂,再也没有任何修士发出言语,不少人甚至暗中庆幸自己没有出风头接近神兽,否则现在自己已经死在神兽的攻击下了。更多人想的则是怎样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神兽虽然让他们垂涎三尺,可与性命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若是神兽没捉着,自己反倒死在这里,实在太亏了。 于是渐渐有人化成光芒,御剑向远处逃走。 此刻金光散去,周青看清诸弟子的情况,面色变得铁青。再与神兽硬碰硬实在不明智,然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今之计只有咬牙拼了。 于是他嘶吼一声,道:“青冥观诸弟子听命,出招围攻神兽,不将它拿下,誓不为人!”话落手中仙剑划过长空,划出一道青蓝色剑光,飞速向神兽攻去。 青冥观诸弟子见状士气大涨,于是再度结成北斗七星阵,发招攻击神兽。 章二百五十七:肉身成圣 杨云锋现在遇到麻烦了。 眼前这个名叫仙珣的中年道士竟然不是修习青冥观真诀的金丹修士,而是修炼肉身成圣功法之人! 之前杨云锋并不知道这一点,上来就贸然与仙珣贴身缠斗,攻到仙珣胸前不到半尺的距离内,一式凝聚于指尖的剑吟冲霄狠厉地披在仙珣胸口上,却未能如愿让没有用防御法器防守的鲜血胸腔破开。 甚至连仙珣的皮肤都未能破开。 接下来,杨云锋便遭到仙珣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拳掌攻击。 杨云锋肉身在天狐琉璃诀的淬炼下变得非常强悍,可这强悍是对于一般的金丹修士来说的。本质上,天狐琉璃诀并非肉身成圣的功法,只是辅助炼体的法术,尽管天狐琉璃诀有成,可杨云锋依然修的金丹大道,是金丹修士,肉身根本无法和仙珣这样修行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相比。 在仙珣眼中,杨云锋的肉身是比其它修士强一点,可依然如纸般柔弱不堪。 所以杨云锋根本无法承受仙珣那强硬如同法器的拳头的进攻,一瞬间全身骨头碎裂无数,全拜仙珣强大的肉身所赐。 好在杨云锋天狐神行诀有成,身法迅捷如若疾风,远非仙珣可比。在遭受仙珣一阵打击后杨云锋终于趁仙珣换气的瞬间闪身与仙珣错开一小段距离,然后顺利躲过仙珣接下来送上的一阵攻击。 之后杨云锋便灵活运用天狐神行诀绕着仙珣与之周旋,同时不断发动反击。 对付肉身成圣修士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拉开距离使用大威力的法术强攻,这类修士往往真元不足,术法威力弱小,在对手强力法术的压制下往往没有反抗之力,只能束手就擒。杨云锋也算得上身经百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止一次地想从近身肉搏中抽身,远离仙珣。 这数十招的交锋已经很明显证明一点,仙珣如其他肉身成圣修士一般,在法术方面的造诣很低。远程对攻时,杨云锋几乎必胜。 只是仙珣也明白这个道理,每每在杨云锋准备逃开的瞬间出手封住杨云锋的退路,逼得杨云锋转变步伐,再度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于是杨云锋迟迟不能与仙珣拉开距离,出招反击更无从谈起,十分被动。 “可恶!”杨云锋如此与仙珣拉锯,真元消耗极大,况且之前他就进行了数场打斗,真元本就消耗严重,如此现在他已经隐隐有不支的迹象。相反修炼肉身成圣功法的仙珣在近身肉搏中几乎不需要消耗真元,这么长时间的打斗竟没有丝毫疲倦之感,甚至越大越兴奋。要再这么下去杨云锋定然支持不住,步伐变慢,让仙珣抓住机会再度施展强横的拳脚攻击——到时候杨云锋只怕真要死在对手拳头之下。 偏偏如此近距离的肉搏旁人根本插不上手,严神策虽然焦急万分,却无法助杨云锋一臂之力。 如此情况下杨云锋该如何是好? 杨云锋心里不断计较着,将所有能用上的手段都理了一遍。 于是他迅速取出金锁在身前幻出金色巨门,可令他惊讶的是仙珣竟用自己强横的肉身朝金色巨门撞了过去,然后生生将金色巨门给撞碎了。虽然杨云锋靠巨门赢得一些脱困的时间,但之前放出巨门和之后调整真元抵挡金色巨门被破产生的反噬也让他耽搁不少时间,于是到头来他还是未能拉开差距,又叫仙珣给缠上了。 同样的结果,还发生在凰渊身上。杨云锋刚用紫金神决符将凰渊幻出,就见仙珣一拳打了上来,将凰渊轰成碎片——这次仙珣的速度出奇的快,凰渊甚至来不及用祥云保护自己。 于是杨云锋再也不期望能用什么法术阻挡仙珣为自己赢得逃脱的时间。他改用攻击法器,希望能够打断仙珣的动作,趁机逃脱。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不管是使用紫金葫芦还是玉如意,都未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前者是因为仙珣肉身强悍根本不惧这数息不到无法持续的火和冰,后者则因为仙珣不知修炼了什么秘法,让绿光打中后竟没有丝毫衰老的迹象。 不但如此,在使用这两件法器的时候杨云锋还差点让仙珣的拳头,幸好他反应迅速及时,才没有让仙珣得手。 “嘭!”一簇绚丽的梨花,在飞舞的冰雪中绚烂绽放,亦如暴雨般疾速倾泻而下,眨眼便将仙珣扎成筛子! “怪物!”看着满身梨花针却依然向自己攻来的对手,杨云锋暗自惊心,顿觉一阵无力。 看来真如有些人说的那样,修炼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是近身战斗的王者。 杨云锋一个失神,又叫仙珣五指并拢送来的一砍打中右肋,于是“唰”的声喷涌出一道鲜血,身形一阵晃荡。 三根肋骨,便叫仙珣这一击给打断。 杨云锋咬牙忍住肋骨传来的剧痛,一个闪身,迅速后仰,总算险险避过仙珣接下来一连串的进攻,然后疾速运使身法,绕到仙珣背后,暂时脱离危险。 这一刻,杨云锋又想后退逃脱仙珣拳掌的攻击范围,却不料身后忽然出来一阵罡风,竟是仙珣已经转过身来,五指张开一掌从他背后打来,若再不改变进攻路线躲避,他必叫仙珣拍中背部! 而以对方现在的姿势来看,一旦杨云锋被其击中,肯定无法再行逃脱,必让仙珣双臂围住,身中他之后接连不断送上来的一**攻击。 可是现在杨云锋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他面上出现一分决绝之意,突然向着仙珣迎了过去,手中赫然出现一柄鲜红仙剑,“嚓”的声抵在仙珣胸口上。 灭心剑毕竟不同于杨云锋的手臂,坚硬程度远在仙珣肉身之上。只闻一阵“嘶”的声音灭心剑划破仙珣皮肤,刺入血肉里面,然后爆发出一股狂烈的血水,向仙珣胸腔里灌了进去。 仙珣面色微变,却毫无畏色。他肉身如此强悍,怎会怕了这点血水?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发生的事情震惊了:他胸口经络里的真元竟脱离了控制,让灭心剑给抽走了! 章二百五十八:惨烈一战 仙珣一掌打来,几乎是用尽千钧之力,要让杨云锋粉身碎骨。 杨云锋下意识幻出天狐虚影,以祥云还力抵挡仙珣的进攻,然后毫不迟疑地将灭心剑刺入对手胸膛,疾速抽取仙珣的真元。 “嘭!”仙珣一掌打在虚影上,还不等连绵不绝的力道返还回来便已将虚影破掉,重重打在杨云锋背部,瞬间留下一道深达一寸的手印! 难以忍受的痛苦冲击着杨云锋的脑海,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啊!”然后吐出口鲜血。 瞬时间杨云锋面上已经毫无血色,苍白惨淡,然而即使遭受足以致命的一击杨云锋紧握灭心剑的手也没有丝毫松动。他双目通红地看着仙珣,一脸坚定,毫不停滞不断抽取对方的真元。 这时候仙珣的面色就变得极为不好看了。 他只觉全身真元正在向胸口涌去,然后迅速流失,片刻便已损失大半,照此速度,自己多半要真元耗尽而亡——即便侥幸不死,也会修为尽废,成为一个废人。 恐惧漫上心头,几乎让仙珣失去理智。他面色变得潮红,拼命挣脱灭心剑,然而灭心剑却如附骨之蛆,牢牢抓紧他的真元,令他根本无法挣开分毫。 杨云锋通过灭心剑吸收仙珣的真元,面色渐渐好转,已经有了点红晕。于是他调动真元,发出一连串法术,向仙珣砸去。 这些法术并不能对仙珣造成太大的伤害,却足以令本来就出于绝望边缘的他丧失理智。 于是仙珣开始不顾一切地拼命进攻杨云锋,一掌一拳如同雨点倾泻在杨云锋背上,却已威力大降,虽然给杨云锋沉重打击,却不足伤及杨云锋要害令他强行停止灭心剑对真元的抽取。 若仙珣能够理智一点动用全部力量给杨云锋致命一击,或许结果又有所不同。 此刻杨云锋咬紧牙关,所有神识都用在灭心剑上,几乎对仙珣的攻击没有任何感觉。突然间,他呀的一声,吸入体内的真元猛然倒灌入灭心剑中,便见灭心剑红芒大盛,刹那爆发出一股凶厉的血水,将仙珣整个人都给包围起来! 下一刻,真元所剩无几的仙珣便在血水的侵蚀下化成一滩烂泥,再也不能对杨云锋造成任何威胁。 这时候杨云锋终于松口气,徐徐将灭心剑幻入虚空中,却觉一阵头晕眼花,差点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上。“哇!”全身伤痛都在这一刻齐齐涌入脑海,让杨云锋眼前一黑,猛然吐出口血来。 此番与仙珣的对决可以说是杨云锋这一生所经历战斗中非常惨烈的一次。仙珣道行并不见得比杨云锋高,然而杨云锋未能知己知彼,贸然与仙珣近身肉搏,导致他本来在法术法器上的巨大优势荡然无存,反而让仙珣占尽上风,若非杨云锋身法迅捷,又有破解第三重禁制的灭心剑相助,杨云锋多半会死在仙珣手中! 深吸口气,杨云锋回想战斗中的每个瞬间,一时感概万千。日后对敌之时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冒失冲动与托大,一定要谨慎出招,将上风牢牢握在手中! “师弟!”严神策看着杨云锋与仙珣的打斗,见杨云锋落于下风,心里担忧杨云锋的安危,却又插不上手,说不出地焦急,好在最后杨云锋险之又险击败敌手,他才微微放心,急忙过去扶住重伤的杨云锋,缓缓度入真元替杨云锋疗伤,同时幻出数枚灵丹妙药给杨云锋服下。 杨云锋心存感激,却已无力气说“谢谢”二字,只好微微给严神策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便在严神策的搀扶下来到青冥观的某个偏殿,闭目打坐,调理阴阳。 现在整个青冥观中留下来的高手基本上已经被清理掉,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虚玄道做便可。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杨云锋终于恢复一点精气神,徐徐张开双目面上渐渐浮现丝血色。“严师兄,”他低声向严神策说道,“现在观里的情况如何?” 严神策便如实答道:“除了五个年纪不大的小道士外,其余人都被虚玄道屠尽。青冥观这百年积攒下来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法宝神器、法术道藏都让虚玄道洗劫一空。刚才我听一个虚玄道的道士说他们还准备将这青冥观烧个光。” 严神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很明显不快,一脸沉重,目中满是杀气。 杨云锋轻叹口气,只道:“这些事情只能由他虚玄道胡作非为了,我们也阻止不了……师兄,我们去见姜淼真人。” “姜淼已经回虚玄道了。”严神策对杨云锋说道,“现在是他的弟子虚成主持事务。” “好,去见那虚成。” 神兽终于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竟是一只数十丈长的成年金翅雪雁! 相比其他神兽,金翅雪雁并不是特别出名,仅滴血尘心《山水博考》对其有所记载:“九峰群山,有金翅雪雁,其长百尺,朝鸣窥日,晚归观月,其声凄凄,一鸣千里冰封,二鸣万里雪飘,是谓神兽也。” 金翅雪雁正是栖息在巴渝蜀州的神鸟,曾在九峰山现世,然而近千年来已未有人见过它的身影,此番突然在京城现世,到底是何缘故,又有何寓意,无人知晓。 青冥观的周青真人可没有心思去考虑金翅雪雁的来历,此刻他的弟子折损过半,幸存之人大多又有伤在身,实在不能支撑多久。好在金翅雪雁也终于在诸弟子联手施为之下渐渐失去原有的神光,已到濒死的地步,做着垂死挣扎。只要自己这方人手再坚持一会儿,便能成功击杀金翅雪雁,夺取神兽身体上的诸多宝物。 至于活捉金翅雪雁,他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然而他能看出金翅雪雁的情况,其余人也能够看出。地面上围观的修士都是冲着神兽而来,对金翅雪雁垂涎三尺,哪甘心青冥观将金翅雪雁独吞了? 于是不少人都暗中动了心思,准备偷袭青冥观弟子,夺取金翅雪雁。 就在大家蠢蠢欲动的时候,一道青光突然从人群中飞射而出,正中那青冥观请来的散修明停道人。 “啊!”明停道人毫无准备之下被青光击中,瞬间昏迷过去,从天空落了下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诸人再也不能压抑内心的贪恋,纷纷出手,向青冥观诸人发起进攻。 章二百五十九:伪证 “杨真人前辈。”虚成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年轻人,总觉得“前辈”这个称呼十分拗口,“青冥观密谋造反的证据我们已经准备好,你来看看吧。” 杨云锋身体依然虚弱,只淡淡向虚成身边一大箱火药看了眼,便闭上双目:“你说吧,有哪些证据?” 虚成深吸口气,道:“火药四十箱,用以炸毁皇宫;貌似仙丹实则奇毒无比的毒药两斤,用来毒杀圣上;伪造的玉玺与诏书各一件,用以证明自己上位名正言顺;还有和禁卫军教头密谋造反的信件数十封,用途就不用我说了……” “虚成道长,厉害啊!”杨云锋打断虚成的话,笑道,“这么点时间就能伪造出如此多的证据,实在让杨某佩服……不过杨某很奇怪你们怎么做到这点的?” 听见杨云锋的话虚成面色大变,一时犹豫,却等于说已经将答案写在脸上了。 见状杨云锋嘴角笑意更浓。 虚成这时意识到自己表情的不妥,连忙镇定心神,却料得杨云锋已经猜到一切,只好如实回答道:“师尊早就想陷害青冥观,这些证据也是那时伪造出来的。只是那时苦于没有机会,一直未敢动手,以免陷害青冥观不成反倒让圣上对我虚玄道起疑心。”话落他迟疑片刻,不解地向杨云锋问道,“现在我们虽然已经将青冥观破坏掉,但朝堂的情况没有多大变化,为何现在师尊就愿意出手陷害青冥观?”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完全可以去问你师尊我要做什么。直接问我不怕我随便编些谎言吓唬你?” 闻言虚成微微皱眉,便知杨云锋是不会告诉自己真实原因,也便不再多问。“杨真人你吩咐我虚玄道莫赶尽杀绝,要留下几个小道士,这是为何?难道不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若他们长大后寻我们报仇可如何是好?不过贫道已按你的吩咐留下几人,你现在要干什么?”他向来对天极宗没有多大好感,话语冷冰冰很不和气,只是象征性保持着礼貌。 杨云锋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在意,也未隐瞒他,如实说道:“光有物证可不行,得有人证才是,若我们能让这五个小道士承认青冥观欲图谋反,他周青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你要怎么做?”听杨云锋如此说虚成便问道。 杨云锋道:“我自有妙计。现在你把那五个道士关在哪里?带我去见他们!” 听着被杨云锋绑在房梁上的五个小道士凄惨痛哭的声音,严神策一脸不忍。“师弟――”他皱起眉头,轻轻对杨云锋说道,然而话语刚出口就让杨云锋给打断了。 “严师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杨云锋也不忍直视小道士,低下头不去看他们,低声说道,“你若受不了,可以退到外面去,这样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闻言严神策迟疑片刻,最终摆手,道:“既然是师弟执意去做的事情,为兄岂可退缩?今日……”他咬牙,面露痛苦,却坚定说道,“师弟或许会做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情……但为兄支持你,与你一同当恶人!” 杨云锋听出严神策话语中对自己的深厚情谊,心里一暖,于是面露感激地对严神策点头道:“谢谢师兄的理解与支持。” 严神策轻轻点头,却微闭双目长长叹口气,显然是很无奈,也很痛苦。 杨云锋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亦是叹口气,然后终于狠下心来将目光移到绑在房梁上的五个小道士身上,面色冷下来,道:“哭什么!不许哭!” 他的声音是以真元催动的,如若狮吼,便是寻常修士听到这声也会血脉激荡,心神不稳,更何况这些最大不过十二岁的小道士? 他们面上露出畏惧,鼻孔中渐渐流出鲜红的血液,显然受了不小的伤。 一阵寂静。 接下来的,却是小道士们更加凄惨的哭声。 见状杨云锋勃然大怒,终于出手,灭心剑荡起一道罡风,向其中一个小道士打去,残忍地将他右臂给砍了下来。 于是切口处血流如注,那个道士因此面色变得苍白,立即昏死过去,浑身鲜红在空中摇摇晃晃不断,惨不忍睹。 他的鲜血顺着身子滴落,在空中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线,狰狞恐怖。空气中也随之出现一股血腥气息。 这一招对小道士的震撼便远远强于刚才那声狮吼。那四个尚还清醒的道士面色齐齐“唰”的一白,满脸惊恐,再也不敢苦出声了。 杨云锋出手伤害无辜的小道士,自己内心也颇为愧疚,难受至极。“诶!”他暗叹口气,收回灭心剑,道:“现在,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得如实回答,若做不到……下场就和这个道士一样,明白吗?” 长安东郊,战斗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层层乌云已经散去,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渐渐有了一丝阳光。 看来,这一日会是晴天,连续数十日降雪之后的第一个晴天。 此刻青冥观的周青真人终于松了口气。神兽已经被他强横的法术斩杀,捣乱的修士也让他请来的散修消灭了大半,侥幸未死在他们手下的,也都已逃跑了。 现在周围唯一对青冥观有点威胁的就是那群虚玄道请来的散修。不过周青有自信这些人不会轻举妄动,此处可在京城附近,一旦动手圣上怪罪下来虚玄道只有自取灭亡。这些人不至于傻到这地步。 虽然青冥观自己的高手大多折损,请来助阵的散修也死伤过半,青冥观实力大幅下滑,但是借着神兽的好处,他青冥观最多只用三年时间便能恢复如初,甚至更加强大。 这么算上来,今日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这时候一个弟子捧着片巨大的金色羽毛,匆匆向周青飞来。“师尊,恭喜恭喜!”这个弟子面露激动神色,大声对周青地说道。 “嚷什么!有没有分寸啊!”周青皱眉,训斥道,“到底什么事?” 这个弟子立即将羽毛奉上,笑道:“恭喜师尊,神兽金色羽毛上全部写满这些字!” “字?”周青定睛看去,只见已经黯淡下来的羽毛上正好是四个浓黑大字,“青冥国教!” 章二百六十:龙颜震怒 周青缓缓落到地上,看着已经没有生气的金翅雪雁,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金翅雪雁双翅羽毛呈现金黄色,原本灿灿夺目,此刻却渐渐失去原本的色泽,却又透出几个黑色的大字。 这些大字起先比较模糊,过来会儿便已能用肉眼辨识出来,正是“青冥国教”几个字。 看见这几个字,周青身后的数个弟子以为这是上天的旨意,要让青冥观成为国教,于是奔走欢呼,惊喜溢于言表。 便是一身的伤也因为这几个字变得不怎么严重了。 然而作为一观之主的周青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他听见身后欢呼的声音,胸口猛然腾起一股勃勃的怒火,突然荡起一道狠厉的罡风,将其中最高兴的弟子打倒在地,衣衫绞个粉碎。 “哼,高兴个什么!”周青回身怒骂道,声音震耳欲聋,“都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高兴,真是蠢货一群!” 听见周青训斥的话,这三四个弟子都愕然。“师尊……”一个弟子收起笑容,小心地走到周青跟前,对他说道,“上天有眼,让我们成为国教,我们高兴一下再正常不过……” “有眼个屁!”周青一掌猛然向这个弟子脸上扇去,“啪”的声将他扇飞,然后指着他怒骂道,“要是这些字叫圣上看去了,圣上会如何看我青冥观?哼,别以为他会像你们这么傻以为这真是上天的意思,他只会以为这是我们青冥观伪造的,以此怀疑我们欺君,欲行不轨!到时候别说成为国教,就是保住你们的小命都休想!” 这些弟子听见周青的训斥,这才恍然大悟。 “难道……这神兽是别人给我们下的套?”这时一个弟子突然领悟到什么,猛然说道,随即看见周青投来的目光,立刻意识到自己话语说得不合时宜,马上闭嘴。 周青却想得比他还要深:“金翅雪雁曾经在九峰山出现过……天极宗竟然对神兽这样的好东西无动于衷……”一个猜测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这是天极宗的阴谋!”周青这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懊悔不已。 “不好,回山!”周青想到自己倾巢出动,天极宗一定会对清虚观做些什么,不由面色大变,惊叫到。 “不用了!”这时候一个虚玄道请来的散修突然出现在周青面前,手里拿着一柄传音小剑,阴阴笑道,“青冥观已经被天极宗虚玄道联手放火烧了。” “什么!” “周青真人,现在,你是否还要将这神兽献给圣上?”来人笑道。 周青颓然丧气,目中无神:“献,为什么不献?我们主动献,总比叫你们告密来得好。”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心力交瘁,满面愁容。 是日,长安,皇城,阴阳殿。 “嘭!”圣上龙颜大怒,重重排击眼前檀木桌案,手上青筋暴露,眼角肌肉不住抽搐。 “陛下息怒,息怒啊!”李公公连忙上前奉茶安慰道。 “滚!”圣上一脚将李公公踢翻,再上前踢上两脚,方觉解气,然后指着李公公怒骂道,“短短一夜,京城竟有百余朝廷命官让不知什么时候潜入的修士给杀了,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人眼里到底还有王法,还有朕没有?京城是他们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吗?哼,今天大臣可以乱杀,明天是不是朕也可以被杀?如此欺君犯上之事,岂可任他们逍遥法外?李源奎,你马上给朕起草一份诏书,命令天下官府全力追查犯上妖道,务必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 “陛下!”闻言李公公满面犹豫,终于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他道,“这可不好办啊。他们这些修炼的人都住在那洞天福地里,渺无踪影,朝廷根本无从追查起啊。何况洞天福地玄妙万千,就拿那天极仙宗的九峰山来说吧,其山高愈千丈,普通士兵根本无法攀上去,更无从捉拿山中的妖道。所以即便朝廷追查到杀害大臣的修士的身份,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呀。” 其实圣上也明白这个道理,之前说要下旨也只是发泄心中怒气罢了,并不是真正想这么做:“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这……”李公公面露犹豫,思考良久,终于说道,“奴才方才看了下,那些被刺杀的大臣多半是些贪官污吏。陛下以前要仰仗他们,所以对他们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们死了,也算罪有应得。圣上可以把他们的罪行公诸于世,假称他们是被朝廷秘密.处死的。如此,妖道入京杀害朝廷命官的事情就子虚乌有了,朝廷的颜面也便得到保存。至于那些妖道――现在京城里不是已有天极仙宗、青冥观和虚玄道三大门派吗?陛下完全可以将追查的事交给他们,让他们去对付作乱的妖道。” 闻言圣上思索片刻,然后微微点头,道:“这个主意倒不错,好,朕就如此下旨。李源奎,替朕磨墨!” “陛下是要亲自题写圣旨?”李公公略有些讶异,这些年圣上的圣旨大多可是自己代书的,很少有圣上亲自题写。 圣上心情本来不怎么好,闻言面色遗憾,狠狠瞪了李公公一眼。 李公公心知自己多言,于是不再说话,埋头磨墨。 却见圣上手中狼毫大笔缓缓沁入用南海明玉、大漠紫晶熔炼而成的砚台里浓黑透亮的一品墨汁中,轻轻转动,将笔尖蘸得饱满,然后缓缓移到空白的金黄诏书上,一阵龙飞凤舞,诏书便成。“现在你去刑部宣旨吧!”圣上停笔,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诺!”李公公连连点头,手捧圣旨小心地退下去。 “等等!”圣上突然想起什么,叫住李公公,一时面色变得极为严肃,“听说这次京中三大门派,仅天极宗一派有人和潜入京城的修士发生斗法,其余两派都对此熟视无睹,没有任何动作,是不是啊?” 李公公听着圣上的话,心里大惊,不知如何回答。 章二百六十一:告别与安排 “青冥观虚玄道昨夜去干什么了!”方才还心情好转的圣上此刻已是满面怒容,“李源奎,朕限你午时之前让他们给朕一个说法,否则以后你就别来见朕了!” 李公公颤颤巍巍,连连点头:“诺!”便要退下去,远离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华王朝之主。 伴君如伴虎。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太监突然碎步跑了进来,扑倒在地上向圣上叩拜,然后急急忙忙说道:“陛下,虚玄道姜淼真人求见,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姜淼?他来干什么?”圣上眉目微微皱起,目光随即落在李公公身上,冷哼一声,道,“朕还想问他昨夜是怎么回事呢!哼,如此正好,免得麻烦。宣他入殿!” 他话落却见一个矮胖的老年男子信步走入殿中,拱手一拜,道:“臣姜淼,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是化外仙人,早就得到圣上授意,入宫觐见时不必行君臣大礼。 圣上虽然因为众大臣遇刺之事对姜淼颇有不满,但也没有立即责罚。他收起一脸的怒容,冷冷道:“爱卿所来有何事?速速道来。” 姜淼已得知众大臣遇刺之事,对圣上不冷不热的态度倒也不觉奇怪。他心知此刻圣上尚在气头上,得谨慎行事,于是斟酌词句,小心说道:“臣昨日得到密报,青冥观勾结其他化外门派以及部分朝廷大臣,图谋不轨,对圣上不利。” “有这回事?”还不待姜淼说完,圣上便出言道,一股淡淡的杀气便于此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心魂不稳,“这些话可不能胡乱编造,否则便是诽谤诬陷——姜上仙既然如此说,那可有证据?” 姜淼便恭恭敬敬答道:“启禀陛下,臣昨夜得到消息后便带领一众弟子前去青冥观搜寻他们谋反的证据,果然不出所料于观内发现诸多造反所用的法器火药以及青冥观与朝中大臣联络的信件,另外臣还从青冥观弟子口中套得他们的计划,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还请圣上明察。” “把这些东西都带上来!”圣上眉头紧锁,面无表情说道。 “诺!” 东平池,大雪已停,阳光落在身上,好生惬意。 只是地面上仍然有厚厚的积雪,抬眼望去依然是白茫茫一片。 “这次,青冥观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严神策轻轻对杨云锋说道,面上却并不显高兴之色。 杨云锋看着严神策,道:“严师兄,你心情不是很好。” 严神策淡淡一笑,道:“为兄虽然相信你,但……还是接受不了你对那几个青冥观小道士的所作所为。” 杨云锋伫足,回想一个多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微微叹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低声说道,“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严神策沉默,低头不语。 杨云锋却又说道:“不过师兄放心,今日我便要离开京城回山,日后恐怕不会涉足朝堂之事,也不会再使用这些手段了。” “今日就走?”听见杨云锋的话严神策一脸讶异,道,“师弟,现在距文师弟张师妹的婚礼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急着就回去呀。”他早知杨云锋不愿再在京城住下去,不愿在卷入这些纷争中,却未料杨云锋现在就要走,一时有些心慌。 他虚长杨云锋九岁,心机手段却不能与杨云锋相比,他没有自信在杨云锋离去的时间里仅靠自己的力量让天极宗在朝堂上立足。 虽然之前他也有一段独自处理天极宗京城事务的经历,并且还做得不错。 所以杨云锋现在就走,在他看来实在太早了点。 杨云锋眼前忽地浮现李婉漪的面容,心情变得沉重。“长安,伤心之地,我是一刻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杨云锋轻轻叹气,一脸憔悴和无力,“何况青冥观和长安附近很多门派和散修有联系。这些门派散修定然会对我天极宗充满敌意,或许会给京城里的诸位师兄弟带来无休无止的麻烦,我要在回山途中用手段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保证诸位师兄弟的安慰,而这件事没有一两个月是办不成的,现在走一点也不早。” 严神策知道杨云锋心意已决,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师弟一路保重——回山后替我向掌门和师尊请安,也替我祝福文师弟,张师妹。” “好。”杨云锋含笑点头,突然幻出一片玉简,递给严神策,道,“我走之后宗门的一切都要仰仗师兄了。这枚玉简里写着我对日后咱们天极宗的京城事务的规划,师兄可以适当参考一下,见机行事。另外——”他面上露出些许焦虑,悄然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然后压低声音对严神策说道,“如果不出我所料,今日虚玄道向圣上诬陷青冥观的时候会表面上揽下一切功劳,暗地里却提醒圣上一切都是宗门唆使的——所以今后一段时间里我们必须低调,最好现在就向圣上表示我们要放弃朝堂上的权势,专心研究道法,不过问世事,以此打消圣上的怀疑。” “师弟!”严神策明显不解,道,“低调我能理解,可为什么我们入京本来就是为了朝堂权势,为了成为国教掌控天下……放弃一切不是与此背道而驰吗?” 杨云锋微微眨眼,道,“现在放弃,是为了日后收获更多。明里我们断绝与朝堂群臣的来往,不代表我们暗地里不和他们继续保持联系。” “原来如此,是为兄欠考虑了。”闻言严神策轻轻点头,道,“好,我会照办的。” 杨云锋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突然伸手拍了下严神策的肩膀,道:“严师兄,我走了,保重……替我照顾好玥儿……” 听见“玥儿”两个字,严神策立即愣住,回过神来,杨云锋已经消失在一片茫茫积雪中。 听眼前这青冥观小道士承认自己道观的阴谋,圣上微微皱起眉头。他并不是年老昏聩之人,早已从小道士身上处处伤痕看出小道士是受了严刑逼供,也从小道士话语中听出些许极为隐蔽的漏洞——小道士所说的多半不属实,是有人教唆的。 何况眼前这小道士只有十岁,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如此机密之事。圣上已经可以肯定这小道士是虚玄道找来作伪充数的。只是之前看过的物证却却怎么看都不像伪造的,光凭这些,青冥观谋反就算得上证据确凿了。 不过圣上并非那么好欺骗的,他并没有冲动地下令捉捕青冥观之人,而是命刑部尚书带着六扇门的人进宫,让这些人来判断。 然而六扇门的人还未踏入宫墙,他就改变主意了。 看着眼前这片青冥观送来的所谓“神兽”的金羽上面出现的数个大字,他胸中勃然生出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青冥观诸人,全部处斩!” 章二百六十二:同你一道回山 长安城外,一轮明日高悬于苍穹,投下暖和的光芒,映在尚未消融的白雪上,金光灿灿。 杨云锋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目光落在眼前朴素的马车上,便伫足不前。 他早已将自己今日离京回山的消息飞剑传书通知给天极宗,想来前面马车便是宗门为他准备的。 只是他没料到宗门之前回信中提到前来接他的长老竟是熟识。 李清寒。 “李师叔,”杨云锋走过去,拱手对李清寒说道,“你不是早就离开宗门,云游天下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亲自为我驾车?云锋实在受不起啊!” 李清寒一如既往地冷淡,闻言仅仅轻笑声,然后正色对杨云锋说道:“这是宗门派下的任务,我岂敢不从?”说罢看着杨云锋略显失意的面容,他又微微叹口气,道,“杨师侄,这些日子你可在京城掀起不小的风浪啊。我就是在南疆那么偏远的地方也听到与你有关的传说――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前途远大。” 杨云锋却摆手,道:“师叔谬赞,这些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云锋……已经不打算再在这京城闯荡了,这次回山,估计就留在山上,专心修道,再也不离开。” 李清寒早知这一点,闻言神情微变,犹豫片刻,终于说道:“我看你如此心灰意冷,多半是因为婉漪的事情吧。” 杨云锋听见“婉漪”两个字,面色陡然大变,双目中透出深深的痛苦,一颗心便在此刻碎裂成千万片,又似让烈火吞噬,烧成飞灰。 李清寒见状,心里感慨,劝道:“婉漪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你对她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对此也倍感惋惜――不过你应明白,有的东西,失去了便回不来,与其为之痛不欲生浑浑噩噩,还不如斩断这根尘丝,如此既是你自己的解脱,也是为她好。” “斩断……”杨云锋微微叹气,轻轻摇头,道,“曾经的爱恋与相思,岂是那么容易斩断的?不过你说得对,失去了便回不来了。我以前未能珍惜,如今徒留眼中泪,心中血,却再也无法拥伊人入怀……诶!”他摆手,一脸愁绪,道,“师叔不必劝我,这些事情我已经看开了……如今这世上,没有张云霄,只有杨云锋……我心里仍然装着婉漪,但只能为她祝福,希望她日后平安。” 闻言李清寒面上露出淡淡笑容,点头道:“你能看开就最好不过。”话落他眼中又透出一点别有深意的光芒,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又法力通天,哪个姑娘见了都要为你倾倒,岂有找不到伴侣的道理?” 杨云锋知道李清寒是在打趣自己,也不因他这听上去有些荒唐的话生气。“师叔,我们走吧,还要赶快入秦岭,去解决那些烦人的老家伙。” 李清寒便收起笑容,道:“好。” 就在杨云锋点头准备登车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少女柔弱如水的声音:“锋哥哥!” 回首望去,阮心秋俏丽的容颜已经出现在面前,仅仅咫尺之遥。“秋妹?”杨云锋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阮心秋面上满是明丽的笑容,没有往日常见的哀伤,倒又是另动人一番气质:“昨日师尊得到消息:今日你会在这个地方会见你们天极宗的长老并登车回山。我知道后便收拾行囊到这里候着你,可算等到你来了。哦,这位李师叔想来就是接你的长老了。李师叔,心秋这厢有礼了。我是凌云派弟子阮心秋,曾在江南与你有过数面之缘,不知你是否记得我?” 闻言李清寒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答话。 “你师尊?”杨云锋听着阮心秋的话暗暗吃惊,随即猜到皋基真人是通过凌云派在天极宗内部埋下的细作套得自己的行踪的,不由暗生警惕,决心回山后将这消息告诉宗门,“原来如此,不过……”他上下打量阮心秋,道,“我和李师叔是要回山向师姐和文师兄贺喜。看秋妹你的打扮,莫非你要和我们一起到九峰山去?”他很是不解。 阮心秋见杨云锋在大量自己,立即想起那夜在客栈发生的事情,面上立即出现红色飞霞,略带些娇羞。“锋哥哥,”阮心秋甜甜一笑,道,“本来我是要代表我凌云派上九峰山向张师姐文师兄贺喜,正巧你也要回山,我便想同你一起走,正好也可以在半路上叙旧,你说好不?” 闻言杨云锋隐隐觉得阮心秋有其他的意思,又见她今日言行与往日迥异,未免有些疑惑,便问:“秋妹,你今天……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怎么这么高兴?” 阮心秋展颜一笑,道:“锋哥哥,你知道昨夜我凌云派做出的事情吗?” 杨云锋微微皱眉,道:“我听说昨夜京城许多官员被突然出现的修士击杀,而其中一些修士使用的是凌云派的道法――莫非秋妹说的就是这件事?”这些消息其实已经被圣上封锁,若不是昨夜天极宗弟子曾和这些修士动过手,他也会对此一无所知。当然,这些修士中有人使用凌云派道法的消息也是与他们过手的天极宗弟子告诉杨云锋的。 “没错,”阮心秋笑道,“师门这次联合天下正道,趁神兽出没吸引大部分人注意的时机潜入京城,成功击杀百余作恶多端的贪官污吏。虽然这事本身不足以减轻朝廷对百姓的盘剥,却算是给朝廷的一个警告,想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朝廷内的那些高官不敢再为非作歹了。” “原来秋妹是为天下黎民百姓高兴。”闻言杨云锋面上露出一点笑容,内心却无比苦涩。他原以为凌云派也是为神兽之事入京的,并不太在意,不料他们竟有更大的阴谋――看来凌云派也不甘于做一个与世隔绝的化外仙门,他们也要如天极宗一般要染指天下。 而且他们并不想如天极宗这般投靠朝廷,似乎要靠另一种手段上位。 杨云锋暗暗心惊,不由悄悄又看了阮心秋一眼,心里生出分忧虑。 阮心秋察觉到杨云锋的目光,面上的红晕更加鲜艳。 杨云锋轻吸一口气,面上重新露出笑容,道:“秋妹,既然你要同我一道上九峰山,那就同我一道上车吧。现在外面依然很冷,可别冻坏身子了。” 阮心秋笑容如花,道:“好。” 章二百六十三:伴君如伴虎 李清寒带来的这马车,外表看去与寻常富贵人家的马车无异,甚至还要朴素破旧一些。杨云锋刚开始时甚至真以为它是李清寒在集市上随便花几十两银子买的。直到进入车内的一刻,杨云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的可笑。 马车内,竟是一片长宽皆达数十丈的空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看来这马车也是一件非常玄妙的法器。 “哇!”进入车内,阮心秋不由有些讶异,“这里面竟然是如此漂亮的大堂!” “大堂?”杨云锋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眼,只见果真如阮心秋所说自己身处的这片空间似一大户人家家中的大堂,案桌木椅俱全,庄严肃穆。 “这么说,”杨云锋目光落在前方的朱红的木门上,说道,“那门后面应当就是起居的房间。秋妹,随我过去看看。”说罢便握住阮心秋的柔荑,带着她推开木门,进入大堂后面的空间中。 杨云锋一直把阮心秋当自己小妹看,这么一握倒不觉有什么不妥。阮心秋却又想起那日的事情,面上一阵绯红。 当然她知道杨云锋并没有什么过分的意思,并不生气。 此刻,杨云锋已与她穿过木门,抬眼看去,却见一条长廊出现在面前,左侧是一排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右侧则是十多个小的厢房,里面床桌俱全,可供车内的人起居。 不过说来也奇怪,不管是厢房里还是长廊内的窗户,明明都没有与外面连通,真不知窗上的景象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疑问便出现在阮心秋心里,挥之不去。于是这个外表柔弱的少女便伸出自己葱根般白净细腻的手指,轻轻向窗户碰去。 “嘭!”一层层淡淡的涟漪,伴着微微的声响,出现在阮心秋指尖触碰之处。阮心秋微微讶异,便知这些窗户都是非一般的法器,可以窥见车外的景象,却不会让外面的人察觉。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的动作,露出淡淡笑容,道:“秋妹,日后一个多月里我们大多数时间都要住在这里了。你先挑个房间住下吧,我去看看走廊尽头还有什么其他的布置没有。” 阮心秋点头,笑容灿烂恍若夏花,道:“好。”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笑容,眼前突然闪过李婉漪的容颜,一时怔怔出神。 多想,和她一起共乘这华车,走遍千山万水,看尽天下风光。 长安,皇宫,阴阳殿。 圣上端坐在宝座上,一脸黑气,心情沉到极点。 想起今日虚玄道呈上来的证据,想到一直受自己信任的青冥观竟然要造反,他胸中的怒火就越烧越旺,快将整个人吞没。 “李源奎!”突然间,他双目中陡然放出一阵骇人寒光,大声吼道。 殿外候着的李公公闻言不敢怠慢,急忙走进殿内,跪下磕头道:“奴才在。” “平身吧!”圣上说道。 “谢陛下。”听见圣上的话语,李公公这才敢起身,嘴里恭敬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时此刻,他身体依然颤抖不止。 震怒的皇帝面前,任何一个不慎便会丢掉性命,即便是服饰圣上长达二十年的他也不例外,所以尽管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他依然不停地打着抖。 好在圣上并未因为他的颤抖而生气,“现在还有大臣在殿外为青冥观求情吗?”圣上冷哼一声,向李公公问道。 李公公如实答道:“尚有三人。” “三人?”圣上双目中透出寒光,道,“哪三个?” “是吏部尚书陈大人,刑部侍郎王大人和京畿第二禁卫军玄武部统领马大人。” “好啊,”圣上微闭双目,冷冷说道,一股杀机油然散发而出,让人不寒而栗,“真是些有骨气的家伙。也罢,看在他们对青冥观如此深情厚谊的份上,朕就成全他们,让他们和青冥观的人一起去死!李源奎,马上给朕起草一份诏书,内容是什么不用朕多说吧。” “诺!”刘公公躬身站在圣上跟前听着他说出一大番话身上已冷汗直流,衣衫尽湿。此时听圣上如此说,他赶忙取来笔墨,跪倒在地上,如往常一样揣摩圣上心思写出一道圣旨。 最后一个字的墨迹还未完全干燥,圣上就一把夺过圣旨,仔细浏览一遍,面色更沉:“李源奎,谁叫你将他们妻儿发配边疆的?”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有如晴天霹雳,让李公公畏惧至极。 “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李公公连忙说道。 圣上却一把将圣旨丢给李公公,道:“去,把‘妻儿发配边疆’改为‘株连九族’!” 李公公讶异万分,面色唰地一白,却不敢有异议,连连点头,道:“诺!”便又要草拟另一份圣旨。 “慢!”圣上却突然把他叫住,道,“听说太子也暗中在为青冥观求情,是吧?” 李公公已经叫圣上的喜怒无常折磨得快发疯了,闻言他也顾不到之前对太子许下的守口如瓶的承诺,道:“是,太子还曾想让奴才为青冥观求情,只是奴才以为……” “得了!”圣上冷哼一声,道,“等会儿你去太子府,宣朕口谕,太子不孝,暂夺太子之位,贬为草民,发配岭南,给朕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什么时候反思清楚了,什么时候回京继续当他的太子!” 李公公心里惊讶不已,却不敢有任何意见,连连点头,道:“诺!” “另外!”圣上却没有停止自己的话语,他凝视刘公公,道,“虚玄道揭露青冥观谋反有功,封为国教,赏黄金十万两,封地千亩。封虚玄道掌教姜淼真人为华朝国师,总领天下修道事务!”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继续不带感情的说道,“应准天极宗严神策等人辞去一切朝堂职务的请求,日后天极宗不准参政议政,好生给朕研究道法,炼制仙丹,如有违犯,全部斩首示众!” “诺!”此时此刻,李公公已经猜不透圣上的心意,只得连连称是。 章二百六十四:皋基真人的野心 “阿弥陀佛,”法信上人垂首向身前青边白衣打扮的凌云派真人低呼一声佛号,含笑说道,“皋基真人施主棋术高明,老衲自愧不如。”话落放下手中所执黑子,算是认输了。 此刻皋基真人正与法信上人在灞水边上一座小亭内对弈,恍惚间百余目棋子落下,纹枰上黑白二龙交缠盘旋,不分上下。然而终是皋基真人技高一筹,一子落下,生生将法信上人的大龙截断,眼下局势分明,法信上人已毫无生机,故向皋基真人认输。 皋基真人难得的高兴,笑道:“师兄说笑了,我能胜你,纯属侥幸啊!” 法信上人轻轻一笑,却不与他客套,起身再呼佛号,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施主,此番长安相会,也是你我缘分。能与贵派一道斩除朝堂妖孽,为天下谋福,更是南山寺的幸运。现在老衲代表南山寺,也代表天下百姓,谢过施主,谢过凌云派。”说罢竟是要向皋基真人拜礼。 见法信上人向自己行礼,皋基真人面上微微闪现一点得意,却疾速起身将法信上人扶住,笑道:“师兄何必如此!为天下百姓谋福,乃是我凌云派应尽的职责,哪受得起你的一拜啊!何况这次若无师兄和南山寺力挺,我也无法劝服在京的诸位正道师兄弟放弃唾手可得的神兽,与我凌云派联手斩除那些为非作歹的官员。如此,我谢师兄还来不及,怎么能让师兄谢我?” 原来凌云派早就看出神兽之事是天极宗为扳倒青冥观或虚玄道而设下的圈套,于是召集京城附近活动的正道中人,将一切公诸于众,并劝他们以天下苍生为重,听从自己安排,趁神兽出世,天极宗青冥观虚玄道忙于争斗之时悄悄潜入京城,击杀那些罪行累累的官员。 然而这些正道中人大多贪图神兽的好处,并不愿听他的话,甚至怀疑他的目的,以为他是故意编个理由骗取正道中人的信任,让他们留在京城中不出去捕捉神兽,从而减少自己捉捕神兽的阻力。 如此重要时刻,法信上人站出来代表南山寺力挺凌云派。法信上人在天下正道中的地位远高于皋基真人,有他支持,诸正道弟子自然不敢再怀疑凌云派,最终的协定就在这种情况下艰难地达成。 而后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大雪夜里青冥观忙于捕捉神兽,天极宗和虚玄道则忙于对付青冥观,致使京城空虚,正道中人趁虚而入,顺利刺杀既定的目标。 “施主不必自谦。”法信上人轻笑一声,道,“凌云派所做的,必定万古流芳。” “呵呵。”皋基真人亦轻笑,也不在多言了,坦然接受法信上人的赞誉。 这时法信上人忽然若有所思,略带焦虑地说道:“只是施主,贵派此番作为,迟早会让朝廷知道,如此很可能令凌云派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倒不知面对朝廷接下来的举措你们如何应对?” 皋基真人笑道:“这就不用师兄担心了,我凌云派早有对策,定给那皇帝老儿一个教训,最好还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法信上人知道这是凌云派的机密,不会轻易告诉自己,于是便不再追问,道:“如此甚好……凌云派与我南山寺向来交好,若贵派遇到困难,我南山寺定然竭尽全力相助。” “多谢师兄。”皋基真人听见法信上人的话,心里一暖,嘴角笑容更深一分。 却见法信上人再次呼佛号,向他说道:“皋基施主,老衲便就此别过了,保重。” “师兄要走?”皋基真人面上有些讶异,道,“我还想请师兄到京城最好的茶楼喝茶叙旧呢!” 法信上人便摆手笑道:“多谢施主美意。然而老衲此次入京已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能再于京城逗留下去。若要叙旧,就只有等来日缘分到了之日。” 见法信上人坚持,皋基真人也便不再劝,点头道:“如此也好,那就请师兄替我向南山寺方丈法德上人师兄问好。” “阿弥陀佛。”法信上人点头道,“施主的问候,老衲一定及时会带给法德师兄。还请施主替老衲向贵派掌教玄钦真人施主问候一声。” “自然。”皋基真人点头,便与法信上人道别,“师兄保重!” “施主也保重!” “师尊,”见法信上人远去,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沈岁寒悄然站了出来,恭敬向皋基真人行礼,道,“南山寺素来与我凌云派没有多少交情,师尊如此对待法信上人,莫非是想借助他的力量……” 皋基真人面色变得一沉,抬手制止他的话语,然后说道:“现在你皋奉师叔可是很讨你师祖的欢心,说不定哪天你师祖就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了……现在我们必须尽快拉拢各方势力,否则情况会变得极为不妙。” 沈岁寒对门内的斗争向来不怎么喜欢甚至有些厌恶,闻言微微皱眉,道:“师尊如此在意这掌门之位?” 听出沈岁寒话语中的一点厌恶,皋基真人眼角微微颤动,叹道:“为师还不是为了你!” 沈岁寒看着皋基真人,心里五味杂陈,便也不说话了。 皋基真人却想起什么,回头凝视沈岁寒,问道:“秋儿呢?怎么一上午都未见着她?” 沈岁寒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师妹得知杨云锋回山的消息,已经和他一道登车离开京城了。” 闻言皋基真人怫然不悦,道:“秋儿也是!明明知道天极宗已经成为我凌云派潜在的最大敌手了,还和那姓杨的小子走得那么近,怎的,是要背叛师门吗?” “师尊!”沈岁寒微微皱眉,道,“门派之间的斗争,何必牵连到秋妹身上!她要怎么做,就让她做去吧。” 听见沈岁寒的话皋基真人反而更加不悦,道:“你不是不喜欢姓杨的那小子吗?怎么还不去阻止?难道等你师妹叫那小子勾引走后再后悔莫及吗?” 闻言沈岁寒心里陡然一痛,却并未表现在面容上,他握紧双手,却道:“师尊,弟子不想做那种善妒的人,也不想随意干涉师妹的……” “迂腐!”皋基真人跺脚,怒道,“再怎么样,秋儿都是你的师妹,你这做师兄的,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孤身一人离开,而不去保护她吗?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沈岁寒听着他的话,怔怔出神:“还不去追?” 章二百六十五:你要做什么? 马车已经缓缓驶入秦岭的千山万壑中。 杨云锋倚在走廊的窗户旁,静静看着车外陡峭的悬崖与直上云霄的高耸山峰,一时有些失神。 此番离开京城,南下回到九峰山,或许,就再也不能和李婉漪相见了。虽然说是已经看开了,可一想起李婉漪的容颜,他依旧心痛不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尘缘,明明爱上了,却得不到,明明得不到,却又忘不了。 于是,徒留一梦相思,回荡心间,让青丝化成白发,让眼里的泪珠,不停地滴落,从秋流到冬,从春流到夏。 “诶!”长长叹口气,他将自己从遐思中拉回现实,看向车外的风光,努力忘记李婉漪,开始筹划接下来一个月要做的事情。 他缓缓幻出一枚玉简,将一丝真元渡入其中,便见一阵青光闪耀,眼前赫然出现幅壮丽的图卷,却正是前人所绘万里秦岭的风光图。 杨云锋无心去欣赏这幅画卷上的秀丽风光,他目光落在图中用朱红墨汁写下的标注上,面色渐渐沉下来。 “锋哥哥,”这时阮心秋缓缓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面前这幅画卷,很快也注意到那些标注,于是好奇地向杨云锋问道,“咦?这幅画画的是秦岭的山水吗?还有,那些朱红文字都是做什么用的?” 闻言杨云锋便如实向阮心秋说道:“没错,这便是秦岭风光图,是百年前我天极宗的一位前辈所绘,上面的朱红文字则是最近我标上去的,都是一些老怪物的洞府。” “老怪物?”闻言阮心秋微微皱眉,道,“锋哥哥是说和青冥观交好的散修吗?” 杨云锋沉默片刻,摇头道:“不仅仅是和青冥观交好,准确来说对我天极宗有敌意的人都算。比如,与虚玄道交好的散修,又如,和就以前就被我天极宗得罪过一直怀恨在心的人。” 听杨云锋这么说,少女面容上出现淡淡的担忧,道:“锋哥哥你要做什么?莫非是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杀死?” 杨云锋摆手,道:“我哪来那能耐把他们全部杀死?”话落他沉思片刻,便如实对阮心秋说道,“我是要提前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敢轻易对京城中的师兄弟动手,为宗门在京城完全站稳脚跟争取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部分老怪物看在宗门的颜面上不会轻易向师兄弟下手,至于那些不听话的,我就只好亲自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听着杨云锋的话,阮心秋眼中透出淡淡的担忧,道:“锋哥哥,你得小心,这些老怪物道行高超,可不好对付啊。” 闻言杨云锋心里一暖,回头看向阮心秋,温和一笑,道:“放心,有李师叔呢。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会败下阵来。但李师叔道法高超,他总能打败这些老怪物吧。”话落他微微皱眉,又想起自己似乎一直不知道李清寒的道行,便又多了分犹豫。 就在这刻,李清寒的声音传了进来:“杨师侄,你出来一下。” “李师叔有何事?”杨云锋闻言便走到走廊的尽头,推门而出,然后穿过大堂,掀开车帘,霎时间便感到一阵颠簸。 马车内部是一段与外界隔开的空间,再厉害的颠簸对杨云锋都没有任何影响。然而车外就不同,崎岖山道带来的颠簸差点让这个用修道界境界划分来说早已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站不稳。 “呵呵。”看着杨云锋的模样,李清寒微微一笑,道,“小心,别给我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闻言杨云锋向身侧看去,见山道旁正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寻常人摔下去定然尸骨无存,不过他是修炼过天狐琉璃诀的修士,即便不用法术直勾勾掉到沟底也最多重伤,不至于粉身碎骨――李清寒这话自然是在打趣。 杨云锋便淡淡一笑,道:“若我真摔下去,还得让李师叔给师尊和宗门报丧啊!” 李清寒便回首瞪他一眼,道:“你这小子,怎的如此油嘴滑舌。哼,难怪当初婉漪的芳心会让你给骗走,多半就是让你这花言巧语给迷着了。” 听见“婉漪”二字,杨云锋面色陡然一黯,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便在这刻沉到谷底。“师叔……”他垂首,轻轻叹口气,略带忧伤地说道,“你让我出来,究竟有何事?” 李清寒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提及李婉漪,于是收起笑容,如实向杨云锋回答道:“有十几个小鬼一直跟着我们,你去把他们解决了吧。” “小鬼?”杨云锋皱眉,神识放出去,却一无所获,不由皱起眉头。 他的神识大约能覆盖方圆二十丈内的范围,此刻神识中只有些花草树木,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如此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暗地追踪他的那伙人潜在二十丈外,其二他们会不为人知的秘法逃过杨云锋神识的搜索。 显然,第二种不大可能。 见杨云锋思索,李清寒便沉声对他说道:“他们在七十丈外。” 七十丈!杨云锋略感讶异,没想到李清寒的神识竟能捕捉到那么远距离处的风吹草动,当真厉害。“莫非,李师叔真的已经进入凝丹窥天境界了?”杨云锋暗自想着,竟有些恍惚。 凝丹窥天境界,至少是地神第三重境界,李清寒最多不超过五十岁,在这年纪便大道地神第三重,那是比掌门守成真人还要厉害许多! 不过此时此刻杨云锋并没真正向李清寒提问。他“嗖”的声幻出灭心剑,一跃而起,下一刻便已经在七十多丈外了。 这时候那些一直追踪他的修士便已完全暴露在他眼前。这些人一共二十五个,皆身穿黑衣,蒙着面,身上粘着雪晶和泥土,想必是跟踪了很久。见杨云锋突然出现,这些人都感到讶异,一时竟出神忘了凝神迎敌。 斗法经验不足。杨云锋看着这些人的反应,下意识地得出这个结论,借着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轰然打出一道血水,便向他们攻了过去。 章二百六十六:杀戮 简直就是场屠杀。 杨云锋一照面便用灭心剑发出数道剑招,“哗啦”数声将一个黑衣人绞成肉酱,然后抽掉他身上所有真元,再挥剑向另一个修士攻了过去。 这时候黑衣人才反应过来,慌忙地结阵防守。然而不等他们结阵完毕,杨云锋便一剑削掉那明显是领头人的黑衣人的头颅,然后趁黑衣人全部愕然陷入慌乱之时卷起漫天血水,“啪”的声将三个黑衣人卷走。 如此,占据人数上巨大优势的黑衣人一方非但不能占得上风,反而兵败如山倒,叫杨云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断有人丧生在杨云锋剑下。 于是不到半炷香时间后,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便叫鲜血染成殷红色,触目惊心,令人作呕。 黑衣人已经被杨云锋杀得只剩下一个。 杨云锋缓缓向这个蜷缩在一团荒草中的黑衣人走去,灭心剑上红芒暴涨,杀机弥漫,突然猛地扬起,眼看就要砸下来。 “不!”终于,在深深的恐惧中,这黑衣人嘶吼一声,向着杨云锋跪下,连连磕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杀我。” 杨云锋浑身都是血,一身衣衫完全染成红色,色彩或深或浅,恍如地狱中爬出来的魔神。 这些血,没有一滴是杨云锋自己的。 “做什么都可以吗?”杨云锋灭心剑终于没有落下来。他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弯腰俯视这个黑衣人,道,“那好,告诉我,谁派你们来跟踪我的!” 听着杨云锋的话,黑衣人面上立即一阵犹豫:“这……我……不能说!” “不能说?”杨云锋陡然皱眉,一股杀机瞬间从他眼中爆发而出,射在黑衣人面上,让他不寒而栗,“那我留你有何用?”杨云锋手中灭心剑光芒再度盛开,“哗”的声殷红血水已将这传说中足以打通天上人间通道的神剑团团包裹,不住翻腾,恍若一朵盛开的杜鹃。 令人作呕的血气再度弥漫开来,深深的杀机令时间几乎停滞。 终于,那个黑衣人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嘶吼道:“我说,我说,我是虚玄道弟子,名叫陈潇奉,这次受命前来追踪你们,每隔两个时辰便用飞剑传书将你们的行踪汇报给掌教……” “原来如此,”闻言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姜淼真人真是有心了,呵呵,你现在马上给我用飞剑传书告诉他,我好得很,谢谢他关心!” 黑衣人哪敢怠慢,疾速幻出一柄小剑,将神识注入其中,然后“嗖”的声将小剑射出。小剑正是朝着京城方向飞去的,看来这黑衣人并没有骗杨云锋。 “杨真人,啊不,杨老神仙,现在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可不可以放我走了?”黑衣人见杨云锋望着京城方向陷入沉思,立即向杨云锋恳求道。 杨云锋听见黑衣人的话,轻轻将目光移到他的面容上,笑道:“杨老神仙?我很老吗?” 这一刻,黑衣人犹豫了,他不知道杨云锋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便不知如何回答。就在此时,杨云锋的灭心剑突然划出一道漂亮的青光,然后将他的头颅生生斩下来。 “你――”黑衣人双目睁大,死死盯着杨云锋,似乎在谴责他不守承诺。 杨云锋却伸手将灭心剑上的血渍抹掉,细腻的皮肤与锋利的剑锋接触,却没有划出任何伤口。“我可没答应你留你一命。”他淡淡说道,随即将灭心剑收入虚空中,然后转身,正要腾身而起飞回马车,却见阮心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三丈之外了。 “秋妹……”杨云锋看着阮心秋,面上露出分讶异,道,“你怎么来了?”话落他又看了眼满地的血水,不由皱眉,又道,“这里戾气太重,赶快随我离去,否则呆久了对你身体不好。” 阮心秋四下看了眼,面上已无血色,心里一阵恶心,差点没呕吐。 果真如杨云锋所说此地戾气太重,让她极为不适。 “好。”阮心秋轻轻点头,却并未迈步离开。 见状杨云锋心有疑惑,便问道:“秋妹,怎么了?” 阮心秋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最终对杨云锋说道:“锋哥哥,他们这些人虽然对你不利,但你也不至于将他们全部杀了啊。” 听着阮心秋的话,杨云锋略感讶异,随即意识到自己今日确实杀机太重,若是往日,自己断不至于将这些面对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几乎与平民无异的修士全部杀死。于是他也迟疑片刻,最终长长吐口气,却已愁眉紧锁,嘴唇上下翕合,不知该如何是好。 阮心秋见状微微叹口气,走上前来,轻轻握住杨云锋的手,低声关切说道:“锋哥哥,修道之法,讲究平心静气,循序渐进,切不可心浮气躁,更不能有太重的戾气与杀机,否则修炼之时定然会修错道,走火入魔。刚才我看你杀气勃勃,戾气极重,只怕是心神不宁,道心不稳,若长久下去,必然成祸患。” “秋妹,”杨云锋看着阮心秋握住自己的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竟没怎么听清阮心秋的话,“我――”他轻轻将抽手,目光游离,神情恍惚,面前自然而然浮现李婉漪的容颜,心里的杀气顿时化成深深的悲痛,长长叹口气,道,“你是要我少动杀机,稳定道心,是吧。” “锋哥哥……”阮心秋见杨云锋将手从自己手中抽走,忽然间一阵恍惚,心里竟有点莫名的失落。 杨云锋却不知少女的心思,他抬头看着高耸的山峦,突然长啸一声,胸中郁结的浊气顿时消散大半,终于有些舒坦,于是低头对阮心秋说道:“谢谢你的关心。好,日后我会注意的,尽量不要滥杀无辜。”话落他便轻叹口气,负手迈步向李清寒驾驶的马车缓缓行去。 “锋哥哥,希望……你能做到。”闻言阮心秋微微垂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 章二百六十七:素雪 杨云锋阮心秋重新登车,向着秦岭深处缓缓行去。 杨云锋再度放出那一幅秦岭山水图,目光落在“冥月山人”四个字上,暗暗想道:“估计还要等个三四天才能到达冥月山人的洞府,这段时间好好修炼,让修为再提升一点。”如此想着,他便收回秦岭山水图,起身分别找到阮心秋和李清寒,向二人交待自己的计划,然后便回屋,端坐在床上,入定修炼。 京城。 虚玄道。 “师尊,弟子到。”虚成恭敬地立在姜淼身边,轻声向他说道,“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姜淼一脸阴沉,随手将一枚传音飞剑递给姜淼,道:“你自己看吧。” 虚成接过飞剑,迅速将真元注入其中,面色随之陡然一变。他身体一个颤抖,竟握未将飞剑握住,让它脱手而出,“哐”的声掉到地上。 “哼!”见状姜淼拂袖,脸上肥肉抖动,怒道,“杨云锋真是太嚣张了!完全不把我虚玄道放在眼里!” “师尊息怒!”虚成急忙凑到姜淼身边,劝道,“弟子马上派人取他项上人头……” “取他项上人头?”姜淼推开虚成,转身坐在木椅上,拍案说道,“整个虚玄道就你和我能够和他一战,还不一定能打赢他。你派谁去取他项上人头?” “那……”闻言虚成便迟疑了。 姜淼却冷哼一声,取出另一柄传音飞剑,面色变得稍稍和缓,道:“为今之计,只有让为师以前认识的一些仙友好好惩治他一番。”话落就将真元注入飞剑中。 下一刻,飞剑便冲出房间,飞上天际。 冥月仙境。 杨云锋阮心秋李清寒三人来到秦岭深处的这处洞府时,已是五日之后。 一个素衣的女子接待三人,只道冥月山人正在闭关修炼,不能亲自接待三人,还请他们见谅。 杨云锋见素衣女子温和柔婉,与李婉漪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由有些亲切,于是含笑问道:“不知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可是冥月前辈最亲近的人?” 素衣女子抿嘴一笑,道:“杨真人怎可如此唐突地问别人女孩子家的名字?” 闻言杨云锋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这话确实有些冒昧,于是道歉道:“云锋方才确实有些无礼了,还望姐姐见谅。”倒是恭敬有礼。 素衣女子对杨云锋好感大增,于是含笑说道:“小女子素雪,是山人的侍女之一,不过算不上最亲近之人。” “原来如此。”杨云锋轻笑道,随即取出一枚拇指大小圆润晶莹的珍珠,道,“素雪姐姐,这枚珍珠乃是当今圣上所赠,有养颜美容之效,想来对姐姐这样的佳人是很有好处。云锋平日将这珍珠带在身上,倒也没有多少用处,今日既与姐姐有缘,索性就将它送给姐姐,以搏……丽人一笑。” 闻言素雪面上一红,掩嘴轻笑,目光落在这枚珍珠上,美目中神光流转,显然甚是喜欢。凝视珍珠片刻,素雪方开口,道:“看不出来杨真人竟是如此油嘴滑舌之人,想必曾经用这招骗过无数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吧,嘻嘻。”却又悄悄用目光打量杨云锋身边的阮心秋两下,嘴角露出一点玩味笑意。 杨云锋忙道:“姐姐说笑了,云锋方才的话确是真情实意,以前从未对其他人说过。” 素雪自然不信,笑容更加灿烂。她倒不拒绝杨云锋的好意,用如玉一般白净的手指将珍珠从杨云锋手中拿走,仔细把玩片刻,然后收入虚空中,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话落她美目轻轻转动,又道,“杨真人送我宝物的用意我也猜到了,无非是想让我替你们在山人面前美言两句。也罢,既然承蒙你叫我两声‘姐姐’,我就帮你们一下。不过一切都看山人的意思,我可做不得主。”话落她便收起笑容,道,“不过我给你们说,山人和青冥观的交情匪浅,若非他这些日子闭关修炼不能远行,否则早就下山去帮助青冥观了……听说你天极宗用计将青冥观灭掉了,只怕山人的怒火没有那么好熄灭的,即便我帮你们美言也难保证他不对你们做什么,明白吗?” 见素雪神情严肃,杨云锋立即明白她所说的重要性,于是点头,道:“多谢姐姐提醒,我会小心的。”此刻他心中生出阵温暖,对素雪极是感激。毕竟自己与她只是萍水相逢,她能将冥月山人的一些消息透露给自己,实在是难得。 闻言素雪又淡淡一笑,道:“好了,我现在去请示山人,看看他的意思,也好做出相应的安排。”话落便转身,款款离去。 看着素雪的背影,杨云锋渐渐收起笑容,回头与李清寒对视一眼,立即说道:“这个素雪不简单。” 李清寒点头道:“我看她至少是养元入道境界。一个侍女都能有这么高的道行,只怕冥月山人的修为要远超我们的预计,或许你我联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杨云锋却道:“所以最好不要与他结仇,否则京城中的师兄弟就危险了。” “嗯。”李清寒微微点头,目光再次移到素雪离去的方向,渐渐陷入沉思。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素雪又款款归来,笑道:“恭喜杨真人,山人对我说天极宗是天下第一大派,也是正道支柱,他不欲与天极宗和杨真人为敌,反而还愿意与你们结交。” 闻言杨云锋微微心安,他知道既然冥月山人如此说了,就定然不会明着与天极宗作对,如此京城中的师兄弟就多了分安全。至于对方在暗地里做些手脚为难天极宗的事情杨云锋倒是不怕,毕竟京城这样的地方要暗中行事可不容易。 至于所谓“结交”则多半是托辞了。如冥月山人这样的散仙应该不怎么愿意和天极宗有多好的交情。 “如此,再好不过。”杨云锋笑道,“还请姐姐替我向山人前辈说声谢谢。” “杨真人客气了。”素雪掩嘴笑道,“对了,山人说还有一件事要素雪告诉你们。” “请讲。”杨云锋心生疑惑,不知冥月山人有何意图,却不动声色笑着说道。 章二百六十八:洞玄真人 “听说杨真人的师姐张云霜张仙子很快要与天贵宗的文承意文少仙成亲了。而那几日又恰巧是山人出关的日子,于是山人欲带领我等一干人前往贵宗,拜会守成真人掌门,并向张仙子文师兄贺喜。还请杨真人替山人先行向贵宗转告一声,以免到时候生出些不必要的误会。”素雪盈盈笑道。 “贺喜?”闻言杨云锋心生疑惑,不由皱起眉头。 华车之中,杨云锋耳边依然回荡着素雪刚才的那番话,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山人想带领我等一干人前往贵宗,拜会守成真人掌门,并向张仙子文师兄贺喜。” “冥月山人这是要做什么?”他暗暗想道,“莫非他是真的想和我天极宗交好,以此契机向掌门师伯说明诚意?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啊。难不成另有图谋?可是究竟是什么呢?”他闭上眼苦思冥想,却依然一无所获。 “算了!”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摇头道,“这些事情想不明白就要不想了。反正回山后将一切告诉掌门师伯,让师伯去处理就是了。即便冥月山人有阴谋,也定然逃不过掌门真人的火眼金睛,我去操心做什么?”如此想着,他便心安,也不再做过多的思考,转而幻出秦岭山水图,目光落在冥月仙境不远处的一串红字上,渐渐沉下脸色。 洞玄真人。 一日后。 “小侄杨云锋,拜见洞玄真人前辈。”杨云锋拱手向面前身穿黄衣,清瘦颀长道骨仙风的洞玄真人说道,“云锋入京之时便听说真人前辈曾是当朝太子的师尊,道法通天,于是一直想来拜会,未料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实在无法抽身,直到现在才有幸能见着真人前辈一面,实在……” “贤侄过誉了。”洞玄真人轻轻拂过自己长达一尺的白须,和蔼地笑道,“贫道虽有幸成为太子的师尊,但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不必再提。如今贫道与太子已有七八年未见面,只怕太子都不认我这师尊了。” “真人前辈说笑了。”杨云锋笑道,“太子贤能孝敬,世人皆知,断不会不认您。” 闻言洞玄真人面上笑容更加和煦,如若春风,让人舒服至极。 然而在他面前杨云锋却不敢有任何松懈。眼前这据称早已是凝丹窥天境界的真人当年曾一人一剑横扫魔道黄泥宫,手段之狠辣让许多人心惊。虽然这些年来他都避世不出,渐渐让世人淡忘,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成为一个温和的老好人。 至少从杨云锋看来,洞玄真人现在的和蔼都是装出来的。 “呵呵,太子是如何一个人,贫道自然比贤侄更了解,贤侄不必替他说好话。”洞玄真人笑道,“好了,这些话就先放一边吧。不知贤侄此刻突然前来拜访贫道,究竟有何事?想必不止是仅仅想见见我这太子的师尊这么简单。” 闻言杨云锋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真人前辈你和青冥观曾有些交情,而青冥观……最近触怒圣上,已被圣上剿灭……虽然青冥观的灭亡和小侄我以及小侄背后的师门天极宗没还有任何关系,但难保没有人捏造谣言,诬陷我和宗门,让真人你误会我和宗门,对我们产生怨恨。小侄我不想您被奸佞小人蒙蔽,所以千里迢迢赶来向真人解释一声,希望真人前辈能明辨是非。”杨云锋这番话说得委婉,内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听见杨云锋话中“青冥观”三个字洞玄真人眉毛微微跳了下,却又面不改色地说道:“原来贤侄就是想告诉贫道这事啊。哈哈,贤侄放心,贫道还不是那种年老昏聩的人,能明辨是非的。” 杨云锋却未从洞玄真人口中听到他不对天极宗下手的承诺,不免有些失望,于是继续说道:“真人前辈慧眼如炬,小侄相信真人前辈能够明辨是非,不因小人唆使对我天极宗下手。”却是在“明辨是非”之后加上“不因小人唆使对我天极宗下手”,让洞玄真人的本意变成不对付天极宗了。 杨云锋的心思洞玄真人自然明白,闻言他淡淡一笑,眼中透出一点异样的光芒,却道:“贤侄真是有出息,看来天极宗又要出现一个如当年周启明一样的厉害人物了。” 周启明曾是灭心剑剑主却在打通通天途的时候受到上天惩罚不知所终。如今杨云锋也是灭心剑剑主,而且这个消息早已被世人所知,洞玄真人如此说,将杨云锋和周启明类比,自然别有深意。 杨云锋却见洞玄真人并不纠正自己的话,也就不怎么把洞玄真人这番话放在心上。 “真人前辈,”杨云锋继续笑道,“既然如此,小侄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这就告退……不过告退之前容我送前辈一件事物,希望真人前辈喜欢。”话落他轻轻拍掌,道,“李师叔,拿过来吧。” 闻言李清寒便将一个盘子放在杨云锋与洞玄真人之间的石桌上。 洞玄真人定睛看去,却见盘子中央赫然是一个红透的柿子。“莫非贤侄要送给贫道的就是这枚柿子?” 杨云锋伸手将柿子抓起,握在手中,含笑说道:“正是。小侄以为,大‘柿’在手,天下我有。如今我有‘柿’,凡是与我作对的,都会让我捏成粉碎!”话落,稍稍用力,便让这枚柿子碎成一团汁水。 “呵呵,”见状杨云锋轻笑一声,幻出块手帕将柿子的汁水擦去,然后对洞玄真人说道,“不小心将柿子捏碎了,还望见谅。”话落又施展道法术,幻出另一个柿子,递给洞玄真人,笑道,“不过,小侄我有的是‘柿’,少一个也无妨。” 闻言洞玄真人面色微变,却含笑接过杨云锋手中的柿子,同时幻出一枚青色的李,笑道:“贤侄说得甚是,这柿子贫道就先手下了。哈哈,贤侄送贫道好东西,贫道却没有什么好奉还的,这枚李就算贫道的一点心意,送给贤侄了,贤侄可不要嫌弃啊。” “李?”杨云锋盯着洞玄真人手中的李,双目中放出一点精光。 章二百六十九:茶铺 杨云锋看着洞玄真人手中的李,轻笑道:“不知真人前辈送我李有何用意?” 洞玄真人便道:“贫道只想告诉贤侄,‘柿’的确是好东西,然而光有‘柿’可不够,还得占得个‘李’才行。贤侄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贫道这句话的意思。” 闻言杨云锋面上一如既往含着笑容,心情却陡然一变。他明白洞玄真人这番话是在告诉他如今天极宗势力庞大,能做成很多事,然而如果天极宗做这些事情之前未能占得个“理”字,即便势力再大,也是枉然,迟早要引起众怒,受到群起攻之。 到时候,天极宗便真一事无成。 “多谢真人前辈指点,云锋豁然开朗。”杨云锋接过李,笑道,“小侄明白。其实我天极宗向来便是讲理的,而小侄我日后行事之前也定会考虑自己是否有理,不负前辈关爱。” “如此再好不过。”闻言洞玄真人含笑说道,又见杨云锋不言,便问,“贤侄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杨云锋道:“无。”话落便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小侄就告退了。” “慢!”洞玄真人举手,道,“贫道看时候不早了,你们就在贫道这洞府中歇息,明日再离开吧。”说到这里,他又将目光移到身旁恭敬候着的黑衣侍女,道,“怜儿,你去为三位准备晚餐吧。” 这名叫“怜儿”的黑衣少年正要答应,却让杨云锋制止了:“不必!小侄还要连夜赶路,会见其他隐居的前辈,时间紧迫,实在不能留宿,只能在心里多谢前辈的美意了。” 闻言洞玄真人倒也不挽留,笑道:“如此,那就恭送贤侄了。” “当不得,当不得。” 杨云锋三人远去,洞玄真人面色陡然一变,冷哼一声,声音变得冷淡,道:“天极宗这伙人当真厉害,竟然敢用自己的势力来威胁我!” 闻言他身侧那黑衣的侍女怜儿便道:“如此真人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怜儿也是个冷艳高傲之人,虽然身为侍女,却不卑不亢,冷冰冰对洞玄真人说道。 洞玄真人听见怜儿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却道:“天极宗号称正道之首,随便派个真人下来就足够让我死一千遍。不到最后时刻我还不能和他们翻脸。” 怜儿依旧不为所动,冷冷说道:“即便青冥观叫他天极宗灭了,你也无动于衷?” 洞玄真人听出怜儿话语中淡淡的不满,轻笑一声,道:“好怜儿,我知道你哥哥是青冥观弟子,这次也因为天极宗的缘故锒铛入狱,靠着太子的帮助才免遭一死,因此心里一直嫉恨着天极宗。不过你须得明白,于我而言天极宗比青冥观重要百倍,若能与天极宗保持友好的关系,就是叫我将这洞府送给他杨云锋我也愿意。相比起来,青冥观这样的小道观算什么东西,对我而言简直就不名一文。” 闻言怜儿陷入沉默。 洞玄真人却冷冷一笑,道:“怜儿,如果你想的话,我倒可以让你出去给他三人制造点麻烦,不过不许杀了他们。” “多谢真人。”怜儿眼中出现淡淡喜悦,却依旧冷淡地谢道。 洞玄真人便挥手,道:“小心那个姓李的男人,他至少是起鼎结丹境界,你不是他对手。” “是。” 杨云锋再度登车时,天色还未暗下来。 山路百转,柳暗花明间一个村落出现在杨云锋眼前,杨云锋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一时无心修炼,便叫李清寒停车,与阮心秋一道寻了处茶铺坐下来品茶。 三人都有修为在身,几日不食无甚大碍,此刻也便没有去村中淳朴的村民家里求食,只在此处品茶论道。 “李师叔,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杨云锋含笑道,“你现在的修为究竟有多高?” 李清寒看穿他的心思,道:“地神第二重,还未进入凝丹窥天境界。” 杨云锋之前猜测李清寒是地神第三重,倒是和李清寒真实的境界相差不远。 不过说是不远,这两重境界间却实在是有天壤之别。因为地神第三重便是凝丹窥天境界,而地神第二重仅仅是起鼎结丹境界,两个境界之间的巨大差距,已经不能用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的内在道力来弥补。 即便如此,李清寒的修为依然很恐怖,令杨云锋暗暗吃惊:“师叔今年四十七岁,修道仅仅四十年不到便已是地神第二重境界的修为,着实惊才绝艳。” 李清寒却苦笑道:“哪来什么‘惊才绝艳’?其实也算我好运,二十年前离开宗门时修为被封,转而修炼铁血谷的心诀,却意外发现铁血谷的心诀与宗门登天入极心诀之间的奇妙联系,于是将铁血谷心诀与宗门心诀一道修炼,最终得到奇效,才有今日的成就。” “原来如此,师叔当真好运。”杨云锋轻笑一声,然后缓缓将面前一杯热茶送入口中。 他并没有多加追问,毕竟铁血谷的二十年一直是李清寒的心结,他不愿用言语刺痛李清寒。至于两派心诀同时修炼的好处,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自己现在身上已经有易筋洗髓大.法,修炼比其他人容易许多。若再加上铁血谷的心诀一道修炼,效果并不会特别明显,说不定还会让自己修炼变得更困难。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将一杯热茶吞入腹中,立即关心地问道:“这茶水如何?” 杨云锋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说道:“这是平常农家人制的粗茶,口感远不如我在京城喝的贡茶,然而这茶水中却有一股特有的淳朴清香,平淡自然,这点又是那些经过几百道工序制成的贡茶所不能比拟的。总的来说,能在这个地方喝到如此好茶,实在是我的幸运。哦,对了,除此之外,这茶水里还有一股几乎微不可查的另一种味道,非常奇妙的味道,若不是我神识敏锐的话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味道的存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味道是一种名作‘三清散’的地级剧毒的味道。” 章二百七十:怜儿 “哦?三清散,那不是洞玄真人炼制的三大奇毒之一吗?”李清寒浅笑一声,道,“莫非是洞玄真人有心害我们?” “想必师叔自己都不信吧,”杨云锋拿起李清寒身前的茶杯,一口饮下,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洞玄真人可是下毒能手,断然不会犯傻在一杯茶中下如此多的毒药让我们察觉。” “锋哥哥,”见杨云锋谈笑风生,阮心秋不由有些担心,关切问道,“两杯有毒的茶都被你喝下了?你别中毒了啊。” 杨云锋笑道:“秋妹勿担心,我有天狐避毒诀在身,别说地级毒,就是天级毒奈何不了我。”话落他抬头看着李清寒,道,“依我看,下毒之人应当是洞玄真人身边的人,或许就是那个冷艳的怜儿姑娘。看来这个怜儿姑娘并没有得到洞玄真人毒术的真要,否则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错。” 闻言李清寒点头,道:“洞玄真人这是试探我们。既然如此,我们陪这怜儿姑娘玩玩。”话落他起身给刚好走过来的卖茶老人一锭银子,然后便施展一道火行法术将整个茶铺引燃。 杨云锋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于阮心秋一道退出茶铺,静静看李清寒将整个茶铺烧成灰烬。 卖茶老人得了足以将他全家人都买下来的银子,自然不去和李清寒计较,反而是见李清寒道法高超,以为神仙下凡,连连磕头。 李清寒便不客气地装成神仙,对老人说村里来了妖孽,要替村民除妖。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里,李清寒将整个村子走了一遍,确保村中水源未受怜儿的三清散污染,方在村民簇拥下与杨云锋阮心秋一道登车离去。 杨云锋并未进入车中,他与李清寒并肩而立,看着一路风景,略带讶异地对李清寒问道:“一直以来云锋都以为师叔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未料师叔竟会如此有善心。” 闻言李清寒淡淡一笑,道:“心狠手辣,是对敌人而言的。这些村民本与此事无关,并未与你我作对。救他们一命不过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原来如此。”杨云锋心里多了点对李清寒的钦佩,点头道,“师叔气量过人,云锋自愧不如。” 李清寒面色不变,将目光移到远处,突然看到什么,轻声呼道:“咦?”然后伸手指着前方的一处树林,道:“杨师侄,你看前面那片树林。” 闻言杨云锋顺着李清寒的手看去,便见远处山谷中出现一片杨树林。通向南方的道路正好从杨树林中穿过,留下一条长长的通道。这一片杨树林中大部分的杨树都已经枯萎,不少已经倒下,落在道路上,成为一道道障碍。 杨云锋看着这些闪烁着淡淡油光的枯树,微微皱眉,道:“现在才开春,天干物燥,如果有一把火落在这些杨树上,定然会把它们烧成灰。” 李清寒点头,道:“何况这些树上还叫人浇上油,点燃之时火势必会非常壮观。” 这一时,杨云锋李清寒同时侧首,对视一眼,借着都露出淡淡笑容。 “驾!”马车便在李清寒的呼声中陡然加快速度,向着那杨树林冲去。 “轰!”果然不出所料,就在马车冲入树林的那一刻,一团耀眼的火光腾腾升起,直冲霄汉。 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吞没一切。然而那看似破旧不堪的马车却在这火中平稳地前行――那暴躁的火光竟不能靠近它周围三丈的范围内! 马车很快便安稳地离开燃烧中的杨树林,继续向南方驶去。 看着平安从大火中通过的马车,怜儿黑色面纱下的脸变得无比冰寒。此刻她隐没在秦岭的草木间,眼睁睁望着缓缓前行的马车,双目中冲出一团怒火。 下一刻,她修长的双腿猛地蹬地,整个人如燕般冲上云霄,一个翻滚,下一刻又落在地上,贴着地面,疾速向马车追去,很快便已远远超过马车,停在一处深邃的山谷谷底。 这处山谷如此狭窄,似乎是某位大能之人用刀剑给劈成的,用来埋伏再适合不过。怜儿四下望了眼,看着光秃秃的山壁,双目中放出幽幽光芒,身形如风迅速攀上山壁,数息后便已停在半山腰上。 刚才攀爬途中,她已经用仙术将光秃秃的山壁内部震碎,待会儿只要稍加用力,整块山壁便会轰然坍塌,掩埋山谷内的一切。 这时怜儿面纱下令人窒息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轰!” 漫天石屑飞溅而下,却叫那破旧的马车给闪了过去――没有一块击在马车上。 下一刻,马车便安然离开山谷,继续向南行去。 “李师叔道法高超。”云锋佩服,杨云锋看着前方出现的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笑道,“若无李师叔,光凭云锋恐怕很难躲过怜儿的连环杀招。” “师侄不必自谦,”闻言李清寒含笑说道,“那怜儿技艺不精,只会照本宣科,要躲过她的杀招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相信凭师侄的道行,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 “哦?”杨云锋含笑道,“看来师叔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李清寒嘴角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度,乍一看竟风度翩翩,令人心醉神迷。他就这么笑着,右手忽然抬起,猛地一握,便将一枚射来的飞剑握在手中。“单凭怜儿的本事,我还真不把他放在眼里。”话落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气,手里飞剑顿时化成一道青光,向射来的方向攻去。 “呱呱!”数只乌鸦被青光一惊,纷纷飞上天空,眨眼间便已不见踪影。见状杨云锋笑道:“看来怜儿刚才已经被师叔你击中了。” 李清寒道:“我并未用神识锁定她,能把她击中也算运气……若她知道发射飞剑后及时从原地离开,就不会让我击中了。” 杨云锋点头,道:“师叔说得甚是。”话落他抬眼向前方看去,却见渐渐降临的夜幕下溪水淙淙流动,发出悦耳的声音,当真令人心喜。 章二百七十一:怜儿愤怒了 杨云锋抬眼看去,见前方小溪中水流潺潺而流,清澈见底,不由心喜,随即腾身而起,飞到水边,却正好望见水里明月的倒影,于是轻轻伸手向明月揽去,却是将一轮盈盈水月掬在手中。 “哗啦!”他五指分开,水月立即破裂,化成细小的碎片迅速从指缝中溜走。杨云锋感受着这溪水流逝冰凉细腻的触感,一时心旷神怡,不由缓缓闭上双目。 多想,化成一条鱼,与这水融为一体。 杨云锋睁眼,深深吸口气,手轻点水面,起身飞回马车上,与李清寒并排坐在一起。 “想到什么了?”见状李清寒便问道。 杨云锋道:“道。” “何为道?”李清寒又问。 “无以言传。”杨云锋回答道。 李清寒笑,不语。 杨云锋却将目光再度落在溪水上,轻声道:“如此时节降雨并不充沛,然而这溪水水量却如此之大,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抬眼,目光穿过夜间的薄雾,落在远方山峰峰顶皑皑白雪上,“这溪水来自那高山山顶融化的雪。” “杨师侄想说什么?”李清寒侧首看着杨云锋,笑道。 杨云锋便道:“如果我是怜儿,定然用法术让前方雪山上的雪骤然融化,变成山洪,倾泻而下,袭击我们。” “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李清寒与杨云锋对视,笑道,“所以,我已经悄然设好机关,等着她自投罗网了。” “哦?”杨云锋到有些吃惊,道,“师叔竟然已经设好机关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没注意到?我记得李师叔一直都在车上啊,没有离开。” 李清寒便道:“设机关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借外物同样能做到。”话落嘴角露出一丝略显阴险的笑容。 这一刻杨云锋眼前突然闪现数只惊叫飞行的乌鸦,于是若有所思,嘴角的笑容同样变得有分阴险。 怜儿愤怒了! 她费尽心机,设下一道道杀招,却都叫杨云锋李清寒轻易避过了。 她的人生向来一帆风顺,没经历过任何风浪,更没经历过失败,于是今日的事无疑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巴掌。 骄傲的她不能忍受自己用尽心机却一事无成――虽然除了杨云锋李清寒外不会有别人知道她今日的遭遇。于是她愤怒了,双目变得通红,黑色面纱下足以叫世间大多数男人神魂颠倒的容颜上毫无表情,一双洁白如玉毫无瑕疵的玉手,生平第一次青筋暴露。 不行,无论如何她要成功一次! 所以她气急败坏下发出一柄飞剑,向李清寒袭去,想要凭借自己高超的控剑术,出其不意取李清寒的性命。 可她忘了,李清寒道行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再高超的法术,也无法弥补修为上巨大的差距。 所以她非但没有成功地击杀李清寒,反而让李清寒回敬的一剑打伤。 此时她双目含怒地将腿上的飞剑拔出,然后忍着痛苦掀开衣裙,露出修长的**,将自己藏在储物虚空里的药物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布条把伤口包扎起来。 这一过程如此漫长,对她这从未有过如此严重伤势的人来说简直是煎熬。 终于,她将伤口包扎好,轻轻吸口气,正要放下衣裙,却突然感到一阵露骨的目光,心里勃然生出一阵怒火。“谁!”她清喝一声,手中打出一道法印,向着那目光的方向攻过去。 “轰!”法印突然碰触到一件不知名的东西,立即爆发出一阵火光。下一刻,火光熄灭,露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的身影。 “嘿嘿!”壮汉紧紧盯着怜儿黑裙下修长的腿,眼里放出幽幽青光,嘴角唾沫差点没流下来。 怜儿看着壮汉双腿间凸出的鼓起,立马明白他想干什么。她平日都在洞玄真人身边修炼,哪里遇见过类似的场面,心里的怒火顿时大盛,手中豁然幻出一柄湛蓝色宝刀,怒道:“哼!你个筑基明性境界的小鬼竟然敢打老娘的主意,给我去死吧!”话落便用劲蹬地,意图暴起击杀壮汉。 然而实战经验太少的她忘了自己还有一条伤腿。“啊!”她非但没有腾身而起,反而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立即摔了个七荤八素。 下一刻,壮汉便已扑了上来,将她紧紧抱住,迫不及待地撕扯她的衣衫。 …… “啊!”壮汉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湛蓝宝刀,满脸惊讶。 这把刀竟是以一个怪异至极的角度,绕过他的防守插入他胸口的! 此刻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个让他垂涎的黑衣女子,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柔弱可欺。 “哼!”怜儿双目已经变得通红,她从壮汉双手间挣扎站起,然后抽出插入壮汉胸腔的宝刀,对准壮汉的下体,狠命剁了下去! “啊!”一片令人作呕的血水涌出,喷了她一身。 怜儿站在方才杨云锋所指那雪山的半山腰上,双目中发出幽幽光芒。现在她那黑色面纱不知去向,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美丽足以夺人心魄的脸上满面的怒容。 此刻她衣衫尽碎,在风中飘扬,偶尔露出一片细腻的肌肤,让这个本就绝美的女子更增一点异样的诱惑。 不过此刻这怒气冲冲的女子可没有心情去诱惑任何人。她银牙暗咬,目光紧紧落在山下缓缓通过的马车上,杀气腾腾。 正如杨云锋所料,她要用火行仙术将满山的雪全部融化,然后将雪水引到山底,借此杀死令她憎恨的杨云锋和李清寒。 即便不能杀死二人,也至少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事无成。 心里想着接下来马车被雪水卷走的场面,怜儿嘴角露出一点阴阴的笑容,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放声笑起来。 然而她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只闻“轰隆”一声,头顶白雪竟然倾塌而下,向她砸来! 竟然发生雪崩了。 方才和壮汉的打斗中,怜儿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直到现在仍神情恍惚,以至于此刻雪崩到来时来不及回避,就硬生生叫塌下来的雪卷走,落入山谷中。 章二百七十二:天邪老人 “停吧。”杨云锋轻声对李清寒说道。 李清寒点头,手拉缰绳,让拉车的灰毛老马停住马蹄。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冰雪伴随着隆隆之声咆哮着从山上卷来,迅速将整个山谷全部填满。 声震九天。 杨云锋李清寒这马车恰好停在一处斜着的断崖下,侥幸未让铺天盖地的冰雪掩埋。 杨云锋向这白茫茫的一片打量下,便对李清寒说道:“怜儿毕竟是洞玄真人的人,我们要不要把她从雪里救出来?万一她死在这里,洞玄真人生气之下免不了要给我们和宗门弄出一些麻烦。”话落他回头向京城方向看去,显然是在担心京城中的师兄弟。 李清寒却笑道:“怜儿好歹也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哪那么容易死?现在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好。”闻言杨云锋也觉得救怜儿多此一举,于是点头,然后进入马车,歇息去了,“师叔我先休息了,你小心啊。” 李清寒点头,目送杨云锋进入车中,然后用手结出一道法印,向前轰去,硬生生在一片白茫茫中轰出条道路来。 他便悠闲地牵动缰绳,驾驶马车顺着这条道路,在清幽的月色下缓缓向南方行去。 “可恶!”怜儿“嘭”的声从雪地里跳了出来,恶狠狠看着远方的马车,眼里尽是杀机。 “我不杀你们,誓不为人!”怜儿怒吼一声,五指并拢,紧紧握拳,将指骨捏得咯咯作响。 “凭你的道行就想杀他们?不自量力!”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厚重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令她面色大变。 有人接近她,她竟未能察觉! 回头看去,她这才发现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正缓步向自己行来。这个男子浓眉大眼,气宇轩昂,每走出一步都有种威严的气势爆发而出,令人隐隐生出点畏惧。 “你是谁?”怜儿很少外出历练,自然不知眼前这身穿青边白衣人是凌云派弟子,更不知他正是如今在修道界赫赫有名的凌云骄龙。 “凌云派,沈岁寒。”沈岁寒一脸正气,朗声说道。 次日,杨云锋又拜访一位与青冥观颇有些交情的避世高人。不出杨云锋所料,这个高人非但没有对他发难,反而在他一番劝说之后告诉数月之内不会离开秦岭,更不会赶往京城,与在京的天极宗弟子作对,同时隐晦地表示自己愿意做天极宗的“朋友”,得到天极宗的帮助。 闻言杨云锋心安,又说了番客套的话,言道自己定会将他的意思转达给掌门真人,便离开高人的洞府,重新登上马车,正要和李清寒阮心秋趁着天色尚早赶往数十里外另一个高人的洞府。 “天邪老人,曾经是魔道黄泥宫的三宫主。后来黄泥宫被洞玄真人所灭,他苦心修炼十年,然后进入秦岭找洞玄真人报仇,却屡战屡败,最终看破一切也如洞玄真人一般在秦岭深处隐居,不再过问世事。天下正道见他不再祸害人间,在他隐居之后也没再找他的麻烦。”杨云锋缓缓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阮心秋,然后说道,“不过我估计这天邪老人并不是真正的‘隐居’,据说这些年他缕缕找洞玄真人挑战,说是切磋,恐怕还是想取下洞玄真人的项上人头为黄泥宫报仇。”杨云锋轻声说出自己的推测,随即斩钉截铁说道,“天邪老人睚眦必报,绝非正道中人通常想的那么简单!” 杨云锋陡然变大的声音传入阮心秋耳中让这个少女不由大吃一惊:“锋哥哥,天邪老人和洞玄真人有仇,多半和青冥观没有多大联系,你为何还要去见他?听说魔道中人个个阴险狡诈,我真怕你着了他的道,身处险境。” 闻言杨云锋心里微微一暖,柔声道:“秋妹放心,区区一个天邪老人还不放在我眼里。”话落他向车外看了眼,道,“天邪老人早就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如果没有李师叔的话我也不敢轻易去找他的麻烦,不过现在有李师叔,情况就大为不同了。”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道,“当年我天极宗和他之间可是有很大的仇恨,我守烨师叔就是死在他手上的――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说不定会入京与我的师兄弟作对――即便我不找他报仇,也要为师兄弟考虑见他一面。” 看着杨云锋面上的坚毅,阮心秋微微叹口气,垂首说道:“如此,那我跟你一起去。” 杨云锋却含笑看着阮心秋,道:“不必,秋妹你修为算不上高深,贸然与我去见天邪老人只会让我分神照顾你,反而对我不利。不如就留在车里,这样也安全。” 闻言阮心秋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露出恬淡的笑容,轻轻挽起耳边青丝,道:“既然如此,那小妹就不随锋哥哥你去会见那天邪老人了。锋哥哥……保重。” “你也小心。”杨云锋淡淡一笑,转身走出长廊,穿过大堂,然后掀开门帘,抬眼望向前方,开口问道:“李师叔,还有多远?” 李清寒拉起缰绳停住马车,然后向西南方向望去,淡淡说道:“不远了,如果你我御剑飞行,半炷香时间即可到达天邪老人的天邪宫。”话落他又侧首看向杨云锋,道,“其实,若你不是特别着急的话,可以慢慢沿山路走到天邪宫,不过如此就要用上一个多时辰了。” “还是御剑飞行吧。”杨云锋回头看着马车车厢,道:“处于安全考虑,我将秋妹留在车中。然而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待在这荒郊野外,实在不大让人放心,我想我们应速去速回,莫让她等久了。” 闻言李清寒又看了眼杨云锋,不由皱起眉头:“若要速去速回,就得快速解决天邪老人――师侄是下定决心一照面就开打吗?” 杨云锋点头,道:“天邪老人杀我会心宫师叔,此仇或许师尊、掌门师伯他们都忘了,但我忘不了。既然他敢得罪我天极宗,我便敢将他头摘下来――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要用他的血告诉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凡是与我天极宗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即便事情过去数十年,也休想逃过我天极宗的追杀!我便要通过这件事震慑那些宵小之辈,让他们不敢轻易对京城中的师兄弟下手。” “师侄好手段,好,就这么做。”李清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章二百七十三:你可认得我? “天邪老人,你可认得我?”杨云锋淡淡问道,手持光芒大盛的灭心剑,一步步向天邪老人走过去。 天邪老人打量眼前这个气质内敛的青年,皱起眉头:“灭心剑主――你是杨云锋!” “正是。”杨云锋踏前一步,继续逼近天邪老人,淡淡说道:“久闻天邪老人大名,今日终锝一见――幸会啊!”身上却透出分冰冷的杀机,向着天邪老人扑过去。 天邪老人岂是易与之辈?他冷哼一声,袖袍一卷,霎时间杨云锋施加的威压便荡然无存。“杨云锋,我们无冤无仇,你擅闯我的洞府到底干什么?”他凝视杨云锋,冷冷说道,手上法术光芒流转,已做好与杨云锋打斗一场的准备。 他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还不把杨云锋这小小的养元入道境界修士看在眼中。 杨云锋见状面色不改,冷冷道:“天邪老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杨某便提醒你一句,二十多年前你曾亲手杀死过一个天极宗会心宫的长老……我是天极宗会心宫弟子,此次来便是为师叔报仇的!” “天极宗会心宫长老?”闻言天邪老人微微皱眉,他的一生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要从以前杀过的人中将一个小小的会心宫长老挑出来对他而言还是得花一些时间,“你是说守烨那个废物?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这事。”说完一脸不屑,好似根本不将守烨真人放在眼中。 杨云锋却知当年守烨真人刚入玄真第五重,勉强算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当然不会被天邪老人看在眼中。“天邪老人好大的口气。”然而他依然感到有些愤怒,手上仙剑嗡嗡作响,豁然荡起一道血水向天邪老人打去。 天邪老人见状面色沉下来,迅速从衣袍中打出数道罡风,拦住杨云锋的血水,然后运使灵活的身法,闪到一旁,伸出枯瘦却纤长的手指,向着杨云锋的方向一抓。 霎时间一只金黄色的利爪凭空出现在杨云锋身前,骤然将杨云锋抓入掌心,立即施加巨大的力道,显然是想将捏得粉碎。 这便是天邪老人的成名招式“黄泥鬼爪”。 天邪老人一击即中,面上露出一点得色,猛然催动真元让金黄利爪施加的力道陡然再增七分,意图一举将杨云锋捏碎。 只是杨云锋身体强悍程度超过他的想象,往日能轻易杀死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利爪,竟只将杨云锋的骨头捏得咯咯作响,不能对他造成特别严重的伤害。这一刻,天邪老人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惊讶,眼中闪过“肉身成圣”四个字。 往日只有修行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能抵御他如此强悍的一击。 不过他还是轻易地察觉到杨云锋和修习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的不同,如果说修习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如同磐石,捏上去纹丝不动坚不可摧,杨云锋就是精钢,虽然强韧,但在利爪抓捏之下还是会变形受损。 天邪老人不知杨云锋的身体为何会如此特殊既不同于普通的金丹修士,也不同于肉身成圣修士,不过这也不重要,既然敏锐地察觉到杨云锋身体强度还不能和肉身成圣修士相比,那问题就不再棘手。 只要力道再加上三分,定能将杨云锋捏成一滩肉泥,他如此想道。于是他缓缓调动真元,准备给杨云锋致命一击。 此时此刻被金黄利爪紧紧抓住的杨云锋极是不好受。虽然他经过天狐琉璃诀淬炼的肉身强度远超常人,却还是承受不了利爪的力道,整个人被挤压得变形,全身筋骨皆传来剧痛,险些没昏死过去。 金黄利爪抓握之间,他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就在这时,他清楚地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又强了三分,天邪老人是想一举将他捏成碎片。 他不能束手就擒! 于是乎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意,突然运使天狐虚神诀,在身体四周幻出一道淡淡的天狐虚影。 这一瞬,天邪老人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捏在一团棉花之上,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着力,根本伤不到杨云锋,反而遭到一股连绵不绝的大力疯狂攻击,一时隐隐握不住杨云锋,利爪也渐渐松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 这等同于给了杨云锋一个绝佳的机会。 杨云锋知道凭自己的速度想在此刻从利爪中挣脱无异于痴人说梦,他放弃这个想法,转而果断幻出金锁,生生在自己与利爪间那缝隙中幻出一扇庄严的金色巨门。 “轰!”这刹那,金色巨门上无数紫雷落在天邪老人的利爪上,迅速将整个爪子缠绕住。 不过多时,利爪便承受不住这由天狐明汐布下的紫雷的无上神威,轰然碎裂,化成一点天地灵气,消失在这幽暗的洞府中。 而杨云锋终于脱身,迅速收回金色巨门,举剑向天邪老人攻去,要在近身缠住天邪老人。 他自信,近身肉搏的情况下天邪老人不是他的对手。 见状天邪老人眼中杀气陡然爆发而出,也幻出一柄大砍刀,向杨云锋攻去,一时间二人竟然缠斗在一起。 一阵打斗,杨云锋惊讶地发现天邪老人近身打斗的能力并不下于自己,如此缠斗完全成了真元的比拼,而以自己黄圣第九重的修为与天邪老人这般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拼真元,无异于找死。 这一瞬杨云锋意识到再也不可与天邪老人继续打下去了,立即抽剑闪身躲过天邪老人斜砍来的一刀,然后施展会心剑法中的剑指八荒。 刹那间无数剑势喷涌而出,向着天邪老人压过去,恍惚中这数丈的范围内竟如同沙场一般。 杨云锋欲趁天邪老人防守之际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再图克敌。 可惜如此紧急的时刻他竟低估了天邪老人。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怎会畏惧这会心剑法中最简单的招式?只闻一阵呼啸之音,天邪老人挥手在身前结出一道结界挡住攻来的剑势,然后猛地推手让结界变成一柄虚幻的长剑,直直向杨云锋胸口刺去。 眼见就要刺入杨云锋胸中了! 章二百七十四:多谢师叔指点 杨云锋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天邪老人凭空幻出的虚幻长剑刺中胸口! 就在这一瞬,忽闻轻轻的响动,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杨云锋身前,一只光洁细腻得足以与女子媲美的手轻轻向那虚幻长剑点了下,便让长剑烟消云散,毫无踪影。 天邪老人剑招被破,面色陡然大变。他看出中年男子道行在自己之上,不敢贸然发招,于是迅速后撤,拉开自己与中年男子的距离。 一瞬间,他便移到十数丈之外。 “你是谁?要做什么!”一场打斗之后,天邪老人满脸布满邪气,阴森森对中年男子问道。 中年男子斜睨天邪老人眼,道:“天极宗,李清寒。” 显然,李清寒并不把天邪老人看在眼里。 从李清寒口中听见“天极宗”三个字,天邪老人便知李清寒与杨云锋是一伙,要为守烨真人讨回公道,断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心中顿生一点紧张,面色更加阴沉,道:“好啊,老的小的都来了,当真让我始料不及。哼,废话少说,你们是要一起上,还是车轮战?不管哪种,我都来者不拒!当年在正道三十人围攻之下我都能保全性命,就凭你们俩也想取我性命,痴人说梦!”话语中透出一分深深的不屑。 李清寒却道:“天邪老人果然名不虚传,嘴皮子如此犀利。不过李某岂会因为你一两句话而怕了你。本来我是想同你正大光明较量一场,不过你们魔道中人从来不讲什么信义,我若在你面前还固守什么刻板的教条,岂不是迂腐不化?杨师侄,咱们一起上,看看是如今的我们厉害,还是当初围攻天邪老人的三十个正道中人厉害!”话落便凭空结出一道青蓝色法印,向着天邪老人轰了过去。 与此同时,杨云锋也手持灭心剑,运使天狐神行诀向天邪老人攻过去。 一场鏖战,天邪老人终是不敌杨云锋与李清寒的联手,败下阵来。 “嚓!”一剑刺穿天邪老人的胸腹,杨云锋终于结束了这个曾经的魔道巨头妖孽的一生。 杨云锋轻轻感慨一声,立即催动灭心剑吸取天邪老人的真元。于是灭心剑上出现丝妖异的红光,澎湃的真元便从天邪老人肉身里涌入灭心剑,迅速成为杨云锋真元的一部分。 将天邪老人的真元全部吸入身体内,杨云锋只觉自己真元充沛,浩浩荡荡如同大海,十分惬意。 这几乎是他一身中真元最强盛的时候,一身经脉几乎快被真元充满。若非他修炼过易筋洗髓大.法经脉所能容纳的量远超同样道行的寻常修士,恐怕根本承受不了天邪老人如此多的真元,早就爆体而亡了。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抽取天邪老人的真元,不由微微皱眉,对杨云锋说道:“杨师侄,这些时日里你一直用灭心剑抽取其他人的真元吗?” 杨云锋听出李清寒话语中的担忧,犹豫片刻,终还是如实回答:“是。” 李清寒便道:“修炼一道讲究平和自然。你如此暴虐地攫取其他人的真元,虽然对你一时的修为提升有极大的好处,但终是失了根本,久而久之反倒对修为不利,甚至可能影响你的道心,令你走火入魔。所以,日后要少吸取别人的真元。” 闻言杨云锋微微一凛,顿时陷入沉思中。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谓平和自然,便是指用周身孔窍,吸收天地灵气,渐渐化为自身真元,从而凝练金丹,领悟大道,平地飞升。此法循序渐进,合乎天道,所以修炼过程中对修士的身体有极大的好处,即便不能飞升也能延年益寿,修为有成之人,活个一两百岁完全不在话下。相比之下吸取其他修士的真元的做法,激进暴虐,无疑与天道不合,对身体有害无益,长此以往,多半走火入魔,莫说延年益寿,就是活到寻常人的寿命都难。 如此,为了自己的寿命与修为,杨云锋不应再吸取他人真元。 何况吸取修士真元的做法往往是魔道所为,不是正道中人应做的。从这点看,杨云锋也不该行此类事。 然而不知为何,每次击杀一个修士时,他总是无法控制内心的**,疯狂吸取对手的真元,毫无节制。而吸取对方真元的好处也十分明显,这半个多月里杨云锋修为的提升远超过去三个月之和,若照此发展,即便没有过人机遇,也能在数个月内突入玄真境界――当然是在克服玄真境界前的小劫的前提下,不过杨云锋资质过人,没理由无法平安渡过这小小的一劫。 巨大的好处面前,杨云锋更无法止住内心的欲念,而躁动的灭心剑也往往将他灵台中最后的清明给吞没,如此一来他便失去清醒,没有放过任何吸取真元的机会。 直到今日他听见李清寒所说,才有所触动,面色微变,却犹豫不决。“师叔,”他垂首,轻吸口气,道,“其实弟子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每每到了最后关头却总是无法克制心中的念头,或许真是道心不稳的缘故。” 闻言李清寒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对杨云锋说道:“你年轻气盛,心事太多,无法克制心里的**再正常不过,倒也不一定是道心不稳造成的。”话落他若有所思,继续道,“我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每两大境界之间便有一个劫数,这劫数关乎到一个弟子能否成功修入玄真境界。或许眼前你所面临的就是一道劫数,若能克服,便会突入玄真境界,若不能,轻则徘徊于黄圣境界一无所得,重则五雷轰顶,灰飞烟灭……我看你现在与玄真境界间尚有一段距离,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克服心中的欲念,便能成功渡劫,否则――”他没有明说,然而意思却再明了不过。 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道:“弟子明白,会努力克服的。” “嗯。”李清寒沉默片刻,随手幻出一个小瓷瓶,道,“这瓶丹丸有镇心养神之效,或许对师侄有用,现在就赠给师侄吧。” 凝视李清寒手中的小瓷瓶,杨云锋轻轻一笑,心生感激:“多谢师叔指点。” 章二百七十五:挟持 李清寒向四下看了眼,道:“天邪老人的洞府里必然有不少好东西,师侄你与我好好搜一遍,或许会有所收获。” 杨云锋担心阮心秋,摇头道:“师叔,秋妹还在车内等我们。”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的面色,立即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点头道:“也好,反正宗门所藏丰富,也不缺这天邪老人的一两件法宝。既然如此,我们就速速回去,别让阮师侄等急了。”话落便转身,向洞府外走去。 杨云锋四下望了眼,突然发出“咦”的一声,却未与李清寒一道离去,转而走到天邪老人身边,将他手上的一枚扳指取了下来。 他记得在打斗过程中天邪老人手中这扳指一直散发着淡淡光芒,或许有非同一般的功用。现在杨云锋急着回到华车上,没时间去细细搜查整个洞府,不过顺手牵羊之类不怎么耗时间的事除外。 于是他将扳指放在手中,暗暗用神识探查一番,然后幻入虚空中,回身向李清寒追去。 遥望前方华车所在之地,杨云锋面色陡然大变。“秋妹!”他低呼一声,御剑速度提升一倍,向着那方向飞去。 数息后,他便已靠近华车,清楚地看见华车周围出现数十个青黄衣衫的男子,皆二十五上下,阮心秋站在这些人中央,面色焦急,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显然是身中这些男子的禁制。 而在这些男子面前,赫然伫立着一个青边白衣的高大身影,他面容肃穆,双目中却几乎喷出火来。他冷冷看着这些男子,手紧紧捏成拳,看似冷静,却不断颤抖着,显然已经恼羞成怒了。 正是沈岁寒。 杨云锋一眼看过去,便已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定然是这些男子挟持阮心秋,正欲将她带走,却让沈岁寒拦下。沈岁寒准备出招制敌,又担心阮心秋的安危,一时场面便僵持住了。 猜到一切,杨云锋心里一紧,面色沉下来,果断用神识锁定男子中那明显领头之人,忽然加速,从天而降,向那男子袭去。 他的速度如同迅雷,刹那便到男子面前。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男子竟提前察觉到杨云锋的存在,迅速闪身,竟让杨云锋的偷袭落空。 杨云锋在地面站定,忽然幻出灭心剑,向男子扫去。 那男子身法极其玄妙,完全不在杨云锋天狐神行诀之下。他脚下步伐连连变幻,竟轻易躲过杨云锋的攻击,转而发出三枚铁钉向杨云锋攻来。 杨云锋丝毫不惧,用肉身盯着男子的进攻向男子逼去,刹那已让男子铁钉打中。 男子匆忙间发射的铁钉根本无法对杨云锋造成任何伤害。杨云锋灭心剑迅速荡起一道血水,正要向男子打去,却蓦然停手。 他看见对方一个男子正用一柄短剑抵着阮心秋藕荷一般的玉颈,短剑锋利的剑锋几乎要将阮心秋细腻的肌肤划破。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心忧阮心秋他不得不止住自己的攻势,退到沈岁寒身边,却见沈岁寒眼中怒火更盛,不由轻轻叹口气,低声道:“沈师兄。” 沈岁寒瞪他一眼,显然是责怪他未能保护好阮心秋。 杨云锋心有愧疚,不敢与沈岁寒对视,也不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这时李清寒也已落在地上,静静看着前方那群男子,倒是比杨云锋沈岁寒镇定很多。 这些男子大多才筑基凝神境界,李清寒完全有把握将他们全部歼灭在此地。 只是如今阮心秋在他们手中,李清寒不敢轻易出招,以免对方狗急跳墙伤了阮心秋。 这点上他倒是与杨云锋沈岁寒相同。 杨云锋望着这些男子,冷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为首的那个男子之前在杨云锋手下吃了大亏,自然面有不快,冷道:“我们乃青崖宫弟子,本来想请杨真人到宫中一叙,不过杨真人心高气傲,多半不愿接受我们的邀请,所以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挟持这位看起来和杨真人关系亲密的师妹。” 语气充满敌意,听着叫人极为不舒服。 杨云锋怒道:“有你们这么请人的吗?快放下秋妹,否则,我杨云锋誓灭你青崖宫!” 男子却丝毫不惧杨云锋的威胁:“杨真人若要灭我青崖宫,尽管来就是!不过人我不能放,若真人想救这位师妹,就来我青崖宫,宫主早就为真人的到来做好准备了!”话落他眼中又闪过一丝杀气,道,“真人最好快一点到我青崖宫,否则我不保证宫内弟子不会对师妹做些什么。”话落他再次运使那诡秘的身法,闪到阮心秋身边,轻轻扬手,便在阮心秋俏丽的容颜上轻轻一抹,冷笑道,“师妹细皮嫩肉,倒让在下眼馋得很啊!” 阮心秋受他轻薄,一双美目中立即涌现出细细的泪珠,银牙紧咬,却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 “你――”沈岁寒见状,心里怒火终于压制不住,猛地挥拳,拳上闪现巨大的龙头,忽地脱手而出,向男子扑去。 男子急忙躲闪,然而饶是有玄妙的身法,他还是叫沈岁寒的龙头打中,倒飞而出,撞在山岩上,大吐口血。 趁此机会,杨云锋沈岁寒同时发招,向阮心秋身侧的两个男子袭去。 然而这俩男子却颇有警觉,竟联手在身前幻出一道红色结界,杨云锋沈岁寒的招数打在结界上,却一时无法将其破去。 下一刻,这两男子同时出手,短剑再度架在阮心秋颈上,让杨云锋沈岁寒不敢轻举妄动。 “小人!”沈岁寒怒骂一声,却只得无奈地止住攻势,恶狠狠看向二人,毫无对策。 就在这一刻,忽闻“唰”的一声,李清寒出手了! 只见瞬息之间,最靠近李清寒的十七个男子便已叫他打晕,倒地不醒。 道行高超如斯。 “我看是你们这十七个师兄弟的命重要,还是阮师侄一条命重要!”李清寒冷冷看着眼前被自己雷霆手段震惊的男子,淡淡说道,却散发出一股恐怖的威压,让这些男子喘不过气来。 “不好,他是起鼎结丹境界以上的修士,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见状领头男子大叫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突然说道,“撤!” 他话刚落,这些男子身上便出现闪烁的金光,眨眼间竟消失无踪了。 阮心秋也不见了。 “不好!”见状杨云锋面色大变。 这些男子竟丢下自己的师兄弟,用瞬息千里的法术带着阮心秋逃走了。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声音:“若要救你们的师妹,来我青崖宫!” 章二百七十六:青崖宫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声音:“若要救你们的师妹,来我青崖宫!” 这话刚落,忽闻一阵呼啸之音,李清寒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金色小剑已经化成金光,向天空轰去。 瞬息间小剑便已到数里外,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下刻,一团暴烈的火焰从天而落,留下一条长长的焰尾,显然是某个青崖宫弟子被小剑击中了。 李清寒轻哼一声,自己亦化成青光,向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沈岁寒猛然跺脚,也要跟随李清寒追去,却叫杨云锋伸手拦住了。“你要干什么!”沈岁寒满面怒火,喝道。 所谓关心则乱,即便是道心稳固如沈岁寒也不例外。 相比之下杨云锋虽然担忧,到底没有这么焦急,他冷静地对沈岁寒说道:“沈师兄,李师叔道行高你百倍,若他能追上那些人,自然会救回秋妹,若不能追上,你我去追也无济于事!” 沈岁寒却冷哼一声,道:“不去追,难不成如在这里干等着?” 杨云锋摇头,道:“与其胡乱地去追,不如冷静下来思考对策!”话落他手中幻出一枚玉简,将真元注入其中,刹那间一幅秦岭山水图便出现在他与沈岁寒眼前。 杨云锋定睛向山水图扫了眼,没有看见用红字标注的“青崖宫”三个字,随即明白青崖宫与青冥观无关,也不是天极宗以前结下的仇敌。 如此――“看来青崖宫很可能与虚玄道有些关联。”杨云锋淡淡说道,立即再向玉简中注入真元。 于是一段细微的黑字渐渐浮现在秦岭山水图上,赫然正是“青崖宫”。 “青崖宫在西北一百七十二里外,走,我们去会会他青崖宫的宫主!”话落他抓住沈岁寒的手,正要拉着他向青崖宫飞去。 谁知沈岁寒却猛然挥袖挣脱杨云锋的手,然后冷冷盯着他,道:“沈某不屑与你这样的小人走一条路!”话落便化成风,独自向青崖宫方向飞去。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也不把沈岁寒的话放在心里。他捏出一道法诀,腾身而起,忽然心有警觉,出人意料地猛然大吼一声:“喝!” 刹那间,两个青黄衣衫的男子从空中跌落下来,皆七窍出血,显然伤得不轻。 冷眼将这两个男子扫了眼,杨云锋轻哼一声,随手投下数道青光,将他们打成肉酱,然后向青崖宫方向飞去。 这两个筑基凝神境界的青崖宫弟子还不被他放在眼中。 小半炷香时间后,杨云锋便在一处悬崖上方停住。 白衣男子已经站在悬崖上等他,山峰呼啸,卷起男子的衣袂,恍然间如若谪仙。 “师叔,”杨云锋听在李清寒身后,轻声说道,“可有所收获?” 李清寒摇头道:“他们的法术太玄妙,我追不上。”话落他便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山崖上,说道,“不过还是让我找到这里来了。” 闻言杨云锋上前两步,同样来到悬崖边上,低头看去,只见悬崖下山壑深达千尺,幽黑一片看不见底。“青崖宫就在下面?”杨云锋向李清寒问道。 李清寒点头,道:“你准备怎么办?” 杨云锋道:“还是先会会他青崖宫的宫主,见机行事。”话落他思虑片刻,又补充道,“看起来青崖宫的势力不小,恐怕不是你我轻易能对付得了的。不要贸然与他们动手,否则一不小心陷入他们的围攻对你我和秋妹都不利。” “师侄所说与我想的不谋而合。”李清寒淡淡一笑,说道,“好,我们现在就下去,会会那青崖宫的宫主!”话落脚上忽地起道风,便跃入悬崖之下。 杨云锋亦随他跳下悬崖。 片刻后,二人便已踩在崖底潮湿的泥土上。只见此处流水潺潺,山清水秀,别样清幽怡人。杨云锋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出现在半里外,沿着对面山势而建,直通云霄,浩浩荡荡竟与皇宫不相上下,多半便是那青崖宫了。 深山幽谷之中,竟有如此壮观的建筑,当真令人惊讶。 “青崖宫虽然是个二流门派,在修道界默默无名,但其真实实力不可小觑,远非青冥观虚玄道这样的小门派可比,”见状杨云锋轻声对李清寒说道,“他们倒是有与我天极宗作对的资本。” 李清寒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点头对杨云锋说道:“杨师侄所言甚是。”话落他又望向那青崖宫,见数个青崖宫弟子已经向自己迎来,不由淡淡一笑,道,“有人来了,我们过去吧。” 杨云锋点头,便与李清寒一道向那数个弟子走过去。 此刻杨云锋李清寒都没有穿天极宗的服饰,不过还是让这些弟子轻易地认出来了。“两位便是李真人杨真人吧。”领头的弟子倒是比之前那劫走阮心秋的弟子谦逊温和多了。“正是。”杨云锋点头,却带着敌意对他说道,“你们掠走秋……我阮师妹,引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有何贵干!” 早就料到杨云锋会有所不快,这弟子见状也不生气,一如既往谦和说道:“杨真人误会了,阮师妹是我们的贵客,我们怎么敢掠走她?此番邀请两位真人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二位见谅。” 杨云锋自不信他的鬼话。不过见他态度谦恭,杨云锋也不好发作,点头道:“那好,有什么事赶快说!” “还请杨真人到宫中一叙。”闻言这领头弟子立即侧身,做邀请的动作,对杨云锋说道,“李真人也请。” 杨云锋便点头,昂首挺胸,向青崖宫走去。 就在杨云锋走入青崖宫不久,一个青边白衣的身影同样出现在青崖宫前湿润的泥土上。 只不过与杨云锋不同,沈岁寒并没有故意暴露行踪,他悄然隐在一棵古树后,施展法术在身旁结出一道足以隔绝神识的结界,然后抬眼向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看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下一刻,他化成一道风,悄然向青崖宫靠近。 章二百七十七:有何贵干 杨云锋李清寒刚进入青崖宫,立即感到一阵强大的威压施加在自己身上,浑身舒服。 青崖宫宫内极为昏暗,伴随着那无处不在的威压,让杨云锋差点以为自己在魔道门派中――就是在痴心门中也没有如此压抑。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青崖宫给他的下马威,要扰乱他心神,令他自乱阵脚。想到这里,他立即果断地运使天狐噬心诀,牢牢稳住道心,然后一脸沉着坚毅向青崖宫深处走去。 半炷香时间后,当一扇沉重的青铜门缓缓开启的时候,杨云锋终于见着青崖宫的宫主,赵明宣。 “他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李清寒低声对杨云锋说道,面色不由变得沉重。他说这话的时候未使用传音入密,并非疏忽,而是他施展的传音入密对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没有任何效果。 只要赵明宣愿意,他可以听到李清寒说的每一句话。 听见李清寒的话,杨云锋面色渐渐沉下来。他料到青崖宫的势力不弱,却未想青崖宫里竟然会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刚才的威压也是从赵明宣身上散发出来的,此刻更加强横,令杨云锋差点喘不过气来。 “见机行事!”见杨云锋出神,李清寒立即轻声提醒道。 杨云锋这才回过神来,深吸口气,点头道:“好。”便再次向赵明宣看去,眼中却没了刚才那分紧张。 赵明宣少说有八十岁,一眼看去倒像是个和蔼的老人。见杨云锋李清寒二人走来他立即收起威压,含笑迎上去,向他们介绍自己,并邀他们与自己并排而坐。 杨云锋李清寒并没有拒绝。认识到赵明宣的实力,杨云锋也不敢轻易将阮心秋之事说出来然后与这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闹翻,危及自己的性命。他准备慢慢与赵明宣周旋。 随后青崖宫的诸长老也鱼贯而入,分别寻了位置坐好。 赵明宣便笑着向诸长老介绍杨云锋与李清寒,又向杨云锋李清寒表示自己仰慕天极宗已久,希望和天极宗交好云云,却对阮心秋之事绝口不提。 杨云锋静静听着赵明宣的话,却悄悄打望周围的长老一眼,心再度沉下去。 这些长老的道行都不低,至少是起鼎结丹境界,待会若动起手来,光凭他们几人的联手杨云锋和李清寒便死无葬身之地。 何况通向外面的宫门已全部关闭,杨云锋与李清寒就是插翅也难逃。 杨云锋心里暗暗盘算着,悄悄与李清寒对视一眼,面上露出分紧张。 李清寒却用眼神示意他不用太担心,随即与赵明宣攀谈起来,小心从对方口中套话。 如此大约半炷香时间之后,二人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赵宫主,不知你掠走那凌云派的阮心秋师侄,将我与杨师侄引到这里,究竟有何贵干?”说话时透出一分敌意。 闻言赵明宣面色微变,却笑道:“贤侄放心,我已将阮姑娘安置妥当,并未对她不利。其实这次我将你们引来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想和你们天极宗好好结交一番而已。” 哪有这样结交?赵明宣明显口是心非。 李清寒淡淡一笑,却未立即反驳,而是沉默,静静等着赵明宣接下来的话。 见状赵明宣便又说了大段客套的话,然后才委婉说出自己的本意,却是要天极宗立即将自己的人手从京城撤走,并向天下人宣告自己永不入京。 否则,他们就将阮心秋永远留在这青崖宫。 当然也会把杨云锋和李清寒留在这里。 “原来,师叔想要的是这些。”此时此刻,李清寒也将自己对赵明宣的称呼由“赵宫主”改成“师叔”,看似是对赵明宣的敬称,却在暗里将最下面狠狠讽刺一番。 闻言赵明宣微微皱眉,却点头道:“不错,便是如此,就看你们二人和守成真人是否答应了。”话落一股强大的威压又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向二人压去。 摆明了是在胁迫二人。 此刻杨云锋却淡淡说了声:“赵宫主师叔祖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话落身形突然暴起,灭心剑扬起数朵剑花,向赵明宣攻去。 赵明宣冷笑一声,身后突然幻出一块拇指大小的光斑,却是硬生生将杨云锋的攻击挡了下来。 下一刻,他突然荡起一点罡风,将杨云锋向后推了数尺,然后猛然下压,正好将杨云锋压在原来所坐的木椅上。杨云锋被压在木椅上,却未让木椅有任何损伤――不愧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对力量的控制竟已到了如此得心应手的地步。 杨云锋面色不由更沉。 这时李清寒也已经出招向赵明宣攻来。赵明宣丝毫不将这个看上去只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放在眼中。他手里光芒大盛,眨眼间青光便凝成一道透明的剑,向李清寒刺去,数息后便已闪开李清寒的阻拦,顶在他腹部,眼看就要从李清寒腹中穿出去。 然而这时他突然心生警觉,立即停止攻势,然后回身用手挡住杨云锋灭心剑的一劈。 灭心剑乃是天下有名的神剑,锐利无比,就是修行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那强悍的**都能叫它划破,更何况赵明宣这种没经历炼体的金丹修士? 只听“呲”的声,灭心剑在赵明宣掌心撕扯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下一刻,赵明宣只觉自己的真元竟隐隐有些控制不住,向杨云锋涌去,面色立即大变,迅速将掌心鲜血喷出,然后借着鲜血飞溅时爆发出的力道让手生生从灭心剑上挣脱开。 然而这一刻他已失去攻击李清寒最好的时机,反而给了李清寒进攻的绝好机会。 “嘭!”只闻一阵炸响,李清寒手中金色玉佩上光芒大盛,轰然打在赵明宣身上,竟硬生生陷入赵明宣肉身之中。 玉佩上光芒顿时再盛三分,巨大的能量爆发而出,将赵明宣背部炸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趁此机会,杨云锋灭心剑再度袭上来,直指赵明宣的胸口。 章二百七十八:当年的那个人 不愧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仅仅是瞬息间,赵明宣手中便已“哗”的声绽放出耀眼光芒,无数法印接二连三向杨云锋攻去,杨云锋灭心剑非但无法接近他胸前三寸内,反而叫洪流般的法印爆发出的强横力道打得摇摇欲坠,差点没从杨云锋手中飞走。 见势不妙,杨云锋不再恋战,迅速将灭心剑抽回,然后幻出金色巨门,抵挡赵明宣磅礴涌来的无数法印。 “哐!”伴随着庄严的声音,法印皆被金色巨门死死挡住。只是凭着心脉与金色巨门之间的联系,杨云锋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法术的强横。 “哇!”激荡的真元,让杨云锋经脉受损,不由吐出口血来。而这一刻,金色巨门再也承受不住法印的威力,猛然碎裂,消失无踪。 好在赵明宣已经与李清寒战成一团,无暇顾及杨云锋,没有继续发出法印袭击杨云锋,给了杨云锋喘息的机会。 只是此刻方才还因杨云锋李清寒突然的进攻而惊讶发愣的青崖宫诸长老已经回过神来。李清寒与赵明宣的打斗越来越激烈,这些长老无法插手二人间的战斗,自然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 所有人都看出杨云锋只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和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十分巨大,杀死或者俘虏杨云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七十岁上下的长老率先出手,幻出青铜色的宝鉴,凌空而起,向杨云锋攻了过去。 然而不等他发招,杨云锋已经如他一般同样幻出个宝鉴,向他照去。 阴阳镜。 这个长老一时不防,神识瞬间让阴阳镜吸走,困入其中的幻境内。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毕竟非常强大,数息后便已挣脱阴阳镜的束缚,重新恢复清醒。只是他失神的这段时间已足够杨云锋使出杀招了! “嚓――”就在长老恢复清醒的这刻,杨云锋的灭心剑已全部没入他胸腔,如涡旋般强大的吸力将他一身真元抽丝剥茧地吸走,不过刹那,他体内的真元便所剩无几。 这长老最后时刻终于使出招式,青铜宝鉴上金光闪耀,瞬间将杨云锋罩住。 这一瞬,杨云锋只觉有千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连绵不绝地压来,几乎快将他整个人压成一团肉饼! 这压力有如泰山之重,哪是杨云锋能承受的。 “啊!”杨云锋嘶吼一声,终于承受不住宝鉴青光带来的巨大压力,松开灭心剑,倒飞而出,砸落在地面上,将白玉铺成的地板砸个粉碎。 杨云锋已经重伤,头晕目眩,眼看就要失去知觉。 不过那长老伤得更重,一身真元几乎被抽光,不能承受任何其他的法术。 杨云锋头脑一阵眩晕,却清楚地明白这点。他双目中放出狠厉的光芒,隔着数丈的距离取得与灭心剑的联系,然后凭空将一道真元注入剑中。 刹那间灭心剑上光芒大盛,一道血水爆发而出,将那长老整个身体全部包裹住。 下一刻血水退去,这个长老已尸骨无存。杨云锋竟然将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当场击杀了! 一时间众人皆面露惊讶与不敢置信。 杨云锋咬牙将灭心剑收回手中,然后狠狠扫视前方诸长老,身体上散发出一股冰寒的气息,冷道:“还有谁想来送死!” 这一声携带无尽的威势猛然在诸长老耳中炸响,竟让这些久经世事的老人心生畏惧。 “他……太像当年的那个人了……”长老中年岁最大之人见状口中喃喃,一阵恍惚,显然是陷入久远的记忆中了。 当年的那个人?闻言诸长老面露讶异之色,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他是他的转世?” 这刻长老们都失神了,一时竟无人向杨云锋发起进攻。 杨云锋不知道他们口中“当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却隐隐猜到些什么。 或许当初也有一个如自己这样的年轻人闯入青崖宫,击杀修为远高于自己的青崖宫修士,却意外殒落。 又或许青崖宫中曾出现过和自己很像的年轻人,英姿不凡,却因为非同一般的缘故销声匿迹,让这些人倍感惋惜。 总而言之,这个人定然是个传奇。 这个念头在杨云锋脑中闪过,又迅速消失。他并不喜欢别人将自己比作另外的人,他有自己的名字,他是杨云锋,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更不是任何人的转世。 他的一切都是自己奋斗得来的,他与众不同,他独一无二。 所以这刻,他心中生出一点怒意,差点没挥剑向这群议论纷纷的长老攻去。 而这些长老并不知道此刻杨云锋所想。他们轻声议论,眼前浮现另一个青年的面容,脑中闪过一丝对往昔的怀念。 于是他们都忘了正事,没有向杨云锋发起进攻。 大约数十息之后,杨云锋终于确定这些长老不会再进攻自己,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他轻吐口气,回首向激战中的李清寒与赵明宣看去,嘴角渐渐扬起一点笑意。 李清寒将登天入极修至地神第二重,按理说只能算起鼎结丹境界,远非数年前便进入凝丹窥天境界的赵明宣对手。然而登天入极心诀玄妙万千,远超青崖宫的心诀,一定程度上能弥补境界上的劣势,而且这些年来李清寒在南江湖打拼,于生死边缘徘徊过无数回,打斗经验极为丰富,身法迅疾如风,招式变化万千,更能屡出奇招,狠命攻击对手的弱点。这些根本不是近些年里大多数时候都在青崖宫中入定修炼享受安逸生活没经历多少实战的赵明宣可比的。 更何况,出身天极宗的李清寒手上的法器无论在数量还是威力上都超过赵明宣,完全弥补了修为上的劣势――起鼎结丹境界、凝丹窥天境界修士间的斗法,还无法忽略法器的影响。 于是半盏茶时间的打斗后,李清寒已经牢牢占据斗法的上风,眼看就要将赵明宣击败了! 章二百七十九:拿宫主的命威胁 李清寒占据上风,赵明宣已有些不敌。 危急关头,赵明宣手中突然出现一件鹅卵大小泛着淡淡紫光的法器,“呼”的声发出道紫光向李清寒罩去。 李清寒心生不祥预感,止住攻击,然后迅速后退,躲过紫光的进攻。只是这一刻,赵明宣手里的法器上出现一道道狰狞的缝隙,下一刻竟猛然碎裂成飞灰。 一片耀眼的紫光便从法器内部爆发而出,迅速将整个青崖宫大殿照得透亮。 便在这刻,天地间出现隆隆的响声,无数腕粗的天雷凭空而生,裹挟暴烈的威势,向着李清寒劈了过去。 茫茫的紫光,遮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扰乱了所有人的神识。突然间,杨云锋心里生出极为不好的预感,面色顿时变得苍白。“李师叔!”他惊叫一声,不顾刺目的紫光睁眼向李清寒的方向看去。 依旧茫茫一片。 杨云锋心沉到谷底。他无法用神识去感受紫雷的威力,可仅仅只凭紫雷爆发出的声响与威势,他就能想像出紫雷的巨大威力。 别说李清寒了,就是守成真人或者欧阳靖寒这类已是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恐怕也无法承受这紫雷毁天灭地的一击! 若是在平时,李清寒或可通过玄妙的身法闪过紫雷的进攻。可今日他神识被扰乱,又如何能躲得过? 想到李清寒已经在紫雷中灰飞烟灭,杨云锋差点没晕过去。 就在此刻,紫光终于消散,而紫雷仍然还在狂烈地向地面砸落。赵明宣使用保命法器发出如此恐怖的一击也让法器的反噬伤了筋骨,真元亦耗尽,也没了继续打斗的能力,靠在墙角大口喘气,满面皱纹。此时此刻,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中等门派的掌教,反而像个普通的老人。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李清寒竟然还活着! 杨云锋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李清寒含笑站在十数丈外,一身衣衫片尘不染,飘然恍如谪仙。 威力恐怖的紫雷继续打在地面上,却在李清寒身前三尺处戛然而止,没有一道雷跨越这段距离,打中李清寒。 原来就在赵明宣发招的那刻,李清寒就察觉到对手的意图,疾速后退,成功逃出青雷的攻击范围,没有让青雷伤着自己。 见状杨云锋终于松口气,目光迅速移到赵明宣身上,脚步如风,忽地到达赵明宣身边,猛然伸手探去,便将赵明宣狠狠抓在手上。 赵明宣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道行远高于杨云锋。若非他真元耗尽,杨云锋休想这样将他提在半空中。 “虎落平阳被犬欺!”赵明宣狠狠看着杨云锋,怒骂一声,突然出手,一掌打中杨云锋胸口,瞬间将杨云锋的肋骨折断数根。 杨云锋只觉有巨大的力道打在胸上,压迫着胸腔,令自己痛苦万分,不由面色大变,险些没丢下赵明宣倒飞而去。 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到底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这时候杨云锋还是托大了。 “嘭!”忽然间,李清寒的身影出现在杨云锋旁。他手中迅速划出一道青蓝色的光芒,骤然打在赵明宣腕上,立即将强大的能量施加到赵明宣肉身中,令赵明宣不得不松开摁住杨云锋胸口的手。 下一刻,李清寒便接替杨云锋扣住赵明宣的后颈,连施法术下九道禁制将赵明宣封印起来。 这时候,赵明宣已经无法动弹,完全受制于人。 “宫主!”令人奇怪的是,周围的长老眼睁睁看着杨云锋李清寒二人的动作,竟然没有一人出手阻止,直到此刻,其中年岁最大的长老才惊呼一声,紧紧看着赵明宣,目露关心神色,道,“宫主你可还好?” 杨云锋心里奇怪,这个长老的话完全是明知故问。赵明宣受制于人,怎么可能“还好”。 听着长老的话,赵明宣心里生里陡然生出一点怒火。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好用杀人的目光狠狠瞪这长老一眼。 见状长老嘴角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却装作紧张地说道:“二位天极宗的真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杨云锋总算明白长老的想法,反而更加担心。原以为制住赵明宣后可以威胁青崖宫的人放出阮心秋,如今看来,这一点恐怕很难做到了。 李清寒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面色沉下来,却依然向这长老开口说道:“放了我阮师侄,我将你们宫主完好无损还给你们,否则――”话落双目中猛然爆发出一阵精光,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那长老闻言先是面露讶异,俄而说道:“你们是要拿宫主的命来威胁我们?” “当然!”杨云锋回答道,“要么放我秋妹,要么让你们宫主死。你们选择吧!”明知道这点威胁正中对方下怀,于自己而言没有任何益处,可杨云锋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长老便回头与其他长老装模作样地交流数声。他并未设下隔音结界,也未用传音入密,所以话语很清晰地传入杨云锋耳中。 杨云锋这才知,这些长老中大部分人其实对赵明宣很不服,若非赵明宣道行高超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话,他们早就将赵明宣从宫主的位置上推了下来。如今杨云锋李清寒制服赵明宣,正是他们梦寐以求之事,他们巴不得赵明宣死,怎会用阮心秋来与杨云锋李清寒交换赵明宣? 而那些赵明宣的亲信眼见大部分长老都反对放出阮心秋,也只好保持缄默――方才他们没有出手,也是担心遭到其他长老背后暗算的缘故。 如此,杨云锋李清寒制服赵明宣,几乎是白费力气了。 “哼!”就在这时,那个年岁最大的长老再度走出来,对杨云锋李清寒冷哼一声,道,“我青崖宫虽然是小门派,但岂可屈服于你们天极宗的淫威?人,我们不放,至于宫主――”他将目光移到赵明宣身上,面露狠色,冷道,“你就为了我青崖宫的大业,英勇赴死吧!我们和今后青崖宫的传人,都会记住你的!” 章二百八十:虚空 “人,我们不放,至于宫主――”年岁最大的青崖宫长老将目光移到赵明宣身上,面露狠色,冷道,“你就为了我青崖宫的大业,英勇赴死吧!我青崖宫的后人,都会记住你的!” 闻言赵明宣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因为身上所下禁制的缘故无法说出任何骂人的话。 早料到这个结果,杨云锋李清寒心里皆波澜不惊。“师侄,拼了!”李清寒与杨云锋对视一眼,轻声对他说道,然后正色看向这青崖宫的长老,静静等待他的攻击。 被杨云锋伶俐的目光扫过,这长老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点寒意,身上随之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寒颤,显然是让杨云锋给震慑了。 “哼!”他突然凝眉,怒道,“天极宗的鼠辈,你们欺我青崖宫,我就让你们尝尝这么做的苦果!”话落猛然挥袖,便闻阵阵轰鸣声,数道橙黄色的结界竟凭空生成,将杨云锋李清寒已经赵明宣给包围住。 见状杨云锋心叫不好,急忙出招打在结界上,却听见一阵铿鸣声,结界巍然不动,毫发无损。 同时出手的李清寒也得到相同的结果,面色变得肃穆。 起鼎结丹境界大成的修士都无法破去的结界,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啊! 杨云锋心里惊讶,面容大变,紧张看向李清寒,却见李清寒同样敛眉,显然也同他一样震惊。 就在这刻,那个长老猛然大喝一声,指尖扳指光芒大盛,猛然推掌向这结界打去。 便见一道法印出现在他手中,正好在他与结界接触前的刹那,嵌入结界中。 于是乎,天地间出现阵阵仙音鸣响。 而那坚不可摧的结界,也在这一刻,带着其中的三人,消失无踪。 “啊!”施展出这一招甚是耗费心力。长老跌落在地上,以手撑地,大口喘气,面上血色顿时消失,眼前一黑,猛然吐出口浓黑的血来。 而就在他发出这招的时候,杨云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人与景物,包括李清寒与赵明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茫茫不见踪影。 神识所及范围内,全是一片茫茫的虚空。 忽然间,一道凄厉的尖叫,不知从何处来,却迅速刺入他耳中,传入灵魂深处,扰乱他的魂魄。 刹那,他只觉神识一片混乱,身体一阵剧痛,恍恍惚惚间一切变得茫然。 “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他双目完全失去神光,喃喃自语,说不出的失魂落魄。 而最终,在这无尽虚空中,他终于昏死过去。 “嘀~嗒~” “嘀~嗒~” 水,孕育万物,乃生命之源。 传说天地间第一滴水,来自大道最深之处,消失于宇宙最远的边际,却给人间带来生命的繁盛。 这样的一滴水,据说比世间最寒冷的北极玄冰,还要寒千倍万倍。 此刻沉沉昏迷的杨云锋,所感受到的,便是比北极玄冰还要冷的温度。 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心冷。 埋藏于内心深处那一点点的情思,便在这漫长的昏迷中再度浮现出来。 恍惚间,前尘往事再度经历一遭,心里却没了当初的悲欢喜乐,只有――无边的寒冷。 就让一颗凡心,冰封。 就让一段尘丝,斩断。 就让曾经的恩怨,消散。 于是,在百转千回的痴与恋之后,他终于看破一切,也终于将不能放下的,全部放下了。 或许有些悲哀,或许有些不舍,可是,曾经的事,究竟已作古,再也无法去真真正正重新经历一回。 便是这一点的释怀,让他从迷离的梦中缓缓醒来。 “嘀~嗒~” “嘀~嗒~” 果然是在一片浅浅的水中,触手处,满是刺骨的冰寒。 目光所及处,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深深吸口气,放出神识检查全身,才知身体并未受到太大的损伤,甚至比落入这片虚空前还要完好。 胸口断的肋骨,已经重新接上,恢复了大半。 多半是天狐琉璃诀的效果。 凭如此的身体状况,他至少可以在这虚空中求得一点生存的机会,不至于在危险来临之时完全束手就擒。 只是,此刻他身上的真元所剩无几,一身筋骨也没有什么力气,必须及时得到补充,否则就相当危险了。 “唔~”杨云锋缓缓起身,向四下打望一眼,然后迅速放出神识,向左右探去。 此刻他的神识只能探到五六丈范围内的事物,不过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李师叔,赵明宣都不在附近,莫非那结界还能将不同的人传到不同的地点?”收回神识,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如此想道,“这里似乎是一条甬道,左右只有一丈宽,上下也仅一丈高,而前后却无边无际,地面还有些水――”想到这里,他腿动了下,在齐膝的水中荡出一道道涟漪,继续想道,“或许是青崖宫在地下修的排水通道,也说不定。”想到此,他面色微微一变,再度放出神识,确定水中并没有污秽之物,方微微松口气。 “不管如何,既然有水,就一定有源头和下游。”他如此想道,仔细辨析水的流向,很快分出上下游,“如此,只要顺着这水走,便能找到出口――一般下游开阔,我顺流而下,应该能到达秦岭深处某处的小溪,然后离开这地方。”如此想着,他便转身,面向下游,正要行步,却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行,这次我是来青崖宫解救秋妹的,现在秋妹生死未卜,安危不知,我怎可抛下她一个人跑了?何况现在也不知李师叔在哪里,更不能离开这地方!”想起阮心秋,想起李清寒,杨云锋终于打消顺流而下离开青崖宫的打算,转而向上游走去。 “如果不出我所料,这水的上游应当和青崖宫内部接通,我便可以借此潜入青崖宫,伺机寻到李师叔,并与他一道救出秋妹。”如此想着,杨云锋的脚步更加坚定。 就在这刻,他突然心生警觉,不由皱眉,灭心剑豁然在手,向着前方突然出现的神秘事物打了过去。 章二百八十一:毒蛇 杨云锋心生警觉,灭心剑上红芒暴涨,瞬间扬起道血水,向神识中捕捉到的神秘事物打了过去。 然而出乎杨云锋意料的是,那神秘事物竟然轻而易举地躲过他这一招的攻击,迅速化成一道狂风,向杨云锋攻来。 下一刻,这事物便已到杨云锋身前不足三尺距离处,在灭心剑上散发出的淡淡红芒中显出它的身影。 赫然是一条全身布满奇异花纹,腹部长有双翼的蛇! 这条蛇长不过七尺,身体纤细,上面花纹纷繁复杂,在灭心剑红光映照下显得极为狰狞恐怖。它的双目已经退化,此刻竟是靠着神识找到杨云锋的方位,向杨云锋攻来的。 这条蛇没有蟒蛇粗壮的身体,显然是毒蛇。而在这么幽暗环境下生存的蛇,毒性必定极强,恐怕不在地级毒药之下。若是寻常修士,大意之下遭到这条蛇的攻击,多半会身重剧毒,瞬间失去战斗的能力。不过杨云锋不是一般人,他曾修习过天狐避毒诀,不惧这条毒蛇的毒! 杨云锋凝视奇异的毒蛇向自己张开的血盆大口,看见口中两枚粗大的毒牙,嘴角露出一点淡淡笑容。他不闪不躲,收起灭心剑,然后将右手横在胸前,向蛇迎去。 “铿!”毒牙咬中肉身,立即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毒蛇毒牙的强度完全出人意料,竟刺破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的肉身,将牙里的毒液注入杨云锋血脉中。 或许,此时此刻,毒蛇心里的想法是,杨云锋会像以往它遇见过的那些猎物一样瘫倒在地,成为它的一顿美餐。可惜,杨云锋要让毒蛇失望了,他对毒蛇的毒液不管不顾,陡然伸出左手,向毒蛇七寸之处扣去。 这条毒蛇是有神识的,就在杨云锋做出这动作的同时意识到杨云锋的目的,于是急速扭动自己的身体,意图闪过杨云锋的攻击。 只是事与愿违,杨云锋手中突然放出数十条细不可见的红色丝线,猛然将毒蛇身体缠住,毒蛇用尽全力扭动,却完全无法挣脱丝线的束缚,更无法躲开杨云锋这一扣。 “呀!”杨云锋目中透出分狠厉,手里力道骤然加大,死死摁住毒蛇的七寸,试图通过对毒蛇这一命门的攻击,直接结束它的生命。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条毒蛇的七寸竟然不是命门。杨云锋摁住七寸,却仅仅引来毒蛇的一阵挣扎反抗,却无法致毒蛇于死地。 这一瞬,讶异中的杨云锋失神了。 也是在此刻,毒蛇陡然向杨云锋发起进攻,尾部如鞭,跨越七尺的距离,狠狠向杨云锋头部抽去。 杨云锋躲闪不及,脑袋让毒蛇尾部抽中,额头顿时传来一阵刺痛,眉间已让毒蛇刺破了。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毒蛇身体的强度,与自己不相上下。 这条毒蛇,分明就是一条修炼过“肉身成圣”功法的蛇精啊! 杨云锋再也不敢托大,松开左手,凝神小心对付毒蛇。 便在这时,毒蛇再次向他发动进攻,纤长的蛇尾横着一扫,眼见就又要抽中杨云锋额头了。 “哼!”杨云锋却冷哼一声,右手猛地用力,带动蛇头向远处甩去,那蛇尾便再也无法触及他额头,完全扫了个空。而杨云锋便在这时果断用握拳的左手向蛇身砸了下去。 真元催动下,他拳上青光流转,一瞬间的力道已有千钧,足以叫这条蛇粉身碎骨!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死死咬住杨云锋右手的蛇头突然松口,借着杨云锋刚才的一甩向后飞去,然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闪过杨云锋用劲挥来的一拳。 下一刻,蛇身失去支撑,向地面坠了下去,却又在半空中让杨云锋之前设下的红线拉住身体,没有落入水中,反而扭动身体,向杨云锋腿部缠去。 杨云锋冷哼一声,握拳的左手松开,猛然将指尖的红线抽回,那毒蛇眼看就要缠住他的双腿,却受红线牵引,身体陡然向上飞去,在接近杨云锋双腿的瞬间失去了缠绕的机会。 眨眼后,毒蛇便又让杨云锋死死抓在手中了。 就在这一刻,杨云锋心里警兆突生,下意识松开左手,立即幻出金色巨门挡在自己与毒蛇之间。果然不出他所料,毒蛇突然如被踩中尾巴的猫一般,全身鳞片全部炸开竖立,突然间从身体脱离,向杨云锋急速射去。 它用出自己的杀招了! 飞射的鳞片,有如疾风骤雨,向杨云锋攻来,然后纷纷打在金色巨门上,发出阵阵刺耳的响声。 毒蛇这一招威力奇大,若是寻常修士毫无防备之下受此一击,即便不死,也会重伤。可惜杨云锋面前这金色巨门是经天狐明汐之手淬炼过的防御法器,威力不凡,岂是毒蛇那点鳞片可以破开的? 只见倾盆大雨般的鳞片纷纷被巨门拦下,然后在接连而至的紫雷的攻击下湮灭于虚空中。 毒蛇发出最后的杀招,全身鳞片所剩无几,露出鳞片下嫩肉,在金色巨门光芒映照下却给人一种极度恶心的感觉。杨云锋看着光秃秃的蛇身,不免有些厌恶,迅速用灭心剑向毒蛇打去。 谁知那毒蛇竟闪过杨云锋这一击,方才鳞片骤雨般的进攻未能伤着杨云锋,却成功将缠绕蛇身的红线割断,此刻毒蛇恢复灵活的身形,借着神识成功躲过杨云锋接连攻来的数剑。 不过毒蛇发出最后的杀招后已经虚弱不堪,虽能防守,但毫无反击之力,算是彻底被杨云锋压制住了。 明白这一点,杨云锋嘴角露出淡淡笑容,突然运使天狐神行诀,以绝妙的身法逼近蛇身,然后骤然出手,向着蛇头按了过去。 感受到杨云锋袭来的手,毒蛇下意识地扭动身躯,蛇头忽地上扬,意图闪过杨云锋的进攻,然而它这动作却正中杨云锋下怀。杨云锋手出人意料地变向,直勾勾向蛇头下的身躯袭去。此时此刻毒蛇正在上升中,无力再度改变自己的动作躲避杨云锋的攻击,最终被杨云锋死死抓住。 如此,毒蛇再度被杨云锋制住了。 章二百八十二:驯化为己用 杨云锋猛然握住毒蛇,只觉失去鳞片的蛇身湿滑无比,立即想到毒蛇现在全身遍是体液,于是心里又是一阵恶心。 不过恶心归恶心,他的手并没有丝毫的放松,死死扣着蛇身,任凭毒蛇如何扭动也不松手。 于是毒蛇算是真真正正叫杨云锋制住了。 毒蛇不甘心受制于人,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扭动身躯,再度用自己锋利尖锐的毒牙向杨云锋手臂咬了上去。 “咔――”杨云锋身上突然泛起一点淡淡光芒,远远望去,犹如一只静立的白狐。 正是天狐虚神诀。 毒蛇一口咬中天狐虚影,只觉自己仿佛陷入软泥中,巨大的咬合之力竟无处释放,刹那间上下颌便传来一阵剧痛,两颗巨大的毒牙竟隐隐出现分裂缝。 而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道突然从它嘴里的软泥上传了过来,猛然施加到它上颌下颌上,顿时令本已出现裂缝的毒牙崩裂。 大量毒液便在此刻灌入毒蛇口中,顺着吼道流入腹内。 毒牙被毁,又中了剧毒,毒蛇失去反抗的**,几乎心灰意冷,身体顿时委顿下来,再也不扭动身躯反抗。见状杨云锋冷冷一笑,正要加大力道捏死这条毒蛇,却突然想到什么,立即打消这个决定。 这样一条强悍的毒蛇,几乎可以与半个修士媲美,如果能驯化为己用,日后拿来对敌,对杨云锋而言定然多有好处。想到此,杨云锋便立即在蛇身上种上一道禁制,封住它的穴道,然后迅速将手伸入蛇口中,穿过喉道,直入腹部,然后用十指掐出一道法诀,猛然向毒蛇腹壁打去。 下一刻,杨云锋迅速将手从毒蛇口中抽回,便见一道浓黑的毒液在杨云锋抽手的刹那从蛇嘴里喷了出来。如此,杨云锋便替毒蛇清理掉其体内大部分的毒液,让毒蛇暂时保住性命。 “现在我还不懂如何驯化活物,”看着光秃秃的蛇身,杨云锋暗暗想道,“现在还不能驯化毒蛇,得等我回宗门向明汐师父学习后才行。”如此想着,他又向毒蛇看了眼,道,“这条蛇该如何保管呢?总不能将它放进我的储物空间,任它随意破坏吧。而且储物空间里的东西都是些厉害的法器,一个不小心把它弄死了也不好办。嗯……到底该如何是好?”就在这一刻,他眼前猛然浮现出一件法器的形状,于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岳阳城城主欧阳靖寒赠给他的法宝囊,正好可以用来装这条蛇。毒蛇在空荡荡的法宝囊中,也不会与储物空间内的其它法器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如此想着,杨云锋便将欧阳靖寒赠予的法宝囊幻出,放在手心,然后默念一道法诀让法宝囊的囊口自动开启,然后将毒蛇扔了进去,又立即将囊口封闭,不让毒蛇逃出来。 随后杨云锋便把法宝囊重新幻入虚空中。 这条毒蛇显然是异种,生命极其顽强,杨云锋相信就是一月不食它也能活下来,不会饿死,所以并不担心它在法宝囊内的生存。 将法宝囊隐入虚空之后,杨云锋便平视前方,继续迈步走去。 不过数息时间后,他又伫足停步,不再前行,而是放开神识,同时皱起眉头。 漆黑的一片中,再度传来一阵腥味。一条身长十丈,体粗近三尺的巨型蟒蛇,出现在他神识中,不住吐着蛇信子,明显褪化的双目中忽地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光彩,显然已经把他当作自己可口的猎物了。 感受到危险,杨云锋面色顿时沉下来,迅速幻出灭心剑,将真元注入其中。 这一刻,红芒将周围的一切照得透亮。 而那挺立的巨蟒也已在灭心剑光芒的映照下出现在杨云锋双目中。 漆黑,幽暗,看不见尽头。 青边白衣的男子负手走在长长的甬道中,似是闲庭信步。 只是他内心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悠闲。担心被青崖宫捉走的师妹,沈岁寒心里沉重,一脸严肃,身上的气息则毫无遮掩地散发而出,给甬道带来一阵的强大威压。 在这一阵强大的威压的压迫下,甬道中所有弱小的生灵都喘不过气来,更不说向沈岁寒发动进攻,令沈岁寒这前进的路途少了许多麻烦。只是如此威压,在令弱小生灵不敢轻举妄动之余,反倒引起不少强大生灵的注意。 此刻就在沈岁寒绕过一个拐角的瞬间,他身前突然传来阵刺耳的破空之声。 下一刻,一条飞蛇出现在他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向沈岁寒狠狠咬来。 这条蛇形状与杨云锋之前所见那蛇相似,皆是身有花纹,腹生双翅,双目褪化,毒牙尖锐。 不过与那条蛇不同的是,沈岁寒眼前这飞蛇,明显要粗壮危险许多。 如果当时杨云锋面对的是这条蛇,多半会费更大的力气,甚至在它血盆大口之下受伤。 然而如此强大的毒蛇却并未被沈岁寒放在眼中。这高傲的凌云骄龙冷冷睨视毒蛇一眼,静静等毒蛇飞至身前,然后陡然出手,幻出一条青龙,与毒蛇缠斗在一起。 龙蛇相争,只刹那,便分出胜负。 沈岁寒看着落到地面不住翻滚哀嚎的毒蛇,冷哼一声,一脚踩上去,便让毒蛇变成一滩血肉。 刚走出数步,他就再度顿足,手中突然出现一柄仙剑,“呼呼”数声,连连发出凛冽的剑气,朝着甬道深处袭去。 下一刻,便听见甬道深处传来一阵哀鸣。沈岁寒面色不变,再度启程向前走去。 不过多时,他便停在一团尸体旁,用神识将尸体扫了下,然后继续前行。 大约半柱香时间之后,沈岁寒再度停步,清澈的双眸看向前方一片黑暗,长长吸口气,道:“谁,出来吧!” 他话刚落,一道劲风便已袭来,堪堪从身侧扫过,却未能扬起他哪怕一片衣袂。 沈岁寒冷哼一声,手中仙剑陡然发出刺目的光芒,持剑向着发出劲风之人攻去,转眼已经到了对方面前。 这时候,在仙剑光芒映照下,他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正是赵明宣。 章二百八十三:淡淡光芒 赵明宣身上的禁制已经解除,真元也有少量的恢复,所以根本不把沈岁寒放在眼中。 沈岁寒看着这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双目微闭,不做更多话语,仙剑上发出声声龙吟,猛然向赵明宣攻去。 “哗!”成功击杀巨蟒的代价,便是胸前的血迹和被巨蟒庞大身躯勒断的三根肋骨。 杨云锋调整呼吸,尽力平息头脑中的眩晕。一场大战让他体内本来就不多的真元接近枯竭,几乎不能使出任何剑招法诀。然而现在危险还远没有结束,前方不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告诉他,不少如巨蟒一般的妖兽正在向自己这里赶来。 青崖宫明明是正道门派,怎么会藏有如此多的妖兽?杨云锋心里油然一紧,面色渐渐沉下去。若青崖宫真的如他猜测一般明里标榜自己是正道,暗中却做出一大堆魔道门派才会做的事情,那他也不介意将一切禀明天极宗,让宗门将这个门派灭掉。 反正对天极宗而言,灭掉一个中等门派,虽然算不上轻松,但绝对不怎么困难。 不过这都是日后的事了。如今当务之急是打起精神迎战妖兽。 可是真元消耗严重,如何才能顺利击退攻来的妖兽?杨云锋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幽幽红光映照下的巨蟒尸身上。 “嘶——”灭心剑破开巨蟒的鳞片,刺入它血肉中,眨眼间便将巨蟒体内残存的灵气吸入剑身中,俄而又传入杨云锋体内。 巨蟒毕竟只是妖兽,身上的灵气远不如寻常修士经络中的真元精纯,对杨云锋真元的补充效果算不上多好。不过此时此刻,却已是杨云锋赖以生存的救命稻草。 不过数息时间,巨蟒的灵气便让杨云锋吸光。杨云锋仔细凝练这些灵气,终于在众多妖兽赶来前恢复大约一成不到的真元。 这点真元还不足以让杨云锋一鼓作气击败神识中那十七头形象各异的妖兽。 不过,此刻杨云锋却灵光一闪,心里有了对付妖兽的方法。 “嗯,妖兽是不?”他突然皱起眉头,暗道,“既然你们都是妖兽,那便好办了。”话落之时他手中已经出现一卷古朴的木简。 正是他从痴心门朱雀护法手中夺得的训妖简。 下一刻,杨云锋嘴角露出分笑容,缓步向妖兽行了过去。 不得不说,训妖简真是件好东西。杨云锋凭着这一件法器,便将所有围上来的妖兽全部控制住。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御使这数以百计的妖兽,组成一只强大的军队,四处征伐。 杨云锋不是个特别有野心的人,自然没有这么做,他驱散了大部分妖兽,然后用训妖简专门控住其中一只状若狼狗的妖兽,让它替自己引路,去见那操纵妖兽的幕后人。 通过对训妖简的御使,杨云锋已经知道这些妖兽都是被同一个人驯养的,只不过这个人对如此多的妖兽的操控效果明显不如训妖简,在与训妖简的交锋中迅速败下阵来。 杨云锋本来就想驯化法宝囊内的那条毒蛇,如今遇上御兽能手,怎能不去请教一番? 训妖简毕竟是外物,不能总借助它来御兽。 此刻杨云锋跟着狼狗向着上游飞速行去,转眼已经过数里的路程,周围的甬道随之有了极大的变化,半路遭遇的妖兽也越来越大,操纵妖兽之人对妖兽的控制也越来越明显和强大。 几次,杨云锋差点失去与狼狗间的联系。 见状杨云锋立即明白此人非是易与之辈,切不可等闲视之,心里渐渐加大警惕。 就在此刻,眼前突然闪现一点淡淡的光芒,遥遥看去,竟似茫茫黑夜中的一粒孤星,却给杨云锋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前方就是出口!”杨云锋眼中,这极淡的光芒却万分刺眼,心里顿生一点激动,脚上步伐再度加快,竟扔下狼狗,独自御风光芒处飞去。 杨云锋的御风飞行是何等地迅速,眨眼间便已跨越一里的距离。 这时候那光芒便已变成广阔的一大片,亮度也提升了好几分。 眼前的甬道便在这光芒映照下露出本来的模样,潮湿昏暗,反倒比方才无边无际的黑暗更能令人心生恐惧。 杨云锋也在此刻停止前进,猛然顿住。 下一刻,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如风从他身前划过,若方才杨云锋没有及时停住,便会让这蜘蛛击中。 这只蜘蛛的速度令人感到不可思议,饶是杨云锋目力远超常人,也仅仅只能看清蜘蛛在空中留下的一串残影,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到蜘蛛的行踪。刚才要是让蜘蛛击中,就是凭借淬炼过的强悍肉身,杨云锋也照样会重伤。 幸好他已经用神识将蜘蛛锁定,蜘蛛对他造成的威胁也便下降了许多。 他迅速判断出蜘蛛接下来的行动,闪身躲避,同时用训妖简师徒驯服蜘蛛。 然而令他感到讶异的是,这蜘蛛竟然不受训妖简的影响,依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攻来。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硬拼了。 杨云锋果断幻出金色巨门,挡在身前。高速飞行的蜘蛛根本来不及换向便猛然撞在金色巨门上,发出巨大而又刺耳的声响。 可以想见这蜘蛛是何其迅速! 便在蜘蛛撞上金色巨门的这刻,巨门上十数道手腕粗细的紫雷在杨云锋操控下从四面八方向向蜘蛛轰去,眼见就要击中蜘蛛。然而在疾速撞上金色巨门看上去受伤极重的蜘蛛竟然还有行动的能力,它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刻穿过紫雷的围追堵截,出现在三丈之外。 如此距离,紫雷鞭长莫及。 看着眼前出现的一串蜘蛛残影,杨云锋头皮一麻,意识到自己遇到麻烦了。 蜘蛛的速度实在太过恐怖,寻常法术根本无法击中它,更别说将它杀死了。 意识到这点,杨云锋面色不由自主沉下来,额头渐渐多了些细细的汗珠。 面对速度惊人的蜘蛛,杨云锋到底该如何应对? 章二百八十四:君临天下 “啪!” 杨云锋迅速收起手中的天级剧毒桃之夭夭,然后将目光移到中毒落地的蜘蛛身上,冷哼一声,立刻抬脚,向蜘蛛重重踏了上去。 杨云锋这一脚的踩踏,力道超过千斤,哪是蜘蛛那脆弱的肉身所能承受的? 蜘蛛挣扎两下,还是未能逃脱宿命,让杨云锋一脚踩成肉泥。 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上突然扬起一道血水,向身后悄然攻来的另一只妖兽打去。 “轰隆!” 暴烈的打斗,将整个甬道轰成一片废墟。 看着不断落下的巨石和甬道顶涌入的泉水,沈岁寒眼前一黑,猛然吐出口血来。 赵明宣毕竟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道行高沈岁寒不知多少。凌云骄龙不可避免地重伤,全身皮肉没有一处完好,真元接近枯竭,再斗下去,必死无疑。 不过赵明宣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有伤在身,打斗之初真元又不足平日的一成,实力比沈岁寒高不了多少。现在与沈岁寒大战半个多时辰,他也陷入真元枯竭的地步,遍身是伤。 也经不起更多的打斗。 二人皆明白对方的伤势,互相用仇恨的目光对视,却没有一个人出手。 一旦再战,必然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真元恢复,伤势好转的一刻。谁的身体先达到这种地步,谁就抢得先机,谁就有可能战胜对手。 不愧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青崖宫宫主赵明宣身体的恢复非常明显,不过半刻钟时间他真元便恢复了不少,只消片刻,便能发动青崖宫的术法,进攻沈岁寒,置对手于死地。 可惜,沈岁寒没有给赵明宣这机会。他修的是凌云派凌云万象心诀,真元发自大道,全凭本心,不靠外物,与金丹大道修法有很大的区别,却在各方面都压倒金丹大道。 比如,真元恢复的速度。 这一刻,只见沈岁寒双目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寒光,身体猛然跃起,手中仙剑不断抖动,发出震耳的龙吟。 刹那间,他已与仙剑融为一体,化成一条高傲的真龙,裹挟庞大的威势,向对手打去。 凌云派三大御剑诀之一,君临天下! 赵明宣完全没料到沈岁寒竟然会使用这一招,顿时心生惊讶,竟忘了防守。 下一刻,沈岁寒绽放着耀眼光芒的剑锋已经逼近赵明宣,巨大的威压将赵明宣压到水中,抬不起身子。 一瞬,衣衫尽碎。 “啊!”沈岁寒双目睁大到极点,通红眼球几乎要掉落下来。阵阵真元注入剑身中,然后化成真龙的咆哮,最终与天地融为一体,然后朝赵明宣压了上去。 赵明宣再也没有反抗之力,眼睁睁看着灭心剑那龙头似的剑尖逼近,却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使用身法逃脱的本事也没有。 就在这刻,君临天下终于展现出它全部的威力,霎时间将整个甬道中的水全部蒸干,露出受热龟裂的砖瓦,然后压在赵明宣身上。 如此的威力,便是凝丹窥天境界的赵明宣也承受不住。 他面上失去血色,死死盯着剑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让一个年轻的小辈打败。 可惜没时间让他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一阵刺目的光芒之中,已经没有这个老人的身影。 而沈岁寒也在发出这威力强横的剑招之后,真元耗尽,昏死过去,落在被君临天下烘干的地板上,人事不省。 片刻之后,他便让清水覆盖,缓缓向下游漂去。 这一路几乎都是杀过去的。 杨云锋并不喜欢杀戮,一路的死尸也让他感到极端的恶心。 然而他又不得不杀戮。不受训妖简控制的妖兽接二连三地向他攻来,若不出手,死的便是自己。 就在这种不休不止的杀戮中恍恍惚惚地前行,杨云锋完全麻木了。 借着从妖兽体内吸取的灵气,他艰难地坚持到现在,几乎是个奇迹。 而方才让他斩杀的近百妖兽的尸体堆成的小山,则已不能用“奇迹”这么简单的词语来形容了。 不过此时兴许是被这浑身浴血的青年吓住了,再也没有妖兽出现在他目光所及的范围中,挡住他前进的道路。 他便大步向那越来越明显的光亮处行去。 豁然开朗。 当杨云锋踏入这间宽广的石室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失神,不是因为石室那布满萤石如同夜间银河的穹顶;他失神,不是因为石室中央那粗壮恢弘刻满奇异文字的藏青色石柱;他失神,不是因为石柱上不断流淌的水流。 他失神,是因为他目光所及之处,那被铁链锁在石柱上,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 这个妇女极为瘦弱,枯黄的皮肤几乎贴着骨头,完全看不见任何肉的痕迹,身上穿着的薄薄的一层粗布衣更显出她身形的消瘦,望着令人心酸。与她的身体相比,那穿过她胸膛、手臂的铁链就显得如此粗大,触目惊心。这妇女显然是在这石室中北关了许多年岁,兴许已经很多年没有吃下任何食物,或者每天只能吃到极少的食物,所以会如此消瘦。 看着妇女,杨云锋已猜到外面的妖兽都是她驯养的,而她也多半是靠着妖兽的捕来的食物勉强果腹,才能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生活下来。至于这样一个失去自由的人是如何做到驯服如此多妖兽的,杨云锋完全想不出来。 此时此刻,妇女也看见了杨云锋,宽阔的眼眶中细小的眸子终于透出一点神光,将杨云锋仔细打量一番,终于开口,所发的音却是一阵嘶哑,根本无法辨识。 想来是她许多年未能与外人交流的缘故。 好久之后,她终于迷迷糊糊说出一句令杨云锋能够听懂的话:“我……纤颖……赵纤颖。” 原来,这个妇女名叫赵纤颖。 杨云锋轻轻吸口气,凝视赵纤颖,陷入沉思中。 她到底是何身份,与青崖宫有何纠葛,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又为何会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这一个个迷团不断在杨云锋脑海回荡,激起杨云锋的好奇心,让他迫切想知道赵纤颖背后的故事。 章二百八十五:十年囚禁 此时此刻,被铁链束缚,已经不成人形的赵纤颖在激起杨云锋好奇心的同时,也激起他的同情心。 杨云锋立即用言语表明自己是误打误撞进入这空间中的,并无恶意,之前击杀那些妖兽,完全是出于自保,没有其他用意。 赵纤颖不能清楚地发声,却能听懂杨云锋的话。闻言她轻轻点头,双目中的警惕之色略微消减,却未完全褪去。见状杨云锋还是略感失望,看来要取得赵纤颖的信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杨云锋看着赵纤颖瘦骨嶙峋的模样,仔细思索一会儿,便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些干粮,递给赵纤颖,道:“我看你很饿,多半许多天没吃东西了。这些都是我宗门的食物,你先凑合着吃吧。” 赵纤颖警惕地看着杨云锋,显然是担心他有什么企图。不过这警惕很快就被对食物的渴望所取代。她一口咬中干粮,立即囫囵地吞入腹中。 干粮并不好吃,但对这样一个常年处于饥饿状态的人来说却无异于山珍海味。赵纤颖将杨云锋手中的干粮吃光,然后饮了口石柱上流下的水,犹自回味无穷,眼巴巴看着杨云锋,希望再吃一点, 杨云锋却知暴饮暴食对她这种身体极度虚弱的人来说有害无利,便出言拒绝:“吃太多对你身体不好,我不能给你。” 赵纤颖狠狠瞪了杨云锋一眼,却未继续用目光奢求他的施舍。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再度看向赵纤颖,越来越觉得她可怜,心里同情泛滥,竟不想抛下她去寻找出路,救出阮心秋。“看样子,她曾是青崖宫中极为重要的人,定然知道出路,我不妨取得她的信任,帮助她恢复言语,如此便可从她口中套出出路所在。”杨云锋如此想着,便彻底打消离开的念头,开口试图与赵纤颖交流。 起初,赵纤颖并不信任杨云锋,只警惕看着杨云锋,然后静静听他的言语,偶尔试图说上两声,当然都因为发音的不清晰无法让杨云锋辨认出真实意思。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赵纤颖终于放松警惕,说话的频率逐渐加大,也开始能断断续续说出些词语来。 杨云锋见状心里暗喜,随即走到石柱下,饮下一口水润湿嗓子。 方才长时间的说话已经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谁知这个动作却让赵纤颖对他的好感激增,接下来半个时辰内说话的频率再度增大,能清楚表达的词语也同样多了不少,有时候还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这期间,杨云锋从赵纤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渐渐对她的经历有了些了解。 原来赵纤颖是青崖宫宫主赵明宣弟弟赵明心的女儿。赵明宣早年丧子,没有传人,于是对这个侄女宠爱有加,让赵纤颖一直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几乎和俗世皇家的公主无异。 直到某一天,青崖宫宫内突生变故,而这期间赵纤颖的某些行为令赵明宣极为生气。大怒之下,赵明宣将赵纤颖囚禁在此地,对外则宣称她在变故中身亡。 当时整个青崖宫元气大伤,所有人都忙着整顿宫内事务,无人关心她一个小女子的生死,更没人知道她并未死,而是被囚禁在如此阴暗潮湿的地下,与妖兽作伴,孤苦伶仃。 而今日杨云锋进入这石室中时,她已经在地下度过十多年的时光。 至于当年的变故究竟是什么,赵纤颖并没有提及。杨云锋知道这是她内心最伤痛之处,也就没有追问。 “叔父……”这时,正回忆着过往点点滴滴的赵纤颖面上露出深深的痛苦,双目几乎要落下泪水,“最初几年……还时常……来看望……现在……不知有好久……没来过了……我恨……” 最后的字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她恨的是谁,杨云锋心知肚明。 轻轻叹口气,杨云锋凝视赵纤颖身上那些粗大的铁链,面色变得更沉。“我会想办法,助你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话落他用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太极图案,随即对准铁链,正要打上去试图将其击断,“先让我打断铁链,还你自由。” 不料赵纤颖却开口阻止:“不……要……” 杨云锋皱眉,身前太极图案顿时湮灭无踪。 “为什么?”他问道。 赵纤颖枯瘦的脸上露出极深的痛苦,挣扎许久,方才如实说道:“锁链上……有禁制,一旦……”这时她说了好几个词,却始终发音不准,听不明白。 不过杨云锋却明白,她想说的是:“锁链上有禁制,一旦破掉,我就会死。” 赵明宣,真够狠毒。 不过杨云锋并会对赵明宣设下的禁制心生畏惧。他淡淡一笑,手心闪过一丝淡淡光芒,下一刻,一枚扳指便出现在他手心。 正是今日从天邪老人尸体上得到的扳指。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杨云锋已经将这枚扳指的作用弄明。原来这枚扳指内部有七个复杂的法阵,相互嵌合,使扳指具备三个功能:其一,增强仙术的威力,通常能将仙术威力提升一成;其二,隐匿身形,凡是戴了扳指的人都可以将自己融于周围环境中,令他人肉眼无法察觉;其三,破解禁制,修道界寻常的禁制,只要不是凝丹窥天境界极其以上境界的修士所设,都能被扳指破去。 十多年前赵明宣还只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设下的禁制多半也不会特别玄妙,应该能被这扳指破去。如此正好可以使用扳指破解赵明宣在赵纤颖身上设下的禁制。如此想着,杨云锋立即将此事告诉赵纤颖,并道:“破掉禁制后我便能替你打断铁链,还你自由。” 闻言赵纤颖半信半疑,迟迟不能点头答应。 杨云锋知道她心里所想,也能理解她。毕竟赵明宣的道行高杨云锋很多,杨云锋擅自破解禁制,很可能不但不能解开禁制,反而遭到禁制的反噬,身受重伤。 而赵纤颖也可能受此波及而受伤。 “这样吧,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半个时辰后你给我答复,好不?”见状杨云锋略感失望,轻声说道。 “不……现在……就给我……解除禁制……”赵纤颖却如此说道。 章二百八十六:解除禁制 “这样吧,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半个时辰后你给我答复,好不?”杨云锋猜到赵纤颖的想法,心里略有些失望。 “不……现在……就给我……解除禁制……”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赵纤颖竟没有拒绝他破解禁制的建议,反而要求杨云锋现在就替她解除禁制。 杨云锋始料不及,闻言微微出神。 赵纤颖静静看着他,不语。 “好。”深吸口气,杨云锋轻轻点头,道,“我现在就替你破解禁制!”话落他上前一步,靠近赵纤颖,然后将扳指凌空放在赵纤颖头顶上方,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清喝一声:“起!” 便见扳指上青芒大盛,转眼间已将赵纤颖整个瘦弱的身体全部罩住。 杨云锋便将真元不断地注入扳指中,用心念操纵扳指缓缓破解赵纤颖体内的禁制。 这过程是如此漫长,其间杨云锋屏息凝神,集中精力,艰难地破解着遇到的每一道禁制。 出乎杨云锋意料的是,赵明宣设下的禁制出人意料的高明。这狠辣的青崖宫宫主在赵纤颖体内一共设下九九八十一道禁制,每道禁制看似松散弱小,却与其他禁制有很大的联系联系:它们之间回环嵌套,一重叠一重,形成紧密的一体,最初时让杨云锋完全无从下手,直到现在才摸到一点门路,渐渐破解掉少量禁制。 破解禁制的过程漫长如同三秋,这期间杨云锋前所未有地小心,每次破解一道禁制都极度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清楚,一旦心有恍惚,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渐渐掌握破解方法的他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最后终于解开最后一道也是最复杂的一道禁制。 所有的禁制,便在这刻同时崩解,消失无踪,下一时杨云锋便能断开赵纤颖身上的铁链,还她自由。这刻他再也没后顾之忧了。 杨云锋替赵纤颖破解禁制,消耗极大无法再接再厉替赵纤颖解除铁链的束缚。他便从储物空间中找到一个没什么用处的铁箱,放在水中,然后坐在铁箱上,在给赵纤颖说了两声后便打坐恢复真元。 他可不愿在水里打坐。 赵纤颖对杨云锋心存感激,见状枯瘦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轻轻点头,然后静静凝视杨云锋,等待他睁眼的那一刻。 大约又过了三四个时辰,杨云锋打坐完毕,收回铁箱,然后含笑对赵纤颖说道:“好了,我可以替你断开铁链,还你自由了。”话落他便走到赵纤颖跟前,思索片刻,又道:“最初时我是想用太极法印震断铁链,不过现在想来那样的做法很可能对你造成伤害。你身体虚弱,这些伤害很可能致命,原来的方法用不得。”他顿住,略微沉吟片刻,道,“得换个方法才是――我已经有了主意。”话落手中随即腾起一点淡淡的火焰,跃动着,给人一点温暖的感觉。 三昧真火。 杨云锋便是要用这火烧断铁锁,进而让赵纤颖重获自由。 赵纤颖看着杨云锋手中的火焰,仿佛看见了希望,心里感慨万分。 沈岁寒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被被子盖着,颇为温暖。 “这是哪里?”他支着头,缓缓坐起,茫然地向四周看去,只见自己显然是在一间客栈中,“我不是在青崖宫中吗?怎么会到这里……师妹!”他眼前浮现阮心秋的身影,心里绞痛,不由大呼一声,顾不上一切地从床上跳下来,却立即感受到头脑中的剧痛,无力地倒在地板上,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师妹……师妹……”即便倒在地上,他心里想的依然是阮心秋。 “你就这么在乎你那师妹?”就在这时,房门叫人轻轻推开,来人低头看着他,含笑说道,话语中却带着分戏谑。 闻言沈岁寒向着来人看去,却见此人年方弱冠,面容如中秋之月,双眸似初春之柳,唇红齿白,明丽不可方物。 这人此刻身着白衣,腰部系了条碧色腰带,腰带上则缀着块洁白玉佩,遥遥望去,简直就是个风度翩翩的谦谦公子。 而他此刻还手持一柄洁白的纸扇,轻轻扇动,又让整个人显得优雅出尘。 当真妙人!足以迷倒天下绝大多数少女。 然而此刻沈岁寒却没有注意这人的容貌与风度,他紧紧凝视对方腰上那一块玉佩,讶异地说道:“涤丝尘,你就是旭日派所谓‘翩然如鸿尘公子’的涤丝尘?而且……竟然是女儿身。”虽然对方身穿男装,但他还是一眼认出这名叫涤丝尘的人是女非男。 被沈岁寒识破身份,涤丝尘并不生气,她含笑收起纸扇,道:“沈师兄好眼力,在下正是旭日派涤丝尘。不过……正如你所见,在下一介女流,却是当不得‘翩然如鸿尘公子’的美誉。”说话之时谈吐不凡,令人折服,却哪儿有什么女儿家的形态? 或许,在潜意识里,这个谦谦公子并不认为自己是女儿身。 凌云派素来与旭日派没有什么往来,此刻旭日派最优秀的二代弟子却在此刻突然出现在沈岁寒面前,还坦然承认自己是女儿身这一事实,不得不让沈岁寒生疑。 “是你救的我?”沈岁寒冷冷问道,双目中满是敌意。 涤丝尘含笑点头,依旧风度翩翩地回答:“正是。” “我谢谢你出手相救。”闻言沈岁寒朗声说道,“但是你我从未有过任何交情,甚至连互相的面都没有见过,你怎会无缘无故救我?说,你到底有何企图。”他说得正气凛然,慷慨激昂,完全未意识到自己有伤在身,虚弱不堪,完全没有和涤丝尘公平谈论的底牌。 涤丝尘完全可以不搭理他。 “沈师兄好心眼,”听着沈岁寒带有敌意的话语,涤丝尘轻笑一声,打开纸扇,犹自扇了两下,方才用清朗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如实回答,就不知沈师兄能否对我这答案满意。”话落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纸扇,双目中透出灼灼的光芒,凝视沈岁寒,含笑说出自己救沈岁寒的原因。 章二百八十七:过往事 杨云锋用三昧真火烧断铁链,然后小心翼翼将铁链从赵纤颖体内抽出。 即便如此,赵纤颖依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留下,枯黄折皱几乎没有肉的脸上失去血色。 当杨云锋将铁链彻底抽出之时,这重获自由的妇女破旧衣衫已经让从血窟窿里流出的鲜血染成杜鹃般触目惊心的殷红。 此时此刻,她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整个人落入水中,陷入昏迷。 于是地面的积水中也出现丝丝鲜红。 如此情况下若再受别的伤害,她几乎必死无疑。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迅速幻出干粮,给她喂下,然后出手封住她的伤口让她的血液不再流出来。 做完这些,看着赵纤颖昏迷不醒的模样,杨云锋心里生出点犹豫,却迅速做出判断,随即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将一点真元注入她体内。 杨云锋施展三昧真火后自身的真元已经所剩无几,此刻又将真元注入赵纤颖体内,让他真元几近枯竭,于是他面容渐渐变得苍白,头脑中一阵眩晕。 好在他的付出并没有白费,赵纤颖脸上渐渐出现分血色,双目也缓缓睁开了。 如此,她已没有生命危险了。 只是这妇女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好,须得好好调养。杨云锋担心阮心秋,希望早日离开地下,出去救回阮心秋,不免有些焦急。 赵纤颖猜着杨云锋的心思,道:“你……好似……很着急……” 闻言杨云锋迟疑片刻,然后如实回答:“我有个故人现在被关押在青崖宫中,我担心她的安危,故有些着急。”说到这里,他又觉得话语有些不妥,于是道,“不过现在你的身体不是很好,我不会轻易抛下你离开的。” 赵纤颖干瘪面容上露出分笑容,轻轻道:“好……” 见状杨云锋沉默不语。 他轻轻叹口气,再度幻出铁箱,打坐入定。 赵纤颖则一直泡在水中,偶尔小憩片刻,更多的时候则是目光空洞,怔怔出神,似乎陷入过往的记忆中。 如此,三日匆匆过去。 这三日里杨云锋与赵纤颖偶尔也会说上些话,随着话语的增多,赵纤颖的发音渐渐变得清晰,话语比最初时流畅多了。 杨云锋便在这期间对赵纤颖多了些了解,也从赵纤颖口中知道一些零零星星的往事。 原来二十年多前,赵纤颖正直妙龄,偶然邂逅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并被公子哥的气度折服,发誓要嫁给他。那个公子哥对她也颇有好感,于是二人逃出青崖宫,私定终身,并生下一子。然而令赵纤颖没有想到的是这公子哥竟然是魔道中人,接近她本是为了借机潜入青崖宫,盗走青崖宫至宝青崖赤心。 他心中并没有她,他真正喜欢的是另外一个门派的女弟子。 赵纤颖偶然在整理这公子哥的旧物时从他与那女弟子的书信里知道一切。她本是个性子烈如火的女子,哪能承受这等欺骗? 于是她抛弃那公子哥和才满月的儿子,愤然出走,却并没有回青崖宫,而是独自一人闯荡江湖。 这一走便不知经过了几度春秋。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间得知那个公子哥竟独自一人闯入青崖宫,被青崖宫擒住,往昔的一幕幕立即闪现眼前。她本以为她已经不爱这个负心汉,可到头来却依然忘不了他那英俊的容貌,不凡的气度,于是毅然决然回到青崖宫,准备救出那公子哥,再和他彻底决裂,一刀两断。 谁知单纯如她并没有想到一个阴谋已经悄然成型。所谓知女莫若父,她的父亲赵明心猜到她的心事,于是假意告诉她自己愿意助他救出公子哥,却暗地联合众多对赵明宣不满的长老,准备在她营救公子哥的同时设计除掉赵明宣。 于是令赵纤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事情发生了,她深夜潜入青崖宫的私牢中准备救走公子哥,却不料误打误撞中陷入青崖宫内部的斗争中。 最终,赵明宣平定叛乱,赵明心见势不妙欲图逃走被赵明宣一掌打死,而赵纤颖的心上人也同样死在赵明宣手中。 而赵纤颖自己,也因为这事被关入这不见天日的地底,孤苦地度过了十多个春秋。 得知赵纤颖的故事,杨云锋心里感慨万分,竟然无法平静心情,打坐入定。 “现在,你心里还有那个公子哥吗?”杨云锋低声向赵纤颖问道。 赵纤颖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嘴角抽搐,似是在过往的记忆中挣扎。“我……”她喉中传出嘶哑的声音,带着分苦涩,令人心酸,“他负我……我恨他……可是……我忘不了他!何况――”她沉默片刻,双目中尽是波澜,“他死前对我说……他心中只有我……他爱我,他不曾负我……”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话毕她便跌入水中,差点没昏迷不醒。 她头脑已不清醒,可她耳畔却依旧回荡着那再清晰不过的声音:“纤颖,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人,我爱的是你,我恋的是你,我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我从来没有负过你……我这次闯入青崖宫,也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往事悠悠,早已如过眼烟云,消失无踪,可内心深处,总是无法将这一切都忘掉。 有些事情,注定,永生永世,长存于记忆深处,铭刻于心,不管遭遇了什么,都无法忘记。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心里隐隐有分触动,“我……也忘不了婉漪,忘不了过往的一切,忘不了……她的容颜她的声音,她的一切……不过,不同的是,是我负了她,是我……不对……”他想起李婉漪托阮心秋给自己带的话,双目中竟有了丝湿润之意,说不出的伤心。 “诶!”于是,在这幽暗的地底,年轻人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对了,当初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可否告诉我?”杨云锋看向赵纤颖,轻声问道。 赵纤颖沉默片刻,道:“文深思。” 章二百八十八:出路 “文深思。”杨云锋轻轻念着这三个字,眼前似乎浮现出这个公子哥的身影,一时有些恍惚,“莫非,之前在青崖宫大殿里,那些青崖宫长老看见我时怀念的那个人,就是文深思?” 如此想着,他仿佛看见了这样一个年轻人,手持三尺青锋,孤身闯入青崖宫,浴血奋战,只为,与心上人见一面。 “诶!”长长叹口气,杨云锋抬头看向那缀满星辰的穹顶,忽然间心里有分悸动。 或许有一天,李婉漪会成为这个王朝的女主人。而他,亦或许会如当年的文深思,孤身一人,带长剑,孤身闯入皇宫,仅仅为了再看伊人的容颜。 是否,有那胆量?是否,敢迈出这一步? 此时此刻,杨云锋不能做出回答。他目光渐渐落到支撑穹顶的柱子,凝视那上面的被水覆盖的图案,长长叹气。 “年轻人……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静静看着杨云锋,赵纤颖轻声说道。 她也算经历了许多,一眼便看出杨云锋的心事。 杨云锋一脸萧索,手渐渐握紧,叹道:“曾有深情,奈何缘浅缘散。” 赵纤颖沉默。 杨云锋很快从对李婉漪的思念中回过神来。这些时日,经历了许多之后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内心的情感,倒不再像当初那样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往事如烟云,已经散了,老想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他垂首,轻轻说道,“倒不如好好考虑今后的事,好好走眼前的路。” 没有料到杨云锋竟有如此想法,赵纤颖微微一愣,随即面露赞赏,道:“年轻人……我真没料到你竟然能有这样深的体悟。” 杨云锋面露浅浅笑容,道:“过誉了。”话落他又抬头看向穹顶,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说这些事了……前辈,你可知道怎样离开这里吗?”话落他又向四下望了眼,面上露出点点焦虑。 赵纤颖沉思片刻,道:“这地底的甬道四通八达,大部分与山外的小溪相连,如果顺着水流往下走,可以出去——不过那些出口到这里至少有十里的距离,中间也不知有多少机关暗器,路不怎么好走——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让驯养的妖兽接近那些出口,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闻言杨云锋点头,道:“而且这次我闯入青崖宫,本是为救同行的……小妹。如果通过水道离开青崖宫,就很难再进入青崖宫中。这也是我最初没有选择这条路的原因。”说到这里,他眼中浮现阮心秋柔弱的身影,又是一阵担忧。 赵纤颖见状,低声道:“那小妹,是你的心上人吧。” 她的声音极小,却还是让杨云锋听见了。“只是普通的兄妹,前辈想多了。”他淡淡一笑,倒也不以为意,“听前辈口气,似乎还有出去的道路?” “当然。”赵纤颖点头,道,“不然我是怎么被赵明宣那厮关入这个鬼地方的?”说到这里,干瘦的妇女深陷的双目中又燃起熊熊的火焰,满面恨意,“我多年来一直在用驯养的妖兽探索地底甬道的情况,一共发现三条出路,分别在南方,北方和西南方。当初,我被赵明宣封住经脉,囚禁于此的时候就是从西南方的入口进入这里的。”这时候她面上的仇怨减淡了许多,但眼中的怒火依然旺盛地燃烧着。 她对赵明宣的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三个出口?”闻言杨云锋面露喜色,道,“那就好了,我可以出去了。” 赵纤颖却并没有杨云锋这样喜悦,她恢复冷静,沉声说道:“出口外很可能有人把守,要想出去并不怎么容易。”话落她看向杨云锋,道,“你虽然能将我驯养的妖兽斩杀于剑下,却也不过是个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修为有限,不见得能应付出口外的人。若再带上我一个废人,胜算就更低……除非我们将妖兽也一并带出去。” “不!”闻言杨云锋思虑片刻,摇头道,“妖兽毕竟是邪物,不可现世,若一不小心脱离你的控制,祸患无穷。”话落他双目中透出一分自信,道,“我相信,以我现在的道行,应付几个小喽啰绰绰有余!” 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豪迈,赵纤颖淡淡一笑,甚是欣慰,道:“好,当年深思也是如你这般年纪,道行还不如你,便能孤身闯入青崖宫,我不相信修为比他高的你还做不到他能做到的事情!” 闻言杨云锋心里一暖,点头道:“好,我们走吧。” 便将赵纤颖搀扶着向出口走去。 “沈兄,容我这么称呼你。”涤丝尘含笑看着沈岁寒,一时风华无双,“当初在京城里你召集诸大门派,劝说他们刺杀贪赃枉法的王公大臣,风采着实令人折服。丝尘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亲自到场,但还是从诸位师兄弟口中听得你的消息,于是对你佩服不已。” 闻言沈岁寒冷冷一笑,一脸不屑,道:“原来你早就到京城了。” 涤丝尘对沈岁寒的敌意并不怎么在意,她皓齿微露,含笑说道:“丝尘当时便想拜访沈兄,可是一来丝尘还有要事须做,不能抽身,二来沈兄已经离开京城,失去音信,所以我迟迟没能拜会沈兄。直到前些日子俗事毕,丝尘方能脱身,循着沈兄的行迹,来到青崖宫外,又恰巧见着昏迷不醒的沈兄,便顺手将沈兄救起,安置在此处……丝尘也没有别的企图,就是想和名震天下的凌云骄龙见上一面,说说人生的哲理,共同探讨大道。”她说话之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若非女儿身,定迷倒众多妙龄少女。 然而此时此刻,心忧阮心秋的沈岁寒哪有心情与她探讨大道?“冠冕堂皇!”他冷哼一声,道,“你说得好听,背后做的却是些偷鸡摸狗的事!哼,不管你有什么企图,都休想借沈某实现!沈某现在还有要事,恕不奉陪!”话落便起身,正要离去,却一阵头晕眼花,再度跌倒在地。 “你……” 章二百八十九:石室 沈岁寒正要离开,却觉头脑一阵眩晕,一个不支,便倒在地上。 “你……”他瞪大眼,死死看着涤丝尘,双目喷出怒火。 涤丝尘面色不变,依旧含笑说道:“沈兄,你现在有伤在身,还很虚弱,就是站起来走路都难,更别说救人!丝尘并未对你做过什么,你跌倒也是体力不支的缘故……丝尘希望沈兄好好想想,以你这样虚弱的身体,能从青崖宫手下救出谁?只怕支撑着走到青崖宫宫前都做不到吧。” 涤丝尘的话语并没有嘲讽之意,可听在沈岁寒耳中却让这骄傲的凌云骄龙倍感屈辱。“哼!”他再度冷哼,却已无力再说更多的话。 见状涤丝尘轻轻叹口气,纤长的手指凌空画出一道火红图案,轻喝一声:“起!”便见火红图案瞬间变成一朵祥云,飞到沈岁寒身下,将他轻轻托起,重新放在床榻上。 “沈兄安心养伤吧,”涤丝尘轻轻笑道,“你的师妹不会有事的。” 沈岁寒不能说话,用睁大到极点的双目瞪着这个女扮男装风度翩翩的旭日派弟子,满面怒容。 看着沈岁寒的表情,涤丝尘眉头细腻的肌肤轻轻皱起,略一沉吟,便道:“沈兄放心,三日之后,你伤好之时,丝尘便与你一道进入青崖宫,救回你师妹。” 火,跃动着轻盈的身姿,映入眼中,格外美丽。 杨云锋终于从地底出来了!他在赵纤颖的指点下走过漫长的甬道,来到东南方向的出口前,连连施为,打穿密闭的石门,然后又走过一段长路,终于看见前方的一点火光。 放下赵纤颖让她安心歇息后,杨云锋便疾步向火光奔去,很快就走出这段斜坡。 现在他身在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室中,眼前是一盏硕大的油灯,灯中灌满鱼油,火焰正熊熊燃烧。 原来,方才看见的火光就是从这灯中发出来的。 “长明灯?”看着眼前的油灯,杨云锋心底冒出这个词,随即环顾四周,发现这间石室中除油灯外空无一物,亦与外界隔绝,仅有一个封闭的石门可以通向外面。 杨云锋皱眉,迅速思索着,渐渐明白一些事情。 这石室与地底甬道相连,又无人驻守,多半是青崖宫的禁地,仅为宫中极少数人知道。而青崖宫之所以这么做,便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甬道的存在。 油灯里盛有那么多鱼油,是为了能长久燃烧,而现在灯中的油接近装满,则说明不久前便有人来过,为油灯添加油。 想至此,杨云锋便心生警觉,小心放出神识,向门外探去,然后立即发现门后也是一条甬道,不知通向何方。 好在甬道中并没有人。 不过即便如此,杨云锋眉头还是皱起了。既然石室是禁地,石室外甬道尽头必然有人驻守,以防普通弟子擅闯。杨云锋并不惧这些驻守的弟子,然而他一旦动手暴露行踪,必然会引起青崖宫的警觉,说不定会引来青崖宫的长老。 他本是来救阮心秋的,打草惊蛇,对营救的计划十分不利。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赵纤颖已经缓步从身后斜坡中走了上来。她身体虚弱,倒还不至于连这段路都走不了。 “在想什么?”赵纤颖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便如实回答。 闻言赵纤颖笑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咦?你说你要救你小妹?巧的是青崖宫的私牢就在这附近,如果做得快的话应该能在青崖宫长老赶来前救出她。” 听赵纤颖这么说,杨云锋倒也有些释怀了:“前辈说得是,是云锋多虑了。”话落他又想到什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赵纤颖,同时说道,“前辈,把这枚丹药服下――我已经有制敌的方法了。” 赵纤颖将信将疑,轻轻接过丹药,然后将其服下。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气,随即走到石门前,指尖在虚空中画出一道太极图案,然后向石门按去。 他手指与石门相触,手掌立即轻微颤抖起来。他手上的力道并不大,可石门却随之剧烈抖动,不过数息时间之后便有细细的石粉从门上落下来。 见状杨云锋轻轻吐口气,闭上双眼,凝神静思,手掌继续抖动。 半柱香时间后,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整块师门已经化成脚下的厚厚的一层粉末。 果然如他所料,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每隔十丈便有燃烧的火把,使整个通道多了分光亮。 杨云锋顺着通道看去,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这段通道并没有人把守,他刚才的动作又极为轻微,所以直到现在仍无人出现在面前,拦住他。 “走!”杨云锋对赵纤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用传音入密对她说道,然后靠着墙壁向通道尽头走去。 此刻他运使心诀,整个人如同飘在空中一般,每步仅与地面轻轻点一下,接触时间很短,所以前进之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赵纤颖在地下生活十多年,一身修为几乎全部丧失,无法如他这般轻飘飘前行,不过她身体极为轻盈,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只是令杨云锋稍微有些郁闷的是赵纤颖已经许多年没在地面走路了,步伐缓慢,而杨云锋又不能丢下她独自一人前进,以至于他的速度也降了下来,往往一步落下却仍在原地徘徊。如此他不但浪费了很多时间,还消耗了许多原本不必使用的真元。 好在这几日他修养得当,真元已经全部恢复,这点多余的消耗还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如此,差不多半炷香时间后二人总算慢吞吞走到通道的中央。 杨云锋实在忍不住了,顾不得其他伸手将赵纤颖的手臂挽起,然后提着她,运使真元迅速向前方行去,片刻后便到达通道尽头。 杨云锋迅速贴近墙壁,然后放出神识,将通道外的一切都收入脑海中。 下一刻,他手中幻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正是剧毒桃之夭夭。 章二百九十:不修边幅之人 杨云锋的神识中渐渐显出通道之外的景象。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石室,两个青崖宫弟子打扮的人正伫立于石室内通道尽头处的石门两侧,看来二人皆是守卫禁地的弟子。 这两个弟子大约二十七岁上下,都有养元入道境界,算是青崖宫的精英,难怪会被派到如此重要的地方做守卫。杨云锋神识查探到二人一脸倦意,双目无神,也没有用神识来查探周围的一切,看来他们对现在的处境不怎么满意。 杨云锋暗中估算一下,觉得以自己的身法,完全可以在不惊动这两人的情况下悄悄溜走,不用杀他们。然而此刻杨云锋身边还有个赵纤颖,带上她势必惊动二人,所以到头来还是不得不使用桃之夭夭。 于是他将手放在瓷瓶的塞子上,准备释放毒药。然而这时却突然听见这两个青崖宫弟子的对话,手上动作随之停下来。 他正要打听阮心秋的下落和青崖宫现在的情况,恰好可以从二人对话中探得些重要的消息。 于是他按捺住施用桃之夭夭的冲动,仔细辨别二人的话语。 “喂,周师兄,你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守到什么时候啊?”其中一人说道,语气中满是抱怨,“我们都在这个鬼地方守了几天了,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景师弟,勿要胡说。”另一个年龄大一点弟子斥责一声,却明显对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满意,一脸倦意,“宫内很快会派人来接替我们。” “接替?”之前说话的人怒道,“现在宫内长老都打起来了,谁还顾得上我们这样的小弟子啊……我看在这青崖宫里待下去根本没什么盼头,还不如一走了之!师兄,你我资质都算上乘,投入任何门派都会得到重用的,何必在这里……” “师弟!”年长弟子再度斥责道,“给你说了多少次,休得胡说!现在你能在我面前说这些,下次你就能对各位长老说同样的话,如果真那样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要再说了!” 闻言那弟子便低下头,喃喃两句,却没有多话了。 从师兄弟二人的对话,杨云锋得到了许多消息。看来现在赵明宣失踪,青崖宫内部的斗争彻底爆发了,诸长老争权夺利,连守卫禁地这样重要的事情都顾不上。 既然如此,他们多半也顾不上对阮心秋的监视,杨云锋营救阮心秋的难度必然随之大幅下降。 想至此,杨云锋微微心安,嘴角扬起一点笑容。 下一刻,剧毒桃之夭夭便缓缓从瓷瓶中挥发而出,向二人石室飘去。 “走!”看着倒下的两个弟子,杨云锋轻吸口气,回头赵纤颖说道,随即带着她走入石室中。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石室,室内供奉着一些道家的仙人,四壁刻着各种仙家景物,祥云轻烟,青鸾白鹤,应有尽有,美轮美奂。 这四壁的中央,各有一个小门,连着长长的通道,通向远方。此刻除杨云锋方才经过的通道外尚有三条通道,不知道哪一条可以到达关押阮心秋的私牢,不由皱起眉头。 这时赵纤颖看出他的心思,轻声说道:“青崖宫有三个私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都在这方向。”话落她便伸出手,指向东面的那条通道,心里的想法再明白不过了。 “好,就走这条。”杨云锋点头,对赵纤颖说道,随即带着她向那通道走去。 他刚走几步,突然顿足,眉头不由自主皱起。 就在此刻,忽闻一身大吼:“鼠辈休走!还不束手就擒。”便见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从身后的通道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个缺角的瓷碗,身上穿着破旧的衣物,不修边幅,怎么看都不像个修士,反倒似街边的乞丐。 这人的声音用真元催动,力量不是很大,无法伤着杨云锋,却不是已经没有多少修为的赵纤颖所能承受的。杨云锋看见赵纤颖七窍流血的场面,心里陡然生出一点怒火,他及时将真元注入赵纤颖身上,替她消除对手大吼造成的伤害,然后回身向来人看去,冷道:“你是谁?”杨云锋已从此人方才那声大吼中判断出对方的实力,来人已经修炼到养元入道境界的巅峰,距起鼎结丹只有一线之隔,并不好对付,不可小视。 除此之外,此人竟然不受剧毒桃之夭夭的影响,想来是身怀类似天狐避毒诀的功法。他既然能修炼如此的功法,那也有可能修炼其他绝妙功法,此人的实力恐怕还要在杨云锋估计之上。 或许比普通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还要厉害。 想到这里,杨云锋面色便变得有些沉重,悄然幻出阴阳镜,做好动手的准备。 来人瞧了眼杨云锋手中的阴阳镜,满面怒火,道:“呔!兀那数倍,洒家乃青崖宫北斗护法萧游逵是也,今日巡视四方,偶然路过此地,见你……” 萧游逵滔滔不绝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周遭的景物已经出现极大的变化,四壁的雕刻不见了,仙人的塑像不见了,就连刚才那小子和长相怪异的女人也不见了。 一切,都变成漆黑的虚空,茫茫不见一物。 萧游逵心里陡然一凉,立即意识到自己陷入幻境中,眼前顿时闪过杨云锋手中那镜子的模样,一阵心惊:“原来他的镜子是这作用,当真宝物啊!”萧游逵明显也是个打斗经验欠缺之人,如此关头竟然还有心情去想这些,而不是果断破除幻境。 等他反应过来运使法诀从阴阳镜的幻境中脱身之时,杨云锋鲜红的灭心剑已经插入他体内,正将他经脉中的真元一点一点抽走。 “你――”感受到真元的流逝,萧游逵面上露出分恐惧,双目睁大,死死看着杨云锋,口中却已说不出其他的话。 他迅速在身前划出一道法印,隔空向杨云锋攻去,希望能够给予杨云锋重创,迫使他放开不断吸取自己真元的仙剑。可惜他的经验实在不足,释放的法印过分追求威力忽略了速度,让杨云锋轻易地躲了过去。 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上红芒大盛,漫天血水将萧游逵团团包围住。 章二百九十一:快步前行 杨云锋吸取萧游逵的真元,自身真元再度变得充盈。 然而这一刻他却隐隐察觉到经脉中出现的细微痛楚,心里油然一动。 看来,过分吸取他人真元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渐渐浮出水面。杨云锋想起之前李清寒对自己说的话,心生警惕:“以后还得少用一点。”他如此想着,回首看向赵纤颖,道:“前辈,走吧。” 赵纤颖点头。杨云锋便握紧她的手臂,轻轻将她提起,然后疾步向前方冲去。 青崖宫内部宛若巨大的迷宫,岔道石室层出不穷。一般人在不认识路的情况下进入青崖宫里,往往会迷失方向,然后陷入青崖宫弟子的包围中,最终被青崖宫捉住,关入私牢中。 当年文深思第一次闯入青崖宫时,也未能幸免在宫内弯弯曲曲的通道中迷失方向,若不是豆蔻年华的赵纤颖对他一见倾心,暗中助他离去,恐怕早就死在青崖宫那破败的牢狱中了。 杨云锋不识路,幸运的是这次有赵纤颖在他身边,给他正确的指点,而青崖宫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内部格局基本没变,宫中道路与赵纤颖记忆中的通道完全吻合,没有偏差,所以一路行来杨云锋还没有迷路,正渐渐接近私牢。 而杨云锋又屏息凝神,不停释放剧毒桃之夭夭,所以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暴露行踪。或许在青崖宫众多长老眼里,他已经死在青崖宫地底不为人知的神秘空间内了。 这时凝神放出神识将一对向自己这边行来的师兄弟的对话听在耳中,杨云锋嘴角露出丝淡淡笑容,眼前不由自主浮现阮心秋的容颜。 这一对师兄弟谈论的正是阮心秋的关押地点。 “原来在地字狱。”杨云锋轻轻说道,随即传音入密将这消息告诉赵纤颖。 赵纤颖点头,然后用手向前一直,小声道:“北行,第三个岔道右转。” “好。”杨云锋再次取出桃之夭夭,将那两个说话声音巨大的师兄弟毒倒,然后再度向前奔去。 这一路上桃之夭夭消耗极大,本来还有半瓶的毒药,现在已经见底了。杨云锋知道这情况,暗暗叹气。桃之夭夭何等剧毒,用来毒杀青崖宫的普通弟子,未免太过浪费。何况杨云锋本性并不嗜杀,也不愿再造冤孽,所以他将桃之夭夭收起,然后幻出阴阳镜,继续前行。 下一刻,转过一个拐角,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青崖宫弟子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弟子地位不一般,战斗经验也颇为丰富。他第一眼看见杨云锋便发出道火焰,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不闪不躲,用自己的肉身撞了过去,眨眼全身衣衫便让火焰引燃。 紫衣弟子面上露出点得意,这一刻便有了些失神,于是鬼使神差地将目光移到杨云锋手中的阴阳镜上。 下一刻,他就陷入幻境中,周围变成漆黑的虚空。 “啊!”杨云锋趁着他陷入幻境的这瞬间,猛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道,向这弟子撞了上去。杨云锋,肉身强悍,发出的撞击是何等剧烈,哪是紫衣弟子这个养元入道境界的金丹修士所能承受的?紫衣弟子一阵惊呼,刚从幻境中脱身便昏了过去。 看着昏迷的紫衣弟子,杨云锋轻哼一声,衣衫上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便随之熄灭。 这点火焰,还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杨云锋继续前行,一路也不知放倒多少弟子。按理说青崖宫中这么多弟子毒死或昏迷,青崖宫早该有察觉,然而从杨云锋杀死萧游逵算起,已经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了,青崖宫竟然唯有任何反应,当真奇怪。不过这种情况对杨云锋颇为有利,杨云锋也没有心思去细想。 只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奇怪。 “对了,李师叔呢?他现在怎么样了。”按照赵纤颖的指点选择一条岔路向前奔去,杨云锋心里出现这样一个想法。 李清寒和他一样跌入地底,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安好,是否已经脱身。杨云锋心生担忧,速度不知不觉间降了下来。“希望他不要有事。”杨云锋如此想着,继续前行。 转瞬,便已来到地字牢房前。 作为青崖宫三大私牢之一,地字牢房的守卫不能不说是十分严密。 这条通向牢房的通道全长近百丈,竟有二十名青崖宫弟子守卫,另外还有一名青崖宫长老坐镇,杨云锋悄悄隐匿身形,向牢房中探了眼,不由皱眉。 要是这些人一拥而上,足够他死十次了。 深吸口气,杨云锋再度取出盛装桃之夭夭的瓷瓶,咬牙将其中剩余的毒药全部放出。 很快,这些弟子手臂上都出现浓艳的桃花,纷纷倒地。然而毒药剩余的量还是太少了,经过空气的稀释到达青崖宫长老身前时浓度已经变得极浅,完全无法毒杀这个长老。 长老身边两个小弟子也只是面呈黑色,并未倒下去。 杨云锋不由有些紧张。看来,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了。 “谁!”看着纷纷倒地的青崖宫弟子,长老的面色变得铁青,他突然将真元凝于口中,向着通道里吼道,“给我滚出来。” 杨云锋头脑“嗡”的一声,险些没有跌倒。 这个长老的道行要远超之前遇见的那个萧游逵,估计已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了!杨云锋立即得出这个结论,勉强站稳身形,然后向身边的赵纤颖看去,却见她七窍流血,面容惨败,竟昏死过去,显然是受了内伤,而且伤势很重。 “可恶!”杨云锋暗中咬牙,怒骂一声,立即给赵纤颖喂下一粒疗伤灵药,然后轻轻将她放在地上,随即冲入通道中,死死盯着前方的长老,冷道:“天极宗杨云锋,特来取你狗命!” 长老听见“天极宗”三个字,面色微微一变。“原来是之前那个天极宗的师侄,”他双目中透出分精光,紧紧凝视杨云锋,面色变得沉重,话语的气势稍稍弱了一分,却依然蕴含着极大的怒意,“师侄好大的能耐啊!在下任凭之,幸会了!”任凭之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却骤然出手,向杨云锋攻去。 章二百九十二:激战 百丈距离,刹那便被任凭之越过。他挥袖,身周爆出炽烈的火焰,将弥漫的桃之夭夭燃烧殆尽,然后用右手在胸前画圆,虚空幻出一道火凤,长吟一声,向杨云锋攻去。 面对道行高出自己很多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杨云锋极为谨慎。他心知自己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肉身的强度,一定要拉近自己与对手的距离,与之近身肉搏,方有一线机会打败对方。于是面对任凭之试探性发出的火凤,他没有躲闪,反而以自己的肉身迎了上去! “嘭!”眨眼之间火凤便变成一团暴烈的火焰,将杨云锋整个人吞没,仿佛要将他烧成灰。 任凭之的神识已经将杨云锋锁住,他清楚地知道火焰中的杨云锋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害,不由心生讶异,随即再度施为,在身前幻出两道相互盘旋的火柱,向火焰里的杨云锋袭去。 这两道火柱的威力,几乎是火凤的数倍,就是擅长用火的任凭之自己也不敢轻易与之接触。任凭之自忖杨云锋若是被火柱打中,非死即伤。 就在这一瞬,杨云锋从火焰中冲出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柄鲜红的仙剑。他已经看清熊熊燃烧的火柱的形状,面色一冷,携剑而舞,刹那间只见剑身震动不止,竟发出生生龙吟,散发出磅礴的剑意,迅速扩散而出,弥漫于杨云锋身周数丈内,将整个人罩住。 杨云锋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青光,下一刻仙剑上青芒猛然放大,一剑竟似有万丈长,轰然砸下,“嘭”的声落在两道火柱之间,向着任凭之攻去。 会心剑法,九天剑荡! 巨大的剑芒如有神威相助,浩然不可抵挡,两道本来狂暴激烈的火柱被剑芒如此一击,竟轰然瓦解,散作天地灵气,消失无踪。 任凭之不料仅仅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竟然会发出如此威力的剑招,略有些犹豫,才反应过来侧身闪躲,却是晚了片刻,竟让九天剑荡的巨大剑芒砍中左臂。 立时,鲜血四溅。 一条手臂,便如此让杨云锋给生生砍断了。 任凭之失去手臂,只觉头脑一阵晕厥,面上顿时失去血色,眼中也透出分恐惧。 杨云锋趁机携剑向他攻来,转眼便到他身前。 任凭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幻出防身法器,一块青蓝色的玉璧,向杨云锋拦了过去。 杨云锋迅速改变剑招,意图绕过玉璧直接进攻任凭之肉身,却惊讶地发现玉璧似有灵性,竟然随着自己的剑招而变幻,最终还是接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铿!”金石相击,杨云锋只觉打在一块巍峨的金山上,仙剑颤抖不止,手臂竟然一麻,完全无法破掉玉璧的防守。 整块玉璧的坚硬程度,远超杨云锋的想象。 就在这时,意识到自己处境的任凭之并没有贸然向杨云锋发动进攻,他趁着杨云锋进攻受阻的刹那,迅速后撤,拉开二人间的距离,再图后招。 他可不想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再吃杨云锋九天剑荡的一击。 杨云锋使用九天剑荡,真元消耗极其严重,已无力追赶任凭之,眼睁睁看着对手逃到五十多丈之外。“哼!”他冷哼一声,灭心剑上光芒大盛,忽地扬起万丈的血水。隆隆的血水遮天盖地,蔓延开来,几乎可以淹没一切。 “呀!”杨云锋大喝一声,携剑向前狠狠地砸下,那剑上的血水便也在仙剑的引导下奔腾而下,“唰”地击打在青蓝玉璧上。 灭心剑法,噬心绝灭! 青蓝玉璧终于支撑不下,无暇的表面上出现丝丝细微的裂痕,见状杨云锋猛然伸手,将玉璧捏在手心,然后猛然用力,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坚韧有如法器的肉身与玉璧激烈相击,立即发出咯咯的响声。 下一刻,杨云锋放开手,从他手心落到地面上的已经不再是玲珑剔透的玉璧,而是一团没有光泽的粉末。 他竟硬生生将玉璧捏碎。 防身法器遭人损坏,那边的任凭之只觉胸口如遭巨锤,血脉翻腾不止,眼前顿时变黑,喉头一甜,立即吐出口温热的血液。 杨云锋破掉对手法器,并通过法器与对方心脉的联系重伤对手,已经取得上风。只是为了做到这点他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 捏碎玉璧的左手指骨掌骨全部断裂,大部分肌肉损伤严重,血管碎裂,可以看见整只手皮肤之下已经变成血红的一片,到了几乎不能使用的地步。 这样的伤,即使有天狐琉璃诀在身,也需好几日时间才能完全治愈。 好在他皮肤并未受损,皮下的血液未流出来,否则看上去定会更加狰狞恐怖。 看着手掌的模样,杨云锋轻轻吸口气,迅速凝聚天地灵气,在身周幻出十柄血红色的飞剑,然后隔空向任凭之打去。 任凭之身法玄妙,他一个闪身便躲过大部分飞剑,然后用手幻出一道火焰幕墙,拦住已经逼到他身前的其他飞剑。 “嘭!”火焰幕墙突然爆发,变成一团炽热的火球,将飞剑团团包裹住,然后同时湮灭,消失无踪。 下一刻,另外几柄让他闪过的飞剑在杨云锋操控下掉头再度向他攻来,却在进入他身周一丈的范围时轰地声炸裂,露出剑身中炽烈的火焰。 都让任凭之轻易破去。 杨云锋本来想通过飞剑缠住任凭之,借机欺近对手跟前,凭借自己强悍的肉身与其肉搏,伺机制服对方。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个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修为。飞剑被破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而杨云锋才前进二十丈,与任凭之的距离还相当遥远。 杨云锋心有警觉,面色陡然变化,急忙止住攻势,然后幻出青铜巨门,拦在身前。 就在这刻,一条咆哮的火龙携带暴烈的火光,向杨云锋扑了过来,不过眨眼时间便到达青铜巨门前,向着巨门撞了上去! “嘭!” 饶是金色巨门防御强大,也隐隐有些承受不住火龙暴烈的攻击。感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杨云锋心叫不好,立即出手反抗。只见巨门上腕粗的青雷猛向火龙缠绕过去,猛然炸裂。 “轰隆!” 章二百九十三:熊熊火焰 火行仙术,是五行仙术,阴阳仙术,混沌仙术等仙术中攻击最为暴烈的仙术之一,威力不下雷罡仙术。 任凭之主修火行仙术,便是看重了火行仙术巨大的威力。现在他发出的这道火龙便将火行仙术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只见咆哮的火龙猛烈地攻击金色巨门,巨爪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在金色巨门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令杨云锋几乎不支。 杨云锋明白,如果再无作为,金色巨门就要被火龙破去了!他咬牙,迅速释放金色巨门中的青雷,向火龙轰去。 青雷阵阵,交织成网,瞬间将火龙缠住,然后发动暴烈的进攻,不断在火龙上炸响。 然而杨云锋修为不如任凭之,仙术上的造诣也远无法与任凭之相比,即便使用天狐明汐设下的号称天下仙术威力第一的雷罡仙术,依然无法在短暂的时间内将防御薄弱的火龙剿灭。 火龙继续咆哮着进攻金色巨门。 一时间,杨云锋身上的压力变得极其沉重,整个人差点喘不过气来,额头出现细细的汗珠。 终于,他无法抵挡火龙的进攻,“啊”的声倒飞而去,金色巨门随之烟消云散,巨门上的青雷亦消失殆尽。 火龙继续咆哮,向杨云锋攻去,转眼便将杨云锋缠绕住。 只是它的威力已经在之前的进攻中消耗殆尽,此刻虽将杨云锋缠住,却并不能对杨云锋造成太大的伤害。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双目中显出分狠意,猛然扬起一道血水,向火龙打去,将它的气焰狠狠打压下去,随后发出水行仙术“怒海狂涛”,用汹涌的海水将整个火龙包裹起来。 杨云锋并不擅长五行仙术,这式怒海狂涛的施放十分不畅,险些被火龙中途打断。不过好在水行仙术是火行仙术的克星,又于是仅有一点余威的火龙,于是迅速将火龙扑灭。 随后这些海水也脱离杨云锋的控制,化成天地灵气,消失无踪。 这刻杨云锋还未缓过气来,便看见仅余独臂的任凭之已经飞到不远处,五指上光芒大盛,突然轻喝一声:“疾!”,便见一大片火海蓦然升腾而起,将杨云锋团团包围住,然后从四面八方向他攻了过去。 这些火焰温度奇高,又有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一旦碰上,便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会化成灰,更别说杨云锋这样只有养元入道境界的小修士了。 “可恶!”明白火焰的强大之处,万万不能与其接触,杨云锋面色变得更加凝重,他咬牙幻出紫金葫芦,猛然将真元注入葫芦中,放出北极玄冰,在身周制造出一片丈许的寒冰领域。火海玄冰便在寒冰领域的边界激烈对峙,爆发出阵阵刺耳声响。 杨云锋在修为上的劣势太过明显,即便有厉害法器相助,也无力与对手抗衡,寒冰领域不断被蚕食,瞬间只剩原来的三成不足。 眼看就要被炽烈的火焰包裹住,化成飞灰,杨云锋心里一急,神情有些恍惚,一个不小心未能控制好紫金葫芦,玄冰威力顿时大幅下滑,刹那又有大片寒冰领域被火焰侵蚀。 此时此刻,该如何是好? 杨云锋“啊”的声,抱着拼了的态度,猛然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朝着任凭之猛然挥动,身前数丈内竟陡然出现道高愈十尺的血幕,并以不可阻挡的威势穿过火海,向前延伸而去。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血幕正是朝着任凭之方向发出的,转瞬便已到达任凭之身前。任凭之面色微变,迅速用身法闪过血幕的进攻,却身形摇晃,差点没跌倒,对火海的控制随之下降。 这一刻,杨云锋再度加大注入紫金葫芦的真元的量,玄冰大量喷发,寒冰领域迅速扩大,很快便夺回失去的阵地。 “咦?”稳定住形势,杨云锋看向任凭之,却看见一道黑气已悄然爬上对方的脸,迅速扩散,越来越浓,不过片刻便让任凭之的脸变成乌黑的一片。“桃之夭夭?”杨云锋心里惊讶,迅速向任凭之右臂看去,立即看见一朵娇艳的桃花。 任凭之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身中了桃之夭夭的毒。杨云锋感到不可思议,分神思索片刻,又立即明白其中的原因。 空气里的桃之夭夭本来在任凭之一把火的焚烧下变得极为稀薄,并不足以对着干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产生太大的危害。然而刚才任凭之左臂被切断,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对桃之夭夭的吸收加强了不知多少倍,加上之前的打斗中任凭之真元消耗剧烈,对桃之夭夭的抵抗下降许多,才让桃之夭夭悄无声息潜入他体内,倒置他中毒。 此时此刻任凭之对自己的情况仍一无所觉,依然专心操纵法术,向杨云锋压了上去,意图将杨云锋引燃,烧成灰。 杨云锋轻笑一声,双目中放出寒光,紫金葫芦光芒四射,喷涌的寒冰急剧增加,几乎已经能与对手的火焰相抗衡。 杨云锋拼命使用,体内真元迅速流失,已接近枯竭。而他之所以如此做,便是要与对手进行真元的对拼,逼得任凭之如他这样更玩命地调动真元,让桃之夭夭的毒素的扩散更迅速。 任凭之果然中计,加快真元的运转,让火焰变得更为旺盛。 他面上的黑气便扩散得更快,转眼整张脸已经变成墨汁般的颜色。 这时候,任凭之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目光迅速下移,最终停留在手臂上那朵艳丽的桃花上。 这刻,他眼里充满了惊讶与恐惧,身形一个不稳,便从天空中跌了下去。 他一倒地,便再也不能站起。 火焰随之变得弱小,迅速被寒冰扑灭,转眼便已全部消散。 任凭之已经中毒至深,仅能勉强保持头脑的清明,无力与杨云锋硬拼了。 杨云锋收起紫金葫芦,身周的寒冰迅速消散,片刻后已无踪迹。他抬眼望向任凭之,冷哼一声,灭心剑迅速卷起大片血水,向对方打了过去。 下一刻,任凭之就变成杨云锋经脉中的一缕真元。 章二百九十四:吸取他人真元的弊端 杨云锋卷起血水,将任凭之整个人全部包围起来。 任凭之身中剧毒,毫无反抗之力,最终在灭心剑狂暴的血水中失去性命。 此刻杨云锋灭心剑上光芒再度盛开,任凭之的真元一分一点进入剑身中,在剑身停留片刻后便被杨云锋吸入体内,补充他真元的损失。 真元吸尽,本已扩散开的血水立即被仙剑收回剑身内,杨云锋感受着灭心剑中传来的真元,双目放出灼灼光芒,目光渐渐落在远处两个面色乌黑,瑟瑟发抖的青崖宫弟子身上,杀气顿生,举剑意图出招杀死这两个弟子。然而就在这时杨云锋头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整个脑袋仿佛被砍刀砍成两半,痛苦万分。 “啊!”杨云锋完全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刺痛,身体猛然一颤,便从半空中跌落到地上,灭心剑脱手而出,身体不停在地面上打滚。 可是头脑中的痛苦并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剧烈。恍惚间,杨云锋只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撕裂了,脑海中一片茫然,双目不能视物,天地间,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无边的痛苦。 他双手抱头,手指陷入头皮中,额头上出现豆大的汗水,整个身体不住抽搐,然而他脑海中痛苦未曾有一分消减,反而不断增强,继续折磨他。 痛不欲生。 这时看着杨云锋满地打滚的模样,守在地字狱的两个青崖宫弟子大为惊愕,他们愣在原地,紧盯杨云锋,嘴张大到最大程度,一脸的不可思议。许久之后,其中一个弟子方才反应过来,迅速幻出一柄长剑,腾身而起,向杨云锋攻去。 他欲趁杨云锋毫无防备之际,格杀杨云锋。 瞬息之间,他便到达杨云锋跟前,手上仙剑青光灿烂,当头向杨云锋劈去,剑锋直指杨云锋的颈部,意图一招夺了杨云锋性命。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杨云锋竟然在这关键的时刻恢复清明,放出金色巨门拦住他仙剑的攻击,然后御使灭心剑洞穿他腹部! 生机渐渐流逝,这青崖宫弟子瞳孔放大,紧紧盯着杨云锋,嘴唇翕合,用尽全力说道:“你――”却再也说不出更多的字眼了。 此刻看着已经与死人无异的青崖宫弟子,杨云锋面色变得狰狞,突然收起金色巨门,伸出手一把插入对方胸口,然后胡乱搅动,将对方胸腔内的脏器全部绞个粉碎。 “啊!”青崖宫弟子终于缓缓垂下自己的头颅,鼻孔中再也没有气息。 他生前眼中出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杨云锋那血红到令人恐惧的双目。 杨云锋击杀这个青崖宫弟子,面色更加狰狞,他收回灭心剑,然后抬眼看向另一个弟子,缓缓向他走去。 灭心剑上光芒前所未有地炽烈,几乎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远处的弟子根本看不清光芒笼罩下的杨云锋,然而方才杨云锋击杀另一个弟子的场面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光芒中那个男子的恐怖所在。 终于杨云锋走到这个仅存的弟子面前,嘴角狞笑更盛,突然举起灭心剑,眼见就要落下来。 “我……我……”看着举剑的杨云锋,这青崖宫弟子终于无法控制内心的畏惧,突然跪倒在地上,大声嘶吼道,“饶命啊,饶命啊!”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猛然打在杨云锋身上,让杨云锋身体剧烈地颤抖。 一瞬间,杨云锋双目中红芒退却,面上的狰狞之色也同样消失,整个人这才真的恢复清明。“我……”他看着手上的鲜血,竟然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这是怎么了?”他头脑空空,不断想着这个问题,一脸茫然。 他身前的青崖宫弟子匍匐在地上,身体因为害怕剧烈颤抖,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杨云锋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弟子,灭心剑上光芒不受控制地猛然一亮。于是方才发生的一切一下全部涌入杨云锋的脑海中,杨云锋这才明白这个弟子为何会对自己如此畏惧。 “刚才……我是怎么了?为何无法控制自己?”杨云锋暗暗想道,不由冷汗直流。他目光渐渐落到灭心剑上,刹那间明白一切。 刚才他竟让灭心剑给控制了! “莫非……”再次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杨云锋一阵后怕,“是我吸取别人真元引发的后果吗?”又一次想起李清寒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杨云锋忽觉头脑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原以为虽然使用灭心剑后患无穷,但弊端并不会很快出现,即便出现也不会一开始就特别严重。谁料今日这弊端便显现得如此明显,自己整个人竟然叫灭心剑给控制住了。 幸好灭心剑与他心脉相通,与他的心念有不谋而合之处,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可下一次被灭心剑控制住时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万一灭心剑控制下的身体将杨云锋最珍视的人伤害了,杨云锋这一辈子都会为之愧疚的。 望着手中静静躺着的仙剑,杨云锋感到一阵寒冷,差点没将灭心剑扔出去。 而这时感受到杨云锋的心思,灭心剑轻轻嗡鸣,似乎在为自己打抱不平。“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摇头扫除杂念。灭心剑是他的本命法器,早已认他为主,他不可能将之抛弃,而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少用灭心剑吸取别人的真元,让自己不受灭心剑控制。 于是杨云锋将灭心剑收入虚空中,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用灭心剑抽取真元,然后悄然分出一分神识查探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确认身体并未有太大伤势,终于松了口气。 不但如此,他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真元已经变得极为充沛,隐隐有突破的迹象,或许进入玄真境界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突入玄真境界时会有一道小小的劫数,这一点杨云锋早就从李清寒口中得知。杨云锋的劫数很可能是因缘劫,与灭心剑有关。如此倒与今日发生的事不谋而合。 杨云锋要想突破,就必须克服吸取真元带来的副作用才行。 章二百九十五:地字狱 杨云锋深吸口气,低头看向那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青崖宫弟子,猛然出手,一掌披在这个弟子头上,将他打晕。 “前辈!”心忧赵纤颖,杨云锋并没有立即进入地字狱中。他转身快步通过这段长长的通道,来到赵纤颖身旁,见她依然昏迷不醒,立即扣住她的手腕,分成丝神识注入她体内替她查探体内的情况。 “内伤很重,幸好服下了宗门的丹药,伤势暂时稳定住,不会对生命产生威胁。”杨云锋细细查探,总算松了口气。他再度幻出一瓶疗伤的药物,倒出两三粒赤红色药丸,然后轻轻撬开赵纤颖干瘦的嘴唇,小心将药丸放了进去。 赵纤颖服下这些丹药后,面色逐渐有些好转。杨云锋见状面上一喜,随即将少量真元注入她体内,引导药力,修复她身体的损伤。 如此,半炷香时间便过去了。 “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杨云锋暗暗想道,便伸手轻轻拍打赵纤颖的右肩。 赵纤颖悠悠醒来,双目迷茫,许久之后,才认出杨云锋,正要开口说话,却看见杨云锋向自己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于是轻轻点头,不出声。 “你好好歇息,不要随意乱动,以免牵动伤势。”杨云锋轻声说道,手上捏出一道法诀,指尖猛然指向赵纤颖,轻喝一声:“疾!”便见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发出,将赵纤颖全身都给笼罩住。 下一刻,赵纤颖竟然缓缓升起,浮在半空中,好似腾云驾雾,又如御风飞行。 见状杨云锋轻轻一笑,便领着赵纤颖向地字狱走去。 赵纤颖见自己飞到空中,初时略有些讶异和慌乱。不过看见杨云锋的笑容后她心中顿时生出分异样的温暖,只觉自己如此飞行着四平八稳,没有任何危险,于是心里的慌乱讶异一扫而光。 数息之后,杨云锋便和赵纤颖一道来到地字狱前。杨云锋看着地字狱的牢门,手中青芒大盛,猛然向牢门打去,“轰”的声便将牢门打碎,然后带着赵纤颖走了进去。 黑暗,完全不可视物。 就是杨云锋这种经过修炼目力远超常人的修士,也不得不靠神识来探索地字狱中的一切。 这个牢狱布局与官府一般的牢房相似,狭长幽深,每隔一丈便有一对小的隔间,左右各一。这些隔间中都布置有结界,想来用来是关押修士的。 不过奇怪的是走了这么长段距离,途中经过的隔间超过五十个,可杨云锋竟没有发现任何活人的踪迹。 难不成这地字狱早就废弃了,之前从青崖宫弟子口中的消息都不属实。 “可是……如果这牢房已经废弃,那么青崖宫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派出上百弟子外加一个长老驻守此地?”杨云锋暗自说道,心里的疑惑更大。 “咦?”就在此刻,他神识边缘突然探到一点生人的痕迹,面上不由一喜。 “秋妹!”出现杨云锋神识中的人,正是阮心秋。终于找到这曾经的邻家小妹的踪影,杨云锋喜色溢于言表,步伐顿时加快,转眼便已经过十数丈距离。 “秋妹,是你吗?”杨云锋大声说道,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然而阮心秋似是陷入深深的昏迷中,并没有回答他,这让他心里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 “秋妹!”杨云锋再度大喊一声,整个人已经来到神识中阮心秋所在的隔间外,焦急向隔间内望去,企图看清阮心秋的容颜。 当然,在这片茫茫不可视一物的牢房中,杨云锋根本就看不见阮心秋的身影。 “秋妹!”第三次焦急地说道,依然没有任何恢复。杨云锋心里急了,手中青光一闪,猛然向设在隔间的结界打去,“嘭”的声便与结界狠狠击打在一块。 杨云锋手掌与结界接触,顿时触动结界的防守。只见结界光芒大盛,上面赫然出现一道太极图案。太极图案迅速旋绕,并不断向杨云锋发出黑白二色的飞剑,攻击这个擅闯牢狱的年轻人。 杨云锋心叫不好,立即幻出金色巨门,却未将其放在自己跟前,转而移到赵纤颖身周,保护她不受飞剑的伤害。 杨云锋自己则幻出结界抵挡飞剑,同时向隔间中看去,希望借助结界的光芒看清阮心秋的模样。 然而结界似有隔绝视线的作用,杨云锋朝那个方向看去,清楚地看见结界上闪烁的五光十色,这些光芒华丽绝伦,说不出的美丽,却正好挡住杨云锋的视线,让他完全无法看见结界后的任何情况。 “可恶!”杨云锋怒喝一声,手掌向前一推,凌空打出一掌,瞬间将身前正接近结界的三只飞剑打得粉碎。 与此同时,他灭心剑上扬起一片广阔的血水,向着攻来的飞剑打去,“嘭”的声将这片飞剑全部罩住。下一刻,血水消散,飞剑却已所剩无几,趁机杨云锋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剑身上光芒顿时大盛。“呀!”他轻喝一声,整个人突然向前冲去,高高扬起灭心剑,连连发出数道剑气,然后将剑收到胸前,剑尖直指飞速旋转的太极图案,猛然刺了上去。 “轰隆!”灭心神剑的威力岂是太极图案能够承受的。刹那之间太极图案碎裂成无数片,然后消失无踪。杨云锋见机怒喝一声,灭心剑上陡然出现万千剑势,接连向结界攻去。 恍惚中,似有成千上万的修士正在出招攻击。 会心剑法,剑华舞天。 结界终于承受不住杨云锋接连不断的攻势,轰然破裂,然后烟消云散。 “秋妹!”杨云锋收起灭心剑,神识锁定阮心秋,再度呼喊一声,然后冲了过去,来到阮心秋身边,顾不得其他将这昏迷在地的少女抱了起来。 他依然不能看清少女的模样,然而神识已经将对方的轮廓勾勒出来。杨云锋借着神识的引导轻轻抚摸阮心秋的秀发,然后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正要分出一点神识检查阮心秋身体的情况,然后将她唤醒。 谁料就在这一刻,少女出人意料地做出一个动作。 她骤然出手,将一柄仙剑插入杨云锋腹中! 章二百九十六:你不是秋妹 杨云锋死死看着插入自己腹中的仙剑,一脸讶异。 “秋妹,你――”他将这柄仙剑死死握住,猛地一拔,硬生生将仙剑从自己腹中抽出来。 他这么做的同时,胸口再受人一击,幸好身体强悍,否则肋骨早就被对方击断了。“你不是秋妹!”杨云锋面色沉下来,忍痛大呼一声,松开对方的仙剑,然后猛然向前撞去,将这个伪装的“阮心秋”击飞。 之后他疾速后退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然后豁然幻出灭心剑,真元注入剑身中,散发出幽幽光芒,将对方照个透亮。 在这红光中,杨云锋看清这个女子的面貌。她的身材与阮心秋有几分相似,面容亦有相像之处,然而真正让杨云锋将她误认作阮心秋的并不是她与阮心秋相似的容貌和身材,而是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点异样的波动。 正是这种波动干扰了杨云锋的神识,让他以为眼前之人是阮心秋。 而直到此刻看清对方容颜后,杨云锋才明白过来,面色登时一变。 “好大……一个局!”他毫无防备之下腹部被对手锋利的仙剑刺穿,此刻伤口已成血窟窿一个,鲜血不住往外流。这严重的伤势让杨云锋的实力大幅下滑,几乎不足平日的七成,一时被疼痛困扰头晕目眩的他竟无法发招进攻对手。 女子没料到杨云锋这么快就识破自己设下的圈套,面色变得凝重。她虽然让杨云锋击飞,但是杨云锋刚才的进攻十分仓促,并未让她受太大伤害,实力几乎不受影响,状态远好过杨云锋。她抬头借着灭心剑的光芒看清杨云锋,嘴角淡淡一笑,再度挥剑,向他攻来。 杨云锋咬牙,悄然施法封住血窟窿,令血液不再向外流,然后忍住腹部不断传来的剧痛和头脑中的眩晕,挥动灭心剑,向女子的仙剑迎了过去。 “铿!”灭心剑上血海荡漾开,迅速缠上女子的仙剑,侵入仙剑内部,攻击女子附在剑身内的真元。女子的仙剑并不算特别出色,对灭心剑的进攻几乎没有抵抗之力,而女子自己的真元并不强大,如此血水甫一进入剑身中便大杀四方,势如破竹,不可挡也。 眨眼间,女子在剑身中附着的真元便只剩下不到三成。女子意识到对手的可怕,面色顿时大变,急忙用腾出来的左手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青色的图案,轻喝一声:“破!”便见图案上光芒大盛,忽然变成一只青雀,疾速向杨云锋攻去。 与此同时,女子疾速抽剑,意图将仙剑从灭心剑血水中抽出。 杨云锋冷冷看着攻来的青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突然幻出一道古朴的符纸,向青雀迎了上去。 此刻符纸上图案光芒大盛,忽地幻出一尊高大十丈的巨大神将,隔在杨云锋与青雀之间,用自己的身体硬接青雀的进攻。 “嘭!”青雀疾速撞在凰渊身上,突然剧烈地爆炸,变成一团青色的光芒,俄而迅速散开,又化成一张由青雷交织而成的巨大的电网。刹那间凰渊整个身体便让这青色的电网缠绕住,四肢躯干皆被暴烈的紫雷轰成异样的颜色,眼看是有些不支。 见状女子面色变得沉重,她本来打算用青雀重创杨云锋,不料凰渊突然出现替杨云锋接下青雀的进攻,严重打乱了她的计划。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现在凰渊身中青雀暴烈的攻击已有些不支的迹象,只要再受一点打击便会烟消云散,对女子造不成多大的威胁,然而他毕竟替杨云锋挡下青雀的进攻,保住杨云锋的性命,也算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杨云锋凝视凰渊,面上出现分感激,于是迅速将真元注入紫金神决符中,让凰渊回到符纸内,好生修养。而他自己则继续用灭心剑的血水侵蚀对方的仙剑。此时此刻,女子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仙剑,眼看肉身也要遭到血水的进攻。她咬牙,不得不狠心放弃心爱的仙剑,然后疾速后退,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再图后招。 然而杨云锋并不打算给她反扑的机会。他双目中精光一闪,骤然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然后对着女子发出一道巨大的血幕。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嗖――” 女子眼睁睁看着血幕追上自己,却无从躲闪,被血幕击中,头顶立即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缝。 数息之后,这裂缝便已从女子头顶延伸到腹部。女子惊恐看着身体上细小的裂缝,双目中透出深深的恐惧。 下一刻,女子身体便裂成两半,喷涌出温热的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啊!”杨云锋施展出沧桑寂灭,真元消耗严重,手中脱力,灭心剑落在地上,顿失光芒,周围便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中。“啊!”杨云锋本有伤在身,此刻战胜对手,腹部的痛苦又再度袭上心头,让他头脑一片空白,不得不半跪在地上,以手撑地,大口喘息。 “你伤得……很重。”此刻赵纤颖循着声音轻轻走到他身边,立即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息,不由皱眉,低声说道,话语中尽是担忧。 杨云锋轻轻点头,道:“我……肚子让她刺穿,肠子差点没被切断,是……有些严重。” 闻言赵纤颖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刚想说什么,耳侧却传来浑厚的声音,心里一惊,自己的话语便说不出来了。 “杨云锋,杨师侄,不愧是天极宗的弟子,真有能耐啊!”这声音是如此熟悉,赵纤颖一辈子也忘不了。 “仇伯,是你!”赵纤颖惊呼一声,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没跌倒。 “咦……”来人手中出现一点炽热的火焰,火焰光芒映出赵纤颖的容貌,正让他能够看个清楚,“这不是……赵纤颖小师侄女吗?你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这仇姓老人颇感讶异,吃惊地问道。 赵纤颖冷哼一声,道:“这是我的家,我当然会出现在这里……仇丘篾,我便是找你索命来的!” 章二百九十七: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哼!”仇丘篾苍老的面容上出现一点冷淡笑容,骤然打出一道罡风,将赵纤颖打倒在地,然后说道,“你已是废人一个,凭什么找我索命!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就不杀你,留你一条狗命!”话落便不再理会赵纤颖,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 赵纤颖扑倒在地上,全身筋骨疼痛非常,已经说不出讽刺仇丘篾的话。尽管如此,她依然死死盯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双目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枯瘦的面容上肌肉扭曲,手握成拳,差点没跳起来向仇丘篾扑去。 然而正如仇丘篾所说,她已是废人一个,根本没有能力与仇丘篾一较高下,虽然心有不甘,却只能用杀人的目光去抗议,无法做出实质性的动作。 感受到仇丘篾的目光,杨云锋深吸口气,抬眼向仇丘篾望去,借着幽幽光芒看清对方的容貌,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们真有心,竟然能设下如此计谋,让我自投罗网……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你们已经将我打落到地底,怎么会料到我能出来营救秋妹?” 仇丘篾看向杨云锋,道:“的确,青崖宫宫内大部分长老都不知道你们是被传入地下的迷宫中,他们还以为你们是凭空消失的……不过我不同,我是宫主的亲信知道一切。我无力进入地底去营救宫主,却有心留一手防你们,让你自投罗网……至于这个计谋,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也没有这个能耐……地字狱里的一切原本就是宫主布置用来对付你的,我正好拿来用用……哼,杨师侄,你就好生给我说吧,现在宫主怎么样了,是否被你和你那李清寒师叔给杀了!”他说话之时双目中骤然腾起一股火焰,整个人满头的白发皆立了起来,在幽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如果是……老夫定要取你人头祭奠宫主!” 他就仿佛是从九幽黄泉爬出来的鬼怪,要索人性命。 看着仇丘篾双目中闪烁的精光,杨云锋冷哼一声,却出言讥讽道:“仇长老,我看你这么着急问我,不仅仅是为了取我项上人头替你们宫主报仇这么简单。你应该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仇丘篾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你什么意思?” 杨云锋冷道:“仇长老,你心知肚明,何必装成这样子呢?也罢,我就明说了,你是个有野心的人,怎么甘心屈服于赵明宣的淫威?若赵明宣已经死了,对你而言自然再好不过;若他没死,你肯定会派人进入地下,追杀他,让他葬身于地底。怎么样?我说得对吧。” 闻言仇丘篾眉头猛地皱起,他看着杨云锋脸上冷冷的笑意,胸中火焰燃烧得更为剧烈。“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臭小子,我原本还打算留你一用,现在看来你完全是个祸害,根本留不得!”恼羞成怒的他怒喝一声,突然出掌,向杨云锋攻去,意图置其于死地。 杨云锋面色凝重,疾速运使天狐神行诀躲避对手的进攻。然而仇丘篾身法玄妙不输于杨云锋,手中掌势更是连绵不绝,如若附骨之蛆,一路缠着杨云锋,叫杨云锋防不胜防。 “他道行竟如此高,恐怕也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杨云锋暗暗心惊,一个闪身再度躲过仇丘篾的攻击,却不防仇丘篾算准他的路线,另一掌已经推到胸前。 “嘭!”金色巨门及时出现挡住仇丘篾的攻击,并用青雷反击,意图逼退这个修为高超的修士。 仇丘篾眼见青雷向自己袭来,面色陡然一沉,不再恋战,迅速抽身,拉开自己与杨云锋距离,并施展一道结界拦住青雷的进攻。 终于给杨云锋喘息的机会。 “他虽然是金丹修士,但在身法和招式上的造诣很高,近身肉搏我讨不到任何便宜。”杨云锋如此想道,猛然抽出灭心剑,“呼”地荡起一道血水,向仇丘篾攻去,同时暗运真元,在身侧幻出十支血红飞剑,与血水一起相互掩护配合,攻击仇丘篾。 仇丘篾见状轻哼一声,右手指尖突然出现一枚赤色扳指,口中默念出一道法诀,便见他身前出现一道电网,上面青雷弥漫,威力不下于金色巨门的青雷。血水血剑攻击到电网上,未能突破电网的防御,反而被那些腕粗的青雷缠绕,瞬间便被击碎。 杨云锋见状隐隐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感,暗叫不好,下意识向后退去。就在他动身的下一刻,一道青雷从天而降,在漆黑的虚空划出一条耀眼的光带,然后直直打在地上,迅速爆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青雷打中的地点,正好是杨云锋刚才所站的地方。 杨云锋心叫侥幸,正要再度后退,却惊讶地看见就在刚才青雷落下的地方,再度出现一道青雷,正正打在地上,将之前青雷打出的大坑扩大了好几圈。 杨云锋自忖在第一道紫雷的轰击下自己还能勉强保住性命,然而若之后再遭到第二道青雷的攻击的话,他便没有任何生机,必然死在对方手下。 连续的两道青雷,足以击杀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重创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便是有强悍肉身的杨云锋也不例外。 如果杨云锋没有躲过青雷,结局毋庸多言。 杨云锋暗叫侥幸,心里再度突生警觉,于是迅速后退,再度躲过轰来的青雷,然后清清楚楚看见接连而至的另一道青雷。 见状杨云锋不得不吃惊。雷罡仙术威力强大,对施放人的反噬同样也极为厉害,所以一般修士在施放雷罡仙术之后都得停下攻击调理真元,然后再度发招,否则身体必然会因为无法承受雷罡仙术的反噬而亡――除非这个修士修为极高能够压制反噬。而能在如此短间隔内压制反噬连续发出两道青雷的修士非得有凝丹窥天的修为才行,仇丘篾显然没有这么高的修为――他是怎么做到连续释放青雷的? 杨云锋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到仇丘篾手中的扳指上,瞬间明白什么,双目中立即发出幽幽光芒。 章二百九十八:给你真元 杨云锋疾速躲避仇丘篾落下来的青雷,面上露出焦急神色,一个恍惚差点没让青雷劈中。 看着被青雷打成焦黑色的衣袂,杨云锋深吸口气,再也不敢分神,屏息应付青雷。 只是有过第一次的恍惚,就难保证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都保持冷静清醒。一旦失神他必然会被青雷打中,变成飞烟。 何况这地字狱本来并不宽敞,稍微一个不留意便会被青雷逼到绝路上,到时候也只有受死的下场。 所以必须想办法应付。“该如何做呢?”杨云锋暗暗想着,随即用神识锁住仇丘篾,然后冷哼一声,心道:“拼了!”便在躲过一道青雷的同时骤然加速,幻出灭心剑向仇丘篾攻了过去。 仇丘篾没有料到杨云锋会反击,来不及调整青雷的施放,让接连的两道青雷落到原本设想中杨云锋应该落脚之处――此刻自然与杨云锋相隔甚远――如此,在这间隙中杨云锋已经拉近自己与仇丘篾的距离,举剑,在空中划出一条明亮的月亮,然后向仇丘篾砸了上去。 会心剑法,殇剑月华。 刹那间,明月已到仇丘篾跟前,突然变得支离破碎,无数细微的碎片便从这破裂的明月中喷涌而出,化成强悍的剑势,攻击仇丘篾。 近身肉搏杨云锋没有优势,但不近身肉搏杨云锋只有输。权衡利弊,杨云锋选择,赌一把! 看见攻来的杨云锋,仇丘篾面色微变,迅速施为,身前竟接连出现两道电网,分成内外两层,拦住磅礴袭来的剑意。 “铿!”电网竟如钢铁强硬。携带滚滚威势而来灭心剑与之相击,迅速擦出耀眼的火花,然后艰难地划开第一道电网,却再也无力破掉第二道电网了。 “不自量力!”仇丘篾冷哼一声,手掌微微一扬,便见电网上的青雷突然跃起,缠绕灭心剑剑身迅速向杨云锋袭去,眨眼已将大半剑身包裹住,并不断进攻剑身,发出“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响。 灭心剑通过自己与杨云锋的联系将剑身感受到的一切传到杨云锋心中。杨云锋只觉自己的身体犹如遭到无数蚂蚁的啃噬,既痒且痛,说不出的难受。他双目中出现一丝杀机,猛然调动血水将攻来的紫雷包裹住,然后迅速向其发动反击。 血水与紫雷较量,立即陷入苦战中,双方各不相让,寸土必争,一瞬间灭心剑剑身变成了一片微缩的战场。 这场战斗,漫长如若经过三秋时光。然而一切其实仅经历数息的时间,血水紫雷不过刹那接触,便分出胜负。 “嘭!”血水蔓延而开,迅速将紫雷扑灭,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势,击中仇丘篾面前的电网,不断被电网中的紫雷绞成天地灵气中的一缕,却又前仆后继而来,仿佛无穷无尽。 很快,电网承受不住血水的进攻,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然后就此烟消云散。 血水没了电网的阻拦,便似决堤的洪水,迅速向仇丘篾涌去,眼见就要将仇丘篾包裹住。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就在血水打中仇丘篾的刹那,仇丘篾的身体竟化成一道虚影,瞬间消失无踪。 “不好!”杨云锋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将灭心剑收回。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身后传来一阵剧痛,强大的力道将他狠狠推出,砸在地上,身体的伤势便因此加重,腹部本已被封住的血窟窿再次流出鲜艳的血液,触目惊心。 “嗯……”杨云锋吃力地向身后望去,只见仇丘篾正用轻蔑的笑容看着自己,满面讥讽。刹那间杨云锋便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原来仇丘篾是使用特殊的法术,让自己的幻影留在原地,自己则遁入虚空中,悄然潜到杨云锋身后,出其不意地发出攻击,将杨云锋打倒在地。 “哼!”仇丘篾冷笑一声,一脚猛然踏下,重重踩在杨云锋背上,迅速施加压力,让杨云锋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差点没被踏断。 “咦”仇丘篾这一踩用上了十足的力道,足够将没有防护措施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脊椎踏断。然而这脚踏在杨云锋背上,竟只是让杨云锋伤势加重,并未如他预想那样将杨云锋踩个重伤。他不知杨云锋曾修炼天狐琉璃诀身体强悍无匹,此刻见事实与想象落差巨大,不免有些出神。 杨云锋抓住这个机会,突然御剑向他攻去,出其不意,直直插入他腹中。 “啊!”仇丘篾完全没有料到此时此刻杨云锋还有力气反击,对杨云锋的进攻没有防备,于是柔弱的腹部便被灭心剑一举洞穿,险些要了他的命。 杨云锋再也顾不得吸取他人真元的严重后果,咬牙命令灭心剑抽取仇丘篾体内的真元。 这一瞬,仇丘篾立即感受到自己体内真元受灭心剑的牵引,向剑身涌去,进入剑身内,然后断绝与身体的联系。“他在掠夺我的真元!”意识到这一点,仇丘篾面色微变,右手迅速按住灭心剑,然后以一股强横的力道一把将灭心剑从自己腹内给抽了出来! 灭心剑被他握在手中,再也无法抽取他经脉中的真元,顿时散发出刺目的光芒,剑身嗡鸣不止,不停颤抖,似乎挣扎意图脱离仇丘篾的控制。 仇丘篾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要我的真元吗?好啊,我给你!”话落陡然将自己一身的真元朝剑身注了进去。 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真元是何其强大,如此凶猛的真元注入灭心剑中,顿时如若怒海狂涛,借着灭心剑与杨云锋心脉间的联系汹涌向杨云锋涌去。 “啊!”杨云锋的经脉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暴烈的真元,顿时经脉寸断,血脉大乱,五内俱焚! 眼角鼻孔,同时流下细长的血痕。 “给我去死!”仇丘篾怒喝一声,突然举起灭心剑,剑尖直指杨云锋,猛然刺了下来,眼看就要刺穿杨云锋! 就在这一刻,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杨云锋身前,替他挡下这一剑。 赵纤颖! 章二百九十九:敢动我师侄 仇丘篾手持灭心剑,向着杨云锋狠狠刺了下去,眼见就要刺中青年,将他格杀在这无边黑暗中。 杨云锋看着疾速落下的灭心剑,流血的双目剧烈抽搐,头脑中一阵嗡鸣。 “我,要死在自己的仙剑之下了吗?”危急关头,他头脑中出现这样一个念头。 下一刻,就当他以为灭心剑要穿胸而过,终结自己这一生的时候,瘦如枯骨的赵纤颖不知哪来的力量与速度,竟然越过数丈的距离,飞到杨云锋身前,用自己的肉身抵挡仇丘篾的进攻。 “啊!”灭心神剑瞬间洞穿赵纤颖的身躯,速度却因此稍稍一滞,给杨云锋创造一线生机。 他之前本就在努力躲闪,此刻终于险险避过灭心剑的进攻,保住性命。 只是,本来身体就极其虚弱,如今又被灭心剑洞穿的赵纤颖,恐怕是没有活的机会了。 “前辈!”杨云锋看着赵纤颖胸前喷涌的鲜血,头脑一阵眩晕,差点没昏过去。 赵纤颖扭过头,向他轻轻一笑,笑容却是如此的惨淡。 她未出声,可是杨云锋却能从她眼神中清楚读出她的心思:“你将我从昏暗的地底救出来,让我重见光明,是对我有恩。而我能替你挡一剑,保你一命,算是对你恩情的报答。我再也不欠人什么,便是死,也足了。” “不!”杨云锋瞳孔放大,紧紧凝视赵纤颖,一脸悲伤。 可惜他七窍流血,经脉寸断,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上前看赵纤颖最后一眼。 这时,赵纤颖终于开口了,艰难地说道:“我……和文郎……还有一个孩子……他下落不明……希望你能……替我找到他……照顾他……他叫‘恩儿’,手臂上有一块……弯月状的……胎……记……”她艰难地说出这一段话,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当最后一个字出口的时候,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缓缓闭上双目,就此,堕入黄泉,不复存于世间。 “前辈!”杨云锋嗓子沙哑地说道,目光移到仇丘篾身上,双目中满是恨意。 仇丘篾一剑杀死赵纤颖,自己也倍感不可思议,没有立即发招进攻杨云锋。此刻听见赵纤颖的话他竟有些感触,怔怔出神,良久方将灭心剑从赵纤颖尸体上抽出来,抬眼看着杨云锋,双目中透出一分别样的意味。 “纤颖……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我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杀了你……”突然,他闭上双目,长长叹口气,往昔岁月浮现眼前,心里顿时生出一点悲哀。“你是将死之人,我不杀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仇丘篾冷哼一声,丢掉灭心剑,然后转身背对杨云锋,正要离去,却突然伫足。 他停下来,是因为他听见杨云锋不屈的声音:“你……不杀我,迟早要死在我手上!”杨云锋双目变得通红,嘶哑地说道。 这一句几乎耗尽他最后一点心力,话刚落,他便感到头脑中眩晕加剧,困意不断袭击心神,差点没真的昏死过去。 仇丘篾冷冷瞧了他一眼,确定他毫无行动之力,不免面露不屑,道:“死前还嘴硬!” “死前还嘴硬的,是你吧,仇兄。”就在仇丘篾话落之时,他耳侧忽然传来鬼魅般淡淡的声音。 “谁!”仇丘篾身体猛然颤抖,回过身向地字狱尽头看去,顺手打出一道火球,将整个地字狱照得通亮。 然后,他看见一个白衣身影正缓缓向自己走来。“是你――李清寒!”仇丘篾惊呼一声,双目中透出一点恐惧。 “算你有记性!”李清寒冷哼一声,淡淡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自杀,或者死在我手中。你慢慢选吧。”话落之时他已到仇丘篾跟前,身体上散发出一股令人骇然的寒意,几乎如四九风雪,让人不由得瑟瑟发抖。 “狂妄!”仇丘篾怒骂一声,陡然出手,向李清寒打去。 李清寒看着对方袭来的手,双目中透出点不屑,他轻轻吹出一口气,凝成罡风,向仇丘篾的拳头打去,瞬息之后便与仇丘篾的拳打在一起。 “沙沙!”这刻,一点极其轻微的声响从仇丘篾拳上发了出来,几乎微不可闻。 然而听见这声音,仇丘篾面上却露出骇然的神情。这是他指骨碎裂的声音! 下一刻,这一点声音渐渐变得响亮,很快蔓延到他全身。 仇丘篾身体上所有的骨头,都在刚才的交手中,被李清寒打成粉末! “啊!”失去骨骼支撑的仇丘篾迅速倒了下去,双目紧紧盯着李清寒,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刚喊出这撕心裂肺的一声,面部便因头骨的粉碎而塌了下来,整个人落在地上已经变成一团皮包着的软.肉,完全不成人样。 他虽然依然活着,但已和死人无异。 “敢动我师侄,活得不耐烦了!”李清寒面上出现分厌恶,冷冷说道,突然将真元调集到腿上,暗运心诀,朝着地上的仇丘篾猛烈地踩了下去。 “嘭!”伴随着四溅的鲜血,仇丘篾彻底变成一摊肉饼,完全失去生机。 李清寒轻吐一口气,手中扬起一点微风,将腿上的血污除去,重新变为一尘不染的高傲修士。“师侄!”他施放一团火焰,照出杨云锋的面容,然后快步走到杨云锋身边,迅速将手搭在杨云锋腕上,刺入一丝神识,然后皱起眉头。“经脉严重受损,真元外溢,气血紊乱,更有大大小小内伤一百七十九处。这么严重!”他轻声说道,一脸凝重。 杨云锋的伤实在太过严重,就是修为高超如他也难以承受。幸好杨云锋**强悍,才能勉强挺下来。即便如此,杨云锋身体的情况也不乐观,若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几乎必死无疑。 “师侄,挺住!”李清寒沉声说道,迅速将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在他身体上设下九九八十一道禁制,让他的伤势不至于立即扩散,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李清寒对杨云锋的伤束手无策,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还得回宗门后求仙灵宫的师兄出手救杨师侄。”李清寒如此想着,微微有些焦急。 就在此刻,一个柔弱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少女容颜若雪,虽然不是极品的美丽,却有一种温婉如水的特殊气质,足以令人着迷。 正是阮心秋。 “锋哥哥!”看着杨云锋的模样,阮心秋一脸担忧,疾速上前,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入怀中。 只此一刻,无言泪流。 章三百:暗闯青崖宫 “他现在身体很不好,得尽快医治。”李清寒看着阮心秋,面色严肃地说道。 阮心秋垂首凝视怀中已经昏迷不醒的杨云锋的面容,双目中透出淡淡的忧伤,心里竟有了点异样的情思。“李师叔,”她不无忧虑地说道,“锋哥哥的伤,治好的可能性大吗?我看他,他的伤势很重啊。” 闻言李清寒微微一愣,随即将目光移到他处,带着点悲伤,说说道:“不好说。”他还想详细地解释,却不经意间看见少女双目中深深的伤感,顿时说不出话来。 “锋哥哥,你,”垂首,让青丝拂过杨云锋的面庞,阮心秋幽幽说道,“一定要挺住,挺住!”她说完,眼角已经有淡淡的泪珠,“师叔,我们走吧,不要再耽搁了。”平日柔弱似乎经不起任何风吹浪打的少女此刻突然脸露坚毅,话语中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着。 “好。” “沈兄,青崖宫已经基本探查完了,”女扮男装的涤丝尘含笑说道,随手将一个青崖宫的弟子打倒在地,“刚才我已从一些青崖宫弟子口中探听到阮师妹的下落。据说天极宗的李清寒李师叔突然出现,将阮师妹救走了……如此看来,我们没有探查下去的必要了。”她依旧风度翩翩,咋一看如若谪仙下凡。 闻言沈岁寒冷哼一声,道:“青崖宫弟子的话岂可信?青崖宫的地字狱人字狱还未探查,谁知道师妹是否在牢里?”他猛然挥袖,便转身朝着地字狱方向走去。 涤丝尘面露无奈,微微摇头,立即跟了上去。 很快,二人便遇上麻烦了。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青崖宫长老发现他们的身影,出招攻来。 沈岁寒紧盯此长老,手中仙剑鼓起罡风迎了上去。与此同时涤丝尘则用手中纸扇扬起团耀眼火焰,同样向长老打去。 战斗一触即发。 沈岁寒涤丝尘的配合出奇的默契,接连发出匪夷所思的招数,竟把起鼎结丹境界的对手打得手忙脚乱,几乎只能勉强防守,连进攻的机会都没有。 最终,这个长老在二人联手之下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冷冷瞧着昏迷不醒的长老,涤丝尘轻笑一声,正要出手结束此人的性命,却叫沈岁寒拦住了。沈岁寒从不是善良不忍杀生的人,但他心中一直有自己的坚守,绝不做违背内心的事情。“加害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不是正人君子的行为。”他淡淡说道,一脸坚毅。 闻言涤丝尘轻轻笑了下,随手挽起耳侧青丝,道:“既然沈兄发话了,那丝尘便做一回正人君子好了。”话落再次展开纸扇,风度翩翩向前走去。 望了眼涤丝尘的背影,沈岁寒轻哼一声,立即跟上去,很快便随涤丝尘来到地字狱前。 满地竟全是尸体。 除此之外,地字狱前还有一个正指挥着几个青崖宫弟子搬运地上尸体的青崖宫长老,看样子也是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不过修为比刚才那长老低很多,并未察觉到沈岁寒涤丝尘的踪影。 “快!”这个长老一脸焦急,厉声指挥道,双目中差点没喷出火来。 周围的青崖宫弟子闻言立即加快动作,迅速搬运着满地的尸体。然而尸体实在太多,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全部处理。 见状长老不由恨恨地叹口气,一脸无奈。 “桃之夭夭。”远处隐匿身形的涤丝尘清楚地看见尸体上出现的艳丽桃花,若有所思,于是传音入密对沈岁寒说道,“据说天极宗的杨师兄曾使用过桃之夭夭,看来杨师兄已经来过这里了。” 沈岁寒眼中闪过杨云锋的容貌,不由面露厌恶,道:“无耻小人,沈某不屑于知道他的一切。” 涤丝尘无奈地摇头,然后对沈岁寒说道:“我们悄悄潜入地字狱中,不要惊动太多的人。”话落她又沉吟片刻,道,“速去速回。现在青崖宫中一片混乱,才给我们浑水摸鱼的机会。不过万一他们恢复秩序,找到我们的踪影,将我们堵在地字狱中,就麻烦了。” “这通道中也不见得比地字狱里安全多少,不过是多了条退路罢了。”沈岁寒冷哼一声,淡淡说道。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未出言反驳涤丝尘速去速回的提议,自己运使真诀化成一道风,悄然向地字狱中飞去。 见状涤丝尘淡淡一笑,也尾随而去。 通道中的长老忽然察觉到什么,四下望了眼,同时警惕地放出神识,却一无所获。“见鬼了!”他暗骂一声,一怒之下出手将面前动作稍微有些停顿的弟子打倒在地,然后劈头盖脸地将这弟子骂了一顿,方觉解气。 “沈兄。”用手中火焰将仇丘篾在李清寒攻击下变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照亮,涤丝尘淡淡笑道,“看来青崖宫的人并没有骗我们,能将起鼎结丹打成此等模样的,只有李清寒李师叔这种接近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李师叔杨师兄都来过这里,那么……很可能阮师妹也来过。”话到这里,她嘴角出现浅浅的酒窝,终于显露点女儿家的情态,笑容沁人心脾。 然而漫漫黑暗中的沈岁寒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情,他凝重地看着仇丘篾的尸体,道:“不管如何,没将整个青崖宫每一个角落都查探清楚,沈某是不会离开的。” 涤丝尘面露无奈,道:“沈兄当真执着。也罢,看在沈兄对阮师妹如此深情厚谊的份上,丝尘就再陪你多走一遭。” 沈岁寒不语,冷哼一声,随即转身,化成风消失在地字狱中。 涤丝尘淡淡一笑,突然注意到仇丘篾还保持完整的手上那枚扳指,心生好奇,立即弯下身将扳指取下,套在自己指尖,心念一动,随即发出道火球,向前打去。 让涤丝尘讶异的情况出现了,火球刚从手中飞出,另一道火球便出现在她手中,尾随之前的火球飞了出去。 第二道火球根本就不是涤丝尘用法术发出的。 “好东西。”涤丝尘望着手里扳指,嘴角笑意渐浓。 章三百零一:情思 长空之中,苍穹之下,茫茫然一片云雾。 李清寒阮心秋一老一小同时御剑而飞,云烟从身边飘过,卷起二人的衣袂,让他们如同出尘的仙人。为了及时赶回天极宗给杨云锋疗伤,李清寒抛弃原来的马车,带着杨云锋,与阮心秋一道御剑飞上天际,朝着天极宗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此刻李清寒紧紧抱着杨云锋,御剑的同时将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帮助他维持性命。“杨师侄体内的生机流逝速度越来越快,”垂首看了眼杨云锋,李清寒不无忧虑地想道,“照此下去,恐怕很难坚持到九峰山。”如此想着,他不免有些焦虑,真元变得有些紊乱,对仙剑的驾驭不由自主间下降许多,整个身体竟隐隐有些晃动,看着让人揪心。 “李师叔,你怎么了?”看着李清寒身体的情况,阮心秋微微皱起俏眉,关心地说道。她对杨云锋的关心不下于李清寒,此刻也很是焦虑。不过她并不知道杨云锋身体的情况,所以倒也没有像李清寒那样过于忧虑慌了手脚。 少女温柔的声音如若甘霖,让李清寒颤动不止的道心稳定下来。“诶!”李清寒恢复清醒,看着周遭云雾,不免有些后怕,万一不小心失去平衡跌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无事。”他深深吸口气扫除心中的杂念,然后轻轻看向阮心秋,道,“杨师侄身体情况不是很乐观,我心里过分为他担忧,道心有点不稳,倒也无什么大碍。” “锋哥哥情况不是很乐观?”闻言阮心秋面露焦虑,脱口说道,“他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事吧?”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深的关心与担忧。 看着阮心秋的表情,李清寒有些恍惚。 许多年前,也曾有过一个美丽的女子,如阮心秋这么关心自己。可惜,世事无常,因缘难定,无奈长江两岸遥相望,最终天南地北各分离,从此二十余载时光悠悠过,再也未见伊人颜。 而很多年后,又有另外一个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曾如阮心秋今日这般关心自己怀中的这曾经名叫“张云霄”如今叫做“杨云锋”的青年,并与他山盟海誓,对他许诺即便天荒地老也永不离。可惜,当再度重逢之时,本来深深相恋的二人只能隔着那一道高高的王府院墙,互相凝视,不能相拥。 本来情深,奈何缘浅! 岁月,已在李清寒面上,心间留下太多的痕迹,让他心硬如铁,让他面寒似冰,让他麻木让他冷眼看这世界,看云烟过往,看潮起潮落,而无动于衷,仿佛一个世外之人,永远都只是个旁观者。 可此刻,凝视阮心秋的神情,他突然心有触动,想起自己的青春,想起过往的一切,蓦然间一颗坚硬的心竟生出丝丝的裂痕。 “阮师侄对杨师侄的情意,恐怕不止于兄妹之情这么简单。”李清寒若有所思,暗暗想道,于是长叹口气,面露淡淡笑容,对阮心秋说道:“放心,杨师侄虽然伤重,倒也还能坚持到宗门。他不会有事的。” 阮心秋将信将疑,如雪容颜上透出点苍白,悄然将目光移到杨云锋面容上,纤纤素手轻轻捏住衣角,目中尽是担忧与关心。“哦。”柔弱的少女轻轻垂首,缓缓闭上双目,青丝随风而舞,衣袂飞扬,别样美丽,令人心疼。 “杨师侄手里拿的是灭心剑,阮师侄则手持冰心剑,而他们俩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或许是缘份吧……宗门与凌云派之间曾有过‘冰心之好’,如今若能再添上段‘双剑姻缘’,自然再好不过。”李清寒不知哪里来的心情,竟然浮想翩翩。 看样子,他似乎是要撮合阮心秋与杨云锋,让他们共结连理,合籍双修。 不过他明白,杨云锋对李婉漪的爱恋极深,不是一朝一夕能忘怀的,至少最近这段时间里杨云锋是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的人。何况杨云锋一直将阮心秋当邻家小妹看待,从未有过别的心思。杨云锋或许能接受其他人,但要他接受阮心秋,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想至此,他再度向阮心秋看一眼,心里生出点同情,微微叹气。“尘缘无常,谁也看不穿,猜不透。往往情到深处,却缘分浅薄,最终擦肩而过,不成眷侣。”他暗暗感慨道,面露淡淡的伤感,“我只能暗中祝愿你能成功抓住这份尘缘。至于其他的,还需要你自己去争取!”如此想着,他再度将目光移到杨云锋面容上,又想:“杨师侄,你坚持住,我一定会将你活着带回宗门!” 云烟渺渺,过往无踪。 秦岭、九峰山之间,相隔千里,便是御剑飞行也需要消耗极长一段时间。 当云烟消散,日暮西垂之时,那伫立于渝州西北字水涪水畔直入天际的九峰群山,终于在李清寒阮心秋面前露出它朦朦胧胧的容颜。 遥遥望见那剑锋一般的天极峰,阮心秋面上露出淡淡的欣喜。 天极宗就在眼前。 “沈兄。”已经将整个青崖宫全部查探一遍,确认阮心秋已经离开青崖宫后,涤丝尘轻轻一笑,对沈岁寒说道,“如此看来,阮师妹根本就不在青崖宫中,不必白费力气了,不如赶快离开,循着他们的踪迹追查,或许还能及时赶上。” 沈岁寒眼前浮现杨云锋的面容,心生厌恶,冷道:“追查?追查干什么?难道要沈某与杨云锋那个无耻小人同路?” “如此说来,”闻言涤丝尘也不恼,含笑说道,“沈兄是要对阮师妹不闻不问了?”话语中却有一点挤兑的味道。 沈岁寒冷哼一声,不语。 “也罢,”涤丝尘轻轻拂过自己的衣角,道,“沈兄不愿意去追查阮师妹的下落,那么丝尘斗胆问一句,不知沈兄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岁寒沉默,依旧不语。 见状涤丝尘微微叹气,道:“看来沈兄是无事可做啊……不过丝尘有个注意,既然你我现在都身处青崖宫中,不如顺手将这个明里是正道,暗里却做些肮脏龌龊之事的门派给灭了,你看如何?” 章三百零二:天狐出手 天极宗会心宫,后山禁地。 杨云锋经脉寸断,肉身受损,伤势极为严重,即便是天极宗真灵宫诸位道法高超的长老联手治疗也仅能勉强保住他的性命,无法完全恢复他的修为。 无奈之下,天极宗掌教守成真人只能将杨云锋送到会心宫后山禁地,请求天狐明汐出手,为杨云锋疗伤。 杨云锋是明汐的传人,明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她从守拙真人手中接过杨云锋,看了眼伤势,便言道三日之后可将杨云锋一身的伤治好,然后将包括守成真人在内的一干天极宗真人全部撵出禁地,独自一人为杨云锋疗伤。 “天极宗的这些小辈怎的如此对你?”看着昏迷不醒的杨云锋,明汐美艳的面容上尽是寒意,冷道,“哼,今后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踏平天极宗!” 话落便抱着杨云锋走入禁地深处的温泉旁,将杨云锋放入温泉中,然后闭上双目,将双手放在胸前,默念一段悠长的心诀。 伴随着阵阵诵读声,无数细微的五彩丝线出现在明汐身旁,缓缓围绕她飞舞,将这个冷艳的天狐衬托得愈加美丽。 “起!”明汐轻喝一声,洁白的玉指指向温泉中的杨云锋,身周飞舞的彩线立即顺着她手臂向温泉涌去,很快便将杨云锋包围住,继续盘旋飞舞。 明汐又念出一段咒语,便见丝线上光芒微微盛开,丝线的底部慢慢伸入温泉中。在光芒映照下,一池热腾腾的水便开始沿着丝线上升,很快将整片飞舞的丝线全部覆盖,也将杨云锋的身体覆盖住。 远远望去,此刻的杨云锋就似被包在一片茧中,正在等待化蝶的一刻。 明汐早已将神识探入杨云锋身体中,时刻注意着他的状况。她双目中狠色一闪而过,忽然腾身而起,飞到杨云锋身边,修长手指放出乳白光芒,向包裹杨云锋的水膜摁上去。 这一瞬光芒更加炽烈。 而丝线上的温泉水此刻便如被激怒的巨兽,咆哮着飞速流动,隐隐有沸腾的迹象。 便见杨云锋身周激流涌动,无数水流互相冲击,偶尔爆发出一阵水浪,轰鸣声不绝于耳,恍惚间如同两军对峙的战场。 看着眼前激荡的温泉水,明汐微微凝眉,怒喝一声:“疾!”温泉水便随之化成无数细小的水剑,向杨云锋身体上刺去。 “嘭!”“嘭!”“嘭!” 细如银针的水剑与杨云锋硬如铁皮的肌肤相触,发出阵阵细微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却如一道激昂的乐曲,声声动人。 而伴随着这乐曲,杨云锋身体发生细微的变化。 在明姝神识中,杨云锋的血肉、骨骼同时碎裂,刹那间便成一团汁液或者粉末。 此时此刻,杨云锋身体内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甚至可以将他看作一团皮肤包围的血肉。 明汐如此做到底有何用意?莫非是要破而后立? 水剑继续向杨云锋射去,每一剑击打在杨云锋身上,都会对杨云锋身体造成一点损伤,让杨云锋身体上仅存的一点完好血肉再次减少。 如此,半个时辰后,除了皮肤和头脑外,杨云锋全身已彻底没有任何完好之处。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的身体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与死人无异,不会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然而此刻的杨云锋非但没有死去,反而爆发出勃勃的生机。这生机甚至比他身体完好无损时的生机还要旺盛。 这是他在明汐法术刺激下爆发出的潜力。 “果然没让我失望。”见状明汐微微松口气,面上露出淡淡的欣慰。 她凝视杨云锋,忽然伸出洁白的玉手,穿过飞舞的丝线,摁住杨云锋的胸膛,轻轻吐出一口如兰气息。 这点气息顺着她的手臂缓缓向杨云锋飘去,轻柔而又舒缓。 杨云锋身周飞舞的丝线便在气息的带动下重新聚拢在一起,环绕明汐玉臂继续飞舞,然后前前后后来到杨云锋胸前。 杨云锋胸口立即出现一阵青黄交织的光芒,渐渐将整个人覆盖。 最后的丝线便在此刻融入光芒中,贴着杨云锋身体徐徐飞舞。 青黄交织的光芒中杨云锋面容肃穆,眉间隐隐出现一道血红的印记,却与灭心剑的形状大致相同。 明汐凝视这道印记,暗暗叹息,随即将放在杨云锋胸口的玉手移到印记上,轻轻按上去。 下一刻,这道印记便发出一道鲜红光芒,向明汐纤纤素手攻来。 明汐修为何等高绝,自然不会畏惧这点弱小的光芒。她淡淡一笑,葱根般的玉指结成莲花状,幻出一朵高傲青莲,向红芒迎上去,瞬间便将一片红芒全部罩住,然后压到杨云锋额前。 “破!”明汐清喝一声,青莲飞速旋转,与红芒融为一体,然后微微颤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与红芒一道消失无踪。 这时,杨云锋额前灭心剑印记便被明汐破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青色莲花的印记,却是高洁傲岸,与世不容。 这多莲花,便似他身前这忍受千年孤寂,冷漠如冰高傲艳丽与世不容的十尾天狐。 凝视杨云锋额前的青莲,明汐微微有些失神,恍惚间脑海中出现一个脚踏青莲,高大威武的身影,一时心酸,面上难得地露出丝哀婉。 “诶!”她轻轻叹气,素手推进盖住杨云锋额头,然后喝上一声:“入!” 便见罩住杨云锋的青黄光芒顿时消散,露出其中无数的丝线。丝线在明汐心念的操控下纷纷钻入杨云锋体内,然后在一团粉碎的血肉中穿行而过,很快将杨云锋整个身体全部充满。 “收!”明汐闭上双目,依旧用手盖住杨云锋额头,清喝一声,让杨云锋体内无数丝线全部收缩,相互嵌套,缓缓成型。 最终,当明汐重新睁眼的时候,在杨云锋体内连成一片的丝线已经隐隐有了经脉的形状。 见状明汐手心又一次放出光芒,将杨云锋包裹起来。 新的经脉、血肉、骨骼便在此刻渐渐成型。 章三百零八:浓浓情意 天极宗,真灵宫。 杨云锋是天极宗宗内最有潜力的弟子,宗内长老对他无不是关心备至。此刻听闻杨云锋再度受伤,真灵宫首座守定真人除了略感讶异外没有任何迟疑,立即招来自己最信任的师弟守训真人与元义行,开启真灵宫圣地灵丹阁,然后将杨云锋带入阁中,联手医治。 宋明、张云霜、文承意等人闻言也赶到真灵宫,守在真灵宫灵丹阁前,却被真灵宫的弟子拦住了。 三大长老出手救治杨云锋,不能被外界打扰,众人倒也能理解,皆静静伫立在灵丹阁外,等候杨云锋的消息。 守定真人、守训真人、元义行三位真人道法高超,德高望重,他们出手医治杨云锋,多半不会有太大问题。大部分人都相信杨云锋能被治好,面上虽有担心,却还算平静。唯有阮心秋一脸焦急,盈盈目光紧紧注视着灵丹阁,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守拙真人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又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若有所思。 “秋妹……”张云霜也注意到阮心秋的表情,轻轻叹口气,缓缓走到她身边,轻轻对她说道,“云锋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阮心秋闻言轻轻点头,然而她却依旧一脸担忧,眉间尽是愁,柔柔的身影叫人怜惜不已。 “诶!”见状张云霜微微摇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文承意轻轻走到她身边,向她投以温和的目光,嘴唇一张一合,传音入密对她说道:“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闻言张云霜看向爱人,见他正目光灼灼望着自己,心里一暖,于是点头,然后轻轻靠在文承意肩上,容颜如雪,露出淡淡笑容。 “虽然说他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定,不过——”她悄悄想道,“云锋现在这么孤单,也得找个伴,而秋妹又是这么好的人,着实让人喜欢,若是真的嫁给云锋,那必是云锋的福气,我看既然秋妹有意,不如就让他们在一起,结成仙侣,如我和承意这般……嗯,我一定要尽全力撮合他们,让他们天长地久不离。”少女暗暗想道,面上出现分狡黠的笑意。 文承意不知张云霜心中所想,见她偷笑,不由心生好奇,轻声道:“霜儿,你在想什么?” 张云霜神秘一笑,道:“就不告诉你……嘻嘻,其实告诉你也无不可,我是在想啊,你我的喜事之后,宗门内应该会再出现另一件喜事,你我的某位师弟呀,要娶亲,重续当年我天极宗与凌云派的‘冰心之好’。”说罢便笑吟吟望向阮心秋,越看她越顺眼。 文承意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霜儿的神情,怎么像是……在挑弟媳?”如此想着他又看向阮心秋,回想张云霜刚才那番话语,若有所思,“阮师妹确实不错,若嫁给杨师弟倒也般配。”于是面上温和之意再浓一分。 张云霜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阮心秋听在耳中,微微垂首,却高兴不起来,脸上也没有任何娇羞的红晕。 此时此刻,她心中全是对杨云锋的担忧,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心思。“只要锋哥哥好,我便好,不求其他的。”少女幽幽想道,愁眉紧锁,凄婉而又哀怨。 “我看云锋的伤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治疗好的。”这时候守拙真人缓缓走到阮心秋身边,向她投来一个善意的目光,然后回身向诸人看去,朗声道,“大家先回去吧,如有云锋的消息,我会亲自通知你们的。” “这……”闻言宋明微微皱眉,随即感受到守拙真人的目光,抬头看去,正好与守拙真人对视。“明儿,现在你是威信最高之人,我需要你带头表态。”守拙真人用传音入密对他说道。 闻言宋明微微叹气,点头向守拙真人示意,然后道:“好,那弟子先告退了。”话落便转身离去。 既然宋明都离开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违背守拙真人的意思待在这里,于是渐渐有人离去,到最后只灵丹阁前只剩下守拙真人、张云霜、文承意和阮心秋四人。 “秋妹,”张云霜款步行至阮心秋身边,软语对她说道,“走吧,长时间待在这里对你身体不好。” 阮心秋摇头,轻声道:“不,我不走,我要等锋哥哥出来,和他一起离开。”声音虽然不大,却果断坚决。 闻言张云霜面露一点无奈,犹豫片刻,方说道:“既然如此,那好歹也寻个地歇着吧。这真灵宫中亭台水榭蛮多的,我们一起寻个亭子喝茶也行,总好过你现在在这里站着干等。” 阮心秋满目坚毅,轻轻摇头,未说什么话,心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看着阮心秋柔弱的身体,张云霜着实担心,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劝她,一阵迟疑。 “云霜,”见状守拙真人和蔼一笑,对张云霜说道,“既然阮师侄坚持,我们也不强求。” “爹爹——”闻言张云霜看向守拙真人,面上露出丝不解,“秋妹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守拙真人却笑道:“若将云锋换成承意,将阮师侄换成你,让你处于现在这境地,你会怎么做?” 听闻守拙真人的话语,张云霜微微一愣,顿时心乱如麻,不由偷偷瞧了文承意两眼,然后陷入沉思中。 恍惚中,一个声音告诉她若她是阮心秋,她也会一直守在这里,等待伤好的文承意从灵丹阁中走出,与自己执手离去。 于是她有些理解了。 “现在云锋还未喜欢上阮师侄,”见张云霜有些理解了,守拙真人微微一笑,立即使用传音入密对她说道,“现在也算是给阮师侄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闻言张云霜轻轻点头,面上露出笑容,同样使用传音入密对守拙真人说道,“好,我便不劝她了,希望她……能抓住这机会。”话落转身看向阮心秋,道,“秋妹,我们先离去了,保重。” “好。”阮心秋轻轻点头,柔柔地说道。 章三百零九:不离不弃 灵丹阁内。 守定真人,守训真人,元义行三人联手对杨云锋的治疗已告一段落。三人纷纷停手,气沉丹田,然后徐徐吐出长气,缓缓睁开双目。 “杨师侄已无大碍。”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元义行凝视杨云锋,低声说道,“不过仍需要调养,不可再受这么严重的伤害。” 守定真人点头,道:“本座会通知掌门师兄,让他派人保护杨师侄。”话落眼中出现分狠意,冷道,“杨师侄受的伤分明是凌云派道法造成的。哼,凌云派竟然对宗门的弟子下手,难道不怕宗门报复?” 闻言元义行微微皱眉,道:“师兄是要凌云派给我天极宗一个交待吗?”他知守定真人素来与凌云派皋奉真人交恶,不由有些担心,怕守定真人意气行事。 守定真人沉吟片刻,道:“凌云派与我天极宗关系还没到破裂的境地,掌门师兄定然不会为了杨师侄而和凌云派决裂。不过好歹要他们给宗门一个说法才是!”话到这里,气势已经弱了三分。 守定真人这么说,便是不准备为难凌云派了。闻言元义行松口气,面上露出淡淡笑容,道:“师兄说得是。” “好了,”守定真人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道,“凌云派的事日后再说,现在先将杨师侄带出灵丹阁,交给守拙师弟,要他仔细照顾。”话落又若有所思,继续道,“别再让他受伤了。” “是。”元义行点头,正要施法将杨云锋带走,却突然察觉到什么,动作停顿,眉头皱起来。 “你们发现什么了吗?”他小心地说道。 守定真人显然是察觉到异样,也如他一般皱起眉头,面露惊讶,却未说话。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守训真人开口了:“有神医在附近出现,恐怕已经到我真灵宫宫内了。” 元义行闻言微微惊异,随即向守定真人看去,却见这脾气向来不怎么好的师兄此刻竟未发怒,不由心惊。 守定真人没有发怒,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来人的医术比守定真人还要高。 杨云锋缓缓睁眼的时候,阮心秋的容颜正好浮现在眼前。 一点柔弱,一点恬淡,一点宁静,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欣喜。 刹那,杨云锋竟有些失神。“秋妹……”他低声说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阮心秋静静看着他,嘴角的担忧渐渐被笑意取代。“锋哥哥,”她轻声说道,“不要说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杨云锋凝视她的双眸,轻轻点头,便不语。 二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久久无言,四周的一切陷入岑寂中。 时间便定格在这一刻,仿佛天长地久。 “我……”终于杨云锋将目光移到阮心秋身后,向四周轻轻看了下,心生疑惑,道,“我这是在哪里?好像不是会心宫。” 阮心秋轻柔地说道:“这是真灵宫,你伤得太重。是真灵宫的几位师叔联手治好的。真灵宫的守定师叔说你在真灵宫中疗养的效果比在会心宫好,于是将你留在这里……”话落她声音又低上三分,垂首,略带着些娇羞,说道,“我也便与你一道留在这里。” 杨云锋未注意到她的神情,闻言面上露出淡淡感激,道:“这样的话,还得谢谢几位师叔了。”话落又想起什么,道,“这屋内怎么只有你一人?师姐他们呢,怎么没见他们?” 闻言阮心秋心生落寞,幽幽想道:“锋哥哥,你心里就只有张姐姐和其他人吗?你就当真不知道只有我一人在此的原因吗?”不由心生苦涩,却依然强打精神,笑道:“张姐姐还要与文师兄准备他们的婚事,无法一直守在你身边。宋师兄和守拙师伯也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所以未能在这里等你醒来。至于李师叔——他已下山去了。”她这么说着,心里却颇为难受。 杨云锋倒是没对她的话产生怀疑。“原来如此,”他轻轻说道,“师姐、文师兄、宋师兄以及师尊李师叔都各有自己的事情,不能来再正常不过。我也不能强求他们。” 闻言阮心秋头变得更低,心里落寞也更添一分。 谁知这时杨云锋却突然握住她纤纤素手,笑道:“不过,能有你守在我身边,我便知足了。” 阮心秋素手被杨云锋这么一握,娇躯微震,整个人陷入恍惚中。“锋哥哥……”良久之后,她回过神来,仔细凝视杨云锋,心里生出淡淡的喜悦,嘴角苦意中增加一分欣喜,一时五味陈杂。 “秋妹,谢谢你。”杨云锋轻轻松开阮心秋的柔荑,柔声说道。 “锋哥哥,不用谢我。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阮心秋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的……我不能失去你。”灼灼情意已经显露到脸上了。 然而杨云锋却在此刻闭上双眼,未能看见阮心秋的神情,笑道:“对,我们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若是你受伤昏迷,我也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此时此刻,身体刚刚恢复的他并未体会到阮心秋话语中的情思。 “锋哥哥……”听闻杨云锋的话,阮心秋心里既高兴又落寞,不由幽幽想道,“你心目中,就真的只把我当邻家小妹吗?” 于是微微吐一口如兰的气息,却带着淡淡的忧愁。 “对了,”这时候杨云锋想起什么,轻声对阮心秋说道,“守定师伯可否对你说过我的伤什么时候可以痊愈?还有,现在距师姐与文师兄成亲的日子还有多少时日?” 阮心秋思索片刻,道:“守定师伯并未对我明说,不过他对守拙师伯提过,你的身体在他们几位师叔的治疗下已经无大碍,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痊愈。至于现在距张姐姐和文师兄成婚,”她默算了一下,道,“好像还有十三日。” “十三日……”杨云锋轻轻念着,笑道,“十三日之后,和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师姐,就要嫁人了。”心里既有喜悦,又有淡淡的哀伤,幼时的点点滴滴浮现面前,感慨万分。 “锋哥哥……”阮心秋轻轻看着杨云锋,不微微叹息,轻轻握住青年的手。 杨云锋微微惊讶,随即面露笑容。 章三百一十:医术高超 杨云锋想起当初与张云霜一起度过的时光,心里温暖不已,再想起再过不久曾经暗恋的师姐就要嫁人了,又百感交集,不由长长叹气。 “文师兄是个好人,”他由衷祝福道,“希望师姐和他比翼齐飞,恩爱到老。” 就在这一刻,紧紧凝视他的少女伸出自己修长的柔荑,轻轻握住杨云锋的手,灼灼望着他,嘴角露出恬淡的笑意。 多想,就在此刻将心事吐露,从此与君齐飞,举案齐眉。 可是,她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看着杨云锋,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杨云锋手被她握着,心里微微讶异,随即看见她双目中盈盈的一汪清辉,突然感受到什么,内心跳动不止。“秋妹……似乎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杨云锋暗暗想道,不由面露和煦的微笑。 “锋哥哥……”见状阮心秋轻轻说道,“日后我便留在天极宗,陪你观星赏月,看花看雪,陪你走遍五湖四海三山五岳,走遍长江黄河天涯海角,一道修炼,一道……飞升,好吗?” 闻言杨云锋身体微微一震,顿时心乱如麻。 “好……”许久之后,他才轻轻回答,却又长长叹口气。 阮心秋心里欢喜,轻轻松开杨云锋的手,然后静静看着他的面容,久久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一个老人出现在杨云锋双目中。 只见他鹤发童颜,双目如剑,整个身体透出分凌厉的气质,竟有种让人不敢接近的感觉。“你是——临江医仙楚破凰楚前辈!”杨云锋仔细打量这个老人,思索许久,方认出他的身份,惊讶道,“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楚破凰冷哼一声,正要回答,话语却让身后的守定真人打断了:“楚兄本来是上山庆贺云霜师侄和文师侄的。后来他听说你伤重,想起以前和你还有一段交情,所以赶来看望你。” 守定真人语气冷淡,显然对楚破凰并不怎么待见。 闻言楚破凰冷哼一声,鼻孔中喷出两道肉眼可见的白气,冷道:“谁和这小子有交情?要不是想看看他的伤到底有多重,老夫才懒得来这鬼地方。” 听楚破凰将真灵宫说成“鬼地方”,守道真人面色变得很不好看了:“楚兄!你还是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言语!”说罢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威势,向楚破凰压了过去,令楚破凰面色大变。 楚破凰道行不如守定真人,见状冷哼一分,却不得不屈服听从守道真人的话不再多言。他抬头看向杨云锋,仅仅一眼便肯定地说道:“他本来是受了重伤,伤他的人使用的是凌云派道法。”话落便将目光移到阮心秋身上,冷笑一下,道,“不过那个人并非这位姑娘,而是一个道行更高的男子,且多半是这位姑娘的师兄,和姑娘你有很深的关系。” 阮心秋将他的话听在耳中,眼前顿时闪过杨云锋沈岁寒斗法的场面,心里难受,面露苦涩,轻轻点头,然后紧紧闭上双眼,道:“是。” “果然。”楚破凰难得地露出笑容,回头瞪了守定真人一眼,道,“守定老牛鼻子,怎么样,老夫对方医术还过得去吧?” 守定真人见状面色变得铁青,目光如刀狠狠盯着楚破凰,道:“楚兄医术高超,贫道佩服得很啊!” 到这个时候杨云锋算是明白了,楚破凰守定真人都是医术高超之人,此次相遇二人都起了好胜之心,一定要在医术上争个上下。 偏偏他们都是脾气暴躁之人,一旦斗起来必然会争得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见状杨云锋不由摇头叹气。 “楚前辈号称‘医仙’,医术绝妙,只怕不是守定师伯能比的。”这时候杨云锋又不由为守定真人担心起来,“守定师伯虽然同样医术了得,但他最擅长的丹鼎之道,医术并非他的专长,在这方面他恐怕远非楚前辈的对手啊。”想至此,他皱起眉头,努力思索着想打断二人的争执,帮守定真人一把,让他不至于当众出丑。 就在此时楚破凰又开口了。“这点小伤算什么,老夫只需一盏茶时间便能将其医好,让杨姓小子变得生龙活虎。”楚破凰大肆吹嘘道,“守定老牛鼻子,你们三师兄弟联手医治,竟然让他还躺在,可见你们医术之差,到了极点!老夫看你们还是别玩医术了,自己躲进丹房好好炼丹才是正道。”脸上有一分得意。 守定真人闻言面色变得铁青,手上青筋暴露,闪耀着法术光芒,差点没动手攻击楚破凰。 楚破凰本来是畏惧守定真人的道行的,可此刻见对方迟迟未能出手,便知守定真人一时半会不会进攻自己,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吹嘘自己,贬低守定真人。 这个时候杨云锋却开口了:“楚前辈,你说你医术高超,只用一盏茶时间便能让我恢复如初,是吧?” 楚破凰知道杨云锋为人机灵,闻言立即收起笑容,警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杨云锋倒也不怕他识破自己的计谋,含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楚前辈为我疗伤,让我现在恢复如初,证明您的能耐。” 闻言楚破凰面色登时一变,拂袖道:“哼,老夫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医治顺眼的人。老夫看你不顺眼,拒绝给你医治。”话虽这么说,面上却透出分尴尬。 他的医术确实比守定真人高超很多,但也没达到只用一盏茶时间就让杨云锋恢复如初,准确来说杨云锋现在这种状态需要的是好生的修养,缓慢地自行恢复而不是高超医术的治疗。以楚破凰现在的能力,还做不到让杨云锋恢复如初。 所以他才说这话来搪塞。 杨云锋心知肚明,偷笑一声,道:“我看是楚前辈你说大话,根本没法将我治愈吧!呵呵,其实只要承认就行嘛,何必逞嘴皮子呢?” 楚破凰冷冷盯着杨云锋,满面怒容,双目中闪过一丝狠意,猛地挥袖,不做多言,转身即去。 杨云锋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 章三百一十一:三大天狐诀 杨云锋看着楚破凰的身影,淡淡一笑,笑容中又透出点疑惑,于是将目光移到守定真人身上,问道:“守定师伯,这楚前辈为何会突然上山向师姐和文师兄祝贺?我看他与宗门没有多少关系啊?”他知楚破凰与文承意有一点交情,但总觉得如楚破凰这样孤傲的老人不会仅仅因为一点小小的交情就离开自己隐居之处,千里迢迢赶来给文承意与张云霜贺喜。 守定真人沉吟片刻,随后微微摇头,道:“我与他也没甚交情,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话语冷冷,透出分不屑。 看来守定真人和楚破凰之间的矛盾很深啊!杨云锋暗暗想道,脑海中浮现沈岁寒的面容,不由皱眉,立即向阮心秋看去,欲言又止。 阮心秋注意到他的目光,侧首甜甜一笑。她以为杨云锋还是在思索楚破凰前来为文承意贺喜的缘由,于是轻轻说道:“锋哥哥,我曾看见楚前辈的孙女对文师兄有那么一点意思,他上九峰山,或许就是为了这件事。” 杨云锋虽然曾因重伤被文承意带上上敬亭山让楚破凰出手救回,但他并未与楚破凰的孙女楚氲秀接触,因此并不知道这番事情。听闻阮心秋的话语,他终于明白点什么,微微点头,暗暗想道:“莫非这楚前辈不是来贺喜,而是来搅局的?”如此想着,他面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张云霜和他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感情深厚,杨云锋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更不允许有人破坏她的婚事。“楚前辈曾经救我一命,我心存感激。但是如果他要破坏师姐与文师兄的婚事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第一个出手阻止!”想至此,他手紧紧握成拳,轻轻哼一声。 阮心秋知道他心里所想,立即传音入密劝慰道:“锋哥哥不要冲动。我看楚前辈也不见得是穷凶极恶的人,应该会有分寸,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何况你们天极宗有许多道行远超他的师伯师叔,他们也不会让楚前辈胡来的。” 闻言杨云锋仔细思索一番,觉得阮心秋所言甚是,于是轻轻点头,道:“我知,秋妹不必担心我。” 阮心秋嘴角笑容便在此刻如花绽放。 守定真人修为甚高,阮心秋传音入密的话他岂会听不到?“原来是这么回事。”守定真人目中透出分精光,暗暗想道,“楚老鬼你打的竟是如此主意,真当我宗门无人呢吗?”于是决定将此事上报守成真人,让这天极宗的掌教注意楚破凰的一举一动,不让他为所欲为。 七日之后,杨云锋的身体彻底恢复,已与平日无异。 他也终于能够离开养伤的小屋,四处活动,赏花观月。 也终于能修炼了。 此刻他坐在小屋的床榻上,取出明汐留给他的玉简,分出一缕神识,缓缓注入其中。 大量信息便在此刻涌入他脑海中。 片刻之后,脑海中杂乱的文字终于组合成完整的三篇法诀,正是明汐给他留下的三道法术。 天狐镇魂诀、天狐迷梦诀、天狐通灵诀。 天狐镇魂诀,可以在以施展之人为中心数丈范围内爆发出强烈的威压。打斗之时突然释放能够震慑对手,扰乱对方道心,让自己占得优势,颇为实用。若施展之人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大概是将起鼎境界修到炉火纯青地步或者修入凝丹窥天境界之时,甚至可以用真元将天狐威压凝成实行,直接攻击对手,威力虽然对这等境界的修士来说算不上强,却是一招令人防不胜防的偷袭招数,往往能够出其不意,扩大战果或者扭转战局。总而言之,这天狐镇魂诀对杨云锋而言非常有用,习得便能大幅提高他的作战能力,日后还有很大提升的空间。“好宝贝!”杨云锋知道天狐镇魂诀的作用后面上一喜,暗暗想道,“这一招正是我急需的,明汐师父能将它教给我,也算是对我一点心意了。”眼前浮现明汐那绝美的容颜,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又想到明汐截下李婉漪的飞剑导致有情人不成眷属以及自己知道一切后暂时离开她的事,心里又是一阵难受。“诶!”他微微摇头,道,“离开也好,若是想起婉漪的事情顶撞她惹她生气,也不好……不过这段时间过去,等我释怀之后,还是得回去向她认错,继续在她指点下修行……”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与明汐断绝关系,她已成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 “算了,这些事情暂时不要去想了,想太多对自己的道心也不好。”杨云锋暗暗想道,长长叹口气,随即开始阅读天狐迷梦诀的内容。 天狐迷梦诀是一种迷惑对手的法诀,作用类似于杨云锋手中那件阴阳镜,可以强行将对方拉入一道布置好的幻境中,令对手在战斗的动作出现迟疑,甚至完全丧失战斗的能力。杨云锋有阴阳镜在手,并不代表天狐迷梦诀就全然没用,因为这道法诀比阴阳镜有更高明之处:阴阳镜只能将对手拖入一片充满混沌虚空不可视物的幻境中,很好识破,而天狐迷梦诀几乎能原原本本还原对手身处之地的景物,让他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很难识破幻境。 和天狐镇魂诀一样,天狐迷梦诀也是一道随着修为提升威力越来越强大的法诀。如杨云锋这样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制造出的幻境往往只能困住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对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就毫无作用,甚至连将他们困入幻境中都办不到。不但如此,杨云锋制造的幻境还会有许多漏洞,即便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也可以察觉到幻境与真实的不同,进而破除幻境。相比之下,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发出的天狐迷梦诀就要厉害许多,同样修为的修士很难将之破去。 虽然因为有阴阳镜在手,修为又不够高,杨云锋现在习得天狐迷梦诀对战斗的提升微乎其微,但是一旦修为变得高深,天狐迷梦诀就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因此天狐迷梦诀对杨云锋而言还是很重要的。 杨云锋知道这些,面露笑意,随即开始阅读第三道法诀。 天狐通灵诀。 章三百一十二:驯兽法诀 天狐通灵诀是一道驯兽的法诀,可让施用人的神识注入欲驯服的妖兽或者灵兽体内,强行将其控制住,令其受施用人的驭使,完全随施用人的心意行事。 这道法诀的威力倒不大受使用者的修为限制,控制的能力取决于此人神识的强大程度。一般的金丹修士神识并不算得特别强大,杨云锋也不例外,因此很难控制住一些神智已开的神兽、仙兽,不过用来驾驭普通的妖兽倒是绰绰有余。 杨云锋之前在青崖宫的地底捕捉到一条飞蛇,本来打算向赵纤颖请教驯服飞蛇的手段,不过他还未来得及问赵纤颖便去了,于是至今仍不知如何驯服飞蛇。如今得到天狐通灵诀,总算解决了他面临的一大难题。 只是天狐通灵诀驯兽的手段实在过于残酷,是生生消灭妖兽原本的神识,用驯养者的神识取而代之,以此控制住妖兽,令其完全臣服,不会生出任何反叛之心——这样的妖兽其实已经成驯养者身体的一部分了。 如此做,对妖兽而言,基本上与神魂俱灭没有多大区别。杨云锋不是冷血之人,心里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诶!”他轻轻叹气,眼前再度浮现天狐通灵诀的心诀,面色渐渐变得沉重。他沉默许久,心里犹豫,最终却还是选择修习天狐通灵诀,缓缓调动真元按照心诀慢慢修炼。 杨云锋天资聪慧,天狐通灵诀又已经映入他脑中,很快便被他完全掌握了。“试一试吧。”他这么对自己说道,迅速将装有飞射的法宝囊取出,然后缓缓将手伸入囊口中。 法宝囊自动开合,让他的手顺利伸入其中。杨云锋似乎抓住什么事物,面色微变,随即用力将其从法宝囊中提了出来。 飞蛇头部被杨云锋按住,无法张口攻击他的手臂,于是抖动纤细的身体,几次扬起蛇尾抽中杨云锋的手臂,留下一条条鲜红的血痕。 它的攻击竟然能破开杨云锋强大的肉身,即便留下的伤势极轻几乎可以忽略。杨云锋见状不由微微皱眉,心道:“难不成它在法宝囊中待了些时间变得比以前还要强大了?”他立即用另一只手扣住蛇身,注入真元,给飞蛇千钧压力,令其不敢身体动弹不得,然后带着疑问将目光移到蛇身上,仔细观察。 只见飞蛇的鳞片已经重新长出,覆盖住绝大部分身体。鳞片上的花纹纷繁复杂更甚从前,透着一股诡秘的气息,望之竟让人心生呕吐的感觉。 “这是生成强大幻境的前兆。”杨云锋看着飞蛇的身体,心里顿生喜悦,“看来这条蛇在这些日子里有了巨大的提升,实力远胜于从前。”杨云锋心里好奇,于是双手同时放开蛇身想看下这蛇现在有了什么新的本领。 就在他松手的刹那,飞蛇突然化成一道红色光影,疾速向杨云锋胸口袭来,“嗖”的声击打在杨云锋幻出的金色巨门上,攻势因此阻滞,却在金色巨门上留下一大串波纹。 飞蛇的速度与力量都远超从前。 杨云锋心里一阵喜悦,正要重新捉住飞蛇,却看见飞蛇眼中的一点精光,竟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便在这刻,杨云锋身体突然冒出一阵寒气,转瞬寒气便结成巨大的冰块,将杨云锋冻住! 飞蛇竟然会使用水行仙术了! 杨云锋心里又惊又喜,一时竟忘了破掉包裹自己全身的冰块,重新捉住飞蛇。 他想看看飞蛇还有什么手段。 然而或许是意识到杨云锋实力太强大以它的能力还不能与之抗衡,此刻飞蛇并没有继续进攻杨云锋,反而伸开飞翼,猛然回身,然后化成一道精光,破窗而去,显然是要逃跑。 “不好!”杨云锋知道飞蛇毒性剧烈,本身也十分强大,如果让它出了屋子,逃入九峰山的密林中,修炼成妖,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真灵宫中有许多不能抗毒法力低微的弟子,他们面对飞蛇往往只有重伤身死的下场。杨云锋一定要阻止飞蛇为所欲为,万万不能让飞蛇伤了他的这些师兄弟! 于是焦急中杨云锋再也顾不得其他,猛然用火行仙术将身上的寒冰连着衣物一起烧掉,然后赤裸着上半身,疾速向飞蛇追去,刹那之后便冲出房间,却冷不防撞上一团温香软玉般的事物,立即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杨云锋被摔个七荤八素,只觉天旋地转,几乎找不着方向。“啊!”耳侧传来惊呼的女声,他轻轻摇头,这才恢复清醒,却觉怀中抱着团温软的事物,低头看去,目光正好与一汪盈盈的秋水相触。 这双眸子,是如此的纯净清澈,如同天山雪水,不含任何杂质。然而杨云锋却清楚地看见,这美目深处的一点幽怨。 足以刺痛他的灵魂的幽怨。 “秋妹……”杨云锋轻轻说道,这才意识到阮心秋还在自己怀中,赶忙放开她,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身,随即退后两步,想起刚才的事情,一阵尴尬。 此时此刻阮心秋面上已是一片飞霞,又看见杨云锋赤裸的上半身,就更加羞怯了。“锋哥哥,你这是……”她轻轻侧首,故意将目光从杨云锋身上移开,却又忍不住向杨云锋瞟了两眼,满目尽是盈盈情意。 杨云锋这才想起自己上身未着片羽,面上露出丝尴尬,随即又想起那飞蛇,面色顿时大变,顾不上尴尬,迅速向四周看去。 可是刚才他和阮心秋撞在一起耽搁太多时间。现在哪儿看得见飞蛇的影啊? 他不免有些着急,顿足道:“哎呀!大事不好!” 见状阮心秋面生疑惑,再次注视杨云锋,关心地问道:“锋哥哥,发生什么事了?竟让你如此焦急。” 杨云锋长叹口气,心想此刻飞蛇无踪影,再心急也无用,于是平静心情,幻出衣衫,对阮心秋说道:“秋妹稍等。”便进屋换衣,片刻后身着洁净的普通弟子服走出来,开口将一切告诉阮心秋。 阮心秋闻言同样心生忧虑,面色大变。 章三百一十三:寻找飞蛇 “锋哥哥,你是说那条蛇失去踪迹,恐怕会伤害很多真灵宫的师兄弟?”闻言阮心秋面露忧虑,轻声对杨云锋说道,“那该如何是好啊?” 一到紧急的时刻,这柔弱的少女便慌了,六神无主。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安慰道:“秋妹莫慌,总有办法的。”话落他又抬头向天空望去,见烈阳高照,于是说道:“那条蛇是我从青崖宫的地底抓住的,它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环境中,应该很难适应如此强烈的阳光。我猜它应该已经寻了个阴凉的地方藏了起来,待天黑后再活动。如此的话,”他微微松口气,道,“暂时不会对宗门的师兄弟造成太大的伤害。”话落又凝视阮心秋,道,“秋妹,同我一起去寻找这条蛇吧,及时将它找到,以免它祸害宗门的师兄弟。” 闻言阮心秋轻轻点头,道:“好。”又若有所思,低声道,“锋哥哥,要不要通知守定师伯他们?” 杨云锋摇头,道:“暂时不要大动干戈。”话落便放出神识,仔细搜索起来。 见状阮心秋便不再作声,陪着杨云锋寻找飞蛇。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依然毫无收获,除了飞蛇的气息外没找到任何其他的痕迹。 而本来很浓烈的飞蛇气息也在寻找过程中越来越淡,最终变得微不可查——毒蛇似乎原地消失了。 杨云锋立即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上了飞蛇的当,被飞蛇的气息引到歧路,因此找不到飞蛇,不由有些焦急,狠狠跺脚,回头对阮心秋说道:“秋妹,我看凭我们的力量恐怕很难找到那条蛇了。如此只有通知宗门,让宗门派更多人手一起搜寻。”他紧紧凝视阮心秋,犹豫片刻,最终用略带命令的口吻说道,“秋妹,你赶快去通知守定师伯,将一切告诉他!” 阮心秋听着杨云锋的话,心里略微有些犹豫:“锋哥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吗?不与我一起去见守定师伯吗?”眼中透出分不舍。 多想,每一刻都与你在一起。 杨云锋没有细想她说这话的用意,只以为阮心秋是担心自己,于是说道:“秋妹不必担心,一条小小的蛇我还能应付下来。我们两人同时去通知守定师伯没有多大作用,反倒不如让我一个人留下来,多搜索一会,或许会有更多的发现。” 听杨云锋如此说,阮心秋心里虽然仍有些不舍,但也没有说更多的话,点头道:“好。”便柔柔地离开,向真灵宫主殿走去。 望着阮心秋柔弱的身影,杨云锋突然心生一点感伤,不由长长叹口气,然后不住摇头,也不知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他回过身去,继续寻找飞蛇,很快便到一处竹林旁。 “不知不觉间竟然到这里了。”看着眼前这碧绿的一片竹海,杨云锋微微皱眉,道,“这片竹林虽说是真灵宫的前辈种下的,里面没什么可供进食活物,并不适合妖兽的生存,但它与含露峰后山的密林相连,若那条蛇进入竹林中,说不定就能借机逃到密林里面,活下去。不行,不管那条蛇是否在这竹林中,我都要进去看看,防止它逃入密林。”如此想着他疾速冲入竹林内,然后很快感受到那飞蛇的气息。 “果然在这里!”杨云锋心惊,顺着气息迅速前行,眨眼已到数百丈之外。 飞蛇的气息越来越浓,最终变得与它留在杨云锋手上的气息相差无几。 而飞蛇也在此刻露出它的形状。 然而看见飞蛇后杨云锋非但没有冲过去将其捉住,反而顿足停步,眉头微微皱起。 他如此做是因为在飞蛇身边还有一个人。 楚破凰。 只见飞蛇不断向楚破凰发动进攻,缕缕发动极其厉害的招式,却未能伤到楚破凰一丝一毫。 甚至,蛇身根本无法接近楚破凰身前三丈。 反观楚破凰,却是一脸轻松,诸多法术行云流水般发出,不断进攻飞蛇,轻松而又悠闲,似乎不是在与飞蛇较量,反而是在戏耍飞蛇。 飞蛇血盆大口张开,两颗毒牙在竹林幽暗的光线中显得极为刺眼。它猛然化成银光,向楚破凰发动暴烈的袭击,却毫无悬念被楚破凰一道火行仙术挡住,身体着火,在空中翻腾两下,随即落在地面,不住翻滚,好不容易扑灭火焰,却又遭到楚破凰接连发来的法术攻击。 二者修为上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飞蛇在楚破凰面前,如同蝼蚁一般渺小,只能成为一件玩物,不会有任何成功反抗的机会。 就在这时,楚破凰兴许是厌烦,豁然幻出一个紫玉瓶,拔下瓶塞,然后将瓶口对准飞蛇,轻喝一声:“收!”便见飞蛇身周出现数道罡风,向着飞蛇刮去,似乎是要将飞蛇卷入紫玉瓶中。 飞蛇不断扭动身体顽强地与罡风抗争。然而楚破凰这件紫玉瓶是何等厉害,飞蛇在它面前实在太过软弱无力,眨眼便被罡风卷起,眼看就要被吸入瓶中了。 就在此刻,一道凌厉的剑光突然从楚破凰身侧飞来,向着紫玉瓶袭去,“铿”的一声砸在瓶身上,让这形状色泽几乎完美的法器瓶身发出刺目的光芒,不住颤抖。 法器发出的罡风便在此刻戛然而止,飞蛇也不再受罡风控制,从天上跌落在地上,盘旋成一团,却已无逃跑的力气。 楚破凰遭人袭击,面色顿时大变,立即向身旁看去,正好与杨云锋双目对视。“原来是你!”楚破凰冷哼一声,怒道,“你干什么?为何破坏老夫的好事?” 杨云锋见楚破凰一脸傲慢,不由有些恼怒,道:“这条蛇是我的,你对它动手,还要问我干什么?哼,岂有此理!” 楚破凰本来也是个性子烈的人,闻言双目凸出,青筋暴露,猛然挥袖,道:“无耻的小子,竟敢说老夫看中的宝贝是你的东西,简直与流氓无赖无异。哼,老夫这就替你宗门教训你,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长点教训!”话落便扬起罡风,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没有料到楚破凰说打就打,猝不及防间让楚破凰打中胸口,顿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瞬息间便落在十多丈外,砸出一道深坑。 楚破凰力道拿捏得极好,虽然将杨云锋打飞,却并未伤着他的身体。 毕竟杨云锋是天极宗的弟子,他不想因为此事和天极宗结下梁子。 此刻杨云锋挣扎着站起,紧紧凝视楚破凰,一脸愤懑。 “岂有此理!” 章三百一十四:与医仙一战 杨云锋双目变得通红,突然发出“呀”的一声,陡然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让剑身红芒大涨,几乎遮天蔽日。 下一刻,他猛地向楚破凰冲去,扬起灭心剑,在天空中划出一条鲜红的圆弧,然后发出巨大的剑气,向楚破凰袭去。 “这小子不会走火入魔了吧。”看着杨云锋赤红的双目,临江医仙心里生出这样的想法,再也不敢大意,迅速幻出防身法器,在身前结出道坚固的结界,然后向杨云锋迎去。 这瞬间,杨云锋闪烁着鲜红光芒的神剑猛烈击打在结界上,血水陡然漫开,迅速将整块结界包裹住。 “呀!”杨云锋双目越来越红,身体在不知不觉间被灭心剑控制。 他真元毫无节制地注入灭心剑中,让灭心剑上的光芒越来越盛。 忽然间,他身前传来一阵结界破裂的声音,楚破凰的防御法器就在这刻被杨云锋破去了。 楚破凰暗暗心惊。他这时才知杨云锋不可小视,面色变得凝重,迅速发出水行仙法,意图将杨云锋冻住。 然而就在他施展法术的刹那杨云锋身体上突然燃起一点淡淡的火焰,楚破凰的寒冰便在这刻被火焰破去,未能伤着杨云锋一丝一毫。 “这是……三昧真火!”楚破凰心惊,面上微微一变,立即将手放在胸上,脑海中闪过数个画面,立即制定好接下来的出招顺序。 他要灭掉三昧真火,直击杨云锋本身,然后将其生擒。 他在修为上占有绝对的优势,这方面仅有养元入道境界的杨云锋完全无法和他抗衡。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本来一直蜷缩在附近一动不动的飞蛇突然伸展开自己的双翼,“扑腾”数声便飞了起来,眼看是要趁二人相斗逃掉。楚破凰费尽心机才找到这样一条厉害的妖兽,那肯眼睁睁看着它溜走?于是不得已之下他放弃对杨云锋的进攻,转身向飞蛇追去,却因此丧失了对杨云锋的控制,被杨云锋手中灭心剑狠狠打中,“啊”的声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与此同时飞蛇也突然倒飞而回,一口咬在楚破凰手臂上,迅速将毒牙刺入他肉身中,注入毒液。 楚破凰是医仙,抗毒能力很强,被飞蛇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击击中也仅仅是面上出现黑气,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如此反倒给他创造了捕捉飞蛇的机会。 可惜他正当他准备出手之时杨云锋已经持剑到了他跟前,手中灭心剑发出“嗖”的声响陡然斩了下来。 楚破凰闪身躲避,虽然没有被灭心剑击中,但也与趁机松口的飞蛇拉开一段距离,一时半会是无法分神捕捉了。 此时此刻面对渐渐丧失理智不断出招攻来的杨云锋,他也不得不暂时打消捕捉飞蛇的念头了。 杨云锋头脑中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强行扭头,向飞蛇望了眼,心里生出将它捉住的渴望,却因为大敌当前不得不把此事暂时搁置下来。 他继续向楚破凰发动进攻,灭心剑在天空中划出一轮闪亮的明月,眨眼间已到楚破凰头顶,明月豁然碎裂,化成无数剑势,向楚破凰猛烈地袭去。 如此近的距离里即便是道行高超的楚破凰也陷入被动中,不得不用法术与殇剑月华硬拼。 杨云锋趁机幻出天狐虚影,巨大的狐爪猛烈地向楚破凰腹部抓去,瞬间留下数道刺眼的血痕。 楚破凰竟然被杨云锋的进攻伤到了。 楚破凰面色陡然大变,冷哼一声,衣袖陡然一挥,扬起狂暴的罡风,向杨云锋轰去。 杨云锋修为差楚破凰太多,根本无力抵挡楚破凰突如其来的一击,眼前一黑,腹部猛然下陷,然后便听见阵阵风声,看见四周景物不断向前移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楚破凰的攻击打飞,正向后疾速倒飞。 在不知撞断多少翠竹之后,杨云锋终于落在地上,头晕眼花,难受至极。 好在楚破凰的攻击虽然猛烈,但留了一手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否则此刻他感受到的就不只是头晕眼花,天旋地转了。 “啊!”杨云锋深深吸口气,终于恢复一点清明,眼中的红芒也随之消退不少。 “我是怎么了?”杨云锋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灭心剑,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一阵后怕,“我刚才好像被灭心剑控制住,失去理智了。”他身体轻颤,暗中想道,“难道说,不吸取他人的真元也会被灭心剑控制?”如此想着,心里再增一丝恐惧。 此时此刻看着远处怔怔出神的杨云锋,楚破凰知道他一时不会再向自己发动进攻,于是将目光落在飞蛇身上,准备动手捕捉。 此时此刻,发现楚破凰真实实力的飞蛇眼睁睁见着楚破凰的手向自己伸来,竟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它的蛇身不断颤抖,却连躲闪都做不成来,被楚破凰的手按住七寸,提了起来。 楚破凰看着瑟瑟发抖的飞蛇,嘴角罕见地露出点笑容,再度幻出紫玉瓶,正要将飞蛇收入其中,却突然察觉到什么,不由皱起眉头,冷哼一声。 守定真人在阮心秋的带领下已经进入这片竹林,注意到他和杨云锋。 “楚兄,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巧合啊!”守定真人一直对楚破凰心存不满,见状轻哼一声,冷冷说道,随即看向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杨师侄,你怎了?”随即向杨云锋走去,下一刻便已到杨云锋身边。 阮心秋比他更早注意到杨云锋,此刻已经将杨云锋扶起,放入怀中,满目皆是关心。 “锋哥哥,你怎么了?”她焦急地问道,一脸担忧。 守定真人比她要冷静许多,他伸手扣住杨云锋手腕,注入神识,随即将杨云锋体内的状况弄明白了。“他受了点轻伤,无什么大碍,甚至不会影响正常的修炼。”守定真人缓缓说道,总算松了口气。 闻言阮心秋微微心安,却依旧面露愁容,双目紧紧盯着杨云锋,一脸担忧。 此时此刻,再糊涂的人都能瞧出阮心秋对杨云锋的情意,守定真人自然不例外,他看着二人,微微叹口气,随即将目光移到楚破凰身上,冷道:“楚兄,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章三百一十五:吴淀 ? 楚破凰见守定真人赶来,面色顿时变得凝重。 虽然嘴硬,但他明白自己在天极宗地盘上捕捉妖兽,不管这妖兽是什么来历,理亏的都是自己。刚才他欺负杨云锋道行远低于自己,所以肆无忌惮出手捕捉飞蛇并打伤杨云锋,对自己理亏的行为并不在意。然而如今守定真人在场,对方占得个理字,道行又远强于自己,自己无论如何是别想带走飞蛇了。既然如此,他便不欲多言,冷哼一声,随即拂袖,然后转身离开竹林。 守定真人看着楚破凰的背影,双目中透出分寒光。 若非守成真人有言在先楚破凰是天极宗重要的客人尽量不要与其为敌的话,守定真人已经出手向他讨要公道了。 “师侄!”他急速回身,看着在阮心秋怀中不住喘气的杨云锋,目露关心,随即幻出一瓶疗伤丹药,给杨云锋服下,然后对阮心秋说道,“杨师侄的伤不重,你马上扶他回去歇息,一两个时辰后应该能够恢复如常了。” 阮心秋担忧地看了杨云锋一眼,秋水中尽是盈盈的深情。“是。”听到守定真人的吩咐她轻轻点头,便扶起杨云锋准备向竹林外走去。 “等等!”杨云锋向附近看了眼,目光落到飞蛇身上,道,“蛇……” 此刻被早已有地神第七重境界修为的守定真人的威势摄住,飞蛇身体变得僵硬,几乎是动弹不得,更别说逃跑了。 它就这么定在原地,让守定真人轻松地抓住,身上立即被设下七重禁制,更加无法活动。 与此同时杨云锋取出法宝囊,从守定真人手中接过飞蛇,然后将其装入囊中,随即又把法宝囊幻入储物空间内。 “多谢师伯。”杨云锋苍白地面容上透出淡淡的感激,低声说道,然后便在阮心秋的搀扶下缓缓向竹林外走去。 待阮心秋杨云锋走远,守定真人面上陡然生出一点寒意。 “慕善梓。”他沉声说道,一个身材高大的弟子闻声立即走到他面前,恭敬地向他行礼,然后说道:“弟子在!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守定真人双目中寒光一闪即逝,冷道:“今天的事情你都看见了吧。” 慕善梓暗中揣摩守定真人的心意,迅速想到守定真人的意图,于是点头道:“弟子会如实将今日之事向掌门师伯反映。” “很好。”守定真人满意地点头,道,“现在就去吧。” “是。” 杨云锋回到守定真人为他安排的房屋中,打坐调养,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便已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了。 楚破凰下手的力道很重,却也留有分寸,未对杨云锋的身体造成严重伤害。否则以他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杨云锋断然不会仅用一个时辰就伤好痊愈。 多半会卧床半月,错过张云霜的婚事。 “师姐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杨云锋暗暗思索,不由想道,“我回来这么多时日倒还没见她一面,没有到通务宫去为她道声喜,实在是惭愧。”他心里想着,于是缓缓起身,正要推门而出,却听见屋外传来阵声响,不禁皱眉,于是推开屋门,同时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吵?”话落抬眼望去,目光绕过阮心秋柔弱的身影,然后与一个清秀的男子四目相对,立即觉得此男子似曾相识,于是微微张大嘴,道,“你是……” “杨师弟。”男子看见杨云锋,眼中出现分喜色,立即说道,“我是吴淀啊!赤雁观的吴淀。” “赤雁观的吴淀?”杨云锋仔细回想,立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不由面露喜色,仔细打量吴淀,道,“一年不见,你竟然已经有了黄圣第六重的修为了,厉害!” 这个男子便是当初杨云锋随烤翅大仙尺痕弦下山,在湘西天极宗的分支赤雁观遇上的名叫吴淀的赤雁观弟子。当时杨云锋感念赤雁观观主守莫道长的恩情,于是写信给宗门,推荐吴淀进入本山修行。杨云锋那时候所做不过是举手之劳,早就将其忘了,今日若非与吴淀相遇,恐怕仍记不得此事。 “师弟过誉了过誉了。”在本山生活一年之后,吴淀身上少了分乡野之人的淳朴气息,多了一点成熟稳健,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倒让人刮目相看,“师弟资质修为远胜我,在师弟面前我只有仰视的分,哪敢承受师弟的夸赞?” 杨云锋见吴淀面色谨慎,微微有些讶异,心道:“我有这么可怕吗?”于是含笑问道:“听师兄话语,似乎是有事求我。说吧,我尽力而为。” 闻言吴淀微微一怔,原本想好的话便被堵在口中,说不出去了。“这……”他沉吟片刻,方道,“首先我想感谢你在宗门面前的推荐,没有你我不会有今日的修为。其次……当初在赤雁观时师弟隐姓埋名,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那时我不知天高地厚,对师弟有所冒犯,还望师弟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将那时的事情放在心上。” 看着吴淀小心翼翼的模样,杨云锋不由微微叹气。吴淀不再是当年那个愣头愣脑单纯毫无心机的赤雁观弟子,已通晓人情变得有些圆滑世故了。 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师兄说笑了。”杨云锋淡淡一笑,眼中透出丝失望,轻声说道,“我若是记仇之人,岂会推荐你到宗门修习呢?当年的事情我已没有多少映象,更记不得师兄你做过什么,师兄不必为此担忧。”却又轻轻摇头,颇为落寞。 吴淀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些欠缺,闻言察觉到杨云锋内心淡淡感伤,只顾一个劲地点头道:“多谢师弟原谅……师弟大度,不愧是宗门最优秀的年轻弟子……”却又对杨云锋大拍马屁,一个劲地吹嘘。 杨云锋听着吴淀的话心里反而更加不快。他微微皱眉,然后出言打断吴淀的话语:“行了,打住。我看师兄今日前来必然不仅仅是向我道歉争取我的原谅这么简单吧。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闻言吴淀微微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凝眉说道:“是文师弟吩咐我前来请师弟到通务宫一叙的。” 章三百一十六:繁华通务宫 ? 文承意是通务宫首座守道真人的得意弟子,“天极三杰”之一,宗门着力培养的对象。此人资质绝佳,已是玄真境界修士,又通晓人情世故,善于笼络人心,在年轻弟子中威望极高,日后很可能成为宗门内举足轻重的人物,前途无量。 张云霜则是会心宫首座守拙真人的女儿,资质亦属上乘,同样被宗门的长老看重,前途一片光明。 如此郎才女貌的二人的结合,自然备受宗门的重视。据杨云锋所知,宗门为二人的婚事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并且广邀四方散仙、真人前来参加,所耗费的财宝器物之多即便在天极宗上千年历史中也极为罕见。 天极宗将两个年轻弟子的婚礼办得如此隆重,当然不只因为二人的身份,还有别的原因。 “宗门是想借此向天下正道和朝廷展示自己的实力,希望以此稳固自己天下第一大派的地位。”杨云锋暗暗想着,抬头看去,直入云霄的凝华峰已经出现在眼中,“同时进一步获得朝堂的权势。” 半盏茶时间之后,他便与吴淀一同稳稳落在凝华峰的土地上。 抬眼望去,整个通务宫披红带彩,喜气浓浓,亭台水榭间天极宗弟子打扮的人来来往往忙碌不休,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着最后的准备。 看着通务宫忙碌的景象,杨云锋不由自主深深吸口气。 他料到宗门会为文承意张云霜准备一场极为隆重的婚礼,却未料到这婚礼竟会如此奢华。 “通务宫财大气粗,将婚礼办得如此高规格自然无可厚非。”他暗暗想道,不停摇头,“只是这样铺张浪费,值得吗?” 杨云锋自加入天极宗后便变得颇为节俭,对通务宫的行为实在难以接受。 不满的同时,还隐隐有些嫉妒。“我自己的婚礼,隆重程度恐怕会不到师姐文师兄这婚礼的一成。”他脑海中随即闪过李婉漪的容颜,一时心痛如绞,面色变得苍白。 “师弟,你怎了?”见杨云锋面色有异,吴淀心生担忧,急忙问道。 杨云锋深吸口气,将头脑中的杂念扫除,然后含笑说道:“想到一些过往的事情,一时不能释怀……不过已经无事了,师兄不必担心。”话落便看向前方,道,“文师兄还没有成亲,应该依然住在流水居中,就不知他此刻是否在流水居中……走吧,去流水居,即便他未回来,也可慢慢等待。” 吴淀却道:“杨师弟,我现在还有事。你若知道流水居的道路的话我便不陪你一道去了。” 闻言杨云锋微微点头,笑道:“也好,我自己一个人去便是了。”话落便与吴淀告别,然后按着脑海中的记忆向流水居行去。 通务宫专司凡尘俗物,与山下的俗世交往频繁,宫内也不免沾上一点烟尘气息。 亭台楼阁,环廊水榭层层叠叠,金碧辉煌,望不到尽头,奢华无比。 即便见过京师皇宫的磅礴气度,杨云锋也不得不为通务宫建筑的华美发出赞叹。 “美轮美奂。”这是他心中的评价。 顺着游廊前行,走过无数阁楼,来到凝华峰后山之时,杨云锋眼前层层叠叠的楼阁忽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一片清幽的树林。 文承意的居处“流水居”便在树林深处,简洁朴素与通务宫绝大多数建筑格格不入。 也只有在这样幽静的环境中修行,文承意才能避免通务宫的俗世气息的影响,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咦?这不是杨师弟吗?”就在此刻,一队天极宗弟子从树林外一条岔路中鱼贯而出,向杨云锋走过来,然后看见身穿普通弟子服却透出别样威仪的杨云锋,立即顿足,然后同时拱手施礼,道,“参见杨师弟。” 杨云锋已是长老,又有真人尊号,地位远高于这些人,所以即便他们年纪都比杨云锋大,也得恭敬施礼。 杨云锋倒没什么架子,闻言轻轻向这队弟子点头微笑,然后准备继续向前走去,却被一个通务宫弟子拦住了。“师弟止步。”其中一人说道。 “师弟,你要做什么?”杨云锋皱眉,道,“我要见文师兄,难道不可?” 拦住他的人忙道:“师弟莫要误会!我非是成心拦你。只是现在文师兄有事离开,并不在‘流水居’中,师弟刺去恐怕会一无所获,倒不如就此停步,静候文师兄回来。” “文师兄离开了?”闻言杨云锋微微皱眉,道,“这倒奇怪了。明明邀我来此说有事相商,却又不等我到达便离去——莫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他心生疑惑,便问那个通务宫的弟子,“文师兄做什么去了?难不成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吗?” 那个弟子摇头,道:“这,我便不清楚了。”话落他又沉吟片刻,道,“师弟,文师兄在宫内的事务繁多,现在又要为自己的婚事操心,没通知你便离去也属情有可原,希望你不要记恨。” 闻言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师兄说笑了,云锋岂是这等小肚鸡肠的人?文师兄若是真有什么要事的话,我等便是了。”话落他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我的云霜师姐呢?她是否和文师兄在一起,共同去办那件要事了?” 这弟子立即摇头,道:“张师妹正在通彻殿面见守道师伯,并未和文师兄在一起。” “通彻殿?”杨云锋含笑点头,道,“我知,多谢了。”说罢便转身,正要离去。 那弟子见状心生疑惑,于是问道:“师弟是要去哪儿?不等文师兄吗?” 杨云锋背对着他缓缓前行,朗声说道:“我先去见师姐,陪她说会儿话。若文师兄事情完成,定然会找到师姐,正好可以与我见一面,顺便将他的吩咐告诉我。”话落之时他已渐渐远去,转眼后便无踪影了。 那通务宫弟子看着杨云锋消失在眼前,双目中放出一点光芒,自言自语道:“可是张师姐现在还在面见守道师伯,杨师弟怎么与她相见?”不过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便轻轻叹口气,随即率领这队弟子,继续向前行去。 章三百一十七:压根就没喜欢过你 杨云锋行走在通务宫亭台水榭中,不断遇见匆忙行走的弟子。见他们行色匆匆,杨云锋也不便拦住其中的人询问,便按照记忆中的道路缓缓向通彻殿行去,准备找到张云霜,然后与她叙旧。 当然还要向她贺喜。 他已有一个多月没有见着张云霜了。本来这几日他回到宗门后张云霜是可以前来探望他的,不过不知是过于繁忙没有空闲时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张云霜一直没有来。 杨云锋与张云霜师姐弟一场,感情极深,此刻颇为想念,于是脚步加快,逐渐远离后山,与通彻殿的距离也便在行走过程中越来越短。 或许,今日便是他与师姐出阁前见上的最后一面了。 想至此,往昔的幕幕回荡眼前,这年轻的天极宗长老眼中便多了分淡淡的情思。 虽然这些日子为李婉漪痴,为李婉漪狂,为李婉漪流尽眼中最后一滴泪水。 可内心深处,他还是留下一丝对张云霜淡淡的情意。 绝非师姐弟之间的普通情意。 “师姐……”想起那些单恋的时光,杨云锋感慨万分,一时间竟热泪盈眶。 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的心中并非只有李婉漪一个人,头脑中能够呈现的回忆,值得怀念的时光,和关心爱护的人还有许许多多。 人生,便因为这些人与事而精彩。 于是眼前的张云霜便渐渐淡去,变成一个模糊的身影。 “秋妹……”杨云锋蓦然顿足,面露讶异。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眼前浮现的画面渐渐清晰的时候竟变成阮心秋的模样,一时错愕。 “这什么意思?”杨云锋问着自己,似乎意识到什么,身体微微颤抖,一时无言,怔怔出神。 片刻之后,他猛然摇头,然后长叹口气,随即收起绮思,脑海中变得清明。“管他什么意思!”他暗暗想道,“既然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何必令自己烦恼呢?” 下一刻,他便再度迈步前行,却鬼使神差地走上一条岔路,反而离通彻殿越来越远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选这条道路,然而直觉告诉他走这条路才是对的。于是他没作过多的考虑便顺着这道路疾速前行前行,很快绕过一片池塘,走过一段长廊,然后经过一个拐角,再直行约摸半里的路途,便又一次伫足停步。 此时此刻,通务宫中那些华丽的建筑皆被他抛到身后,眼前不再是亭台楼阁,而是一片青翠欲滴的树林。 又绕到后山来了。 “咦?”杨云锋紧紧凝视眼前繁密的树林,紧紧皱起眉头。他心里有所疑惑,于是屏息凝神,悄然潜入树林中,整个人化成一道无形的罡风,迅速前进,无人能够察觉到他的踪影。 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目标,迅速爬上一棵粗壮的大树,然后趴在树干上,运使法诀隐匿身形,再低头向下看去。 他双目中出现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子温润似玉,望之如沐清风。女子则容颜如雪,美丽不凡,却又带着一丝冷淡,一丝幽怨,透出别样的气质。 男子便是文承意,女子的身份未明,不过杨云锋已经猜出她的来历了。 “多半是那临江医仙楚前辈的孙女楚氲秀。”杨云锋一边借着过人的耳力探听文承意楚氲秀的对话,一边悄悄想道。 却见二人静静立在树林中,相互对视,却久久不言。 文承意此刻不复平日的从容大度,面露愧色,虽然双目与楚氲秀对视,却并目光涣散,显然并未真正凝视对方。 相反楚氲秀则满面的痴情与哀怨,深深凝视着文承意,嘴角微动,却一直没有言语。 二人这样沉默着,转瞬便已过去近一炷香时间。 终于,文承意侧过脸躲开楚氲秀的目光,然后说道:“楚姑娘,承意多谢你的情意,只是……如你所见,我即将成亲,并非你命中之人,希望……” “希望我马上滚蛋,”楚氲秀冷淡却又清脆的声音将文承意的话语打断,“不要妨碍你的好事是吧,文郎?” 文承意听见“文郎”二字面色陡然一变,道:“楚姑娘请自重,莫要胡乱称呼!” “哼!”楚氲秀面时痴情顿时消散,眼中透出淡淡的恨意,道,“‘莫乱胡乱称呼’?呵呵,当初我救下你的时候就这么称呼你了,你怎么,当时不阻止,让我傻乎乎以为你真的对我有情意?或者说当时你看我长得还过得去,于是色心大起,故意勾引我,让我陪你上床,让你风流快活……”话语越来越凄厉冷淡,突然踏前一步,逼近文承意,狂笑一声,然后凝视文承意的面庞,再度透出分痴情,柔声说道,“不,文郎,你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不是卑鄙无耻的流氓、小人,你是正人君子……告诉我,当初你真的爱我,爱我……” 听楚氲秀说文承意勾引她和让她陪他上床,杨云锋面色顿时变得凝重,目光直视文承意,眼中含怒,手上青筋暴露,差点没冲动地飞下去找文承意拼命。 他对张云霜情深意重,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欺骗她的感情。 “文师兄,你若真的辜负师姐,我和你没完!”他暗暗想道,脑海中文承意温润如玉和煦如风的形象顿时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好在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没有做出冲动的事情。 文承意听见楚氲秀的话语终于忍不住陡然挥袖,眼中闪过一丝悲戚,陡然说道:“休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和你上过床,什么时候和你风流快活了?我当时让你这么称呼我,是见你对我有情,不好让你伤心,所以才那么说……我心里只有云霜一个人,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压根就没喜欢过你!”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陡然打在少女身上,让她面色陡然变得惨白。 霎时间天昏,地暗,一颗尘心被击得粉碎,两行清泪,无言地滴落。 “啊!”少女忽然尖叫一声,通红的双目杀气充盈,双手随即结出法印,向着文承意的身体猛然打了过去。 章三百一十八:让你记住我 杨云锋低头看着向文承意出手的楚氲秀,面色变得更加凝重。他知文承意并未辜负张云霜,心里的杀气淡去一分,正要出手拦下楚氲秀的攻击,却又想到文承意身为玄真境界的修士道行比自己高,更在楚氲秀之上,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于是按捺住出手的念头,继续匍匐在树干上,静观其变。 却见疾速前进中的楚氲秀玉似的指尖上出现分如星如电的光芒,这光芒虽然淡弱似乎马上就要熄灭,却又灼灼刺眼,让人难以直视。 她面上苍白的笑容忽而惨然又忽而壮烈,眼中带着分毅然决然,陡然出手,指尖光芒如针如剑,穿过她与文承意之间短短的距离,然后猛烈地击打在文承意身前。 面对楚氲秀攻来的招式文承意竟毫无躲闪或防守的动作,他身体笔直地立在原地,任由光芒打入腹中,纹丝不动,如若铁人。然而楚氲秀一怒之下发出的招式是何等的厉害,被光芒击中文承意面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他轻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面上肌肉不住抽搐,豆大的汗水迅速从额头上滑落,显然是极为痛苦。 楚氲秀不料文承意竟不躲闪自己的招式,一时吃惊,动作随之而停,手中刚幻出的一枚金簪便停留在空中,未能落下。 “文郎,你……”她双目睁大,不可思议望着文承意,不住摇头,娇颜上彻底失去血色,两行清泪也便在此刻从美目缓缓滑下。 文承意紧紧凝视她的双目,嘴角露出丝夹杂着温和与伤痛的笑容。 这本是春风一般足以令人心旷神怡的笑容,此刻,却如钉子般死死刺进楚氲秀的心中。 恍惚间,过往的一幕幕不断浮现于脑海中。曾经的痴恋,曾经的相思,此刻,俱化成思慕之人腹部的伤痕,刺目而又钻心。 于是,美丽的少女梨花带雨,眼中却透出分坚贞和狠厉。“文郎!”她后退两步,不断摇头,道,“我知道,现在你的心里没有我,没有我……不过……我会让你记住我,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我的……哈哈!”话落猛然回身,眼看是要离去。 文承意闻言以为楚氲秀是要寻死,顿时大惊失色,不顾腹部的疼痛,急忙惊呼一声:“氲秀!”然后伸手紧紧牵住少女的柔荑,让她无法再前进。 “不要做傻事……”面对少女决绝的目光,他心里一阵苦涩,不住摇头,眼中透出分恳求。 少女嘴角露出淡淡笑容,轻声说道:“原来……你还会牵住我的手,让我不要走……”话落双目中陡然放出一分杀气,下一刻,手中金簪已经划过长空,狠狠刺入文承意肩头。 文承意身体剧烈颤抖,双目中透出分不解。 他没有出手止住肩头的伤势,顿时血流如注,衣衫一片鲜红。 少女收起笑容,冷冷道:“我将这支金簪留给你,让你记住我,让你永远忘不了我!”话落挣脱文承意的手,然后迅速离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氲秀……”文承意看着肩头的金簪,面上尽是苦涩,愁眉紧锁,目中无神。 “文师兄。”就在此刻,一个青年弟子缓缓走到他身边,冷冷望着他,轻轻吐气,然后伸手将他扶住,目中透出分关切,道,“伤势如何,是否有大碍?” 文承意看清杨云锋的容貌,微微一怔,讶异道:“师弟,你怎会在此地?难道你……刚才我和她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杨云锋沉默片刻,然后摇头,道:“她就是临江医仙楚前辈的孙女?” 文承意面露愧色,点头道:“几年前我在下山历练的时候受伤,被她所救,和她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她就是那时对我有了好感,但是我对她没有任何心思,我心里只有你师姐一个人。”文承意急于解释,平日的温润如玉在此刻荡然无存。 杨云锋轻轻摇头,道:“师兄不必解释,云锋心里明白。”心里却还是有点淡淡的怒意。 毕竟张云霜是他最关心的人之一,他不能接受文承意对她的背叛,虽然文承意只是和楚氲秀有些暧昧,也算不上是背叛。 他倒未想过,自己和玥儿之间的暧昧不下于文承意和楚氲秀。 “好。”文承意轻轻叹口气,又觉腹部、肩头疼痛难忍,不禁轻声呻吟,头晕眼花。 见状杨云锋微微皱眉,立即取出疗伤灵药给文承意服下,然后将文承意肩头的金簪拔去,同时扣住他的手腕,注入真元,运使法诀替他疗伤。 “多谢。”文承意面色好转,淡淡一笑,轻声谢道,然后示意自己已无大碍,让杨云锋停止医治。 杨云锋见状便松开手。“师兄,”小心扶着文承意,杨云锋轻声说道,“现在回流水居吗?” 文承意思考片刻,点头道:“好。”却又微微迟疑,随即对杨云锋说道,“今日的事情,你自己知道便可,不要给你师姐说……是我对不起她,我会想方设法弥补。” 杨云锋知道他是不想伤害张云霜,闻言面上变得略有些缓和,道:“我明白,我不会说出去让师姐伤心。” “谢谢。”闻言文承意轻轻点头,谢道,“等会儿若霜儿问起我的伤,你就说是我们在林间比试的时候你不小心造成的,以免引起她的怀疑。” “好。”杨云锋点头,道,“我会随机应变的。”话落又想起什么,将手中的金簪递给文承意,道,“文师兄,这支金簪……你怎么处理?”随即目光灼灼看着文承意,嘴上虽未说什么,却是明显地希望文承意不要金簪。 文承意看着金簪,又看向杨云锋,立即明白他的心思。“我……”然而当眼前浮现当初与楚氲秀度过的点点滴滴之时,他心里又一阵绞痛,面部肌肉抽搐,几次忍不住伸手欲将金簪从杨云锋手中接过。 无法忘却,这一段曾经的缘分。 每当他伸手的时候,杨云锋面色就变得很不好看。 最终,文承意轻轻叹口气,闭目,痛苦地说道:“我即将与你师姐成婚,婚后便要全心全意对她,心里不能有其他任何人……这簪子,我不要了。” 听见文承意的话,杨云锋面色微微缓和,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 章三百一十九:笔尖心事 杨云锋扶着文承意缓缓向流水居行去,很快便能望见通务宫的亭台楼阁。 一如既往的雕梁画栋,一如既往的美轮美奂。 杨云锋凝视这朱楼水榭,又想起再过几日自己师姐便要在其中与身边的师兄成亲,不由微微叹气,随即将目光落到近处,将一个恰好路过通务宫长老收入目中。 此时此刻这个长老看见他与文承意。“文师侄,杨师侄。”他心生疑惑,不由皱眉,随即走过去对文承意关心地问上一两声,“你怎了?” 文承意与杨云锋对视一眼,然后言道自己方才在和杨云锋比试,不小心被杨云锋仙剑击中受伤,好在杨云锋出手有度伤势不算严重,修养两日便可痊愈,不必惊动守道真人,也不用劳烦这长老出手替自己疗伤。 长老听他这么说,虽然心生疑虑,面露困惑,但也未强求,关心地说上两句,便回身离开,很快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 “走吧。”见长老远去,文承意立即对杨云锋说道,然后在他搀扶下继续向流水居行去。 二人回到流水居时张云霜还未回来。 杨云锋将文承意扶到内屋的床边,让他好生修养,然后见他合上双目便掩门离开这房间。 来到流水居外间,杨云锋向四周望了眼,见这房间装饰朴素,毫无奢华,却又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不由心喜,也便对文承意心生出点淡淡的好感。 “虽然文师兄与那楚姑娘纠缠不清,但他确实是个好人,值得师姐托付终身。”他暗暗想道,突然注意到书桌上数张宣纸上,注意到这些并未着墨的纸上似乎有一点笔划过的痕迹,于是心生疑惑,遂走过去凝视这些宣纸。 “这几张宣纸上明明有用过的痕迹,却并未见上面有字,当真奇怪。”他暗暗想道,随即拾起一片宣纸,轻轻用手拂过纸面,立即感受到一片凹凸。 果然如他所料,这宣纸上本来是写有字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字迹都消失了。 “似乎是有人在上面施了法术,让字迹隐去了。”在数次观察之后,杨云锋得出这个结论,随即将一点真元注入纸中。 一道太极法印随即出现在杨云锋面前,正是这法印将纸面的字迹隐去,让肉眼无法观察。 法印并不算多强,将其破去对杨云锋而言轻而易举。不过杨云锋并未如此做,他知道文承意或者张云霜在纸上设下法印隐去字迹是有原因的,若是草率将其破去,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好奇心驱使下他还是在不破坏法印的前提下窥探纸上的文字。 所用方法很简单,直接将直面上字迹留下的凹凸不平映入脑海中。 很快,一篇文章便浮现在杨云锋眼前。 文字圆润,正是文承意的笔迹。 “霜儿与余相识十年,互相倾心,实乃余之缘分也。余欲用此生时间,为她……此心此志,永世不渝,若余有所违背,必遭五雷轰顶,不得超生!” 却是一段回忆自己与张云霜相识相恋过程的文字,诉说心迹,情真意切,读之令人叹息。 文承意对张云霜的感情不下于杨云锋对李婉漪的感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云锋读着上面的内容,不禁感慨万分。“文师兄对师姐如此痴情,完全超出我的预料。看来他和那楚姑娘真的什么事也没有,是我误会他了。”他又思考片刻,转念一想,自言自语道,“既然他对师姐这么好,那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只能祝愿他们天长地久,比翼不离。”如此想着,他便缓缓将宣纸放在桌上,轻轻一笑,随即又看向另一张宣纸,将其放入手中,缓缓拂过直面,很快便将纸上的文字呈现于脑海中。 这也是文承意写的,但内容与张云霜没有多大关系。 “余十三年前入门修仙时,已是孤儿,举目无亲,幸有师尊相伴,情如父子,未受贫寒孤寂之苦。然余亦欲知身世,欲知父母亲人是否仍在人世,身体是否安康……三年前偶然翻阅《江湖笔录》,知传奇人物文深思事迹,心有触动。文深思……如此,文深思必为余之生父,然其已殒命青崖宫,悲哉!” “文深思?”读着纸上内容,杨云锋面色大变,不由皱起眉头。 文深思便是青崖宫那赵纤颖前辈的丈夫。当初他们曾经相依相守,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可惜后来二人因为误会分离,再次见面之时文深思却已气若游丝,命不久矣。 于是乎,参桑永离,天人相隔,再也无法相见。 杨云锋记得赵纤颖死时曾嘱托自己找到她与文深思之子“恩儿”,难不成文承意便是恩儿? 杨云锋不由心惊,随即又面露喜色,心道:“若文师兄便是赵前辈之子,那我也算完成她老人家的一个遗愿了……不对!”他突然想起,什么,面上的喜色顿消,眉头缓缓皱起,显然是遇到什么不解的事情了。 “赵前辈说过,恩儿手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可是文师兄手上根本就没有胎记啊!”他与文承意接触的时间也不短,清楚的记得文承意手上并没有胎记。 莫非,文承意根本就不是文深思与赵纤颖之子?然而文承意为探究自己的身世之谜,阅读大量的书籍,找到了许多证据证明自己便是文深思之子。这些证据十分有说服力,叫杨云锋不得不信服。 这可奇怪了。 “文师兄多半是文深思前辈之子,可他又没有月牙形的胎记,不是恩儿……没有月牙形的胎记,没有月牙形的胎记……难不成,他的确是文深思前辈之子,但不是文深思与赵前辈所生!”杨云锋得出这个结论,一时惊住了。 他知文深思死时告诉赵纤颖自己最爱的人是她,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赵纤颖便是因为这一句话而知道自己误会文深思,后悔万分。 然而如今看来文深思是真的辜负了赵纤颖,不但如此他还与其他女子有子! 一时间杨云锋身体颤抖,面上露出痛苦,不住叹气。 他实在不能接受这事实。“赵前辈竟然被骗了十几年……”他喃喃自语,不住摇头。 “云锋!”就在此刻,少年的声音传入耳中,打断杨云锋的思考。 章三百二十:他好,我便好 望着师姐俏丽的容颜,杨云锋面露笑容,道了声“师姐”,然后将手上的宣纸放下,轻轻铺在朱红的檀木桌上。 张云霜目光在宣纸停留片刻,随即移到后屋的屋门上,倒也未在意杨云锋的行为——她心事重重,面上满是焦虑,似乎担忧某事,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凝视屋门她轻吸口气稳定心神,然后向后屋走去,同时低声说道:“听说承意受伤了,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虽然出言向杨云锋询问,但她根本就未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伸手推开屋门,然后径直走入,甚至未给杨云锋回答的机会。 见状杨云锋微微摇头,又觉文承意张云霜二人情真意切,心里甚是欣慰,也便没有进入屋中打扰二人,转而回身,快步离开流水居。 张云霜进入屋内,向文承意嘘长问短,如水双目中尽是盈盈情意,灼灼爱恋。 文承意看着张云霜的容颜,想起楚氲秀,不禁心生愧疚,暗暗发誓婚后一定要全心全意对待张云霜,绝不辜负她。 了解文承意伤势不重之后张云霜终于松口气,苍白的容颜上出现淡淡的喜色,手紧紧与文承意相握,一刻也不想分开。 于是二人便说了一大通浓情蜜意的话,此处就暂时不提。 杨云锋漫无目的地走在凝华峰后山,领略这雄峰的无限风光,顿觉心旷神怡。 “希望师姐与师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暗暗想着,不禁回想这一日发生的一切,顿时长长叹口气。 便在此刻,他想起楚氲秀那毅然决然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一痛,身体竟颤抖起来,面色顿时便得苍白。 这眼神,分明就和当初玥儿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玥儿……”他默默念着这两个字,想到当初携手度过的时光,也生出一点伤感与愧疚。 “我确实很对不起她。”杨云锋用只有自己听到请的声音缓缓说道,目中透出分悲伤与自责,“她把我当亲哥哥看,一腔情意都放在我身上,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甚至不下于婉漪。可是我却很少为她做什么,我不配做她的哥哥啊!”如此想着,他有些失神,行走变得漫无目的。 “不知她现在可好?”杨云锋突然顿足,目光落在前方一座低矮的亭子上,长长叹气,随即快步走入亭中,然后再度停步。 “玥儿已经答应嫁给严师兄了,”他又如此想道,默默为玥儿祈福,“希望他们也如文师兄和师姐这般恩爱……希望严师兄能替我弥补我对玥儿造成的伤害。” 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正在京城的玥儿也如他这般站在一座小亭中,为他祈福。 “希望哥哥永远幸福,永远平安。”她洁白如瓷的十指合拢,缓缓闭上双目,对着潇潇雨幕暗暗想道,一颗心中除了杨云锋再无他人。 “玥儿。”一个儒雅温和的男子缓步走到她身边,轻轻合上油纸伞,然后站到玥儿身边,轻轻拦住她的香肩,柔声说道,“圣上已经下旨,令你我三月后成婚。” “成婚?”玥儿缓缓睁眼,眼中古井无波,显然这个消息并未让她心生任何喜悦或者哀伤。 “迟早要来的,何必在乎时间?”玥儿轻声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却带着点无力。 严神策早知玥儿的心意,见状心里十分不好受。“玥儿,”他轻轻叹气,侧过身子与玥儿对视,然后灼灼望着伊人双目,十分郑重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杨师弟……如果……你不想嫁给我……我可以放手,让你去找他……” 闻言玥儿眼中终于有一丝波动。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垂首望着地面,怔怔出神,面上闪过各种神情,既哀伤,又悲痛,却没有任何喜悦。 “严大哥,”她轻轻说道,双目中再度失去神采,“他是我哥哥,从来只把我当妹妹看,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而我……也乐意当他的妹妹,既然如此,我还去找他干什么?”说罢便转身,缓缓走入烟雨中,任雨丝在脸庞划过,依然面无表情。 无言,凄苦。 “玥儿……诶!”严神策知道玥儿心软嘴硬,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恨不得立即飞出京城上九峰山与杨云锋相见,不禁长长叹气。 “等等!”他突然撑开油纸伞,追上玥儿,替她遮风挡雨,然后开口对她说道,“玥儿,再过几日张师妹文师弟便要成亲了。要不那日我陪你回九峰山,去向他们贺喜,顺便……” “你的师弟师妹与我又无任何交情,我为何要去向他们贺喜?”玥儿回首凝视严神策,冷冷说道,却忍不住让双行清泪缓缓划过面庞。 “诶!” 同样迷蒙的烟雨中,一个婉约凄美的女子正缓缓伸出手触碰这飘飘洒洒的雨丝。 一个多月过去,这美丽足以倾国倾城的女子身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苍白的面容上也终于有一丝血色。 可她依旧愁眉紧锁,双目中尽是哀伤。 只因,心上之人再也不能与自己续前缘。 “云锋,九峰山上可有京城这样的雨?”她自言自语,别样凄迷,“若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话语出口,满面憔悴,身形萧索。 “诶!”她缓缓取出一柄传音飞剑,秀丽的手指缓缓拂过剑锋,嘴角微动,无限感伤。 “两月不见,君可安好……望君珍重,勿用挂念……婉漪敬上。” 朴素的飞剑,带着条湛蓝的光芒,在暮雨中留下一串残影,然后带着伊人无尽的思念,直入云霄,转眼便再无踪影。 “愿我爱的人,一生平安,一世幸福。愿他直上云霄,展胸中报复,成就一番壮丽事业;愿他修得无上妙法,连通天之途,领悟大道,飞升成仙……愿他找到今生今世命中注定有缘之人,携手共度风雨,相濡以沫……我已与他无缘,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只能默默祝福他,只求他幸福安康……他好,我便好……” 章三百二十一:飞剑传书 杨云锋接到李婉漪的飞剑传书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此刻他正在通务宫中炼剑,剑势如风,华丽飘转,配合特意换上的翩翩白衣,如同谪仙下凡,说不出的潇洒动人。 而当他得到这飞剑的刹那,整个人却再不复刚才的平静沉稳,身体颤抖,显然十分激动。 毕竟,这是心爱之人送来的飞剑,即便伊人注定与自己无缘。 “婉漪……”干涩的喉中吐出这两个字,杨云锋头脑眩晕,面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他迫不及待地将神识注入飞剑中,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便在此刻传入耳中。 刹那,魂断魄碎。 “两月不见,君可安好……望君珍重,勿用挂念……婉漪敬上。” 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让杨云锋泪眼模糊。 曾经一同度过的点点滴滴同时涌上脑海,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不停在耳畔回荡。 曾经的爱恋,曾经的刻骨铭心,虽然一直被深深埋藏于心底,却从未忘记。此时猛然袭来,让他的心不停抽搐。 一时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没摔倒。 “哇!”突然间,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便再也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 一身白衣便在此刻被染成异样的颜色,触目惊心。 亦是狰狞恐怖。 “云锋!”张云霜恰巧在此刻进入这专程为杨云锋安排的小院,看见杨云锋衣衫上鲜红的一片,不由面露惊讶,顾不到男女大防,快步到达杨云锋身边,用白玉似的臂弯将他揽住,然后关心地凝视他,一脸焦急,“发生什么事了?怎的变成这样。” 杨云锋神情恍惚,一时间将张云霜认作李婉漪,胸中顿时生出分激动,猛然用嘶哑的声音吼道:“婉漪!不要离开我,不要!” “原来他是想起李姐姐了。”张云霜看着杨云锋近乎癫狂的模样,暗自讶异,面上浮现随即一点感慨,立即软语安慰道:“云锋,我不是李姐姐……你不要激动,冷静……” 此时此刻杨云锋已经恢复清明,看清眼前之人是张云霜而非李婉漪,面色顿时变得黯然,目露伤感。“原来是师姐。”他轻轻说道,然后注意到自己还躺在张云霜臂弯中,立即站稳身体,缓缓与张云霜拉开距离,然后轻声道,“多谢师姐。” 张云霜见杨云锋刻意与自己拉开距离,心中略微有些难过,暗中想道:“云锋已经长大了,和我疏远了!”不由微微摇头,然后淡淡一笑,随即向杨云锋看去,见他面色苍白,一身衣衫被血水染成红色,不由关心道:“云锋,你怎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话落她又注意到杨云锋手中那柄传音飞剑,隐隐猜到什么,心道:“莫非他是接到李姐姐的传音了?”双目中更透出分担忧。 杨云锋对李婉漪的感情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已知李婉漪的事情,本来还在为杨云锋担心,害怕他不能走出阴影。好在这些日子来杨云锋都若无其事,和往常无异,与其他人的对话也极少提到李婉漪,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张云霜见状本来还颇为高兴,以为杨云锋已经从李婉漪嫁给司空威的阴影中走出来。不料今日杨云锋在接到李婉漪的传音飞剑后会如此激动乃至于口吐鲜血,张云霜不由为之担心,怕他真的陷入对李婉漪的感情中,不能自拔。 “云锋……”她面露担忧,开口正要劝慰杨云锋,让他不要过分执着,引起道心的不稳。 谁料杨云锋却在此刻打断她的话,摆手向她示意不必劝慰,然后道:“心里思念某个人,一时有些伤感,所以微微有些失态。不过师姐放心,云锋只是过于激动罢了,无事。”便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握紧传音飞剑,正要将其放入储物空间中。 “等等!”张云霜目光落在传音飞剑上,出言阻止道,“等等,你这飞剑里记录的是什么?可否让我知道?” 杨云锋迟疑片刻,然后低头凝视手中飞剑,眼前再度浮现李婉漪的容颜,感慨万分。“是……”他刚想说“婉漪”二字,又想到什么,改口道,“是司空师弟的飞剑。”他说“司空师弟”四个字时眼里各种神采闪现,显然并不愿意提到他。 张云霜知道司空威一直喜欢自己,又知杨云锋所爱的李婉漪成了司空威的王妃,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紧咬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那……”许久之后,她方缓缓抬头,凝视杨云锋,然后问道,“他写了什么?”她看出杨云锋并不愿意将飞剑递给自己,故而没有强求。 杨云锋轻轻叹息,道:“他说……他事务繁忙,要应付许多人,无法抽身上九峰山,无法为师姐和师兄……贺喜。” 杨云锋说的是实话,李婉漪的飞剑中确实提到自己与司空威无法上九峰山,到会心宫为文承意张云霜二人贺喜,原因如杨云锋所说司空威周旋于朝堂官员之间,应酬交际,拉拢人心,培养自己的势力,完全没有空闲的时间,不能回天极宗。 只是,真正的原因是这个吗? 不必明说,杨云锋张云霜二人都知道。 而李婉漪无法替司空威上九峰山的原因,也和司空威的原因差不多。 杨云锋张云霜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低头,陷入沉默中。 微风拂过二人面庞,卷起他们的发丝,然后消失在长空中,只留下黑发不住飘动。 “愿他幸福。”张云霜低声说道,嘴角露出分苦意,说不出的伤感。 杨云锋轻轻点头,叹息道:“希望如此……”却又缓缓闭上双目,面上露出深深的忧伤,眼前李婉漪的容颜挥之不去。 “婉漪,我希望他幸福,希望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力,然后……有能力保护你,给你幸福,让你不必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衣食住行担忧……我希望他幸福,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你!”他睁开双目,眼中尽是对李婉漪的深深情意。 “诶!”猜到杨云锋的心思,张云霜不由叹气。 章三百二十二:素雪姐姐 ? 杨云锋想起李婉漪,缓缓看向京城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长安花下,伊人身上,一时心痛如绞。 “师姐,我心里难受,恐怕不能实现昨日对文师兄的承诺,帮你们接待远来的客人了。”他轻轻说道,随即告别张云霜,独自御剑飞回会心宫。 张云霜看着他御剑飞行的背影,轻轻叹气。 杨云锋心绪不宁,返回听松居后立即闭关,希望借着打坐平复心情。 守拙真人见状面色微变,却也只嘱托几句,让他不要修炼之时一定要小心,以免走火入魔,除此之外并无更多言语。 于是杨云锋将一块写有“闭关中”三字的木牌挂在门上,然后开始闭关修炼。 这一闭关便是数日。 等他结束闭关推门而出时,已到文承意张云霜成亲之日。 “现在已是日暮时分,距师姐师兄的婚礼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看着天边的飞霞,暗暗想道,“得快点赶去通务宫才是,免得错过他们的婚礼。”如此想着,他脚步加快,转眼便到院中,正要御剑飞行,却看见前方一个柔弱的身影,不由停步。 “秋妹。”他微微讶异,说道,“你怎在这里?”他又向四周望了眼,问道,“师尊呢,怎么没看见他?难道他已经去通务宫了?” 阮心秋面露甜甜的笑容,道:“今日文师兄与张姐姐成亲,守拙师伯已经到通务宫去了。我本来也要去通务宫向文师兄和张姐姐贺喜的,却想起你还在闭关,于是特地赶来此地邀你一道前往通务宫,不料你已经出来了。” 闻言杨云锋面露淡淡喜色,道:“原来如此。那好,我们便一块走吧。”说罢便幻出灭心剑,正要御剑飞行。 谁知这时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眼前,含笑说道:“杨真人,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杨云锋觉这声音耳熟,抬眼望去,只见来人容颜似雪,肌肤如玉,亭亭玉立,说不出的端庄娴雅,美丽动人,不由多看两眼,面上露出淡淡的喜色,道:“素雪姐姐,你真的来宗门了,着实令我惊讶啊!” 来人正是秦岭散修冥月山人的侍女素雪,和杨云锋有过一面之缘。冥月山人曾让素雪传话,说自己要亲自上九峰山为张云霜文承意贺喜,杨云锋以为他说的是玩笑话,未将之放在心上,不料今时今日素雪还真的来九峰山了,倒让他颇感意外。 “呵呵,”素雪掩嘴轻笑,道,“瞧你说的,山人信誉卓著,许诺的事情从不食言。当初既然许诺要上九峰山为你师姐贺喜,又怎会不来呢?”明眸皓齿,说不出的端庄秀丽。 杨云锋与素雪只有一面之缘,却不知为何对这女子倍感亲切,明明相互之间分属不同的门派,却对其毫无防备。“对了,素雪姐姐,冥月山人呢?怎么没见他和你在一起?”杨云锋含笑问道。 素雪掩嘴,道:“山人自然是到你们凝华峰通务宫去了——我是专程来请你前去的。” 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也好,那我们便快点去通务宫吧。” 素雪美目中光芒流转,嘴角笑意更浓,轻轻摇头,道:“莫急。山人曾交待我告诉你一些事情,希望你得知这些事情后能够……”她别有深意看了阮心秋一眼,压低声音,继续道,“在日后成为天极宗领袖人物之时和山人保持良好的关系。” 杨云锋见她面上多了分不自然的笑意,一时心生警惕,道:“什么事情,听姐姐这么说似乎对我很重要。” 素雪点头道:“是很重要。”话落再看阮心秋一眼,道,“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杨云锋心里疑惑更增一分,心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何况秋妹是我的亲人,这事就是让她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他看素雪郑重的模样,也不好让阮心秋继续在旁,于是对阮心秋说道,“秋妹,我有些你不便知道的话同这位素雪姐姐说,你就暂时回避吧。” 闻言阮心秋微微垂首,不让杨云锋看见她目中的一丝难过,却未反驳,反而轻轻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到前殿等你……锋哥哥,时间不早了,你们话说快点,不要耽搁太久错过文师兄和张姐姐的婚事……你小心啊。” 她眼角余光向素雪瞄去,虽然看出素雪的修为和杨云锋相差无几不会给杨云锋造成太大威胁,但双目也依然夹杂着担忧与戒备,害怕素雪对杨云锋不利。 此时此刻她低着头,没有看杨云锋,但杨云锋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目中一丝不受信任的落寞,不由心痛,微微叹气。“好吧,你小心。”不过虽然心痛,但他还是点头让阮心秋离去。 阮心秋向杨云锋微微一福,随即消失在他目光中。 “看得出来,这位凌云派的阮姑娘对杨真人很有意思啊。”见阮心秋离去,素雪若有所思,面上神秘的表情顿时消去大半,嘴角露出分笑容,道,“要不让我上华山替你向玄钦真人前辈提亲。”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素雪姐姐说笑了。我和秋妹日后的事情自然随缘,不必劳烦姐姐。”他倒未因素雪的打趣而生气,“倒不知姐姐究竟有何事,只能你知我知,连秋妹都不可知道。”他虽对素雪颇有好感,但依然心生警惕,以防她对自己不利。 而且他也未掩饰这点警惕。 素雪感受到杨云锋的警惕,微微皱眉,随即轻轻叹气,笑道:“随我来,找个好地方我慢慢告诉你。” 杨云锋点头,然后随着素雪缓缓前行,很快便到达一片树林旁。 “素雪姐姐带我来如此偏僻之地,恐怕不止是告诉我一些事情这么简单吧。”站在树林阴影下,杨云锋淡淡说道,心中已经猜到素雪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好打斗的准备。 闻言素雪微微叹口气,面上露出分愧色,垂首说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我并非是要替山人传话,另有目的——杨真人,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但今日,对不住了!” 话落她手中出现分淡淡光芒,向杨云锋攻去。 章三百二十三:对师姐师兄不利 素雪手中绽放出淡淡光芒,迅速分成七股细线,呈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相互缠绕,向杨云锋袭去。 这些细线看上去竟似束缚人的绳索。 杨云锋面色凝重,手中迅速幻出七枚银针,分别向着七色细线攻去,瞬间便与细线击打在一起,战成一团。 细线本来是用于捆缚对手的,与银针接触的时间稍长,便相互盘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缠绕方式将七枚银针狠狠捆住,令它们动弹不得。 然而如此细线也再也无法向杨云锋发动进攻。 杨云锋冷哼一声,道:“原来素雪姐姐也就这点本事!”话落陡然出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光,刹那间便到素雪身前,向素雪饱满的胸部划去。 素雪面上一红,啐道:“下流!”急忙后退避过杨云锋的进攻。 杨云锋趁机回身一把抓住细线,手中爆发出猛烈的青光,将细线全部罩住。 下一刻,细线荡然无存。 素雪见状面色变得凝重。她手中出现一柄仅仅一尺来长通体朱红的细小仙剑,陡然将真元注入其中,然后向着杨云锋发射而去,转眼仙剑便到杨云锋胸前。 杨云锋凝视仙剑,只见剑身上红芒流转,散发出幽幽光芒,微弱却又给人一种不可轻视的感觉。 这一刻,时间变得凝滞,杨云锋眼中仙剑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几乎与海中的千年龟无异。 仙剑便这样在杨云锋的注视下一寸一寸挪动,缓缓逼近他胸口,似是要穿胸而过。 虽然它的速度在杨云锋眼中显得极慢,但杨云锋的动作更慢。即便因修习会心剑法身体的速度远超一般修士,他仍然无法及时阻挡仙剑。 “嗖——”仙剑刺入杨云锋胸口,撞上肋骨,然后再也无法突破经天狐琉璃诀炼体无比强悍的肉身,不能没入杨云锋的胸口。 只是素雪并未对杨云锋起杀机,仙剑仅仅刺入数厘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仙剑上红芒迅速进入杨云锋胸口,然后顺利通过他的血脉扩散到全身。 于是杨云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素雪发出这柄仙剑,要的便是这结果。 仙剑攻到杨云锋胸前,到杨云锋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过是兔起鹘落间的事,却让杨云锋觉得如同三秋般漫长。 他用尽全力终于让头缓缓抬起,目光落在素雪美丽容颜上,紧紧凝视她,不解地说道:“素雪姐姐,你要做什么?” 素雪轻轻咬唇,目中透出分愧疚。她缓缓走到杨云锋身前,伸出柔荑缓缓拔去杨云锋胸口上的红色仙剑,然后用法术将他的伤口封住,以免流血过多对他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杨真人,我也不想这样。”她微微叹气,俏丽的容颜上失去血色,目光移到杨云锋脸上,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今日山人前来天极宗,不仅仅是向你师兄师姐贺喜这么简单,他另有目的。本来这事情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山人并不打算让我来对付你。然而谁想到你或多或少对当年的事情有些了解,为了山人的大业,我也不得不亲自出手。”话落她又有些伤感,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将你困在这个地方一段时间,让你无法阻止山人的行动。” “当年的事情?”杨云锋听着素雪的话,一脸不解。他不知道素雪口中“当年的事”是什么,更不知冥月山人到底要做何事,不过直觉告诉他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否则素雪没必要这么对付他,让他无法阻止冥月山人的行动。 “等等,冥月山人是为师姐而上山的,莫非——”他瞳孔猛然放大,惊异地看着素雪,喉中嘶哑地挤出一串话语:“你们要对师姐文师兄不利!” 素雪不敢与他对视,将目光移到他处,并不回答,却等于是默认了杨云锋的话。 杨云锋面色变得苍白,眼中透出分恨意,突然对着素雪嘶吼道:“你们敢对师姐文师兄做些什么,我亲手杀了你和冥月山人。” 素雪听见杨云锋的话,娇躯微震,却轻轻摇头,道:“这件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准确来说……反而对你师姐师兄有好处。” “我不信!”杨云锋死死看着素雪,目露凶光,道,“放了我,否则后果自负!” 素雪自然不同意,不停摇头,道:“抱歉,我不能放你。” 杨云锋受制于人,心知言语上的威胁已经对素雪无用,眼中杀气消散,面上不由露出淡淡的伤感,声音也便随之变得温和:“素雪姐姐,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只是……一直没机会。既然现在周围没有别人,而我又被你制住动弹不得,我也便将其告诉你,希望……你能看在我的情意上,放开我……求求你了……” 闻言素雪身体微微一阵,问语脱口而出:“什么事情,快说!” 杨云锋轻轻叹气,道:“当初在秦岭见着素雪姐姐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发现姐姐与某个人很像,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对姐姐倍感亲切,信任姐姐,愿意为姐姐……做任何事情……那个人,是我的心上人,可惜这辈子我注定与她无缘……”话落便目光灼灼凝视素雪,眼中透出分深深的情意。 他虽未明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难不成他把我当初那个人……喜欢我……”素雪暗暗想道,怔怔出神,一时忘了防备。 便在这一刻,杨云锋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陡然出手,猛然击打在素雪身上,然后欺身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香肩,用身体狠狠向她撞去。 “啊!”素雪的身体和一般金丹修士一样极为柔弱,根本无法承受经过炼体肉身坚硬如石的杨云锋的进攻,五脏六腑顿时受损,整个人伤势极为严重。 此时此刻,她已经丧失还手的机会,无力再对杨云锋造成威胁。可她依然紧紧凝视杨云锋,目中满是不解:“你……怎么做到的。” 杨云锋身体猛地一颤,随即跌倒在地,口中吐出口鲜血,面色变得苍白。“有一道法术叫做‘天狐通窍诀’,可解身体上的任何禁制。”他吃力地说道。 章三百二十四:伤神 ? “师姐……”想起冥月山人会对张云霜文承意不利,杨云锋的心便一阵绞痛,立即取出灭心剑,正要御剑飞行,却觉头脑眩晕,身体疼痛,面色顿时“唰”的一白,跌倒在地上,不住喘气。 虽然经过修炼天狐通窍诀对身体的伤害已经大幅减小,但仍给杨云锋带来极大的痛苦。 “可恶……”杨云锋轻吸口气,天狐噬心诀自然而然运使而出,平复烦乱的心情,然后吃力地站起,正要向前走去,却看见一个柔弱的身影,正痴痴望着自己。 “锋哥哥!”阮心秋面容上血色消去不少,露出分担忧,急切地奔到杨云锋身旁,轻轻将他扶起,然后目光灼灼望着他,焦急地说道:“你怎了?”随即向一旁在杨云锋重击之下陷入昏迷的素雪,大约明白什么,低声道,“莫非是素雪姐姐……” 杨云锋点头,道:“她施展法术让我动弹不得,以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她没料到我会天狐通窍诀,能破开她的法术禁制……”话落眼前猛地一黑,便吐出口鲜血来,再次头晕眼花,几乎看不清任何事物。 “天狐通窍诀!”阮心秋多少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知道上一次杨云锋施展天狐通窍诀差点没命,心里立时一紧,急忙将神识注入杨云锋体内探查他身体的情况,同时关切说道,“你怎这么傻?天狐通窍诀对身体伤害极大,你若有个闪失,我……”她想说“我怎么办”,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仅仅将目光移到杨云锋面上,眼中透出丝丝情意。 然而杨云锋却在这一刻非常不巧地闭上双目,长长叹息,道:“可是——为了师姐……我不得不牺牲自己!” “为了师姐……”阮心秋心里陡然一痛,脑海变得空白,面上露出分苦意,注入杨云锋体内的神识顿时失去联系,无法继续探查。幽幽叹口气,她伤心地想道,“我原以为我在锋哥哥心中的地位,仅仅低于李姐姐,没想到……他心中还有张姐姐的一席之地,我比不上她……”恍惚间双目迷离,无限凄苦。 “秋妹!”见阮心秋发呆,杨云锋强韧痛苦,低声道,“你怎么来这里的?我不是让你去前殿等我吗?” 闻言阮心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掩去面上的忧伤,强作笑颜,道:“我一离开你心里就难受得很,害怕你出事,所以没过多久便来到这里。”她话语微微一顿,随即又补充道,“一路上有素雪姐姐的香气,所以我才能找到你。”心中想的却是:“有你的气味。” “原来如此。”杨云锋微微点头,道,“有你在便好,我可以在你帮助下飞到通务宫,去阻止冥月山人的阴谋!” “锋哥哥,”阮心秋凝视着杨云锋,嘴唇一张一合,思虑片刻,然后关切地说道,“我看你伤势很重,真的要去通务宫吗?”心里的落寞却更深一分。 她已经猜到无论如何杨云锋都要去通务宫,如此一问多此一举。 可她希望有奇迹。 “这点伤也不算什么。”杨云锋幻出疗伤灵丹,将其吞入腹中,然后说道,“我无事,师姐与文师兄的婚礼才是大事,如果不能阻止冥月山人的阴谋,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闻言阮心秋身体微微颤抖,面色更加苍白,眉间心上,尽是愁绪。 “好,”她凄苦地点头,道,“张姐姐是我的姐妹,无论如何我要帮她。锋哥哥,我们走。”话落便将杨云锋揽入怀中,然后幻出冰心神剑,御剑而飞。 杨云锋鼻尖闻到阮心秋身体淡淡的香气,心里微动,真想这么睡下去。 可是另一个身影此刻浮现在目中,让他不敢睡,不敢昏迷。 万一醒不来了,师姐怎么办? 御剑当空,微风拂动青丝,层云扬起衣袂,此时此刻飘然若仙的柔弱少女却是另一番心思。“锋哥哥,”她幽幽想道,满目悲戚,“你的心中,当真没有我吗?” 不免满目忧愁,无语泪流。 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飞过十数里的距离,凝华峰就在眼前。 “通务宫……”看见凝华峰上火红喜庆的一片,杨云锋的心却提到嗓子眼,“秋妹,快!”他吃力地说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挺直身体,对阮心秋说道。 他未注意到阮心秋眼角的泪水。 阮心秋轻轻叹气,随即将御剑的速度提到极致。 刹那之后,便已站在凝华峰的泥土上。 “师姐!”杨云锋顾不得伤势,疾速向前奔去,眼看就要接近举办婚礼的通务宫前殿,却让一个老人拦住了。 “医仙前辈,你要作甚!”杨云锋目露凶光,幻出灭心剑,冷冷瞧着楚破凰,怒道。 此时此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你伤得这么重,老夫只要一根手指便能把你打趴下,”楚破凰冷哼一声,道,“老夫若不允,你休想从老夫这里过去。” 杨云锋心里一紧,双目陡然睁大,道:“你和冥月山人是一伙的。” 楚破凰拂袖,道:“老夫才不屑与那个老头为伍!”话落突然向杨云锋发动进攻,双手上七彩交织,转眼逼到杨云锋身前,使出眼花缭乱的招式。 若是平日杨云锋或许还有抵抗的能力,但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楚破凰的动作毫无对策。 转眼便让楚破凰手中七彩注入体内。 “哼!”楚破凰再度冷哼,手上十指并拢,猛然向前一抓,便见一枚金簪出现在手心。 杨云锋只觉头脑一空,抬头望去,立即认出金簪的来历。“是楚姑娘的金簪!”杨云锋惊呼一声,登时明白楚破凰拦住自己的目的。 “原来他是向我索要金簪的。”杨云锋暗暗想道,心里却极不高兴。 他并不想将金簪占为己有,若楚破凰心平气和求他他自然会将金簪交出,可如今却是楚破凰用暴力夺走的,难免不让他生气。 楚破凰从他面色上猜出他的心思,随即瞪了他一眼,道:“小子,老夫替你疗伤你非但不感激老夫,竟然还用这种眼光看老夫。哼!真是没天理。”话落之时猛然拂袖,下一刻却已消失无踪。 闻言杨云锋立即检查自己的身体,然后讶异地发现自己因天狐通窍诀而受的伤竟然全好了。 自然是楚破凰的功劳。 “师姐!”杨云锋来不及思索楚破凰的目的。他想起张云霜,面上露出焦急,于是疾速向前殿冲去。 章三百二十五:闹事 前殿外,酒席不计其数。 殿中,青年少女一袭红衣,耀眼夺目。 然而,此时此刻,不管是来宾还是天极宗的长老真人或者张云霜文承意二人,面上都没有丝毫喜色。 因为,殿前的这个保养极好,满头青丝,面色红润看上去仅仅四十上下的冥月山人带领着自己的侍女弟子,说了一番听起来合乎礼数却明显没有好意的话。 他说:“恭喜文少仙,恭喜张仙子。二位郎才女貌,结成仙侣,他日定直上青云,飞升成仙……如此,老夫还要向守成道友和贵宗贺喜了……不过,老夫一直有个疑问,想要文少仙张仙子或者贵宗守成道友、守道道友、守拙道友抑或……在场的所有道友为老夫解答……敢问,这位文少仙的父母是谁?他的身世究竟如何?” 他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呔!”守道真人向来脾气暴躁,闻言立即向冥月山人怒骂道,“我徒儿的身世,还轮不到冥月老鬼你过问!你今日究竟是来贺喜的,还是来捣乱的?若是来贺喜,就闭住你的狗嘴;若是捣乱,就吃贫道一剑!”话落手中出现一柄三尺来长蓝色的仙剑。 正是他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仙剑的第六柄仙剑“万里苍穹”。 此刻只见万里苍穹上光芒流转,法术蓄势待发,显然是要以雷霆之势,火速取冥月山人性命。 冥月山人见状不喜不怒,淡淡看着守道真人,目中却透出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师弟!”就在这刻,守成真人突然出言阻止守道真人,“莫要冲动。”话落抬眼望向冥月山人,双目中透出分冷静,沉默片刻,方淡淡说道,“冥月道友似乎有话要说,就请明说吧。” 冥月山人随意一笑,目光移到守拙真人身上,道:“守拙道友,或许守成道友,守道道友都不知道文少仙的身世,但你应该知道吧。” 他话刚落,所有的人目光都移到守拙真人身上,面上写满讶异。 文承意张云霜自然不例外。 “爹爹!”张云霜讶异地说道,双目灼灼望着守拙真人,面色变得有些苍白,朱唇微动,不知为何心生极为不祥的预感。 她担心自己父亲说出对爱侣不利的话。 面对众人的目光,饶是守拙真人平日淡然如水,也不禁皱起眉头,一脸严肃。 “你说承意的身世?”他凝视冥月山人,与对方目光相触,眼前顿时浮现一个英姿俊朗的男子,心中骤然一痛,目中透出分伤感,许久之后,方缓缓说道,“看来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 闻言众人皆面露不解,不知守拙真人话中“当年的事情”究竟指的是何时。 唯一能肯定的,便是守拙真人的确知道文承意的身世,知道他父母是谁。 冥月山人轻哼一声,随即拍手,道:“很久以前我认识一个人,是他将一切告诉我的……这个人想来你是极不愿意面对他的,不过很不幸,今天我将他带来了,也罢,就让他告诉诸位天极宗的道友,当初究竟发生什么事。老朋友,出来吧!”话落他缓缓拍手,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撼人心。 就在一阵阵拍手声中,一个黑袍人缓缓飞入殿前,与冥月山人并排站立。此人身材魁梧,面容都隐入黑袍中,只留一双眼睛用以视物。 这双眼眸,却透出股死气。 见黑袍人飞到冥月山人身边,众人面色登时大变。此人竟然是穿过了天极宗重重防守,无数禁制,避过众人的神识,来到此地的! 幸好他并无恶意,否则他若发动袭击的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保证自己不在他的攻击下受伤。 作为天极宗的掌教,守成真人的面色也沉下来。“这位道友竟然能在我宗门内来去自如,想必至少有明悟得道境界。”他目中透出分杀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当是鸳鸯派曾经的副掌门陈怨雪吧。” 他话一出,众人中又是一阵惊呼。 鸳鸯派乃是当今两大魔道门派之一,而这个门派当年的副掌门陈怨雪则是号称魔道第一人,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本以为他早在十多年前就被南山寺的高僧斩杀了,不料他竟仍活在世上。 众人不由紧张起来,纷纷幻出法器,神识锁住陈怨雪,以防他突然发动攻击。 陈怨雪对众人的敌意并不在意,他眼中毫无神采,轻轻说道:“陈怨雪早就死了,现在贫道一心向道,道号冥星,是冥月师兄的师弟。”他话中竟无任何感情,冷冰冰如同死物。 然而众人难敢信他的话?依然对他保持防备。 “嘿!”守道真人死死盯着陈怨雪,怒喝一声,随即将万里苍穹指向冥月山人,道,“冥月山人,你到底有何诡计!还不从实招来,免得贫道削了你脑袋!”陈怨雪面前他话语却又弱上三分。 冥月山人淡淡一笑,道:“冥星师弟,当年的事情你就一五一十对他们说吧。放心,守成道友向来公正,不会擅自进攻你这个已经改邪归正一心向道之人。” 听闻冥月山人的话,陈怨雪轻轻点头,随即将目光移到守拙真人面上,沉默良久,方用那死气沉沉的话语说道:“张清扬,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贫道还有机会见到你。” 看着陈怨雪,守拙真人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面色变得阴沉,道:“我亦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遇见你,而且是在我女儿出嫁的日子遇见你……真是报应啊!”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们话中之意。守成真人亦皱起眉头,侧首看向守拙真人,道:“守拙师弟,难不成你真知道文师侄的身世?当年你将他带上九峰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一脸凝重。 不等守拙真人回答,守道真人率先向守成真人问道:“什么承意竟是守拙师兄带上九峰山的,师兄你当年不是说……” “确实是我带上山的。”守拙真人出言打断守道真人的话,然后看向文承意,目中透出分异样的情感,长长叹口气,然后回身面向天极宗的诸人,道:“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 章三百二十六:隐秘事 (前面的文章有些变更,大家可以回头看看) “三十年前我下山历练,偶遇一魔道弟子,因意气之争大打出手,不打不相识。”守拙真人淡淡说道,眼前却浮现当年的一幕幕,浮现一个风度翩翩的身影,面上不由自主露出分怀念,“我天极宗虽为正道之首,却并未视魔道为生死对头。当年的我心里正魔观念淡泊,见那魔道弟子为人颇为正直,一见如故,故亲近之,结为兄弟。” 他的话一出,全场哗然。在场诸人不少来自各大正道门派,从小被灌输魔道中人作恶多端,应格杀勿论的观念,完全无法接受一个正道弟子与魔道弟子结为兄弟的事。不少人面露厌恶神色,一脸不快,若非现在身处天极宗内,恐怕早就大骂出声或者拂袖而去了,就连天极宗的一些人闻言也不禁皱起眉头,微微摇头。 守成真人听见守拙真人的话倒不觉有什么不对。他只微微凝眉,道:“当年你的事情我也多多少少听说一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兄弟,应该叫‘文深思’,是吧?” 守拙真人沉默片刻,脑海中那个桀骜的身影更加清晰,嘴角顿生苦意,微微点头,道:“正是。” “文深思,文深思……莫非承意的生父便是那文深思?”闻言守道真人惊呼一声,随即看向守拙真人,目中透出分疑惑,“没想到他的父亲竟是魔道中人……”他话刚出口立即意识到不对,顿时硬生生住嘴。 但他的话仍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无数目光瞬间移到文承意身上,不少人目光中透出一点不善。 文承意见状面露厌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承意!”张云霜见状急忙握住他的手,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见状文承意轻轻叹气,不住摇头。他早知自己父亲是文深思,听见守定真人的话倒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见着众人不善的目光,他不得不心生一点厌恶。 就在这时守拙真人平淡却又清晰带着无可抵挡气势的声音瞬间刺入所有人的耳中:“承意是我天极宗的弟子,正道俊杰!你们岂可因为他父亲是魔道中人而看轻他!” 这声音字正腔圆,铿锵有力,让几乎所有人的心都陡然一震。 是啊,文承意的父亲是谁,与他又有何关系?诸人心里齐齐冒出这个想法,看向文承意的目光顿时温和许多。 就在此刻,陈怨雪突然踏前一步,逼近守拙真人,对他说道:“当年深思是鸳鸯派的俊杰,眼高于顶,桀骜不驯,却肯与你结为兄弟……这一点上,贫道着实佩服你。”话落他空洞的目光移到文承意身上,继续道,“没错,他便是深思之子。” 他的话说出来,却没有引起任何人过激的反应,甚至,原本喧哗的殿内殿外,因为他的声音变得一片宁静。听见他冷到极点的话语,所有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变得寒冷,皆屏息凝神,无人敢发言。 就在这刻,陈怨雪突然转过身来,对守拙真人道:“张清扬,你告诉贫道,这位文少仙究竟是怎么被送上九峰山的。还有,深思,后来怎么样了?” 闻言守拙真人胸口一痛,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深深吸口气,却觉头脑一阵空白,整个人竟有些趔趄,扶着胸向后摇摇晃晃退了几步。 “爹爹!”张云霜急忙上前扶住守拙真人,一脸担心,“你若不想去想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想了。”话落又看向陈怨雪,眼中透出分厌恶,道,“现在你们身在宗门,有话好生说,不要逼我爹爹,否则——”她目光移向守成真人,轻轻咬唇,没有下文,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陈怨雪看向张云霜,恍惚中似乎看见一个逝去的故人,空洞的双目中终于透出分淡淡的喜悦,道:“竟然和她这么像……看来你就是雅香的女儿了。” 张云霜闻言心里怒气更盛,道:“你怎知我母亲的名号?” 陈怨雪却淡淡一笑,道:“贫道非但知道你母亲的名号,还和你母亲有不浅的交情。”话落猛然抬手,指着守拙真人,急促地说道,“张清扬,你告诉贫道,当年你是怎么拆散深思和雅香的?还有,你究竟如何将文少仙带上山的?” 闻言守拙真人面上的痛苦更深一分,缓缓闭眼,摇头道:“当年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要重提,让我们这些老人伤心?” 听见守拙真人的话语,张云霜心里紧张起来,隐隐感到丝危险的气息,面上再无成亲的喜悦,紧紧抓住守拙真人的衣袖,娇躯颤抖不止。 将女儿的神情收在眼里,守拙真人不禁叹气,随即看向陈怨雪,一脸严肃。 陈怨雪注意到守拙真人的目光,冷哼一声,虽未开口,却显然不屈不挠,要守拙真人给个说法。 守拙真人终于忍不住心生怒火,抬头凝视陈怨雪,拂袖道:“好,我说便是了。当年我与雅香一见钟情,后来历经万难心心相印终于走到一起,此心可昭日月,可鉴天地!我知深思对雅香有意,但雅香一直将他当二哥看,未对他动心……如此,我与雅香在一起,则会是拆散他们?至于承意……他是我接到深思的通知下山在深思的居处找到的,但那次我未见着深思的身影,深思发生什么事我不知,直到后来才得到他的死讯,却未见他尸体,也不知他究竟因何而亡。” “‘一见钟情’?好一个‘一见钟情’!张清扬,如果你真没有拆散深思和雅香,横刀夺爱的话,那他——”陈怨雪目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伸手指向文承意,道,“他是怎么来的?他的母亲是谁?” 闻言守拙真人身体微颤,目光立即变得犀利,冷冷看向陈怨雪,道:“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要告诉大家承意是雅香之子?” “不错!”陈怨雪轻哼一声,道,“张清扬,你没想到吧,眼前这个即将和你女儿成亲,缠绵缱绻翻云覆雨的人,正是深思和雅香的儿子,你女儿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章三百二十七:亲兄妹 “张清扬,你没想到吧,眼前这个即将和你女儿成亲,缠绵缱绻翻云覆雨的人,正是深思和雅香的儿子,你女儿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陈怨雪话一出,在场诸人无不哗然。如果真如陈怨雪所说,文承意是张云霜同母异父的哥哥的话,那眼前他们之间的婚事岂不成乱.伦了? 张云霜面色唰地一白,娇躯微震,差点没昏过去。“不!”她悄然回头,看向文承意,却见他也如自己这般面色苍白,满脸惊讶。 “胡说八道!”就在此刻,面色阴沉到极点的守拙真人猛地挥袖,道,“雅香与我情义深重,深思更是我的兄弟。他们之间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何况承意若真是雅香之子,我又岂会让他和云霜相恋?” 陈怨雪还未回答他的问题,冥月山人便含笑拍手上前,对守拙真人说道:“他们之间做了什么事情,岂会让你知道?张清扬,哦不,现在应当叫你守拙道友,你就当真没推算过文少仙初生的那些日子,你在做什么,雅香在做什么吗?” 闻言守拙真人凝眉,冷冷望着他,不语。 守成真人却已在暗中推算,然后出言替守拙真人回答道:“承意被带上山之时已有五岁,照这么算上去,他出生之时恰逢痴心门作乱,守拙师弟当时正带领宗门弟子联合天下正道与痴心门决一死战。至于孙师妹……当时她回自己的师门,并未参加与痴心门的决战。”他话说出口,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眉头不由自主皱起。 也在这一刻,守拙真人身体猛然抖了下,面上陡然失去血色。 “呵呵,看来守拙道友也明白了”冥月山人含笑说道,随即看向陈怨雪,道:“师弟,你来说吧。” “好。”陈怨雪点头,然后凝视守拙真人,道,“当时雅香有一年多时间未与你相见……她做了什么,以前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但现在应该心知肚明了吧!”话语中气势陡增,猛然向守拙真人压来,令他完全喘不过气。 “不!”守拙真人身体颤抖,胸口如遭重击,眼前一黑,猛然吐出口血来,整个人顿时变得浑浑噩噩,如同失去魂魄般。 这本已看破红尘的真人,到头来,还是无法从红尘中抽身。 “爹爹!”大概明白一切的张云霜紧紧抱着守拙真人的手臂,不知不觉间已梨花带雨,别样凄楚,心痛到极点。 她回首向文承意看去,见他目中无神,面上毫无血色,心里顿时又是一阵绞痛。“不,承意不是我亲哥哥,不是……他只是我的恋人,我一生一世的恋人……”从来没有经过如此大变故的少女面容惨淡,渐渐地变得浑浑噩噩,完全失去知觉,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人。 猛然间眼前一黑,一大口浓艳的血喷出,别样刺目。 “一派胡言!”就在此刻,只闻一声怒喝,一个青年弟子手持血红仙剑,御风而来,转眼已跨越数十丈的距离,落在守拙真人面前,仙剑挥舞,忽然发招向陈怨雪攻去。 陈怨雪至少是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岂会怕了这招?他眼中神色顿消,重新变成一片死寂,然后伸出手指,猛地一夹,便将对方光芒夺目的仙剑夹在指尖。 “不自量力!”陈怨雪冷哼一声,正要发作,又顾及对手天极宗弟子的身份,未下杀招。他指尖力道陡然加大,将仙剑扔出,然后抬眼向来人看去,只见这青年白衣胜雪,青丝如瀑,一张本该光洁的脸上刻满沧桑的痕迹,虽然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历经世事的感觉。 这样的青年弟子,在天极宗内只有一人。 “杨云锋杨真人?”陈怨雪凝视杨云锋,淡淡问道。 杨云锋紧握仙剑,怒目瞪着陈怨雪,道:“正是杨某!”话落灭心剑卷起一道剑气,攻击陈怨雪,却毫无悬念让陈怨雪轻松抵挡。 “哼!”陈怨雪再度捏住灭心剑,感受到剑上的一丝戾气,不由微微皱眉,道,“灭心剑?果真神剑!”话落掌中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威势,向杨云锋轰去,逼得杨云锋退后数步,用灭心剑支撑身体,方没有跌倒。 “果然是曾经的魔道第一人,厉害。”杨云锋带着讥诮的笑容讽刺一声,随即向身旁发愣伤神的张云霜看去,低声对她说道,“师姐莫要中他们的奸计!”话落凝视陈怨雪,道,“你们说文师兄的母亲便是师姐的母亲,可有证据?” 其实听见这些人的对话,他也不敢确定文承意张云霜是否是亲兄妹,只是不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姐伤心,不能看着她的婚礼被人破坏,不能…… 让她因为此事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不得幸福。 至于她与文承意是否有血缘关系,那是日后的事情,只能留到日后来解决——总比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决要好吧。 他如此想着,再度抬头凝视陈怨雪,静静等待他的回答,眼中却满是杀气。 听见杨云锋的话语,陈怨雪陷入沉默。 事实上他所说的都是猜测,并无直接的证据。 “这……”他声音轻了三分,迟疑片刻,道,“当年贫道已离开痴心门,这些事情仅是听人所说,并无直接证据。”话到这里他目中又透出分精光,道,“若你不信,完全可以使用一些方法来证实。” “方法?”杨云锋皱眉,道,“你说。” 陈怨雪还未开口,冥月山人便抢先说道:“滴血认亲。”他抬头望向张云霜和文承意,道,“让他们滴血认亲,若血能相溶,便证明他们是亲兄妹。”话落突然幻出一个盛水的金盆,托在身前,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原来他早有准备,杨云锋不由凝眉,道:“若山人在盆中做些手脚,可如何是好?” 冥月山人却道:“这是再平常不过的金盆了,若杨真人道友有异议,大不了换一个盆便是。”话落又看向文承意张云霜,道,“二位少仙仙子,你们说呢?”目光灼灼。 张云霜文承意凝视金盆,目中同时透出一分痛苦。 章三百二十八:愤怒 冥月山人手捧金盆,凝视杨云锋,双目中透出淡淡的精光。 杨云锋同样凝视他,目光接触,额头立即皱起,暗暗想道:“他此次便是来破坏师姐的婚礼的。我和师姐关系亲密,但能力不强,根本无法与他抗衡,可他为何要专程派素雪姐姐困住我,却不对宗门中更加厉害的师叔下手,莫非是他以为我知道什么?”他目光渐渐移到冥月山人手中金盆上,不断思索,渐渐地似乎想到什么,“对了,文深思!我与此事唯一的联系便是文深思。虽然我对文深思以前的事情并不了解,但我曾进入青崖宫,与赵前辈有过不浅的交情。冥月山人的洞府与青崖宫相距不远,想必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他知道我见过赵前辈,便以为我对文深思的过往非常了解,害怕我知道什么揭穿他的阴谋,所以才派素雪姐姐对付我……”如此想着,他顿时明白许多,也可以肯定张云霜文承意绝非同母异父的兄妹。 可是,他并不知道文深思以前究竟做过什么事情,对文承意的身世也毫无了解。他只知文深思与赵纤颖曾有一子名为“恩儿”,可文承意手上并没有胎记,并非恩儿。这样的话,杨云锋即便猜到张云霜文承意并非兄妹,也没有对错。 “诶!”他暗暗叹气,再度凝视冥月山人,看见对方眼中一丝嘲讽,不由心生怒火,差点没出手进攻冥月山人。 冥月山人显然发现杨云锋对一切一无所知,所以看见杨云锋之后仅有微微的讶异,之后便毫无顾忌了。“杨真人道友,”此刻他还不忘传音入密悄悄对杨云锋说道,“你真是厉害啊,素雪竟然没能困住你。” 杨云锋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见状冥月山人便收回目光,对着张云霜文承意笑道:“文少仙,张仙子,你们决定了吗?是否要滴血认亲。”他特意将“滴血认亲”四个字咬得很重,还用上真元催动,显然是要震慑张云霜文承意二人。 此刻守拙真人终于忍不住了,他陡然挥袖,怒道:“冥月道友,滴血认亲完全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话落便用手中拂尘向冥月山人攻去,所用招式极其纷繁绚丽,看上去是进攻冥月山人头部,却暗藏杀机,真正的目标乃是对方手中那金盆。 冥月山人看出他的意图,冷冷一笑,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 “嘭!”就在守拙真人招式逼近冥月山人的刹那,陈怨雪出手了。他黑色衣衫中枯瘦的手结出一道鸳鸯形状的法印,挡在守拙真人拂尘前。拂尘招式再华丽,却无法突破法印的防守,显然陈怨雪的道行比守拙真人高许多。 见状守拙真人目中精光一闪而过,左手上不知何时幻出一柄古朴仙剑,陡然发招,以雷霆之势,不带任何花哨的剑招,直直袭向金盆。 若金盆被他击中,定然逃脱不了粉碎的下场。 然而冥月山人已有准备,身形如风,转眼便到数丈外,让守拙真人的攻势落空。 “守拙道友何必心虚!”冥月山人大笑一声,双目中尽是嘲讽,一时竟分神没有注意身周的情况。 也便在这刻,忽闻一道呼啸之声,一柄突如其来的仙剑径直没入他身体中,刺透皮肤,划出深深的血痕。 一瞬间,血流如注。 疼痛传上心头,冥月山人身体轻颤,立即扭头向来人看去,却见双目通红的文承意正死死盯着自己,面上肌肉狰狞,手中那柄将他击伤的仙剑不停鸣响,一身杀气完全掩饰不住。 “我和霜儿不是兄妹,不是!”文承意嘶吼一声,完全失去理智,也失去平日的温文尔雅。他仙剑剑势陡然倾泻而下,连连出招,刹那间已向冥月山人发出数十道攻击。 冥月山人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岂会惧文承意。“不自量力!”他冷哼一声,手中金盆顿时光芒大盛,瞬间与文承意的仙剑击打数次,却丝毫无损。 在他手中,这金盆竟成了厉害的法器,威力完全不再文承意手中仙剑之下。 而他道行又远高于文承意,数招之内便占据上风,将文承意死死压制住。 就在他心生得意的瞬间,一道青芒忽然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侧擦过,以无法形容的速度射入金盆中,发出“铿”的声巨响,然后便毫无踪影。 金盆看似毫发无损,可在冥月山人眼中已与废铁无异。 冥月山人目中透出分怒火,疾速回首,正好与守成真人的目光接触。“算你厉害!”冥月山人冷哼一声,正要收回金盆,冷不防文承意携剑攻来,无数招式倾泻在金盆上,瞬间将金盆打成飞灰。 冥月山人面色微变,指尖青芒暴涨,瞬息间发出三道光芒,皆向文承意攻去。 他并不想伤文承意,只想将对方逼退。不料文承意面对三道青光竟不闪不避,直接用自己的胸膛迎上去。 下一刻,文承意身上出现三个窟窿,鲜血不住流出,显得狰狞恐怖。“哈哈……”文承意突然大笑出声,道,“你的盆子碎了,再也无法证明霜儿是我的妹妹了……霜儿——”他回头望向一脸苍白的张云霜,嘴角满是笑容,却未注意到豆大的泪珠正缓缓从脸颊上滑落。 “承意!”张云霜看着几近癫狂的文承意,只觉头脑发晕,险些没跌倒。 文承意明明是在说他们二人不是兄妹,可听在张云霜耳中,却更像是说他们就是兄妹。 文承意击碎金盆,分明是在逃避!这一时,张云霜心如淌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要击碎它,为什么要击碎它,莫非……我们真是兄妹……” 杨云锋看着二人神情,心里大叫不好,立即在真元催动下大吼道:“师姐,师兄,你们不是兄妹!不要被冥月山人蛊惑了!” 然而他这句话并未起到任何作用。文承意缓缓看向他,通红的双目中透出分欣慰,然后用传音入密悄悄对杨云锋说了一句话。 “帮我照顾她。” 杨云锋听见文承意的话语,身体陡然一震,立即明白文承意已动了杀机,顿时心惊,大叫道:“不好!”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章三百二十九:悬崖 文承意用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帮我照顾她。”然后陡然向冥月山人攻去。 冥月山人猝不及防,下意识推掌而出,陡然击打在文承意胸膛上,瞬间将对方一半以上的肋骨击断。 文承意承受不住冥月山人此招爆发出的大力,整个身体向后倒飞而去,身体在半空中不断颤抖,口中猛然喷出一团团深红的鲜血和部分内脏碎片,显然受伤极重。 “文师侄!”一直冷眼注视诸人的守成真人面色终于变了。身为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他速度迅捷如风,瞬间便到文承意身侧,缓缓伸出双手,欲将文承意接住。 就在这刻,文承意双目重新恢复清明,他口中吃力地说出一句话,却令守成真人怔住,一时失神:“霜儿……成了我的妹妹……我生无可眷念,便以死报答宗门养育之恩。” 话落他身体陡然变成一团炽热的光芒,速度加快数十倍,化成一道陨星,瞬间飞过几百丈,然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守成真人看向文承意消失的方向,身体微震,并未追上去,而是喃喃自语:“他这是……自焚真元……” “不!”就在这一刻,张云霜猛然发出一声嘶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苦,腾身而起,化成刺目而又绝美的光芒,向着文承意消失的方向追去。 哪怕根本无法追上恋人的脚步,也要随他,到天涯海角,也要与他同生共死。 “师姐!”看见文承意张云霜的举动,杨云锋猛地跺脚,暗道,“怎的比我还冲动!”随即御风而起,也向文承意追去。 此时此刻颇为懊恼的他却不知,当初在齐王府与李婉漪重逢得知她已嫁给司空威时,自己比今日这二人还要冲动。 悬崖峭壁,山风呼啸。 斜阳已彻底沉入群山之中,苍穹下没有一丝光明,天地变得昏沉沉。眼前的悬崖也因此一片黑暗,茫茫然看不见任何事物。 似乎是彻底的虚空,似乎是无尽的深渊。 文承意便是消失在这悬崖前,虽然无人看见,可张云霜明白,自己的恋人已经跌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此刻少女孤独地立于悬崖边,任山风拂过脸颊,青丝随风而舞,偶尔露出少女依然美丽却苍白无比让人心疼的面容。 她怔怔望着悬崖之下深不见底的黑暗,面上尽是愁容。“承意……”她缓缓伸出秀手,五指张大到极点,似乎是要紧紧抓住什么,可一无所获。 在这苍穹之下,凝华峰的一角,少女的身影显得那么柔弱,似乎呼啸的山风便能将她卷入悬崖下。而痴痴凝望深渊的少女娇躯亦是摇摇晃晃,看上去也似是要坠入万丈深渊中。 而她,的确是有跳崖的念头。 “承意,不管你我是否是兄妹,”她目中无神,木然地想道,“我们都相恋一场。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孤寂……既然你去了,那我活着也无意义,不如就随你跃入这万丈深渊中,与你在黄泉之下,再续前缘!” 她如此想着,缓缓张开双手,眼看就要坠入一片黑暗中。 这片黑暗中,有云,有雾,有风,也有她的爱人……她的心已死,她生无眷恋,她便要跃下去,与心中之人重逢。 可最终,一对温热的臂弯将她紧紧抱住,让她未能如愿坠渊。 “师姐……”杨云锋双手坚定而有力地锁住张云霜纤细的腰肢,不让她有任何坠入深渊的机会。 “云锋……”一瞬间张云霜泪眼朦胧,低头看着杨云锋的双手,怔怔出神。 杨云锋见张云霜没有动作,微微叹气,便轻轻靠在张云霜背上,软语道:“文师兄走了,从此以后你便没了他。可是,你还有其他人,还有师尊,还有宗门的师兄弟,还有……我。” 不知为何,早已尘封的情愫这一刻勃然爆发而出,让青年的心一阵悸动。 曾经,无比期望有一天,能这样紧紧抱着师姐。没料到,这一天到来之时一切竟会变成这样。 世事无常。 “还有你……”张云霜听着杨云锋的话语,终于忍不住让两行泪水划过如雪的容颜。 “诶!”终于微微恢复清明的她嘴角出现一分苦笑,摇头道,“你不是他……没了他,我活不下去!” “师姐!”杨云锋将张云霜紧紧抱住,努力思索对策,欲竭力劝说她。 可是……同样曾失去爱人的他明白,张云霜已伤到极致,不管是什么话语,都无法抚慰她痛苦的心。 一时,他亦出神,一句话也说不出。 张云霜目光始终落在悬崖下一片浓郁的黑暗,回想自己与文承意度过的时光,头脑中又是一阵眩晕。 她娇躯摇晃得更厉害,头脑中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差点没失去知觉。 就在这刻,她腹中猛然传来一阵灵魂撕裂般的绞痛,整个人眼前陡然一黑,面上残余的最后几丝血色也消失无踪。 “这……”豆大的汗水在张云霜的面上滑落,可少女却恍若不觉。她秀手缓缓移到腹上,轻轻抚摸,娇躯陡然一颤,心里五味陈杂。 杨云锋注意到张云霜的异状,心里猛地一惊,目光随即越过张云霜的香肩,落到她玉手上,看着她缓缓抚摸小腹,刹那便明白什么:“是……文师兄的骨肉?”心里倍觉高兴。之前张云霜寻死,是心无牵挂,可如今若她有了孩子,还会选择跳崖吗?直觉告诉杨云锋,不会。 师姐不寻死,便是最好的结果,何况现在师姐有了师兄的骨肉。杨云锋嘴角露出一点笑容,却未注意到这笑容中还有淡淡的苦涩,莫名的苦涩。 听杨云锋亲口说出这一句话,张云霜泪水再次将容颜覆盖。“我和承意的……骨肉?”她干涩地说道,眼前的黑暗便在这一刻透出丝若有若无的光明。 而这本以为毫无意义的人生,也在此刻,多了分希望,多了分光明。 “承意……我们有孩子了……” 章三百三十:将尔留在九峰山 “承意……我们有孩子了……”张云霜不住抚摸自己的小腹,娇躯微颤,泪水已经模糊容颜。 她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目中渐渐失去光彩,看不清周身任何事物。“我们有孩子了……”最终,在一句低语喃喃之后,她眼前一黑,彻底陷入昏迷中。 “师姐!”看着怀中躺着的美丽女子,杨云锋眼圈微红,不禁长长叹气。 “锋哥哥……”这时另一个少女出现在他身后,凝视他,眼中亦透出分淡淡的忧伤,“张姐姐她……” “现将她安顿好。”杨云锋闭目,一脸无奈,“希望她能看开些,好好活下去。” 闻言阮心秋轻轻点头,目光落在昏迷中的张云霜容颜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通务宫前殿。 守成真人一脸铁青,死死凝视陈怨雪与冥月山人,冷道:“看来,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守成道友是想将我们永远留在这九峰山上吗?”冥月山人抬眼望着守成真人,在对方释放的恐怖威压中依然保持笑容,显然并不畏惧守成真人和天极宗。 守成真人双目中放出分精光,道:“你们既然敢来捣乱,就应当做好受死的准备。” 冥月山人淡淡一笑,道:“堂堂天极神宗竟然为了泄愤,在天下道友面前公然杀害同道中人,传出去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他话刚落,殿前就传来一阵议论。前来参加婚礼的诸派长老已经没有门派的散修皆对此议论纷纷。“冥月道友和他的师弟弟子确实是来者不善,但他们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天极宗杀害他们,完全没道理啊。”不少人如是想道,“若天极宗真要这么做,那定是因为自己面子受损,要借此泄愤,无关正道,无关天下。” 这些声音极为轻微,不少还用上了传音入密。然而守成真人功参造化道行通天,岂会听不见这些声音?他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心中怒火愈烧越旺,眼看就要爆发而出。 冥月山人知道守成真人至少已是天极第二重境界的修士,按修道界常用的划分,已入明悟得道之境,一旦出手陈怨雪或许会有抵挡,自己则毫无生还机会,于是开始感到危机,眉头不由皱起。 “怎么?要动粗了?”冥月山人如此想道,立即警觉,开始做好应敌的准备。 “被天下人耻笑?不将你们留在九峰山,宗门才会被天下人耻笑!”说这话的并非守成真人,而是守拙真人。 眼看自己女儿的婚礼被人破坏,文承意张云霜皆消失不见踪影,这天极宗会心宫的首座心里生出的怒火不在守成真人之下。此刻听见对方挑衅的话更是气愤,手中仙剑豁然发出刺目光芒,率先向冥月山人攻去。 冥月山人面色陡然一沉,迅速幻出法器,与守拙真人战成一团,二人接连斗了数十招,却不分上下。 陈怨雪凝视二人的战团,双目中透出分凝重。 他欲助自己师兄一臂之力,却又担心守成真人忽然发难,不得不伫立于原地,神识锁定守成真人,防备对方突然的攻击。 这时守成真人并未出手,他也如陈怨雪一般望着不分伯仲的守拙真人与冥月山人,手心放出淡淡光芒,看来已经做好对敌准备。 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什么,面色微变,于是朗声说道:“段师弟,你来了?” “哼!”段天意应声而出,一袭青衣随风飘扬,整个人棱角分明,面容肃穆,散发出骇人威压,叫人不敢直视,“我乃宗门戒律长老,平素对宗门之事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我能眼睁睁看着外敌入侵!”话落忽然化成一道罡风,向陈怨雪攻去。 陈怨雪已注意到段天意,他侧首向段天意望去,却立即被对方恐怖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来,几乎动弹不得。“天极宗内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他如此想着的时候,段天意已经攻来,刹那间发出无数纷繁复杂而又华丽绚烂的招式,让他防不胜防。 转瞬,陈怨雪便被段天意制服。 “你是……渡劫飞升境界的修士!”凝视段天意,陈怨雪瞳孔张大到极点,身体抽搐不止,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说出这一句话,却觉头晕眼花,差点没晕过去。 天极宗内竟然有渡劫飞升境界的修士!别派的长老和无门无派的散修闻言极为震惊。 天极宗的实力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也就在这些人讶异的时候,段天意又化成一道风,向冥月山人和守拙真人的战团冲去,眨眼便将冥月山人制服。 “凡犯我天极宗之人,杀无赦,虽远必诛!”段天意轻松地提着冥月山人与陈怨雪,双目透出精光,将在场的诸人环视一圈,陡然爆发出道骇人威压。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他镇服,无人敢再以看热闹的态度对待今日的事情。 守成真人望着段天意,微微皱眉,显然是对其过于高调的做法不甚满意。 九峰山一隅,凌云骄龙沈岁寒正看向通务宫方向,一脸严肃。“他们是你指使的?”沈岁寒冷冷说道,一脸严肃,“听说冥月山人和旭日派很早就有交往。” 涤丝尘依旧风度翩翩,轻轻摇动纸扇,浑然不似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反倒像个风华绝代的谦谦公子:“沈兄英明,正是丝尘所为。丝尘师尊曾曾救过冥月山人一命,丝尘便以此为由令其做出今日之事。” 沈岁寒轻哼一声,道:“为何要如此做?” 涤丝尘莞尔笑道:“天极宗迟早要与凌云派决裂,不如趁早削弱其力量,以免日后正面交战之时凌云派陷于下风……今日文承意文师兄坠崖而死,难道不合沈兄心意。” 闻言沈岁寒面色陡然一变,猛然挥袖,道:“沈某堂堂正正,不屑于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更不会感激你的行为。”话落目露杀气,狠狠瞪涤丝尘一眼,道,“日后不要瞒着我做这些,我不需要!” 看着沈岁寒严肃的脸,涤丝尘一如既往满面笑意,风度翩翩。 “既然沈兄这么说了,丝尘遵命便是。” 章三百三十一:娶我 ? 九峰山少阴峰前山,天极宗会心宫听松居。 婚事不成,张云霜不再是通务宫的人,已被送回会心宫,此刻正紧闭双目,昏迷不醒。 杨云锋守在她身边,凝视她的容颜,想起过往与她一起经历的时光,不住唏嘘。“师姐……原以为你和文师兄在一起,会一生幸福。不料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你无法与文师兄结成眷侣,无法得到幸福的未来。”他轻轻说道,双目无神,显然已经陷入沉思中,“冥月山人和陈怨雪等人已经被宗门关入天道宫中,等候发落。宗门已决定废掉他们的修为,将他们丢入山下,让他们自生自灭……”说道此,他又长长叹气,一脸落寞,“这样做是对他们的惩罚,也是让天下正道看看触怒宗门的下场……他们受此处罚,本来也算报应……宗门的决定并无不可。只是,在我心目中,他们让师姐你受到伤害,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即便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足以抵消他们的罪行……所以我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九峰山。”话到此处,他双目中已满是腾腾燃烧的杀气,整个人面色严肃,双目通红。 欲,用手中之剑,斩除奸佞小人,为师姐报仇。 就在这刻,张云霜忽然“嘤”的声幽幽苏醒,苍白的面色掩不住欺霜胜雪的容颜,黯淡无光的眸子掩不住一汪盈盈动人的秋水。“云锋……”渐渐看清眼前之人,她缓缓说道,声音如同蚊蚋。 她欲起身,却全身无力,只能静静躺在床上,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无语神伤。“承意……走了……走了!”她眼前浮现文承意的容貌,想到曾经一起度过的时光,许下的诺言,双目再度模糊,泪流满面。 “师姐!”杨云锋轻叹口气,道,“不要太过悲伤,照顾好自己……即便不为我,不为师尊,也要为你腹中的孩子啊!” “孩子……”张云霜听见杨云锋的话语,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了文承意的骨肉,纤手缓缓覆上小腹,面上总算露出淡淡的幸福,“我和承意的孩子……”然而,想起冥月山人的话,她面上仅有的笑容也在这刻消散了,“我和承意是兄妹,怎么可以有孩子,怎么可以……”再度失神,双目中尽是悲伤。 看着张云霜苍白的面容,杨云锋犹豫良久,终于将心中的猜想说出来:“师姐……或许,文师兄并不是你的哥哥。” “啊?” 杨云锋轻叹口气,迅速将自己在青崖宫中的经历说出来,然后道:“之前我看文师兄手上并无胎记,以为他不是文深思前辈与赵纤颖前辈之子。然后又听冥月山人和陈怨雪所说的话,一度被蒙蔽认为文师兄与你是兄妹……可这几天认真回想他们的言语,又向师尊打听师娘的旧事后,发现许多说不通的地方——若文师兄的母亲真的是师母的话,那师母为何没有与文深思前辈在一起,反而嫁给师尊?为何师娘从此以后一直留在山上,不下山去探望文师兄?还有……若文师兄真的是师娘之子的话,师娘怎么会任由师尊将文师兄送到通务宫而不亲自抚养?”他缓缓说道,双目中露出肯定的光芒,沉声说道,“只有一个解释,文师兄根本不是师娘的孩子……他很可能真的是赵纤颖前辈之子,因为他和赵前辈口中‘恩儿’的年龄相差无几!至于那个胎记……很可能是被文深思前辈抹掉了,文深思前辈道行高深,做到这一点没有任何困难。”他一口气说完,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不住叹气。 这些虽是猜想,却比冥月山人和陈怨雪所说要合理,很可能便是事实。至于文深思为何要抹掉文承意的胎记,这也很好解释,无外乎不想让青崖宫的人找到文承意罢了。杨云锋相信天资聪颖的张云霜已经猜到,故未说出来。 “怎么说,承意不是我哥哥,和我没有血缘关系。”闻言张云霜面上露出淡淡欣慰,旋即又被深深的哀伤所取代,“可是,他不是我哥哥又如何,他已经去了,恐怕尸骨无存……我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话落满面愁容,双目中透出深深的哀怨。 “师姐!”杨云锋见状急忙说道,“既然他不是你哥哥,你便可以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再不济,也是对文师兄的纪念啊!”他又迟疑片刻,补充道,“看着孩子的份上,莫要寻死!” “原来,你说这么多,是想劝我不要寻死。”张云霜垂首,轻轻说道,话语中没有任何感情,“可是……承意已经去了,将来孩子生下来,也是个没有父亲的人,必然饱受别人的欺辱。与其如此,我倒不如不将他生下来,不让他经历这些屈辱……”说话之时面容惨淡,说不出的悲戚。 “你当真这么想,当真不愿留下自己与文师兄的骨肉?”杨云锋凝视张云霜双目,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师姐,请看着我的双眼,如实回答。” 闻言张云霜心里陡然一痛,眼前再度浮现文承意的容貌,刹那失神。她避过杨云锋的目光,低头看着地面,怔怔出神,良久,方回首注视杨云锋,然后缓缓伸出玉似的柔荑,握住杨云锋双手,犹豫片刻,终于缓缓说道:“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云锋,我知道你曾经喜欢过我……你能否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师姐弟情分上,做孩子的父亲……娶我?”眼中满是哀求。 杨云锋未料到张云霜会对自己说这话,霎时间如被天雷击中,整个人身体颤抖不止。“做孩子的父亲?”他凝视张云霜,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竟有些心软。 师姐如此可怜,为何不诸她,让她度过最困难的时光,即便牺牲自己的幸福。 可是——当李婉漪的容颜在杨云锋眼前浮现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答应。 “师姐……”他缓缓抽手,后退一步,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 章三百三十二:姐姐 “你……”张云霜木然地看着杨云锋,心里百般滋味,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云锋轻轻叹气,心里想到什么,犹豫片刻,说道:“若师姐真的将孩子生下来的话,云锋愿意毫不保留地去爱他,关心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让他的生活美好温馨,不让他生活在失去父亲的阴影下……我要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他的父亲一直爱着她的母亲,从未离开……我不能替代他的父亲,只能以另外的身份……而我不希望这个身份,仅仅是天极宗的长老,仅仅是你的师弟……”杨云锋缓缓说道,目光缓缓落在张云霜秀丽却又憔悴的容颜上,坚定说道。 张云霜注意到杨云锋灼灼的目光,于是抬头迎上去,面露不解:“你想做什么?” 杨云锋深吸口气,忽然向张云霜躬身行礼,道:“姐姐在上,受小弟一拜!”话落之时已盈盈一拜,满面恭敬。 “你……”张云霜面露讶异,略微出神,久久不能语。 杨云锋凝视张云霜,静静等待她的话语,并未出声。 “好,很好。”最终,张云霜脸庞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孩子没了父亲,却有一个舅舅,也好……” 听见张云霜的话语,杨云锋微微叹气,心里却没来由地一痛,面上笑容中夹杂着少许别样情思。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将孩子养大,不再寻死觅活。”张云霜缓缓挽起微微飘动的青丝,轻声说道,“云锋,你先离开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杨云锋嘴角微动,凝视张云霜,片刻后微微点头,道:“好,小弟告退。”然后转身离去,正要推门而出,动作却陡然一滞。 “云锋,谢谢你……”此时此刻,张云霜轻柔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让他心里五味陈杂。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姐弟……”他回首向张云霜望去,淡淡一笑,“何必言谢。” “锋哥哥,张姐姐她怎样了?还好吧?”阮心秋凝视杨云锋,满面忧愁。 杨云锋想起之前与张云霜的对话,感慨万分,沉思片刻,方回答道:“姐姐知道自己有孩子了,于是下定决心好好活下去。其实她身体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伤心过度,才会昏迷不醒,如今有了活下去的信念,不再心死若灰,自然一切都好……我估计,用不了几天她的身体便会好转,恢复如初,所以秋妹你不必担心她。”他缓缓说道,却未察觉话语之中多了一分成熟与稳重。 阮心秋发现杨云锋身上的变化,稍稍有些不习惯,于是略微皱眉。“姐姐?”她又注意到杨云锋对张云霜的称呼变了,更不解,“锋哥哥怎么这么称张姐姐?” 回首凝视少女,杨云锋淡淡一笑,道:“为了安慰她,我已将她认作姐姐,希望她能因此好受一点。”心里却又多了分感慨,暗暗想道,“我在她心中的地位远远不如文师兄。如今她少了文师兄这个爱人,虽然多了我这个弟弟,但心情恐怕也不会因此好多少。”想至此,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落寞,微微叹气,接着便将方才与张云霜的对话告诉阮心秋。 当然,他隐瞒了张云霜要自己娶她的那一段。 阮心秋闻言不住唏嘘,道:“锋哥哥心真好,若我是你,定不会轻易将张姐姐认作姐姐……”话落她犹豫片刻,再度凝视杨云锋,道,“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希望锋哥哥能替我解答。” “什么?”杨云锋问道。 阮心秋面露恬淡笑容,眼中却鲜有地露出分狡黠,道:“张姐姐人那么好,又长得漂亮,现在失去爱人,伤心到极点,正是感情脆弱之时……我看得出锋哥哥对她多多少少有些情意,锋哥哥为何——不乘虚而入……将张姐姐‘勾引’到手呢?”她说到“勾引”二字的时候面上不由露出分羞涩,耳根都变成粉红色。 杨云锋完全没料到阮心秋会如此说,不禁讶异,顿足不前,又陡然想起张云霜之前的话语,一时感慨万分,不知该如何回答。 阮心秋看着杨云锋失神的模样,心知自己多言了,不由面生愧色,道:“锋哥哥若不想回答我这问题,我便将它收回。” 闻言杨云锋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叹气,道:“这倒不必,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只是这原因,或许有些朦胧……我也说不清,道不明。若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我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告诉我该去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姐姐她……只能做我姐姐,我不能有其他越矩的想法,更不能这么去做……” 阮心秋听着杨云锋的话,满面不解,微微皱眉,道:“锋哥哥是说,自己只当她是姐姐,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杨云锋迟疑片刻,眼前缓缓浮现一个美丽的身影,刹那间魂不守舍。“或许是吧……”杨云锋点头,双目中却露出深深的痛苦。 这痛苦转瞬即逝,却让阮心秋敏锐地捕捉到了。见状少女的心陡然一痛,面色微变,眉间渐渐多了分难以察觉的痛苦。 “锋哥哥现在的目光,和当初知道李姐姐成为王妃时的目光竟如此相似……原来,他真正不愿乘虚而入的原因,还是李姐姐……他心中,忘不了她!”少女幽幽想道,心中多了分莫名的忧伤愁绪。 “秋妹,你怎了?”注意到阮心秋神情有异,杨云锋微微皱眉,不解问道,“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吗?看起来很不愉快啊。” “锋哥哥多虑了。”闻言阮心秋浅浅一笑,嘴角却透出分若有若无的苦涩,“只是想到一些前尘往事,心生感慨罢了,并无什么大碍。”话是这么说,依然掩不住双目中的幽怨哀伤。 杨云锋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听阮心秋言不由衷,心里的疑惑更深,不由凝视阮心秋,渐渐变得有些许严肃。 “锋哥哥!”见状阮心秋急忙岔开话题,“陈怨雪和冥月山人他们对张姐姐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你决定怎么对付他们?” 闻言杨云锋心陡然一痛,面上变得阴沉。 “血债血偿!” 章三百三十三:血债血偿 “锋哥哥!”阮心秋凝视杨云锋,贝齿微微咬唇,随即向他问道,“陈怨雪和冥月山人他们对张姐姐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你决定怎么对付他们?” 她知道杨云锋虽然不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但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伤害张云霜的人,故有此一问。 闻言杨云锋身体轻颤,面色渐渐变得阴沉,双目中透出浓浓的杀机。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深夜,苍穹如墨。 陈怨雪疾速地向着远离九峰山的方向奔去,浑身浴血,满面惊恐。 天极宗号称天下第一大派,领袖正道,其实力究竟如何无人知晓,陈怨雪也不例外。不过这几天的经历却让陈怨雪明白一点,在动用私刑方面天极宗的确算得上天下第一,手段之狠厉丝毫不在鸳鸯派之类的魔道门派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怕来俊臣复活,也要甘拜下风。 经受天极宗连夜的拷问与折磨,此时此刻陈怨雪已经遍体鳞伤,五内俱伤,经脉寸断,真元不继,实力甚至比不上一般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仅仅与养元入道境界修士相当。 若不是得到神秘人相助从天道宫逃脱,他恐怕已经死在九峰山上了。 “天极宗,总有一天,我要回来,将你灭门!”双目中喷出火焰,他恨恨想道,随即抬眼向前望去,视线中出现一个天极宗长老打扮的年轻人。 “杨云锋!”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陈怨雪皱起眉头,立即停步,小心凝视杨云锋,手中幻出一枚一尺长短的碧玉尺,道,“你要拦我,将我捉回天极宗?” 杨云锋望着这曾经叱咤风云的枭雄,眼前浮现张云霜的容颜,想到正是这个人让自己姐姐不得幸福,双目中陡然出现熊熊怒火,冷然道:“我拦你,不是将你捉回宗门,而是,取你狗命!”话落之时灭心剑豁然出现在手中,光芒万丈,龙吟声声,刺目震耳。 “哼!”目光扫过灭心剑陈怨雪面色微变,随即又想起杨云锋不过是个十多岁的青年,于是面露不屑,道,“就凭你?不自量力!”话落扬起碧玉尺,看样子是要用碧玉尺向杨云锋发动进攻,却冷不丁用另一只手发出道青芒,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早就用神识将陈怨雪锁定,警惕对方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托大,所以对对方突然的进攻早有防备。眼见青芒袭来,他身体迅速向后仰去,身体几乎要贴到地面,终于险之又险闪过陈怨雪青芒的进攻。这之后他立即将真元注入灭心剑剑身中,陡然卷起道鲜红血海,朝着陈怨雪打去。 “灭心神剑?”陈怨雪注意到杨云锋手中光芒四射的仙剑,眼角微微跳动,身体突然化为虚影,让杨云锋的攻击扑个空。 “鸳鸯派绝技,‘鸳影似梦’?”杨云锋认出陈怨雪的招式,于是果断欺身上前,向着重新凝成实形的陈怨雪攻去,意图用自己最擅长的近身肉搏与陈怨雪较量,一举击败对手。 鸳影似梦是陈怨雪最拿手的招式,平日使用之时身形如梦似魅,变幻万千,对手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行迹,攻击多半会因此落空,而他则可借此发动偷袭,往往能一击得手,奠定胜利。 数十年来,在鸳影似梦上吃大亏,最终败在陈怨雪手中的修士不计其数。 然而今日面对道行不如自己的杨云锋,在天极宗私刑的折磨下修为下降了好几个层次的陈怨雪却完全无法发挥出鸳影似梦的真实能力,甚至连勉强运使都十分吃力。 毕竟,这门绝技在鸳鸯派中是至少得有起鼎结丹修为的修士才可修行的,陈怨雪道行已不及起鼎结丹境界修士,能勉强运使都算侥幸。 “看来暂时不能使用鸳影似梦了!”陈怨雪暗暗想道,不由懊恼。 此刻杨云锋已经欺身上前,手中仙剑青芒大盛,陡然在空中划出一轮闪亮明月,然后重重向陈怨雪胸口斩去。 陈怨雪立即用碧玉尺挡在胸前,与灭心剑相触,发出“铿”的一声,却见明月碎裂,无数剑势勃然喷涌而出,向陈怨雪袭来,眨眼便到胸前,眼看是要打中他肉身。 “哼!”陈怨雪面色一寒,身体陡然向后退去,却在与杨云锋短兵相接的地方留下虚影,挡住剑势的攻击。 显然是使用了什么防身法器。 杨云锋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幻出紫金神决符,召出神将凰渊。 “吾乃神将凰渊是也!”凰渊怒吼一声,挥动大戟向陈怨雪留下的虚影砸去,瞬间便将其砸成碎片。 神将之威,足以惊天动地。 陈怨雪的虚影与自身血脉相连,他遭受凰渊如此一击只觉胸口剧痛,眼前猛然一黑,忍不住吐出血来,显然受了内伤。 杨云锋见状立即与凰渊联手向陈怨雪发动进攻,手中仙剑红芒暴涨,“唰”的声打出一道血幕,直直向陈怨雪袭去。 与此同时,凰渊的大戟也向着陈怨雪砸了下去。 面临二人的夹击,陈怨雪面色变得凝重,显得格外镇定。他手中迅速幻出一条土黄色的绳索,向着凰渊掷去,同时用将碧玉尺竖在身前,口中默念心诀,刹那间碧玉尺便被一道青芒包裹,远远望去与结界无异。 杨云锋沧桑寂灭发出的血幕便在这刻疾速攻至陈怨雪胸前,神剑强横的威压下陈怨雪几乎动弹不得,面上肌肉不住抽搐。 “嘭!”这一刻,碧玉尺上青芒与灭心剑血幕交织在一起,如若青龙朱雀,缠斗不止,刹那间已战了数十回合,一时不分伯仲。 最终,二者激烈地撞击在一起,然后迅速湮灭,消失无踪。 然而这一刻灭心剑上的戾气已经通过碧玉尺与陈怨雪心脉的联系突入陈怨雪体内,肆意破坏,令这本来就有伤在身的男子伤势再重一分。 “啊!”陈怨雪强行压制体内的戾气,却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他深吸口气,目光落到碧玉尺上,看着上面出现的丝丝裂痕,一阵惊异。 便在这一刻,杨云锋再度持剑攻来! 章三百三十四:剑心泯灭 ? 杨云锋灭心剑剑锋划过虚空,然后以势不可挡之威,与碧玉尺激烈地撞击在一起,刹那迸发出刺耳的声响。 此时此刻杨云锋气势到达巅峰,手中的力道远胜陈怨雪,如此一击让陈怨雪防不胜防,向后倒退了数步,碧玉尺上的裂痕更加明显。 杨云锋回首望了眼被陈怨雪绳索束缚的凰渊,面色微变,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滞,身形如风,接连数招会心剑法,逼得陈怨雪连连后退,毫无反抗之力。 此时此刻,杨云锋已经占据上风。 然而陈怨雪岂是易与之辈,见状果断使用鸳影似梦,整个人又变成虚影,刹那向后急退数十步,一瞬间便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 杨云锋即便有天狐神行诀身法过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逼近陈怨雪,见状毫不犹豫地后退,以防陈怨雪突然的袭击。 果不其然,陈怨雪刚使用鸳影似梦,手中便多了个木槌模样的法器,隔空向杨云锋做了个敲击的动作。这刻,杨云锋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威压,抬眼望去,只见巨大的金色光槌出现在头顶,狠厉地向自己砸来,眼见就要砸中自己。 饶是杨云锋身体强悍,也无法与这金色光槌骤然发动的进攻正面抗衡。 杨云锋面色陡然陡然一变,果断幻出金色巨门,硬接金色光槌的进攻。 “嘭!”金色巨门带着狂烈的罡风以势不可挡之威疾速砸落,陡然击打在金色巨门上,刹那间声震四野,光芒万道,遮天蔽日。 光芒之中,杨云锋盯着巨大的压力,将真元一点一滴注入灭心剑中。这一瞬灭心剑上红芒大盛,俄而又分出一缕青色光芒,与红芒交织在一起,仿佛延续千年的痴缠,相互缠绕,水火交融,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这点光芒,在金色巨门与金色光槌相击发出的光芒中是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刺目,如此引人注意。 此刻,这青红交织的光芒成为苍穹大地的中心,一时间鬼神哭,妖魔泣,风云倒卷,江河逆流。 仿佛,整个凡间,都为这剑光而震慑,而悸动。 “一剑一心,天地泯灭!” 这刻,杨云锋竟然领悟出前所未有的招式,御剑诀,剑心泯灭! 交织的青红二色光芒,在隆隆的声响中终于从灭心剑剑锋上脱离,如同飞龙,盘旋而舞,瞬间冲霄而去,刹那已融入天地之中。 “轰!”这由灭心剑法与会心剑法相互交融而成的御剑诀,威力岂是金色光槌所能抵挡的,只闻一阵轰鸣,刹那间金光消散,墨色苍穹重新出现在杨云锋眼前,星辉洒落,无限美丽。 金色光槌在杨云锋一式剑心泯灭之下彻底消失在天地间,陈怨雪手中的木槌也随之化成飞灰。 “剑心泯灭……”杨云锋缓缓将目光从苍穹移到灭心剑上,凝视剑身那如血殷红,一颗心微微颤动,忽然明白了什么,了悟了什么,胸中渐渐被一股浩然的剑气所充满。 然而此刻不是去细想的时候,他发动剑心泯灭一举破掉金色光槌,真元消耗极为严重,此刻经脉中剩余的真元已不多,大敌当前,战胜对手的机会似乎小了许多。何况,杨云锋刚才受金色光槌的攻击,虽然有金色巨门替自己分担大部分压力,但仍受了不少的伤,胜算更小了许多。 能一举重创杨云锋,陈怨雪果然非易与之辈。 只是杨云锋也不是寻常之人,面对陈怨雪他没有丝毫畏惧,灭心剑上再次出现红芒,如刀目光瞬间又移到陈怨雪身上,直勾勾盯着对手,做好迎敌的准备。 此时此刻,凝视杨云锋,陈怨雪面色变得极为沉重。杨云锋的表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金色光槌砸下杨云锋非死即伤,不料杨云锋竟然挺了过来,虽然看上去比他使出金色光槌之前要虚弱许多,但仍有一战之力,不可小视。 陈怨雪下意识再度幻出碧玉尺,手中力道加重,紧紧握在碧玉尺上,却不料碧玉尺经杨云锋接连不断的进攻已经脆弱至极,根本无法承受他手上的力道,“咯”的声竟化成一堆粉末。 这刻陈怨雪微微失神。 杨云锋岂会放过这丝机会,他迅速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刹那间发射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嗖”的声袭向陈怨雪。 与此同时,玉如意上也射出道碧光,悄然隐于剑气光芒之中,意图出其不意,射入陈怨雪体内,让他迅速失去斗法的能力。 然而陈怨雪经验老道,微微失神后便恢复清明,迅速识破杨云锋的计谋,身体再度化成虚影,让剑气与碧光的攻击落空,自己则在恢复实形的刹那幻出一枚玉佩,不住晃动。 携剑攻来的杨云锋立即注意到玉佩,目光落在玉佩表面,忽然间整个人变得心神不宁,周围的景象随之大变。 “糟了!”杨云锋立即意识到自己陷入幻境中,心叫不好,果断运使天狐噬心诀强行从幻境中脱身,然后迅速将灭心剑横在胸前,防备陈怨雪突然的袭击。 只是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刻,陈怨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判官笔,带动丝丝缕缕的微风旋转突进,然后在杨云锋恢复清明的前一刻刺中杨云锋腹部,然后迅速破开杨云锋本来强横的肉身,瞬间将杨云锋洞穿! 看一眼陈怨雪嘴角的冷笑,再看一眼腹部的血窟窿,杨云锋面色唰地一白,瞳孔陡然放大。 陈怨雪面上狠意再增一分,正要用判官笔将杨云锋劈成两半,却未料此时此刻杨云锋还有力气。 “嗖——”灭心剑划过长空,毫无阻拦地刺入陈怨雪胸膛,然后迅速爆发出刺目红芒,卷起滔天血水,将他整个人淹没。 下一刻,陈怨雪便成了杨云锋经脉中的真元一缕! “啊!”跌倒在地面,杨云锋头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几乎失去知觉,唯有一个念头,在心中回荡。 “姐姐,师兄……我为你们报仇了!” 只是这一刻,灭心剑上红芒忽然再度盛开,杨云锋经脉中的真元立即脱离杨云锋的控制,肆意破坏着他的身体,刹那间巨大的痛苦漫上来,让他生不如死。 他吸收了陈怨雪的真元,遭到灭心剑的反噬! 天昏地暗,杨云锋接近昏迷,整个人渐渐被灭心剑控制住。 只是恍惚中杨云锋仿佛看见一个明丽的身影,容颜如雪,动人心魄。 曾经为卿倾心,然而终究情深缘浅,无以成眷侣。 忽然间,杨云锋整个人变得无比地清明。 “云锋,今生不能携手,何不忘了我,追寻自己的真爱?”李婉漪的身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浩然的正气。 灭心剑的戾气,便在这刻遭遇此浩然正气,瞬间崩溃,兵败如山倒,从杨云锋体内完全消失。 而杨云锋躁动的真元,也便于此时平静下来。 恢复清明的杨云锋,此时此刻紧握灭心剑,忽然心有所觉,长呼一声,整个人身上渐渐泛起金光。 九峰山外,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卷三:情深叹缘浅完。) 章三百三十五:回忆 ? 两年后。 夏日炎炎。 杨云锋凝视面前华服男子,手中仙剑发出震耳龙吟,步伐随天狐神行诀的运转不断变幻,身形如风似影。 下一刻,灭心剑已架在男子颈上。 “慕容堂主,束手就擒吧!”杨云锋冷淡地说道,面无表情。 “哼!”这姓慕容的堂主冷哼一声,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体内已经被杨云锋设下七七四十九道禁制,动弹不得。 “哼!杨云锋,莫要猖狂,我的今天,便是你的明天!”慕容堂主怒斥一声,双目凸出,瞳孔欲裂,“你迟早要沦落到我这下场!” 闻言杨云锋冷哼一声,道:“那是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慕容堂主莫想借言语拖延时间。我再问你一次,是降,还是死?” “呸!”慕容堂主咬牙说道,“老夫宁死不降!”话落双目变得通红,面上出现两道血线,说不出的恐怖狰狞。 他整个人便在这刻断气。 “有骨气!杨某佩服!”杨云锋冷眼看着慕容堂主的尸体,淡淡说道,随即将灭心剑刺入对方体内,抽干他剩余的真元,然后出掌将慕容堂主打成飞灰。 “杨长老!”杨云锋将灭心剑收入储物空间中,立即听见身后传来的细微声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天极宗打扮的男弟子正恭敬地向自己行礼,道,“堂内的魔道妖孽已一网打尽,大部分已经向宗门投降……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杨云锋凝视这浑身浴血的男弟子,道:“你叫王综敬是吧?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们,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名叫王综敬的天极宗弟子陷入犹豫,许久不言,显然是对杨云锋极为畏惧,不敢轻易发言。 杨云锋便道:“你不说也罢,传我命令,所有俘虏每十人中随机抽取一人处死,其余人带回宗门,听候掌教真人发落。” 他话语冷淡,却带有股强横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弟子……遵命……”王综敬面上显然有些不忍,却不敢驳斥杨云锋的话语,恭敬行礼,然后快步离去,显然是一刻也不想与杨云锋待在一起。 “我有这么可怕吗?”望着王综敬的背影,杨云锋若有所思,长长叹气,一脸落寞。 他轻轻摇头,面露苦意,缓缓闭目,静立不语,胸中积郁了千言万语,却不知向谁人倾诉。 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目,一个美丽身影渐渐出现在视线中,一如既往柔弱如水,惹人怜惜。 “秋妹。”杨云锋轻声说道,嘴角挤出一点笑容,却掩不住目中的落寞。 “锋哥哥!”阮心秋缓步行至杨云锋身边,凝视他的面容,双目中满是盈盈情意。 杨云锋故意避开阮心秋的目光,嘴唇微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秋妹,你和诸位师兄弟先行回九峰山吧。”过了片刻,他轻轻叹口气,摇头,面色恢复严肃,冷冷说道,同时缓步向外行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阮心秋掩不住眼中的担忧与关心,“这是南疆,不比中原,危机四伏。锋哥哥你一个人前行……” “你还信不过我?”杨云锋淡淡的声音传入少女耳中,让她微微出神。 下一刻,杨云锋已经失去踪影。 “锋哥哥,保重!”少女合上双手,闭目低声祝愿道。 夕阳西沉,天空中最后一丝霞云失去光芒,夜色降临,苍穹如墨。 杨云锋缓缓行在荒芜的道路上,目光穿透南疆重重的瘴气,落在天空疏星淡月上,心有戚戚,不住叹气。 这两年,他的修为突飞猛进,此刻已有玄真第三重境界,超过宋明和严神策,成为名副其实的天极宗二代弟子第一人。而且,即便放在上一代的长老中,他的实力能算中等,也不容小视。 这两年,他频繁执行宗门的任务,带领师兄弟七次入南疆,五次进漠北,四次入东海,剿灭大小魔道门派共计二十九个,一时声名鹊起,隐隐有取代沈岁寒涤丝尘等人,成为天下正道二代弟子第一人的趋势。 这两年,他在外时无时无刻不保持严肃冷淡的表情,杀伐果断,手段狠厉,甚至不在许多魔道中人之下,渐渐有了“冷面修罗”的称号,世人闻之丧胆。 然而,在他看来,这两年的成就,如同浮云般,过眼便烟消云散。 他从未将这些成就放在心上,也从未将师兄弟背后的议论放在心上。他只知麻木地执行宗门的任务,麻木地修炼。 至于为何要如此,他自己不知道,也不明白。 “或许,只能归结为,你不想面对现实,不想面对曾经爱过的人,不想面对过往的记忆。”数日之前,在南疆偶遇的少女念君曾这样对他说。 只是这话是不是事实,他不想知道,也不想去探寻。 “两年了。”望着苍穹,他心情渐渐平复,回忆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刹那间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一时泪流满面。 两年前,他将张云霜认作姐姐,然后下山截杀被涤丝尘设计悄悄放走的陈怨雪,突然有所彻悟,放下心中的执念,道心澄明,不再受灭心剑戾气的影响,看破因缘之劫,顺利突入玄真第一重境界。 两年前,他孤身一人,携灭心神剑,亲自上泰山,向旭日派讨要说法,最终击杀十余旭日派弟子,逼得旭日派交出涤丝尘,然后一剑重伤涤丝尘,报当日涤丝尘放走陈怨雪之仇,却因此触怒旭日派,天极宗旭日派彻底决裂。 两年前,玥儿嫁给严神策,他并未接受严神策的请柬为二人送上祝福,却只身一人悄悄前往,默默看着盛装的妹妹,无语泪流。 一年前,张云霜诞下一女,他为其取名“文黛潇”,发誓要全心全意保护这母女二人,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一年前,李婉漪与司空威、玥儿与严神策之子司空缘尽、文道儒出生,他得知之后大笑三声,却泪流满面。 …… 往事历历,如同过眼烟云,不断在头脑中闪现,又转瞬即逝,却深深印在青年心中,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就在此刻,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为何一个人在此处孤独看星空?” 回首,凝眸处,少女款款而来,刹那间一颗心竟有了微微的颤动。 章三百三十六:同舟共济 阮心秋收回目光,抬头仰望苍穹,道:“既然如此……好。”俄而心生一点感触,又长长叹气,道, “锋哥哥,还记得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吗?那时你我皆未拜入自己的师门修仙,只是人世间一对平常的兄妹。那时你我依偎在一起,看着同样美丽的星空,说着幼稚的话语……或许那些可笑的话语你已全忘了,可是,它们一直长存在我心中,久久不能忘却,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时间,我也不会忘记。”她这话说着说着,竟觉一阵心痛,渐渐的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涌出,缓缓滑过光洁细腻如无瑕美玉的面庞,娇躯微颤,别样凄迷。 ? (卷四:相煎何太急的第一章已发,大家往上翻页可以查找到这章。昨天发章节的时候时间设置有误,在此尘心表示抱歉。) “为何一个人在此处孤独看星空?”阮心秋双眸中盈盈一汪秋水,灼灼注视杨云锋,款步走来,眉间眼角,尽是一番相思。 杨云锋回首望去,看着少女行至身边,缓缓坐下,一时心生淡淡的喜悦,轻声道:“秋妹,不是叫你回山吗?怎的还留在这里?”话是这么说,他嘴角却掩不住生出一点淡淡笑意。 仔细想来,这两年时间,不管自己做什么,这柔弱却又坚强的小妹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度过许多美好和悲伤的时光,一起看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看名山大川江河湖海。 此刻,凝视少女的双眸,刹那间他的心生出许多触动。 阮心秋浅浅一笑,几缕青丝随风而舞,说不出的美丽动人:“锋哥哥你在哪里,我便跟在哪里,不离不弃。” “果然……她会这么说……”杨云锋心声暖意,笑容更增一分,凝视少女美丽容颜,目露喜色,道:“秋妹,谢谢你。” “锋哥哥何必这么说?我是你的小妹,我愿一直陪在你身边,替你排忧解难,默默为你祝福,不求你的回报,不求你的谢意,只求你好……”少女缓缓说道,笑容美丽动人。 此刻杨云锋却看出阮心秋深藏在眼眸深处那盈盈的情意,嘴中生出苦涩,嘴角笑容亦多了分苦意,轻轻叹气,道:“即便如此,我还是谢谢你。” 阮心秋收回目光,抬头仰望苍穹,道:“既然如此……好。”俄而心生一点感触,又长长叹气,道,“锋哥哥,还记得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吗?那时你我皆未拜入自己的师门修仙,只是人世间一对平常的兄妹。那时你我依偎在一起,看着同样美丽的星空,说着幼稚的话语……或许那些可笑的话语你已全忘了,可是,它们一直长存在我心中,久久不能忘却,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时间,我也不会忘记。”她这话说着说着,竟觉一阵心痛,渐渐的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涌出,缓缓滑过光洁细腻如无瑕美玉的面庞,娇躯微颤,别样凄迷。 杨云锋听着阮心秋的话语,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有感触,思绪渐渐回到许多许多年之前的那个夜晚。 …… “锋哥哥,从今往后我们每天夜里都这样看星星,好吗?” “阮伯父说过,你长大后是要嫁人的,不可以总和我在一起。” “谁说的,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陪你看星星。” “可是我还要娶人啊!” “要不我嫁给你,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看星星了。”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杨云锋微微感慨,再度凝视阮心秋,忽地热血涌上心头,差点没握住少女的手,告诉她:“一切,我都记得。” 可是,不知为何,他最终没有说出这话,只是用灼灼目光凝视少女,眼中闪过各种光芒,久久不语。 他又陷入回忆中,往事不断浮现于眼前,仿佛是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只是以前,他回忆的是李婉漪,是张云霜,是玥儿,只有今日,他回忆的,是年少之时与阮心秋度过的时光。 阮心秋见杨云锋陷入沉思,面上的泪水缓缓凝滞,嘴角微动,欲语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刻,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秋妹……”许久之后,杨云锋终于再度开口。他望着阮心秋,低声道:“这两年你一直陪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离开我,和我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也替我分担心中的苦闷与伤痛……我知你并不想要我的感谢,但我还是说一声:谢谢!” 闻言阮心秋嘴角再度出现恬淡的笑容,低头,轻声道:“我……也谢谢锋哥哥,能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能和你一起度过这两年的时光,和你走遍大江南北,和你斩妖除魔。”话到这里,她又顿了下,灼灼目光停留在杨云锋面上,道,“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我也能继续与你一起闯荡江湖,快意恩仇。你……愿意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吗?”此刻她双目中透出丝若有若无的恳求,紧紧凝视杨云锋,希望他应允。 “秋妹,你说这话做什么?”闻言杨云锋淡淡一笑,道,“你是我的妹妹,此生仅剩的亲人,我当然要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他想说“照顾你”,却又想到这两年不是自己照顾阮心秋,反而是阮心秋在照顾自己,不由长长叹气,话到嘴边又止住,久久不语。 “互相搀扶,同舟共济。”最终,他如此说道。 “同舟共济?”阮心秋听见这个词,心里微暖,俄而想起杨云锋之前的话语,心里又多了点落寞,“只是亲人,只是妹妹吗?” 少女双眸中透出分幽怨,缓缓收回目光,抬眼望向星空,双目迷离,低声道:“今夜苍穹如墨,疏星暗月相互映衬,即便是在南疆,即便天空中有瘴气,也是个美好的日子……锋哥哥,当年我们一起共赏星光,今日我们也共赏星光,好么?”思绪回到幼年的时光,感概万分。 听见“共赏星光”四字,杨云锋心有触动,又想起三年前临安的那个夜晚,星空下美丽的容颜,不免多了分感慨。 仅仅感慨而已,自从两年前进入玄真境界,道心比以往坚硬许多之后,他对自己与李婉漪之间发生的往事只有淡淡的感慨,对李婉漪已经没了刻骨的相思,没了深深的爱恋。 “好……” 星辉下,青年少女便这么静静坐着,望着天空,陷入沉默中,久久无语。 许久之后,当瘴气浓郁,月渐渐靠近西山之时,少女终于开口,打破这一片岑寂。 “锋哥哥,我想陪着你,陪着你看繁花开落云卷云舒,看日升日落潮起潮退,看沧海桑田尘世变幻……我想陪着你,不止一时一刻,我想……三生三世,皆与你为伴,皆陪你,看着美丽的星空,与你永不分离……我,不想仅仅做你的亲人,做你的小妹,我想……做你心上之人,做你此生的仙侣……好么?” 听见阮心秋的话语,杨云锋心中陡然一疼,双眼迷离。 章三百三十七:死生契阔 “秋妹,你对我的心,我早就明白。”他轻轻叹气,仰望星空,暗暗想道, “以前我心里只有婉漪,总想着她,念着她,为她倾心,为她神魂颠倒,日里夜里对她魂牵梦绕,希望有朝一日能与重续前缘……可我明白,这一切都是幻梦,根本不可能……她便如水中月,镜中花,虽然近在咫尺,却根本碰不到,摸不着……而你不同,你就在我身边,你一直陪着我,为我默默付出,为我倾尽全力倾尽一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不冷血,岂可对你做出的一切熟视无睹?两年时间,足够改变一切,足够让你我之间的兄妹之情变为男女之情,足够让我为你倾心……只是,我怕你没做好准备,怕草率地接受你会破坏我们之间的情意……我在等,等今日今时这一刻……紧紧拥你入怀。” ? “锋哥哥,我想陪着你,陪着你看繁花开落云卷云舒,看日升日落潮起潮退,看沧海桑田尘世变幻……我想陪着你,不止一时一刻,我想……三生三世,皆与你为伴,皆陪你,看着美丽的星空,与你永不分离……我,不想仅仅做你的亲人,做你的小妹,我想……做你心上之人,做你此生的仙侣……好么?” 听见阮心秋的话语,杨云锋心中陡然一疼,侧首望去,双目正好与少女盈盈目光接触,看着她双眸深处的幽怨与爱恋,刹那间心碎。 久久不语。 “看来……锋哥哥是不愿……”阮心秋见状面露淡淡落寞,垂首叹气,眼角眉间尽是愁绪,“看来是我冒昧了,锋哥哥不愿,我便将之前的话收回……从今往后,老老实实做锋哥哥的小妹,做锋哥哥的亲人……”话到最后,声音颤抖,转瞬间已梨花带雨,新的泪水将旧泪痕覆盖,双目模糊已不能视物。 她只觉天塌了,地陷了,周身一切变得混混沌沌,无边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冷,深入骨髓。 哀,莫大于心死。 然而这刻,却有一只厚重的手紧紧将她柔荑握住,给她冻成冰的心带来一点温暖。 “好。”杨云锋轻轻说道,眼虽迷离,话却坚定。 闻言阮心秋娇躯陡然一颤,重新恢复清明,小嘴微张,双眸凝视杨云锋,一脸不敢置信:“锋哥哥,你说……‘好’?” 杨云锋微微叹气,面露淡淡笑容,轻轻点头,却没有说任何话。 阮心秋不知,此时此刻,杨云锋的心也是一阵绞痛。 得到杨云锋的肯定,阮心秋心里一阵幸福,嘴角笑容如花绽放,泪水却更多地流了出来,娇躯颤抖,楚楚动人。 两年的单恋,此时此刻终于得到回报,怎能不为之触动,怎能不因之落泪? 见状杨云锋轻轻一笑,缓缓伸手拦住阮心秋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然后缓缓闭目,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久久不语,再度陷入静默。 只是此刻,多了一分温暖,少了一分冷瑟。 “秋妹,你对我的心,我早就明白。”他轻轻叹气,仰望星空,暗暗想道,“以前我心里只有婉漪,总想着她,念着她,为她倾心,为她神魂颠倒,日里夜里对她魂牵梦绕,希望有朝一日能与重续前缘……可我明白,这一切都是幻梦,根本不可能……她便如水中月,镜中花,虽然近在咫尺,却根本碰不到,摸不着……而你不同,你就在我身边,你一直陪着我,为我默默付出,为我倾尽全力倾尽一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不冷血,岂可对你做出的一切熟视无睹?两年时间,足够改变一切,足够让你我之间的兄妹之情变为男女之情,足够让我为你倾心……只是,我怕你没做好准备,怕草率地接受你会破坏我们之间的情意……我在等,等今日今时这一刻……紧紧拥你入怀。” 暗暗想着,他手渐渐收拢,双手同时拦住伊人纤腰,然后让少女正对自己,令她的娇躯紧紧贴着自己胸膛,仔细感受对方的温暖。 而阮心秋则用秀手拢住杨云锋的颈部,同样抱着他,螓首靠在杨云锋额头,脸贴着脸,温情脉脉。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重回九峰山之时,已是两月之后。 二人同游江湖,行侠仗义,渐渐有了侠侣之名,羡煞天下年轻弟子。 此时此刻,二人携手走在少阴峰的山道上,时不时遇上一两个会心宫弟子。 这些弟子在恭敬向杨云锋行礼之时往往会偷偷向郎才女貌的二人瞧两眼,面上面上羡慕与嫉妒。 见状杨云锋嘴角不免露出分笑容,眼角眉梢尽是喜色。 而阮心秋则一脸娇羞,红霞攀上耳根,却又是别样风情。 一路上,二人便如此携手前行,杨云锋虽然心喜,却也未多瞧阮心秋一眼,未做任何其他亲昵的举动,仅仅用目光凝视前方听松居,踏步前进,缓缓向那小院行去。 经历了太多,心里的豪气早被消磨,此时此刻,他唯一想的,便是用心去体会淡淡的爱恋,淡淡的情。 不求轰轰烈烈,不求海枯石烂,只求这一刻的温馨。 阮心秋虽能理解,但仍有些落寞。 就在这刻,杨云锋突然驻足,缓缓抬头,凝视苍穹,然后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木叶,感受木叶若有若无的重量。 原来,秋日已到。 “时间过得真快……算上去,再过半年,黛潇就要有两岁了。”他暗暗想道,微微叹气。 “锋哥哥在想什么?”尽管已经和杨云锋成为伴侣,阮心秋对杨云锋的称呼依然没有变化。 十几年来,一直都这么称呼,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况且,她也不打算改。 杨云锋同样称阮心秋为“秋妹”,他手心出现一道淡淡火焰,将木叶烧成飞灰,然后淡淡说道:“自离开南疆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真快啊。” 阮心秋知道他是指二人成为眷侣的已有两月时间,心里不由生出淡淡暖意,面上又添一份红霞,双目中却透出分恍惚,眼前顿时浮现当日星辉下杨云锋将自己拥入怀中的场景,于是轻轻叹气,垂首道:“是啊,过得真快……” “秋妹!”杨云锋忽然侧首,凝视阮心秋,说道,“我记得你的生辰就在下个月,再过数十日你便和我一样十九岁了……我决定到时候为你办一个热闹的生日,为你庆生。” 闻言阮心秋面露喜色,轻轻点头,道:“好……”说到这里她又心有所思,面上笑容渐渐淡去,双眸凝视杨云锋,然后垂首,轻轻捏住衣角,嘴唇翕合,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再度望向杨云锋,道,“锋哥哥,我不止想要一个热闹的生日,还想要一个热闹的婚礼。”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红晕更深一分。 “婚礼?”闻言的刹那,杨云锋失神了。 章三百三十八:从长计议 ? “婚礼?”听见阮心秋的话,杨云锋微微失神,面上露出分痛苦,眉头紧紧皱起。 “锋哥哥,你怎了?”见状阮心秋面露担忧,立刻握住杨云锋的手,随即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于是猜到杨云锋的心思,不由心生落寞,微微叹气,目光也从杨云锋面上移到他处,“若锋哥哥暂时还不打算娶我的话,那便当我刚才那话没有说。” 声音淡弱,却带着分深深的哀怨。 见阮心秋不快,杨云锋轻轻摇头,叹口气,然后对她说道:“秋妹,对不起……”面露歉意,同时将阮心秋的柔荑放入自己手心,低声道,“方才我想起两年前姐姐和文师兄的婚礼,心里不好受,所以没有立即回答你的话……如果,你想早日与我完婚的话——”他凝视阮心秋的面容,迟疑片刻,道,“我明日便启禀师尊,请他上华山为你我提亲。” “真的?”闻言阮心秋心里一喜,面上露出盈盈笑容,说不出的高兴。 可当她看见杨云锋眼中淡淡的落寞之时,这点笑容便消失无踪了。“说到底,他还是不怎么愿意这么早就与我成亲。”少女幽幽想道,微微叹息。 “锋哥哥,你不用太过着急。”既然杨云锋是这想法,阮心秋自然不能再用言语逼迫了,她沉默片刻,然后轻启朱唇,用轻柔却又带着分幽怨的声音说道,“婚姻大事,须得好生考虑,不可草率行事。况且……我师门和师尊那边也不好办,得从长计议。”想起自己的师尊,想起沈岁寒,阮心秋面上多了分忧虑,道,“锋哥哥,我和沈师兄的事你也知道,师尊认定我和他是一对……要取得师门的同意,不好办啊。所以,我们先瞒着师门,日后慢慢商量。” 听见“沈师兄”三字,杨云锋面前立即浮现凌云骄龙正气凛然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面色也渐渐沉下来。 或许,这种滋味,就是所谓的“吃醋”吧。杨云锋暗暗想着,嘴角露出分苦意,却轻轻伸手拦住阮心秋的纤腰,将她拥入怀中,道:“好,一切我都听你的。” “呵呵,沈师兄又如何?到头来秋妹还不是对我投怀送抱。”杨云锋恶狠狠想道,却不防两行清泪缓缓从面庞上滑落。 或许,此时此刻,在长安某个角落,一个称杨云锋为“师兄”的人也这样抱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心生同样的想法。 而那个女子,也曾是杨云锋心爱之人。 世事无常,因果循环! 阮心秋注意到杨云锋流下的泪水,以为他是在感念二人间的情谊,于是不去深究,转而面露恬淡的笑容,贴着杨云锋的胸膛,缓缓闭上双目。 多想,时时刻刻,都享受这一点温馨与宁静。 九峰山一处偏僻的佐峰上,凌云骄龙傲然挺立,目光落在远处高耸入云的少阴峰上,一脸严肃。 “沈兄的气色为何如此不好,”涤丝尘依旧一袭女扮男装的白衣打扮,飘逸爽朗,如若谪仙,“莫非是生病了?” 闻言沈岁寒冷哼一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跟来作甚?” 面对话语不善的沈岁寒,涤丝尘丝毫不恼,依旧用自己那一尘不染的纸扇轻轻给自己送来凉爽的风,然后含笑说道:“两年前那杨云锋杨真人独闯泰山,偌大个旭日派无一年轻弟子能敌,差点逼得诸长老出手……丝尘道行不如刚突入玄真境界,傲气凌人的对手,身负重伤,眼看就要丧于灭心神剑之下……那时候丝尘的生死与沈兄无关,沈兄为何要于杨真人仙剑之下救丝尘一命。”她双目凝视沈岁寒,嘴角露出分玩味,灼灼目光等着沈岁寒回答。 闻言沈岁寒面色微变,道:“你与沈某曾同生共死过,沈某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说得好!”涤丝尘收起纸扇,拍手叫好,“沈兄曾与丝尘同生共死过,丝尘岂可丢下沈兄,让沈兄独闯龙潭虎穴?” “独闯龙潭虎穴?”沈岁寒本来就不是很好的面色再度变得阴沉,道,“你以为沈某要做什么?” 涤丝尘笑道:“沈兄对那心秋小师妹可是念念不忘,岂会甘心她与杨真人结为仙侣?必要闯入天极宗内,向心秋小师妹讨个说法。沈兄,丝尘所说可对?” 闻言沈岁寒陡然挥袖,道:“沈某岂是会将儿女之事放在心上的人?荒谬!”话到这里,他注意到涤丝尘嘴角笑意更浓一分,于是补充道,“若沈某要找师妹讨说法,之前早就去向她要说法了,岂会等到现在?” 他话刚落,立即意识到最后一段话纯属画蛇添足,反而透出内心的急迫,顿觉尴尬,讪讪一笑,便将目光移向那少阴峰,不再注意涤丝尘的表情。 “沈兄说这话之前丝尘还不敢肯定,”许久之后,涤丝尘方含笑对沈岁寒说道,“可方才听沈兄之言,丝尘是能确认,沈兄就是要闯天极宗,就是要向心秋小师妹要说法了。” “哼!”沈岁寒冷哼一声,不回答她的话。 见状涤丝尘倒也不恼,笑道:“也罢,丝尘便陪沈兄一程,亲上九峰山,去看看心秋小师妹会给师兄什么说法。” “沈某才不会与你上九峰山!”闻言沈岁寒心生怒意,陡然跺脚,道,“师妹喜欢谁是她的事,沈某本就没打算干预,更没打算向师妹要说法。现在岂会因为你只言片语的刺激而做出冲动的事情?哼,沈某对你明说,今日沈某便回山,再也不理师妹和杨云锋的事了!”话落立即转身,快速踏出数步,然后取出仙剑,将真元注入其中,眼看是要御剑穿破天际而离去。 “慢!”这时涤丝尘却突然出言阻止道,“沈兄,丝尘不与你开玩笑了。”她面色变得严肃,手中幻出一卷纸帛,递给沈岁寒,道,“这是师门给我的传书,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沈兄看了之后应当明白自己该如何去做。” “传书?”闻言沈岁寒皱眉,随即接过纸帛,粗粗浏览一遍,面色顿时变得青黑。 “走,上天极宗!” 章三百三十九:要紧事 杨云锋同阮心秋步入听松居,向守拙真人请安之后便一道前去探望张云霜与她的女儿,文黛潇。 两年过去了,张云霜依旧头戴白花,身着素衣,美丽容颜上没有丝毫表情,双目中尽是死气,唯有在看文黛潇时会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喜色。 见状杨云锋不由叹息。“姐姐,我回来了。”他轻声说道,随即躬身向张云霜行礼。 张云霜轻轻点头,然后注意到杨云锋与阮心秋紧紧相握的手,立刻明白二人的关系,道:“你们两个终于好上了。”话语平淡,不带一丝感情。 “是。”杨云锋轻轻点头,然后看了眼阮心秋,道,“两个月前好上的。我原以为姐姐已经知道了。” “我深居此处,与外人几乎没有接触,怎会知道你们的事?”张云霜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早就猜到你们会有这一天,所以并不觉惊讶。”她淡淡说道,依旧面若死灰。 见状杨云锋不由叹气,便对张云霜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带着阮心秋缓缓离去。 看着二人背影,张云霜只觉内心一阵冰寒,长长叹气,面上终于露出分寂寞的表情,道:“你和秋妹好上了,也就再也不会有心来陪我了……”话落不住摇头,目光落在文黛潇身上,怔怔出神。 杨云锋阮心秋出门刚走数步便遇上出门的守拙真人。 “师尊,你这是要做什么?”看着守拙真人严肃的神情,杨云锋心里好奇,立即问道,“是不是宗门有大事发生了?” 守拙真人凝视杨云锋,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掌教真人方才飞剑传书叫各宫首座前去天道宫,有要事相商。听他语气,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发生……为师时间紧急,回头再慢慢与你细说。”话落之时已幻出仙剑,正要御剑而去。 “这么严重?”见守拙真人极为匆忙地御剑离去,杨云锋心里生出不祥预感,不由自主皱起眉头,“要不我也上天道宫一趟,去打探一下究竟是何事情。”话落便要取出灭心剑,随守拙真人一道飞往天道宫。 “锋哥哥!”见状阮心秋急忙阻止道,“守拙师伯方才说守成师伯只是将各宫的首座召集赶往天道宫,并未召集其他的人,你也没有收到传音飞。如此看来,他们议论的事情很可能只有各宫首座能知道,你现在赶往天道宫恐怕也不能弄明白,反而惹人怀疑。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轻易前去,静观其变便可。” “可是——”杨云锋心生不祥预感,眉头紧紧皱起,一脸担忧,犹豫不决。 “锋哥哥!”见杨云锋犹豫的模样,阮心秋心里增了分莫名的不悦,心里很是不好受。她深深吸口气,勉强挤出分笑容,柔声劝慰道:“各宫首座是何等人物,他们修为远高于你我,没有什么事情他们解决不了的。何况,假如他们面对的是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锋哥哥你修为远远不如他们,难道多你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事?倒还不如静观其变,见机行事。” 听阮心秋说的有理,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微微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一个人就是知道发生来什么也没有多大用处……诶!既然如此,我就不去瞎掺和了。”话这么说着,面上露出分落寞。 心里难受,或许是将阮心秋的话当成对自己的不认可的缘故,虽然明明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见杨云锋面色不是很好,阮心秋面露担忧,随即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由心生愧疚,暗道:“唉!我刚才怎么在说,好像锋哥哥很没用一样。”于是轻轻叹气,握住杨云锋的手,靠在他肩头,道,“锋哥哥,我这么说是为你好……你不要想太多。” 闻言杨云锋面色微变,随即露出分笑容,手缓缓拂过阮心秋的秀发,道:“说什么呢!我怎会想太多?”话落望向天极峰的方向,面色渐渐变得严肃。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暗暗想道,心里不祥的预感更浓一分。 也便在这刻,忽然听闻“吱呀”的一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入院中,来人看见二人,注意到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面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笑容,道:“早就听说杨师弟与阮师妹结成侠侣,本以为是江湖人误传,倒未想到你们真的已成一对了。”宋明缓缓说道,平静的面容上不知何时多了分淡淡的喜色,声音听上去也不像平日那般刻板严肃。 “宋师兄说笑了。”杨云锋阮心秋面上同时一红,垂首说道。 见状,宋明心里更增一点喜悦,暗暗想道:“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动作都如此一致,看来启禀守拙师伯,让他上华山为杨师弟阮师妹求亲。” “宋师兄,不知你来此有何事?”杨云锋努力保持镇定,轻笑一声,对宋明说道,“若是来找师尊的,那就请回吧。师尊已经去天道宫了,不在这里。” “不!”宋明摆手,沉声道,“我是奉师尊之命,来为阮师妹安排住处的。” “住处?”闻言阮心秋面露疑惑,道,“我平日都是住在听松居的,难道现在不能再在听松居住了?” 杨云锋亦皱起眉头,一脸不解,却未说什么,只是悄悄向阮心秋望了眼,见她同时向自己看来,双目中透出分不舍,心里顿生一点暖意,又夹杂了淡淡的落寞。 宋明看见阮心秋眼神中的不舍,心道:“原来阮师妹不想与杨师兄分离。”于是面色变得和缓,对阮心秋说道:“师妹见谅,这是师尊的安排。若师妹仍想住在听松居的话,可以告诉师尊,师尊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这样的话……”阮心秋犹豫片刻,侧首向杨云锋看去,用目光向杨云锋征询意见。 见状杨云锋轻叹口气,正色看着宋明,道:“如果这是守心师叔的意思的话,我和秋妹就暂时去前山一趟吧,到时候再看守心师叔的意思了。” “好,多谢师弟师妹理解。” 章三百四十:劝他同意 无量居位于少阴峰西麓,前后皆是深渊,唯南北有狭窄道路可通少阴峰他处。此处山势雄奇,险峻无比,素来是会心宫风景最秀丽之处。 自然,被安排在此处下榻之人多是最尊贵的客人。此时阮心秋便是被安排在无量居,按理说应当颇感荣幸,可现在凝视一轮美丽夕阳的她面上却没有一丝喜色,眉间反倒添了分不舍。 “锋哥哥,真的让我住在这儿吗?”她看向杨云锋低声道,“我……不想与你分开。” 闻言杨云锋微微叹气,回头对宋明说道:“守心师叔现在在何处?我要见他,劝他同意。”他顿了下,面上多了分郑重,道,“秋妹不想住在此处,不能强求!” “诶!”宋明轻轻叹气,道,“既然师弟坚持,我便带你去了,不过师尊能不能同意,就不是我说了算的。”说到这里,他目光移到阮心秋面上,略微沉吟片刻,道,“师弟,方才师尊通知我此事的时候,我看师尊面色沉重,满腹心事,恐怕心情很不好,你待会儿见他的时候可切莫说不好的话触怒他。” “多谢宋师兄提醒。”闻言杨云锋面露感激,低声道,“还请宋师兄带路。” “锋哥哥!”这时阮心秋走到杨云锋身边,看着他双目,道,“我同你一道去。” “阮师妹!”不待杨云锋回话,宋明抢先说道,“师尊有言,这段时间内只见杨师弟与守拙师伯等少数人。还请师妹留步。”话语一如既往清朗。 “这样啊。”闻言阮心秋面上透出淡淡忧伤,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见状杨云锋轻轻握住阮心秋的手,道:“秋妹,你就安心在这里等待吧,我会尽力的。”话落又看向宋明,道,“宋师兄,请带路。” “好,杨师弟随我来。”宋明便领着杨云锋向守心真人的洞府走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又看了眼缓缓沉入九峰群山的夕阳,阮心秋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不祥预感,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胸口还闷……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这些年来守心真人也如守拙真人一样渐渐不理世事,专心修炼了。如今会心宫的事务大多数都交给宋明处理,而会心宫的实权也因此渐渐落在宋明手上,不少人私下议论,认为宋明会成为下一代的会心宫首座。然而又有人想到资质出众惊才绝艳的杨云锋,认为杨云锋也有成为会心宫首座的实力。于是便有人开始猜测宋明杨云锋二人为争夺会心宫首座会闹出怎样的事端,为会心宫的未来感到担忧。 毕竟天极宗千年的历史上不乏为夺首座掌教之位而骨肉相残之事。 不过会心宫的弟子反倒没有这种担忧,因为与宋明和杨云锋二人有点接触的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算亲密,但也颇为融洽,不会为了争夺首座之位而闹得不可开交。而且杨云锋明显地对首座之位并没有太多兴趣,多半也不会去和宋明争抢。 更何况,“杨师兄是宗门二代弟子第一人,是要当掌门的人,他才看不上一个小小的会心宫首座呢!”不少人如此想道。 此刻行走在山道上,师兄弟二人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颇为融洽。宋明平日沉默寡言,一脸严肃,此刻却露出淡淡微笑,目中更透出一分对杨云锋的关怀。 和其他弟子相同的是,他也认为,杨云锋是天极宗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宗门未来的希望。 杨云锋何等精明的人,自然看出他的心思,心里一阵暖意。 二人都是玄真境界的修士,脚步自然是极快的,大约半炷香之后他们便走过半个少阴峰,来到守心真人的洞府前,面见守心真人。 这些年来守心真人也极少出现在会心宫诸人面前了,以至于此时此刻杨云锋与他相见之时差点没将他认出来。“你是……守心师叔?”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守心真人,杨云锋睁大眼,略感不可思议地问道。 守心真人点头,道:“杨师侄竟然认不出贫道来了,看来贫道真是老了。”面露落寞,不断叹气。 杨云锋印象中守心真人是个沙发果断,狠厉老辣之人,不想此时此刻他竟然也会发出这种感慨,不免有些叹息,心道:“岁月催人老啊!”然后摇头抛去杂念,对守心真人说道,“守心师叔,云锋今日是为秋妹住处的安排而来的。”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全盘告诉守心真人。 守心真人淡淡一笑,却一口回绝:“师侄啊,你和阮师侄还未成亲,岂可随意住在一起?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何况……听松居是守拙师兄的洞府,随意让外人居住成何体统?况且,阮师侄是贵宾,也不能随便安排了事,否则凌云派追究起来讨要说法,宗门还不好处理。以前贫道没有注意,让你们胡来,算贫道的错,也就不追究了,但现在必须这样,不能更改!”声音不大,却极为坚定。 杨云锋哪肯?他立即对守心真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改变不了守心真人的意见,不由心生怒火,眉头皱起,身体微颤,但又想到守心真人是自己的师叔强行压住内心的怒气,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既然守心师叔不愿,云锋也不能强求,只有等师尊回宫后将之禀告给师尊,由他来决断。”话落便转身,眼看就要离去。 守心真人脾气不似守拙真人那么好,闻言面生愠色,心里也极不好受。“师侄要向师兄禀告便去就是,贫道问心无愧,岂会因为师侄向师兄告状而改变自己的主意?师侄走好,输恕贫道不送。” 见守心真人怄气,杨云锋冷哼一声,恨恨说道:“如此,云锋就告辞了!”便踏步向外走去。 “师弟!”夹在二人之中的宋明闻言一脸尴尬,轻叹一口气,急忙向杨云锋追去,“师弟留步!” 章三百四十一:棋子 “师弟留步!”宋明拉住杨云锋的衣袖,面露无奈,沉声道,“莫要意气用事!”自然是指杨云锋不要将事情闹大。 杨云锋回首看他一眼,又瞧了下端坐的守心真人,冷哼一声,道:“我自有分寸,师兄不必阻我。”话落手陡然一抖,将衣袖从宋明手中抽出,然后沉声道,“云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不陪师兄师叔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转身就要离去。 “师弟!”宋明猛地跺脚,面上透出分威严,道,“你这样说这样做成何体统!”声音严肃,透出分淡淡的威压。 闻言杨云锋脚步顿住,却未回头,也未说其他的话,径直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明面露憔悴,不断摇头。“整个会心宫中没有不服我,不从我话的人,除了杨师弟!”他面上露出淡淡的憔悴,低声道,“然而我能严厉地对待其他人,唯独面对杨师弟的时候没有任何大师兄的威严,或者说不敢不愿冷面铁心对他,诶!” “明儿!”闻言守心真人面上透出分淡淡的笑容,道,“他这人虽然心机重城府深前些时候为人阴沉了点,但待人接物是极好的,且对待自己认为值得信赖的人真诚,不带一丝虚伪,最近兴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的缘故,还变得仗义有侠气……这样的人,不得不叫人亲近。你把他当你亲弟弟,当宗门最有前途的人看,自然无法刻薄地对待他。” 闻言宋明轻轻点头,道:“师尊说的是。” “不过!”这时守心真人却收起笑容,严肃说道,“明儿你须明白,在宗门大业面前,他杨云锋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宗门要你狠心对待他,你就不能心软,不能对他网开一面,明白么?” “师尊……”闻言宋明面露讶异,一脸不解,“何出此言?莫非是宗门有什么吩咐?”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守心真人立即恢复如初,认真说道:“师门倒无任何吩咐,为师也是有感而发罢了。不过,为师刚才所说,你须牢记于心,而且还要明白,将我刚才那番话中的杨云锋换成你,话也一样成立。为了宗门大业,你要时刻准备着牺牲自己,不能有任何犹豫,更不能有任何反抗,明白否?” 宋明身体陡然一颤,面上前所未有地出现分担忧愁绪,眼中闪过各种神光,显然极为痛苦:“明……明白!” “好。”守心真人满意点头,然后挥手道,“你退下吧,让为师静一静。” “是。” “等等!”守心真人却突然将他叫住。 “师尊还有何事?”宋明回身向守心真人问道。 守心真人凝视宋明,思虑良久,方道:“你不必跟着杨师侄了,我另有事情要安排你去做。”他顿了下,道,“听说通务宫最近从东海捞了几枚赤雪珠,有安神养颜的功效。莹儿这几日气色不好,想是心绪不宁所致,你去向通务宫要两枚回来,交给莹儿,助她平静心神。另外,再带一枚回来交给张师侄,叫她不要太过哀伤,文师侄都去了这么多时日了,她还……”他突然察觉到自己接下来的话语有些不妥,便止住言语,然后挥袖,道,“就这样,你去办吧。” 虽然不知守心真人为何对小辈的事情如此伤心,但事关爱妻,宋明乐意至极,便未多言,点头道:“是。”便在向守心真人拜别后走出洞府,御剑向通务宫方向飞去。 洞府中守心真人面色渐渐变得凝重,目露精光。 杨云锋独自一人走在山道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苍穹中若有若无的星辰,心里很是郁闷。“真不知守心师叔是怎想的。”他轻轻摇头,无奈地叹气。 就在这时一旁岔路上跑来一个十四岁上下的少年,看见杨云锋之后面露喜色,于是急匆匆来到杨云锋身边,然后重重喘气,同时擦去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着杨云锋,道:“杨师兄,可算找着你了!” 杨云锋见这少年面生,不由面露惊奇,道:“你是何人,找我有何事?我似乎从未见过你,你怎认出我的?” 少年便道:“杨师兄,我是神机宫的韩雾,此前从未来过会心宫,所以你不认识我。不过你在宗门内鼎鼎大名,我虽从未见过你,但却看过你的画像,所以才能认出你来。” “原来如此。”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道,“你是神机宫的人,这么说的话和严师兄同属一宫。不过我极少去神机宫,和除严师兄外的神机宫师兄弟没有任何交情。那么你为何会如此匆忙地找我,究竟有何事?莫非是与严师兄有关?” 韩雾再度喘口气,摆手道:“我的事情并不要紧,之所以这么匆忙,是想早点见师兄一眼,看看传说中英姿俊朗道行通天很早就成为长老真人的杨师兄究竟是何模样。” 杨云锋:“……” “不过杨师兄说对了,我这事情确实和严师兄有关。”韩雾见杨云锋一脸无语,心里惶恐,急忙说道。 “果真与严师兄有关?”闻言杨云锋面露讶异,随即凝视韩雾,道,“究竟何事,赶快给我说!” “师兄莫急,莫急!”见杨云锋神情急迫,韩雾心叫不好,徐速说道,“容我慢慢说来。” “诶!”事关严神策,杨云锋哪肯等他慢慢说,“快说!”偏偏知道消息的是韩雾,自己也不能逼他。 闻言韩雾便道:“启禀师兄,严师兄已于昨日回山。方才听说师兄也于今日回山,心里高兴,希望能与师兄一叙,现在正在神机宫莫测殿等待师兄,特派我来邀请,领杨师兄前去神机宫莫测殿与他相聚……” “师兄已经回山了!”闻言杨云锋大喜,根本不顾韩雾接下来的说辞,“唰”的声幻出灭心剑,向着神机宫的方向飞去。 也是韩雾说得太过吞吐,让他失去耐性,否则不会如此急匆匆御剑而去却忘了向阮心秋知会一声。 “诶!”见杨云锋远去,韩雾不住跺脚,大喊道,“怎的丢下我先走了呢?” 章三百四十二:神机宫 窥日峰,神机宫。 杨云锋不是第一次上神机宫,倒也记得莫测殿的方位。他身穿天极宗普通弟子服,倒也不怕被人误会成擅自闯山的别派人士,故未到山门通报,径直落在后山偏僻处,然后向莫测殿走去。 夜已渐渐降临,一路上阴风阵阵,让人心里凉飕飕的。杨云锋明知这阴风便是神机宫的特点之一,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难受得狠。 “心里怎的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向四下张望,暗自想道,眉头不由自主皱紧,脚步也渐渐放缓。 忽地转过一个墙角,遇上数个神机宫弟子。这几个弟子见杨云锋身穿会心宫服饰,腰带上还配有一块紫红玉佩,赫然正是真人的标志,立即认出杨云锋的身份,马上拱手向杨云锋行礼:“参见杨长老!” 杨云锋看他们神情慌张,面色惶恐,不由心生怪异,暗道:“我有这么可怕吗?”立即挤出一点笑容,道,“‘长老’之名本是身外之物,不必看得太重。你我皆是宗门二代弟子,日后以师兄弟想称便可,不必如此恭敬。” 这几个弟子闻言面上的惧意微微散去,却依旧颤抖地说道:“是。” 见状杨云锋微微叹气。 “杨……师兄。”这时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约摸二十岁上下的弟子站了出来,恭敬地向杨云锋行礼,道,“杨师兄可是……可是来见严师兄的?为何不从山门进,反而要舍近求远,到此处?” 杨云锋听他话不禁奇怪,心道:“我是宗门弟子,进你神机宫难道还要像别派弟子进山一般从山门进?怎的就不能来此处?”心里顿生不悦,却也没有发作,耐心地解释道:“我随意惯了,瞧着这里顺眼,所以御剑飞到此处,没有到山门。” “原来如此。”兴许是看出杨云锋的不快来了,这弟子急忙点头说道,“既然杨师兄心里是这样想的,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还请杨长老随我来,我带杨长老去莫测殿见严师兄。”话落立即向一个弟子使眼色,同时嘴唇上下一张一合,显然是使用了传音入密。 杨云锋现在是玄真第三重的天极宗修士,道行远高于这弟子。见状他默念一道法诀,立即将这弟子用传音入密说的话收入耳中:“快,去禀告严师兄,就说杨师兄已经到宫内了,要他赶紧做好准备。” 另外那弟子闻言立即点头,面上陡然变色,露出痛苦表情,然后双手抱住肚子,对杨云锋涩声说道:“啊!杨师兄,我……我肚子痛,必须……请您谅解!”话落不等杨云锋回答便跑动着离去,很快便消失在杨云锋目光中。 杨云锋面色变得阴沉,顺着他离去的方向望去,正好可以看见莫测殿的一角。 “他为何要瞒我?”杨云锋暗暗想道,心生警惕,却又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至此,他身体一阵冰寒,面色变得阴晴不定,差点没抓住眼前这弟子向他问明情况。 “不对,我这些日子并没有做出对不起宗门的事情,宗门要是想捉拿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直接让守清师伯或者段天意师叔出手便可……何况我对宗门忠心耿耿,他们要治我罪,我绝不会反抗,宗门知道我的心,也根本不会动用这种心机来捉拿我。”杨云锋暗暗想道,“而且,严师兄待我如亲兄弟,他也不会轻易欺瞒我……莫非是我胡思乱想了?其实什么事情也没有,严师兄只是单纯想见我一面,可若真是如此刚才那师弟也不必如此瞒我……”他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皱得更紧,面色阴晴不定。 “杨师兄,杨师兄!”见杨云锋怔怔出神,面色无常,之前那与杨云锋说话的神机宫弟子心叫不好,急忙高声向杨云锋呼道,“你怎了?”他一脸焦急,声音带上真元,震耳欲聋。 杨云锋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这弟子身上,轻轻叹气,道:“无事,你带路吧,我随你去面见严师兄。” 见杨云锋面色渐渐变得和缓,这弟子微微松口气,道:“好,杨师兄请跟我来!”便急匆匆跑到诸弟子最前面,然后领着杨云锋向那莫测殿行去。 杨云锋看着这弟子的背影,心里一阵难受,直觉告诉他有事情要发生,可究竟是什么事情,他看不穿,猜不到,只能缓步随着这弟子前行。 他本来是知道莫测殿的路的,至于为何还要这弟子带路,他也不知是为什么——或许可以解释为直觉。 时间缓缓流逝,当杨云锋心里的疑虑达到最大,隐隐猜到什么的时候,莫测殿已经出现在眼前。 他心生警惕,上下打量这朱墙墨瓦的大殿,看着殿外伫立的数个修为至少在黄圣第七重境界的神机宫弟子,不禁生出一种排斥。 似乎,那殿门内便是九幽黄泉,便是森罗地狱,一入便要经历足以令自己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劫难,再也无归来的机会。 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不要进去!” 身体陡然一寒,只觉周遭尽是阴风,尽是鬼影,冰冷彻骨,诡秘阴森。 到底,进去否? 他犹豫不决,迟迟不能踏出第一步。 就在这一刻,严神策温和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如春风般缓缓拂过他的面庞,让他心里的冰寒消去大半:“是杨师弟吗?快进来吧,为兄等你很久了。” 一如既往厚重儒雅,却在不经意间多了分成熟稳健。 一年不见,但他仍是那个温和的师兄,那令人敬佩的侠士。 于是杨云锋扫去心中的警惕,洒然一笑,道:“正是小弟!”话落抬足,缓缓跨过那低矮的门槛,然后向着莫测殿深处走去,提腿,落脚,极缓极慢,每一步似乎都踏过一个春秋,似乎都踏过一个轮回。 他面色渐渐变得平和,抬眼向前望去,目光极处正端坐着一个儒雅的男子,正含笑望着他。 一脸温和。 章三百四十三:圈套 杨云锋缓缓走入莫测殿中,神识向四周散开,立即将四周伫立的八个至少有黄圣第八重修为的神机宫弟子收入脑海中。 “他们加上严师兄,正好九人,将将能施放出完整的‘天极锁龙阵’。”杨云锋凝视远处端坐的严神策,同时注意到这八个弟子凝重的面色,不经意间心生这个想法。 于是恍然间思绪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夜,在江上与严神策初识的那一刻,又想到一天后文承意用天极锁龙阵困住自己将自己带上敬亭山的画面。 那一年,自己还只是愣头愣脑的小青年,带着宗门的密令,凭着股热血闯入南江湖,未料想竟书写一段传奇。 那一年,李婉漪还未嫁给司空威,与自己在临安相遇,一见倾心,虽然未明说,却又暗暗将心许。 那一年,玥儿还只是单纯的小姑娘,只知道对哥哥好,为哥哥付出一切,不图回报。 那一年,文承意还在世上,张云霜还未成为自己的姐姐,阮心秋心还在沈岁寒身上。 …… 时光荏苒,弹指间,一切俱成云烟。 杨云锋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从周围的八个弟子身上联想到天极锁龙阵,也不知为何会想起这么多的往事,不知为何会为这些旧事而感伤。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只有淡淡的感伤,却再也没有当初的豪情。 “天极锁龙阵?”收起遐思,杨云锋立即变得警惕,“他们正好可以发动完整的天极锁龙阵,若是严师兄主持阵法,让我困在阵中,那我便是插翅也别想飞出这莫测殿了!”他暗暗想着,大惊失色。 这些神机宫弟子个个面色凝重,手里还握着法器,即便是守卫严神策的安全也不必如此,莫非真有别的意思,要发动天极锁龙阵? 杨云锋向来冷静,然而此刻心里却慌了,面色变得苍白,每一步落下都极为沉重。 注意到杨云锋的异样,严神策立即皱起眉头,道:“杨师弟,你总算来了,为兄等你等得可久了……你怎了?气色为何这么不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着严神策和煦如同阳光般的笑容,杨云锋心微微一暖,突然想起这些年严神策对自己的照顾,顿时释然,面色渐渐恢复,重新有了血色。“没什么!”他轻轻叹口气,勉强露出笑容,然后快步走到严神策身边,拱手道:“见过严师兄。” 严神策见状立即幻出一张小凳,递给杨云锋,笑道:“坐。” “好。”杨云锋接过小凳,放在地上,坐了上去,然后低头向严神策面前的矮桌看去,只见上面放的正是一块棋枰,严神策手执黑子,不断敲击棋枰,显然是在等待别人与之对弈。 “师兄叫我来便是要让我与你对弈?”杨云锋凝视严神策手中黑子,皱起眉头,道,“然而严师兄你早知我不善纹枰,远不如你。我若同你对弈,十有八九会输得狼狈……既然如此,我们对弈还有意义?”话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心里一紧,随即回头向身后看了眼,目光扫过那八个面色凝重的神机宫弟子,低声道,“恕云锋冒昧,敢问严师兄让云锋同你对弈,可是想通过漫长的落子,拖住云锋,让云锋不能分神去做其他的事?”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严神策和这八个神机宫弟子的目的,也终于明白之前见过的人为何会做出那么奇怪举动。 他们分明是商量好了,要拖住杨云锋,将杨云锋留在这神机宫之中,不得离开。 现在严神策是要用纹枰拖住杨云锋,若杨云锋不肯,便发动天极锁龙阵将杨云锋制住。 要是杨云锋侥幸再逃过天极锁龙阵的束缚,那神机宫便会出动长老,拦截杨云锋。 这一切的安排,便是让杨云锋无法离开神机宫,然后实现一定的目的。 至于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有何企图,杨云锋却猜不到。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要做的事情肯定对杨云锋不利,否则也不用如此煞费苦心。 而且,这事情一定极为重大,可能关乎神机宫的未来,甚至有可能和整个天极宗的未来有关,否则严神策绝不会屈从于神机宫的压力,对付杨云锋。 杨云锋可以为了宗门牺牲自己,可以为宗门付出一切,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宗门须得告诉他理由,让他知情,不能瞒着他,否则无论如何他都要违背宗门的意愿,弄明白前因后果,他不愿死不瞑目。如今宗门或者说神机宫设下这些圈套,要困住他,那他不管宗门有何目的,想要做什么,都要从这束缚中挣脱出去,弄明白一切。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与严神策一战的准备。 “一切都逃不过师弟的眼睛。”听杨云锋如此说,严神策不由微微叹气,双目中透出分淡淡伤感,手中棋子陡然落了下去,砸在棋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要做什么?”杨云锋轻敲棋枰,散发出一点淡淡的威压,警告身后有所行动的八个神机宫弟子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凝视严神策,目中透出分精光,如刀子般刺入严神策内心。 于是严神策只觉胸口一疼,面上露出分痛苦,长长叹气,道:“师弟一上来便要逼我吗?”话到这里,他低头看着落下的黑子,又道,“这棋子正好落在棋枰上,你与为兄下一盘,好生叙旧,不管这恩怨,不管宗门,你看如何?” 杨云锋盯着棋子微微出神,面色变得阴晴不定。许久,他长长叹口气,道:“严师兄,此时此刻,我哪有心情与你对弈,哪有心情与你叙旧……也罢,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一切的缘由,我便不再多问,自己去找严道统严师叔问个明白!”话落陡然挥袖,正要离去,却听见严神策略带虚弱的声音:“慢!杨师弟,你认为有为兄在这里,你能顺利离开这莫测殿吗?” 话落猛然幻出卦盘,眼看是要与杨云锋相斗。 “为何不能?”杨云锋陡地跺脚,幻出灭心剑,凝视严神策,不出一言,却散发出一股真人的威压,向严神策袭去。 一时剑拔弩张。 就在此刻,杨云锋看见严神策目中突然出现分淡淡的温柔,身体随着不由自主地轻颤。 刹那间一个轻轻的声音,以传音入密的方式进入他耳中:“这事情,和阮师妹有关。” “秋妹?”眼前浮现一个柔弱的身影,刹那间杨云锋心痛万分 章三百四十四:原来如此 “秋妹?”杨云锋听闻严神策的话,眼前浮现阮心秋的容颜,想起阮心秋此刻还在会心宫无量居,孤身一人,立即感到一阵危险,面上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 “严师兄这话是说……糟了,宗门要对秋妹下手,所以故意将我引走,以减少我对他们造成的阻力!”这一刻,杨云锋明白了为何守心真人坚持让阮心秋离开听松居,在无量居居住的原因,也明白了一切怪异的源头,明白宗门的目的。“原来如此!”他心里大惊,想起此刻阮心秋或许已经被宗门捉住,孤苦地期待自己的到来,想起阮心秋那无辜的眼神,心痛万分。 一瞬间,他面色变得苍白,身体不住颤抖。他惊讶,因为宗门为了对付阮心秋,竟然设下如此圈套,用如此手段来^#猪#猪,岛。#^m.^zhuzhudao^对付自己;他内疚,因为自己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这一层,若非严神策提醒,恐怕此刻还蒙在鼓中。 若阮心秋因为他的失算而受到伤害,他这一辈子都会因此事愧疚自责。 在宗门和阮心秋之间,他不知道如何选择。他可以为宗门牺牲自己,但他不能为了宗门牺牲其他人,特别是……已经下定决心用这一生好好守护爱护的人。 “严师兄,对不住了!”于是他手中灭心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疾速攻向严神策,剑身红芒暴涨,带着狂暴的罡风,穿过二人间短短的距离,转瞬便到严神策胸前。 “布阵!”严神策早有准备,手中卦盘光芒盛开,“呼”的声在身前布下一道微型的阵法。 杨云锋顿觉自己的攻击变得极度迟缓,明明过了数息时间,剑身却未能突进哪怕一寸。 严神策在阵法上的造诣,已经出神入化。 与此同时,另外八个神机宫弟子听闻严神策的话语,纷纷将真元注入法器中,然后挪动脚步,将杨云锋包围住,不住变幻身形,相互掩护配合,俨然已成一体。 杨云锋看得清楚,他们此刻要施展的阵法.正是天极锁龙阵。 果然不出所料。 严神策如今只有玄真第二重境界修为,单打独斗杨云锋有七成把握战胜严神策。但若再加上这八个神机宫弟子的话,杨云锋就毫无胜算,只能逃跑。而若他们能成功施展出完整的天极锁龙阵的话,杨云锋便是逃跑也没有机会。 此时此刻,断然不可让他们成功结成天极锁龙阵! 杨云锋心里澄明,于是松开灭心剑,迅速用手绕过严神策设下的微型阵法,向着严神策的肉身一阵猛攻。 如此近距离的战斗中,杨云锋的胜算接近九成。 熟悉杨云锋能力的严神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再明白不过了,他迅速向后方飞去,避过杨云锋的猛攻,同时在身前设下数道阵法与结界,以阻止杨云锋接下来一连串的进攻。 只是如此一来束缚灭心剑的阵法失效了,杨云锋立即通过灭心剑与自己心脉的联系召回灭心剑,同时回身腾空而起陡然加速向最近的一个神机宫弟子撞去。 天极锁龙阵威力太过霸道,一旦施展成功杨云锋毫无逃脱的机会,所以杨云锋必须阻止这些神机宫弟子的行动。 他选择进攻其中一个弟子,意图打断这弟子施展阵法的行动。于是他紧紧握住灭心神剑,猛喝一声,一道剑招便在此刻瞬间成型,无数剑势围绕杨云锋爆发而出,恍惚中竟有万千剑招倾泻而下,向这弟子攻了过去。 会心剑法,剑华舞天。 剑华舞天的威力并不强横,但施放之时气势凌人,震人心魄。遭受杨云锋剑招袭击的那弟子显然未经历太多实战,一见这华丽绚烂的剑招立即心生恐惧,顿时手忙脚乱,身形停滞,手中结出的一道道法诀顿时崩溃,烟消云散。 如此一来,他之前的准备算是白费力气了。 这一刻,杨云锋的仙剑已经攻来,剑尖与这弟子的胸口相距不到一寸,只消片刻时间,便可插入这弟子胸口,夺他性命。而修为上的巨大差距也让这弟子面对杨云锋之时毫无还手之力,只要杨云锋愿意,灭心剑便能毫无阻拦地将他刺穿。只是杨云锋未动杀机,灭心剑剑尖仅仅在这弟子胸口轻轻一点,便轻盈地回身,迅速飘动,然后一剑向殿门处的另一个弟子攻去,留下之前被他攻击的那个弟子在原地怔怔出神。 “转!”忽闻一声轻喝,只见周身的数人迅速移动,眨眼间杨云锋面前的人便变了。 “严师兄!”看清此人的容貌,杨云锋倍感讶异,面色顿时大变,剑势也因此有些迟钝。 严神策却没有丝毫迟疑,一瞬间布下七道阵法,相互嵌套,层层重叠,各自独立却又相互联系,共同作用之下竟成一道完整而又强大的阵法。 若是在平日见严神策布下如此阵法,杨云锋定然会沉思重新审视严神策在阵法上的造诣。可如今心忧阮心秋,杨云锋没有任何思考此事的心情,他一见面前的阵法便稳住心神,咬紧牙关,然后“哗”的声扬起一道淡淡血水,划出条刺目的光芒,一往直前,冲入阵法中。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变得扭曲变形,又渐渐被其他的色彩光芒所覆盖替代,最终在杨云锋眼前呈现出一片前所未见的景象。 阵法开始发动作用了。 杨云锋见状面色微变,更加疯狂地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然后大喝一声,向前疾速地突进。 此时此刻,他已无耐心慢慢寻找阵法的阵眼,他必须尽快突破这阵法,冲出神机宫的重重拦截,回到会心宫,然后救出阮心秋。 况且,他的动作不能有任何停滞,一旦慢下来,严神策等人的天极锁龙阵便会成型,到时候便真的插翅难飞了。 于是他想到用蛮力破阵,双目闭合,真元不断注入灭心剑中,然后默念剑诀,渐渐与剑身融为一体,裹挟着阵阵罡风与鲜红的血水,向未知的前方攻去。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御剑诀,凡心空灭! 章三百四十五:赫赫有名的长老 ? 神剑灭心剑发出的御剑诀之威,便是严神策精心设下的法阵也无法阻挡。 只闻“嘭”的声,阵法碎裂,烟消云散,杨云锋手持灭心剑,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双目通红,狰狞恐怖。 他嘶吼一声,携剑疾速向严神策攻去,剑身上光华流转,刹那便荡起一道磅礴的血水,铺天盖地向严神策袭去。 灭心剑法,噬心绝灭! 面对疯狂进攻的师弟,严神策面色微变,急忙在身前设下一道碧绿色的结界,企图阻拦杨云锋的攻击,却不小心留下一处破绽,只消重重一击,结界便会破碎,到时候严神策便会暴露在杨云锋灭心剑剑锋之下。 严神策打出结界的瞬间便察觉到这处破绽,面色陡然变白,却来不及弥补。 杨云锋正好敏锐地捕捉到这处破绽,双目中精光一闪而过,左手轻轻一弹,射出道青芒向破绽打去,刹那间击打在这破绽上,发出“铿”的一声,然后让结界碎成烟云。 此时此刻,他手中的灭心剑已经没了阻挡,携带强横的威势,陡然穿过一尺的距离,刺入严神策肩上。 顿时血流如注。 严神策面色变得有些苍白,瞳孔放大,显然极为痛苦,然而此刻他却来不及**,立马用手指在胸前虚空一画,瞬间划出道太极模样的结界,拦下由噬心绝灭发出的暴烈血水。 只是如此一来,他再也无法阻拦杨云锋了。 “严师兄,多谢!”杨云锋却看出严神策是有意在帮自己,心生谢意,传音入密对严神策说道,然后果断抽回灭心剑,向后打出道强横的剑气,逼走攻上来的其他神机宫修士,借着携剑化成道罡风,冲出殿门,向一片黑暗进发。 “追!”见状一个神机宫弟子猛地跺脚,大喝道,随即手持卦盘,欲向杨云锋追去,却被严神策拦下。 “有马师叔在外面,他逃不了的。”严神策吃力地说道,面上已无任何血色。 他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想着:“杨师弟,为兄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这一刻他眼前突然变黑,喉头一甜,忍不住猛地吐出口鲜血来,头脑中的眩晕越来越严重,最终身体发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严师兄!”见状周围的弟子再也不敢去追杨云锋了。他们急忙将严神策围住,然后扶起他,纷纷面露焦急神色:“该如何是好啊?” 杨云锋冲出莫测殿,立即迎来数个神机宫弟子的围攻。这些弟子修为都在黄圣第七重以下,还未入养元入道境界,又欠缺打斗经验,施法布阵慌张忙乱,远非杨云锋对手。 只消片刻时间,杨云锋便将这些弟子打倒在地,然后向前冲出数步,却又陡然驻足。 一道极为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青芒从身侧打来,堪堪从杨云锋胸前划过,破开他的衣衫,险些没擦伤他胸前的肌肤。 杨云锋深吸口气,左手向青芒攻来的方向一挥,便见一道怪异的光芒从他手心发出向袭击他的人攻去。 “飞蛇?”那人惊呼一声,手上发出数道法术,拦住飞蛇的攻击,然后陡然出手向飞蛇的七寸抓去,死死扣住飞蛇七寸,却未防被摁住七寸的飞蛇竟丝毫不受影响,一口向他手臂咬来,若非这人反应及时,恐怕已经被飞蛇咬住,身中剧毒。 “哼!”那人显然有些不快,迅速在飞蛇身上设下数道禁制,令其彻底无法行动,然后提着飞蛇从黑暗中走出,渐渐在杨云锋面前露出自己的容貌。 这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修士,一身长老服,面上棱角分明,一脸凌厉,双目中透出浓厚得化不开的杀气,透出分淡淡威压,一看便是经历过生死搏斗,在鬼门关前走过几遭之人。 这个人的修为并不算特别高,从他散发出的威压可以推测出他还未突入地神境界,仅仅是个普通的凝丹窥天修士而已。然而面对他杨云锋的心里却没底,手心渐渐沁出细细的汗珠,一脸凝重。 “马易水马师叔?”杨云锋凝视这个长老,缓缓说道,手中灭心剑光芒已经盛开到极致,随时都可以发动袭击。 马易水,神机宫长老中赫赫有名之人。他资质一般,修为算不上出众,却曾数次参加与傲凰宫鸳鸯派等魔道门派的作战,在杀戮场上摸爬滚打近二十年,战斗经历无数,手中人命少说有千条,魔道人士听到他的名字无不丧胆。 有如此经历的人,战斗时发挥出的实力远超以他修为应有的实力,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天极宗中能有七成把握战胜他的人不超过十个。 面对其他和马易水修为相当的修士,杨云锋或许还有三成以上的胜算,但面对马易水,他毫无胜算。 马易水早已退出江湖,隐居避世,已有十年没有参与同魔道门派的战事。今日宗门却让他出手阻拦杨云锋,想来是下定决心要将杨云锋留在窥日峰。 凝视马易水,杨云锋本能地心生恐惧,双腿不住颤抖,差一点就转身逃跑。 但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从马易水手中逃脱的可能。 可是,想到阮心秋此刻的遭遇,想到自己若不能及时赶回少阴峰,阮心秋便会被宗门抓住,便可能遭到宗门的伤害,杨云锋心痛不止,面色陡然变得坚定,灭心剑光芒越来越刺目,已经做好准备和马易水决一死战。 -虽然……多半会败在马易水手中,但总比不战要好,兴许还会有一线击败马易水的机会,逃出神机宫,赶回会心宫。 不战,则彻底没这机会。 于是他朗声说道:“马师叔,得罪了!”话落扬起灭心剑,铺开重重血水,然后向马易水攻去,刹那间剑锋已至马易水身前。 看着杨云锋坚毅的神情,马易水眼中露出分若有若无的赞许,手中幻出一柄蓝色仙剑,向杨云锋的攻击迎上去。 “轰!”双剑相击,声震四野。 章三百四十六:我哪里错了? ? 杨云锋手持灭心剑,攻向马易水,剑身散发出殷红光芒,划过短短的一段距离,然后与马易水手中蓝色的仙剑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轰!”双剑相击,发出的竟不是常见的清脆声音,而是低沉的轰鸣,如同两军交战的呐喊。马易水仙剑上各种纹理随之散发出幽幽光芒,似一支由千军万马组成的军队,向灭心剑剑身发动潮水般的进攻,却又让灭心剑红芒拦住。 蓝芒红芒便在此刻交织在一起,相互缠绕,攻伐不停。双剑间每一片空间便因此成为这两支军队交战的战场,不断爆发出细小的战斗,互有胜负,僵持不下。 人眼看去,这两片光芒便这么交织盘旋,相互攻击,却谁也无法压住对方。 只是马易水道行远超杨云锋,怎会堪堪和杨云锋打成平手?杨云锋察觉到这点,心里陡然生出股寒意,下一刻只觉腰部发麻,身形随之不稳,趔趄着跌倒在地上,灭心剑脱手而出,因失去真元的支持立即在对手蓝色仙剑光芒的进攻下失去原本耀眼的光芒,露出深红的剑身,在空中旋转数周,然后直直插入神机宫的土地中,竖直伫立,剑身颤抖,发出细细的声音,似是在不甘地怒吼。 “啊!”杨云锋跌倒在地上,手向腰上一抹,瞬间触摸到一片温热的液体,面色陡然沉下来。 手中满是鲜血。 他咬牙抬眼望去,却见面前竟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马易水,同时用冷漠的目光看着自己,化不开的血气扩散出去,令他一阵心悸。正是左侧的那个“马易水”用手中仙剑刺入杨云锋腰部,令他真元骤然大乱,未能支撑住跌倒在地,手里仙剑也因之脱手而出,落在不远处。 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显然是马易水得意招式之一,威力绝伦又出人意料,让人防不胜防。今日若非他手下留情,杨云锋恐怕已经死在他手上了。 下一刻,两个马易水皆化成青蓝光芒,相互交织在一起,然后重新露出一个杀气凝重的中年男子——这才是马易水的真身。 他垂首凝视杨云锋,面色一如既往地沉重,手中仙剑依旧蓝芒炽烈,龙吟声声,随时准备再度进入战斗。 杨云锋伤势并不重,还能突然向马易水发动袭击。可经历刚才那一回合的交锋,杨云锋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输了,即便再战,也绝无打败马易水的可能。 “难道……就此放弃?”他身体微微颤抖,面上阴晴不定,眼前浮现阮心秋的容颜,心里一痛,不由自主露出淡淡的伤感。 这一丝伤感落在马易水眼中,竟让这杀人如麻心似铁的神机宫长老面色起了微微的变化。 “师侄……投降吧。”这时候,他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我能保你不受宗门的惩罚。” “宗门的惩罚?”听闻马易水的话,杨云锋微微出神,眼前浮现这一日发生的一切,想起宗门为了阻止自己回会心宫设下的重重圈套,刹那间一种不受信任的伤感和落寞油然而生。“保我不受宗门的惩罚?诶!”他面色变得有些惨然,微微摇头,闭目说道,“师叔,我哪里错了?宗门为何要处罚我?”不待马易水回答,杨云锋便陡然跃起,以手做兵刃,向马易水攻去,刹那间已到马易水身周一尺之内,拳点如雨,狠命向马易水砸去,意图依靠炼体的优势,在近距离肉搏中打败马易水。 马易水双目中透出分不屑,左手瞬间划过一尺的距离,挡在胸前,拦住杨云锋发动的袭击。 “轰!”杨云锋拳头砸在马易水手臂上,却觉自己如同打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尽管用上全身力气,却也无法将马易水手臂向后打退一寸,更别说击碎对方的血肉筋骨。 马易水的肉身竟然也经过淬炼强横无比,而且比杨云锋的肉身还要强韧。 这一刻,杨云锋心生讶异,竟出神了。 他这出神几乎是致命的。马易水察觉到他的异状,迅速挥动左臂,瞬间突破三寸的距离,砸在杨云锋胸口。 “啊!”杨云锋承受不住对手这拳的袭击,倒飞而出,撞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将大树拦腰折断,然后被树干反弹的力道向前弹去,又飞过半丈的距离,然后跌倒在地上,身上疼痛万分,肋骨也折了数根,眼前一黑,陡然吐出口血来。 伤势不轻。 他以手撑地,半扑在地上,身体不断起伏,大口喘气,却依旧将目光移到马易水身上,直勾勾盯着对方,目露坚韧,似乎又要出手向马易水发动进攻。 这一瞬,望着坚毅的杨云锋,马易水微微出神,眼前另一个形象渐渐与杨云锋的身影重合,恍惚间思绪回到许多年前,身体竟随之颤抖。 “真像……当年的我……”他暗暗想道,一时竟无法下狠心继续出手对付杨云锋。 就在这一刻,他耳侧忽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一道青芒携带着磅礴的威势,迅速向他袭来,转眼间已经到了他跟前,眼见就要将他击中。 马易水战斗经验丰富,虽然出神,但并未放松警惕,见青芒打来,立即做出反应,左手虚空一划,结出一道由八卦组成的法印,卦象相互层叠,形成稳固的一体,伫立在马易水身前,如同一座坚挺的高山。 杨云锋抬眼向这法印看去,只觉口干舌燥,道心隐隐有些不稳。这法印看似没有多大玄妙之处,却牢固得超出杨云锋的认识,仿佛坚不可摧,这才让杨云锋差点道心失守。 这样的法印,应当能拦住青芒的袭击吧。 “轰!”然而青芒的威力更出乎人的意料,只见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越数十丈的距离,瞬间来到法印面前,携带强大威势,猛烈击打在法印上,瞬间同法印融为一体,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和刺目的光芒,耀眼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轰!”杨云锋无法在这刺目的光芒中看清青芒法印的情况,却可以用神识感知。令他惊讶地是,神识中青芒竟然将法印击碎,然后继续向马易水攻去,虽然速度大为减缓,却依旧气势磅礴,无坚不摧。 下一刻,青芒便已到马易水身前,眼看就要将其击中了。 章三百四十七:绝不能容忍 就在杨云锋以为青芒要击中马易水,给其重创的时候,青芒却骤然崩解,烟消云散。 这一瞬,马易水杨云锋同时失神。 “马师兄,得罪了!”清朗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缓步走来,身形俊朗,容貌清秀,当真一表人才,尽管岁月已在他面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却掩不住他这过人的风姿。 只是,此时此刻,这个男子面容肃穆,却给人冷冰冰的感觉,难以亲近。 “李师叔!”看清来人的容貌,杨云锋微微失神,随即面露喜色,失声说道。 这人正是李清寒。 “守荀师弟?”马易水也看清李清寒的样貌,不由皱起眉头。方才那一回合的交手,虽然看似未分胜负,但他心里再明白不过,若非李清寒最后一刻制住青芒,自己恐怕已经身受重伤,根本无法继续战斗。 如此,自己已经输了。 “是我。”李清寒向杨云锋望去,轻轻叹气,勉强挤出分笑容,然后看向马易水,道,“马师兄,不知你与杨师侄到底发生什么冲突?何至于如此生死相搏?小弟我今日回山,未曾拜访掌门师兄,而是赶来这窥日峰,意图与严师兄叙旧,却看见你们二人在此相斗,实在不能理解,还望师兄指点。”他话语不带一分感情,淡淡说道,令人感到彻骨的冰寒。 马易水与李清寒双目对视,本就阴沉的面色更加凝重,沉吟良久,方说道:“此乃我与杨师侄的私事,守荀师弟擅自干涉,恐怕不好。”说着身上透出分杀气,逼近人身体,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杨云锋身体本来就有伤,感受到这杀气,只觉胸口沉闷,身体更加难受。 见杨云锋不适,李清寒立即默念一道法诀,身上同样透出分气势,将杨云锋罩住,却又如若清风甘霖,让杨云锋心头的压力顿时一轻。 “私事?我乃会心宫的长老,是杨师侄的师叔,杨师侄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欺负他。”李清寒淡淡说道,双目中闪过一丝杀气,虽不如马易水身上杀气那般沉重,但仍让马易水极为不舒服。 “好一个‘欺负’,好一个‘绝不能容忍’。”马易水轻哼一声,凝视李清寒,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见李清寒是下定决心要助杨云锋,心叫不妙,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毕竟李清寒已有地神第三重修为,早就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修为远超他。而且这些年来李清寒一直在南江湖当卧底,经历的生死打斗并不比他少,他要与李清寒打斗,无异于以卵击石,几乎毫无胜算。 思虑片刻,马易水不得已屈服。他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赠你个人情,放过杨师侄。”话落幻出僵硬的飞蛇,丢给杨云锋,然后化成一道罡风,转眼消失在杨云锋李清寒眼中。 他如此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又是最好的选择。而若宗门因此事责怪他,那他便将一切责任推到李清寒身上,宗门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怪罪李清寒,不会对他怎么样。 “李师叔,多谢。”杨云锋见马易水远去,立即看向李清寒,轻声道谢。 “不必感谢我。”李清寒请叹口气,道,“对了,你究竟怎么得罪马师兄的。若非我恰好从这里路过,恐怕你早就被他打伤打残了。” “说来话长。”杨云锋眼前浮现阮心秋的容颜,轻声说道,挣扎着站起,拱手向李清寒行礼,然后说道,“现在事情紧急,我也不便与师叔细说,得尽快赶回会心宫!”话落便向一旁的灭心剑招手。灭心剑感应到他的呼唤,立即跃起飞到他手心,散发出淡淡光芒,不住鸣响。 “看来你的事很急。”见状李清寒目露淡淡忧虑,却又一脸苦意,摇头道,“我尚有要事与严道统严师兄商量,不能随你回会心宫,你保重。” 听见李清寒的话,杨云锋略感失望,看来是无法得到李清寒的帮助了。“好,”他微微叹气,拱手对李清寒说道,“师叔保重!”话落立即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然后御剑而去,瞬间消失在墨色苍穹中。 “师侄也保重。”望着消失在天际的杨云锋,李清寒暗暗想道,轻轻叹口气,然后缓步向严道统的居所走去。 只是,担忧阮心秋心乱如麻的杨云锋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严道统作为神机宫首座,早已被守成真人召到天道宫议事去了。 会心宫,无量居。 伫立在窗前,望着如墨苍穹,柔弱而又美丽的少女目露淡淡愁绪,满面担忧。“锋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她幽幽想道,揪心不已。 然而她在天极宗中除了杨云锋和张云霜之外,再无要好的人,也无从打听杨云锋的下落。本来还有个宋明可以告诉她一点杨云锋的消息,可宋明也迟迟不来无量居,让她最后一点探听杨云锋下落的道路也断绝了。 不知为何,望着天空中的淡淡星辰,少女心中出现浓郁得化不开的不祥预感,堵在胸口,难受至极。“莫非锋哥哥有危险?”此时此刻,少女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杨云锋,为他忧,为他愁,为他担心受怕,此情此心,着实令人嗟叹。 她却不知,真正危险的是自己。 天空更加黯淡,星辰却更加闪亮。九峰群山中渐渐起了迷雾,无数或高或低的山峰笼罩在这迷雾中,亦真亦幻,恍然竟如梦境一般。 而阮心秋正好可以透过无量居的窗户,看见那悬崖外迷蒙的景色。望着这如画的美景,阮心秋心得到轻轻的安慰,暗道:“或许是我多虑了,锋哥哥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她心里这么想着,缓缓闭上双目,轻轻祝福道,“愿锋哥哥平安。”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听闻一阵响动,于是讶异地向前望去,却正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窜了进来,立在自己身前,凝视自己,威严的面容上透出分若有若无的柔情。 正是沈岁寒。 “沈师兄!”阮心秋看清沈岁寒的容颜,低呼一声,讶异地说道,“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天极宗,你这样擅闯无量居,恐怕不好,若……” 沈岁寒听见她的言语,心里陡然一痛,面上肌肉微微扭曲,却不顾她的话,一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师妹,跟我走!” 章三百四十八:奉天承运 沈岁寒紧紧握着阮心秋的手,望向少女的容颜,一脸坚定。“师妹,跟我走!”他低喝一声,便要拉着阮心秋离去。 阮心秋尚不知发生什么事,却不肯听他的话,跟他离去。“不!”阮心秋摇头,挣脱沈岁寒的手,然后说道,“我不走!我要等锋哥哥回来!” 她的话传入沈岁寒耳中,一瞬间便让凌云骄龙失神了。“你要等杨云锋回来!”他的心疼痛到极点,面上肌肉扭曲地更加厉害,身体颤抖不止,凝视阮心秋的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语,心痛。 阮心秋看着沈岁寒的面色,立即猜到他心中所想,面色微微一变,垂首躲过他的目光,然后低声道:“沈师兄,对不起……我不能同你走,原谅我……” 听闻阮心秋的话,沈岁寒微微叹气,双目中增了分前所未有的伤感,却再度坚定地握住阮心秋的手,道:“师妹,现在形势危急,赶快和我一起走!至于其他的事情,日后再处理!” 阮心秋正要拒绝,却听见无量居外传来一阵怒喝,刹那失神,面色变得惨淡。 “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都给贫道留在这里!” 正是守心真人的声音。 下一刻,只闻一阵脚步声,数个天极宗弟子闯入屋中,手持仙剑,将二人包围住。 更多的天极宗弟子则在屋外设下包围圈,重重叠叠,好似一个巨大的牢笼。 无量居在少阴峰一处山脊上,前后皆是悬崖峭壁,只有两条通向别处的小道。如今这么多人将无量居包围住,一般的修士身在无量居中恐怕插翅难飞。 看见闯入的天极宗弟子,沈岁寒阮心秋的面色同时大变。“守心老鬼,你是要作甚!”沈岁寒怒喝道,声音如同滚滚雷鸣,陡然扩散出去,爆发出强横的力量,令周围的天极宗弟子头脑一阵眩晕。 “哼!沈师侄如此称呼贫道,恐怕不妥得很!”守心真人轻喝一声,缓步走入房中,隔着数个天极宗弟子凝视沈岁寒阮心秋二人,面上露出若有若无的阴冷笑容,“沈师侄,阮师侄,现在你们已被宗门包围,绝无逃走的可能。贫道劝你们莫要做无谓的反抗,束手就擒吧!” 看着守心真人的面容,阮心秋愁眉紧锁,一脸不解,轻轻叹气,然后凝视守心真人双目,低声道:“守心师伯,你这是作甚?不知我和师兄到底哪里得罪你,得罪天极宗了,让你们如此劳师动众!”她缓缓说道,半途注意到守心真人双目中的杀气,于是隐隐猜到些什么,声音到了最后便多了分斥责之意,变得略有些刺耳。 “还要装蒜!”守心真人冷哼一声,手中随即出现明黄色的锦帛,上绘龙纹,竟是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他缓缓读着圣旨上的内容,声音传入阮心秋耳中,令这少女面色大变,娇躯微微颤抖。 原来凌云派暗中在江南煽动百姓反抗朝廷,已经被朝廷的密探发现。圣上得知之后龙颜震怒,下诏将凌云派列为妖道,号令天下众修群起而攻之。守心真人正是奉圣上旨意和守成真人的命令,前来捉拿阮心秋以及沈岁寒的。 他将阮心秋安排在无量居居住,也是为引沈岁寒上钩,借机依托无量居的地势,一举将二人捕捉,然后向朝廷邀功。 “奴颜媚骨的奴才!”听守心真人读完圣旨,沈岁寒双目中陡然生出一点火焰,怒骂一声,陡然幻出仙剑,化成一条长龙,向守心真人攻去。 “闪开!”守心真人低喝一声,回首卷起罡风扫开身前的弟子,随即腾身而起,摆动拂尘,在身前连续划出数道青光,然后怒喝一声:“破!” 便见七朵青莲在他身周华丽绽放,然后化成万千剑势,向沈岁寒攻去。 会心剑法,莲华剑影! 面对守心真人的招式,沈岁寒双目中透出分毅然决然的光芒,嘶吼一声,攻击的决心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一往直前,向着漫天剑势攻了过去,刹那间冲入剑势之中。 恍惚间,竟似有一条神龙突入青莲之中,尽管遭到青莲无情的打击,龙身变得越来越细眼看就要碎裂,然而其攻势却未有任何停滞,依旧咆哮前行,刹那间便穿过那近若咫尺却如又远似天涯的距离,攻到守心真人身前。 此时此刻沈岁寒身上衣衫已经尽碎,皮肤被剑势划出无数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不止,几乎成血人,看上去只消再受一点点微弱的进攻便会不支倒下,却坚定高傲地挺立着,一剑刺入守心真人的腹中。 “哗!”鲜血四溅. 守心真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为何这道行远低于自己的凌云派弟子竟能突破自己的剑招,刺伤自己! 他瞳孔放大,一脸不解。 沈岁寒看出他的心思,通红的双目中透出分不屑,陡然抽回仙剑,然后出招再次向守心真人攻去。 守心真人毕竟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道行高深,远超沈岁寒。见沈岁寒出招进攻自己他立即用拂尘在身前画出一道太极图案,抵挡对方的招式,然后挥动拂尘,打出八道剑气,分别攻向沈岁寒的八处命门。 这一次,沈岁寒的进攻没能突破守心真人胸前的太极图案。他仙剑在太极图案上轻轻一点,然后疾速向身后退去,避过手心真人的八道剑气,然后挥剑向后陡然一劈,正好拦在一个出剑攻击阮心秋的天极宗弟子身前,迫使对方改变剑招,对阮心秋的进攻随之落空。 “师妹小心!”他低呼一声,微微向阮心秋看一眼,目中尽是柔情。 看着沈岁寒的双目,阮心秋心里一阵难受与愧疚。“沈师兄……对不起……”她幽幽想道,又是一阵出神,却未注意到一个天极宗弟子的剑招已经向自己攻来。 “铿!”又是沈岁寒出剑救了她一命。 “小心!”沈岁寒眉头皱起,轻呼一声,随即牵住阮心秋的手,带着她与自己轻轻移动,拦住四面八方的攻击,然后缓缓向窗户移去。 他是想从窗户逃脱。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心生警觉,陡然停步。 一道青芒正好从身侧袭来,擦肩而过。 章三百四十九:一命换一命 ? 守心真人与沈岁寒交锋之后便退到房门,处理伤势,看样子似乎一时半会无法再向沈岁寒阮心秋发动进攻。沈岁寒做出这样的判断,于是不再注意守心真人的举动,转而专心对付周围的天极宗弟子。 他却不料,老辣的守心真人要的便是这种效果。沈岁寒的决定,看似无甚大碍,却留下巨大的隐患。 此时此刻,沈岁寒凭借自己高超的修为,不断逼退攻来的天极宗弟子,然后带着阮心秋缓缓向窗户行去,正是要与阮心秋一起从窗户逃出无量居,然后御剑离去。 只是他的想法哪逃得出守心真人的法眼?算准沈岁寒行进的路线,守心真人冷冷一笑,陡然出手,打出一道青芒,向沈岁寒身前一寸处打去。 这道青芒耗尽守心真人一半的真元,一旦打中沈岁寒,即便不能致死,也能将其打残。 而青芒打向的地方,正是守心真人算好下一刻沈岁寒会出现的位置。 沈岁寒很可能一个不察向前移动一寸,然后被青芒打中,立即丧失战斗的能力,束手就擒。 然而出乎守心真人预料的是,沈岁寒竟然察觉到危险,骤然停住步伐,险之又险地避过青芒的进攻。 青芒从沈岁寒身前划过,然后继续前行,一把撞在前方墙壁上,瞬间便将墙壁轰碎,露出无量居外漆黑的夜色和淡淡的迷雾。 一击不中,反而给沈岁寒阮心秋制造极佳的逃脱机会。沈岁寒毫不迟疑,握紧阮心秋的手,正要带着她离开,却未想那些天极宗弟子已经趁着自己刚才刹那的停顿再度围了上来,继续发动进攻,一时竟无法脱身。 便在这刻,守心真人再度出手。他腾空而起,拂尘在空中划出一圈漂亮的青光,然后陡然与青光融为一体,化成一柄巨大而又锐利的仙剑,向阮心秋袭去。 他选择进攻阮心秋,便是要看准阮心秋在沈岁寒心中的地位,逼迫沈岁寒回身防守,用自己的肉身挡在阮心秋身前,借机重创阮心秋。 沈岁寒身受重伤,自然无法逃走,而阮心秋失去沈岁寒的庇护,同样也休想离开少阴峰。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闻一声怒吼:“秋妹!”一个身穿天极宗服饰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他的进攻,保护身后的阮心秋。 正是杨云锋。 不知他是从哪儿进入屋中的,也不知他是如何躲过守心真人的神识出现在阮心秋身前的,更不知他是如何做到比沈岁寒还要快地拦在守心真人身前。 只知,他出现在屋中,用自己血肉之躯,欲挡住手心真人的进攻,欲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锋……哥哥……”这一瞬,望着身前模糊而又清晰的背影,阮心秋心碎,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一点也不轻。 察觉到阮心秋关切的目光,杨云锋心里生出淡淡的温暖,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双目也在此刻紧紧闭上。 “就用我血肉之躯,护她一回,也不负她对我的相思,对我的痴情……”青年如此想道,面色出奇的平静。 守心真人未料挡在自己面前的会是杨云锋,心里大惊,暗叫不好,立即出手强行制住攻势。然而他出招之时便已用尽全身真元,剑招气势磅礴,威力绝伦,即便强行制止,也依旧带有恐怖的威力,势不可挡,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轰!”这一刻,守心真人的拂尘陡然轰击在杨云锋身上,立即爆发出刺目光芒,瞬间将杨云锋笼罩。 光芒之中的杨云锋只觉自己腹部以下一瞬间失去知觉,眼前变得茫然,几乎看不清任何事物,耳畔也只有呼啸的狂风,听不见其他声音。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在向后飞,速度极快,不比御剑飞行慢。 “能以一命换秋妹一命……也算死得瞑目了……”他面上已毫无血色,逐渐变得混混沌沌不复清明的脑海冒出这个想法,泪水却和着血水,一道从双目中流下。 “等等,秋妹!”忽然间,他头脑恢复一丝清醒,下意识向身侧抓去,然后用尽一切力气,将此刻握住的柔软身躯,向记忆中无量居墙壁上那处空洞掷去。 也只有他,能够在这一刻失去视觉失去听觉的情况下,准确地找到伊人。 也只有他,能够在这一刻自己性命垂危的情况下,还惦记着美丽的少女,还不忘助她逃出宗门的包围。 而他,则在此刻,彻底失去一切只觉,陷入沉睡中。 或许是幻觉,亦或许是冥冥中的一点牵念,当他彻底昏迷前,耳侧突然传来极为轻微的声音。 “锋哥哥……” 只此一句,足以倾心,死而无憾。 阮心秋飞出无量居,双目死死盯着那片刺目的光芒。她看不清杨云锋的情况,也不知道他究竟怎样了。然而她却依旧用尽全力去看,以至于忘了自己还飞在空中,身下就是万丈深渊。 梨花带雨,别样凄迷。 “小心!”就在此刻,耳侧突然传来清风甘霖般的声音,一个衣袂飘飘的公子出现在她身边,顺势揽住她的纤腰,然后带着她飞向长空,渐渐远离无量居,远离少阴峰。 阮心秋被这公子抱着,身体轻轻一颤,然后挣扎反抗,却又看清这公子的容貌,认出这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涤丝尘,这才不再反抗,静静偎在她身上,凝视无量居,怔怔出神。 “诶!”见状涤丝尘不由轻轻叹气。 无量居中,光芒散去,沈岁寒伫立着看向前方,望了眼重伤昏迷不醒的杨云锋,又看了下强行收招遭到反噬同样重伤的守心真人,冷哼一声,道:“手心老鬼,你给沈某记住,天极宗今日施加在沈某和师妹身上的,来日沈某定将加倍奉还!”话落陡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威势,然后转身,御剑而去。 此时此刻,已无人敢拦他。 章三百五十:重见明汐 ? 沉睡,梦境中一片茫茫,似九天仙境。 缓缓伸出手触摸如雾似烟的迷迷蒙蒙,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前世,看见了今生,看见了无数过去的往事。 于是心有所悟,道心变得空明。 下一刻,当缓缓睁眼之时,这白茫茫的一片便已消散,变成另外一番景象。 他迷茫地向四周看了眼,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一个名叫“杨云锋”的天极宗弟子,也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明汐师父,又是你救了我?”他目光停留在远处闭目打坐的白衣女子身上,深吸口气,目露感激。 粗粗看去,这严厉冷傲的千年天狐,似乎比以前多了分憔悴,也多了分若有若无的苍老。 他这才想起,自己已有两年多时间没有与明汐相见了,往昔在禁地修炼接受明汐指点的日子再度浮现眼前,刹那间热泪盈眶,心里酸酸,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明汐这才缓缓睁开双眸,目中古井无波,一片澄明,似乎丝毫不受杨云锋话语的影响。“你醒了。”她淡淡说道,随着话语缓缓起身,风华绝代。站定,她终于侧首向杨云锋投来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凝视杨云锋,许久,方露若有若无的笑容,却一如既往冷傲孤绝。 杨云锋凝视明汐,想起两年前对她所说的话,心中不由生出淡淡愧疚,低头道:“弟子……见过明汐师父……弟子已有两年未曾向师父请安,还请师父……责罚……不知师父这两年来过得可好……”他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来的,音量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明汐闻言嘴角微动,双目中透出一丝难以辨别的光芒,沉默片刻,道:“千年都这么过来了,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两年时光于千年而言如若烟云,弹指即去,更无所谓好与不好了。”她淡淡说道,声音中尽是沧桑,闻之令人动容。 杨云锋便知明汐如此说其实是在责怪自己,不由面露愧疚,垂首,低声道:“弟子不肖……” “罢了!”明汐轻轻叹气,阻止他的话语,然后轻轻看他一眼,道,“守成已经把你重伤的原因告诉我了。你我师徒一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为你做主。这次守心将你打伤,我便不会轻饶他……守成已答应我撤销守心长老的职位,罚他到天道宫扫地三年。” 听到明汐的话,杨云锋眼前浮现守心真人的面容,微微叹气,随即又想起昏迷前最后时刻发生的事情,心里陡然一紧,脱口说道:“明汐师父,那晚我昏迷之后还发生了什么?秋妹是否平安离开九峰山?”心里担忧,面色焦急,对阮心秋的情意已溢于言表。 明汐到底也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杨云锋心中所想,不由暗生感慨,道:“我只向守成问明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其他人的情况我一概不知。” “哦。”杨云锋面露淡淡失望,轻轻点头,心里对阮心秋的担忧更深一分。 明汐见状双目中又透出一点光芒,凝视杨云锋,不语。 “这么说……明汐师父你也不知宗门为何一反常态对秋妹和沈师兄下手?”许久之后,杨云锋长叹口气,抬眼看着明汐,缓缓说出心中所想。 “不知。”明汐闻言面色不便,缓缓说道,“门派之间的恩怨斗争,我见过太多,现在已无心去了解。你若真想知道,就好好养伤,回头再去问守成他们。” “是。”杨云锋轻轻点头,道,“弟子会好养伤的。” “好。”明汐点头,道,“这两天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两年不见,你变了太多,我也想借这两天时间重新了解你,看看你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在天狐术上的修炼是否有荒废。” “是。” 于是这五日,杨云锋就在禁地中住下,安心养伤,同时也偶尔与明汐对上两招,向她展示自己现在的实力。明汐没有料到杨云锋竟然能在没有自己指导之下连续突破多重境界,达玄真第三重,距玄真第六重的起鼎结丹之境不远,不由心生讶异,目中透出分赞许。 “他的资质、毅力、悟性以及际遇竟还在我预料之上。”明汐暗暗想道,“只是他走了不少弯路,道心有些偏差,若有我的指点,必会更上一层楼。”她心里生出这样的想法,又觉可惜与遗憾,微微摇头。“不过这两年的磨练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我不可能指点他一辈子,现在让他离开我经历一些风浪对日后的修行也有不少好处。”她如此想道,心里的惋惜倒减少三分。 “这里有一卷我珍藏的修炼心得,是千年前我一个姐妹写的,当时她恰好达到你这境界,写的心得应当对你有好处,你好生看看,或许能从中得到些启发,修炼更为顺利。”明汐凝视杨云锋,淡淡说道,随即取出一本泛黄的古卷,缓缓递给杨云锋,却格外小心慎重,“好好珍藏,莫要损坏了。” 看着明汐郑重的模样,杨云锋心里一凛,小心接过古卷,垂首看着古卷上娟秀的“娴婷”二字,不由暗暗想道:“看来写这心得的人就叫‘娴婷’。倒不知她究竟是何方人物,写的东西为何会让明汐师父如此看重珍惜。”他悄悄看了眼明汐,道了声“谢谢”,又迟疑片刻,道:“明汐师父,看得出这位娴婷姑娘和你的情谊很深……不知她现在可在人世?若还在,为何不来见你,将你带走?” 明汐闻言微微出神,随即长长叹气,面露淡淡伤感,道:“她呀……太过执迷于某些东西,与这些东西相比,我在她心中的地位太过渺小,她不会为了我得罪天极宗,从而……阻碍她的理想,她的执念。”她如此说道,又觉话语过多,于是轻轻摇头,道,“也罢,反正我也不想离开这里,何需她来见我,带我走。” 听着明汐的话,杨云锋心生伤感,微微低头,不再追问。 “云锋。”这时明汐又开口了。 闻言杨云锋微微有些错愕——这是明汐第一次这么称呼他!“明汐师父……有何吩咐?”他深吸口气,平静心情,然后抬头凝视明汐,轻轻问道。 “好好保管它。” 章三百五十一:念想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的。”杨云锋听简莹说出前因后果,心里陡然一惊,无暇顾及守心真人,暗道, “凌云派竟然要反抗朝廷,难怪一向想进入朝堂的宗门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凌云派与朝廷公开决裂,朝廷要打压凌云派,定然得倚重宗门,看来宗门在朝廷中的地位会大幅提升,这对宗门而言倒是好事,可是……宗门与凌云派反目成仇,秋妹和我怎么办,如此情况下,我和她几乎是没有可能了!”他眼前浮现阮心秋的容颜,心里猛地一痛,立即向简莹问道, “简师姐,秋妹现在如何?是否被宗门扣押了?还是顺利离开九峰山,回到华山去了?” ? 带着那本由名叫“娴婷”的少女手书的古卷,拜别明汐,杨云锋缓缓走出禁地,然后沿着山道缓缓向前山行去。 “不知秋妹现在怎样了。”他眼前浮现阮心秋的面容,微微想道,顿时一阵伤感,“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你是我的亲人,你将一颗心留在我身上,我怎可眼睁睁看着你受苦,眼睁睁看着你忍受宗门的酷刑,眼睁睁看着你痛不欲生?”他微微叹气,不住摇头,却陡然顿足,嘴角露出分苦意。 到头来,他还是未将阮心秋看成爱人,依旧只当她是小妹,是亲人。他对她好,紧紧握住她的手,答应陪伴她一同走过接下来的一生,看世间风云变幻云卷云舒春去秋来花开花谢雪落雪融沧海化桑田,不离不弃,只是为了不负她一片痴心,一片相思。 或许,内心深处对她真有那么一点男女之间感情,可……这点感情太淡太疏,完全被亲情压住,以至于绝大多数时候,杨云锋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再也找不到当初与李婉漪相恋时,誓死不离的感觉,再也无法体会当初那种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海枯石烂的爱恋。 或许,是心死了的缘故。 “诶!”杨云锋轻轻叹气,摇头打消心中的念头,然后抬眼望向前方的道路,缓缓前行。 人生哪得如意。爱或不爱,或许并没有以前看的那么重要,自己不爱她,不等于不能与她执手同行,不能与她相濡以沫,不能与她举案齐眉。 或许,选择她,并不会让他幸福,但是,能让她幸福,能让这世间少一个如他这般幽怨伤感乃至心死的人,也足够了。 总好过孑然一身,让她伤心悲戚。 何况,今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或许,在一个漫漫长夜,陡然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伊人的时候,会心有戚戚,然后发现自己已经为之沉醉,倾心了。 那时,对他而言,便是莫大的幸福。 “诶!”他再度叹气,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想这么多干什么!一切随缘,随缘吧。”他这么说着,又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面色渐渐沉下来,“还不知秋妹的情况。若她不幸真的被宗门制住,我还得尽力将她救出来。宗门对我很好,我不想背叛宗门,但为了秋妹,我也不得不如此做。至于宗门的处罚,我坦然承受便是,大不了就在天道宫扫个二十年的地,总比让秋妹待在暗无天日的私牢里要好。”打定主意,他双目中透出淡淡的精光,脚步更加沉重。 至于宗门为何会派门内长老弟子联手围捕阮心秋,他不是没有去想,只是总想不明白,弄不清楚,也知即便了解了前因后果也无太大作用,故没再深究。 片刻之后,终于走出后山,前方便是听松居。 他再度停步,凝视眼前背对自己望向远方层云衣袂翩翩的女子,微微动容:“简师姐。” 此女子正是宋明之妻,会心宫大师姐简莹。 “宋师兄让我来这里等候你。”简莹语气冷淡,缓缓说道,背对着杨云锋,看不见面上表情,“他现在已被守拙师伯任命为会心宫代首座,事务比以前更为繁忙,无法腾出时间来见你,所以让我代替他,来此处等你。” “宋师兄已成代首座了?”闻言杨云锋心生淡淡喜悦,正要恭喜,却想起宋明之所以会成为代首座,多半是守心真人被处罚,无法坐镇会心宫处理事务的缘故,而守心真人是宋明和简莹的师尊,他受罚二人不会有任何喜悦,哪怕宋明因之成为代首座——宋明不是野心勃勃之人。 果然如杨云锋所料,简莹回过身来,面对着他,双目中尽是血丝,看上去颇为憔悴。“师弟,莫要怪师尊,师尊也是奉命行事。”便将圣上的旨意连同守成真人的命令一道告诉杨云锋,“师尊有苦衷,现在已受惩罚,希望你能原谅他一次……”说到这里,她苍白的面容上透出一点难过,道,“其实,宗门的做法,我也不赞成,但若我是师尊……也会这么做的。”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的。”杨云锋听简莹说出前因后果,心里陡然一惊,无暇顾及守心真人,暗道,“凌云派竟然要反抗朝廷,难怪一向想进入朝堂的宗门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凌云派与朝廷公开决裂,朝廷要打压凌云派,定然得倚重宗门,看来宗门在朝廷中的地位会大幅提升,这对宗门而言倒是好事,可是……宗门与凌云派反目成仇,秋妹和我怎么办,如此情况下,我和她几乎是没有可能了!”他眼前浮现阮心秋的容颜,心里猛地一痛,立即向简莹问道,“简师姐,秋妹现在如何?是否被宗门扣押了?还是顺利离开九峰山,回到华山去了?” 看着杨云锋急迫的模样,简莹微微叹气,感慨不已:“师弟尽可放心,那日阮师妹在你的帮助下平安离开宗门,据说已经随凌云派的沈师弟回到华山了,至于具体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来在凌云派的庇护下她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师弟不必为她过于担忧。” 闻言杨云锋心里稍安,深吸口气,嘴角露出淡淡笑容,道:“如此甚好!” 总算松了口气。 至于自己和阮心秋如何应对之后的事,如何在两派对立的情况下继续前缘,就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毕竟只要她好,一切都可以慢慢思考,慢慢想对策,大不了一走了之,隐居山林,不理这纷争。 见杨云锋心情渐渐好转,简莹亦面露浅浅笑容,又忽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道:“师弟,师妹不会有事,你尽管放心便是,莫要太过担心,更莫因此触怒掌门真人……方才我在路过听松居时顺路向守拙师伯请安,守拙师伯告诉我若遇上你让你尽快去面见他。你若无事,便去见他吧,别让他就等了。” 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目光移到听松居,道:“好,我马上就去。” 章三百五十二:伤痕 杨云锋面见守拙真人,见守拙真人面色不大好,立即关切地问上两句。 守拙真人摆手,道自己身体不大舒服,所以看上去有些虚弱,不过并无大碍,不必过于担心。 闻言杨云锋虽仍担心,到底心里的石头是落下了,于是也便不再多言。 此刻守拙真人凝视杨云锋,微微叹了口气,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对他说道:“云锋,你应已见过你简师姐,知道一切了吧。” 杨云锋点头,道:“弟子,已经了解。” 闻言守拙真人轻轻叹气,道:“门派之间的斗争,不是你我能阻止的。为师也不赞成掌门师兄宣布与凌云派为敌的做法,更反对他为了向朝堂表明忠心对阮师侄下手。但是……掌门师兄坐在那个位置上,必须为宗门考虑,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我虽反对,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做下去,不能采取行动阻止……” “师尊……这话是何意?”杨云锋见守拙真人言语之时神情恍惚,心里奇怪,于是开口问道。 守拙真人双目中恢复一点清明,摆手,然后轻轻饮茶,苦笑道:“喃喃自语罢了!好了云锋,宗门下手对付阮师侄的事情便暂告一段落,守心师弟也因之受到惩罚,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 杨云锋闻言轻轻叹气,点头,道:“是。”他本来心里对宗门的做法不能理解,但想到守心真人已受处罚,阮心秋又安然无恙,到头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何况天极宗是自己师门,自己即便不满也不能做出什么对宗门不利的事情,于是便听从守拙真人的话,不再执着于此事。 闻言守拙真人面露淡淡笑容,突然间身体一颤,竟陡然吐出口血来。 血液浓黑,滴落在地板上,立即将地板染成刺目的颜色。 见状杨云锋面色大变,急忙扶住守拙真人,关心地问道:“师尊,你怎么了?”他刚握住守拙真人的手臂,却觉这手臂不似平日的健壮,反有种凹凸不平的感觉,于是也顾不得老幼尊卑,迅速地将守拙真人衣袖捋起,然后吃惊地看见他手臂上满是伤痕。“这……”杨云锋面色大变,急切地看着守拙真人,道,“师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忽然间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立即猜到守拙真人手上出现伤痕的原因,嘴微微张大,道,“难道是掌门真人……” 见瞒不过杨云锋,守拙真人叹口气,实话实说:“那日为师被掌门师兄召到天道宫,得知朝廷已将凌云派列为妖道,立即猜到会心宫里发生的事情,正要离开天道宫,却让你段天意段师叔拦下了。” 原来守成真人将守拙真人等首座召集到天道宫,便是想令守拙真人离开会心宫,让守心真人的计划得以成功实行。不料守拙真人从他口中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于是欲赶回会心宫,阻挠守心真人的行动。 守拙真人如今已是地神第八重的修为,按修道界的境界分法,已算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在场首座无一人是守拙真人的对手,唯有守成真人也是明悟得道境界,能与之一战。 守成真人已有天极境界,与守拙真人交手胜算很大。然而守拙真人一心想遁走,以守成真人的道行也留不住他。于是守成真人不得已派出如今宗门实际上修为最高,已将登天入极心诀修至天极第六重,有渡劫飞升境界修为的段天意出手,拦住守拙真人。 段天意此人掌管刑罚,早些时候为人低调,这几年才突然高调出手,一鸣惊人。 便是天极宗历史上有名的飞升真仙,在他这年纪,也不过刚刚进入天极境界而已。 这样的人实在惊才绝艳,偏偏又不显山露水,若不是这些年高调出手引起一些其他门派的注意的话,几乎就是天极宗的一大秘密杀招,让人防不胜防。 即便如此,也没有几个人清楚段天意的真实底细,更无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仅仅使用六十年不到的时光就修到天极第六重,包括守拙真人。 守拙真人能自信在守成真人手下轻松遁走,却不得不陷入与段天意的鏖战中,也算是段天意念及同门之谊,没有下狠手,否则三回合之内必能重创守拙真人,成功擒拿他。 “你段师叔是掌门师兄最坚定的支持人之一,”守拙真人轻轻吐口气,道,“虽然掌门师兄因为他道行过高的缘故对他有所戒备,但这些年他对掌门师兄的决定都全部接受,没有任何质疑反对。他没有下狠手对付为师,已经是对为师网开一面了。” “那最后呢?”闻言杨云锋再次看了眼守拙真人的手臂,问道。 “他道行实在高深,为师远非他对手,最后还是被他擒住。”守拙真人平静地说道,突然身体又是一阵颤抖,面上好不容易重新出现的血色又消失一空。 “师尊!”杨云锋急忙将真元注入守拙真人体内,却感到守拙真人体内浩瀚有如汪洋大海,自己这点真元根本不够,不由面露愧疚。 看着杨云锋的面色,守拙真人立即猜到他心中所想,面露欣慰,暗道:“云锋,为师有你这个孝顺的弟子,此生无憾了。”于是勉强露出分微笑,道,“若非被他拦下,为师也不会不及时赶回会心宫,阻止守心师弟的行为。” “原来如此。”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又关切地看了守拙真人一眼,道,“那后来呢?掌门师伯他怎么对付你的,有没有用酷刑对付你?”他一脸关切,话语不由自主说得重了。 守拙真人倒也不在意杨云锋的言语,他淡淡一笑,道:“掌门真人毕竟和为师师兄弟一场,念及师兄弟情分也不会轻易处罚为师。何况为师还是一宫首座,他也不敢轻易对为师下手。”话落他好似想到什么,目中透出分幽幽光芒,轻轻叹气,道,“而且,为师没做触犯门规的事情,众首座面前,他也不能轻易处罚为师。” 章三百五十三:来书 ? “而且,为师没做触犯门规的事情,众首座面前,他也不能轻易处罚为师”守拙真人轻轻说道,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道,“不过云锋,你那日的做法,确切地说,可算是严重违犯门规啊!” 闻言杨云锋心里陡然一痛,回想那日的事情,突然发现自己打伤同门,阻挠守心真人执行掌门的命令,确实是触犯门规,可守成真人并没有因此处罚自己,反倒将真心为他办事的守心真人罚到天道宫扫地,于是忽的明白什么,道:“这么说,掌门师伯根本没有处罚师尊和我的想法。” 守拙真人微微叹口气,道:“实际上,这件事掌门师兄理亏,而我是一宫首座,你是宗门二代弟子第一人,第一个成为长老的人——对宗门而言都极为重要,相比之下守心师弟就是可有可无之人。掌门师兄当然不会因为这事轻易处罚你我。” 闻言杨云锋似乎明白什么,面露落寞,道:“原来,在掌门师伯心目中,门规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不可如此说。”守拙真人摆手道,“掌门师兄有自己的考量,我们莫要妄议。”说到这里他仰头缓缓闭眼,道,“掌门师兄要为整个宗门考虑,身上肩负的远非你我能想象……为师对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能理解他,不要为之前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弟子……明白。”听闻守拙真人的话语,杨云锋沉吟片刻,略带迟疑地说道。 “好了,为师伤势还未痊愈,需打坐养伤。你就先行退下吧,无为师的命令莫要轻易打扰。”见状守拙真人面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笑容中却又带着苦意,依旧闭目,轻轻挥手,说道。 闻言杨云锋道了声“弟子告退”,便转身正要离去,却想起什么,垂首看向守拙真人,道:“师尊,方才遇见简莹师姐,她告诉我若她在掌门师伯现在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做……我想知道若师尊你是掌门师伯的话,是否会瞒着我让守心师叔捉拿秋妹?” “若为师是掌门师兄?”守拙真人收起笑容,陷入沉思,面容上出现一分挣扎,过了许久方缓缓开口,道,“为师……不会。” 杨云锋原以为守拙真人会如简莹一般回答自己,不料他竟如此说,闻言身体陡然一震,面露讶异,立即问道:“为何?师尊不是说自己理解掌门师伯吗?既然师尊你理解掌门师伯,自然当如他一般行事。” 守拙真人突然淡淡一笑,看向杨云锋的目光中透出分慈祥,道:“因为,云锋你是为师的弟子啊!” “我是你的弟子……”这一下杨云锋身体震动得更为厉害,面上神情变幻不定,最终热泪盈眶,然后俯身恭敬地向守拙真人叩拜,道,“多谢师尊。” 杨云锋从守拙真人的居处离去,眼中还残留一些泪水,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师尊如此对我,我定要用一生一世的光阴去报答他。”他暗暗想道,突然驻足,目光落在张云霜房间的屋门上,迟疑片刻,终于叹气,并未推门而入。 “姐姐心情本就不好,还是不要进去,不要让我心里的难过激起她的伤感。”如此想着,他便吐口气,又抬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感受到什么,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一枚传音飞剑直直向自己飞来。 伸手接住飞剑,杨云锋垂首向其望去,并不急着将神识注入剑中,而是用手轻轻抚摸剑身,感受到剑身上别样的气息,身体立即颤抖,整个人呆若木鸡,怔怔站立在原地,发愣。 他感受到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了。这气息属于一个曾经让自己痴迷,让自己倾倒,让自己沉醉,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那个人,曾与自己同生共死,曾与自己共渡巫山,曾与自己一道许下三生诺言,曾与自己发誓永不相离。 曾经的爱恋,此时此刻,再度漫上心头,一瞬间让青年本已化成灰的心重现生机,又在一瞬间将这恢复如初的心轰成碎片。 “婉漪……原来,两年多过去了,我……还是无法完全忘记你。”青年看似平静地说道,却不防泪水将衣襟打湿。 前人曾说,一个人总有些深埋于心底的人与事,一辈子都无法遗忘,甚至轮回千年也不会忘记。 而李婉漪,便是杨云锋无法遗忘的人。 “诶!”杨云锋看着飞剑,恍惚间回到许多年前,眼前浮现曾经一起渡过的时光,感慨万分,眼中的泪水却在此刻打住,不再滚滚地从脸颊上流下。 这两年,他修为大幅提升,道心坚硬似铁,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感慨万分,沉思片刻,然后才凝视飞剑,缓缓说道:“婉漪……这是我两年多以来,第一次接到你的飞剑啊……不知你是否安好,是否过得如意?他对你怎样,是否真心待你,你们俩是否举案齐眉,是否鸾凤和鸣?” 他如此说道,眼前却再度浮现李婉漪的容颜,眼角又不住抽搐。 想到自己以前的爱人在别人的怀中强作欢颜,在别人的床上婉转承欢,怎一个心痛了得。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只是这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心爱之人与别人行周公之礼的画面曾经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让他惊醒,此刻再度袭来,他却已麻木了。 “不知婉漪为何会突然传书给我,莫非她遇到什么不公的待遇,莫非司空师弟对她不好?”杨云锋心里的第一个念头,还是李婉漪过得不好。不过刹那之后这念头便在他心中打消了。“这几日宗门发生的事情应该恰好已传回京城,婉漪给我传书,大约和这事有关。”他理智地想道,便缓缓将神识注入飞剑中,一探究竟。 便在此刻,伊人柔美却又带有几分伤感哀婉的声音传入青年的耳中,让他心再度疼痛:“云锋……” 章三百五十四:请求 ? 伊人的声音,温柔似水,却有如一把尖锐的刀,直勾勾刺入杨云锋心中。 “诶!”杨云锋微微叹气,缓缓收起飞剑,将其隐入储物空间中。 既已决心一心一意对阮心秋,那就不能再对李婉漪有太多异样的心思。 这次李婉漪来书,果真与凌云派的事情有关。原来凌云派造反,圣上震怒,于是大举变动朝中官员,被废的太子也因此被重新召回,重新成为储君,而天极宗也因为是修道界中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凌云派的门派,讨得圣上欢心,已经获得大量的俗世权力,几乎与国教虚玄道没有区别。 现在太子重新入主东宫,对一心想要成为天子的司空威来说极为不利。但如今朝堂诸大臣之间的利益关系因为圣上的一系列旨意而遭到破坏,司空威也正好可以借机拉拢朝中大臣,培养自己势力,与太子抗衡。 而李婉漪这次给杨云锋飞剑来书,其实是司空威的授意。司空威希望杨云锋能说服宗门,全力支持他,进一步增强他的实力。同时司空威还希望杨云锋能够亲自出山,赶到京城助他一臂之力。而李婉漪也极为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杨云锋的思念,希望能再见杨云锋一面,哪怕只是看一眼,不说一个字也好。 除此之外,李婉漪也得知杨云锋和阮心秋的事情,于是在飞剑最后出言安慰他,让他不必为此过于焦虑。 “只要心在一起,世俗间的阻力再大,也不能阻止你们。”她如是说道,却字字带泪。 杨云锋听到最后这句话,想起两年前在京城与李婉漪重逢的场面,刹那伤神:“婉漪啊,婉漪,当年你我面对的阻力再大,可曾有现在我和秋妹面对的阻力的一成?可是你我终究形同陌路,再也不能相守,不能举案齐眉!” 正如他所说,当时他们面前的阻力不过是一点俗世的权力羁绊,只要下定决心逃离俗世,包括司空威在内的朝堂中人也奈何得了他们。反观现在,凌云派与天极宗决裂,杨云锋便是亲上华山,带走阮心秋,也休想逃脱宗门和凌云派无休无止的追杀。相比之下当初的阻力实在微不足道。 想至此,杨云锋不由怅惘。当年,真正阻碍他与李婉漪的,究竟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既然得到李婉漪的传书,念及往日的情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无动于衷。毕竟李婉漪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深深爱过的人,一个即便在今日也无法忘记,常在深夜熟睡的梦中浮现的人,即便如今她不属于他,他也要奋不顾身为她做一些事情。 不为重新得到她,不为那虚无缥缈的前缘,只为让自己心安,只为让她好。 至于这么做,最终是让她好了,还是让司空威好了,他不想追究。毕竟,他心中,这些事情确实只是为她而作。 于是他轻轻叹气,目光落在远方层云中偶尔露出的高耸难以望见顶峰的天极峰一角上,虚空一划,幻出灭心神剑,向天道宫飞去。 这几日宗门事务多,想必守成真人正在天道宫中,而他便是要寻到守成真人,取得这一宗之主的同意,入京助司空威一臂之力。 助李婉漪一臂之力。 顺便争取宗门对司空威的支持。 至于原本计划中的上华山,面见凌云派掌门玄钦真人,想办法与阮心秋见一面,安慰她,让她安心,则只能暂时推后了。 到底,在心目中,李婉漪的地位还是远远高于阮心秋,现如今,只要阮心秋一切安好无恙,他便没有太大担心。 守成真人显然猜到杨云锋的来意,他也正有让杨云锋下山,统领在京的天极宗弟子,更大程度争取朝廷的认可,拉拢朝廷重臣,获得世俗权力的打算。 “杨师侄,你便带着我这方玉印,去京城吧。”守成真人话语平静,丝毫不提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更未因此对杨云锋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 那日之事毕竟是守成真人一手策划的,天极宗与凌云派彻底决裂也是守成真人的意思。杨云锋心中多多少少对守成真人有些不满,但他谨记守拙真人的叮嘱,并未表现在面上,只是点头称是,然后接过玉印,收入储物空间中,旋即话锋一转,提到司空威的事。 “司空师弟希望宗门能支持他,助他成为太子,夺取皇位。”杨云锋缓缓说道。 这件事情上守成真人就显得有些慎重了。他言语思索良久,方道宗门虽有意插足朝堂事务,但不可暴露太大野心,否则会遭到圣上猜忌,对自己反倒不利,故不能与司空威有太大的交往,更不能在明里助他,甚至还说:“如今看来,当初宗门收留他,本就不是件明智的决定。” 守成真人话已至此,那便没什么好商量的。杨云锋和司空威曾颇为要好,但李婉漪的事情发生后二人的关系也淡漠了,故他也不愿为司空威做太多的事情,于是说了声好便要离去。 这时守成真人却叫住他:“杨师侄,为了你的未来,你最好也莫要与司空师侄接触太过频繁。” 杨云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守成真人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大约也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叹口气,沉声说道:“那日的事情,你还耿耿于怀?” 杨云锋笑容微微一滞,却道了声“不敢”,随即转身离去。 杨云锋走出天极观,缓步在片尘不染的白玉台阶上前行,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步伐不由一滞。 “严师兄?”他道。 严神策正巧看见他,亦是意外,停步,与他对视,良久,方道:“正想着离开天道宫后去会心宫与师弟叙旧,不想竟在此处见着师弟,当真缘分。” 杨云锋与严神策之间的关系已超出普通的师兄弟,闻言面露喜色,道:“严师兄,你来此处有何事?莫非也是为入京的事情面见掌门师伯吗?” 严神策微微点头,含笑道:“正是,我回宗门已有些时日了,现在也得回京城了,特来向掌门师伯说明,争取他的同意。” 章三百五十五:阵法 “正是,我回宗门已有些时日了,现在也得回京城了,特来向掌门师伯说明,争取他的同意。”面对杨云锋的提问,严神策含笑说道,“师弟,想来你也是为此事而来的,不知掌门师伯是否同意你的请求?” 他话刚落,忽闻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是严师侄吗?先进来吧,你与杨师侄的话等会儿再说吧。”正是守成真人的声音。 既然守成真人如此说了,严神策便不再与杨云锋寒暄,朗声向天极观方向说道:“弟子遵命。”便恭敬俯首,右手捏成莲花状,向着天极观划出一个太极图样,然后抬头,缓缓向天极观行去。 他步伐坚定厚重,倒与杨云锋有很大不同。杨云锋看着他的背影,心生感慨,微微叹气。 便在此处等他吧。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严神策终于从天极观观门中走出,再度俯身向观内恭敬行礼,然后缓缓前行,不过多时,便到杨云锋身边。“师弟还未走?”看见杨云锋,他显然十分高兴。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师兄还在天极观内,我自然不会率先离去。” 严神策轻轻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抬步前行,与杨云锋一道离开天道宫。 二人并未回会心宫或者神机宫,而是径直飞向通务宫。毕竟通务宫是处理世俗事务的分脉,即便有掌门的命令,也得先行知会通务宫一声,让他们提前准备。 通务宫首座守道真人这两年因为文承意的死变得颇为消沉,再也不复当初的鲁莽,转而清心修炼,不理世事,若非今日是杨云锋严神策这两个宗门最有前途的弟子求见,恐怕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府邸。 杨云锋看着满面憔悴的守道真人,不由叹息。 守道真人倒也没过多的话,只交待一些注意的事情,便让二人离去。杨云锋再度和严神策飞行上天空,杨云锋看见层云下笔直如柱的山峰,心有所思,于是对严神策说道:“严师兄,上次你我交手,你有意助我,所以并未发挥实力,让我轻易击败。我知那次斗法对你不公,如今我们寻一处无人的佐峰,再度较量一番,一较高下如何?” 严神策见杨云锋有心事,于是点头,道:“好。”便指向某一座不起眼的山峰,道:“就在那处好了。” 杨云锋没有意见,二人便向那山峰飞去,很快便踏上这人烟稀少的山峰悬崖边上的一角。 冷风呼啸,撩起二人青丝,给二人添了分寒意。杨云锋刚落在地上,立即发动进攻,手握成拳,卷起罡风,向严神策打去。 “严师兄小心了!” 拥有天狐琉璃诀和天狐神行诀的他肉身强悍,身法玄妙,近身实力极强,即便空手不用任何法器,不施任何法术,也能占据上风。 严神策这两年在京师办事,面对的都是如狼似虎的人,少不了斗法,于是经验也急剧积累,并不在杨云锋之下。他对杨云锋也算知根知底,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近身肉搏中与杨云锋抗衡,于是果断在身前布置一道小型减速阵法,然后疾速向身后退去,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 杨云锋早就吃过这种阵法的亏,自然不会硬拼,他果断绕过阵法,然后看着越来越远的严神策,突然轻喝一声,手中豁然幻出一柄长达数尺的鲜红仙剑,神识锁住严神策,然后喝道:“疾!”便见仙剑脱手而出,瞬息间便攻至严神策身前,放出血水,朝严神策打去。 飞剑之法! 世间仙剑长短不一,最常见的是三尺,其次为五尺和七尺,杨云锋灭心剑剑长五尺有余,接近六尺,已算长剑。一般而言长剑剑身长且沉,不够灵活,且难以操控,并不适合当作飞剑远程攻击,多用于近身对敌。然而杨云锋现在已有玄真第三重的修为,放眼整个修道界,也是极其厉害的人物,操纵仙剑的能力远超普通筑基凝神境界修士,运使灭心剑对敌与使用三尺短剑与他而言并无区别,更何况此刻他御使的还是与自己心脉相连的灭心神剑。 只见灭心剑疾速逼近严神策,迅速避过严神策设下的数道阵法,直击严神策肉身。 迅捷灵活,有如泥鳅。 现在严神策必须使出真本事了。他面对灭心剑,手虚空一划,速度快到极点,甚至在空气中留下一串虚影——瞬间便布下一道结界。 这道结界突然出现在灭心剑前,让杨云锋防不胜防,完全无法再运使灭心剑避过。“嘭!”灭心剑号称神剑,威力何其大,猛烈一击竟轻易将结界轰散。 只是速度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整个剑身也在这刻微微一顿。 对于已有玄真境界的修士而言,一顿的瞬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于是四道法阵骤然将灭心剑笼住。 “鹏途万里阵、乾坤夺元阵、黄泉夺魂阵、否泰一念阵?”杨云锋多多少少对阵法还是有些了解,见状立即认出四道阵法的面目,不由皱起眉头,“虽然是缩小许多倍的阵法,但同时出现,也足够困住灭心剑。”他感受到自己心脉与灭心剑的联系正在逐步削弱,附在剑身上的真元几乎完全散去,似遭到什么阴毒之物的腐蚀,不由皱起眉头。 鹏途万里阵,改变空间距离,看上去一里的距离在阵中足足有万里,灭心剑速度何其之快,然而进入鹏途万里阵中也无法轻易逃出去,因为本来与严神策仅仅半尺不到的距离在阵中成了五千尺,也就是五百丈,数里的距离,不是一瞬间能够跨越的。此阵妙用还在普通减速阵之上。 乾坤夺元阵,则是夺走真元的阵法,灭心剑上附着的真元便是被这阵驱散的。 黄泉夺魂阵,削弱法器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包括灭心剑与杨云锋在血脉上的联系。 否泰一念阵,辅助阵法,配合其他阵法使用能大幅增强这些阵法的威力。 四个阵法齐出,威力无穷,一瞬间便将灭心剑制住,实在不可小视! 章三百五十六:幻境 阵法一学,博大精深,玄妙万千。天极宗内各宫对其皆有所研究,其中专精先天卦象的神机宫在阵法的研究上独树一帜,远超其他各宫,而严神策更是阵法一道的佼佼者,整个天极宗二代弟子中无人在阵法上的造诣能与之相比,即便是神机宫的长老,也多不如他。 如今严神策四道阵法齐出,牢牢将杨云锋的灭心剑控住,照此下去,杨云锋定然会与灭心剑失去联系,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杨云锋心知肚明,迅速向前突进,绕过四道阵法,直接进攻严神策。 必须给严神策施加压力,让他被迫放弃四道阵法,借机重新夺回灭心剑。 见杨云锋袭来,严神策果断招手,一瞬间三道符纸从他袖中飘出,盘旋飞舞,竟呈一道小型阵法。 似乎,在严神策手中,天地万物皆可成阵。杨云锋定睛看去,立即认出这三道符纸分别是南明离火符、火凤舞天符和生生不息符,两道蕴含火行仙术的符纸,一道增益符:皆是玄级符纸。 而三道符纸结成的阵法,竟然也是简易的否泰一念阵,显然也是用来增强火行符纸的威力的。“严师兄不但在先天卦象、阵法上的造诣过人,还精通符纸与水行、火行仙术!”杨云锋回忆以前与严神策交手的情况,暗暗赞叹道,随即幻出紫金葫芦,大喝一声:“起!”便见阵阵寒气从葫芦口喷出,向面前的符纸攻去。 那三道符纸便在此刻碎裂,天地间陡然一黯。 这一刻,杨云锋似被摄入虚空中,周围是一片火海,头顶飞舞着火凤,身周则隐隐出现一道大阵,阻碍真元的流转。 严神策又在符纸碎裂的刹那,再度施展出一道阵法。 此时此刻,火海不断向杨云锋逼近,火凤也渐渐靠近杨云锋,在杨云锋头顶盘旋,意图抓住机会进攻杨云锋。 杨云锋心知肚明,手握紧紫金葫芦,陡然将紫金葫芦收回贴在胸口,然后将一点真元注入其中。 全身便散发出淡淡光芒,一股寒气从身上爆发而出,刹那间身周三丈之内都变成一片玄冰,火焰完全无法侵入这片区域之内。 杨云锋便对这些火焰不管不顾,抬头望向火凤,怒喝一声:“疾!”随之用手划出道青色剑气,朝火凤袭去。 火凤鸣叫一声,忽然收为一团火球,迎着剑气,陡然向杨云锋攻去。 速度如若惊雷,刹那与剑气相击将剑气打散,然后继续前行,转眼间便到了杨云锋胸前不足三丈处。 只要瞬息时间,便可击中杨云锋。面对近在咫尺的火凤杨云锋却悄然露出一点微笑,刹那间幻出金色巨门,正好拦在火凤化成的火球前。火凤猝不及防,直勾勾击打在金色巨门上,一瞬间剧烈震动,几乎要被震散。 也在这一刻,腕粗的青雷轰然向火凤打来,在这一团火球上不断炸响,声音滚滚如同霹雳。 火凤承受不住这等攻击,迅速被打成原型,再度变成火凤形状,正挣扎着要从金色巨门上逃脱,摆脱青雷的进攻。 “逃得了吗?”杨云锋冷哼一声,紫金葫芦已经祭出,打出条冰龙,咆哮着向火凤飞去,瞬间便到火凤身前,将其团团包围,然后一口咬下。 “轰!”火凤形体碎裂,立即化成天地灵气,消失无踪。 杨云锋便收起金色巨门,然后将葫芦口对准地面上的火海,将玄冰喷色而出,一瞬间地面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火海完全不是玄冰的对手,不断退却,最终变成一圈极为薄弱的火线,其中火焰明灭,几乎再受一点进攻便熄。 “那便是这幻境的边缘!”杨云锋看得真切,立即得出这个结论,于是取出紫金神决符,注入真元,召出神将凰渊,然后让其用大戟向幻境的边缘狠狠砸去。 他自信道行高于严神策,欲用蛮力破阵,不去寻找阵眼。 只闻“轰”的一声,便见大戟骤然落下,与幻境边缘狠狠撞击在一起,一瞬间火花四溅,一点微弱的光芒便从那受击的地方射入幻境中,隐隐可以看见外面的场景。 只是这幻境着实牢固,虽受重击但并未立即碎裂。 蛮力破阵,毕竟不似直接打破阵眼那么轻松。 好在杨云锋早有准备,他手中已结出一道法印,赫然是一柄三尺来长青色的飞剑。 “去!”飞剑随杨云锋心意而动,迅速向幻境边缘掠去,疾速穿越十数丈的距离,然后精准地击打在大戟造成的破损上,随即陡然炸裂,无数气流爆发而出,立刻让那一道破碎扩大到巴掌大小。 杨云锋不再犹豫,迅速前行,下一刻便出现在破损前,疾速伸出双手,插入破损之中! “啊!”他竟是要用肉身的力道,将这幻境与外界联通的结界撕破! 一时间,一足以排山倒海的力道从他手上施加在结界上,不断冲击着结界,很快便令结界的破损扩大,渐渐变成一道七尺来长的巨大缝隙。 “嘭!”就在这一刻,结界终于支持不下,被杨云锋生生撕裂。 幻境随之破去,杨云锋重新回到现实中,直面严神策。 这次的交手,倒是杨云锋占据上风。 严神策设置的幻境叫杨云锋破去,真元肉身随之受到影响,面上血色消散不少,显然受了不轻的伤。此刻他凝视杨云锋,眼中却透出分赞赏。他什么话也没说,手中卦盘光芒绽放,瞬息间再次在杨云锋身周部下一道阵法。 孰知杨云锋早有预料,身形飘转,忽地向前移动数丈,堪堪离开大阵的作用范围。 此时此刻,杨云锋已彻底失去与灭心剑的联系,即便破去严神策布下的阵法,一时半会也无法完全将灭心剑控制住。杨云锋对此心知肚明,故没有再去管灭心剑,转而凝视严神策,用神识将其锁住,然后陡然出手,向严神策摁出一道手印。 下一刻,一只金光幻成的“手”便出现在严神策身前,向他胸口打去。 章三百五十七:手印 杨云锋的神识将严神策锁定,右手豁然伸出,拇指对着严神策用力一按,便见一只金光幻成的“手”出现在严神策身前,裹挟阵阵狂风,向严神策胸口摁去。 这道手印是杨云锋催动大半真元所发出的,威力不可小视。只见手印携带的罡风如同大海中的江涛骇浪,狂烈地强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嘭嘭”声,一口气将地面的沙石草木全部卷起,然后刮过整个悬崖,瞬间将凸出的山岩削平,最终在手印的带领下,向严神策刮去。 如此威力的罡风,便是刚入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也无力与之抗衡。 而这罡风的威力,还不到杨云锋那金色手印的一成。 这便是杨云锋一年前与南山寺的高僧信德在金陵比试时受信德所施展的南山寺绝技“大般若造化指”启发,结合天极宗手印“弹指烟云”自创的手印,“乘风灭天指”。 这乘风灭天指是杨云锋自创的手印,初创之时缺陷极多,且施展之时力道难以掌握,故这一年来杨云锋都未将其用于实战,今日若非是与极为信任的师兄严神策交手,也不会轻易使出。 即便如此,这道手印使出时,力道还是没有掌控好,瞬间便夺走杨云锋一般的真元,威力甚至不下于会心剑法中那堪与中级剑招相比的九天剑荡。 便是对杨云锋知根知底的严神策也没料到杨云锋还会有这一手,见手印袭来略有些猝不及防,也顾不得用阵法拦截。只见他右眼中出现一道金色的“乾”卦,左眼则出现“坤”卦,目光集中于手印之上,刹那间这两道卦象便在手印前凝成实型,似是完全不同的独立个体,却又似融为一体,牢不可破。 这便是严神策的防身法器“周易化形”。 六十四道卦象,两两相配,互成一体,这周易化形便是三十二道防御法器的结合,据说道行达到渡劫飞升境界的大能将六十四道卦象全部放出,甚至能够抵御世间任何法器的攻击,不过以严神策现在的修为最多只能放出四道卦象,防御能力有限,而这四道卦象分别形成的两队卦象不能同时作用,故他仅仅放出防御最强的乾坤二卦,用以抵御杨云锋的进攻。 若他修为再深一点,达到玄真第六重境界,入起鼎结丹之境,便能放出八道卦象,这八道卦象又成一体,防御力要比两道卦象强上数十倍,甚至远远超出杨云锋手中的防御法器金色巨门。 杨云锋现在放出的手印是何等强大的招式,严神策的卦象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只见手印狠狠摁在卦象上,一阵威势陡然爆发,刹那间两道卦象竟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眨眼之间,便将卦象破去,这等威力,便是三年前杨云锋施展的御剑诀也比不上。 不过手印破除卦象还是废了一点看上去微不足道的时间,让严神策再度放出另外两道卦象。杨云锋看着严神策身前的卦象,隐隐猜到严神策的用意。“严师兄是想不断结出卦象,消耗手印中的真元,最终让手印自己消失?”杨云锋如此想道,突然加速,逼近严神策,然后双手收于胸前,缓缓闭目,默念一声“散”,身上便散发出一点淡淡的光芒,将杨云锋笼罩于其中,一眼望去几乎与传说中降临世间的神仙无异。 下一刻,杨云锋突然睁开双眼,目中透出分精光,身周的光芒便勃然向外扩散,勃然爆发出一阵强悍的威压,向严神策打过去。 这威压,便如君临天下,便如谪仙降世,几乎可以洗刷心灵,让人心生恐惧,跪下来臣服。 天狐镇心诀! 这亦是杨云锋的杀招之一,虽然威压尚未凝成实形,不能对人的身体造成伤害,但足够扰乱对手心神,破坏对方与法器的联系,甚至击破其道心。 一旦出其不意突然使用,定能瞬间取得上风。 而杨云锋这一刻使出天狐镇心诀,也如他所料严重扰乱严神策的心神,让他耳侧嗡嗡作响,头脑陡然变得一片空白,结出卦象的动作便随之停滞。 但杨云锋手印对他的进攻并没有因为这威压而有任何停顿。 于是手印瞬间破掉严神策在胸前设下的最后一道卦象,然后带着无坚不摧的罡风,狠厉地打在严神策胸前。 “严师兄,对不住了!”杨云锋默默想道,随即冲到严神策身边,迅速插到自己手印与严神策胸膛之间几乎微不可见的缝隙中,然后迅速幻出金色巨门,挡住手印的进攻。 杨云锋对手印的控制力不从心,自己也无法用神念阻止手印的进攻。幸好金色巨门防御力出众,而手印受到卦象的阻拦,又连续击中严神策与杨云锋,威力大大下降,这才未能击破金色巨门,转而化成烟,消失无踪。 手印携带的罡风却未停止,依然向杨云锋攻去,好在杨云锋肉身强悍,而罡风失去手印的带动已不复之前的无坚不摧,无法对杨云锋造成太大的伤害。 即便是这样,杨云锋的手也因为手印的进攻而变得血肉模糊,指骨差点被击断,而身上衣衫也不能幸免被罡风带起的沙石划破,变成一块块碎布,随风飘动,猎猎而舞。 “严师兄!”杨云锋万万没料到自己的手印如此强悍,竟能将自己经过天狐琉璃诀的手轻易打伤,一时有些担心,急忙回首向严神策看去,心里焦虑到极点。 严神策可是一直按照宗门常用的金丹大道心诀登天入极修炼,未经炼体,身体远无杨云锋这样强悍,受此一击恐怕会受重伤。 “无妨!”看出杨云锋的心思,面上血色全无的严神策淡淡一笑,示意自己无事,“我身上设有防御阵法,不碍事的。”他如此说道,话落之时却觉头晕眼花,陡然吐出口血,喷在杨云锋身上,看上去极为狰狞。 “严师兄!”杨云锋见状不由大惊,担忧地说道。 章三百五十八:玄钦真人 杨云锋惊叫一声,侧首看去,只见严神策腹部衣衫碎裂,血肉模糊,顿时面失血色,不由关切地说道:“严师兄,你现在怎样?诶,我怎下手这么做?”他不由有些自责,急忙望向含露峰真灵宫方向望去,猛地跺脚,便抱着严神策御剑向真灵宫飞去。 接近含露峰时严神策已经昏迷不醒,杨云锋看着他,心里一阵愧疚,速度加快,瞬间便到达真灵宫。 严神策也是宗门最有前途的弟子之一,真灵宫首座守定真人问明情况立即施展医术,治疗严神策的伤势。好在严神策只是受了皮肉伤,内脏受损不算严重,在守定真人出神入化的医术之下很快恢复清醒。过了两日,也基本恢复,只剩小伤,能够施展道法,御剑飞行。此时已经耽搁两日时光,杨云锋在严神策的坚持下终于答应立即动身前去京城。 华山,落雁峰,凌云派当今掌教,号称天下道行第一的玄钦真人闭关之所。 盘云殿气象巍峨,隐隐有龙蛇盘踞,凤凰飞舞,乃华山灵气聚集之所,凌云派最重要的宫殿之一。 玄钦真人正是在这殿中闭关修炼。 凌云派修道心之法,直指大道,不练金丹,不结元婴,道法最依赖道心与悟性,比金丹大道难上百倍,且越往后修炼越不容易有进展,且修炼途中道心有一点不纯净,便止步不前,一升不得寸进。玄钦真人百年前修入“玉清升天境”,与大道只有一步之遥,是当时最有希望飞升之人,却迟迟不能领悟大道,未能飞升,如今百年过去,修为竟无任何进展,不由得令人惋惜。 此刻皋基真人正躬身立于殿内,身前素洁的屏风后便是威名震四海的玄钦真人。“师尊此次闭关十年,可有精进?”面对自己师尊,皋基真人没有任何平日的威风,垂首一脸恭敬。 片刻之后,清晰而又简洁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是玄钦真人使用某种特殊的法术将自己的声音直接映入他脑海:“无。” 闻言皋基真人面色微变,眼中光芒夹杂着悲喜,复杂难以辨析。“如此,便真遗憾。”最终,他徐徐叹口气,面色重新变得严肃,道。 “无碍,为师尚有五百年寿数,慢慢修行便可,迟早有一日能飞升。”玄钦真人沉默良久,然后开口,仍然是直接将声音映入皋基真人的脑海。 皋基真人听见“五百年”三字,微微一愣,显然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收起这点神情,低声向玄钦真人道:“原来师尊还有如此多的时间,看来是弟子多虑了。” 玄钦真人是何等大能,他倒不担心这声音无法传入玄钦真人耳中。 玄钦真人闻言陷入沉默,久久不言。 皋基真人见状,同样沉默片刻,然后问道:“师尊,此次事情暴露,我凌云派已成天下公敌,不知师尊有何应对之策?” “派内事务一切皆由你与皋奉处理,”玄钦真人淡淡回答道,“你们自己办就是,为师不插手。” 皋基真人身体微颤,不明白为何在此关乎门派生死存亡的关头玄钦真人竟无动于衷,于是热血涌上心头,脱口说道:“昨日天极宗已发出‘讨贼檄文’,号召天下正道对我派群起攻之,如今已有七个大门派,三十九个中型门派及无数个小门派响应,若他们真对我派发动围攻,只怕千年基业要毁于一旦。这等情况下师尊还要无动于衷,还不出关吗?难道师尊要眼睁睁看着凌云派自生自灭吗?”他话到最后,已经没有任何恭敬的意思,几乎是在质问。 玄钦真人听到皋基真人不敬的话语,却也并不恼怒:“皋基,你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脾气怎这么暴躁?刚才为师也说过,一切皆由你和你师弟处理,为师不想理这些扰自己清修的事务。” “可是……” “好了,为师还要修炼,你先行退下吧!”语气仍然平淡,但显然玄钦真人是有点不耐烦了。 闻言个皋基真人面露怒气,陡然挥袖,却也不敢再做更过分的动作,拱手道:“弟子告退。”便离去了。 皋基真人离去,整个盘云殿陷入岑寂中。许久之后,那在掌门之位上已坐了一百二十余年,看过无数世情变迁烟云聚散的老掌门终于长长叹口气:“皋基,这是凌云派的劫难,也是为师的劫难,为师怎会无动于衷?” 层云如海,一望无际。 杨云锋御剑飞在云层上空,时不时向严神策担忧地看一两眼,眉头一直紧皱:“严师兄,你当真无事?”他关心地问道。 严神策面上毫无血色,闻言挤出一点笑容,摆手道:“无碍。” 杨云锋知他是在劝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于是再道:“等会儿到了京城之后可要好好养伤,京城的事务我自会处理,师兄不必担心。” “师弟……”闻言严神策轻轻叹气,道,“我知你并不愿插手朝堂之事,即便有掌门真人的命令,也不会做太多,大部分事情还得让为兄来处理……你愿意替为兄分担,着实让为兄感动。此情,为兄记下了,来日定然报答。” “师兄何出此言?”被严神策说出心中的想法,杨云锋感慨万分,“我确实不愿涉足朝堂纷争,然而你我师兄弟一场,我帮你天经地义,不奢求你任何的回报……即便真的要回报,那你就好好对玥儿,莫要负她。” 听到“玥儿”二字,严神策面色微变,却又洒然一笑,道:“说起玥儿,她可是很想念你这哥哥,我离开京城之前她百般嘱托我要将你带到京城去见她一面……等会儿到了京城可别只顾着向齐王府跑,还是抽空去来我府上看她,看看道儒。我可记得你这做舅舅的一次也没来看他啊!”严神策缓缓说道,想起玥儿,想起自己与玥儿所生之子严道儒,心里满是幸福,面上笑容越来越盛,终于不再显得做作。 “道儒……”杨云锋想起这个小外甥,微微一笑。 严神策却不知,杨云锋曾几次悄悄潜入驸马府看过严道儒。 二人有说有笑,气氛轻松许多。他们都是玄真境界的天极宗弟子,飞行速度极快,现在已翻越大半个秦岭,算上去,只要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可抵达京城。 然而这时杨云锋心头却警兆突生,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章三百五十九:南海十煞 “嗖!”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七道青光,从不同方向射来,速度惊人,赫然是七柄一尺来长的飞剑。 飞剑越短,速度越快,威力越大。一尺飞剑,速度如惊鸿,瞬息千里,肉眼难以捕捉。杨云锋修为在修道界也算上流,却也直到飞剑近身才看看能用肉眼看清飞剑的模样。 幸好他神识敏锐,早在数息前就探查到飞剑的存在。他紧握灭心剑,同时放出金锁与紫金神决符,然后用三件法器扬起血水,幻出青铜巨门,召出神将凰渊布下祥云,将自己与严神策保护起来,密不透风,不给飞剑留接近自己的间隙。 下一刻,飞剑纷纷击打在血水、青铜巨门、祥云之上,攻势戛然而止,再也不能突进一分一毫。 “嗯!”一尺飞剑速度快,威力大,虽然被拦下,但其攻势却传到杨云锋身上,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胸口顿时如遭重击,疼痛万分。 不过这些飞剑长度过短也有极大弊端。它们剑身过于柔弱,发动一次进攻基本就不能再次攻击对手,反而容易遭到对手的反击。杨云锋这几年经历的战斗无数,对短剑身飞剑的缺点已极为熟悉,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将真元注入灭心剑内,催动血水幻出无数一寸长短发丝粗细的血针,向进攻血水的两柄飞剑攻去,同时施展仙术,用雷罡法术配合金色巨门的青雷,联手绞杀另外三柄攻击金色巨门的飞剑。 至于剩下的两柄飞剑,则交给凰渊解决。 “嘭!”杨云锋手段狠厉,毫不留情,瞬间便将六柄飞剑斩灭,仅有一柄飞剑逃脱他最初的进攻,正要飞回来时的地方,却忘了杨云锋身边还有一个严神策。 “嘭!”一条水龙从严神策袖中飞出,咆哮前行,瞬间追上飞剑,一口咬下。 飞剑被杨云锋重伤速度大幅下降,这才让水龙追上,而它本身又极为脆弱,根本承受不了水龙的进攻,瞬间断成三段,从空中落下去,坠入云层,很快便没了踪影。 这时杨云锋才松口气,目露精光,向四周扫了眼,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于是催动真元陡然吼叫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可否出来一叙,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声音如震耳轰雷,显然是想破去对方的隐匿法术,逼其现身。然而数息过去,却无人出现在他面前,于是他面色渐渐沉下去,心道:“不出来吗?”于是催动灭心剑,将其用作飞剑,向东南方向袭去。 灭心剑的速度是何其之迅,转眼便划过近百丈的距离,然后陡然一滞,发出铿鸣声,显然击打在上面东西之上了。 “果然在那里!”杨云锋注视着灭心剑的方向,突然伸出手,摁出一道手印。 下一刻,一只金色的手边凭空幻出,携带着阵阵呼啸的罡风,卷起层云,向那隐匿在虚空中的神秘对手攻去。 乘风灭天指! 手印打出,阵势惊人,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招威力不弱,若是硬接,定受重伤。那人见自己身形暴露,又见手印袭来,知隐匿无用,于是幻出身形,然后用节省下来的真元对付灭心剑,同时幻出一件墨色的防身法器,防备乘风灭天指。 这人显然对杨云锋极为了解,知道灭心剑是神剑,于是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对付灭心剑上,倒未过多分神防备杨云锋那很少用以对敌的乘风灭天指。 不料乘风灭天指威力极其恐怖,击打在墨色法器上,竟在一瞬之间将其击破,然后继续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打在这人腰上,陡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下一刻,这人的下半身便失去踪影,显然是没有活路了。 杨云锋便召回灭心剑,同时向右侧做出一个摁指的动作。只见一道本已成型的剑招在这刹那间消散,一个黑衣人露出身形,却是奋力向后退去,眨眼便退了数十丈。 显然是看见之前那人的遭遇,对乘风灭天指起了戒心,不愿被其击中。 然而杨云锋只是比划了一个动作,招式并未发出。黑衣人明白这点,面上出现分怒意,却是不敢轻易向杨云锋发动进攻。 就在这时,或许是明白自己的隐匿手段瞒不过杨云锋,另外五个黑衣人也在空中显出身影。这些人身材有高有低,胖瘦不一,手上都拿着法器,却是镰刀、鳄鱼钳之类的凶器,一眼看去便不似善类,多半是经常在江湖上作乱的恶人。 他们的同伴被杨云锋一击击杀,却无一人有悲戚的表情,更无人关心那人的死活,显然类似的事情发生太多,他们已麻木。甚至有可能这本就是他们的规矩,只求杀死对手,不管自己人的死活。 杨云锋知来者不善,心生警惕,凝视六人,立即从他们的动作以及散发出的气息中判断出他们的修为:“会被我的灭心剑困住,被乘风灭天指一招击杀,修为显然不会在我之上。但要他们速度惊人,招式玄妙,至少也是入了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行为应相当于玄真第一重,在养元入道境界中算中下。”他如此想着,不由露出分冷笑,“这点修为就想杀我,未免太过托大了吧!”于是他目露凶光,朗声说道:“几位是何人?我好像与你们没有什么交情,你们为何要对我动手?” 无人回答。他们都警惕地注视杨云锋,面色凝重,却也没有发动进攻。 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自己修为与杨云锋的差距,不敢贸然动手。 见状杨云锋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当是和几年前死在我手中的‘北斗七狼’并称‘南北十七恶’的‘南海十煞’吧。这次拦截我,定然是有人用钱买通你们,要你们取我性命。” 南海十煞,修道界最有名气的杀手团体之一,名声不在在三大杀手组织“血离阁”“暗影堂”“绝杀谷”之下,不过这几年这团体中三个最厉害的杀手陨落,名声下降不少,渐渐淡出修道中人视线,不料今日竟再度出现,而且还是对杨云锋下手。 不知他们背后的主使者是谁。 章三百六十:傀儡 杨云锋面对仅存六人的南海十煞,面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疾速调动真元,已做好出手的准备。若南海十煞全在,施展威力绝伦的“海纳百川”阵,或许他只能逃跑,但如今南海十煞折损近一半,就连“海纳百川”阵最低的人数要求七人都达不到,根本无法施展这阵法,只能凭各自的本事与杨云锋交手。杨云锋已将登天入极心诀修至玄真第三重,修为高于六人中任何一个,又有灭心神剑等厉害法器在手,同时身怀灭心剑法、会心剑法等过人的招式,即便任由对方联手进攻也能立于不败之地。更何况对方六人不是完整的一体,总有破绽,若杨云锋能抓住这些破绽对其中一人发动猛攻,将其制服,剩余五人便更无法与他抗衡,只得束手就擒。 所以杨云锋面对六人,胜算极大。 对方受人收买前来击杀杨云锋,显然对杨云锋知根知底,明白现在的处境,于是每个人都面色阴沉,迟迟不肯下手。若他们最早之时就发动海纳百川阵,或许还有击败杨云锋的可能,但他们选择偷袭,致使如今只剩六人,胜算渺茫。即便这些人身经百战,也不由自主目露淡淡的悔意,当然是一闪而过,并不明显。 “退!”就在这时,南海十煞中的领头之人突然说了一声,其余闻声顿时化成虚影,从不同方向向远处飞去,显然是要逃跑。 “想逃?”杨云锋没料到这几人竟然不守杀手的行规,未成功刺杀自己就逃跑,顿时有些讶异,迟疑片刻,随即意识到自己不不能任由他们逃走,于是突然出手,将灭心剑当作飞剑,“嗖”的声凌空向那领头之人攻去。 擒贼先擒王! 灭心剑速度直追惊雷,骤然在空中拖出一大串虚影,然后在瞬息间攻到领头人胸前,突然爆发出一阵血水,向那人打去。 与此同时,杨云锋也向那人飞去,接应灭心剑。 领头人也算身经百战,面对突然袭来的灭心剑并没有惊慌,他冷静地打出一套七把镰刀,重重叠叠,拦在灭心剑之前,每一把都散发出灼眼的光芒,又各有不同,分明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这便是你们从如虹仙子那里夺来的‘如虹七镰’吗?”杨云锋见状冷哼一声,说道,“拿来作为防身法器未免太过浪费了吧?给我破!”他“破”字刚骤然从口中吐出,便见灭心剑上血水随声收回,忽然环绕灭心剑盘旋飞舞,赫然竟成一道血水漩涡,不断将周围的气体吸入其中,同时发出隆隆声响。灭心剑剑身便在这血水包裹中骤然加速,瞬息间突进数尺,“嘭嘭嘭”数声,将如虹七镰最前方的四把镰刀的防御破去,然后用血水漩涡的巨大吸力将受灭心剑强横攻击光芒变得黯淡的镰刀卷入血水中。 杨云锋是要夺了这七镰。 领头人见势不妙,突然划破手掌,将一蓬鲜血喷在镰刀上,便见剩余的三把镰刀光芒突然变得更为炽烈,几乎不能直视。 融合了领头人精血的镰刀防御力又大了不少,灭心剑一时还无法将其击破。 “只有这点手段?”杨云锋冷哼一声,已经飞到领头人跟前,突然握住灭心剑,将磅礴的真元一股脑注入剑身中。 灭心剑的光芒便铺天盖地散发而去,几乎遮天蔽日。 “嘭!”又是一声巨响,挡在杨云锋身前的三把镰刀便同时被破去,灭心剑已无上的威势,携带暴戾的血水,猛然向领头人攻去,剑锋眼看就要刺穿领头人胸膛。 然而此时此刻,手握神剑的杨云锋却陡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感觉,他身体轻轻一颤,目光随之向那领头人面颊看去,却见对方嘴角出现一丝若有若无却有如计划得逞的笑容。 “不好!”他心里暗叫一声,却无法阻止灭心剑的攻势。只闻“轰”的一声,灭心剑剑锋击打在领头人身上,血水随之将其团团包围,眨眼间便看不清对方的身形。 这一刻,杨云锋分明感受到对方并非活物,灭心剑无法抽取到一丝真元。 疾速收回血水,杨云锋这才看清面前的事物,赫然是一只钢铁铸成的傀儡。 “南海腾移大.法?”杨云锋失声说道,却不再犹豫,灭心剑发力,猛烈斩击在钢铁傀儡上,却只在傀儡上留下淡淡的剑痕,没能如愿将其劈成两半。显然,这傀儡并非是用普通的钢铁铸成,很可能是用上了天外陨铁等珍贵材料。 “错,是傀儡阵!”突然间,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让杨云锋心陡然一沉,身体不由自主颤抖。 他已用神识感受到,除了刚才这傀儡外,自己身周还出现六个傀儡,而且其中一个傀儡身上还渐渐有了生气,是南海十煞中某一个人正用法术将自己附身在傀儡上。 见状杨云锋心里后悔。这一共七个傀儡显然是那领头人先前就布置在这里,用法术隐匿着,只等他自投罗网。而杨云锋刚才进攻之时又过于大意,竟未察觉到傀儡的存在,此刻被傀儡包围着,一旦让七人包围,就定然会陷入苦战。 等等,为何是七人? “莫非……”杨云锋心里“咯噔”一声,目光向四周傀儡扫去,很快落在一个熟悉的面容上。 正是之前那被他用乘风灭天指轰掉下半身的修士。 他并没有被打死,刚才的场面只是假象,或许他早就用类似于南海腾移大.法或者傀儡阵之类的法术将自己挪移到他处,躲过一劫了。 难怪另外六人见他身死之时并没有任何惊讶或者愤懑,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根本没有死。 而七人齐全,正好可以发动海纳百川阵,制服杨云锋! 想明白自己的处境,杨云锋身上冒出一阵冷汗。“大意了!”杨云锋暗叫不好,急忙幻出凰渊,取出紫金葫芦,再拿出山河扇放出重大千万斤的高山,然后手持灭心剑与其他几件法器一起向跟前的正渐渐变成南海十煞中某一人的傀儡砸去。 他要用大力迅速将这傀儡击破砸碎,否则一旦身陷海纳百川阵中,就危险了! 章三百六十一:黄泉冥火 杨云锋自从进入玄真境界之后修为得到大幅提升,便很少使用灭心剑之外的法器了。这次若非为了突围,他也不至于一口气将四件法器同时用上。 只见山河扇中万丈高山首先飞出,向着那即将化成南海十煞之一的傀儡陡然砸下,与此同时紫金葫芦放出的熊熊烈火则形成火幕将傀儡重重包围,堵住它的退路。而凰渊则用大戟,使出千钧力道,要将傀儡打得粉碎。 至于杨云锋的灭心剑,则是最后的杀招,此刻剑身红芒暴涨,血水幻成七柄血剑,环绕剑身飞舞盘旋,一旦受到杨云锋心念催动,立刻向傀儡射去。 “不好!”杨云锋身后一个已经完全与傀儡融为一体的南海十煞之一的黑衣人见状心知自己同伴一旦让杨云锋法器击中必然粉身碎骨万劫不复,顿时大惊,迅速将真元注入手中弯刀中,然后御使弯刀脱手而出向杨云锋斩去。 他动作极大,弯刀携带罡风,声音震耳,正是要借此引起杨云锋注意,然后行围魏救赵之计,逼杨云锋退守,为自己同伴争取逃脱的机会。 谁知杨云锋察觉到弯刀的攻击后竟然没有任何退守的意思。他的动作无丝毫的停顿,亦未放出金色巨门防御,而是手持灭心剑,继续突进,瞬间逼到傀儡身前,灭心剑带着的血剑在他御使下迅速射出,直指傀儡。 与此同时高山、火海、大戟同时逼近傀儡,只消瞬息时间,便可将傀儡击得粉碎。 傀儡上的黑衣人本来即将与傀儡融为一体,此刻却不得不丢车保帅,迅速从傀儡上消失,露出傀儡钢铁的身体,然后迎接杨云锋的杀招。 “嘭!”杨云锋这几件法器的联手攻击威力是何等强大。只见一瞬之间那傀儡便被打成一团废铁,完全无法辨认形状。 也是它的材料强度过人,否则在这么强横的攻击下焉有不化成飞灰的道理? 只是杨云锋一击得手,却付出惨重的代价。那黑衣人放出的弯刀斩中杨云锋左腰,迅速拉出半寸深的伤口,鲜血立即溅射而出,将衣衫染成艳红色。 而且伤口处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告诉杨云锋,他所受的伤还不知这一点。这弯刀刀身上分明附带有特别的法术,能持续对杨云锋的肉身造成伤害。 受此一击杨云锋面色陡然变得苍白,却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身前已变成扭曲废铁的傀儡,向后一丢,然后借着反推的力道向前飞出数丈,随即咬牙运使真元,御风而行,疾速向前飞去,瞬间飞出百丈,终于同南海十煞拉开距离,这才回身去,凝视那被六具被南海十煞附身的傀儡,同时将遭到六人围攻的凰渊召回紫金神决符中,然后才开始处理自己腰间的伤。 弯刀早已被那黑衣人收回,腰间只留下一条深深的伤痕。低头望去,只见这伤痕一片焦黑,边缘上还隐隐有一些火苗燃烧,虽然看似弱小在高空狂风中摇摇晃晃,却久久不熄,不断吞噬杨云锋的血肉。 “黄泉冥火?”杨云锋认出这淡蓝色火焰的来历,不由深吸口气。黄泉冥火乃是黄泉的火焰,据说有吞噬一切之威,若非大能者不得将其熄灭。如今杨云锋身上沾染了冥火,若不及时扑灭,恐怕会被此火成灰烬,魂魄都不留。 不知这小小的南海十煞之一的黑衣人是从什么地方弄到这黄泉冥火的。 杨云锋深知黄泉冥火的厉害,万万不敢轻视。好在他非常人,面对黄泉冥火还有紧急处理措施。“天狐封印诀!”他手中迅速放出一点淡淡青光,随着他的心念缓缓飘动,然后在一瞬间迅速凝成实型,赫然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青色三尾狐。 正是明汐在五年前教给他的天狐封印诀。此前杨云锋一直无法将其顺利掌握,又因平日很少有需要封印的时候,所以很少施展。但如今事态危急,而他在这法诀上也有一定造诣,故将其施展出来。 “去!”杨云锋轻喝一声,便见青狐在他心念的操纵下迅速跃起,然后飘至腰间,迅速散成无数缕青光,将伤处包围,然后融入杨云锋血肉中,消失无踪。 吞噬杨云锋肉身的黄泉冥火便在此刻被封印,三日之内不会对杨云锋继续造成危害。但三日过后便会破除封印,继续伤害杨云锋的身体。 这只是拖延之计,但此时此刻面临大敌他也不得不选择使用这一招。 而这时企图用海纳百川阵对付杨云锋的南海十煞见杨云锋逃出包围圈,而自己又损失傀儡一时无法发动海纳百川阵,便也不急于进攻。 何况,刚才他们是出其不意,能在严神策未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将杨云锋包围发动进攻而不必担心严神策的攻击,而现在严神策已经用神识将他们锁定,他们是万万不敢贸然进攻杨云锋让严神策有突袭的机会。 严神策也是养元入道境界的高手,擅长阵法,一旦出其不意突然出手,布下重重阵法,那他们定然会陷入苦战,很可能折损人手。而任何一个人的折损都不是只剩七人的十煞能承受的。 此刻严神策正注视着受伤的杨云锋,微微皱眉,随即催动真元大声向杨云锋问道:“师弟,你怎样?还能继续坚持吗?”他与杨云锋的距离接近百丈,这距离上他是无法用传音入密将自己的话传给杨云锋了,只能大声向杨云锋说道。 好在他的话倒没有隐匿的必要,叫南海十煞听去也无妨。 杨云锋未出言回答,他轻轻向严神策点头,然后用眼神告诉严神策不必担心自己,不要轻易向自己这里接近。 二人分别占据两个方位,牵制着南海十煞,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在进攻一人的同时遭到另一人的袭击。而若严神策接近杨云锋,那南海十煞便可一齐上前同时攻击二人,如此对二人而言就大为不利。 严神策明白这一点,于是点头向杨云锋示意自己明白。 杨云锋见状心里微安,正要点头,却突然察觉到严神策身边气流的异样,心知不妙,失声说道:“严师兄小心!” 章三百六十二:克敌 一个黑衣人忽然间在严神策身后现身,散发着幽幽蓝光显然淬了剧毒的匕首显出形状,几乎是贴着严神策的脖子划了过去。 这黑衣人便是之前覆在被杨云锋击碎的傀儡上的那人,此刻突然出现在严神策身后,显然是要用匕首出其不意取严神策的性命! 只是,严神策岂是易与之辈?这本来隐匿身形的黑衣人之所以会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现身,便是严神策悄然布下的一道阵法的作用。 “嘶——”匕首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却让严神策险之又险地避过去。 严神策虽然有伤在身,但一身道行也不是摆设!只见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枚碧蓝色宝珠,神念一动,宝珠立即颤抖,跃出一只猛虎,然后黑衣人咬了过去。 这宝珠品质不凡,至少是玄级法器的上品,威力不可小视! 黑衣人本来意图用匕首划破严神策的脖颈,此刻未能如愿,动作却又在一时半会间停不下来,整个身体随着手上动作向前倾,竟是向猛虎迎了,眨眼间便让猛虎咬中左臂,顿时失去平衡,身体摇摇晃晃,看样子似乎要跌入层云中。 这黑衣人也算经验老到,见势不妙猛然用右臂挥动匕首向猛虎斩去,同时暗中将真元向左臂灌去,一旦不能打灭猛虎,便自爆左臂,以损失左臂的代价换得一条命。 哪知严神策早有准备,瞬息间便在他身周部下三道封印阵法,于是刹那之后这人便动弹不得,竟是被严神策定在空中。 也是他被猛虎牵制住了,否则定然不会让严神策如此轻松制服。 而这数回合的交手完全是在兔起鹘落间结束,南海十煞看得心惊,却完全没有充足的时间应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严神策困住。 他们本来是打算让这黑衣人将严神策牵制住,自己六人则集中全力进攻杨云锋。杨云锋虽道行高深法器众多,但在他们联手凶猛的进攻之下也只有败退的分,到时候回头将严神策收拾了,即便没能完成任务成功刺杀杨云锋,却也有功,不至于触怒他们背后的那大能。 可如今黑衣人被制,他们的计划完全破灭,如此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走!”领头的黑衣人当机立断,下令道,随即“呼”的声从傀儡上消失,转瞬便失去踪影。 其余五人见状,也不得不丢下傀儡和自己的伙伴,逃之夭夭。 杨云锋严神策的厉害他们已经见识到了,与其在这里与二人缠斗全军覆没,还不如及时逃脱,来日再找二人报仇。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便被指使自己刺杀杨云锋的大能责备,也比死在二人手上要好。 可惜,他们从傀儡上消失的时候,忘记一件事。 严神策在阵法上的造诣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根本不会给六人逃脱的机会。就在那被他制住的黑衣人出手的前一刻,严神策就已在六人身周悄然布下一道不易察觉的阵法。 “呼——”领头人从虚空中显出身形,估摸着自己已经逃出百余里严神策不可能追上来,终于舒口气,却又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双目中透出分憎恨。 “杨云锋、严神策,有朝一日我定要取你二人狗头!”这是他今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阁下要做到这一点,恐怕不是很容易!”领头人的话刚落下,一句平静不带丝毫感情的话便传入他耳中。 他身体一个激灵,回头看去,却见天极宗弟子打扮的“严神策”正缓步向他行来。这个“严神策”显然不是严神策的真身,多半是幻影,然而此时此刻看上去却带有一种骇人的威势,散发出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仿佛,他便是这天地的主宰。 领头人面色大变,突然想明白什么,道:“这是在你设下的幻境中?” “严神策”面无表情,道:“正是。” “严师兄!”见严神策将昏迷不醒的六人一个个从虚空中抓出来,杨云锋大为惊讶,又见严神策面色变得更为苍白,不由心生担忧,急忙飞过去,关切道,“怎样?你本有伤,现在又施展道法,可还好?” 严神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摆手道:“为兄还撑得住。这人已被我设下禁制封住,你将他收入储物空间中,到京后慢慢拷问。”他说话时额头渐渐沁出汗水,显然极为吃力。 “严师兄连使用储物空间的力气都没了,身体定然很差。”杨云锋如此想道,心下担忧,只想赶紧赶到京城给严神策施救,于是扶住严神策,将真元渡入他体内,同时说道:“严师兄,我们赶紧到京城去吧,此地不宜久留。”话落便卷起衣袖将南海十煞全部收入储物空间中。 “好!”严神策吸收杨云锋的真元,面色微微变好,于是点头,道,“到京城再行做决断。”便要和杨云锋一道离去。 “等等。”杨云锋目光落在那一堆尚还漂浮在空中的傀儡,略一思索,便扬起一股罡风在身前形成气流漩涡,将傀儡吸过来,然后全部收入储物空间中。 这些傀儡不是凡物,好好研究一番,或许对今后的对敌有莫大的好处。何况制造傀儡的材料不是凡品,即便研究不出个所以然,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没有好处。 “走。”将傀儡全部收走后,杨云锋这才带着严神策向京城飞去。 御剑而行,是何等迅速,传闻有大能者,弹指万里,瞬息间便能穿越大半个华朝江山,不能不谓之神速。如今杨云锋已将登天入极心诀修至玄真第三重,在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中也算中上水平,御剑之速,快若疾风。虽说比不上大能者那瞬息千里的速度,却也算极快,如今他带着伤势不轻的严神策,自己身上同样有伤,却也在不到一刻的时间内翻越了半个秦岭。 此时天朗气清,身下已无云,八百里秦川呈现眼前,平平坦坦,浩浩荡荡,一望无际,当真令人惊叹。 当今大华王朝的都城,长安便在眼前。 章三百六十三:故人 天极宗已在京城外觅了处风水极佳之处,建立道观,并定名“松涛观”。 故入京的弟子大多不在京城内。 杨云锋并未和严神策回严神策在京城中的府邸。他在严神策的指点下抵达松涛观,寻思让观中弟子取出宗门为松涛观准备的灵丹妙药,给严神策和自己疗伤。 哪知他刚踏上松涛观外步道,还没走几步,仅能勉强望见松涛观时,眼帘中便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帘,不由讶异:“楚姑娘!”他脚步顿时加快,数息间便跨过三十多丈的距离,来到这青衣女子身边,然后停步,露出淡淡笑容,问道:“你怎在这里?” 青衣女子正是那医仙楚破凰的孙女楚氲秀。 两年多不见,这楚氲秀出落得更加大方,身姿窈窕,眉目如画,即便是心如铁的杨云锋见了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楚姑娘当年对文师兄死心塌地,非他不嫁,不想现在竟已非处子之身,真不知这两年有何际遇,变心变得这么快。”杨云锋何等修为,一瞬间便将楚氲秀看得个通透,不免腹诽道,却也未表露在面上,反而面含笑容,静静等待楚氲秀的回答。 楚氲秀凝视杨云锋,似乎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情,略微犹豫,随即恢复一副冷淡的模样,道:“受人之托,为你们二人疗伤。” 这下杨云锋倒是有些惊讶。“为我和严师兄疗伤?”他眨了下眼,不解地问道,“不知楚姑娘是受了何人的委托?”他话刚出口,立即意识到楚氲秀很可能不是受人所托,此时是主动医治二人,于是改口道,“楚姑娘医术高超,却与我二人非亲非故,能得姑娘救治,杨某千分荣幸,万分感激。”此时此刻他想起两年前殒命的文承意,想起听松居中惨淡度日的姐姐,心疼万分,倒忘了问楚氲秀为何知道自己和严神策受伤了。 楚氲秀听见杨云锋的话,也没说什么。她轻轻转身,凝视远处观门上“松涛观”几个遒劲的大字,便缓缓向观内行去。 她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在观中为二人疗伤。 楚氲秀医术虽远不如她的祖父,临江医仙楚破凰,但也非凡间庸医可比,仅比天极宗真灵宫首座守定真人差了一点,也是医仙的水准。特别是她也修习仙法,早已入筑基凝神之境,对修士的经脉真元有较深刻的理解,故而在为修士疗伤时使用的医术又比寻常的名医要高明许多。 故她对严神策的医治几乎可以用“不费吹灰之力”来形容。 不过替杨云锋疗伤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毕竟黄泉冥火这种东西就是历经无数战斗经验极为丰富见多识广的杨云锋也只是仅仅听说过,此前从未见过,也未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这种火焰烧伤。 显然,楚氲秀也没有见过黄泉冥火,处理起来费了不少心血。 不过她毕竟不是普通人,而是医仙的孙女,竟在使用九九八十一枚银针之后将黄泉冥火从杨云锋骨肉中剥离,引到一件乳白色的瓷瓶中。杨云锋这下便不必担心黄泉冥火对自己血肉的灼烧和吞噬,不由大大松一口气。 若无楚氲秀,他还非得赶回会心宫,求明汐出手替自己医治。 “这瓷瓶是一个故人让我转交给你的。”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楚氲秀在给杨云锋伤口包扎的同时终于开口了,“它是用天外的一些材料炼成,能防一般毒物、火焰的腐蚀,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之前她将瓷瓶放在木几上,杨云锋闻言便向瓷瓶望去,只见瓷瓶光洁透亮,果然不是一般材料炼成。这瓷瓶能将黄泉冥火装下却不被其烧毁,岂是“能防一般毒物、火焰的腐蚀”这么简单?恐怕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法器,非用尽心血不得炼制。“故人?”这时杨云锋想起楚氲秀最初说的那句话,心里“咯噔”一声,眼前立即浮现文承意的身影,身体不由一颤,立即下意识地握住楚氲秀的玉臂,双目睁大凝视这个女子,道,“这故人是谁?莫非是……”这刻他看见楚氲秀那双深邃的眼眸,突然有所感触,于是生生将“文师兄”三个字咽住,没有说出来。 楚氲秀此刻正在替杨云锋包扎,却冷不防杨云锋突然将她手臂握住,不由心生薄怒,道:“杨真人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杨云锋闻言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不妥,于是收回手,低头道了声:“是我冒失了,在此向楚姑娘道歉,姑娘莫要记在心上。” 楚氲秀倒也没有怪罪杨云锋的意思,替杨云锋包扎好后便转身离去,眼看要踏出这空荡荡的大殿。 杨云锋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今日与楚氲秀相遇时说的那番话,想起楚氲秀几次提到自己是受人所托来为自己与严神策疗伤的,心中渐渐生出一个猜测,面色顿时变了,越来越肯定一件事情,于是颤了下,对着楚氲秀说道:“楚姑娘留步!杨某有事请教。” 楚氲秀闻言顿了下,然后缓缓回身,面上已有一分愠怒。“杨真人,我今日的事已办完,与你二人不再有任何干系……”她冷冷说道,身上散发出一股冰寒的气质,冷淡竟不下于明汐,“所以,恕我冒昧,我不能替你解答任何问题。”话落便干净利落地转身,踏步离开大殿,然后也不知运使了什么身法妙诀,转瞬间便已无了踪影。 眼睁睁看楚氲秀离开大殿,眼睁睁看着楚氲秀身影从目中消失,杨云锋讶异不已,面色阴晴不定,一时难受至极。“楚姑娘今日所作所为,实在匪夷所思,莫非……”一个事实渐渐浮现于他脑海中,让他越想越害怕,“不,文师兄对姐姐一片深情,他若还活在世上,不会不去看姐姐,更不会背叛姐姐,和楚姑娘在一起……他当年从悬崖上坠下去,是我亲眼看见的。凝华峰高愈万丈,他从那上面跌下去,岂有不死之理……是我想多了,想多了……”他这么想着,脑海中那个猜想却依旧去除不去,痛苦万分。 章三百六十四:所谓情谊 杨云锋通过楚氲秀的话语想到文承意可能还在世上,顿时心寒。 两年多时间过去了,文承意若真活着,那么他在这两年时间内竟然没有上会心宫看张云霜一眼! 他不知,这两年来张云霜终日以泪洗面,凄苦悲凉。 他不知,这两年来张云霜独自抚养文黛潇,受尽了世人的白眼、非议。 他不知,这两年来文黛潇已从只会哭的婴孩变成能咿呀学语的小孩,每次她问起自己父亲是谁的时候,张云霜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告诉她自己的父亲是个好人,他虽不在身边,但永远会保护母子二人。 可是,她口中这个“好人”竟然瞒着二人苟活于世,和其他女人风流快活,却不管母女二人的处境死活。 一瞬间,文承意在杨云锋心目中良好的印象烟消云散。“文师兄,你若还在世上,我定要将你绑上少阴峰,让你跪在听松居前,向姐姐和黛潇谢罪!”杨云锋手渐渐捏成拳,指骨发出“咯咯”的声音,满面怒容,青筋暴露,已是愤怒到极点。 他暗暗发誓,如果文承意还在世上的话,他定要让这负心汉付出代价。 “唔”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杨云锋终于令心情恢复平静,徐徐吐口浊气,望向殿外的晴空,一脸惆怅,眼角眉梢透出一丝憔悴,“诶!文师兄的事情暂时放一边去。不要因为此事大动肝火,误了修行。”他如此想着,便走出殿外,点燃一张符纸,召集松涛观中所有弟子,然后向他们询问京城的事务。 杨云锋这才知这几日凌云派造反,圣上担心曾与凌云派有“冰心之好”关系密切的天极宗只是在表面上反对凌云派,实际上却暗中对凌云派给予支持,于是迫不得已大幅提升天极宗在朝中的地位,并给予松涛观中天极宗弟子不少特殊的好处。 如此一来,宗门在朝堂上的地位已经与“国教”虚玄道并驾齐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凌云派会渐渐采取实际行动反抗大华王朝,而天极宗的地位也会因此逐步提升,赶超虚玄道,成为新的国教是迟早的事情。 杨云锋静静听着弟子的话语,眼前浮现阮心秋的面容,不禁感慨,暗暗想道:“‘冰心之好’吗?呵呵,所谓的情谊,所谓的交好,在利益面前是如此脆弱,简直比白纸还容易破碎!”不免对宗门腹诽两句。 只是虽然在此事上对宗门的做法有些不满,但杨云锋依然会为宗门做事,毕竟,天极宗是自己的师门,自己作为天极宗的弟子,必须要为宗门的师兄弟负责,必须为宗门争取最大的利益,哪怕这么做可能会伤害华山上那将一颗心系在自己身上的柔弱女子。 “秋妹,对不起了。”他暗暗想道,面上的惆怅又增一分。 “杨师兄,我等已打听到朝廷有意派兵围攻华山,用军队灭掉凌云派。”这时一个弟子站出来拱手对杨云锋施礼,然后恭敬说道。 “围攻?”杨云锋闻言皱了下眉头,这才想起京城距华山不过数百里,朝廷完全可以调动大军驻扎华山之下,将整座高山团团围住。 “在平地上,即便是师尊这样厉害的人物,陷入数万人的围攻中而不施展仙术逃走,只怕也会力竭而死。朝廷打的多半是这个主意,靠军队的人数优势,绞杀凌云派修士。”杨云锋暗暗想道,却轻轻摇头,“不过那是在平地上,华山何等高绝险峻,易守难攻,别说上面是一群修士,就是一群毫无法力的土匪,靠几万寻常军队也无法攻下来。朝廷想将其攻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朝廷既然能派军队围攻,必然会指使宗门让宗门出动修士攻山。”这一刻,他眼前突然浮现自己持剑上华山面对阮心秋的场景,顿时心痛,“不,宗门派别人攻山我管不着,但要派我去攻山,我定不干!我……无法对秋妹下手!” 那弟子见杨云锋面露痛苦,气色不好,顿时心生担忧,急忙向杨云锋问道:“杨师兄,你怎了?” 听见这弟子的话,杨云锋终于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嘴角露出些无奈,摆手道:“无事。”却仍然心中有事,放不下,于是迅速取出一柄传音飞剑,将神识注入其中,瞬间把心中的话刻入飞剑中,然后迅速用真元催动飞剑,让其“嗖”的声飞入长空中。“我已将京城的情况飞剑传书给掌教真人。”他望着飞剑在空中划出的一串痕迹,微微叹气,淡淡说道,似是在解释,却又似自言自语。 “我们已将这些消息传书给掌门真人了,杨师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看着杨云锋,一些弟子暗暗想道,心生不解。不过他们也未将话说出来,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他们却不知,那柄飞剑中,除了朝廷的消息外,还有杨云锋自己的意见。 他告诉守成真人,自己可以替宗门处理京城的事务,也不反对宗门派门下弟子前去华山对付凌云派的举动,但是 “弟子,万不会上华山,出手对付凌云派的师兄弟。” “也罢,看来现在是风雨欲来,我天极宗很可能在这风雨中迎难而上逐渐壮大,也有可能承受不住打击就此衰落!”沉默片刻之后,杨云锋吐口气,突然面露精光,严肃地说道,“所以我们应尽己身最大的努力,为宗门的强大做出贡献,防止它被风雨侵袭而衰落!好了,现在我已有一些计划和部署,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听闻杨云锋最初的几句话,众弟子不由一阵热血沸腾,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视野,却不防杨云锋又说出最后一句,顿时感到严肃,急忙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认真倾听杨云锋的话语。 见状杨云锋颇为满意,嘴角终于露出分笑容,于是缓缓开口,慎重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吉林.为您提供通天途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章三百六十五:王图霸业 拉拢大臣,确立势力,铲除虚玄道,进而染指皇位,掌控朝堂! 杨云锋的计划刚出口,众弟子的面色顿时变了。 “杨师兄的话……太过疯狂了……要让自己人坐上皇位,要借机把朝堂控制在宗门手中……就是掌门真人也没有这样的野心。”一个弟子暗暗想道,身体顿时一阵颤抖。 而他身边的师兄弟几乎和他一个想法,都觉得杨云锋的计划太过疯狂激进,一时难以接受。 他们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但杨云锋哪里看不出他们的想法?“怎的,诸位师兄弟有异议?”他面色沉下来,故意用阴森的语气说道,话语便如刺骨寒风,吹入众弟子耳中,立即让他们一阵寒颤。 “这……”顾神飞是这群弟子中与杨云锋关系还算不错的人,他曾在几年前的殿前斗法中为宗门扬眉吐气,故在弟子中也颇有威信,此刻闻言他心里生出阵恐惧来,却想到自己还算杨云锋的旧识,于是硬着头皮对杨云锋说道,“杨师兄,恕我冒昧,这计划虽然宏伟,但……实现起来似乎不是很容易……我想,我们应当脚踏实地,一步步行事,先确立自己的地位,再徐徐图大业,不应这么激进……” “你是说我的计划不够‘脚踏实地’,是空中楼阁,异想天开吗?”闻言杨云锋淡淡一笑,目光落在顾神飞脸上,却隐隐透出分杀机。 顾神飞被杨云锋看着,身上一阵刺痛,额头上顿时沁出些汗水来,身体不住打颤,说不出的惶恐:“不……不敢……我只是……” “哼!”杨云锋拂袖,抬眼将身前众弟子扫了遍,冷道,“我想,你们大部分人都是像顾师弟这样想的。现在,我便要告诉你们,我的计划不是空穴来风,是之前便想好的,甚至部分细节已设计好,只等时机成熟付诸实践。不过现在情况有所变化,故有些细节得有变动,不过大方针大方向不会有任何变化……朝廷算什么,宗门本来便是要借朝堂之力,统领天下,成万古巨派,仙道霸主,只是没对你们明说罢了!今日我便告诉你们,这朝廷迟早是我们的,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世间还没有什么能难倒宗门,总有一天,宗门要成为当年全嘉教一样辉煌的门派!”他话刚出口,突然运使真元陡然向地面打出一掌。 便见飞沙走石,一个巨大的土坑在他身侧形成,竟是径长不过两尺,却深达丈许——只有真元凝炼到一定程度能随心所欲控制招式的表现。 这刻,诸弟子都被杨云锋震住了,讶异不已,许久之后,方明白杨云锋刚才这番话,是在为他们描绘美好的未来,顿时热血沸腾,心生浩然的豪气。“师兄目光远大,我等难以企及。”顾神飞此刻还算冷静,心里仍存担忧,不过看着众弟子激情澎湃的模样和杨云锋势在必得的表情,他也不敢再造次,急忙低声对杨云锋说道,“师兄胸怀壮志,必能带领宗门成就宏图霸业。我等誓死追随师兄,愿为师兄结草衔环,效犬马之劳。” 杨云锋听闻顾神飞的言语,不由淡淡一笑,道:“顾师弟,马屁休拍,认真做实事便可。”话到这里,他又收起面上神情,严肃地说道,“不过,诸位师兄弟,今日杨某所说,虽然远大壮阔,但仍需要你们脚踏实地做事才行。勿要因美好的未来而昏了头,否则宗门霸业南城,明白否?” “明白!”众弟子急忙答道。 见状杨云锋轻轻点头,心里还算颇为满意,随即又道:“还有一事,今日我说的话,乃是大逆不道之言,传出去,让圣上听了,莫说宗门霸业成不了,便是你我的小命也保不住,所以你们心里想想就可,此刻之后休要再提,更不得对外人说,否则……”他微微侧首,望着方才打出的土坑,道,“我的手段,你们当知道……我保证胡说八道之人,下场比我身旁这土要惨一百倍。” 杨云锋都如此说了,众弟子自然不敢造次。“我等明白!今日杨师兄什么也没说,我们也什么都没听见。”顾神飞立马带头说道,其他弟子听闻此话,也迅速反应过来,道:“我们什么也没听见。” “很好!”见状杨云锋满意点头,道,“如此再好不过。”话到这里,他便没有什么想说的了,于是顿了下,再道,“诸位师兄弟便先退下,各自去完成宗门交代下的任务吧。我或者严师兄若有安排,自然会通知你们。” “是。”闻言诸弟子便拱手向杨云锋行礼,然后道了声,“弟子告退。”然后各自散去。 杨云锋看着众弟子的背影,微微叹气,摇头不止,然后面露惨然的笑容。 刚才所说,虽然豪迈壮烈,为他们勾勒一幅广阔的蓝图,但却并非杨云锋的本意。“王图霸业也好,天下至尊也好,不过是蝇头微利,不过是蜗角虚名,不过是浮梦泡影,不过是虚渺烟云,那比得上求贤访道,御剑江湖,逍遥人间?哪比得上与心爱之人平平静静快快乐乐过一生?”他暗暗想着,一脸凄迷。 原来,他说的话,都不过是在为鼓舞众弟子,让他们有宏大的目标,让他们积极为宗门办事,爆发出最大的潜力,为宗门做出贡献。 事实上,宗门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守成真人只是想让天极宗成为国教,借此扩大宗门在世俗的影响,取得一些好处罢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最终只会把自己撑死,这个道理杨云锋不会不懂,守成真人更是了然于胸。全嘉教当初那么强盛,掌控一朝,弟子十万,势力延伸到天下的每一个角落,可最终还不是在历史长河中烟消云散。以史为鉴,守成真人自然不会让天极宗走全嘉教的老路,不会让天极宗如全嘉教一样覆灭。 “咦?”这时杨云锋看见停留在原地的顾神飞,不由心生疑惑,道,“顾师弟,你有何事?为何不离去?” 章三百六十六:众多事务 顾神飞隐隐猜到杨云锋的想法,故留下来,将心中的猜测告诉杨云锋:“杨师兄方才的那番话恐怕是用来激励诸师兄弟的,并非心里真实的想法吧。” 杨云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顾神飞正要追问,却见杨云锋向他摆手,顿时一愣,随即听见杨云锋传音入密送来的声音:“顾师弟,你我是师兄弟,你暗自揣测我的真实想法并将其说出来,我顾念师兄弟之情不会对你怎样,但若是在朝堂上你还这么没有心机地说出口,恐怕会惹大祸上身啊!”他惊讶地颤了下,目送杨云锋远去,许久之后方反应过来,品味杨云锋的话语,越来越觉杨云锋这话说得有理,不由点头,暗自说道:“杨师兄教训的是。” 杨云锋倒没有在意,径直向宗门安排下来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现在伤势经楚氲秀治疗已对行动无什么大的影响,却还需调养,不可草率对待。他现在回房,便是要潜心打坐修炼疗伤,至于宗门的大计,还得等严神策恢复后再与之商量。 “楚姑娘对我说严师兄伤势很重,不能随便打扰。我也就不去叨扰他了,希望他快点康复。”杨云锋如是想着,微微叹气。 看来,这几日,宗门的事务,得全部靠自己一人处理了。杨云锋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处理繁杂事务的人,此刻自然头疼万分。 “赶明儿对顾师弟说一声,让他和几个得力的师兄弟替我处理,遇见极为重要的事,才转呈给我。”杨云锋暗暗下决定,抬头之时,自己的房间已经出现在眼中。 杨云锋整理一下思绪,发现自己现在还有许多事情得处理。 首先得从那几个被封印的南海十煞口中套得在背后指使他们的人的身份、来历,并据此做好防备,免受那人接下来的攻击。杨云锋有种预感,那人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必要之时,得亲自出手对付那人。 此外,南海十煞身上的好宝贝不少,不说别的,光是那一套傀儡便是绝好的法器,可攻可守,亦可结成阵法对敌,运用得当对斗法的好处可以说是无穷无尽。而这几个臭名昭著的人这些年杀了不少修士,同时从雇主手上也得到了许多好处,不管是从别人手中夺取的法器还是从雇主手中收到的宝贝都不会少,仔细探索一番,应该能有不小的收获。现在杨云锋身上法器倒是不少,或许有许多和南海十煞的法器功能相同,于自己而言用处不会很大,不过杨云锋完全可以将这些东西送给松涛观中的师兄弟,提升这些师兄弟的应战能力。甚至还可以把某些特殊功用的法器送给朝廷的大臣,借此拉拢人心。 另外,南海十煞的丹药也不会少,同样可以用它们来提升观内弟子的修为,或者收揽朝堂上的大臣,甚至进献给圣上——许多在修道人眼中可能算不上是什么的丹药在俗世人眼中却往往是珍贵的宝贝,许多人对其梦寐以求,即便是九五之尊见之也不能不动心。 可惜的是杨云锋自从许多年前与沈岁寒一战认识到道心的重要性后便不再靠丹药提升修为了,不能亲自服用丹药吸收它们的药力提高道行。 除了南海十煞尚需解决外,杨云锋自己身上还有那明汐赐下的由名叫“娴婷”的神秘女子写出的修炼心得要仔细研读。杨云锋之前并未认真研究,只是粗浅地阅读几遍而已,即便如此也收获匪浅。若仔细阅读,深入钻研的话,恐怕修为还会有更大的提升。 按明汐的说法,娴婷可是仙人般的存在,她的修炼心得说不定能为杨云锋指出一条新的修炼道路,让他的修炼少走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弯路。 “好,明日我将一些事情安排好后便闭关修炼,参悟娴婷的修炼心得,争取有所突破,渐渐凝聚‘虚丹’!”杨云锋暗暗想道,手渐渐握紧。 所谓“虚丹”,便是修士用一身真元凝聚成的金丹的雏形,用元气在紫府中聚集,呈丹形,虽无金丹实质,但却有金丹之神,妙用已与金丹没有太大不同。一旦虚丹成形,便可不断用真元冲击虚丹,使之凝聚,渐渐成真正的金丹。如此,一个修士若能凝成虚丹,则距修成金丹不远了——当然,这个“不远”是以十年、百年计数。 可以说,凝结虚丹就是养元入道境界修士的一道坎,虚丹成,渡丹劫,则步入起鼎结丹境界,以身体为丹鼎,开始凝练金丹。 养元入道,便是蕴养真元,铸丹鼎,结虚丹,临丹劫。 起鼎结丹,以身体为炉,虚丹为引,真元为料,炼金丹。 凝丹窥天,以金丹之力,体悟大道,窥探天理,强化金丹,塑炼元婴! 天下门派,无穷无尽,如恒河沙数,但普天之下金丹大道修法,都殊途同归,无一不照这规律行事。便是用登天入极心诀将门下弟子金丹炼法大幅修改的天极宗,也无法改变金丹大道的规律。 唯有如凌云派、南山寺等特殊的门派,避过金丹大道的束缚,另辟蹊径,却是不用繁琐地炼金丹,塑元婴,但又远比金丹大道难炼百倍。 金丹大道能成为修道界的主流,自然有深刻的道理。 而杨云锋便欲在将登天入极心诀修到第三重的时候开始凝聚虚丹,争取早日成虚丹,度丹劫,入凝丹窥天之境。 不过此时此刻,杨云锋倒也没有动手修炼。对他而言,解决南海十煞才是当务之急。若是不小心再遭受别人的刺杀,身受重伤,那修炼就得先行搁置下来。为了避免这种状况的发生,杨云锋必须采取措施预防,浪费一天时间也是值得的。 于是他心念一动,南海十煞中那几个刺杀他的人便从虚空中让他给提了出来,丢到房屋的一角。这几人都被严神策的禁制封住,根本动弹不得,此刻东倒西歪,没一人是好好生生体面地站立,看上去说有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几位,今日我将你们放出来,是有所企图的……你们应当明了得很吧!”杨云锋将这些人粗粗扫了眼,便阴冷地说道。 章三百六十七:背后主使 南海十煞倒是死也不愿说出背后的指使之人是谁。杨云锋见状心生怒意,暗道:“你们以为我就没办法治你们了吗?”瞬间取出阴阳镜,将南海十煞的神念全部摄入镜中。 这几人被封住,真元阻滞,根本无力与阴阳镜抗衡,神念便被困入阴阳镜,完全无法逃脱。 杨云锋已是玄真第三重的天极宗修士,对阴阳镜的掌握远超当初。此刻他心念一动,阴阳镜中便源源不断产生各种幻境,如刀山火海,森罗炼狱,不停地折磨其中的修士神念。 杨云锋便是要用这些幻境将南海十煞的意志全部摧毁,然后从他们口中套出幕后主使人的身份。 阴阳镜当真是宝物,果然不负杨云锋的期望。仅一炷香之后,当杨云锋将南海十煞神念放出之时,这几人已目光涣散,失魂落魄,几乎与疯了无异。 杨云锋便借此轻松地知道了雇佣他们刺杀自己的人的身份。 也只有这等手段能从他们口中套得真实的消息。这些人身为修士和杀手,心智极为坚定,寻常对肉身的折磨手段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此时此刻,毫不留情将这已没有什么作用的几人打成飞灰之后,杨云锋面色变得极其阴沉。 派这几人刺杀自己的,竟是一个鸳鸯派的长老,至于这长老的身份地位乃至姓名,南海十煞却是不知道的——那长老也是派人与他们联络的,若非那联络之人不小心说出一些并不被世人所知但南海十煞却了如指掌的事情,南海十煞也不敢肯定自己雇主就是鸳鸯派长老。 “既然如此,那人应当是鸳鸯派长老无疑。”杨云锋暗忖道,“我是天极宗的弟子,是宗门最看重的人之一,鸳鸯派虽然身为魔道巨门,实力不比宗门差多少,但也不敢明目张胆杀害我,把宗门得罪了,否则守成师伯发怒联合天下正道以‘斩妖除魔’为由围攻鸳鸯派,鸳鸯派处境就困难了。如此,他们要想杀我,不得不借刀杀人,靠别人的手对付我……还真不知鸳鸯派究竟给了南海十煞什么好处,让他们敢冒着被宗门追杀的危险刺杀我。”他暗暗想着,眉头渐渐皱起,显然是心有疑惑,“我虽是正道中人,与鸳鸯派这种魔宫天然是死地,但至今为止和鸳鸯派也没有任何过节,鸳鸯派没理由找我这小弟子的麻烦啊?何况宗门手段通天,他们就真以为借南海十煞之手刺杀我就能瞒天过海,宗门就不会查到他们身上吗?如此也太过天真了吧……这事大有蹊跷,完全不能理解……让我好生思索……”他轻轻扶额,思绪流转,很快便想起一个人,“陈怨雪!” 陈怨雪是鸳鸯派曾经的副掌门,却是死在杨云锋手上的。当初那事情闹得大,杨云锋不但亲自杀了陈怨雪,还为此亲上泰山,诛杀幕后主使涤丝尘,几乎是惊动天下。后来凌云派出手干涉,天极宗为了正道的和睦,不得不派人将杨云锋带走,杨云锋却在那时说出不杀涤丝尘誓不罢休的话语,以至于旭日派一年之内不敢让涤丝尘离开泰山,以防遭到杨云锋的毒手。 而那件事之后,杨云锋的名声再度大盛,很多人眼中他已与睚眦必报,凶恶狠毒的魔王无异,凶名远扬,想必鸳鸯派也是在那时得知陈怨雪是死在杨云锋手下的。为曾经的副掌门报仇,似乎可以成为鸳鸯派找他麻烦的理由,但杨云锋此刻却将之否定了。一来鸳鸯派若要下手,早就下手,杨云锋几次深入南疆、漠北等险恶之地斩除魔教党羽,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若鸳鸯派那时便对杨云锋有杀心,完全可以火上浇油,趁机派人动手将杨云锋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鸳鸯派身为魔宫,和傲凰宫等魔道门派都有联系,能从魔宫手上得到杨云锋的消息,要做到及时出手击杀杨云锋并无困难,没必要等现在杨云锋才动手。二来陈怨雪早就脱离鸳鸯派,拜冥月山人为师兄,改邪归正。虽然在杨云锋眼中他的作为和魔道中人没有太大差别,但毕竟也算正道人士了,鸳鸯派完全没必要为一个很早以前就脱离门派的副掌门报仇。 甚至还会为陈怨雪的死高兴,毕竟少了一个叛徒。 如此,杨云锋更百思不得其解。“真是不明白!”他轻轻摇头一脸无奈。 “等等,南海十煞说派人与他们联络的是一个鸳鸯派的长老。说不定雇佣他们刺杀我只是那长老自己的行动,与鸳鸯派无关。”杨云锋突然想到这一点,顿时豁然开朗,“一个长老没那能耐从别的魔宫手中得知我具体的消息,只好收买人刺杀我。他没有亲自出手,自然是害怕遭到宗门的报复,而和南海十煞联系的时候报上的也是鸳鸯派的名号,便是要让整个门派承担宗门的怒火,从而保全自己……不过我依然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这个鸳鸯派长老了,让他如此费尽心机对付我……不管如何,鸳鸯派的长老都不是易与之辈,得好生应付才是。”如此想着,他不禁心生警觉。 他这两年也没少和魔道长老交手,虽然胜多负少,但那是和师兄弟联手对敌的结果,若是真的独自对敌,杨云锋自忖胜算不超过三成。 “不过好在现在我身在松涛观中,有诸位师兄弟保护着,还算颇为安全。想来那鸳鸯派的长老也不是老糊涂,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此,他暂时还不会动手对付我,于我而言压力还不算特大。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得小心才是。”他暗自思索道,“回头等严师兄伤好后将一切告诉他,请他给这松涛观布下几道厉害的阵法,最好能将不善之人阻挡在观外。哼,我还不信有人能轻松破掉严师兄的大阵——等他费尽心机进入松涛观之时,我已做好迎敌的准备,看他怎么对付我!”如此想着,他终于放宽心,面露阴阴笑容。 章三百六十八:幽怨 杨云锋做事倒是雷厉风行,第二天便安排顾神飞及数个有才干的弟子主持松涛观事务。这几人本来也是严神策回京时暂时管理松涛观的人,处理京城事务得心应手,倒也让杨云锋省心。杨云锋心里有将这几人收为心腹的想法,但又不急一时,倒也没采取行动。 安排好这些事之后,他又飞剑传书将自己已经到达京城的消息告诉司空威,静静等待司空威的消息,准备见机行事,暂时没有进入京城面见司空威,讨论计谋的打算。 或许,也是不敢过早面对李婉漪的缘故。 司空威倒是很快用飞剑给杨云锋回书,内容大致是自己事务繁忙,不便于亲自来松涛观迎接,希望杨云锋亲自登门与其一叙云云,话语中带着分急切,还算诚恳。可杨云锋却想着给司空威一个下马威,并没有如对方所愿立即进入京城,前往齐王府与司空威相见。 司空威若真的有诚意请自己出山,好歹要亲自到松涛观来迎接。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杨云锋自认不如诸葛孔明,但司空威要求贤,无论如何也得“一顾”才行。 何况,杨云锋心中,司空威比刘玄德差远了。 于是杨云锋接到司空威的飞剑后只是冷冷一笑,便将飞剑丢到一旁,置之不理,然后取出娴婷的修炼心得,仔细阅览,然后开始闭关修炼。 杨云锋寻思着以司空威的性格,应当不会立即到松涛观请自己出山,多半要过些时日,故准备用十天时间来闭关。若不出他所料,闭关结束后修为会有较大幅度的提升,可能会接近玄真第四重,虚丹渐渐凝结,不日便突入玄真第四重。 不过杨云锋的计划第二天便让人打乱了。 手里端着茶杯,杨云锋却迟迟没有将这清香的茶水饮入腹中。“玥儿,你变了。”他轻轻叹气,凝视玥儿,口中干涩,沉吟许久之后,才徐徐说出这么一句话。 玥儿的容颜依旧,却施了粉黛,看上去更加艳丽,却无半分当初的清纯自然。她嘴角露出妖媚的笑容,缓缓将手上的茶杯送到嘴边,轻轻饮下,然后道:“哥哥何出此言?玥儿永远是玥儿,从未变过。”话语中却带着分若有若无的冷淡。 杨云锋心惊,面色变得阴沉,双目中放出灼灼光芒,死死盯着玥儿的双目,嘴角微动,却未出一言。 他要用自己清澈的双目,将玥儿看穿! 玥儿似乎猜到杨云锋的想法,面色微变,迅速移开眼,避过杨云锋的目光,然后笑道:“哥哥这么看我这个已经有孩子的妇人,似乎,不妥得很啊。” 杨云锋知道自己与玥儿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疏远,亦听出玥儿话语中的埋怨,于是深吸口气,开口道:“玥儿,我……” 却不防玥儿突然将他手抓住,灼灼目光投到面上,竟然杨云锋有一种针刺的感觉。“你……”他刚开口,却又让玥儿打断了:“不过,哥哥,我就是喜欢你盯着我看,最好……还有点非分之想!”她声音突然变得既腻且糯,说不出的娇媚温柔。 只是双目中尽是哀怨,朦朦胧胧的泪光闪现,看着让人心碎。 杨云锋身体颤了下,一时竟忘了推开玥儿的手。 玥儿知道杨云锋心有愧疚,面上露出分满足的笑容,却是松开手,再度端起茶杯,轻轻饮下一口清香,然后悄无声息间将眼中泪水抹掉,道:“看来这么多时日不见,哥哥还是没变,还是那个让玥儿暗恋到心碎的哥哥……哈哈,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她的笑声有如银铃,却带着分说不出道不明的辛酸。 杨云锋望了眼玥儿那一只如玉的手,想起过往的时光,不由怔怔出神。 “玥儿……看来这两年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当初把你丢在京城,是我的错,若再来一次,我断不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京城受苦。”他收起目光,长叹口气,语重心长说道。 这一刻,玥儿娇躯骤然一颤,面上的调笑终于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幽怨和憔悴。“果然……”她眼前一阵恍惚,口中苦涩,静坐在杨云锋身前,手中茶杯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放在案上,“什么也瞒不过哥哥你……”这一刻,她终于隐约有了一点杨云锋印象中玥儿的模样,双目清澈,纯净几乎没有杂质。 但还是和当年那单纯的少女有很大的区别了。 杨云锋凝视玥儿,怔怔出神,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话。 “也罢,”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玥儿终于开口,说道,“皇室之中的斗争,不是哥哥你能想象的,我一个没有势力孤苦伶仃的小公主卷入到这漩涡中,为了生存,除了伪装自己,让自己的心变冷,使出些狠厉的手段对付那些对我虎视眈眈的人外,别无他法……不过哥哥你有所不知的是,我有很多手段,都是向哥哥你学的……” 杨云锋苦笑一声,看着玥儿的双目,道:“刚才你拿来对付我的手段,我可从未用在至亲的人身上。” “至亲的人?”玥儿怔了下,陡然一窒,却又惨然一笑,“好个‘至亲的人’。小妹是该庆幸自己成为哥哥的至亲的人呢?还是该感到不幸?据我所知,哥哥还有一个至亲的人,而且比小妹我要亲一百倍……已经亲到床上去了……呵呵……当年她可是一声声‘锋哥哥’叫你叫得亲切……就不知你们俩在行周公之礼的时候,她是不是还呻吟着叫你‘锋哥哥’?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称你为‘哥哥’,而该学她啊。” 杨云锋知道玥儿指的是阮心秋,眼角肌肉陡然抽搐一下,面色变得极为阴沉,却硬生生止住自己心中的怒意,冷道:“玥儿,休得胡说!” 玥儿深吸口气,嘴角再度出现分笑容,道:“呵呵,哥哥,小妹开个玩笑,你就这么生气,看来那位阮姐姐在哥哥你心目中的地位也不低啊……也罢,我已是严大哥的人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奢望,刚才的那番话只不过是玩笑,哥哥你大人大量,可不要记在心上。”话落立即掩面轻笑,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然而杨云锋却清楚地听出这声音中的凄楚哀怨,不由长叹口气,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覆在玥儿柔荑上。 这一刻,玥儿的笑声戛然而止,吃惊看着杨云锋,一脸讶异。 章三百六十九:出山 杨云锋轻轻将玥儿的双手合握住,这时候才发觉玥儿的手竟是如此冰冷,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这两年来,玥儿究竟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的欺负,经历了多少事情?究竟是什么,让这单纯坚韧的少女变成如今这个机敏、深沉乃至于有些阴暗的少妇?杨云锋暗暗想着,不由冒出一阵冷汗,心生愧疚。他凝视玥儿的双目,看着她目中的那点惊讶彷徨,于是面露温和的笑容,道:“玥儿,我知这两年来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的不是,我会尽力补偿你,我会尽力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人的伤害……”此时此刻,话语中尽是真情实意。 “谁要你补偿?谁要你保护?”闻言玥儿娇躯微颤,却陡然将手抽回,然后侧过脸,避过杨云锋的目光,然后赌气道,“哥哥请自重,我已是有夫之妇,孩子都有一岁大了,你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却不防滚烫的泪珠不停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杨云锋听到她的话,见她任性的模样与当年几乎一模一样,顿时心生一点说不出的苦涩与欣慰,却是明白玥儿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伪装自己,于是松口气,面上笑容更加温和,于是轻轻起身,走到玥儿身边,然后伸手抱住玥儿,将她揽入怀中,道:“好玥儿,不要赌气,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我们不是曾说过,一生一世都做兄妹,永不背弃对方吗?就让我用一生一世来保护你,不让别人伤害你,好吗?” 闻言玥儿顿了下,刹那间已梨花带雨,心中百味交杂,说不出的滋味。“哥哥……”她泪眼模糊,却轻轻靠在杨云锋肩头,缓缓闭上双目,道,“好。” 轻轻用目光扫过玥儿的面容,杨云锋却长长叹气。虽然玥儿此刻是答应自己,但他再明白不过,玥儿与自己还是有很深隔阂,这道鸿沟,没有那么容易修复。想起曾经的经历,一同渡过的时光,杨云锋心里难受至极。 看来,还得用许多时间,来安慰她,抚慰她的心,将二人间的鸿沟抹去。 玥儿这次来松涛观,主要目的自然是看望自己的丈夫,正在养伤的严神策。二人毕竟是共同生活两年的仙侣,多多少少也有感情。虽说楚氲秀曾交待严神策不能轻易与他人见面,但杨云锋还是网开一面让夫妇二人相见。不想二人竟出人意料地在一起待了一个多时辰,这之后玥儿才款款从屋中走出,倒让杨云锋惊讶。 当然,出于礼节,也出于对他们二人的尊重,杨云锋并没有用神识探听他们的对话。 这之后,玥儿便告诉杨云锋,自己从来还有个目的。“我是来替三哥请哥哥出山辅佐的。”这一次,她倒是装得端庄淑雅,成熟妩媚,若非早已与她熟识知道她的性格,杨云锋恐怕都会将她当成一个贤妻良母。 “也好,她扮成这样子,总比之前冷冰冰的模样好。”杨云锋暗中想道,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却是一口回绝:“司空师弟若是真心想让我出山辅佐,当亲自来请我。让你来当说客,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玥儿似乎早料到杨云锋会如此说,嘴角露出淡淡笑容,突然看口道:“敢问哥哥,若是前来请你的不是玥儿我,而是李姐姐,你会出山吗?” 这一刻,杨云锋身体陡然一颤,面色大变,顿时阴沉下来,凝视玥儿,目中光芒不定,显然是在痛苦地挣扎,犹豫不决。 见状玥儿却是知道答案了:“玥儿现在正色对哥哥说,哥哥没有见到李姐姐本人,或许还会拒绝。但若此刻坐在哥哥面前的不是玥儿而是李姐姐本人,估计不用她说一句话,只要一个深情的眼神,哥哥魂魄就会被勾走,自然是言听计从,赶忙御剑入京城去了。” 她说这话时,笑容声音都没有多大变化,但眼中明显透出分淡淡的幽怨。 闻言杨云锋面露苦意,眼前伊人的容颜挥之不去,头脑中满是当初和李婉漪一同度过的时光。他长长叹口气,却不得不承认玥儿所说确实不假。如果司空威真的让李婉漪来请他下山的话,他肯定要随李婉漪一同下山辅佐司空威。 李婉漪,是他的痛处,也是他的软肋,李婉漪要让他做的事情,他无法拒绝。 只为,换伊人的一个笑容,只为,换伊人温柔的目光。 于是他闭上双目轻轻点头,不语,一脸痛苦。 “果然……李姐姐在哥哥心中的地位已无人可替代,我便是再努力百倍,也比不上她一句话……”玥儿话语中带着分幽怨,缓缓说道,颇有些伤感,“哥哥当知道我的意思。一旦哥哥不愿随我出山辅佐三哥,三哥定然让李姐姐前来请哥哥。到时候,面对李姐姐,哥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只能随她一起下山。不过……哥哥应清楚真到那地步,李姐姐何以见人,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哥哥你?我是你的结拜妹妹,自己夫君又在松涛观中,前来请你名正言顺,没有人敢在背后胡说八道。但李姐姐就不同了,现在京城中知道她和你的关系的人不少,她可是和哥哥你上过床的人,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要编造谣言蛊惑人心,只怕不能让人不信。到时候谣言四起,哥哥你可以不在乎,但李姐姐怎么办?难道要她一个弱女子去承受那些泼来的污水?想必哥哥也不愿看到这一切,望哥哥三思。”话到这里,她盈盈向杨云锋行了个万福,嘴角笑容却带着分逼迫的意思。 她这番说辞,便是要逼迫杨云锋答应同她下山。 闻言杨云锋犹豫了。他不信司空威这样的人会让李婉漪来松涛观请自己出山自损名声,却又怕司空威真的豁出去出这招,给李婉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是如今玥儿已经将此话说出,那她完全又可能去煽动司空威,使司空威真的让李婉漪前来请自己。 玥儿这番话,却是阴毒到极点。杨云锋明明不信,却又不得不防,只得答应。 “让我考虑一下。”杨云锋深吸口气,只好如此说道。 章三百七十:我随你出山 杨云锋明白,司空威多半不会让李婉漪来请自己出山,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哪怕司空威如此做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也是他不能承受的。而玥儿,便是利用他这样的心理,逼他出山。 杨云锋明白玥儿的心思,可无法回绝她的要求。世间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此,明明知道对方的计谋,却还要依照对方的心思行事。这刹那,他突然明白一件事,抬头凝视玥儿,长长叹口气。 “玥儿的心眼,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他如此想道,面露苦涩,轻声道:“让我考虑一下。” 玥儿倒也没有逼他现在就给答复。“好,”她轻笑道,“正好我也想在这里住一日,感受下你们天极宗的仙家气度,看看你们到底配不配当这所谓的仙道第一派。”她口气大得惊人,面色却没怎么夸张,显然这话是说笑的,“哥哥,我就等你的消息了。希望明儿我来的时候你不要让我失望。”话落便起身正欲离去。 “等等!”这一刻杨云锋忽然将她叫住,双目中光芒闪烁,显然在犹豫挣扎。 玥儿回身,面向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哥哥还有何事?若要小妹陪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严大哥就在这里,你我如此,恐怕不好得很,传出去,小心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玥儿!”杨云锋打断她的胡言乱语,随即深吸口气,正色道,“你和司空师弟多年不见,感情应当不算很好,两年前我来京之时也看出你们间并无寻常亲兄妹那种亲密……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何要为他说话?” 玥儿顿了下,面上的调笑顿时散得一干二净。“难得哥哥关心,”她面色变冷,淡淡道,“我就明说了,现在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受尽某些人的迫害。他们现在还没把我害死,无外乎看我是三哥的亲妹妹。如果三哥当不了皇上,我便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呢……哥哥你说,我能不帮三哥吗?” 杨云锋本来也猜到这层缘故,但听她这么说,心里却是五味瓶打翻,酸甜苦辣说不尽的滋味。“玥儿,这些年,苦了你了。”他深深吸口气,徐徐说道,“你出去吧,让我静静,我会给你满意的答复的。”话落便招手,然后埋头凝视眼前桌案,面上说不出的憔悴。 见状玥儿硬到极点的心也不禁软了。“小妹告退,”她向杨云锋行礼,然后转身,款款而去,心情却因为杨云锋最后的那几句话而起伏难平。 杨云锋本来也是打算助司空威一臂之力的。一来他是自己的师弟,虽然自己对其不满,但这层关系在这里,自己也不得不去帮他,何况他若登了大位,必然会偏袒宗门,对宗门而言好处无穷;二来则是为了李婉漪和玥儿。昨日玥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让他心痛,尽管他明白玥儿其实算是半个天极宗的人,即便司空威没登上大位,一般的朝堂中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动她,玥儿那番说辞,很大程度是在搏他同情,或者说是有意欺骗他。玥儿受人猜忌诽谤,已是不争的事实,杨云锋不得不为玥儿考虑,不得不助司空威,给玥儿安定的生活;而玥儿尚且如此,那李婉漪就更不用说了。朝廷争端,几乎是你死我活,朝廷的人伤害严神策和玥儿,宗门会出手干预,但伤害司空威和李婉漪,宗门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说李婉漪现在的处境比玥儿要糟糕千万倍,而且司空威一旦失势,等待李婉漪的必然是无穷的折磨和迫害,到时候李婉漪的命恐怕都保不住。 “婉漪……”想起伊人的面容,杨云锋心里苦涩,紧紧握住手,不住叹息。 不管是为司空威,为宗门还是为李婉漪为玥儿,他都要助司空威一臂之力,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此处。这次在玥儿面前表现得无动于衷,也是想给司空威一个下马威,逼他善待李婉漪,逼他慎重对待自己,也是借机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杨云锋其实早就打算在司空威亲自赶来松涛观之后便随他进入京城。 但是玥儿的一番话却不得不让他改变这个计划。“不行,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利益,冒这么大的险。若司空师弟将婉漪派来,一切便晚了……我无力承受这可能出现的后果,只有主动出山了!”他无奈地想着,一脸憔悴。 “好,我随你出山。”他凝视玥儿,淡淡说道,“助司空师弟一臂之力。” 闻言玥儿面露喜色,轻轻向杨云锋行了个万福,道:“多谢哥哥理解。” 虚玄道,玄天观。 矮胖的姜淼真人一脸严肃,冷冷看着弟子虚成道长,道:“此话当真?齐王已经派聆玥公主去松涛观请杨云锋了?” 虚成不敢直视自己师尊,他身体颤了下,道:“弟子岂敢欺瞒师尊?虽然聆玥公主此行极为机密,但还是让弟子探察到了。如不出弟子所料,齐王应已与天极宗结成联盟,这次杨云锋入京,也多半是来助他的。” 闻言姜淼真人陡然挥袖,怒道:“这还用你说?我一年前便从别人口中得知司空威的王妃李婉漪和杨云锋关系暧昧,还曾一起在江南做出番惊天动地的事情……说不定现在李婉漪的孩子的父亲根本就不是司空威,而是杨云锋。司空威能忍这样的屈辱,甘戴这么大的绿帽子而忍气吞声,多半天极宗给了他很大的好处,要帮他夺皇位!哼,他本来就是天极宗的人,只怕早就成为天极宗的走狗,对天极宗的话言听计从。”他话说着,眼中冒出熊熊的怒火。 虚成悄悄瞧了眼姜淼,见他面色铁青,不由暗叫不好,立马道:“师尊息怒!既然齐王已与天极宗结成联盟,那迫于压力太子定然会向我们靠拢,如此也未见得不是好事。” 姜淼真人脸色这才有所缓和,道:“你说得不错,我们既然已经取得太子的信任,那便也不怕他天极宗和司空威的联合!天极宗又如何?一旦太子登上大位,我虚玄道便鸡犬升天,可以为所欲为了!将天极宗轰出京城也不在话下!”话说着目露精光,说不出的凶煞。 见状虚成心里大惊,却连胜喏喏,道:“师尊说得是!” 章三百七十一:妙莲仙子 (抱歉将前一章中姜淼与虚成的身份弄反了,现已改回) 姜淼真人冷眼向虚成瞧了眼,道:“也罢,你继续给我监视松涛观那边的情况,一有事情发生,立即向我汇报!” “弟子遵命!”虚成连忙拱手答应道,然后急急忙忙走出玄天观。 离开时,还不住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姜淼真人看着虚成的背影,面上阴沉加重,更显严肃。 “靠一个没用的太子就想鸡犬升天?姜淼真人,你也太天真了吗?”就在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却带着分讽刺,听着让人极为不舒服。 姜淼侧首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正俏生生站在身边,嘴角含笑,无情万种,隐隐散发着一股魅惑的气息,若非姜淼道长修为有成道心稳固,恐怕早就被这女子迷住,堕入欲海,然后被其抽干精元,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这女子浑身上下尽是诱人的气息,然而那双美目中却是一片寒冰,没有一丝温柔或者娇媚,亦无任何杀机,看来身上的媚术只是随意而发,并没有真正向姜淼道长出手的意思。然而尽管如此姜淼道长面色也变了,得运使仙法与之抗衡,如此看来这女子的修为不浅,应当在姜淼道长之上。 已将起鼎结丹境界炼到极处,金丹小成,就差一点便可步入凝丹窥天境界。 “妙莲仙子。”姜淼真人一张胖脸上神情复杂,立即运势真诀抵消女子的魅惑术,然后深吸口气,低头不与此女对视,恭敬地说道,“你怎出来了?此处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看见,那可……” “无妨。我已修得鸳鸯迷烟术,寻常的人看不见我。”这名叫“妙莲仙子”的神秘女子浅浅一笑,道,“这次我也是听你天花乱坠忍不住了才出来提醒你两句,别把你虚玄道看得太高,以为借太子之手就可一步登天。那天极宗是何等大派,别说你虚玄道,就是我的师门鸳鸯派也无法与之抗衡。小小一个太子或许在平时还会对他们造成一点威胁,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再明白不过了,圣上要倚仗天极宗打压凌云派,说不定回头就把天极宗提为国教,太子在天极宗那几个老牛鼻子眼中还真算不上什么。就是圣上驾鹤西去太子登上大位,也不得不继续拉拢天极宗对抗凌云派,你要借太子之手将天极宗赶出京城,做梦还差不多!”她的话说得刺耳,却是事实,不得不让姜淼道长深思。 “如此我虚玄道该如何办才好?”此时此刻,姜淼真人也顾不上所谓的仙人风范,几乎是恳求地向妙莲仙子询问道。 妙莲仙子却看出他眼中的一点不信任,于是巧笑一声,道:“放心,你师尊二十年前救了我一命,便是看在当日恩情的份上,我也要助你一臂之力,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刚出关就赶到你这破烂的虚玄道来,连门主的封赏都没来得及接受。”她淡淡说道,突然目露精光,道,“不过太子登上大位,你们还有机会,若是让齐王借助杨云锋和天极宗的力量上位,恐怕你虚玄道只有离开京城,去挡过犄角旮旯的三流小门派了。” 姜淼是何等人物,一下便猜着妙莲仙子的心思,道:“莫非仙子是想要通过击杀杨云锋或者其他的手段,破坏司空威和天极宗的联盟,然后一举助太子登上大位?” “若你这点都想不到,也不配接受我的帮助!”妙莲仙子轻轻点头,突然面露杀气,阴森森地说道,“杨云锋这人倒真有些能耐,我暗中派南海十煞去刺杀他,寻思着南海十煞那现存的七人实力不在杨云锋之下,又有足以击杀我这样将起鼎结丹修到大成之人的阵法,以为南海十煞就是不能将杨云锋击杀,也可将他打成重伤,让他一时半会无法助司空威夺取皇位,没料想此子竟比我预料的要厉害百倍,不但没被打伤,反而把南海十煞全部俘虏。好在我隐匿地深,没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南海十煞,否则此刻只怕已经遭到天极宗那些老牛鼻子的追杀了,也不能在此处和你说话商量大计。”她淡淡说道,却有莞尔一笑,面露娇媚,道,“不过杨云锋也算青年才俊,我十年前收了个徒儿,现在刚好是妙龄,若能和他结为仙侣,倒也不错……” 姜淼听妙莲仙子提到“结为仙侣”,面色陡然一变,急忙道:“紫陌仙子乃是魔道中人,杨云锋断不会与她结成仙侣的,现在还是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闻言妙莲仙子冷哼一声,道:“你什么心思我岂会不知?哼,我也不过是说笑罢了,你这么认真作甚?” 姜淼真人知自己是多话了,急忙低头道歉,然后道:“仙子道行通天,要击杀杨云锋不难,但是杨云锋乃是天极宗最看重的弟子之一,下一代掌门人的有力竞争者,仙子若杀了他,难保不遭到天极宗的追杀,恐怕鸳鸯派也护不了仙子……” “哼!”妙莲仙子冷眼瞪了姜淼一下,道,“我自有打算,不会轻易涉险,你倒不用替我担心,安心盘算着拉拢太子便可了,余下的我自会处理……”她说着,突然面色一变,道,“何况要破坏天极宗和齐王的联盟也不见得要杀死杨云锋,我手上可是有很多手段,慢慢施展,保证让他们的联盟崩溃,让齐王一辈子都当不了皇帝!”说着又是一脸杀气,突然出手向前打去,刹那间便将一块青石地板打成飞灰,留下个四四方方的土坑,却是将真元凝练到极点的表现——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打出如此收敛的罡风,将将毁掉一块青石却不伤害其他的青石。 姜淼向土坑看了眼,立即看出妙莲仙子的修为远远超过自己,面色顿时一白,随即向妙莲仙子道:“现在法力通天,来日必然休成正果,得道飞升。” “得了!”妙莲仙子却冷道,“马屁少拍,认真给我做实事!对了,姜淼,可别忘了你之前答应的要给我的那些好处,我的手段你也看见了,若是没有及时给我弄好,你的下场就和这块石砖无异。” 姜淼大惊,连连说道:“仙子放心,我已着手准备了。” 闻言妙莲仙子冷冷一笑,心里却道:“杨云锋……你就等着我的手段吧!” 章三百七十二:再入京 京城,秋叶染霜,凉意刺骨。 再过些时日,冬日便要到来。 寒风缓缓悄悄掀开车帘,卷起青年耳畔青丝,却将一阵冰寒传入青年脑中。杨云锋便从车帘的缝隙中向外瞧去,看着长安高大的城墙,心里五味陈杂。 算上去,第一次入京,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李婉漪再也无法成为他的眷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弹指间岁月匆匆,白了青丝,愁了心田。 他轻轻叹气,手上打出道法诀让车帘将车外的景象遮住,然后侧首,看着空荡荡的车厢,骤然陷入沉思。 一个柔弱但又坚强的身影便在这刻浮现在眼前,似乎正端坐在车内,笑盈盈望着自己,然后缓缓伸出柔荑,与自己相牵。 刹那心碎。 “秋妹离开九峰山已经半月了,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挥手消去眼前的幻象,杨云锋垂首低声叹息,心生愧疚,道,“早就应亲上华山去见她一面,却未能如愿,反而为了婉漪的一句话而来到这京城,替司空师弟办事,卷入朝堂的是是非非……亏我还说要好好待她,到底却是负了她……可惜,我已做出决定,就不能改变,这京城,我一定要进去,不为别的,只为让婉漪和玥儿过得好一点。”他喃喃自语,到此话语突然顿住,面上闪过一丝落寞,许久,方再开口,“至于秋妹,只有继续牺牲她了,希望她能理解我。”他说着,手渐渐握成拳,下定决心,此间事了便上华山,即便不能将阮心秋带走,也要看她一眼,给她一个安慰。 车驶入京城,顺着京城大街小巷徐徐前进,时而有喧哗声传入车中,虽未亲眼见着,但杨云锋已经能想象出一片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繁华景象。 毕竟是京城啊! 如此半个多时辰过去,马车终于停住,远方遥遥传来玥儿银铃般的声音:“哥哥,齐王府到了,下车吧。” 杨云锋本来闭目养神,闻言便徐徐睁眼,掀开车帘,然后下车,便看见司空威率一干幕僚前来迎接自己:“杨师兄,你可来了!”司空威一脸笑意,朗声说道,随即展开左臂,示意杨云锋入府,“师兄快请进府中吧。” 杨云锋将四周扫了眼,见王子涵等幕僚皆在,玥儿、严神策也下了车伫立着,唯独不见伊人的影子,不由心生失落,面色微微一变,随即露出淡淡笑容掩饰这分失望,然后正视司空威,道:“司空师弟,我们都有接近三年时间没有见面了,不想今日你竟已聚集了如此多的先生幕僚,着实让为兄高兴啊。”却是将“为兄”二字咬得很重,暗示司空威自己仅仅是来助他一臂之力的,并非做他幕僚。 司空威见杨云锋面露失望,立即猜到他心中所想,又听闻他这话,不由皱起眉头,却未对此多加评论,依旧面带笑容,道:“师兄有话还是先到府上说吧,此处人多眼杂,不便说话。”说着又看向文承意玥儿,道,“文师兄和玥儿也请入府吧。” 闻言杨云锋没有多加评论,点头,然后迈步入府。严神策则也在玥儿的搀扶下缓缓向前走去,亦是在片刻之后入了府。 司空威凝视杨云锋的背影,面色阴晴不定,见三人都入府后才对幕僚吩咐道:“走吧。”便踏步入府。 齐王府上。 杨云锋端坐着,看向司空威,面上笑容若有若无,道:“不知司空师弟此次请我出山,有何贵干?还请明说,你是为兄师弟,为兄自会鼎力相助。”话语却是傲慢至极,甚至有些霸道,听着让人极为不舒服。 诸幕僚齐齐皱起眉头,便是严神策也觉杨云锋话语过于不妥,悄悄用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师弟,你注意一点,不要太过分了!” 倒是玥儿不似其他人那边惊讶,她灼灼望向杨云锋,嘴角露出略显妖孽的笑容,也用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哥哥这话当真霸气,嘻嘻,我喜欢!” 杨云锋闻言面色不便,似乎充耳不闻,倒让玥儿倍感扫兴。 司空威本来听着杨云锋的话就心生不满,又看见玥儿那暧昧的表情,更是生出点怒火,却又碍于师兄弟情分不敢发作,勉强挤出点笑容,道:“师兄何必这么着急知道我的计划呢?罢了,你我师兄弟这么多时日未能相见了,现在就先把俗事放下,对酒当歌,好生叙旧。嗯,我已吩咐下人为师兄准备了接风筵,待会儿还请师兄与我一道共饮杜康,大醉一场。师兄你看如何?” 杨云锋倒也不想过于咄咄逼人,闻言便点头,道:“也罢,你随意安排便是了。” 闻言司空威总算松了口气,便道:“现在距午时还有些时候,我倒是有些私事想与师兄好好叙叙。”话落便对诸幕僚吩咐道,“你们退下吧,”又看向严神策,道,“严师兄也请回避。” 诸幕僚自然依然退下,而严神策也没有什么意见,正要让玥儿扶着自己离去,却听见玥儿带着笑声说道:“三哥有什么事情要单独和哥哥讲?让我猜猜,呵呵,你们男人啊,谈的事情无非是王图霸业和女人罢了。三哥刚才也说了,现在暂时不想说朝廷上的事情,那么……你们要说的定然和女人有关,嘻嘻,小妹还真没想过你们还有这样的嗜好……”她话说得戏谑,听着却格外刺耳。 正是说中了杨云锋和司空威的心事。 杨云锋面色一冷,眉头皱起,随即道:“玥儿,你先出去,我与你三哥的事你就别管了。”声音冷漠如若玄冰,听着却是让人心寒。 闻言玥儿面上笑容顿时消散。“我走便是,两位哥哥好好聊!严大哥,我们走!”显然是不悦,陡然挥袖,便扶着严神策缓缓向外行去。 “吱~呀~”看着门缓缓关闭,杨云锋回过头,凝视司空威,突然施展出一道结界避免自己的话语被人偷听,然后再开口对司空威说道:“说吧,有何事?” 章三百七十三:筵席 司空威看着杨云锋,面色也变冷,双目中透出分阴狠的光芒,沉默片刻,思索着如何措辞,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杨师兄,张师姐她……还好吗?”他声音极缓,极慢,看似在询问,却又带着分恳求。 杨云锋便知他心中所想,冷冷一笑,道:“莫非,到现在你还对姐姐不死心?还以为,自己能够得到她?”声音极其冷淡,比方才众人皆在的时候还要冷上三分,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传入司空威耳中,让他心陡然一痛。 司空威身体颤了下,牙齿咬着上唇,面上一阵青一阵紫,却又垂首避过杨云锋的目光,低声道:“文师兄都死了这么久了,师姐现在又孀居未嫁人……我对她有意思,有何不可?” “哼!”闻言杨云锋陡然挥袖,怒道,“那婉漪怎么办?”骤然爆发出一阵骇人的气势,打在司空威身上瞬间压得其喘不过气来。 天狐镇心诀! 司空威只将登天入极心诀修至黄圣第七重,连养元入道境界都未进入,根本无法与天纵奇才的杨云锋相抗衡,在杨云锋威压之下几乎动弹不得。 “师兄还不是对王妃念念不忘!”司空威面容扭曲,突然间竭尽权力嘶吼道,“你可以有非分之想,我又有何不可!” 闻言杨云锋身体陡然一颤,神情恍惚,双目中失去光彩:“婉漪……” 他散发出的威压便在此刻消散,让司空威总算能喘口气。 “你想说什么?”杨云锋冷冷看着司空威,道,“没错,直到现在我心里也只有婉漪,即便当着你的面我也要说她是我的心上人,我想她想得发疯发狂,如何?哼!正是因为我希望她好,我才不愿意看你乱来,看你背着她有女人,辜负她!” 听闻杨云锋的话,司空威身体突然颤了下,抬头凝视杨云锋,面色变幻不定,最终深深吸口气,勉强平静心情,然后道:“师兄说的是……不过难道我就不可关心一下师姐,就不可以向你打听她的情况吗?”话语中偶尔带着颤音,显然说的并不完全是实话。 他心中还是对张云霜有想法。 “诶!”杨云锋终于仔细打量司空威,看着他双目中的一点怨念,陡然发现他这点怨念也曾出现在玥儿眼中,身体不禁颤了下。 或许,还曾出现在自己双目中,会许还曾出现在李婉漪双目中。 人世间太多悲,太多戚,往往世事无常,尘缘不定,有情人总是成不了眷属! 杨云锋尝过这滋味,忽然间竟对司空威有点理解了。 “姐姐很好。”他的心便在此刻软了,低声道,“你若真关心她,就自己上九峰山去看她一面。但是她心里只有文师兄,你就别打别的心思。而且不管是为她还是为婉漪,我都不许你对她做什么。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吧!”话落便起身,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让司空威叫住了:“师兄!” “怎么?”杨云锋瞧了他一眼,道,“还有何事?” 司空威面色变得和缓,轻轻叹气,道:“多谢你的教诲,我明白了。” “好。”杨云锋答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嘴唇微动,犹豫片刻,终于下决心,道,“让我见一面婉漪,可以吗?” 司空威身体颤了下,眼中透出分挣扎,犹豫不决,却又明显偏于不愿。 见状杨云锋便不多言,冷哼一声,举手解除隔音结界,然后抬步离去。 看着杨云锋的背影,司空威一脸痛苦,挣扎许久,终于长叹口气,喃喃道:“师兄……婉漪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才……不要让你们相见……鬼知道你们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我才不要戴这绿帽子!” 午间的接风筵上,司空威端坐主位,杨云锋与诸幕僚、严神策玥儿等分坐两侧,饮酒谈笑,赏舞姬翩翩舞姿,看似气氛和谐,其乐融融。 然而杨云锋司空威都各怀心事,闷头喝酒,不出声,气氛反倒因为二人的表现而变得沉闷。 杨云锋向四周环视一圈,未见李婉漪身影,更觉无趣,一脸憔悴与寥落,青丝随风而舞,说不出的落寞。 玥儿倒是一直注意着杨云锋,时不时提醒他不要喝得太多,免得伤身。诸幕僚将这话听入耳中,自以为明白什么,纷纷露出点不怀好意的笑容,于是看向严神策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奇怪了。 “诶!严驸马,你头顶可不是一般的绿啊!”就连司空威最信赖的幕僚,平日正经严肃的王子涵也这么想,窃笑不已。 严神策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即便自己好脾气也知道玥儿和杨云锋没有什么,亦不禁皱起眉头,面色铁青,很不好看。 玥儿见状便知自己丈夫吃醋了,于是一杯酒后故意装成醉醺醺的样子,握住严神策的手,酡红脸颊靠在严神策肩上,笑道:“严大哥,咋不吃饭?”便故意用竹筷夹菜给严神策,显得情意浓浓。 玥儿显然是在表态,如此再也无人敢胡乱猜想了。 严神策面露淡淡无奈,轻轻抚摸玥儿秀发,却又不发一言。 气氛便更加沉闷。 时间便在这沉闷中流逝,虽不过弹指,但却让人如渡三秋。 最后刘公公突然从侧门走入,悄悄在司空威耳侧说了些什么,司空威闻言轻轻点头,便道自己有事需入宫一趟,便随高公公离去了。 见状筵席自然只有散了。 大部分幕僚皆离去,唯有王子涵亲自来到杨云锋身边,道司空威已为杨云锋安排了住处,请杨云锋随他前去。 杨云锋正要答应,却听得玥儿的声音:“哥哥,你我兄妹二人这么久时间没见了,不如到我府上去,好生叙旧。你看如何?”笑意盈盈,却目露精光,悄然用上传音入密,又是用另一种声音说道,“哥哥,你就是在三哥府上也休想见着李姐姐,更别说把她骗上床了,还要处处遭到三哥的猜忌防范。不如到我府上,好歹严大哥对你要比三哥好许多。” 她话说得难听,却也是事实,杨云锋思索片刻,便点头,然后谢绝王子涵的好意,随玥儿离去了。 看着杨云锋的背影,王子涵面色愈发阴沉。 章三百七十四:祭炼傀儡 入夜,驸马府中一片静谧。 杨云锋寻思着这几日事务繁多,不可能闭关修炼,索性取出南海十煞的钢铁傀儡,好生祭炼一番,希望能将其炼成一套可攻可守甚至结成阵法的法器,借此提高自己打斗的能力。 杨云锋现在已将登天入极心诀修至玄真境界,照修道界常用的境界分法,算是将养元入道境界修到上等层次,虽然算不上修为绝顶,但面对一般的散修和小门派的修士还是能保证不败。 毕竟散修和小门派修士中厉害的人物不多,能修到起鼎结丹境界的寥寥无几,修成凝丹窥天的更是屈指可数。 而当今华朝盛世正道大昌,魔道退避,一般修为高强的魔门中人不会主动来找他的麻烦。而他自己出手对付魔门中人的时候又往往是联合了许多天极宗和其他正道门派的弟子,故魔道高手也不成他的威胁。 所以突入玄真境界之后肩上压力骤减的杨云锋便一心一意修炼登天入极心诀,专心大道,遇敌时完全凭己身能力作战,几乎是将外物完全抛弃了,完全停止服用外丹丹药,也很少祭炼和使用法器,即便从魔门或散修手中搜刮到厉害的法器,也大多上交给宗门,留给自己的也极少运使。 也正是放弃了一切外物,杨云锋才能让道心变得极度凝固,也才能一往无前,在两年时间内先后突破玄真第二第三重,且接近第三重,渐渐凝集虚丹,拉近自己与起鼎结丹境界的差距。 本来如无意外,他会一直这么修炼下去,然后在接下来的两到三年内突入玄真第五重,正式成为起鼎结丹境界修士。 但是如今天下形势大变,天极宗已与凌云派为敌,可以想见不久之后天下正道便会分裂为支持天极宗的一派和支持凌云派的一派。那时敌对的门派高手会纷纷出山,说不定就会对杨云锋出手。而魔道也会借机兴起,许多慑于天极宗淫威不敢对杨云锋下手的魔道高手不再有顾虑,同样会找杨云锋的麻烦为自己死在杨云锋手下的师兄弟或者师侄报仇。 而不论是正道大门的长老还是魔道孽宗的高手,修为都远超普通散修,就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都不会少。面对这些人,杨云锋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在其手下保得性命,甚至击败对手。所以杨云锋不得不重新重视法器与丹药,也准备祭炼几套厉害的法器对敌。 而他现在身前这一副七件傀儡就是很好的法器,运用得当别说是击杀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了,就是击败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也不是没有可能。 故杨云锋首先着手祭炼傀儡。 这套傀儡不知是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坚韧程度远超普通钢铁,上面又刻有不少厉害的阵法,仅仅凭借杨云锋真元凝聚的三昧真火还无法将它们熔化炼造,非得使用炉鼎不可。好在杨云锋这两年在魔门中搜刮了不少宝贝,其中珍奇炉鼎不少。杨云锋将其中部分献给宗门,倒也没忘给自己留了三件比较厉害的炉鼎。此刻他从储物空间中取出的这雕有骷髅纹样的火炉便是其中一件。 魔门小派鬼影门镇派之宝,白骨阴火炉。 此炉已经守成真人祭炼,魔气完全消除,但炉中生起的火焰依旧是阴火,正好和傀儡阴狠的气质相匹配,用来祭炼傀儡再好不过。 现在杨云锋手上有六个完整傀儡,还有一个被打成铁团的傀儡,一时半会是不能全部祭炼。杨云锋计划先将其中一个傀儡拿来祭炼,摸索经验,一旦祭炼成功就将其他傀儡依样祭炼,即可节省时间,又可提高成功率。 于是他取出补充真元的丹药置于身旁用以真元枯竭时补充真元,然后再向傀儡扫了眼,寻了个顺眼的傀儡,将其投入白骨阴火炉中,之后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大堆阴性材料,一股脑丢入炉中,随即关闭火炉,将双手按在炉壁上两处阵法图样上,缓缓将真元注入阵法中。 阴火缓缓而生,渐渐将炉中的骷髅和材料包裹,烧炼。 杨云锋则在这刻分成神识,探入炉中,覆在傀儡和材料上,同时运使心诀,控制它们按照自己心念熔炼。 祭炼便在这刻开始。杨云锋聚精会神,小心翼翼操控着炉中的傀儡材料,让它们渐渐融为一体。 如此,时光缓缓流逝。 杨云锋这次炼器极为谨慎,并没有使用《南疆炼器》中那些冒险的手段,而是试探地进行熔炼,一旦发现走错道就立刻终止自己的行动,转而寻找更好的方法。 这么做耗费的时间自然比平时要多好几倍。不过也正是采用此方法,杨云锋几次错误的祭炼都被及时矫正,未酿成大错。 如此,一切顺利,再过片刻第一件傀儡就要成型。照杨云锋的祭炼方法,傀儡成型后就能按照自己心意对敌,能发出简单的会心剑法,如剑吟冲霄等,威力与黄圣第九重的天极宗弟子相差无几。 若是剩余六件傀儡炼制完毕,杨云锋就等于拥有七具养元入道境界的傀儡,对敌之时战斗力大增,加上杨云锋自己的实力和身上的法器,现在他就是遇上在凝丹窥天境界上修炼还未大成的修士都有得一拼。何况,杨云锋还可请严神策为傀儡专门设计一种共同作战的阵法,进一步提升它们的实力。 至于遇上大成的修士,自然只得逃了。不过在凝丹窥天境界上大成的修士,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天极宗中也不超过十个,杨云锋不至于那么倒霉碰上这等厉害的人物。 这刻,杨云锋心里暗暗计较着,仿佛看见七件傀儡同时作战的场面,一时心喜,却在不知不觉间出神了,对火炉的控制大幅下降,犯了炼器的大忌! 这刹那的失神,便足以让前功尽弃! 只闻“轰”的一声巨响,白骨阴火炉剧烈颤抖,其中材料傀儡和阴火完全不受控制,四处溅射,瞬息之间这火炉之中变成混乱的一片。 炼器失败! 杨云锋大叫不好,立觉一股阴冷的感觉从双臂上传来,脑海如遭雷劈,瞬间一片空白,然后陡然吐出一口血来,喷到炉壁上,化成一朵殷红的血花,触目惊心! 章三百七十五:秋月 ? 炼器失败! 火炉中的阴火完全不受控制,竟突破法阵的束缚,涌到火炉表面,然后借着火炉表面那两道法阵突入杨云锋手臂经脉中,不断灼烧经脉中的真元,瞬间便将手臂中的真元洗劫一空,开始吞噬血肉,并向杨云锋的肩部发动进攻。 这用秘法从九幽提炼出的阴火是何等狠厉?若不能及时阻止,恐怕会将杨云锋整个身体完全吞噬,让其变成枯骨! 杨云锋对身体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此刻岌岌可危,必须及时制止阴火! 他未作多想,下意识地运使真元在手臂上段经脉与肩部相接的地方布下三道结界,抗衡阴火的侵蚀,然后迅速将手从炉壁上抽出,切断阴火的来源,随即连退三步,远离火炉,同时默念心诀,天狐噬心诀与天狐经流年同时运转,双管齐下,向阴火发动猛烈的袭击。 下一刻,杨云锋体内的真元便与阴火交缠在一起,相互攻伐,一瞬间形成一道漫长的战线,而杨云锋的肢体便成了两军交战的战场。 杨云锋毕竟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修为高强,一瞬间便占据了优势,之后便向阴火发动猛烈的攻击,不过弹指时间,失去补充又难以靠吞噬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塑炼强度惊人的肉身,于是节节败退,兵败如山倒。 杨云锋趁胜追击,真元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前攻去,很快便将体内最后一丝阴火扑灭。 这时杨云锋终于徐徐吐口气,鼻中冒出一阵轻烟,正是被阴火焚毁的肉身留下的灰烬。 阴火的攻势来势汹汹,却又在兔起鹘落间被扑灭,说是惊险,却又未对杨云锋造成太大的伤害。杨云锋处理及时,除了部分肉身遭到损害,真元受到大幅消耗外并无大碍,也算侥幸。若他面对阴火时心生忧虑,犹豫不决,可能此刻已被阴火伤及根本,几个月内无法康复。 “呼……真险啊!”杨云锋发出这声感叹,忽闻雷鸣般的轰隆一声,抬眼望去,只见整个白骨阴火炉遭到阴火的攻击,扭曲变形,若非铸炼它的材料坚固,炼器之人修为过人,只怕早已损毁,成一堆废铁了。 尽管如此,要将火炉修复如初也不是杨云锋现在能够办到的,得回九峰山请明汐或者宗内修为高深的长老出手才行。 “可惜!”杨云锋凝视遭到损伤的白骨阴火炉,微微叹气,然后快步来到火炉边,出手将剩余的阴火扑灭,然后费了些力气将火炉打开,向炉内望了眼,见傀儡虽因他的失误未能如愿炼成,但也未遭到太大的损伤,尚可修复,总算松口气,迅速运使法诀隔空将傀儡取出,收入储物空间中,然后再把火炉简单处理一番,就将火炉和另外几件傀儡以及剩余的补充真元的丹药给收起了。 此时此刻,杨云锋心神受损,是无论如何不能继续炼器了,否则不但无法成功祭炼傀儡,还可能引起道心的不稳,走火入魔。 杨云锋明白这个道理,坐在床上打坐平息心情,大约一炷香时间后终于静下心来,然后向窗外看去,见一轮明月高悬,突然心有分悸动。 记得上次这么专注地看这如墨的苍穹,还是在九峰山下。那时他牵着阮心秋的纤纤素手,相依相偎,算不上幸福,却多多少少有些温暖。 “那天,天上还只有淡淡的月影,今日已是明月高悬了。”杨云锋暗暗想道,不由叹气。 这么算来,阮心秋离开九峰山,已经有半月时间了。 也不知她是否安好。 杨云锋轻轻吐口气,缓缓起身,推门而出。 此前他已决定京城事了,就上华山去看望阮心秋。既然已有计划,他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再在这事上纠结。 他此刻离开房间,便是知道自己现在心神不宁,无法静下心去修炼,准备到驸马府的花园去看秋景,赏明月,平复心情。 驸马府不大,其中花园却足够精致美丽。杨云锋运使心诀鬼魅般前行,仅仅用了数息时间就到了花园。 只见花园内菊花繁盛,竹影婆娑,一轮明月映入潺潺流水中,随淡淡涟漪上下起伏,偶尔有小鱼浮上来冒个泡,别样清幽,景致怡人。 杨云锋缓步走入花园内,看着这美丽的景象,嘴角终于露出分若有若无的笑容。 忽然间,他又止步,目光落在花园正中溪水中建起的如同浮在半空中的小亭,面上的笑容顿消。 “玥儿……”他长长叹息,见着小亭内不断饮酒面容酡红却目露哀伤的女子,嘴唇微动,挤出妹妹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语了。 是什么,让她于这深夜独自在这寂静的花园中独自饮酒? 是什么,让她如此的哀怨,痛苦? 杨云锋深深吸气,终于还是迈出第一步,瞬间跨越数十丈的距离,听在亭外流水上,脚踏水面,却不沾一丝水渍。 月光映照下,随风飘舞的衣袂透出淡淡银光,衬得整个人英姿如若谪仙。 如此近的距离上,他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玥儿双目中那薄薄的一层水雾,听见她口中的呢喃:“哥哥……莫要离开我……我已嫁作他人妇……可我心里……只有你……” 静静听着玥儿的喃喃醉语,杨云锋心一阵绞痛,身体亦发出轻轻的颤抖。 他知道玥儿对自己有意,却未想她心中自己的地位竟如此重。 他知道自己伤了玥儿,却未想自己将她伤得这么深。 忽然间,心中泛起深深的情思,一时间泪水缓缓在脸庞缓缓话落,冰冷刺骨。 就如脚下的这片溪水一般。 此时此刻,他和玥儿近在咫尺,只要一个念头便能到她身边。可是,他却迟迟不肯迈出第一步。 今生,既已成兄妹,便再无执手的可能;此世,虽心有怜悯,到底胸中只有兄妹情,无有多余的想法。 不愿伤害你,可今日不伤害你,便是明朝更深地伤害。 所以他转身,忍着心中痛苦,缓缓离去。 忽然间,再度驻足,神识迅速扩散开,心中警惕已生。 “谁?出来!” 章三百七十六:幻术 杨云锋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遂心生警惕,悄然将神识散发出,然后怒喝一声:“谁?出来!” 他的声音如若雷霆,若传入普通人耳中,足以将其头骨震裂,脑浆横飞。 此刻,他便要用声音威慑那隐匿在暗处不怀好意之人,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呵呵,不愧是天极宗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就在这时,一个高挑的身影忽然从一处竹林中跃出,飘飘而至,衣袂迎风而舞,在空中招展,在一轮明月映照下恍如九天仙子下凡。 动人心魄的美丽。 杨云锋循着声音看去,望见这个缓缓飘来的女子,恍惚间竟然有些失神,情不自禁地说道:“婉漪——” 在他的眼中,这神秘的女子竟与李婉漪有九分的相似,那眉目,那身姿,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一瞬,他凝视女子,身体微微颤抖,道心竟有些不稳。 差点,就真的将其当成李婉漪了! “幻术!”杨云锋及时地清醒过来,迅速运使天狐噬心诀抵消脑海中的幻象,然后深吸口气,再度向女子看去。 此刻,他双目已经变得澄澈,再也不受对方幻术的影响。 这下看去,神秘女子的样貌就与李婉漪有很大不同了。 果然并非同一个人。 “咦?”见杨云锋摆脱自己的幻术,女子微微皱眉,一双美目中透出分不敢置信,“一个还未修炼到起鼎结丹境界的小弟子竟然能在我的幻术下保持清醒,当真了得!”她面上的讶异一闪而过,立即被盈盈笑意所取代,“倒是个修仙的好料子,难怪会成为你们天极宗最厉害的二代弟子。”话落之时正好落在水面上,莲步轻轻踏着水波前行,月光正好落在她如瀑青丝上,正眼看去,更是妖艳美丽。 杨云锋警惕地女子,一脸凝重:“鸳鸯派的人?” “嘻嘻。”女子一步步逼近杨云锋,却掩嘴笑道,“竟能猜中姐姐的来历,看来阅历不浅,当真叫人喜欢得紧啊!”说着眼中却突然放出分寒光,纤纤素手陡然向杨云锋心窝子掏去,竟是率先发动进攻。 杨云锋清楚地看见女子右手指尖绽放的一寸青芒,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迅速运使天狐神行诀游走,在女子纤手贴近自己身体前的一刻险之又险地避过女子的进攻,然后陡然发力,指尖划出道凝聚到一点的剑气,向女子肋下三寸打去,同时向后疾速退去,显然不想无缘无故地同女子缠斗。 女子看杨云锋反应迅速,嘴角笑意更浓。她左手五指猛地合拢,呈莲花状挡在腰肢前,拦住杨云锋的剑气,然后足见轻微地向水面一点,整个人便如洛水女神,凌波微步,飘然而退,瞬间后撤一丈,彻底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然后继续停在水面上,莲足足尖与水面接触,轻轻荡起一点细微的涟漪。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掀起一片浪花。 杨云锋则不同,他后退之时不断绕动身周的气流,卷起一道道浪花,如怒海狂涛,层层叠叠汹涌向女子打去,却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女子身前一道无形的屏障。 女子的道行要远高于他,恐怕已将起鼎结丹境界修到极处,金丹已近小成,不日便会突入凝丹窥天境界。 “青莲神芒?看来你就是鸳鸯派赫赫有名的妙莲仙子?”杨云锋凝视妙莲仙子手中的莲状青芒,缓缓说道,心里警惕更重一分,“看来那日让南海十煞刺杀我的鸳鸯派长老就是你了。” 妙莲仙子饶有兴致地打量杨云锋,笑道:“你这年轻人眼光当真让姐姐我惊讶,不错,我就是妙莲仙子,那日派南海十煞刺杀你的人也的确是我。”她话语随意,似乎对之前的事情并不怎么看重。 却又在不经意间施展魅惑术,意图趁杨云锋放松警惕之时将其迷住。 杨云锋得到肯定的回答,心生淡淡的杀气。他知道妙莲仙子修为远超自己,不可小视,更不敢托大,于是迅速取出灭心剑,剑身在月光下散发出幽幽红光,却将杨云锋身上的杀气放大了数十倍。 杨云锋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也不再多言,凝神准备动手与妙莲仙子拼了。 妙莲仙子凝视杨云锋,面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月夜,司空威伫立于齐王府的花园中,看明月清辉,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突然心生怒火,袖中打出道罡风,将身边假山打成一片碎石。 司空威之所以如此生气,自然是因为杨云锋和自己针锋相对,根本不把自己这个三皇子当回事。司空威明明是请杨云锋来当幕僚的,可在杨云锋眼中却成求他这师兄出山相助,于是飞扬跋扈,还毫不掩饰自己对李婉漪的心意,甚至让司空威有头戴绿帽的感觉。司空威这几年来也算在朝堂上建立了自己初步的势力,虽然在太子等人面前还是抬不起头来,但也从未受过这么大的气。杨云锋这番作为哪是司空威能够忍受的? 此外,他午后面见圣上,却被圣上以办事不力为由臭骂一顿,简直就如火上浇油,让他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几乎快在胸口炸开了。 此时此刻,他真想携剑与杨云锋好生战一场,发泄心中怒火。 可是他明白,自己还要依靠杨云锋和杨云锋背后的天极宗谋取大位,不能和杨云锋决裂。更何况,他也不是杨云锋的对手。 于是他只能在这花园中望月,将怒火深深埋在心底。 就在他暗生闷气的时候,耳侧突然出现如兰的声音:“天冷风寒,王爷穿得如此单薄,可别凉着了。” “谁?”司空威心生警惕,回首望去,只见一个侍女打扮娇弱的少女正徐徐向自己行来,手中抱着件外套,显然是想给司空威添衣。 “师姐!”看着少女的容颜,司空威心陡然一惊,目光落在她面上,再也离不开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声音颤抖,一时间竟然痴了,不顾一切奔到少女身边,然后一把将她香肩握住,五指深深陷入肉中,差点没将她撕成两半。 “王爷!”少女见司空威突然做出这举动,双目睁大,面露惊恐,道,“奴婢不是什么‘师姐’,奴婢是紫陌,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 听见紫陌的话语,司空威微微恢复清醒,双目向紫陌打量,这才发现紫陌只是与张云霜长得有点相似而已,和张云霜其实是两个人。 “你叫紫陌……”司空威凑近紫陌,嘴唇几乎要贴到紫陌额头,闻着紫陌秀发的芳香,忽然目露精光,陡然将紫陌纤弱的躯体横抱起,冷笑一声,略带妖媚地说道,“既然你关心本王,那本王今夜就赏你了……” “王爷,不要!”紫陌突然被司空威抱起,顿时心乱如麻,正要反抗,却被司空威猛然强横地吻下,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空威却未注意,这刻紫陌嘴角出现了一分若有若无的得意。 章三百七十七:要求 殇剑月华! 剑华舞天! 噬心绝灭! 九天剑荡! 连番的剑招出手,杨云锋周身被剑华笼罩,月光下恍如谪仙。 然而仅靠剑招,他还不是妙莲仙子的对手。 妙莲仙子淡淡一笑,衣袖卷起罡风,瞬间在身前结出一道鸳鸯图案,对着杨云锋大力向自己斩来的灭心剑打去,“轰”的声将杨云锋打退三丈。 杨云锋暗叫不好,在水面连踏七下,顿时水花四溅,衣衫尽被溪水打湿,总算稳住身形。 一两缕青丝便在此刻在微风吹拂下缓缓飘下,落在溪水上,随波沉浮,瞬间便没了踪影。 妙莲仙子是手下留情,否则杨云锋就不只是青丝被打断几缕这么简单了。 杨云锋持剑凝视妙莲仙子,面色变得阴晴不定。刚才发出那么厉害的剑招,竟然未能将妙莲仙子打退哪怕一寸一毫,甚至未能让溪水将她的衣袂打湿,更不说将其击伤了。 这个鸳鸯派的长老虽然还是起鼎结丹境界,但作战水平已经和刚入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不相上下,单凭剑招,杨云锋根本不能伤着她一根毫毛。 这时候杨云锋总算明白妙莲仙子的恐怖,神情变得格外凝重。他心里计较着究竟使用什么法器对敌,脑海中瞬间闪现数十个方案,正要出招,却见妙莲仙子本来也如自己这般凝重的面上突然出现笑意,顿生警惕,并未贸然出手。 他不知妙莲仙子现在要做什么,担心她有更加阴狠的手段,于是幻出金锁,静观其变。 妙莲仙子却迟迟为出招。她“噗哧”一笑,道:“我猜,你一定在想如何用你那堆乱七八糟的法器对付我吧?呵呵,不过我也同你明说了,刚才我仅仅发挥出自己一成不到的实力。认真打起来你就是用上所有的手段也休想击败我,更何况我也有法器,而且不会比你的法器弱!” 杨云锋面色微变,警惕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妙莲仙子嘴角露出分娇媚的笑意,道:“也罢,我就同你明说了。今日我并非来找你麻烦,更不是来取你性命的,只不过想看看你这天极宗第一号弟子究竟有何等耐而已。何况你是天极宗弟子,我要真将你杀了你宗门也不会放过我,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天极宗为敌……想来你也不是那种陷于正魔之别转不过弯来的死脑筋,不会毫无原则地和我这种魔道中人为敌,而我们又无其他的仇怨,若我说我们暂时停手你也不会拒绝,是吧?”她笑吟吟看着杨云锋,嘴角更现一分诡秘。 杨云锋心中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思索片刻,觉妙莲仙子虽然曾派南海十煞来刺杀自己,但她计划落空也没对自己造成太大损害,自己和她也不会因此就算结下大仇,若她愿意和自己停手,从此以后不再轻易对自己下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于是点头,正视妙莲仙子,道:“可以考虑……不过你须将为何要派南海十煞出手刺杀我的缘由告诉我。” “必须么?”妙莲仙子巧笑一声,眼珠不停转动,一脸老狐狸般奸诈,道,“我若告诉你我只是对你感兴趣了派那几个小辈试探你,你会信吗?” 杨云锋不语,紧紧凝视妙莲仙子,目露淡淡的杀机,自然不信。 见状妙莲仙子便道:“也罢,我就对你明说了,我已与你的某个对头联手,我帮助他,得到他的好处,所以就派出南海十煞对付你。不过……我也没把握他一定能打败你,特别是你将南海十煞全部收服之后更是不敢完全相信他能击败你。” “所以你特来通知我一声,希望有朝一日他失势而我秋后算账的时候能放你一马,是吧?”杨云锋猜到妙莲仙子的心思,也猜到她口中的“某个对头”指的是虚玄道,是姜淼,不由心惊,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妙莲仙子闻言不由拍手叫好,道:“果然是个心细的人,倒没让我失望。没错,我打的便是这个主意。至于你玩什么要答应我?这还需要理由吗?”她淡淡一笑,却陡然挥手,卷起一道罡风,向身边一处假山打去。 她的罡风威势极大,却又凝聚于一点,几乎细若银针,这是真元运用到极致的表现,就是杨云锋也做不到。 他最多将罡风凝为腕粗的一股。 妙莲仙子的罡风迅速向假山打去,瞬息之后便击打在假山上,硬生生在假山上留下一道洞穿的小孔,粗粗看去,这孔至少有七尺长,其中原有的山石都被击成飞灰齑粉,毫无踪影。而小孔周围的山石却又无任何损伤。 杨云锋看得心惊,他知道要做到这一点,罡风的威力必须巨大,还得足够凝练。杨云锋能够将罡风凝为手腕粗的一股,然而那样的罡风击打在假山上,最多也不过打出一尺深的孔洞,再深入,罡风就不能凝聚,会将周围的山石击碎。 妙莲仙子这手对罡风的控制几乎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便是许多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都做不到这点。杨云锋知道,妙莲仙子之所以要在自己面前露这手,就是表示她的修为远高过自己,如果自己不答应,她便会出手对付自己——这是在用武力威逼,而且完全不顾杨云锋背后天极宗的威胁。 或许,她使出这手的时候就打的是这个主意:她惧怕天极宗的报复,但天极宗报复之前杨云锋就会死在她手中。 杨云锋并不惧别人的威胁,但此时此刻,权衡利弊,他也只有暂时妥协:“也好,我可以答应你,日后不对你下手。” 妙莲仙子莞尔一笑,道:“不错,我喜欢!既然你入得我的眼,我也当你是个朋友了,日后咱们说不定还会有合作的机会。也罢,我就走了,后会有期!”话落便又巧笑一声,衣袂轻卷,刹那间便如九天仙子,飘飘而去。 章三百七十八:考虑 杨云锋看着妙莲仙子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阴冷。 他答应不对妙莲仙子下手,其实并非是惧她突然出手要了自己的性命。妙莲仙子的修为虽高,但若杨云锋一心要逃命,使出各种厉害的手段,她也拦不住。 杨云锋之所以答应,便是料定妙莲仙子得了自己的承诺之后就不会再下狠手助虚玄道对付自己。毕竟拿人手短,她欠了杨云锋人情,绝不会把最阴毒的手段用在杨云锋身上。 而杨云锋若是不答应,相反就很可能会激起她的怒火。这实力和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差不多的鸳鸯派长老发狠,杨云锋虽是不惧,但应付也颇为麻烦,故能不直面她的怒火最好就不去直面。 何况答应了杨云锋也不会有多大损失,相反妙莲仙子这样厉害的人物杨云锋即便联合严神策玥儿等人的实力也只有三成不到的几率将她制服,还很有可能有人让她打伤,杨云锋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本来就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当然妙莲仙子要是把杨云锋逼急了,杨云锋也不介意和她玩命。不过现在看来许下承诺之后这种事情暂时不会发生了。 杨云锋长长吐口气,将事情想得清楚之后眼中现出一阵澄明。 “虚玄道有妙莲仙子相助,不好应对啊。”他暗暗想道,眉头皱了皱,显得有些凝重,“幸好看样子这妙莲仙子出手助虚玄道只是因为私人的交情,非是鸳鸯派指使。不过就是一个妙莲仙子也难得对付,毕竟她这样已经将起鼎结丹境界炼到极致又是魔道出身的人眼光要比我毒辣不知多少倍,手段更比我阴险狠厉,有她相助虚玄道实力要提升好几个等级,愈发成为我和宗门的大敌……回头得将这消息告诉严师兄他们,好好商量对策啊……”他依旧踏在水面上,脚底贴在水上,时不时点出淡淡的涟漪,扩散开去,于月光下闪闪发光,别是一般动人的风景。 微风徐徐而来,吹动竹叶,拂过溪面,然后消失于花园深处那一面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无影无踪,却留下一片别样的秋景,别样的风光。 只是此时此刻心里起伏不定的杨云锋没有心情去欣赏花园中的美景。他沉思片刻,然后摇摇头,回首,目光停留之处,正好是那酣睡女子美丽的容颜。 玥儿酩酊大醉,竟未被刚才杨云锋与妙莲仙子的打斗惊醒。 “也好。”杨云锋见妹妹脸上浮现的恬淡,面上露出分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走过去,轻轻抄起玥儿的纤腰,将她柔弱轻盈的身躯抱在怀中,怜爱地向她面容看了眼。 这一刻,他耳角垂下的青丝随风而舞,缓缓拂过玥儿面庞,沉睡中的玥儿似乎感受到什么,纤手轻轻在面上挠了下,然后低声说了句醉语:“哥哥,我好想永远就这样和你在一起……” 杨云锋闻言心有感触,长长叹气:“诶!” 次日,齐王府传来消息,司空威昨夜宠幸一名叫紫陌的侍女,司空威似乎对紫陌很是喜欢,竟一清早就宣布将其纳为侧妃。 杨云锋得知这个消息自然大怒,当着玥儿和严神策的面拔出灭心剑,差点没将齐王府传信的吓人劈成两半。严神策玥儿见状皆错愕,又立刻明白杨云锋心中所想。严神策连忙制止杨云锋的举动,然后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让杨云锋打消找司空威算账的主意。不过即便如此杨云锋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言道一定要司空威给自己一个说法。 “给婉漪一个说法!” 严神策玥儿见状无不叹息。 “诶!哥哥哪天也能为我怒发冲冠多好。”玥儿暗暗想道,却给严神策使了个眼色,于是严神策趁杨云锋不备施展阵法将杨云锋困住。 杨云锋心乱如麻,一时半会间却是无法破阵而出。严神策便在杨云锋身边说了一大通话,继续安慰他。 “他们皇家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今后司空师弟若能登大位,只怕身边的女人比现在还多,到时候师弟你也要一一阻止吗?”严神策如是说道,却不停叹息,心中对司空威的做法也不是很赞同。 毕竟,在天极宗受到的教育是要么孤独修行一世,要么找一个仙侣双修,一夫多妻共同修炼反倒对修行不利,容易生出心魔,遭受情劫。 修道一途,便是要专一! 严神策摇摇头,不断用类似的话劝杨云锋,如此过了半日杨云锋胸中怒火总算平息下来,答应严神策不会因为此事找司空威麻烦,也不会当着司空威面提此事,严神策这才将困住他的阵法解除。 不过如此一来杨云锋是不想在近日之内见司空威了,于是拒绝司空威派来的仆人请自己到齐王府与司空威一叙的要求。 “师兄身上的伤可还严重?”杨云锋深吸口气平静心情,然后缓缓对严神策说道。 严神策不知他此问有何用意,皱了下眉头,道:“未完全康复。不过手脚都无大碍,也能使用些法术阵法了。 “那好。严师兄可记得几日前我们遇见南海十煞时从他们手中夺来几件傀儡?我早有将之炼化为己用的打算,但这几天我试了几次,都未成功将之炼化,不知师兄可否有兴趣与我共同研究炼化,助小弟一臂之力?”杨云锋缓缓说道,却目光闪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严神策瞧着杨云锋的神色立即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叹息,却又想:“这建议倒无不可,师弟在我这府上炼器总比到齐王府中和司空师弟针锋相对要好。”于是点头,面露笑容,答应道:“炼器?为兄这两天没有修炼,憋得慌,正是手痒得很,既然师弟发出这样的请求,为兄自然不会拒绝。好,我便与你一道研究,过过手瘾,看能否炼出绝世法器。” “师兄既然答应,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着实祭炼吧。”杨云锋面露淡淡笑容,却掩不住眉间的淡淡伤感。 章三百七十九:天下大势 于是之后数日杨云锋便与严神策一起祭炼七件傀儡。严神策在阵法上的造诣过人,炼器水平自然不会低,甚至还超出杨云锋的想象。 如此七日过去,七件傀儡成,每一件皆相当于杨云锋这修为的金丹修士,单独作战的能力不低,又能联合结成阵法,威力绝伦。 显然这七件傀儡已成杨云锋手中最厉害的法器了。 杨云锋估计,现在带着这七件傀儡,就是面对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自己也有一战之力。 不过以杨云锋现在的修为要全部催动七件傀儡还是颇为吃力,不能经常使用。若是修到玄真第六重,入起鼎结丹境界,那时真元大增,催动傀儡便不再费劲。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最近两年内杨云锋还达不到那种修为。 当然有七件傀儡护身,杨云锋的实力已经暴增,他自然不会奢求太多。 “这么多天过去了,心里对司空师弟的怒气终于消了,现在也该去看看他了,免得我们俩师兄弟关系太僵给人可乘之机。”杨云锋这么想着,长长叹气,却是缓步走出驸马府,向司空威府上行去。 杨云锋故意避开司空威,已让司空威大为恼怒,要不是王子涵劝他以大局为重,恐怕他早就到驸马府上将杨云锋骂一顿了。 即便如此,当今日杨云锋面见他时他脸上也露出不快的神情。杨云锋见状也没怎么在意,只道自己这数日有要事在身,怠慢了司空威,还希望他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当然话语很是傲慢,根本没有求司空威原谅的意思。但杨云锋既然这么说了,也算给司空威一个台阶下,司空威自然没有当众发作,忍住怒火与杨云锋商量。 这时杨云锋才知这几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湖广等地大量的农民在陈怒空的人的煽动下发动起义,已经占领了江南大片的地盘。那陈怒空得凌云派支持,在金陵誓师,自称“安宁将军”,建立“安宁军”,要推翻大华王朝,建立一个“天下安宁”的新王朝。 现在安宁军已有由十万农民组成的军队,这些天四处征战,大华王朝在江南的那点驻军根本不是安宁军的对手,节节败退。 照这形势下去,要不了两三个月,整个江南就要完全落入安宁军手中。 偏偏江南的那些官员隐瞒军情,直到现在形势大为不利之时才将军情报到京城,现在朝廷紧急调动军队,准备开赴江南与安宁军作战。但是事出仓促,大量有才华的老将都在北方与柔国作战,朝廷中只有一些没啥能耐的统帅。这些统帅平日安乐惯了,根本没有打仗的经历,一旦领兵与安宁军作战,结果必然是大败而归。 司空威的意思是,不能让这些昏庸的将领带着大华王朝的热血将士去送死。 当然杨云锋心里清楚,这些将领不见得完全是没能耐之人,重要的是司空威笼络的将领大多在北方作战,现在京畿的将领多是太子的人。 这时司空威便感慨自己这几年来笼络的官员不少,但朝廷的武将大都不接受他的笼络,和太子站在一起,就是同门师叔李清寒之子,近来在北边大出风头李平欣也不接受他的招揽,着实令人恼怒。以前和平的时候还好,武将基本上无法干预朝政,对他也没有太大影响。但现在战事一起,圣上要依靠武将平叛,于是武将在朝廷的地位大幅提升,就对司空威相当不利了。 “不过我也并非完全不利。”司空威沉吟片刻,又道,“老将大多冥顽不灵,坚持由嫡长子继承皇位。但是新的将领就不见得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能拉拢新将领的话,倒也能将劣势扳回。” 杨云锋明白司空威的意思。以前天下太平,军队中很难涌现年轻有为的将领,天下王师被老将和老将的门人子弟把持,而这些老将又支持太子,司空威无法插手。但现在战事一起,所谓“时势造英雄”,战争中自会出现许许多多的有能耐的将领,这些将领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往往比老将要擅长打仗,又被老将压着心中有怨气希望能出人头地,于是往往会与老将产生分歧,而司空威正好可以利用这点拉拢年轻将领,并帮他们渐渐掌握军队大权。如此既可树立自己的势力,又可打击太子。 而且掌握了将领就等于掌握了军队,而有军队的好处自不用多说。 “王爷,”这时王子涵突然开口对司空威说道,“我倒知道有个隐居世外的人若能得我所用并进入军队的话,一定能有大作为,日后甚至有可能成为我军中之韩信,统领天下大军,成一朝传奇大将。” “哦?”司空威明显知道王子涵指的是何人,此时面上的惊喜显得十分做作,“王先生快说,本王倒想见识一下这样的人。” 杨云锋看着司空威的表情,暗笑一声,却也没揭穿。 王子涵沉吟片刻,便道:“此人名叫诸葛温,乃是古时诸葛武侯的后代,十年前曾加入朱雀侯的大军北上伐柔,有过率领三十六人迎击三千柔国大军,斩落百余蛮夷后全身而退的经历,一度受到朱雀侯的重用,朱雀侯赞其曰:‘有冠军侯之风’。不过后来朱雀侯叛变,诸葛温此子不愿跟随朱雀侯反抗朝廷,又不愿接受朝廷的招安,所以跑到终南山上隐居,专修丹道,不问世事。这样一个厉害的人,如果能得我所用,必当能助王爷荣登大位,就是不知王爷是否愿意请他出山。” “隐士?”不待司空威说话,杨云锋就抢先道,“据说隐士都是硬骨头之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被请出山的——否则他早就从军了,也不会在山上专心修仙。我看先生成竹在胸,不知是否计谋能将他弄下山来?” 王子涵淡淡一笑,面色却在陡然间变得阴沉,压低声音,说道:“杨真人神通广大,要将一个修为才到筑基凝神境界的小修士弄下山只怕不难吧。当年杨真人曾逼青冥观的人污蔑自己造反,现在不过是逼一个小小的诸葛温下山,怎么,杨真人反倒办不到了?” 杨云锋知道他是在挤兑自己,面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这有何难,我出手便是了。” 章三百八十:勾魂 杨云锋听王子涵要自己出手将诸葛温“请”下山,觉也无不可,便答应下来。“不过诸葛温下山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将他安排进军队?”杨云锋凝视王子涵,道,“诸葛温肯定不愿意当个小兵,你们也没时间等他慢慢往上爬,是吧。” “师兄这你就不必过多考虑了。”这时候司空威终于插话说道,“我已将此事奏明父皇,父皇言道若能将诸葛温请下山,便委任他为镇南将军温侯的副将,随温侯南下平叛。”他话一出口,便是表明自己早就知道诸葛温此人。 不过杨云锋也不在意,他沉吟片刻,口里念着“温侯”二字,立即明白司空威的想法。 温侯是少数几个支持司空威的将领,诸葛温在他麾下要出人头地比在其他军队中容易许多。 “好,明日我便动身前去终南山请诸葛温下山助师弟一臂之力。”杨云锋慢慢说道,目光随之移到王子涵面上,又道,“还请王先生指路。” 入夜,虚玄道玄天观中灯火通明。 “启禀师尊,”容颜如画的少女低眉说道,“弟子已成功勾引齐王,现在齐王对我宠信有加,夜夜在我那儿留宿,无一日例外,便是王妃也被他冷落了。待会儿我还得回去侍奉他,不然让他察觉到什么看出我的身份就大为不妙了。”这少女竟然就是那天被司空威看上立为侧妃的侍女紫陌。 此刻她垂首小心向妙莲仙子行礼,然后缓缓叙道,话语中说不出的妩媚,然而眉目间却透出深深的崇敬。 妙莲仙子嘴角露出分快意的笑容,道:“很好。现在有你在司空威那小子身边监视,将他们的消息探听得一清二楚,我们就不必惧怕他耍任何手段了。” 闻言紫陌依旧敛眉恭敬道:“师尊高明,弟子自愧不如。” “那是当然,”妙莲仙子对紫陌的称赞颇为受用,嘴角笑意盈盈,道,“司空威是啥东西?岂可和我比?当初我把咱们鸳鸯派副掌门陈怨雪迷得神魂颠倒时他还没出生呢!呵呵,在我面前,他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迟早要被我收拾!”她话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嘴角露出点阴狠的笑容,对紫陌说道,“紫陌啊,你现在就要尽力把司空威迷倒,把他魂儿给勾走,让他一颗心儿全部放在你心上,对你言听计从,让你随意摆布,到时候不用我出手,你一个人就可使诈破坏他和杨云锋的关系,让他与天极宗的联盟不攻自破……那样他还想当皇帝,做他的美梦去吧。” 紫陌见着自己师尊张狂的模样,神情反而变得落寞,心里似乎很不是滋味,贝齿咬着下唇,心事重重,却又不敢说一句话。 妙莲仙子看着她犹豫的模样,立即猜出她有心事,心里的高兴顿时消散不少,面色一冷,道:“紫陌,你心里好像有鬼啊。莫非,攀上个高枝,就不想替师尊我办事了?” 紫陌闻言面露惊慌,忙道:“弟子不敢!” “说,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妙莲仙子凝视紫陌,逼问道,“莫要想欺骗你师尊我,我可是过来人,有什么猜不到的?” 紫陌深吸口气,娇躯轻轻颤抖,终于如实回答道:“齐王他……心里似乎一直装着他在天极宗的师姐张云霜……只是把我当成她的替代品,我要想抓住他的心,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紫陌看着妙莲仙子冷冷的目光,心里陡然一痛,低头艰涩地说道,“有些困难。”她话是这么,心里却认为自己根本没可能抓住司空威的心。 “张云霜?就是那个会心宫首座守拙真人的女儿张云霜?听说当初陈怨雪就是破坏了她的婚礼才激怒杨云锋,让杨云锋给击杀了。”妙莲仙子淡淡说道,双目中却陡然放出分精光,“我倒没想到她竟然和司空威还有些瓜葛。看来哪天得亲自去会会这个把师兄弟俩都迷得神魂颠倒的人……不过如此说来司空威还真是个痴情的人,不为你所动了?哼,紫陌,你别被这些臭男人虚伪的表面所蒙蔽了,他司空威要真的痴情,又怎会把你弄上床?他们男人,就是花心大萝卜,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现在对张云霜念念不忘,兴许哪天把她上了后就索然无趣直接将她抛弃……嘿嘿,所以紫陌啊,你别怕他不喜欢你,只要你努力,用点手段,迟早能将他魂儿勾住。”说到这里,妙莲仙子眼中突然放出一分杀气,道,“我还不信这世间有我鸳鸯派弟子勾不到的男人!” 紫陌听她说得斩钉截铁,脑海中却浮现每个日夜司空威抱着自己寻欢时口中叫着的“师姐”二字,一时怅惘,面容萧索,说不出的惆怅。“师尊,你是厉害的人,能迷倒天下男子,可我……真没这自信!”紫陌暗暗想道,心中更增一分苦楚。 妙莲仙子注意到她的神情,暗骂一声:“没用!”却也不再多言,用手敲了下身前桌案,道,“对了,最近你有没有从司空威口中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有的话现在就给我说吧。”她话这么说着,有意无意向窗外看了眼,见月上中天,若有所思,又道,“时候不早,你还得赶回去服侍司空威那色鬼,就快说吧,别回晚了让司空威心生怀疑。” 闻言紫陌连忙点头,道:“回禀师尊,我听齐王说他已让杨云锋到终南山去请隐居避世的打仗天才诸葛温出山,让诸葛温助自己夺取皇位……而且圣上已知此事,似乎要重用诸葛温。” “诸葛温?”妙莲仙子皱了下眉头,道,“这又是什么人物,怎的以前没听说过。也罢,回头我与姜淼商量下,若那诸葛温真有能耐的话便阻他们的行动,让他们大事不成!” 紫陌听妙莲仙子如此说,微微点头,道:“师尊高明。”又见妙莲仙子灼灼双目盯着自己而不语,便深吸口气冷气,又道:“弟子暂无更多消息,现在便告退。” “好。” 章三百八十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终南山仙山胜地,自古便是名士隐居之地。 “终南山离京城极近,所谓‘隐居’,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也难怪古时有‘终南捷径’的说法。”杨云锋这次与王子涵共同上终南山拜访隐士诸葛温,由于王子涵仅是个凡人,不会御剑飞行,所以二人都是乘车上山的。此刻车入山中,已是傍晚时分,按王子涵的说法,恐怕得第二日才能见着诸葛温。 也幸好王子涵曾与诸葛温有过数面之缘,否则杨云锋要找到诸葛温还有些困难。 “诸葛温隐居终南山,多半也是想借这终南捷径一步登天。”这时杨云锋继续说道,“当年他未接受朝廷的招安,便是怕朝中人以他曾在朱雀侯麾下做事为由弹劾。如今十年过去,朱雀侯之事大多已被朝中人淡忘,此刻正好是他出山的好时机。而现在天下有变,他定然也有所了解,已做好出山的准备。我们此去请他,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困难。”他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同时回首望着王子涵,问,“王先生以为如何?” 王子涵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道:“杨真人高明。但诸葛温此子乃是硬骨头,即便有出山的心思,也没那么容易被劝下山。”话到这里,他顿了下,接着道,“良禽择木而栖,他自然要选最好的主人事之。我也曾以齐王殿下的名义请他下山,但都被他拒绝了。” “哦?”杨云锋皱起眉头,道,“这么说司空师弟并非他心中最好的主人。不过现在也由不得他,既然我来到这终南山中,就不会空手而归——”话到这里他目中突然放出分精光,“笼络之,逼迫之,杀之!” 王子涵闻言面色微变,道:“看来杨真人已经有打算了。” 杨云锋瞧了眼车外,见终南仙景美不胜收,心中杀气顿消,道:“自由办法。”他话刚落,突然察觉到山门,目光移到苍穹之上,微微皱眉。 下一刻,一柄飞剑划过长空,带着分破空之声,落入他两指之间。 传音飞剑! “看来有人要找我们的麻烦了!”杨云锋接到这飞剑,迅速将神识注入其中,然后淡淡说道。 “什么人?”王子涵亦皱眉,道,“莫非我们的计划暴露了?” 杨云锋沉默片刻,目露精光,轻轻对王子涵说道,“确实是有人。”话还未停,手中便射出道红芒,极目看去,竟是一柄鲜红的仙剑从他手中飞出,转眼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灭心剑便回到杨云锋手中,却沾上淡淡的血迹,看上去妖异惊人。 飞剑破空,千里夺命! 王子涵明白杨云锋刚才是放出灭心剑夺人性命,饶是他冷淡如若寒冰,也不惊动容,道:“杨真人刚才杀了什么人?” 杨云锋冷笑一声,道:“不过是终南仙道的一个筑基凝神境界的小修士。”他双目中陡然放出分精光,又道,“一直在跟踪我们,不过我一时不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直到方才得到这飞剑传书后才心生警惕用神识将他探出来,然后飞剑格杀!” 王子涵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闻言并未有太大的惊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杨真人果真有气魄。”他赞道,“不过不知终南仙道是什么来历,为何跟踪我们?” 杨云锋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心里略有些不快,却仍说道:“一个终南山的小门派罢了。不过这个门派很早就和虚玄道结盟了,此次多半是受虚玄道所托来对付我们的……幸好我早留了一手,否则就要遭到他们的暗算了。”话到这里,他又想了些更深的问题,面色凝重地说道,“师弟说自己是秘密奏明圣上,圣上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虚玄道肯定不是从圣上口中得知此事……看来齐王府中真的有细作将我们的行动暴露给虚玄道了……这得小心才是,最好能将那人给揪出来!”话落他便将手摁在刚才飞入手中的传音飞剑剑身上,迅速注入真元,同时嘴唇微动,显然是在将心中话注入飞剑中。 下一刻,他喝道:“去!”便将飞剑射入层云中,向京城方向飞去。 王子涵知他是用传音飞剑提醒司空威小心细作,故也未多言。 “王先生,天色不早了。”这时杨云锋看了看天色,又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会有好戏看了,不过你只是个凡人,承受不了仙术的攻击,等会儿天色暗下来后就待在这车里静观其变吧,不要轻易出来。我已让严师兄在车中设下阵法,足以保证你的安全。” 王子涵听他话中有话,不由皱眉,道:“杨真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要对我们不利?” “岂止是不利?”杨云锋淡淡道,“我杀了终南仙道的弟子,终南仙道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长老肯定要找我的麻烦。” “原来如此。” 入夜,弯月投下黯淡光华,穿过淡淡云彩,更显冷清。 相反,天边疏星因为月华的黯淡,反而显得明亮,交相辉映,竟是要与月比高。 世事无常,便是月华也会被星光比下去,更何况人和天下呢?不管是人生起伏,悲欢喜乐,还是王朝交替,兴盛衰亡,都无人能说得清,道得明。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杨云锋看着苍穹,突然心生这样的感慨,只觉无限悲凉,心中竟隐隐生出这样的想法:“莫非天下真的会有大变,大华王朝要被新的王朝取代?”他摇摇头,打消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又想道,“想这么多作甚,世事变迁无人能说得定,更何况我呢?现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管他天下,管他苍生!” 就在他叹息的时候,耳侧突然响起一阵破空之声,他不由皱起眉头,心生警惕,冷然道:“是哪路的好汉,杨某幸会了!” “杨真人,你是天极宗的弟子,身后有天极宗这样的大派支撑,骄横跋扈一点没什么,但你也不能随便杀害正道弟子!哼,世人都怕你畏你惧你,不敢动你,但老夫没什么不敢做的,你既然敢杀害老夫的弟子,老夫就要向你讨一个说法!”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下一刻,一个七十岁上下的修士便出现在杨云锋面前,双目灼灼看着杨云锋,一脸杀气。 章三百八十二:杀人夜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之时! “嗖嗖——”破空之声响彻天地,数个黑衣人同时出现在夜幕中,转瞬便落到地上,齐齐跪倒在地,恭敬向老人行礼:“主上!” 老人冷哼一声,没有睁眼看他们。他杀机毕露,冷眼看着杨云锋,道:“你先出手吧,免得今后有人说老夫欺负小辈!” 闻言杨云锋并未出手,他将这道骨仙风的老人打量一番,见此人气质不凡,但也未有凝丹窥天境界修士那等浩瀚气息,便知其只是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于是微微安心,压低声音,道:“这位终南仙道的真人好生厉害,说是不愿欺负小辈,却让几个弟子殿后,莫非是想在被我单打独斗击败之后一拥而上,将我分尸?也罢,杨某虽然不才,但也不怕你们几个……还请真人报上名号,杨某今日还不想杀无名之人!”他声音愈加低沉,最后爆发出浓浓的杀机,竟是有十足把握将几人击杀在此地。 老人哪里经得起他这样一激?“哼,不自量力!也好,老夫就告诉你,我乃终南仙道常春季,免得你死了还不知道是谁杀的!”他冷笑一声,忽地伸手双掌掌心相对,两只手间便出现一蓬银白的光芒。 只闻咆哮声声,一只硕大的白虎便从他手心光芒中跃出,凶猛向杨云锋扑来。竟是不顾之前的言语,抢先向杨云锋发动进攻。 杨云锋瞧了眼白虎,心里丝毫不惧,迅速出手,在胸前虚空一划,刹那间便生成一道太极状的法印,向白虎轰去。 “吼!”白虎咆哮一声,一掌向法印拍去,掌带风势,刹那间竟有千钧力道。 便闻“轰”的声法印勃然爆炸,强烈威势向白虎前爪打去,却只能让白虎身形微微阻滞,不能伤它一丝一毫。 不过白虎身形的这点阻滞已经足够致命。 杨云锋发出法印的一瞬间便双脚蹬地,冲天而起,瞬间向上跃出数丈朝着白虎扑去,掌心也在这时多出一柄红芒翻涌的仙剑。 下一刻,他便趁着白虎身形的阻滞一剑向白虎胸膛斩了过去,竟如切豆腐般流畅不受阻碍,瞬间便将白虎开膛剖腹! 与此同时,灭心剑上陡然发出道凶厉的血幕,向那名为常春季老人袭去。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此刻飞速前进,便是要取常春季性命,破掉白虎不过是顺手罢了。 刹那间血幕便侵至老人身前,眼看就要将常春季打中。 不过常春季活了一大把年纪,修为虽未突入凝丹窥天境界,但经验极为丰富,面对杨云锋威力绝伦的一招丝毫没有任何慌张。他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忽地伸手五指微屈在胸前轻轻一抓,便见空气中泛起数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一道蛛网形状的结界便在他身前成型,这一瞬正好与血幕接触。 “嘭!”刹那间令杨云锋惊讶的事情发生,血幕与结界相触,不但停下攻势,反而倒转过来,向杨云锋袭去! 常春季这一招,竟然和杨云锋的祥云还力有些相似,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祥云还力是借力打力,一旦对手的肢体或者法器没有与杨云锋肉身接触就没有任何效果,而常春季蛛网状的结界则是反弹法术,将法术原原本本还给对手。 而且看上去这结界也有很强的防御效果,至少常春季面上没有任何痛苦神情,显然血幕与蛛网状结界撞击在一起对他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就是金色巨门也没有这么强悍的防御能力,杨云锋每次用金色巨门防御对手的攻击心脉都会承受巨大压力痛苦不堪——这便是起鼎结丹境界的实力。 杨云锋未料到血幕竟会反过来进攻自己,猝不及防之下只得拼命强行止住自己的攻势,却已无时间闪开血幕的进攻。 他咬牙,迅速放开灭心剑意图用剑身拦住血幕的进攻,同时幻出金色巨门布下第二重防守。 “嘭!”由沧桑寂灭发出的血幕威力是如此的强悍,即便是双重的防守也无法拦住它的攻势。 杨云锋眼睁睁看着血幕击打在灭心剑剑身上,打得剑身铿鸣不止,然后将仙剑推到金色巨门上,又是一阵轰鸣,金色巨门上不断泛起层层涟漪,然后毫无征兆地碎裂,“哗啦”一声便已无影无踪。 杨云锋心脉本来就承受着巨大压力,此刻金色巨门轰然碎裂,法器反噬产生的无尽压迫更是汹涌侵入他身体中,差点没将他经脉震断。 而灭心剑也在此刻狠狠砸在他身上,折断他数根肋骨的同时将他向后疾速推去。 幸好血幕的威力在连续突破两重防御后已经大减,未对杨云锋造成更大的伤害。杨云锋向后倒飞出十数丈,然后砸落在地上,顿时头晕眼花,胸口撕裂般疼痛,猛地咳出片殷红的鲜血。 两三回合间杨云锋便遭受重击,竟有不敌之势。 常春季也没有追击,他瞧了眼以手撑地身体上下起伏不断喘着粗气的杨云锋,嘴角笑意更盛,道:“天极宗年轻弟子第一人,也不过如此!”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抬头凝视常春季,眼中杀机更浓,心道:“不过如此?我就让你看看我实力!”他如此想道,忽然挥袖,一道红光便从他袖中飞蛇而出,向常春季袭去,仔细看去,竟是条有着妖艳花纹的飞蛇! 正是杨云锋两年前从青崖宫地底捕获的飞蛇,此刻已经被炼化,为杨云锋所用,实力相当于半个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 与此同时凰渊也被他放出来,挥动大戟,向着常春季砸去。 “雕虫小技!”常春季冷眼看着飞蛇张开的血盆大口,眼中闪过一阵不屑,忽然出手抛出一张绿色的网,向蔸去,“看我不将你收了!” 他话落之时那张网竟然变大,瞬间将飞蛇上空数丈空间拢住,然后向着飞蛇当头罩去。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对着凰渊猛地一挥,便见一只巨大的拳头在天空成型,“呼”的声就向凰渊的大戟砸过去! 章三百八十三:巨拳 “回!”看着巨网向飞蛇罩去,杨云锋心知不妙,大喝一声,向飞蛇命令道。 此刻飞蛇若再向前进,便铁定会被巨网网住。 飞蛇虽受杨云锋控制,但仍保持着自己的灵智,应变颇为机敏,在接到杨云锋命令的一刻便反应过来,忽地止住攻势,然后又化成道疾风,迅速向后飞去,瞬间便飞出十多丈,从巨网下逃脱。 巨网最初从常春季手中飞出之时速度极快,但此刻已经张开,速度大幅下降,追不上飞蛇,更无法将它捕捉了。 飞蛇逃过一劫,双目中放出红色光芒,似乎是感到庆幸。就在此刻它突然又得到杨云锋的命令,迅速转身,从另外一个方向绕过巨网覆盖的范围,再度向常春季攻去。 就在它重新攻击常春季的那一刻,天空突然发出一阵隆隆的响声。杨云锋抬头看去,一眼就见着常春季幻出的巨大拳头将凰渊的大戟砸中,竟爆发出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力道,将重愈万斤的凰渊掀翻! “如此大的力道,根本不是他的修为能达到的……难道这拳头是他分出金丹,用金丹之力凝成的?”杨云锋看着天空暗暗想道,心里大惊,急忙思索对策。 “轰!”巨拳并不满足于将凰渊掀翻的这点成就,继续向凰渊发动猛烈的进攻,这次它疾速前冲,向凰渊腹部陡然砸去,刹那间便击中凰渊身体,顿时金光大盛,雷霆般的声响不止,震耳欲聋——常春季竟是欲用巨拳将凰渊打碎! 不过杨云锋在巨拳打中凰渊的瞬间便猜到常春季的企图,已有了相应的对策。 就在这一瞬,常春季面色微变,巨拳与他心脉相连,他立刻察觉到巨拳砸在凰渊身上,虽然发出的是金石相击的巨大声响,但感受到的却是如击打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力量根本得不到发泄,差点没反噬回来,对他肉身造成巨大的伤害。 也就是在此刻,拳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大力,就如遭受到猛烈的重击,又如被泰山砸中,一瞬间拳头承受的力道竟超过千钧。 就是这坚硬如同山石的巨拳也承受不了此力道,瞬间便碎裂,烟消云散。 祥云还力!杨云锋竟然将祥云还力用在凰渊身上。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祥云还力这招本来就是杨云锋根据凰渊身周环绕的祥云创造出来的,现在用在凰渊身上再正常不过。杨云锋运用时是借用天狐虚神诀的幻影将对手的力道还回去,此刻凰渊则是用真正的祥云,威力比杨云锋施展时还要强大,几乎是将对手力道全盘还了回去,施加在对手身上。 难怪坚硬如常春季发出的巨拳也要被击碎。 “啊!”常春季的巨拳本是从自己金丹上分出去的,此刻被破去,等于金丹受损,一时间他真元紊乱,面色变得青黑,实力下降数成! 常春季还没修到凝丹窥天境界,金丹尚未大成不稳固,差点没因为此击金丹解体,修为尽丧甚至爆裂而亡。 想好他打斗经验丰富,此刻急急稳住道心和真元,总算保住金丹,未因此万劫不复。 不过他刚才受伤过于严重,全部精力都拿来调整身体,弥补伤害,稳定道心,对杨云锋的警惕大降,竟让攻来的飞蛇一口咬中左臂。 这刻,手臂上的剧痛传来,袭上心头,瞬间让常春季再度头晕眼花,差点没晕过去。 他急忙向手臂看去,只见飞蛇血盆巨口把他半条小臂含住,飞蛇毒牙中的毒素不停注入体内,迅速扩散,此刻整条手臂已因为这毒素而变成青色。 若不及时治疗排出毒素,他这条手臂就要废了! 而且毒素继续侵蚀身体,恐怕再用不了一时半会,他就要死在这毒素的侵蚀上。 若是往日面对这场面,他还能应对过来,然而此刻他金丹受损,真元紊乱,根本无力阻止毒素的入侵。 而且毒素还会让他真元的紊乱加剧,甚至直接导致金丹瓦解! “呀!”常春季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类似凶险的场面也见过不少,此刻他强行压住心里的恐惧,迅速举手向蛇头砸去,意图将飞蛇砸死,阻止它继续向自己体内注入毒素的举动,再图后计。 然而他的计划最终没能得逞,因为杨云锋已经攻过来了。 “呼!”灭心剑上红芒大盛,陡然向常春季胸口砸去,常春季见状不得不停住右手进攻蛇头的举动,再度幻出蛛网状的结界,拦下灭心剑的进攻。 灭心剑击打在结界上,倒没有倒转回来攻击杨云锋。不过如此杨云锋的进攻也停了下来。 常春季深吸一口气,眼放精光,暗道:“拼了!”右手上忽地幻出一蓬青光,不顾一切向杨云锋胸口打去。 “这光芒,这气息……天地玄黄……他手上拿的是地级法器!”杨云锋看着青光暗暗想道,一阵心惊,急忙运使天狐神行诀游走意图避过青光的进攻。 世间法器分为天地玄黄四等,每一等又分上中下三品,打开三道禁制的灭心剑也仅仅相当于玄级中品法器,便是杨云锋最新炼制出来的七件傀儡联合起来也不过玄级上品,地级法器的威力可想而知! 杨云锋不敢硬拼,疾速游走,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那青光法器的威力,只闻“嘭”的一声青光突然爆发,变成成千上万极细的青针,向四周扎去。 粗粗看去,这些青针的威力要远超杨云锋曾经使用的暴雨梨花针,一旦将人扎中,就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也得受伤。 就是如金色巨门这样强悍的法器也挡不住它的进攻,且没有暴雨梨花针的次数限制,难怪是地级法器! 切不可被其击中! 幸好青针的速度不快,无法与暴雨梨花针相比,给杨云锋留下逃生的机会。然而青针铺天盖地,如何才能躲过它们的进攻?杨云锋心惊,眼睁睁看着青针袭来,一时焦虑万分。 “铺天盖地……铺天盖地……等等,既然铺天盖地,那这常春季老头是怎么躲过它的进攻的?”杨云锋暗暗想道,突然明白什么,疾速向常春季看去,就见那无数的青针全部被他的蛛网状结界拦住,没有伤着他。 “好机会!”杨云锋暗暗想道,心里大喜。 章三百八十四:奋力 面对常春季手中法器放出的如雨般足以将自己打成筛子的青针,杨云锋面色变得极其凝重,他冷静地面对常春季的攻势,猛地一咬牙,快速运使天狐神行诀移动脚步,一瞬间身变得如同风狂风,眨眼间便闪到常春季身后。 下一瞬,青针破空产生的隆隆声响便传入耳中,杨云锋神识中清楚地感受到无数的青针擦肩而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险之又险! 即便躲过青针的进攻,杨云锋的衣袖依然被青针的罡风撕碎,变成片片薄布,落入空气中,随风而荡,然后遭到青针疯狂的击打,瞬间烟消云散。 而他手腕遒劲的肌肉也让罡风刮过,拉出数条狰狞的血痕——便是他肉身强悍到极点,也承受不住常春季手中法器的伤害。若他刚才未能反应过来,及时躲开,此刻恐怕已经被青针杀死。 生死一线。 “去死!”此时此刻,杨云锋面色变得极冷,他陡然出手,向着常春季后颈捏去,就要将他颈骨捏碎! 杨云锋意识到常春季的恐怖,此刻便是要一举将常春季击杀,以绝后患。 再被常春季这法器一击,杨云锋不敢保证自己还能逃得一条命。 也是常春季为自己留了一手才让杨云锋抓住机会保得性命,若常春季一开始使出那地级法器时拼了性命要和杨云锋同归于尽的话杨云锋根本就不会有逃生的可能。不过这夜不奇怪,常春季这样已修炼到起鼎结丹境界,金丹即将完全凝结,步入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比常人还要明白性命的重要性,才不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杨云锋这仅仅是养元入道境界修士的命。 但是杨云锋此刻的攻击还是让老辣的常春季挡住了。“竟然让你避过了!”常春季怒骂一声,收起青色法器的同时转身推掌向杨云锋伸来的手迎过去,杨云锋便因此未能掐中他的脖子,更无法捏碎颈骨要了他的命。 “不好!”杨云锋看常春季转身的速度快若迅雷,比自己刚才躲过青针的动作还要迅捷,立即意识到对方身法比自己要精妙,不由心惊,手上的力道顿时重了三分。 此时此刻常春季打来的一掌虽是用来挡杨云锋进攻的,以防杨云锋化掐为拳以势大力沉的一击将自己的胸骨打碎,但也露出破绽。杨云锋此刻若能伺机抓住常春季的手,说不定还能将他击败。 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没有成功让常春季缓过气来,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杨云锋用上了全身最大的力道,同时还施展天狐镇心诀放出骇人的威压用以震慑常春季让他动作阻滞从而一举取胜。 此时此刻,杨云锋一身的潜力全部勃然激发而出! 便见杨云锋的手在空气中擦出一阵阵刺目的火光,陡然间将常春季的一掌掐住,然后疾速收爪,紧紧将常春季的手扣在手心。 杨云锋的力道实在过于恐怖,完全超乎常春季的想象,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施展防御手段或者放出防御法器抵御杨云锋的攻击。 而且常春季也是没有经过特别法术炼体的人,身体强度无法与杨云锋相比,杨云锋的手如铁石一般坚硬,足以劈山裂石,破开他的肉身简直轻而易举。 “啊!”心里升腾起一阵恐惧,常春季面色变得极其苍白,喉中下意识地吼出这一声,双眼变得通红。 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杨云锋的手指如嵌入面团一般刺入自己自己的手中,刹那之间杨云锋便将他的手捏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手掌顿时失去直觉,只觉手臂前端一阵凉飕飕,竟然连痛觉都无法感受到了。 他手完全被杨云锋捏碎的场面已经传入他目中,但痛感却未能及时抵达。 因为,这电光火石间,他的心被恐惧占据,骤然一停,以至于时间于他而言几乎停滞了。 但是杨云锋的进攻并没有停滞,他伸手迅速向常春季的颈部捏去,这次势在必得,要将他的颈骨捏碎! 趁火打劫,切不可大意放虎归山,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 常春季也终于反应过来,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剧痛让他头脑一片空白,却不影响他下意识地防备。 他脚步迅速移动,如同惊鸿,又若游龙,刹那间竟闪过杨云锋的进攻,让杨云锋未能得逞。 “我杀了你!”这时常春季总算反应过来,脚步如风,意图远离杨云锋,再图克敌,“你们几个别管了,给我一起上,灭了他!”此刻他还不忘了命令周围的黑衣人围攻杨云锋。 “遵命!”黑衣人方才一直静观其变,似乎这常春季并不是他们口中的“主上”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此刻得到命令之后他们才开始动手,纷纷放出法器,要围攻杨云锋。 杨云锋心里警兆突生,悄悄瞧了眼围上来的黑衣人,心知不好,面色顿时一变。 “不能让他们围上来,瓮中捉鳖,否则我就是插翅也难逃被他们击败殒命的下场。”杨云锋心里说着,双目睁大充血,集中精力死死盯着常春季,“不需得要了这老头的命才行!”他再度动手,灭心剑对着还未走远近在咫尺的常春季刺去,“去!”灭心剑脱手,赫然成一柄通体鲜红的飞剑,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虚影,向常春季刺去。 在杨云锋控制下,灭心剑的速度变得出奇的快,如雷霆,如律令,远胜惊鸿,更超游龙。 比常春季还要快数倍! “嗖——” 常春季没有料到杨云锋会出此招,一时措手不及,根本躲闪不了。 他下意识地要结出蛛网结界挡住灭心剑的进攻,却眼睁睁看着灭心剑刺入腹中,穿体而过,将全身内脏绞成血水肉渣,无能为力——灭心剑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结出结界。 “主上!”黑衣人见状同时呼道,动作有所停滞,但依然将杨云锋团团围住。 “死!”一剑得手,杨云锋却知常春季还未死透,随时有可能反扑,而黑衣人又在身边,危险万分,不可有丝毫松懈。 此时此刻,他还要继续进攻,真正将常春季击杀! 章三百八十五:金丹 杨云锋要出手将常春季击杀,又要防备黑衣人的进攻,一时凶险到极点。 他面色凝重,忽然放出七个傀儡应付黑衣人,然后嘶吼一声:“死!”速度再快上三分,向常春季追去,手中拳头放出幽幽青光,便是要一举将常春季击杀。 “不!”常春季见着冲来的杨云锋,瞳孔猛然放大,一脸惊恐,却又瞬间意识到自己还有反扑之力,于是双目中的恐慌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杀机和疯狂所取代。 “出!”声音响彻天地,震耳欲聋,彷如九天雷鸣,又如沧海怒涛。 一颗闪亮的金丹出现在他头顶,散发出灼眼的光华,竟将四周数十丈的空间照得透亮。 一瞬之后,光华消散,露出鹅卵大小的金丹,散发淡淡光芒,轻轻颤动,忽明忽暗,给人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杨云锋只觉这金丹对自己有着难以抵御的吸引力,将金丹吞入腹中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但是此刻意识到危险,杨云锋强行停住攻势,然后迅速运使天狐噬心诀将心中的念头压了下去,随后睁大双目,仔细凝视金丹。 他未注意,此时此刻自己身体颤抖不停,额头已经布满汗水。 这颗金丹已近大成,除去一小块明显是因巨拳受损而出现的大的损伤以及数条由同样原因产生的裂缝外只有部分区域有些细微的瑕疵,可以想见若不是今日遭到杨云锋的破坏,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当常春季参透大道或者有过人的奇遇之时,金丹便会变得浑圆通透,真正大成。 而常春季就能步入凝丹窥天境界,成为万中无一的强者。到时候金丹的威力又要比现在强上数成,杨云锋若再度面对常春季,只怕没有任何的获胜机会。 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便是全天下正道大小门派和散修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人,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天极宗,也仅有二十余个。修至养元入道境界容易,修入起鼎结丹境界不难,然而修入凝丹窥天境界却是难上加难,非有大毅力,大机缘和稳定道心者不能成。而一旦修成,道行却是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不能比的。物以稀为贵,凡间如此,修道界更是如此。 “去死!”此时此刻常春季竟放出自己的金丹,显然是要自爆金丹与杨云锋同归于尽。 杨云锋顿时感到惊恐,面色变得惨白。 性命是修炼之本,一般的修士珍惜性命,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更珍惜性命,而快步入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对性命的看重程度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常春季这样的人是不愿轻易拼命与其他人同归于尽的,因为那样的话一生的辛苦修炼都白费了,而下一世能不能再修到现在这地步,能不能踏入凝丹窥天境界都是问题,不能轻易放弃。 而他们更不愿用自爆金丹的手段拼命,因为金丹是性命之本,凝聚了魂魄之力,一旦受损,魂魄消散,便在世上彻底消失,万劫不复,就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无法将其救回。 所以杨云锋以前击败击杀的起鼎结丹境界不少,但鲜有人愿意与他同归于尽的。至于自爆金丹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然而此刻常春季竟然使出自爆金丹的手段,实在让杨云锋震惊。 “他疯了!”杨云锋心里生出这个想法,面色变得苍白。金丹乃是性命之本,凝聚了修士一生修行的精华,一旦爆炸,威力虽不能用毁天灭地来形容,却绝对比常春季之前使用的那地级法器强悍。 杨云锋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心里生出巨大的恐惧,杨云锋面色变得极度苍白,身体颤抖不止,急忙取出瞬间转移的符纸,意图将其捏碎,借此逃出常春季金丹自爆的范围。 至于同样会受金丹波及,多半尸骨无存的王子涵他就顾不上了,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此刻常春季却猜到杨云锋的想法。“想逃?没门!”他怒喝一声,手中突然打出道青光,“唰”的声将杨云锋包围。 杨云锋手中符纸已经碎裂,然而身体却依旧停留在原地。正是常春季发出的将杨云锋包围的青光把杨云锋与外界的联系切断,让他即便有符纸在手,也无法遁走,逃出生天。 这一刻,杨云锋的心更加冰寒。 “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尽管曾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杨云锋依旧感到无边的恐惧,冷汗直流,面色由苍白变成青黑,毫无血色,甚至濒临坏死。 整个人瑟瑟发抖,呼吸不畅,头脑一片空白。此刻,他已放弃了反抗的打算。金丹自爆威力何等恐怖,根本不是他能阻止或者抵挡的。 “主上!”与他同样想法的还有那些跟随常春季而来的黑衣人。他们看见常春季放出金丹即将自爆,心里的恐惧无法形容。 他们,本来要围攻杨云锋的,此刻面对常春季疯狂的举动纷纷心惊,都停下动作,凝视常春季,满面恐慌。 围攻杨云锋,已经不重要了。 而杨云锋放出的傀儡也因为杨云锋无心操纵的缘故听在半空中,没有向黑衣人发动进攻。 常春季嘶吼一声,双目变得通红,金丹再度变得闪亮,光芒灼眼刺目。眼看金丹就要爆炸,金丹残片将在真元洪流的裹挟下以恐怖的威势席卷天地,消灭所能触及的一切,一触即发之下天地似乎都黯淡下来,时间因此凝滞。 然而,杨云锋或者黑衣人预想的恐怖场面最终没有出现。只见金丹在光芒中剧烈摇晃,上面本来就颇为明显的裂缝渐渐变大,最后竟豁然瓦解,然后变成一道由真元组成的天极图案,逐渐放大,携带阵阵恐怖的罡风,向四周缓缓扩散,许久之后方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常春季金丹受损严重,竟然无法爆裂,自动瓦解,变成天地灵气的一缕,烟消云散。 一场危机,竟如此诡异地消失,亦真亦幻,恍如一梦,又如隔三秋。 章三百八十六:杀人如麻 如同惊梦,梦中景象恐怖万分,醒来之时却现近在眼前的灾难并未发生。 常春季本来要用金丹自爆与杨云锋同归于尽,不料之前金丹严重受损,已近支离破碎,无法承受自爆前夕金丹内部能量骤然的爆发,最终碎裂,化成天地灵气的一缕,消失无踪。 而常春季失去金丹,真元消散,魂魄受损,虽然没有立刻死去,但已与废人无异,且过不了多时便会魂销魄散,万劫不复。 也再没有反扑的能力。 杨云锋目睹这一切,不由深吸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整个人身体绷紧到极点,这时回过神来,一时差点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这等时刻,任谁都是这种表现,杨云锋也不例外。 “好险。”杨云锋狠狠瞪着常春季,心中惊恐骤然消失,胸膛立即被怒火充斥,不由自主发出道剑气向常春季劈去。 常春季毫无反抗之力,就这么硬生生让杨云锋切成两半。 殷红血液飞溅而出,狰狞恐怖。 “你们几个,”这时杨云锋回头看了下刚刚回过神来的黑衣人,面孔变得狰狞,“都给我去死吧!”他本来就因为惊吓面色惨白中透着紫黑,此刻面上肌肉扭曲变形,看上去竟与传说中的恶魔厉鬼无异。 黑衣人看着他的面容,听见他阴森森的话语,心里原本已经平息下去恐惧再度被激发,一时竟不敢有任何动作。 而杨云锋却已在此刻带着七件傀儡杀了过来。 “杀人如麻!” 此时此刻,这个词语用来形容杨云锋是再好不过了! 他手中灭心剑红芒暴涨,瞬间便夺取数人的性命。而那几件傀儡更是发挥出自己恐怖的威力,手下的人命不少于杨云锋。几乎是一瞬的时间,原本一大群的黑衣人便被杀得只剩下一个人了。 屠杀,简直就是屠杀! 杨云锋看着眼前这瑟瑟发抖的最后一个黑衣人,嘴角露出分诡秘的笑容。此时此刻一个计划渐渐在他心中成型。“此时此刻,你是选择降,还是选择死?”伴随着灭心剑剑尖上话落的血滴打在土地上发出的嘀嗒声,杨云锋缓缓说道,声音平淡,却如同魔音,任谁听了都会心悸。 若是不同人,此刻闻言定然会缴械投降,但黑衣人竟然出乎杨云锋的意料,并未做出这选择。“我……你杀了我吧!”他身体颤抖,扑倒在地上,双目中闪过一丝犹豫,“要是投降被师门知道了,我生不如死,还不如就在你剑下求个痛快!”他突然变得坚定,身体不再颤抖,抬头毅然决然对说道,“宁死不降!” “被终南仙道知道了,生不如死?”杨云锋未料到他会如此说,微微一愣,随即目露凶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呵呵,想死,没那么容易!”话落陡然出手,灭心剑向黑衣人手筋脚筋挑去。 折磨人的手段,这几年他可是没少用,对付一个终南仙道的小弟子,迫使他屈从还不容易,杨云锋就不信这黑衣人不从。 不过就在他剑尖即将击中黑衣人的一刻,他突然想起什么,嘴角露出分诡秘的笑容,就此止住剑势,道:“何必这么麻烦,我还没必要在你身上花这么多的心思。”话落他向身周一个傀儡看了眼,笑道,“把你做成傀儡,可比慢慢折磨你要简单许多。” 终南山,空幽谷。 按王子涵的说法,诸葛温就在谷中隐居。 杨云锋看着谷中一座低矮的茅房,微微皱眉,随即对王子涵说道:“这诸葛温应该也有三十多岁了吧,应当早有妻室儿女了。怎么住得这么差,就不怕妻子不满?” 王子涵道:“十多年前他倒是娶了一门妻室,不过那姑娘家嫌他没本事,早就和别的人跑了,之后他就再未娶妻,更无儿女。”话语一如既往地冷淡。 “原来如此。”杨云锋下车,回了王子涵一句,便面无表情地向茅屋走去。 不过多时,便来到屋前,轻轻叩门。“可有人否?”他是请人出山,故还是有些礼貌,并未推门闯进去。 却闻门内一阵轻笑,熟悉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师弟,你可算来了!”开门之人竟是严神策。 杨云锋看着严神策的面容,并无多大讶异,倒是他身后的王子涵吃惊不已,面上透出一分不解。杨云锋便道:“严师兄与诸葛先生是旧识,此前便受我的委托先行来此了。” 原来杨云锋得知严神策早就认识诸葛温,又担心虚玄道的人得知消息后捷足先登将诸葛温请走或者对诸葛温不利,于是就让严神策先行前来,保护诸葛温的同时劝说他出山,自己则明里慢悠悠乘车如山,吸引虚玄道的目光,却未料竟把终南仙道的厉害人物给引出来了,倒也是出乎杨云锋的意料。 之前飞剑传书让杨云锋小心终南仙道的人也是严神策,他在半途发现终南仙道的人,和他们打了一场,同时传书给杨云锋。 严神策并未开杀戒,只是将终南仙道的人击晕过去,所以没有如杨云锋一样引来终南仙道的疯狂报复。 “师兄,你和诸葛温谈得怎样?”杨云锋借着这空档传音入密对严神策说道,同时暗中向屋内扫了眼,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威猛男子正端坐屋中央,细心烹茶,竟对杨云锋的到来无动于衷。 “好定力!”杨云锋心里赞道,便看见严神策微微摇头,遂知严神策并未成功劝服诸葛温,顿时心生失望,却也未表露在面上,转而踏前数步,躬身对那威猛男子行礼道:“在下杨云锋,见过诸葛先生!” 此刻他装出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意图博得诸葛温的好感,让之后的谈话更加顺利。 诸葛温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杨云锋,见这青年身材高瘦,面容清秀,端的是一表人才,面上不由露出淡淡的欣赏。但下一刻他仔细打量杨云锋眉目之后面上那一丝欣赏就烟消云散了,“眉间煞气太重,眼眸深处尽是血光,是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装出副温和的模样,就能骗得过洒家?嘿嘿,小聪明莫在洒家面前耍,洒家手下的鬼比你见过的人还多,有啥瞒得过洒家的眼睛?”他暗笑一声,却不动声色,继续烹茶,将杨云锋冷落在一边。 见状杨云锋面色不由起了变化。 章三百八十七:请不动 “在下杨云锋,见过诸葛先生!”这次杨云锋将真元凝聚于喉间,陡然发力,将声音凝成一股细线,刺入诸葛温耳中,骤然炸响,于诸葛温而言无异于雷鸣。 这声音就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忍受不了,杨云锋就不信诸葛温这仅仅是筑基凝神境界的修士就能无动于衷。 果然,声音传入诸葛温耳中之后这个曾经在北方边境叱咤风云的厉害人物面色陡然一白,身体猛地颤了下,显然是被声音之威给震住了。 此刻他耳膜不住嗡鸣,头脑中血气紊乱,差点没吐出血来。“你——”诸葛温本来是想给杨云锋一个下马威,料想杨云锋为请他出山而来肯定要忍气吞声,说不定会学古时刘皇叔请自己先祖一般三顾茅庐,不想杨云锋竟然使出这等手段,不由心生怒火,面色变得极不好看。 诸葛温是武夫,而且是曾亲自上阵杀敌的武夫,即便这十年来一直修仙心境变得平和也难以忍受对方这等行为。要不是看在杨云锋是齐王司空威的人的份上,他很可能就动手和杨云锋厮打成一团了。 “原来是天极仙宗的杨真人啊,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没想到是这模样,嘿嘿,当真叫洒家开眼了!”诸葛温冷哼一声,再度看了眼杨云锋,极不友善地说道。 严神策王子涵听到这话面色齐齐变了,心里皆大叫不好。诸葛温本来就不愿出山,此刻杨云锋这么将他得罪了,只怕他更不愿了。二人不禁摇头,面露无奈,却也不得不由着杨云锋,看他如何应对。 毕竟,此刻杨云锋才是他们的主心骨,是司空威指定的前来请诸葛温下山的人选。 杨云锋伫立于原地,听见诸葛温不善的言语,不由皱眉,却依旧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说道:“方才诸葛先生沉迷于茶道,未能及时回应杨某的话,杨某才出此下策用上宗门的秘法发出巨大的声音提醒诸葛先生,或许有所不妥,杨某便在此向诸葛先生赔礼,还望诸葛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杨云锋自忖自己话都如此说了,诸葛温就是看在司空威的面子上也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谁知诸葛温竟接过话来,得理不饶人:“嘿嘿,杨真人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啊。哼,洒家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承受得起真人的赔礼?至于计较,嘿嘿,不敢不敢,洒家不敢得很啊!”话都这么说了,明显是表明自己要计较到底。 到这地步,杨云锋是无法忍受诸葛温如此恶劣的态度了。他冷哼一声,双目中发出精光,道:“诸葛先生,或许杨某是做得有些不对,你要计较就针对杨某来吧,杨某岂会怕你了!不过,今日杨某是为司空师弟而来,和诸葛先生谈正事的……咱们是否应该先将私人恩怨放下,把正事谈成了,再计较后事。”他阴阴说道,向前走了一步,暗中发出天狐镇心诀,给诸葛温巨大的压力,意图迫使他就范。 然而诸葛温是上过战场的人,竟然不受天狐镇心诀的影响。“洒家当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威压也想迫使洒家就范?嘿嘿,杨真人你开玩笑吧。”司空威冷笑着暗想道,双目中寒芒更盛,于是对杨云锋说道:“杨真人,洒家是个粗人,不想和你拐弯抹角说话。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来意严兄已告知洒家,无外乎是想让洒家出山替司空威那个小王爷打天下罢了!嘿嘿,洒家自认还是有点能耐,算得上个宝贝,当然不肯轻易出山。司空威要想请我下山,光派杨师兄来恐怕不够吧!” “诸葛先生认为怎样才算‘够’?”杨云锋皱了皱眉头,问道。他已有些不耐烦了,这诸葛温脾气之大实在是他生平罕见,让他不得不厌恶。 他却未想过,自己半月前坐在松涛观中逼司空威请自己出山时比起也见得就比诸葛温好。 诸葛温听闻杨云锋的话,伸手叩了下身前烹茶的桌案,道:“古有三顾茅庐,洒家不敢与先祖相比,但你主子欲求洒家出山助他,好歹还是得来洒家这茅庐一趟,亲自拜访洒家,表示自己的诚意,洒家才会考虑是否随他出山。”他竟说司空威亲自前来拜访他才会考虑是否出山,而且并未承诺一定要助司空威一臂之力——也就是说即便司空威亲自前来,他也可能谢绝司空威的请求,不随司空威出山。 好大的胃口!杨云锋不由皱眉,面色变得阴沉:“看来杨某是请不动诸葛先生了……诸葛先生你山野高人,本来就看不惯尘间的事情,更不愿掺和进朝堂的争端了。也罢,既然诸葛先生执意如此,杨某也不好说什么,就如实将先生的话转达给司空师弟,至于他愿不愿意亲自前来,杨某就做不得主了。”话落猛然挥袖,道,“告辞!”便怒气冲冲要离去。 也难怪,这诸葛温分明就不打算下山助司空威一臂之力,提出这个要求明面上是给杨云锋或者司空威一个机会,实际上则是下逐客令,让杨云锋早点滚蛋。杨云锋如何受得了这等气,自然不会给诸葛温好脸色。 “慢走,不送!”诸葛温闻言面色微变,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洒家就在这里恭候王爷大驾!” “哼!”杨云锋挥袖,冷眼瞧了诸葛温一下,便转身离去。 “师弟!”看着场面越来越僵,最终杨云锋愤然离去,严神策也不由得急了。他急忙向杨云锋叫了一声,然后拦在杨云锋面前,道:“师弟,你就这样一走了之?”神情焦急,目光彷徨。 杨云锋看着严神策的面色,又扫了下一旁冷冷盯着自己显得很不高兴的王子涵,嘴唇微动,思虑片刻,低声道:“严师兄,王先生,你们随我来。”便伸手推开严神策拦在自己面前的手,一个闪身便绕过严神策,向屋外缓缓行去。 严神策王子涵对望一眼,面上同时出现分无奈。“师弟等等!”他轻叹口气,追了上去。 章三百八十八:你是何人? (抱歉又有考试更新晚了) “师弟!”严神策快步追上杨云锋时,已在茅屋十多丈外了,“你就这么放手了?”他皱起眉头,问道,一脸不解。在他印象中,杨云锋应当不是这种一言不合就放弃的人。 杨云锋停住脚步,眼角余光扫了眼远处的茅屋,冷道:“诸葛温这老匹夫,摆架子要我们低声下气求他出山。若真这么做了,日后还怎么管住他?我便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尝尝我的厉害,不敢再造次。” 闻言严神策眉头皱得更紧了:“为兄与诸葛兄是旧识,深知他骨头硬朗,绝不是会在强权面前屈服之人。师弟你若用手段威胁逼迫他,恐怕会事与愿违。” 杨云锋便道:“师兄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叫他不得不从。” “你准备怎么做?”严神策心生疑惑,问道。 杨云锋道:“山人自有妙计,师兄就慢慢看戏好了。” 入夜,天空无云,苍穹如墨。 诸葛温一面煮着茶,一面阅读《丹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结丹之道如此艰难,只怕洒家这一生都达不到此境界。”他缓缓说道,眼中透出淡淡的伤感,眼前不由自主浮现杨云锋的面容,“倒是那杨云锋修为高深,只怕有结丹的可能。不过他那小子人品不端,洒家才不屑与他为伍。何况观天下大势,司空威弱,司空怒强,司空霸那老不死的皇帝也偏袒司空怒,他暴毙之后皇位多半会传给司空怒……洒家就是要入朝,也肯定投靠司空怒,怎会到你司空威这无权无势的小皇子麾下做事?”听他话的意思,是铁了心不愿出山助司空威了。 这时他一壶茶已烹好,于是轻轻盛满一杯,然后细细地嗅闻,顿觉神清气爽。“这隐居生活当真舒坦,洒家都有些不想出山了。”他对着茶,微微出神,“不过洒家乃韩信转世,武穆附身,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成万事威名,岂能安于这点快乐,放弃大好前程?”他自顾自地说道,又是一脸得意。 果然如杨云锋所料,诸葛温隐居只不过图一个好名声,想借“终南捷径”,一步登天。不过他以韩信岳飞自比,当真是自视极高,根本看不起司空威和杨云锋,自然是不愿接受杨云锋的请求,出山为司空威做事。 就在此刻,他悠哉悠哉将茶杯靠近嘴唇正要一口饮下时,耳畔忽地传来一阵破空声,尖锐刺耳,差点没将他本来就受损的耳膜的伤势给扩大。 “有刺客!”诸葛温看似粗豪却有比寻常的贩夫走卒要机警得多,他瞬间便得出这个结论,面色陡然一变,立即伏下身扑倒在床榻上,然后亲眼看见一条极细的白线从头上三寸处飞过,直直插入对面的墙壁上,发出“铿”的声,然后颤抖一下,在诸葛温眼中清楚地变成一枚光洁的银针。 竟是有人发射银针暗杀他。若不是他足够机警,又修炼丹道反应敏锐速度极快,恐怕已经丧命于这银针之下。 “谁?”诸葛温是上过战场之人,曾经纵横漠北,杀人如麻,什么场面没见过?他迅速恢复冷静,面露杀机,猛地吼道,然后迅速侧首向那银针的来处看去,见银针是从左侧窗户中刺入的,于是豁然出掌,打出一道火行仙术,向窗户轰去。 瞬间便将窗上糊的纸烧成飞灰,让这窗变得空荡荡。 那道火焰穿过窗户,并不停留,继续向外飞去,却未能击打中任何人。诸葛温见状怒喝一声,竟一跃而起,从窗口跳了出去,然后向前望去,便看见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双眸空洞无神,一脸死气,竟如同死人一般。 只一眼,便足以使诸葛温心惊。“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洒家?”他深吸一口气,怒喝一声,手上同时幻出道火球,向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依旧面无血色,他伸手向前猛地一按,便布下道莲花状的结界,然后轻易地将诸葛温的火球挡了下来。 “‘仙莲壁’,终南仙道‘仙莲护体’中的招式……你是终南仙道的人?”诸葛温认出黑衣人手中那莲花状结界的来历,面色不由一沉,“洒家与终南仙道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偷袭洒家?”他怒喝一声,问道,同时从虚空中幻出自己的法器,竟是一杆七尺长的红缨铁枪,枪尖指着黑衣人,眼看是要发招攻击对手了。 诸葛温话落,黑衣人却无动于衷,似乎诸葛温所问与自己无关。他见诸葛温取出红缨铁枪,也幻出自己的仙剑,二话不说,发出道剑气,向诸葛温袭去。 诸葛温面色凝重,手捏紧铁枪,枪杆迅速旋转与空气击打在一起发出“哗”的声,然后横在胸前,隐隐形成一道巨大结界,拦在身前。 他的防守极为稳固,剑气自是无法攻破铁枪结出的结界。不过黑衣人对此依旧无动于衷,他陡然前冲,手里仙剑陡然划过空气,荡起一阵阵细微的波浪,然后“嘭”的声击打在诸葛温身前铁枪上,擦出一大段刺目的火花。 “找死!”诸葛温见黑衣人接近自己,用法器硬拼,面上顿时露出喜色。 一般修士的仙剑多是用来施放仙法,御剑飞行的,并不适合用来近身作战,特别是面对拥有长枪的对手。就是杨云锋,也是靠强悍的肉身和精妙的身法以及迅捷犀利的会心剑法才敢持剑近身对拼,且若面对同样修为手持长枪长矛等法器的对手也要思索一会儿考虑是否近身对敌,并不会贸然接近对手。 此刻黑衣人接近诸葛温,和他近身对拼,在诸葛温看来完全与找死无异。 诸葛温铁枪上立刻发出一阵红黄交织的光芒,然后陡然烧起一片熊熊的烈火,整支枪杆都被这火焰所覆盖。 这便是诸葛温的绝技,“焰火枪”。 火焰刚起,诸葛温便迅速将枪向上一挑,荡开黑衣人的仙剑,然后横着一扫,向黑衣人胸口凶猛地砸去! 章三百八十九:有阴谋 杨云锋伫立于一座山峰峰顶,极目远眺,正好可以看见山谷中的战事,看见那黑衣人在诸葛温猛攻之下几近不支,于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下一刻,他转身,目光移到更远处,看见一群终南仙道的弟子在严神策神出鬼没的阵法面前迷失方向,一步步向山谷接近,于是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 “嗖——”灭心剑冲天而上,转眼间他便消失在墨色苍穹下了。 他离开之时天空渐渐出现一点淡淡的云,遮住了一点两点疏星,这夜空便因此不再晴朗。 黑衣人的修为显然只和诸葛温相当,近身比拼法器,对他而言极为不利,很快便落了下风,只能堪堪防守。 奇怪的是,面对诸葛温狠厉的攻势,这黑衣人竟然仍是一脸冷淡,毫无表情,似乎面前进行的打斗根本就与自己无关。 诸葛温也察觉到这一点,心里渐渐起了疑心,暗道:“莫非有什么阴谋?”手上的攻势因此渐渐减缓。 黑衣人却趁着诸葛温这失神,陡然从手心发出一道银芒,进攻诸葛温。 又是一枚银针! 诸葛温未料黑衣人会如此反扑,一时只能运使身法疾速闪避,凭借沙场的经验,险之又险地避开银针的攻击,却还是让银针刺破手臂皮肤,留下一条细长的伤痕。 还好银针无毒,这点小伤对诸葛温而言还没什么影响。 只是如此一来诸葛温和黑衣人的距离就被拉开了。黑衣人趁机收回仙剑,果断转身,御使仙剑飞上天空,显然欲逃走。 “想跑?”诸葛温怒喝一声,真元骤然注入铁枪中,便见铁枪上火焰更加旺盛,熊熊燃烧着竟将铁枪烧得通红。 诸葛温的手却能耐住这火焰的高温,他陡然发力,将铁枪掷出,向黑衣人刺去。 “嗖——”破空之声,响彻山谷。铁枪带着熊熊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长空,然后朱雀地刺入黑衣人身体,将他身体洞穿!火焰也随之将黑衣人包裹住,狠狠地焚烧,大有将其烧成灰烬之势。 只是出乎诸葛温预料的是,黑衣人的身体强悍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铁枪虽将他洞穿,却只在他胸口露出一个枪头,未能从他身体穿出,反而让黑衣人的速度变得更快,转眼便消失无踪。 而更让诸葛温讶异的是,黑衣人身受如此重的伤,竟然依旧有力气御剑飞行,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从天空中掉落下去。而那些火焰也只是将他全身裹住,焚烧衣衫,没能将他身体点燃! “肉身成圣……”诸葛温诧异不已,心里冒出这样一个词语,不由愣住,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洒家的枪!” 终南山一处密林中。 微风阵阵,摇动树枝,发出轻轻的声响,便有数片枯叶从枝头掉落下来,沉入泥土中,待来年化成春泥,滋润这一片土地的树木。 诸葛温面色凝重,疾速在密林中前进,寻找黑衣人和自己的铁枪。本来如果黑衣人没有将他的枪一并带走的话,他也不会追来,毕竟他这些年安于修道心境比往日要平和许多,倒也不像从军之时那样满腹杀机,若黑衣人真能从自己手下保得一命,他也当对方是运气好,乐得留其一条命,不赶尽杀绝。 何况终南仙道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他也不想惹来对方无穷无尽的报复。 但此刻铁枪被带走,他不得不追来,即便不取黑衣人的性命,也要找回自己的法器啊。 好在铁枪是随他出生入死的法器,和他心意相通,他便通过这点联系,一路寻来,最后进入这片密林中,小心向前行去。 他和铁枪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强烈,这是逐渐接近铁枪的反应。看来,铁枪果然就在这片密林中,而且就在不远处。 想至此,诸葛温松了口气。看来黑衣人虽然坚持飞到这里,但终是支撑不下,从天上跌了下来,最后只能束手就擒。“好!”他心喜,脚步加快,很快便穿过十多丈的距离,然后在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后清楚地看见黑衣人以及插入黑衣人体内的铁枪。 这一刻,诸葛温震惊了,因为他眼中的黑衣人完全是被铁枪插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血流不止,浑身殷红。 这黑衣人倒在泥地里,整片土地都被染成狰狞的红色,触目惊心。 显然早就断气了。 这一刻诸葛温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脸不可思议。“怎会这样?洒家明明看见他被洞穿后没有流血……糟糕,有阴谋!”他突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顿时一惊,明白这是有人布下的阴谋,要陷害他,不由全身冰寒,身体颤抖不止。 “师兄!”就在这时,一队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周,领头的人看见倒在血泊中的那黑衣人,面色陡然一变,一脸悲戚,随后注意到那黑衣人身边的诸葛温,顿时悲戚化成愤恨,陡然取剑指着诸葛温,道:“好啊!你竟敢杀我师兄,我与你拼了!”便陡然向诸葛温攻去。 诸葛温原本在惊讶中,此刻见这领头人向自己攻来,不由皱眉,却知这些人很快能也是被人利用,遂不欲与其拼命,抵挡的时留了几分力气,未下杀招。“他们这群终南仙道的弟子也是激愤昏了头,洒家切不可再下杀手,以免误会扩大,给小人可乘之机!”他如此想道,手上的力道自然就更轻了。 然而这领头人修为不低,已到筑基凝神的顶峰,超过诸葛温,诸葛温如此让着他,便只能勉强防守,尽落下风。 谁知诸葛温这明显是有意让对方的做法反而激起了这群人更大的杀心。“他不愿动真格,肯定是做贼心虚!正好,咱们一起上,要了他的老命!”悲愤中的终南仙道弟子完全失去了理智,竟要蜂拥而上,围攻诸葛温,替自己师兄弟报仇! “傻子!”见状诸葛温面露怒意,不由跺脚,暗骂一声,也只得与他们拼了。 章三百九十:杀意 诸葛温也是暴脾气,见终南仙道的几个弟子不由分说向自己打来,也不禁火了,怒喝一声,顿时身形如风,和这些弟子打成一团。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几个终南仙道的弟子修为不比诸葛温低,都是筑基凝神境界上游,一打起来诸葛温便落了下风,身体时不时让对方打中,不过一会儿便满脸青肿,看来是受了不小的伤。 再这么打下去,他肯定支持不下,被群殴而死。 好在此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吼,显然是用厉害的法术发出的,几乎震耳欲聋,不管是诸葛温还是终南仙道的弟子都承受不住这声音,耳膜发痛,身体不稳,然后纷纷倒地,扑在地上,面露痛苦。 鼻端竟都流下两行细细的鲜血。 这声音正是杨云锋发出的。此刻他动用了一身真元,声音威力比之前在诸葛温茅屋中所发的巨吼还要大上数成,别说这些终南仙道修为不过筑基凝神境界的小弟子,就是终南仙道的长老起鼎结丹境界的大人物也承受不了。 “你们是终南仙道的弟子?”杨云锋装模作样地从密林深处走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杀气,整个人虽面无表情,然而在诸葛温眼里看来却与凶神恶煞的黄泉厉鬼无异。 “果然是他!”诸葛温已经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杨云锋的计谋,不由暗骂一声,一脸愤恨。 他本来就被杨云锋的声音伤过一次,耳膜受损,此刻再被杨云锋重伤,双耳更是难受,看杨云锋的眼神也因此透出分惧怕。他此刻算是明白了养元入道境界修士的厉害,再也不想遭受杨云锋声音的攻击,故虽然心里明白了,但并未表露在面上,以免惹得杨云锋不快。 同时他还要借杨云锋将身周这群烦人但又不是自己能解决的终南仙道弟子赶走。 “你是……杨云锋,我见过你的画像!”一个弟子认出杨云锋,不由惊讶道。他们此次离开门派便是来对付杨云锋的,自然能认出杨云锋。 杨云锋双目中的杀气更重,道:“果然识相,也罢,你们终南仙道和我也是老冤家了,既然让你认出来了,我肯定不能留你们。你们自己选吧,是死在我手上尸骨无存,还是自刎保个全尸?”他话语冰寒,竟有股睥睨天下,将对方生命掌握在手的浩大气势,不由不让人心生恐惧。 他的话虽然狂妄,但此时此刻却是不争的事实。杨云锋方才一声巨吼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这些终南仙道的弟子就是没有受伤联合起来对付杨云锋,也多半只能落得败在杨云锋手上的结果,何况他们遭到杨云锋声音的偷袭,身上已有伤,要战胜杨云锋更是天方夜谭了。 这便是境界差距带来的实力上的巨大鸿沟。 本来养元入道境界与筑基凝神境界之间的差距并不大,杨云锋当初从黄圣第七重进入第八重修成养元入道时修为提升也十分有限。但是如今杨云锋已将登天入极心诀修至玄真第三重,是养元入道境界上层境界,修为比这些终南仙道的弟子高强十多倍! 今天杨云锋要杀他们,他们怎么反抗也无用。 “狂妄……”这几个终南仙道的弟子听见杨云锋的话,心里同时冒出这个想法,然而他们明白自己与杨云锋的差距,一时心惊胆战,竟是无人站起来反抗。 “怎么?还没想好,不敢做出决定?”杨云锋双目眯成一线,冷冷说道,一道威压渐渐向这些弟子压去,竟是用上了天狐镇心诀,“我无时间和你们耗,既然你们不说话,我就动手了!”话落他便陡然出手向其中一个弟子打了过去,眼看就要打中这弟子的胸口,将之击杀。 “我和你拼了!”此时这弟子终于鼓起勇气怒喝一声,出掌向杨云锋迎去。 然而杨云锋的修为是何其之高,肉身是何其之强,岂是这修为不过筑基凝神境界的小弟子所能抵挡的?二人双掌陡然打在一起,便听见一阵“咯咯”的声音,那终南仙道弟子的手臂血肉便一寸寸炸开,瞬间变成一团肉泥。 两条手臂算是彻底废了。 杨云锋冷笑一声,便在对手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出掌打中他胸口,手竟扎入胸膛中,穿过肉身从其背后打了出来。 兔起鹘落之间就要了这弟子的命! 杨云锋的凶悍便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地狱来的鬼神吗?”此刻,这几个很少有打斗经验的终南仙道弟子心里同时生出这个想法,不禁颤抖,心里的恐惧放大到极点。 “哼!”注意到这些弟子惊恐的目光,杨云锋冷哼一声,迅速将手从对方胸口抽出,轻描淡写地擦去手臂上的血迹,然后将目光移到这群终南仙道弟子面上,冷道,“现在,你们知道怎么选了吗?” “好啊,竟然如此虐杀终南仙道的道友,杨云锋,你还算什么正道中人?”此刻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转眼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御剑落到杨云锋面前三丈外,皱着眉头看了看那被杨云锋一举击杀的终南仙道弟子,然后向杨云锋质问道,“你的做法,和魔道中人有何不同?”话语倒是正气凛然。 杨云锋闻言也不由皱了下眉。其实他刚才击杀这终南仙道弟子也是心有不忍,毕竟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弟子而已,和杨云锋并无太大的恩怨,即便对杨云锋不利也是遵从终南仙道的命令,很大程度上不得已而为之,杨云锋犯不着将自己与终南仙道的恩怨加到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弟子身上。但此刻他要逼诸葛温投靠自己,必须用非常手段,残忍击杀终南仙道弟子,震慑诸葛温的同时激起这群终南仙道弟子的怒火让他们同时对诸葛温也心生怨恨进而让终南仙道及其背后的虚玄道和太子不容诸葛温进而让诸葛温为自保投靠司空威,否则很难将诸葛温收于麾下。 果然看见杨云锋的手段后,诸葛温心里的震惊害怕更深一分,心生犹豫,暗道:“他能对睚眦必报的终南仙道做出这样的事情,难保不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洒家……洒家得小心才是!” 就在诸葛温心里犹豫的同时,杨云锋踏前一步,打量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微微皱眉,道:“你叫他们‘终南仙道’的道友,看来多半是虚玄道的人……好,你为终南仙道的人打抱不平也再正常不过了,报上名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人物?” 章三百九十一:狠 杨云锋知虚玄道中修为最高的姜淼也才是几年前进入起鼎结丹境界的,在起鼎结丹境界中的修为并不算很高,料得这老人最多不过是在起鼎结丹境界上下徘徊,将将把虚丹炼成,开始凝练金丹,修为比自己高不了多少,故对其丝毫不惧。 杨云锋不是自大之人,但一般的起鼎结丹修士还真不被他不放在眼中。 见杨云锋一脸不屑,老人面色不由沉下来。“老夫名叫赵修琦,如你所料乃虚玄道长老!” “赵修琦?没怎么听过,莫非是虚玄道中常年闭关不问世事的上一代长老?”闻言杨云锋面色微变,“既是上代长老,那我还真失敬了。”他突然面露笑意,拱手似乎是想对赵修琦行礼。 赵修琦没料到杨云锋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不由皱了下眉头,然后摆手说道:“免了。”他也是有修养的人,别人对他行礼他自然得表示一下。 谁知杨云锋听闻他的话后面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冷道:“我是想说,你不在虚玄道中好好闭关,跑出来多管闲事作甚!”话落本来是作揖的手突然变成拳向赵修琦腹部砸了过去。 赵修琦这十多年都在闭关修炼,早就安于平常的生活,打斗能力大幅下降,更无年轻时的机警,此刻完全未料到杨云锋会偷袭,猝不及防下让杨云锋打中腹部,顿时只觉小腹肌肉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杨云锋一拳势大力沉,狠狠打过去,直接将赵修琦打飞,而后迅速取出灭心剑,运使剑诀,“嗖”的声将灭心剑当飞剑打出,竟是欲一击取了赵修琦的性命。 赵修琦毕竟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打斗经验丰富,此刻见状急忙从虚空中取出一只铜铃,挡在灭心剑之前。 “防御法器?”杨云锋看见赵修琦手中的铜铃,低语喃喃,面上却闪过一丝不屑。他眼中陡然放出一分精光,张开手朝着灭心剑猛地一推,然后迅速收起五指,做出一个回拉的动作,同时口中怒喝一声“杀!” 就在他吼出这一声的瞬间,灭心剑正好击打在铜铃上,与铜铃猛烈相撞,然后发出寺院撞钟一般的声响。 一片金光亦在此刻从铜铃上散发出来,灼眼刺目。 铜铃的防御果然强悍,便是灭心剑这样厉害的法器也无法瞬间将其击碎破坏它的防御。不过此刻赵修琦却没有一丝躲过一劫的感觉,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八只鲜红的飞剑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周的天空中,然后以迅雷之速,同时向他扎来。 这是杨云锋在一年前剿灭一个魔道门派时领悟出来的招式,灭心剑法,八门锁灭! 八柄鲜红的飞剑是杨云锋用灭心剑之力,加上自己的真元凝聚而成,威力不凡,一旦击中对手,即便不能立刻击杀,也能将其重创。而这些飞剑又将赵修琦的退路封死,让叫他躲无可躲,只能束手就擒——杨云锋是铁了心要一举击杀赵修琦。 这一招不出则已,一出,就是要对手的命! 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赵修琦面色微变,他咬紧牙关,忽然化成一道风,向西北方向刺来的飞剑迎去,衣袖陡然一挥,然后用血肉之躯,狠狠撞向飞剑! 下一瞬,他左臂与飞剑狠厉地绞在一起,然后剧烈爆碎,发出“轰”的一声。转眼血肉横飞,赵修琦竟是爆裂自己的肉体将这一柄飞剑给毁去了! 到底是老辣之人,如此狠厉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一瞬间毁去飞剑,赵修琦总算逃过一劫。他迅速飞上天空,成功躲过其他飞剑的进攻,然后收回铜铃,同时连续布下数道结界,抵挡飞剑与灭心剑的进攻。 杨云锋刚才发出八门锁灭,本欲一击取了这虚玄道长老的性命,故那八柄飞剑陡然间爆发出磅礴的威势,强悍的力道以及疾风般的速度。但此刻一击不成,飞剑后继无力,威势大幅下降,已经无法击破赵修琦的防守。 杨云锋便散去那七柄飞剑,然后将灭心剑召回手中,同时凝视飞在天空中的赵修琦,目光落在对方那不断滴血的残臂上,目光闪烁不定。良久之后,他嘴中终于挤出一个词:“厉害!” 杨云锋一生见过的狠人不少,但除了之前那自爆金丹的常春季以及其他寥寥数人之外,就再也无人比这赵修琦还狠。 赵修琦凝视杨云锋,面上露出分恨意。他这一生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打斗不计其数,见过的厉害之人同样不计其数,但能在数个回合内将他逼到生死边缘让他不得不以损坏自己肉身为代价保得一命的人,只有杨云锋一个。“你也厉害!”此刻这本来还颇有些修养的虚玄道长老也面露杀气,脸上肌肉扭曲,恶狠狠地说道,突然取出仙剑,道了声,“今日在你面前吃了亏,算你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夫就暂不和你纠缠,咱们走着瞧!”话落便“嗖”的声破空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他明白自己的修为本来就不比杨云锋高太多,就是身体完好的时候与杨云锋相斗也只有五成不到的几率取胜,此刻身体严重受损,实力大幅下降,若还傻乎乎和杨云锋硬拼,最终死的一定是自己。 故他虽恼怒,但并未冲动地与杨云锋相斗,而是疾速遁走,回虚玄道修养,借机卷土重来,找杨云锋报仇。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至于一身残疾的他能不能修为大增进而击败杨云锋,他倒没有去思考。 杨云锋并未趁胜追击,御剑而飞,追上赵修琦取其性命。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既通过自己的过人手段威慑了诸葛温,又和诸葛温一起把终南仙道与虚玄道给彻底得罪。现在诸葛温也在现场,算是杨云锋的帮凶了,终南仙道和虚玄道肯定不会放过诸葛温。 如此,诸葛温只能投靠司空威,绝无可能给太子卖命。杨云锋放赵修琦一条生路,令他以一副惨烈的模样面对姜淼,更让虚玄道对诸葛温的仇恨深一分,何乐而不为? 同理——“看来我不必再造杀孽了。”他看了眼身后那些终南仙道的弟子,暗暗想道。 章三百九十二:好汉不吃眼前亏 终南山,诸葛温原来居住的山谷外一处山峰之上。 “诸葛先生,决定了吗?”杨云锋望着山谷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火焰中被焚成飞灰的茅屋,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已将终南仙道和虚玄道的人得罪了,今后肯定要受到他们无休无止的追杀,单凭你个人恐怕很难保全性命,必须投靠朝廷中的势力才行。如今太子与司空师弟是朝中最大的两大势力,而太子又是和虚玄道站在一起,不可能给你庇护……所以司空师弟是你唯一的选择……诸葛先生是明白人,应该能看清形势,做出正确的选择……先生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诸葛温闻言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他一生经历的风风浪浪不计其数,早就看出这一切都是杨云锋的阴谋。包括那偷袭的黑衣人,包括那及时赶到的终南仙道弟子都是杨云锋一手策划的,而杨云锋如此做便是要让太子一派与诸葛温对立,断了诸葛温投靠太子的念想,逼他为保命投靠司空威。 而事实也是如此,杨云锋用天狐迷梦诀控制住前一日在半山遇到的终南仙道的黑衣人,然后用狠厉的手段,强行抹掉其神识记忆,再将其和自己的一件傀儡相融合,令其完全受自己控制。其后杨云锋便让此傀儡进攻诸葛温,傀儡内部全是坚硬的精钢,故诸葛温的铁枪刺入他身体后未能对其造成太大的伤害,反而带着铁枪将诸葛温引到树林中。之后杨云锋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黑衣人尸体,将铁枪从傀儡身上抽出,然后扎入黑衣人体内,借此造成一种诸葛温击杀黑衣人的假象。 至于那群及时赶到的终南仙道弟子,则是严神策用阵法引来的。倒是赵修琦的到来,却出乎杨云锋的预料,但现在看来反倒帮了杨云锋一个大忙。 而山谷中的一把火,自然是一直留在谷外的王子涵点燃的。这向来古板阴沉的先生此刻却表现出一种前所未见的阴狠,竟是没有与杨云锋严神策商量便出手把诸葛温的茅屋烧成灰烬。 不过不论如何,杨云锋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诸葛温现在必须投靠司空威,否则一条命迟早不保。杨云锋相信诸葛温不是傻子,不会看不清形势。 “竟然如此陷害洒家,实在可恨!”诸葛温看了眼杨云锋,咬牙,心里怒骂一声,双目中精光陡然炸开,“若有机会,洒家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似乎看出诸葛温的心思,杨云锋迎着他目光,凝视他眉目,一脸阴险的笑容,似乎是在说:“没错,杨某就是在陷害你,而且是当着你面陷害你,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见状诸葛温心中的怒火更盛,双目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差点没出手进攻杨云锋。 但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一来杨云锋修为远远高过他,他就是千般手段都使出来,也休想打败杨云锋;二来杨云锋确实高明,当着他的面使“阳谋”,可他就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被推向虚玄道和太子的对立面,却反抗不了,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么一来算他自己无能,也怪不得杨云锋;三来嘛,正如杨云锋所说,诸葛温现在只有投靠司空威,他还不想把眼前这看起来是司空威身前大红人的天极宗真人惹怒了,否则日后在司空威麾下做事处处受到杨云锋的刁难,大为不利——杨云锋的手段他是见识到了,可不希望再体会一次。 他却未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自己当成司空威的手下了。 “算你狠……”最后,他恶狠狠盯着杨云锋,久经沙场本来粗糙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神情,说不出的恐怖。 杨云锋却不为所动,他嘴角依旧保持着阴阴的笑容,道:“诸葛先生似乎已经决定好了,呵呵,倒不知先生究竟如何选的,还请明示。” “哼!”诸葛温冷哼一声,陡然跺脚,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洒家便跟你下山,看看司空威到底是什么货色,值不值得洒家为他效命!” 如此说,便是同意替司空威卖命了,只是话语还有些矜持罢了。 “好得很!”闻言杨云锋笑容更盛。 虚玄道,玄天观。 “师尊,听说虚玄道的赵修琦长老也被杨云锋打残,丢了条胳膊,现在还在观内养伤。”紫陌不无忧虑地说道,两条眉毛弯成新月,一脸愁容,“这杨云锋真的这般厉害吗?连起鼎结丹境界的长老也不敌他?” 妙莲仙子慵懒地躺在锦绣床上,一脸倦意,似乎才睡醒不久:“赵修琦算什么?也就将将突破起鼎结丹境界而已。杨云锋虽才养元入道境界,但他可是天极宗的弟子。想那天极宗的登天入极心诀是何等厉害,修炼起来便是养元入道境界修士,实力也会比这破道观里出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低。何况杨云锋手上还有神剑灭心,又有他天极宗千年传承下来的无数宝器,那赵修琦打不过他,我是一点都不惊奇。” 闻言紫陌樱桃小嘴微微张开,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听师尊这么说,他还真的很厉害,不知师尊你……” “我要对付他,不敢说一定能击杀,至少是稳赢的。”妙莲仙子看出紫陌的心思,秀手掩嘴,轻轻笑一声,道,“你还怀疑你师尊我的能耐?” 紫陌连忙说道:“师尊莫要多心,弟子不是这意思。” “我明白,不必多言。”妙莲仙子收起笑容,美目微闭,冷道,“这次的事情我是听姜淼原原本本地说过一遍……哼,杨云锋这人还真厉害,竟然在打击终南仙道和虚玄道的人同时把诸葛温拖下水,现在这两个门派都和诸葛温有不解之仇,诸葛温那点微末的修为根本无法自保,只有投入司空威麾下……这等计谋,虽然算不上高明,却的确狠辣阴险,倒是一般正道中人做不出来的……呵呵,说起来,这杨云锋反倒和我们魔道中人有些相像。” 听见妙莲仙子的话,紫陌不由皱起眉头,忙道:“师尊,既然如此,我们当给终南仙道和虚玄道一个警告,让他们认清杨云锋的计谋,不为难诸葛温……” “你当姜淼他们是傻子?”妙莲仙子打断她的话,道,“虚玄道和终南仙道早就看出杨云锋的阴谋,只是他们都是些睚眦必报的人,哪肯原谅诸葛温!” 紫陌听出妙莲仙子话语中的不屑,垂首,心里不知为何难受至极。 章三百九十三:缠绵 司空威得知杨云锋将诸葛温顺利劝下山,倒是相当高兴,亲自设宴迎接诸葛温的到来。诸葛温见司空威颇为诚恳,又见一大堆有才之士聚在司空威身边,立觉在司空威麾下做事也不算差,心里的郁闷倒是解开许多。 杨云锋看着司空威高兴的模样,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诶!”他微微叹口气,便以有事在身为由,离开了齐王府,然后漫无目的地在京城中行走。 秋风瑟瑟,别样凄迷。杨云锋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一时胸口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难受至极。“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暗暗想道,眉头皱起,忽然间眼前浮现阮心秋的身影,顿时身体猛颤,面色一白。 “也不知秋妹现在可好。”杨云锋暗暗想道,一脸愧疚,“早想过上华山去见她一面,却一直抽不开身,倒是我的不对……现在诸葛温也投靠司空师弟了,严师兄的伤亦痊愈,司空师弟和婉漪应当不会遇到太大的困难,我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低头,看着青石铺成的地面,漫无目的地走着,渐渐地下定决心,“也罢,既然如此,我无所牵挂,便得给秋妹一个交待了。明日就辞别司空师弟和玥儿、严师兄,亲自到华山走一遭!” 他下定决心,忽觉一阵轻松,心情也就好了不少。 “对了,这次来京城,还没有和婉漪见一面,”他又想到李婉漪,面色亦微微变了,“也不知她可好,是否安康……现在司空师弟在招待诸葛温,正好给我一个接近婉漪的好机会。事不宜迟,我现在得去看看她,哪怕只见她一面,也什么也不做好!”他打定主意,脚步加快,转移便到了齐王府的后门处。 越过眼前这堵墙,向前通过一扇大门,便是齐王府的花园。而若再穿过花园,便是李婉漪的居室,便可见着李婉漪了。 但杨云锋并没有从这里进去,因为此处太过显眼,他不想给李婉漪招来太多闲言碎语,也不想引来司空威的嫉妒和记恨。 所以他快步转过几条街道,迅速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背街小巷中。 他面前这堵墙后面便是齐王府的花园,只要跨过去,便能看见心爱的人。 一时间,心情激动万分。 但他并未冲动地跨过去。“小心行事,不要被齐王府中的下人看见。”他心里这么想着,于是贴近那朱红色的高墙,正要放出神识探测院子里面的情况,却听见一点轻柔乐曲,顿时怔住,一脸讶异,随机面露伤感,眼眶中竟渐渐有了泪水。 这声音如此悦耳,如此动听,几乎如天宫仙曲,沁人心脾。 然而让杨云锋落泪的,却是这乐曲中那若有若无的人声,再熟悉不过的人声。 “婉漪!”他早做好了与伊人重逢的准备,可此刻听见她的声音,依旧止不住心中的激动和伤感。 以为已经将她从记忆中抹去,以为已经从曾经的悲伤中走出,以为已经可以放开手去爱别的人,以为……今生不会再为她流泪。 可当她近在咫尺的时候,依旧会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依旧会为她伤怀,依旧会为她……倾心。 刹那间,刻骨的相思袭上头脑,让他几乎丧失理智。 “婉漪!”于是,他顾不上被人发现的危险,一跃而起,翻过齐王府的高墙,然后停在院内,抬眼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目光落在伊人美丽容颜上,刹那心碎。 她依旧如当年初见时那样美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她依旧如当年初见时那样恍如梦幻,明明又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 也如当年那般,让人倾心。 似乎感受到什么,伊人轻轻抬头,柔和中带着几分凄迷的目光落在杨云锋面上,面露讶异,随即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刻,天地失色。 目光停在伊人面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婉漪……”他痴痴看着她,终于,迈开第一步,缓缓向她走去。 一步,跨过鸿沟;一步,越过天河。 再也顾不上其他了,便是眼前是刀山火海,便是眼前是森罗地狱,便是走出这一步就万劫不复,他也顾不上了。 他只要紧紧握住心爱人的手,只要紧紧与她相拥,只要这一刻的温柔! 于是,眼儿相对,身儿相偎,舌儿相弄。 便如许多年前一般交融在一起,抵死缠绵,炽烈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刻,飞蛾扑火,就是死,也无悔也。 今日与卿重见,携手温言燕燕。 相守共缠绵,惟愿此心不换。 留恋,留恋,鸳鸯神仙何羡! “你还好吗?”凝视伊人的容颜,杨云锋深吸口气,柔声问道,一脸关心。 温存之后,双颊绯红。“我……”李婉漪偎在杨云锋胸膛上,双眼迷离,久久不能言。 杨云锋见心爱之人不语,也便不追问,只怀抱她,看着天空中的阴霾,轻声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难道齐王府中的下人都不跟在你身边么?” 李婉漪想到若不是今日没有带上吓人,方才也不能与杨云锋共云雨,面上的绯红更重一点,迟疑片刻,方如实道:“我到这里来弹琴,是从来不带外人的……”话到这里,她再度抬头看向杨云锋,幽幽道,“我知,总有一天你要来这里见我的,所以……” 从她口中听出深深的思念,杨云锋的心突然一痛,伸手掩住她的嘴,道:“我明白,不用说了。”话落又想起这些年和李婉漪一同度过的时光,不由伤神,与心爱之人重逢的喜悦顿时被深深的伤感所取代。 愁上心头。 “云锋……”这时,李婉漪见杨云锋伤怀,顿时猜中他的心思,不由幽幽叹气,道,“虽然如此……下次不要再冒这样大的危险来见我了……要是让他知道了,后果……”她说着说着,亦是伤感不已,垂首泪流。 “我怎么舍得你……”闻言杨云锋心里一阵疼痛,却明白她是在关心自己,更是伤感,不由叹息。 章三百九十四:请求 秋风瑟瑟。 杨云锋深情看着偎在身边的李婉漪,想起人生百年如同浮萍,飘摇沉浮,难得与心爱之人相聚,或许今朝一见日后便再也不能重聚,不由一阵辛酸,于是低头轻轻吻了下李婉漪的额头,然后深深吸口气,缓缓闭上双目,仔细品味这转瞬即逝的温暖。 眼角,悄然流下一滴眼泪。 傍晚时分,乌云依旧,看来这晚上是无缘看见群星了。 杨云锋倚在木椅上,看着天上的层云,胸口似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 忽地将目光投到手上的《丹经》上,品味着这旷古著作字里行间的大道,缓缓运使真元,行大周天,温养紫府,造炉鼎,聚虚丹,一颗跃动不止的心总算平息下来。 “呜——”吐一口浊气,他双目变得无比清明,仿佛能将这世间看透。 胸中对大道的领悟便在这刻又深一分,修为也因此得到小小的进步,渐渐地接近玄真第三重的顶峰。 不日虚丹成,便能入起鼎结丹境界。 “哥哥似乎又有进步。”这时候一个美艳的女子缓缓走来,嘴角带着点淡淡笑容,道,“你今日……去见了李姐姐?” 杨云锋心猛地一抖,面色微变,道:“你怎知?” 玥儿便笑道:“哥哥不必惊恐,不过是我的直觉罢了。不过看你刚才的神情,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了。呵呵,不知哥哥和李姐姐相见做了什么事,有没有给三哥扣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杨云锋听她话说得难听,面色更沉。“休要胡说。”然而他心里始终不愿大声斥责,只淡淡说了这一句。 玥儿掩嘴轻笑,娇躯微颤,那眼中的狡猾劲,竟与当年一模一样。 刹那间,杨云锋失神了,思绪回到数年前的那个夜晚,与李婉漪玥儿在江上度过的时光,恍惚中竟感伤不止。 玥儿本来取笑杨云锋,心里却是淌血般痛,此刻见杨云锋沉默不语,双眼无神,顿觉无趣,笑声便戛然而止。 “玥儿……你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杨云锋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心里话说出来,“若有能帮上忙的,我定然鼎力相助。” 见杨云锋目光诚挚,玥儿心里顿时添了点难受,“哥哥何必如此说。”她轻叹口气,道,“今日诸葛温加入三哥帐下,为三哥谋事,不日将赶往前线,与安宁军作战。严大哥与诸葛温早年便认识你也知道,这次与他谈得极好,已接受他的邀请,一同前往前线,做诸葛温的张良。”她说着面上不由露出分伤感。 杨云锋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诸葛温常以韩信自比,此次将严神策比作张良,便是要严神策当他的军师,为其出谋划策。(注一)“严师兄曾有和沈岁寒联手指挥北江湖的修士攻打南江湖的经历,做诸葛温的军师倒也无不可。何况我听说安宁军准备任用沈岁寒当大帅,进攻我朝军队。严师兄既有与沈岁寒合作的经历,当对沈岁寒知根知底,如此助诸葛温与沈岁寒作战也颇为有利……只是如此一来可苦了玥儿了。”杨云锋暗中想着,不由为玥儿担心,眉头悄然皱起。 但是他也明白,大丈夫志在四方,严神策不可能不去追逐自己的梦想,甘愿挂着个驸马的名头终老,他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为了自己,为了宗门,也为了玥儿。 “诶!”于是他轻轻叹气,面带怜惜地看着玥儿,道,“玥儿,如此来可就苦了你了。不过你要理解严师兄,他为了撑起你这家,也必须去打拼才是,否则给不了你一生的幸福。” 闻言玥儿面上露出分落寞,垂首看着地面,嘀咕道:“只会说这些吗……都会哄哄人吗?”不由长叹口气。 杨云锋哪会听不清她的声音?他嘴角微动,心里难受,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二人便僵在这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玥儿开口了:“哥哥,求你一件事好吗?” 杨云锋见玥儿一脸恳求,顿时心软,于是脱口说道:“什么事?我能办到的都会尽力去做。” 玥儿闻言面上露出淡淡喜悦,立即说道:“道儒再过几月就满两岁,年纪不算小了。本来为何严大哥的意思是由严大哥亲自教他仙术,将他培养成材。然而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朝廷战事吃紧,严大哥回家的机会都很少,不可能抽时间来教导道儒,而我法力低微,也无力来教他……哥哥,你是他的舅舅,你能不能看在这点薄薄的情分上……帮他觅一个名师,好好教导他,让他成才。”她话语到了这里,几乎是在哀求了。 杨云锋知道玥儿说得委婉,实际上却是在求自己亲自教导严道儒。杨云锋对严道儒这个小外甥倒是颇为喜欢,但他现在并没有收徒的想法,就是张云霜几次提出让他收文黛潇为徒都没有答应,此刻听见玥儿的话更是一时无法做出决定。“我……”他看着玥儿那深情的目光,一时心痛万分,却迟迟不能答应下来,“玥儿,我会尽力替他找个好的师父。”他摊手,艰难地说道,避过玥儿的目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如此说,等于委婉地拒绝了玥儿的请求。 玥儿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心痛如绞。“原来,哥哥心中,到底没把我当回事。”她如此想着,面上露出深深的悲伤,看向杨云锋的目光露出分恨意,却缓缓开口,道,“如此,小妹就谢过哥哥了。”话落转身就要走。 “玥儿!”杨云锋却突然将她叫住。 “哥哥还想说什么?”玥儿回过头来,悲伤地看着杨云锋,口中苦涩,艰难说道。 “对不起……”杨云锋垂首,长长叹口气,说道。 玥儿娇躯轻颤,说了声:“哥哥的心思我明白,不必自责……”话落迟疑片刻,面上的苦意更深,“哥哥,你……现在赶快去华山走一趟吧,我最近得到消息,天极宗等门派已经将华山围住,再过几日便要攻山……你若还不去华山,恐怕就再也无与心秋姐姐见一面的机会。”话落扭头便走。 “秋妹!”闻言杨云锋面色陡然一变,眼前浮现阮心秋的容颜,顿时头晕眼花,身体颤抖不止,“看来,真得赶快上华山一趟!” 注一:张良乃刘邦军师,非韩信的军师,此处如此写,是刻意为之。 章三百九十五:华山天下险 华山,天下第一险。 秋日的清晨,天空中还带着一丝阴霾。阳光从东南层云中露出一两缕,照在山谷的云雾中,将原本乳白的一片染成金黄。 “华岳通霄,鸿雁不行,别样凄幽。”杨云锋御剑遥遥地看见那云雾笼罩中如梦似幻的山峰和偶尔露出的山道上厚重的锁链以及锁链上无数的金锁,不由心生感慨,缓缓吟诵道,“看雾连金锁,云填沟壑;”忽地心有戚戚,便见山中杜鹃啼,猿猴泪,顿时又一阵伤怀,“杜鹃啼血,猿猱白头!” 转眼飞过几个山头,渐渐接近华岳西山。秋日狂风拂过面庞,将他的青丝吹得乱飘,看上去更显无比惆怅。 而他,也将目光移到不远处由一些修士结成的剑阵上,心陡然一紧。 莫非,天极宗的人已经开始攻山了? “呼啸山风,来回剑影,多少离人泪自流!”他突然顿时心生悲愤,高声吟道,声音足以恸九霄,“伤怀意,笑曾经骨肉,反目成仇!” 天极宗,凌云派本来是情同手足,如若亲兄弟! 曾有凌云派在天极宗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佳话,亦有天极宗赠剑冰心的美谈,然而一旦有了利益的冲突,两派立即翻脸,顷刻决裂对立,瞬间你死我活! 相煎何太急啊! 于是杨云锋一口气吟道:“因缘自古难求,念好事不成心作秋!惜名门正派,相争未止;豪杰侠士,缠斗不休。宇内大宗,天极正道,忍为江山兄弟谋!伤怀意,看手中仙剑,斩断情愁!” 一时伤神万分,差点没流出泪水来。 “这位可是天极宗的道友!”此刻,一个中年修士突然出现在杨云锋身前,将他拦住,然后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杨云锋两眼,认出杨云锋乃天极宗的修士,面色这才和缓下来,道,“前方乃凌云妖道的地盘,道友请留步,以免不慎遭到妖道攻击,遭受不测!” 杨云锋见这修士市侩的模样,不由心生厌恶,随即将自己真人的玉佩取出来在这中年修士面前晃了两下,冷道:“我乃天极宗杨云锋真人是也,现在有要事要入华山,胆敢拦我者——”他一脸杀气,冷冰冰看着中年修士,道,“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陡然间一股威压袭了上去,差点让这中年修士道心不稳,从天空中跌落下去。 这中年修士只是个养元入道境界最高层次的人物,修为大约和天极宗玄真第五重境界的弟子相当,此刻面对修为低不上多少,使用了天狐镇心诀的杨云锋,竟完全被杨云锋的气势压倒,一时瑟瑟发抖,差点就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是杨师侄……啊不,杨真人,杨长老啊!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这人也真是市侩,面色陡然变了,竟流利地说出一番拍马屁的话,却反而叫杨云锋厌恶至极。 “好了!”杨云锋皱了下眉头,怒喝一声,打出道罡风,将这修士推开,然后化成风,穿过前方数个修士结成的阵法,然后猛地冲入华山范围内,下一瞬便停在西山山麓上,望了眼西山顶峰,目中透出淡淡精光,眨眼又化成道青光,向北山金锁关山门飞去。 迅疾似风,如同惊鸿,又若游龙。 “这杨云锋手段狠毒,凶名天下皆知,简直比魔道中人还要恶毒。”遥遥看着杨云锋化成的青光,中年修士深吸一口气,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去,却依旧一阵心悸,“幸好刚才没把这煞星惹怒,否则我现在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不行,他虽然凶神恶煞,但也是我正道中人,不可置之不管。要是他出了事情,天极宗查到我头上,向我问罪,别说师尊他老人家了,就是整个师门也罩不住我……不行,我得将这事报上去!”他下定决心,看了眼被杨云锋打乱的剑阵,心里骂了声“蠢货,废物”,便御剑向远方飞去。 “华岳登临,戚悲意,山风瑟瑟。天地望,满头愁绪,泪珠涟落。万丈青丝入尘土,三千恩怨归紫陌。天地间,杀意不停休,凡心破。 “苍龙岭,连金锁;通天路,遍坎坷。带长剑,寒意冲霄心彻。踏断凌云执卿手,遨游沧海与君乐。梦迷离,浮世醉一程,离雁过。”(注一) 杨云锋缓缓吟诵着这首《满江红》,缓缓走在苍龙岭上,目光向上望去,穿过重重阻隔,落在那高大的山门,金锁关上,一时满面哀伤。 再过不久,便能与阮心秋见上一面。可是这心,怎的如此难受。 他微微摇头,深吸口气,运使真元,大声吼道:“天极宗杨云锋,拜见凌云派各位真人,还请诸真人赏脸,出来一迎!” 他的声音如同响雷,声声震耳,瞬间便响彻整个华山。 “呔!兀那天极宗的狗贼,竟敢到我凌云派山前撒野!”就在这刻,天上突然降下三个三十岁上下的道士,皆一身凌云派标准的青边白衣,颇有些道骨仙风的模样,看来都是些修为不低的人。 “杨某此来,只为拜见贵派玄钦真人与皋基真人前辈,并非挑衅生是,宗门的恩怨亦与杨某无关——”杨云锋环视这几个道士,虽然颇有些不耐烦,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急迫,冷冷说道,“还请几位通报一声,让杨某见二位真人一面。” “哼!天极宗的狗贼,我凌云派的真人岂是你随便能见的!”这三个道士似乎全然没听说过杨云锋的名头,此刻依旧大声呵斥道,“哼,不管如何,你都是天极宗的人,与我凌云派是生死对头!今日既然来此撒野,就不要回去了,给我留在山上吧!”其中一个道士怒喝一声,对杨云锋吼道,话落手里便比划一通,似乎要和杨云锋打斗一番。 其余俩道士也做出打斗的动作,即将动手。 见状杨云锋眉头渐渐皱起,道:“凌云派原来是如此蛮不讲理的门派,呵呵,杨某算是见识到了!”他话刚落,忽然化成一道风,眨眼便冲到一个道士身前,挥拳向对方腹部猛地砸去! 注一:《满江红》例用入声韵,尘心水平有限,这首并未用入声,还望大家理解。 章三百九十六:争论 杨云锋率先发招,手中青光绽放,豁然在天空中划出一轮明亮的月华,向三个道士中那明显年纪最大之人打去。 空手发出剑华舞天! 那道士看着月华向自己砸来,面色顿时变得阴沉。他迅速在身前结出一道结界,然后双手推掌,向杨云锋的剑招迎了上去。 另外两个道士亦在此刻出手向杨云锋身后袭来。 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就在杨云锋与三个道士在山门前打斗的同时,华山南麓,凌云派道德宫中皋基真人等凌云派真人和一些修为较为高深的弟子聚在一起,正关注着四人的打斗。 “哼,这杨云锋竟然真敢到我华山脚下撒野,活腻了吗?”皋基真人遥遥看着北山的打斗,陡然腐朽,冷哼一声,显然是对杨云锋的行为极度不满。 沈岁寒听闻这话不由皱眉,却未多话。 倒是皋基真人身边一个明显比皋基真人要年轻的真人在听闻他的言语后出言反驳:“嘿嘿,皋基师兄,我倒不这么认为。这杨云锋为了阮师侄敢冒着被我凌云派捉拿的危险前来华山,可谓有情有义,实在令人钦佩,便是传奇故事中的痴情人物也不过如此。我看此子甚好,阮师侄若能和他结为鸳侣,倒也是件美事,说不定我凌云派还可借此与天极宗化解恩怨……皋基师兄,你意下如何?” 沈岁寒听见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 “哼,皋奉师弟,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皋基真人冷笑一声,甩袖怒道,“但是我凌云派已经与华朝和天极宗决裂了,绝无和好的可能,即便秋儿真的嫁给杨云锋,也不可能!何况杨云锋是怎样的人你会不知?他这人阴险狡诈,无恶不作,我怎会把秋儿嫁给这等耻小人?哼,既然他敢来华山,我就把他扣下来,借机威逼天极宗,看天极宗敢不敢不顾他门下第一弟子的命和我凌云派作对!”说话之时都陡然爆发出一股庞大的威压,差点没让几个修为不过硬,道心未稳的弟子跌倒。 那皋奉真人听闻皋基真人的言语,嘴角露出丝冷意,道:“师兄有种就这么去做啊,我倒想看看天极宗为救杨云锋用尽全力进攻我凌云派的场面。不过到那时候若师门不小心出了点事情,让天极宗占到便宜,师兄可别把责任推给我!我可不想做替死鬼!”言下之意却是说天极宗根本不会受皋基真人的威胁。 皋基真人听见这话,顿时气得眼放精光,正要发火,却听见身后一直闭眼沉默的浩然淡淡的话语:“师尊师叔争论不休,却从未想过师姐的感受。” 他的话一出,不论是皋基真人还是皋奉真人都陷入沉默了。 最终,皋基真人长长叹口气,面上显出分憔悴,道:“你说得对,秋儿怎么想很重要,我这做师尊的竟未替她着想,确实有些不对……” 浩然听闻皋基真人的言语,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师尊,师叔,浩然想你们还是暂时不要去考虑如何对付杨师兄,”他再度开口,缓缓说道,眼中一如既往古井无波,“先征求师姐的意见,再做决定吧。”话到这里,他顿了下,目光穿过层云,落在远处打斗中的杨云锋身上,忽然想起曾经与杨云锋的几次交手,面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杨师兄,你总算来了。师姐一颗心全系在你身上,千万不可辜负她啊!”他默默想道,再度开口,道:“不知师尊、师叔意下如何。” 皋奉真人看了皋基真人一眼,紧闭嘴唇,一眼不发,显然是想看皋基真人的决定再行事。 皋基真人则目光闪烁不定,久久不语。“秋儿现在还在秘境中,一时不好征询她的意见。”终于,他开口徐徐说道,“若杨云锋对秋儿是真心的,是有情的,那就让他闯闯秘境,若能成功将秋儿带出来,我便不追究他冒犯师门的罪过!”他这么说,显然是放弃了之前的决定,算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了。 皋奉真人别有深意地看来皋基真人一眼,道:“此事,还是看掌门师尊的意思吧,我不做出任何决定。” 皋基真人便道:“那好,等会儿我便通报师尊,由他定夺。” 就在此刻,一直眉头紧锁,沉默不语沈岁寒突然开口了:“看样子,三个师兄似乎有些不支,恐怕是敌不过杨云锋了。” 他的话一出,皋基真人顿时皱起眉头,道:“按理说,他们三个师侄是由师尊当年亲自传授的三个弟子,修为不比岁寒你低,虽然这些年一直闭关没有经历任何实战,但也不至于联手还打不过杨云锋一人吧。” 原来这三个道士名义上虽然是第三代弟子,与沈岁寒浩然同辈,但并未拜皋字辈的长老为师,而是玄钦真人亲自教养的,在凌云派中的地位并不比皋基真人等长老低,修为更是远超同辈师兄弟,整个凌云派三代弟子中也只有浩然和沈岁寒能与他们相比。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是杨云锋的对手,联手之下反而让杨云锋压制着,眼看是要输了。 “杨师兄这些年修为进步极大,同时经历打斗不计其数,又有不少奇遇,实力恐怕与沈师兄相比也不遑多让。”这时浩然又开口了,“浩明,浩欣,浩鹏三位师兄不敌他,也算正常。”话到此处,他顿了下,思索片刻,然后继续道,“就是浩然与之较量,胜算也不到七成。” “你也只有七成把握?”闻言皋基真人皱起眉头,显然是没料到浩然会给杨云锋这么高的评价,于是心里极为不舒服,神情变得凝重。 “师尊,就让弟子去会会这杨云锋吧。”这时沈岁寒开口请求道,“我倒要看看他这天极宗第一弟子究竟有多厉害。” “不,让我去。”浩然却道,“师兄你与杨师兄矛盾重重,恐怕不适合前去试探他的实力。” 闻言沈岁寒不由皱起眉头。 “浩然,既然你有七成把握,那你就去会会他吧。”这时皋基真人发话了,“不要让为师失望。” “是。” 章三百九十七:一念沧桑 杨云锋灭心剑上红芒暴涨,忽然凝成一道血剑向三个道士中年级最大的那人刺去,眼看就要刺中这人的胸口。 他已知这道士名叫浩明,是三人中修为最高之人,若能一举将其打残,身上的压力便会大幅减轻,之后对付另外那俩分别名叫浩欣、浩鹏的道士便要轻松许多。 这浩明道士修为不低,道法也极为精妙,奈何经验浅薄,应变太差,完全无法与杨云锋相比,此刻遭杨云锋猛攻,顿时慌了手脚,只会一昧后退以求拉开自己与灭心剑凝成的血剑的距离,却不会用法器防守和反击,甚至还不会左右移动闪躲血剑的攻击。 而杨云锋的血剑速度是何其之快,昊明再怎么后退都无法拉开距离,反而让血剑越逼越近,眼看就要被其击中。 浩明这才急中生智,将手中仙剑横在胸前,总算挡住血剑第一波势大力沉的进攻,却还是被这攻击震得心神不稳,险些没从天空跌落到万丈深渊中。 血剑一击不成,却仍未散去,紧接着便发动第二波进攻,再度向浩明刺去。浩明手忙脚乱地迎击,一时便被血剑缠住。 而杨云锋本来是要冲过去给予浩明致命一击,却现那浩欣浩鹏俩道士正急急忙忙向自己攻来,企图联手牵制住自己,给浩明喘息的机会,于是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笑容,立即改变主意,迅速取出紫金葫芦,忽然转身迎击二人。 伴随着声声凤吟,一只巨大的火凤从葫芦口疾速冲出,迅速向浩欣浩鹏俩道士袭去,眨眼间便攻到浩欣浩鹏二人身前。 这俩道士毫无实战经验,本来是想围魏救赵,反倒弄巧成拙,让自己陷入困境中。而他们又从未遇到过如此突如其来的进攻,一时慌了手脚,竟不知如何应对。 眼看就要被火凤击中,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忽闻“嘭”的一声,只见一道碧蓝的结界突然之间出现在二人身前,替他们挡住火凤的进攻。火凤虽然攻势迅猛,却无法攻破结界,反倒让结界上散发出的碧色光芒所击散,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杨师兄手下留情!”下一刻,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年轻道士从天而降,手持仙剑,缓缓落在地面上,轻轻向杨云锋施礼,动作轻柔流畅,简直就和大道融为一体,和谐自然。 “浩然?”杨云锋认出这道士的身份,心跳陡然加快,面色也变得凝重。 浩然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与他交战杨云锋没有丝毫取胜的把握。 “方才师尊有令,这位杨师兄就由浩然我来招待,三位师兄先行回山吧,”浩然向杨云锋投以温和的笑容,然后伸手用手指向着远处正与血剑鏖战的浩明轻轻一弹,便见那给浩明带来巨大麻烦的血剑豁然瓦解,转眼便烟消云散。 修为竟高深如斯,还要超出杨云锋预料,不由得令杨云锋吃惊和紧张。 同样吃惊的还有浩欣浩鹏以及浩明三个道士。“师弟修为竟如此高深!”高欣暗自想道,讶异不已。“既然皋基师叔发话,我等便回山去了。”这时浩明飞了过来,深深吸口气,然后向浩然说道,同时用眼角余光打量杨云锋两下,对浩然关心说道,“杨云锋此子厉害,师弟小心。”便同两个师弟一道离开了。 待三人离去,浩然方凝视着杨云锋,含笑说道:“杨师兄,二载不见,别来无恙啊。”英姿洒脱,倒是与当年无异。 杨云锋看着浩然的神情,忽觉这仅有几面之缘的小道士分外亲切,之前的警惕顿时烟消云散。“是啊,两年不见,你的修为更加精深了,看来我是远远赶不上你,更打不过你了。”他淡淡说道,眼中倒无任何敌意。 浩然淡淡一笑,道:“没比试过又怎能随便下结论呢?杨师兄这几年修为也是突飞猛进,说不定还要比浩然进步得快。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在这山麓上比试一场,看看究竟谁更厉害。” 杨云锋知道浩然是凌云派派来试探自己的人,这一战是免不了的,便点头答应道:“那就请你出手吧!” 他知浩然修为高绝,自己抢先进攻占不到任何便宜,还容易让浩然找到破绽,一击致胜,故让浩然先出手,再见机行事。 他自信还能接下浩然第一击,让浩然出第一手自己并不吃亏。 浩然明白杨云锋的心思,倒也未推脱,双手缓缓握住那柄朴实无华的仙剑,道了声:“师兄可小心了!”便出手发出第一招,向杨云锋攻去。 一念之间,苍穹黯淡;一念之间,大地震动;一念之间,山河恸;一念之间,鬼神哭;一念之间,森罗嚎。 不过一念,不过弹指,却似沧海桑田,却似白驹过隙。 不知多少春秋尽,不知多少岁月逝。 只知天地混沌,万物归一,仿佛九天之下,九泉之上,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地在黑暗中飘荡,沉浮。 不知究竟身处何地,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谁。 似乎就要在这无尽的虚无中长眠,然后烟消云散,归为尘埃一缕。 然后这天地,便彻底岑寂。 只是内心深处,不知何时出现一点闪亮的光芒,支撑起整颗道心,支撑起一片神识。 他终于清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陷入幻境中,差点被幻境中的一切迷住,从此彻底沉沦,永远无法解脱。 浩然此招,便是在和他比拼道心,一旦他道心不稳,便万劫不复。 这一个小小的凌云派弟子,竟然能使出如此恐怖的招式,实在令人讶异。假以时日,浩然定然能完全掌握大道,成为天下修士中毫无争议的第一人。 然后飞升成仙,位列仙班,万古不朽。 当真前途无量。 不过此时此刻,杨云锋心里却一片平静,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嘴角露出一点自信的光芒,忽然幻出灭心剑,然后猛地向前一刺。 下一刻,杨云锋身周的混沌陡然消散,身周一切重新恢复原本的模样。 如此清晰,如此美好。 而杨云锋的剑,也正在此刻抵住浩然的胸口,差一点就刺入肉中。 这次交锋,却是杨云锋赢了。 章三百九十八:狂妄 杨云锋仙剑陡然向前一刺,便破开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让光明重新出现在眼前。 而此刻,他的剑突然顿住,剑锋正好抵住浩然的胸口,只消再进一分,便能将浩然胸膛洞穿。 浩然的剑同样指着杨云锋,显然是和杨云锋打着同样的主意,可惜他的剑比杨云锋要短上不少,杨云锋的剑能抵住他的胸膛,他的剑却只能远远指着杨云锋胸口,根本无法刺中。 一寸长,一寸强! “再一次,”浩然看着与自己胸口相触那鲜红的仙剑,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败在杨师兄手上。” 杨云锋亦笑了下,道:“承让了!”便收回仙剑,然后屹立于这苍龙岭之上,静静看着浩然,等待他的下文。 这次浩然并未留手,用幻境考量杨云锋的道心,一旦杨云锋道心不稳,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然而杨云锋竟然挺了过来,破除幻境的同时抢先一步将剑锋送到浩然身前,真真正正靠着自己实力赢了一场。 “师尊等人已经在山上等杨师兄了,师兄请上山吧。”这时浩然轻叹口气,平静看着杨云锋,淡淡说道,忽然想起什么,双目中放出灼灼光芒,又低声道,“好好照顾师姐。” 听到这话杨云锋微微一愣,回过神来之时却现浩然已无踪影。 “好。”他低声细语喃喃说道,微微叹气,随后化成一道青光,向金锁关飞去。 过金锁关,上南山,转眼便抵达道德宫。 “皋基师叔别来无恙!”杨云锋扫了眼沈岁寒,见他一脸不屑,不由微微皱眉,却未对他多言,转而将目光移到皋基真人身上,道,“想必师叔已经知道杨某此番前来的目的,还望你让我见秋妹一面。” 他本是突然冲上南山,落到道德宫中的,此刻刚显出身形便对皋基真人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狂妄自大,毫无礼貌。 宫中凌云派弟子不由对他议论纷纷,包括皋基真人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对他相当不满,倒是那皋奉真人却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并未表露出太大的敌意。 杨云锋不由多看了皋奉真人两眼,暗自揣测这人的心思,考虑是否要拉拢他。 这时皋基真人忽地冷哼一声,终于开口道:“杨师侄,这里是我凌云派的地盘。你不按规矩,擅闯道德宫,肆意破坏我凌云派的门规,莫非是以为我凌云派没人了,如旭日派那样软弱可欺?” 杨云锋曾在两年前因为陈怨雪的事情冲上泰山,要旭日派交出涤丝尘,为文承意和张云霜报仇。旭日派惧怕天极宗,不敢得罪杨云锋,竟然不派长老阻拦,让杨云锋自由来往,将涤丝尘打成重伤。若非沈岁寒及时赶来拦下杨云锋,恐怕涤丝尘已经没命了。皋基真人这么说,指的便是这件事,却表明自己根本不会对杨云锋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的话刚落,道德宫中几个修为高深的弟子便站了出来,脚步轻移,结成阵法隐隐将杨云锋包围住,一旦皋基真人发话或者杨云锋有什么异动,立即出手将杨云锋制服。 与此同时,其他弟子都散发出一阵浓郁的敌意,显然是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这架势,的确不是旭日派所能比的。 不过在杨云锋看来,凌云派和天极宗还是有巨大的差距,天极宗不能将陈怨雪那样修为高深的人拦在山外,但要拦住他这样修为紧紧是养元入道的修士还是不在话下的。 而凌云派就做不到这点,也不知他们日后如何抵挡天下正道疯狂的进攻。 “皋基师叔,好大气派,看来是非要拿下杨某不可了。”皋基真人的修为不在李清寒之下,远超杨云锋,但面对他之时杨云锋丝毫不惧,依旧平静地说道。 此次,他便是为阮心秋而来,不能见到阮心秋,便绝不离开,就是有千难万难也要勇往直前。 “可是,我岂会让你遂愿!”他话刚落,忽地陡然打出一道庞大的威压,接着又将一道紫红光芒打出,把身周的弟子全部拢住。 一瞬间那几个弟子便觉胸口如受重击,头脑不清明,心中梦靥恐惧勃然爆发而出,顿时头晕眼花,差点没跌倒。而下一刻,他们就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一片汪洋大海中,随波沉浮,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不得解脱。 天狐镇心诀,天狐迷梦诀,两道厉害凶煞的天狐术同时发出,立刻让他们道心不稳,然后陷入幻境中! “厉害!”皋奉真人修为高深,道心极稳,并不受天狐镇心诀和天狐迷梦诀影响,未陷入幻境中,不过看见杨云锋露出这一手后他仍不由自主赞叹道,“我在你这年纪,还远远做不到这效果!” 皋基真人不料此刻皋奉真人竟然称赞杨云锋,心里顿生怒火,向皋奉真人喝道:“师弟,你可否闭嘴!”然后轻蔑地看着杨云锋,道,“雕虫小技,岂敢班门弄斧!”话落便陡然出手,向杨云锋胸口打去。 杨云锋便见这一拳忽然冲到胸前,转眼间与胸口的距离便不到一寸,眼看是要将他胸膛击穿! 他欲用绝妙的身法闪避,却发现眼前的这拳精妙无比,无论自己怎么闪躲,都避不过去。 这拳头,似乎与大道融为一体,以大道之力,封住他的退路,进攻他的本心,让他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用身体硬生生承受! 这便是凌云派道法精妙之处,也是这个门人不多的门派能成为天下正道第二大派的缘故。 所谓凌云万象,所谓道心百炼,修的便是一颗七巧玲珑心,修的便是无上大道,修的便是仙人之法。 所以凌云派道法虽然难以修炼,但一旦修成,威力远超金丹妙法。 金丹再厉害,也无法与大道相比! 不过杨云锋也不是甘心束手就擒的人,既然无法闪开皋基真人的进攻,那就硬接吧! 他眼中精芒大盛,突然在胸前幻出金色巨门,抵挡在皋基真人拳头之前,下一刻便被皋基真人势大力沉的一击狠狠击中,一瞬间发出“嘭”的一声轰隆巨响。 章三百九十九:战 杨云锋忽然幻出金色巨门抵挡皋基真人的进攻。 只见金色巨门上紫雷交织,豁然出现在皋基真人面前,便如一座恢弘的道尊,庄严几乎不可直视。 这一瞬皋基真人忽觉胸口一直难受,拳上的攻势顿时减缓,击中金色巨门时的力道便减轻许多。 饶是如此,这一击依旧如惊雷般炸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金色巨门上随之出现丝丝裂纹,下一瞬便豁然碎裂,转眼消失无踪。 金色巨门与杨云锋心脉相通,杨云锋因此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心脉差点被震断,面色顿时变得极度苍白,毫无血色。 不过正是有了金色巨门的抵挡,他总算用自己的肉身接下了皋基真人的一拳,并未有太大的伤势。 看着皋基真人砸在自己胸口的拳头,杨云锋面色陡然变得阴沉,忽然用尽力气举拳向皋基真人胸口砸去。 “我可是炼了肉身的修士,这距离上哪怕你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也要把你送下地狱!”杨云锋胸中戾气剧增,双目变得通红,心里恶狠狠地想道,下手之时毫不留情。 皋基真人也不愧是老辣之人,刚打中杨云锋胸口见并未对其造成太大伤害便猜到杨云锋接下来的动作,于是迅速后撤,让杨云锋的进攻完全落空。 杨云锋拳势见老,又受胸中戾气影响未及时收拳,倒给皋基真人可乘之机。他冷哼一声,身前结出莲花印,忽然对杨云锋推掌,便见千多万多莲花忽然在杨云锋身周幻化而出,将他这人团团包住,转眼便让杨云锋陷入无边花海中。 “不好!”杨云锋见漫天莲花,顿时察觉到危险,迅速幻出灭心剑用其血水剿灭莲花,然而这莲花似无穷无尽,斩杀不完,反而越来越多,渐渐向他身体逼来,看样子竟然是要将他包裹住,令他束手就擒! “可恶!”这是杨云锋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招数,一时竟找不到破解之法,只能不停斩杀,却于事无补。 也难怪,他的修为远低于皋基真人,要能敌过皋基真人才是怪事。 修道便是个不断积累积累领悟的过程,杨云锋能凭一身绝妙的法术和强悍的肉身击杀刚踏入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能靠各种法器打败将起鼎结丹境界修到一定高度的修士,甚至还能取了仙法心诀遭到废除修为大降的凝丹窥天境界、明悟得道境界修士的性命,但与实力完好的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比拼他只有被打败甚至被击杀的可能。什么凡人突然顿悟大道,胸中真元剧增,突然将修炼有成的大真人击杀的事情,永远只会出现在传奇故事中,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皋基真人修的是凌云派道法,不能用金丹大道的境界来衡量,但修为超过普通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是肯定的。杨云锋与他打斗,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若不是今朝为见阮心秋一面,他绝不会轻易与皋基真人为敌。不过他敢有恃无恐踏入道德宫中,还敢和皋基真人交手,并非头脑发热冲动之举,而是有所凭仗。 “凌云派不敢把我怎么样。皋基真人一旦将我击杀,必然会遭到宗门的暗杀报复,也无法向秋妹交待,更有可能因此事丢失争夺凌云派掌门之位的机会。他不是傻子,不会为了我这一个小小的养元入道境界修士葬送自己的前程和弟子的信赖。”杨云锋如此想道,嘴角反倒露出淡淡的笑容。 果然,皋基真人虽然一直在用莲花进攻杨云锋,偶尔将杨云锋的皮肤划伤,但却不敢对杨云锋下狠手,更不敢击杀他。 看这样子,杨云锋最终是会被皋基真人俘虏,但并不会遭到太大的伤害。杨云锋自信以自己的手段能够与皋基真人周旋,取得机会见阮心秋一面,并逃出华山。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自己上山之时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却不知为何未能引起阮心秋的注意,至今为止也未看见她的身影。 心里不由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渐渐地对阮心秋多了分担忧。 此刻眼看着皋基真人即将把杨云锋俘虏,皋奉真人终于坐不住了。“师兄留手!”他运使真元猛地吼出一声,然后迅速前冲来到皋基真人身边,然后忽地出掌向皋基真人手中莲花印打去。 便见九条细长的金龙在他手臂上成型,皆咆哮着跃入空中,然后忽地缠上皋基真人的手臂,向皋基真人发动进攻。 “皋奉师弟,你作甚!”皋基真人面色不由大变,差点未能维持莲花印的形态,功亏一篑。“找死!”他怒喝一声,手臂上也如皋奉真人一样出现九条金龙,身形比皋奉真人的金龙要大一分,身上的色彩也更纯正,显然他在这招的造诣上要超出皋奉真人许多。 刹那之间,九条金龙成型,便立刻与皋奉真人的金龙斗在一起,转眼便交战了无数回合,开始占据优势,将皋奉真人的金龙压下去。 倒是杨云锋因为皋基真人分神的缘故,压力减轻了不少。 眼看自己的金龙要被击败,皋奉真人双目微闭,透出分淡淡的杀气,再度出手,转眼间化出一朵金灿灿的巨型莲花,当头向皋基真人压上去,眼看就要将皋基真人砸中。 看样子这莲花是重愈千钧,一旦砸中人,非把人砸成肉酱不可。 泰山压顶,也不过如此。 皋基真人面色微变,眼放精光,竟幻出一只比自己还要高大一点的分身,伸出双手,向这压来的莲花打去,竟以双手撑住莲花,抵挡它的进攻。 皋奉真人见状立即有了对策,忽地弹指射出条银白的剑气,打在皋基真人化出的分身上,竟如炸雷一般发出隆隆声响,一瞬间便把这分身打成飞灰。 而金莲也在这刻再度压上来,却又被皋基真人及时打出的剑气化为飞烟! 这两个凌云派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代掌门的两个皋字辈长老便如此针锋相对,转移便斗上数十招,却不分胜负。 倒是让杨云锋压力一轻,让他有了绝佳的机会! 这刻,杨云锋嘴角出现淡淡的笑容。 章四百:掌门之争 皋基真人皋奉真人两个凌云派中最有希望成为下代掌门的皋字辈长老相争不休,道德宫中一时间光芒万丈,流光溢彩,看上去华丽而又震撼人心,却着实让凌云派的弟子揪心。 反倒是受困的杨云锋因此压力大减,找到逃脱束缚的机会,以一式九天剑荡,化出巨大的气剑,将周身的莲花破开,成功脱离皋基真人法术的束缚。 皋基真人此刻与皋奉真人争斗正酣,根本无法分心对付杨云锋,一时也只得任由杨云锋破去自己的法术,无力阻拦。 倒是一直冷着脸沉默不语的沈岁寒出手了。他手中忽然幻出一柄巨大的仙剑,然后忽地幻出条硕大的青龙,向杨云锋袭去。 凌云骄龙出手,非同寻常,隐隐间天地震动,鬼神同哭。 杨云锋知沈岁寒不好对付,面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手持灭心剑,却陡然推出另一只手,结出道手印,幻出一只巨大无比的金手,当空向那青龙捏去。 乘风灭天指! 一瞬间便将青龙的龙头按住,勃然爆发出强大的威势,硬生生将龙头捏碎,然后迅速向龙身打去,“轰”的声炸裂,瞬间发出刺眼光芒,然后便强横地把整条龙身打成飞灰。 不过是一道手印,竟如此厉害。周围的凌云派弟子见状皆讶异不已,一时竟再无一人出手向杨云锋进攻。 沈岁寒也未预料杨云锋能一招破去自己的进攻,面色不由微变,身形也有片刻的迟疑。 而杨云锋正好抓住这点迟疑,手捏剑诀,迅速将灭心剑用作飞剑,向沈岁寒凌空射去。 瞬息万里,眨眼便到沈岁寒身前。 同时八柄鲜红的血剑也在这刻从虚空中凝出实型,出现在沈岁寒身侧和身后,剑锋直指沈岁寒肉身,封住他的退路,眼看就要骤然发动进攻,向沈岁寒发难。 八门锁灭,锁闭万物,神魂俱灭! 这刻察觉到危险的沈岁寒面色顿时一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身周布下道厚厚的结界,欲图拦住灭心剑和血剑的进攻。 他从未有过面对八门锁灭的经验,此刻如此做对他而言是唯一的选择,然而灭心剑和血剑的威力是何等强悍,又岂是他的结界能防住的。 只见剑身与结界相触,竟如切豆腐一般轻松穿过结界,然后刺入他肉身中,眼看就要取了他的性命! “岁寒!”皋基真人虽在于皋奉真人作战,但也一直关注着杨云锋沈岁寒的情况,此刻见沈岁寒被杨云锋八门锁灭的招式重伤,顿时心惊,不由嘶吼一声,再也顾不到皋奉真人,忽地化出道青莲,隔空向杨云锋打去,眨眼便攻到杨云锋身边。杨云锋见皋基真人因沈岁寒受伤而发怒,此刻是下了狠心要取自己性命,不敢硬拼,迅速抽剑躲过皋基真人的性命,却是让沈岁寒的伤势就此止住,并未对其造成更大伤害。 饶是如此沈岁寒受伤依然严重,身上衣衫被血水浸湿,摇摇晃晃,一个不小心便跌倒在地上,以手撑地,显然痛苦不已。 鲜血,便在这刻不停地滴落在道德宫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瞬间将这块地砖染成红色。 只是如此重的伤势下,他依然咬牙凝视着杨云锋,双目中放出点不甘和愤恨,似乎在说:“沈某光明磊落,岂会在你面前低头!” 杨云锋心里陡然一痛,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说那皋基真人见沈岁寒伤成这样,心里担忧,竟是顾不上皋奉真人的进攻,准备冲到沈岁寒身边,替他疗伤。 然而皋奉真人向来与皋基真人不和,此刻又怎会放过皋基真人分神如此好的机会?他嘴角露出点阴险笑容,忽然移动脚步,瞬间踏出七星剑位,然后以手指天,喝道:“破!”便见万千紫气忽然从四面八方赶来,迅速凝集于他指尖,然后在一瞬间之后化成道巨大的紫色仙剑,“嗖”的声从他手中飞出,疾速向皋基真人射去。 快若疾风,似游龙,如惊鸿。 转眼便到皋基真人身后,眼看是要将其击中。 皋奉真人此招也是与大道合一,将皋基真人的退路完全封住,皋基真人根本无法闪躲,只能硬接。 而这一式的威力又是如此巨大恐怖,皋奉真人推断皋基真人根本没有可能防住。 一旦将皋基真人击伤,甚至重创,皋奉真人便是向凌云派证明自己的实力要高过皋基真人,便能在掌门之位的争夺中占据上风。 其实今日他与皋基真人交手,并非为杨云锋打抱不平,也非替杨云锋结为,真正的意图是借机和皋基真人比试高下,证明自己道行比皋基真人高,然后成功树立自己的威信。 这天他与皋基真人的打斗,其实就是场赤果果的掌门争夺。 而飞剑一出,便是下了杀招,皋奉真人自信皋基真人是无法应对,必然会败在自己手上,到时候自己威信大涨,掌门人的位置便是唾手可得! 皋基真人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此刻他过于担忧自己徒弟的安危,顾不上防备皋奉真人,却未料如此竟让自己陷入这番被动的境况,甚至有可能因为今日一战而丢失掌门之位,不由心生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他知,以自己的实力,是无法挡住这剑的攻势的。 难不成,今日就要败在皋奉真人手下? 他瞳孔张大,看着紫色仙剑一点一点接近自己,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身体也随之轻轻颤抖。 道心,从来没有这一刻这般不稳。 然而他预料中被仙剑击中而重伤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只见一道金光忽然以比紫色仙剑还要快上几十倍,速度堪比惊雷,一下从天空落下,瞬间便打在紫色仙剑上。 如此突如其来,完全无人能预料。 紫色仙剑便在这刻化成天地灵气,烟消云散,彻底消失无踪! 包括皋基真人、皋奉真人以及杨云锋等在内的道德宫中所有的人都为之惊讶。 “玄钦真人!”杨云锋心里冒出这个词,身体颤了下,差点没在金光爆发出的强横威势面前跪倒在地! 这一式威力绝伦,只有号称天下第一人的当今凌云派掌门玄钦真人能做到! 章四百零一:天下第一人 杨云锋预料到这道金光是玄钦真人打出的,心里顿生畏惧,道心前所未有地不稳,差点被这金光携带的威压压到在地上! “皋基,皋奉!大敌在前,怎可兄弟相残,自断手足?”就在杨云锋想到这招是玄钦真人发出的同时,天空中传来厚重的声响,如同暴雨前的轰雷,却又似滔滔江水,既震耳欲聋,又连绵不绝。 这声音似乎直击人的道心,以无上威势震慑人心,令人不由自主产生臣服之感。 杨云锋听闻这声音,面上彻底失去血色,拼命运使天狐噬心诀稳固心神,却也无法与这声音抗衡,无奈地跌倒在地上,以手撑地,瑟瑟发抖,面色痛苦。 而道德宫中众凌云弟子道行不如杨云锋,更是用手支撑身体都做不到,皆倒在地上,面上神情比杨云锋难看数十倍。 “师尊!”皋基真人皋奉真人道行高强,倒也没有因声音而跌倒,但也面色苍白,身体发抖,极为难受,“弟子……知错。”果然是一同长大的师兄弟,皋基真人皋奉真人虽因观念不同,又要争夺掌门之位而互相不和,但在玄钦真人面前还是异口同声说出“知错”两个字。 在天下第一人面前,他们都只是蝼蚁般的小人物,只能臣服,只能认错,没有一人敢解释,敢指责对方。 “既然知错,为师也便不惩罚你们了。”这时玄钦真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却依然冰冷刺骨,显然并未因皋基真人皋奉真人的认错而有丝毫的喜悦,“但日后不可再有此等事情发生,否则为师定然不饶你们!”他的声音磅礴而有威势,听着让人不得不认同,不得不接受。 “多谢师尊。”皋基真人皋奉真人同时松了口气,互相看了眼,双目中同时放出敌意,却未说任何话,未有任何动作。他们还不敢在玄钦真人面前造次。 倒是杨云锋看见二人的神情后心生讶异,暗道:“这玄钦真人确实厉害,我在他面前都只能臣服,完全起不了一丝反抗的念头……但是皋基真人皋奉真人两人都是早已成名的优秀弟子,不该如此惧怕玄钦真人啊。莫非这玄钦真人非是如传说中那样师尊一般温和慈祥的人,而是个极度严肃刻薄的人?”他暗暗揣测着,不知不觉间陷入沉思,倒是让玄钦真人对自己道心的影响减轻不少。 “咦?”玄钦真人修为高强,见杨云锋面色渐渐和缓立刻意识到这点,不由心生讶异,话语总算提到杨云锋,“你就是天极宗来的杨云锋杨道友吧。” 听玄钦真人提到自己,杨云锋一时有些措手不及,面色再度大变,倒不是他未料到玄钦真人会让自己回话,而是刚才失神心里的恐惧减轻许多,此刻被玄钦真人问话,胸口立即传来阵难以忍受的巨大压力,一时适应不了,眼中喘不过气来,再度心生恐惧与臣服。“是玄钦真人师叔祖吗?”天极宗已经与凌云派决裂,再无兄弟情份,杨云锋自然是不必称玄钦真人为师叔祖,但杨云锋为了避免自己话语激怒玄钦真人,故意如此恭敬说道,“‘道友’二字不敢当……云锋的确是天极宗弟子,此次前来华山,一为看秋……阮心秋阮师妹一眼,二是为她向玄钦真人师叔祖和皋基真人师叔提亲,若二位同意,则带她下山,娶她为妻。”他被玄钦真人的威压摄住,动弹不得,说话极为吃力,却字正腔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坚定无比。他便是要在华山上,凌云派中带走阮心秋,娶她为妻! 他的话刚落,道德宫中大部分弟子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阮心秋这些年在凌云派弟子中的名声不低,是许多人心仪的对象,杨云锋此话一出,这些弟子岂能忍受?若非此刻因玄钦真人的威压而动弹不得,恐怕这些凌云派弟子已经一哄而上对付杨云锋了。而且即便如此这些人依旧一脸杀气,恶狠狠盯着杨云锋,敌意甚浓。 而皋基真人听闻这话面色更是阴沉到极点。他打心眼里不喜欢杨云锋,在他心目中,阮心秋和沈岁寒才是良配,若不是杨云锋横插一足,恐怕阮心秋与沈岁寒已经结为鸳侣,双修门内功法,修为大增了。 倒是沈岁寒面色阴晴不定,时而痛苦,时而悲伤,却未有任何言语。 痛到深处,无以言表。 “原来是为她而来。”这刻玄钦真人再度发话了,语气却出奇地柔和平静,“未料天极宗中竟有你这般重情重义之人,贫道当真该另眼相看了。不过天下优秀之人如此多,想必喜欢心秋的人也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你又有何本事能鹤立鸡群,能让贫道信服,将她许给你?何况你是天极宗弟子,与我凌云派算是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你又如何劝服贫道将心秋这么个弱女子交到敌人手上?而且你如此做,想必你师尊师伯必不会答应认同,你又有何能耐保护她,让她免于你们宗门的伤害?” 他的话滔滔不绝,乍一听温和平静似一个老人对年轻人的谆谆教诲,仔细听去却觉这话实在是再尖酸刻薄,让杨云锋无法回答。 “我也算是宗门最优秀的二代弟子,也能被称为‘鹤立鸡群’了,我也能用自己一切的能力保护秋妹,可我不敢保证秋妹在我的庇护下一定无事。”杨云锋皱起眉头,“所以他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答不出,而一旦这问题解决不了,我就无法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三个问题层层相扣,我若如实回答,根本无法给玄钦真人满意的答案,根本就无法带走秋妹……玄钦真人这是故意为难我,不过我也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他如此想道,双目中放出分不甘,忽然大声说道:“玄钦真人师叔祖好生了得,这些问题也问得妙啊!不过我心里也有一些问题,想在回答之前,向问玄钦真人师叔祖几句,还请师叔祖如实回答,替我解惑。” “好,你就提问吧,贫道自然如实回答。” 章四百零二:答复 “敢问玄钦真人师叔祖,天下道门无数,凌云派号称天下第二,但实力上能与凌云派比肩的门派亦不少,凌云派有何自信带领江南的个别人,将现在的朝廷推翻?”杨云锋见玄钦真人并不拒绝,便开口朗声说道,“另外,世间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不计其数,某些人即便真的推翻了现在的朝廷,建立自己的王朝,也不一定会甘心受凌云派控制,敢问玄钦真人师叔,凌云派如何保证把新的王朝掌控在手中,不使他们过河拆桥,反过来对付凌云派呢?”他见周围皋基真人皋奉真人面色都变了,嘴角笑容不由更盛,也更加阴险,“还有,现在凌云派被天下各门派围攻,形势危急,凌云派可以不管我之前的两个问题,但不能不考虑现在的境况,敢问凌云派如何保护自己千年的香火,使之不至于现在就断绝!” 他的话一出,道德宫中所有的人都沉下脸来,若不是其中大部分人被玄钦真人的威压所慑难以言语,恐怕杨云锋已经淹没在他们的唾沫中了。“杨云锋,休得胡说,我凌云派千年名门,岂会因为一时的危机而断绝香火,岂会如此轻易被灭!至于如何掌控安宁军如何推翻现在的狗朝廷,本门自有办法,你休要挑拨离间!”皋基真人还能稳住道心,故率先向杨云锋发难道,“莫要以为你的心思我不懂。哼,天极宗甘当做朝廷的走狗,不愿看我凌云派借助安宁军的力量强大起来已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你身为天极宗弟子要为你们宗门谋利颠倒黑白挑拨离间本来也无可非议,但此处乃我凌云派的道德宫!你在师尊面前放肆,我岂能容你胡说,纳命来!”皋基真人涵养本来就不怎么好,此刻被杨云锋的话语所激,心中怒火再生,眼看是又要出手对付杨云锋。 杨云锋知玄钦真人正看着道德宫中的情况,不会让皋基真人轻易伤害自己,故面对皋基真人时并未有太大的畏惧。不过此刻玄钦真人的威压依然源源不断传入他心脉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虽然强行运使天狐噬心诀勉强稳住道心,强行保持镇定,没有将心中的震撼恐惧和臣服表露在面上,但也忍不住冷汗直流,身体发抖。 此刻他是咬牙坚持着与玄钦真人的威压相抗争。 皋基真人看杨云锋还能支撑不倒,心中大为震撼,更觉此子留不得,现在找到机会可以出手对付杨云锋,下手自然狠辣犀利,毫不留情,心里盘算着要一举击杀杨云锋,不留后患。 然而果然如杨云锋所料,玄钦真人不会任由皋基真人胡作非为。“皋基!”他平淡地说出皋基真人的名字,却有如惊雷在皋基真人耳侧炸响,刹那即让皋基真人真元大乱,本来已经使出的招式便因此被强行打断,无力再对杨云锋造成伤害。 杨云锋见状嘴角笑容更盛,远远看去简直就是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猖狂而又肆无忌惮。 杨云锋虽不是圣贤们口中的君子好人,但也算不上小人。此刻表现出如此模样,其实是故意而为之。凌云派已与天极宗决裂,他若不表现得强势一点,不装成小人,迟早会让凌云派的人认为软弱可欺,自己带走阮心秋的计划便会因之变得更加困难。 “师尊!”皋基真人真元大乱,招式半途而废,自然是痛苦万分。若非他修为高绝,此刻恐怕已经经脉寸断,严重受伤了。 “为师的事情,你莫要干涉!”洪亮的声音传入道德宫每一个人耳中,却又威严不可冒犯,“为师才是凌云派掌门,你要替为师做决定,先坐上掌门之位再说!”虽然没人看见玄钦真人的面容,但几乎所有人都能猜到玄钦真人的表情。 此时此刻皋基真人自然是不敢再造次。“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他狠狠瞪了一旁幸灾乐祸的皋奉真人一眼,然后悻悻达到,顺便再看了眼杨云锋,冷哼声,便撑着身子退后几步,不再有任何言语。 看见凌云派中的争端,杨云锋不由揣测道:“凌云派门内的分歧争议也是极大,玄钦真人和他的两个徒弟互相不服,不信任,明里暗里的争斗不断……看来这个门派的实力比我想像的要低许多,如此一来宗门对付凌云派应该比我们想的要容易……既然如此,我就必须把秋妹带走,不然让她留在华山上,迟早要卷入掌门人的争夺中,太危险了!”他如此想着,面色愈加阴沉,不由抬头遥遥看着远方的山峰,大声道:“玄钦真人师叔祖,请给我一个答复吧!” 他知玄钦真人就在那山峰上闭关修炼,故强压着胸中的不适,道心的不稳,朗声对着那方向说道。 片刻后,玄钦真人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你的三个问题,是算好和我的三个问题相对应的吧。如果贫道没猜错的话,贫道如何回答你的三个问题,你就如何回答贫道的问题,或者说,你心中已有答案,同时也算好了贫道的答案,出这三个问题,待贫道按你的想法回答后说出自己的答案,让贫道无法出言刁难……果真是天极宗弟子中的第一人,倒是让贫道佩服!” “不敢,”杨云锋听闻玄钦真人的话语,淡淡一笑,道,“云锋只是想借此告诉玄钦真人师叔祖我的答案!那便是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拼尽全力见秋妹一面,要带走她!可能我实力不行,可能我办不到,但我也要为她拼命,哪怕最终无法成功,也比不去做要好!”话到这里,他顿了下,气势更增一分,下一刻,他的声音几乎震天动地。 “我是秋妹爱的人,我曾许诺永远和她在一起,绝不让他受任何苦!如果我放弃她,不为她上这华山,不见她一面,不给予她保护,负她,那我算什么人?如果连我都不能保护她,那还有谁能让她安心,能给她保护! “所以,我来了,我为秋妹上这华山,不求最终结果,只求做过,无怨无悔!” 章四百零三:让我很满意 “所以,我来了,我为秋妹上这华山,不求最终结果,只求做过,无怨无悔!”杨云锋遥遥看着看着落雁峰盘云殿玄钦真人闭关修炼之处,坚定地说道,“想必玄钦真人师叔祖心中的答案与我这回答没有太大区别。凌云派支持安宁军反抗朝廷,不惜与天下正道为敌,并不为最终的结果,只为这一刻的奋斗,一时的抗争,一瞬的努力!”他又顿了下,双目微闭,放出点点光芒,俄而又继续朗声道,“这一点上我的做法与凌云派的做法其实是相通的。云锋作为天极宗的弟子,支持当今朝廷,并不赞同凌云派的作为,不认同凌云派对当今朝廷的反抗,但心里能理解凌云派!”话到这里,他面色突然变得有些落寞,长长叹气,道,“云锋希望,玄钦真人师叔祖能够理解云锋,能够让云锋如愿以偿!” 他的话语一出,道德宫中一片安静。 便是一直对他抱有极大敌意的皋基真人也不由皱起眉头,眼中放出分若有若无的赞同。 而那自从与杨云锋在山门相见后就无踪的浩然也在这刻出现在宫中,凝视杨云锋,嘴角露出分笑容。 杨云锋注意到浩然的身影,悄悄向他看了眼,然后清楚地从他的目光中读出这个意思:“杨师兄,好样的,浩然果然没有看错人!” 沉默,久久不散。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终于,在一片静谧中,玄钦真人的话语缓缓传来:“很好,若贫道晚生一百年,必然以你为知己……你的答案,让我很满意。” 杨云锋听闻玄钦真人的话语,面上不由露出分喜色,若非被玄钦真人威压震慑几乎动弹不得,恐怕已经做出一番激动的动作。 他不是冷血之人,亦有悲欢喜乐,虽然在凌云派弟子长老面前装出一副冷漠狂傲的模样,但还是止不住内心的喜悦的。 还未等他说话,玄钦真人又道:“贫道已知你心中所想,亦同意你将心秋从凌云派带走,也准许你娶她为妻……正如你所说,若你都不能保护她,那这世间也找不到能保护她的人。不过,你也莫要高兴太早,虽有我的同意,但你亦是不一定能将她带走。” 闻言杨云锋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心想:“怎么?难道秋妹有什么事情?”不禁脱口问道:“为何?难道玄钦真人前辈你也不能做主吗?莫非秋妹出了什么事情,无法离开华山?”不由面生焦急,心里担忧至极。 不知不觉间,对阮心秋已经有了分牵挂,有了分思念。 玄钦真人似乎对杨云锋的表现很是满意,话语也更温和一分,他道:“心秋早在从天极宗回山后的当天就进入知返秘境,体悟大道,磨练道心,若修为不够,便不能破开秘境中重重幻境,不能出来,更无法出山……”他话到这里,似乎在思索什么,戛然而止,许久后才继续道,“我凌云派的知返秘境乃是山内三大禁制之一,便是贫道也无法从外破去,将其中的人带出……你若有心将她从中带出,便进入秘境内吧,至于以你的修为能不能将其带出,就完全靠你的本事了。” 杨云锋听闻此话眉头皱得更紧。“原来秋妹是被关在那秘境中了,恐怕并非自愿,而是被迫的……也难怪那秘境被称为‘知返’秘境,分明是凌云派关押犯人的私牢,让犯人在其中悔过然后‘知返’。秋妹不能破除秘境的束缚,恐怕不仅仅是修为不够那么简单……这玄钦真人说自己不能从外破掉秘境,但他完全可以亲自进入秘境中带走秋妹,却对此只字不提,显然是打定主意要逼我进去,也不知究竟是考验我还是有别的图谋。他这人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听说比师祖还要大许多岁,定然老奸巨滑,不可不防!不过这知返秘境我是一定要去闯闯的,为了秋妹,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更何况这秘境呢?反正今日我杨云锋不带走秋妹,誓不离开华山。”于是他双目中放出坚定的目光,渐渐捏紧双拳,然后咬牙,猛地说道:“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不惧。还请玄钦真人师叔祖让我进入知返秘境中,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定能破掉秘境中的禁制,将秋妹带出来!” “好胆识,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贫道就欣赏你这等人物!”玄钦真人显然对杨云锋的话语相当满意,“皋奉!你知道知返秘境如何开启,就由带杨道友前往知返秘境,让他进入秘境中,将心秋带出来!”话到此处,他又对杨云锋说道,“杨师侄,希望你能如愿以偿。不过贫道再提醒你一句,知返秘境不简单,一定要小心,莫要过于自大,白白葬送性命!” “我自不会丢了性命,你倒不用为我操心!”杨云锋心里暗暗想道,用尽全力勉强地点头,说道:“是。” “好!就如此去做吧!”玄钦真人淡淡说道,忽地将施加于道德宫中的威压撤去,霎时间杨云锋只觉胸口压力一轻,整个人呼吸顺畅,竟是无比舒服。 原来,平时平淡无奇的,毫令人注目的生活,也是如此美好!杨云锋深吸口气,顿觉心旷神怡,面色渐渐恢复红润,然后缓缓收回目光,忽地感到一阵充满敌意的目光,不由悄悄向皋基真人望了眼,微微摇头,随即看着走来的皋奉真人,面上渐渐出现分和缓的笑容,道:“皋奉师叔,还请带路。” 他知皋奉真人并非真正为他着想,帮助他,只是为了与皋基真人抗衡拉拢他而已。不过他正好也需要拉拢凌云派中足以算得上话的人替自己撑腰,帮自己做事,遂对向自己示好的皋奉真人保持足够的礼貌,亲近皋奉真人,拉拢的同时也是在凌云派中的人表示自己是与其站在一起的。 果然,看着二人的动作之后道德宫中凌云派弟子中渐渐有人小声议论,虽二人的事情指指点点。 皋基真人哪听不见他们的话语,闻言面色更沉。 皋奉真人则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 章四百零四:知返秘境 华山后山。 杨云锋欲拉拢凌云派中修为高深,地位不凡的真人,为自己在凌云派中的活动提供方便,而皋奉真人正好也需要靠一个天极宗的弟子和天极宗保持秘密的联系,借此在与皋基真人争夺掌门的斗争中占据上风,最终夺得掌门之位。如此,二人算是相逢恨晚,立即悄悄结成盟友。“杨师侄,日后还有需要你和贵宗帮助的地方,还望你和贵宗替我行个方便。”皋奉真人不像皋基真人那般刻板严肃阴沉,明明老大把年纪了却依旧面带笑容,言语欢快,活生生一个老顽童。 当然杨云锋心里再明白不过了,皋奉真人这副亲切的模样完全是装出来的,若非自己对他还有用,定然不会如此相待。“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们也是互相利用,表面上和气一点总比冷冰冰的好。”他暗暗想道,连连点头,笑着回答道:“师叔说笑了,若日后有用得着云锋的地方,云锋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云锋仅仅是个养元入道境界的小修士,修为低微,恐怕难以为师叔的大业贡献力量,反倒还会陷入困难中,劳烦师叔相助。”他话到这里,嘴角笑容愈加神秘,悄然看了皋奉真人一眼,又道,“比如今日我上华山便遇到不少的阻难,还希望师叔能施以援手,助我渡过难关。” 你我都是互相利用罢了,既然如此现在就把条件说出来,明着交易,无论如何都好过说出一通拐弯抹角不着边际的话,浪费时间。杨云锋打的便是这心思,皋奉真人也再明白不过了,所以他闻言立刻点头,道:“师侄放心,我在这凌云派还算能说得上话,师侄若有什么难处的话只管来找我便是……定然不会让师侄失望。” “那就多谢师叔了。”杨云锋心里高兴,淡淡说道,双目中渐渐放出光芒。 他已经开始计较如何让皋奉真人掌控整个凌云派,以此让自己和宗门已经朝廷得利。 “倒不知这困住秋妹的知返秘境是何来历,又有何玄妙之处,云锋该如何破开秘境中的幻境,将秘境中的秋妹带出来。”杨云锋遥遥看见落雁峰上那悬挂的巨型瀑布,心里算着距离,猜到知返秘境就在前方不远处,于是侧首望向皋奉真人,开口向他问道,“还请师叔明示,助我一臂之力。” 闻言皋奉真人沉思片刻,思绪似乎回到许多许多年前,好长时间皆不语,良久之后,方叹口气,道:“知返秘境是我凌云派禁地之一,杨师侄你作为别派弟子进入秘境中,是这几百年来第一个……上次有别派弟子进入知返秘境中,还是四百年前的事情。而且除了阮师侄外,你还是这五年来唯一一个进入秘境中的人。” “哦?如此说来知返秘境玄妙无常,凌云派绝不会轻易动用知返秘境……听师叔语气,秘境似乎对修士的修为提升有利,倒不知知返秘境中倒地有何玄妙。”杨云锋听闻皋奉真人的话语,略微猜到些什么,暗中揣测,然后缓缓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皋奉真人双目中光芒闪烁不定,面色变得凝重,话语听上去亦是沉重无比:“秘境妙绝,凡是进入其中的人,修为道心都会受到极大的磨练,从而修为大幅提升……具体的师侄你自己去体会吧,我上次进入秘境中已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很多回忆都丢了……不过那段经历至今为止依然无法被我完全忘记!”他说着,本来是轻松甚至有些活泼的面色被一种对往昔的回忆所取代,双目迷离,心里既温暖又彷徨。 见状杨云锋更加好奇,心里想着:“到底有何玄妙,我倒要仔细去体会,说不定修为真的会有精进,突入玄真第四重甚至第五重!”他听皋奉真人说地玄乎,不由浮想翩翩,“不过这样的好地方就是宗门也没有,皋奉真人刚才的言语多半言过其实,倒不能尽信,一切还是要亲自体验了才知道,不可胡思乱想。”好在他见过的世面不少,道心稳固,没有被幻想所迷惑,立即清醒过来,打消心中的绮思,冷静地向皋奉真人说道:“修道界一直有个规律,越容易让修为突飞猛进的东西,也便越凶险,越容易让人走火入魔。知返秘境玄妙万千,能大幅提升修士的修为,恐怕也危险至极,不好应对。”话到这里,他顿了下,道,“秋妹现在还被困在秘境中,无法逃脱,正好是个佐证。” 皋奉真人见杨云锋如此说,眼中透出分赞许,道:“没错,秘境中幻象万千,最易迷惑人心,若非道心稳固之人,不能破除幻象的迷惑,不能免于走火入魔;同时秘境中机关重重,若非修为有成之人,不能抵抗秘境的攻击。而要想从中走出,非有大毅力大智慧大决心大能耐不可。凌云派建派千年,进入秘境中的修士不计其数,但能成功活着走出来的人,不到三成!” “三成!”杨云锋一脸愕然,道,“竟如此之险,你们凌云派难道就没有想过派出长老守在秘境中助修为不佳道心不稳的弟子离开秘境吗?”他听到皋奉真人的话,不由担心阮心秋的情况,心里顿时生出一分焦急。 阮心秋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皋奉真人看出杨云锋的心思,微微叹口气,道:“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进入秘境的机会,派长老相助无从谈起。不过你不必担心阮师侄的安危,凌云派每个弟子的性命都与本门‘天命阁’中的‘本命香火’相联,人不亡,香火不灭。阮师侄的香火暂时还未有异常,应该性命无虞,你尽可放心。” 闻言杨云锋总算松口气,但进入幻境的愿望却变得更加迫切。“不能耽搁了,得快点将秋妹救出来。她在秘境中多待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险!”面上担忧不减。 见状皋奉真人微微叹口气,然后看向前方的瀑布,伸手指着那里,道:“秘境到了。” 章四百零五:入秘境 (如果不出意外这章之后全文字数就要超过老书了。而尘心写书也正好一周年了,回想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当真是感慨万分啊!) 知返秘境的入口就在瀑布。 杨云锋穿过瀑布,看着后面出现的溶洞中一处巨大的太极图案石刻,微微动容,道:“好大魄力,竟在这溶洞中借助天地灵气开辟出一处洞天,凌云派不愧是天下名门,这一点上不输于我天极宗。”他话到这里侧首看向皋奉真人,道,“看来假以时日凌云派超过我天极宗成为天下第一大派也不是不可能。” 闻言皋奉真人面色微变,倒不是因为杨云锋说凌云派可能会超过天极宗成为正道第一派,而是因为杨云锋一眼就看穿了那太极石刻的时刻的奥秘。 原来这石刻是千百年前一位道行高超的前辈祖师用无上道力,破开虚空,开辟知返秘境的同时从那秘境中采集的灵气所凝成的,是如今凌云派与虚空中的知返秘境唯一一处直接联系,也是知返秘境的入口,除玄钦真人这样接近飞升真仙的存在外,其余弟子都得通过这方石刻进入知返秘境中。 而凌云派弟子一生只能有一次进入知返秘境的机会,也和这石刻有关。玄钦真人当然不受这限制,不过听皋奉真人的话,玄钦真人这些年已经不理世事,根本没有出手解救困在秘境中的弟子的意思,所以杨云锋也无法指望玄钦真人会将阮心秋解救出来。 “当年莲叶祖师何等大能,于虚空中生生开辟一处供门内弟子修炼的秘境,绝非一般修士所能为之,也非常人能想象。这杨云锋仅仅是个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竟能看出这点,资质悟性着实过人,日后必成大器,说不定能成功飞升成仙,看来我选择他是个正确的决定。”他眼珠一转,心里迅速盘算着,眉头却也不由自主皱起,“不过如此一来杨云锋必然会成为我凌云派成为天下第一的极大阻碍,看来日后还得警惕,还得防他,必要时除去他,不能让他羽翼丰满成为我凌云派的心腹大患。” 他虽暂时与杨云锋结盟,但作为凌云派的真人他内心深处还是要为凌云派着想,不可能为自己的师门留下祸患,遂如此想,渐渐地对杨云锋生出点警惕。 不过他这人在世间活了一大把年纪,也算老奸巨滑,心里想的东西没有一点表露在面上,杨云锋根本猜不到他的想法,自然不知此刻他已对自己起了戒心。“还请师叔施法让我进入秘境中。”他凝视皋奉真人,轻声说道,请求皋奉真人将自己传入秘境中。 皋奉真人点头道了声“好”,又不忘嘱托一句:“务必小心,保持坚定的道心,无论如何不要被幻境迷惑!” 此时此刻他和杨云锋还是在一条船上的,自然仍关心杨云锋的安危,不愿杨云锋有任何危险。 杨云锋点头道谢,然后按照皋奉真人的指点站在石刻上,蹲下闭目打坐,缓缓运使真元,渐渐地陷入一片澄明空寂的境界中。 见状皋奉真人便双手结印,默念一段咒语,然后对着杨云锋猛地一指,道:“去!” 便闻阵阵仙音,无数金莲在杨云锋身周绽放,刹那间一道太极图案在金莲的簇拥下在杨云锋头顶缓缓成型,缓缓旋转,散发出淡淡光芒,渐渐将杨云锋罩定。 杨云锋的身影便在这光芒中慢慢变淡,最终无影无踪,显然是被传入知返秘境中了。 这时皋奉真人总算长舒一口气,收回手双掌相对,又念了道咒语,刹那间那金莲和太极图案便在他的吟诵声中间件消失。 末了,再度吐口气,然后心里警兆突生,不由警惕万分,立即回身目光随之落在一个刚进入这片溶洞中的老道身上,面色不由阴沉下来:“师兄来这里作甚?” 皋基真人淡淡一笑,道:“来看师弟罢了,有何不妥?” 华山之外,天下正道的营地中,这次围攻凌云派的总指挥,天极宗通务宫首座守道真人正盯着桌案上的华山山势图,面色极为凝重。 这是他自两年前文承意张云霜婚礼后第一次公开露面,之前一直闭关不闻世事,不见任何人,以至于有人揣测他已经被守成真人以秘密手段除去了。此次他出山,也是守成真人亲自上凝华峰将他请出来的,若非如此,他定然不会出现在这华山中。 两年前痛失爱徒给他以沉重打击,让他这人变得憔悴不少,头发已完全变得苍白,面上尽是皱纹,一眼瞧去,竟是比天极宗的守成真人、守拙真人等还要苍老。 毕竟,文承意是他用尽心血栽培的人啊,和他情同父子,文承意的死,是他一生无法承受的痛! “华山险峻,甚至号称天下第一险,易守难攻,甚至比我天极宗的九峰山还要难以攻打!”他早就没了当年那暴躁的脾气,此刻看着华山的山势图,心里计较着,竟是无比的冷静沉着,“凌云派外松内紧,看似不设防,就是个小修士都能随意进入华山,鲜有人阻拦,但却内藏杀机,三大阵法洞玄、七劫、通明环环相扣,固若金汤,便是掌教真人带着宗门的天道至极大阵前来也不一定能将其破去……攻山之时必须联合诸位道友,结成阵法,借他们的力量一举破去三大阵法,否则我们人马再多也要被三大阵法挡在山外,根本没有攻入华山内部的可能。”他如此想道,眉头渐渐皱起,“即便攻破三大阵法,也不一定能拿下凌云派。这邪魔外道毕竟有千年道统,门内卧虎藏龙,高手如云,不说别的,就是那掌门玄钦真人,据说比段师弟还要强上数倍,发动门内的九霄凌云阵更是威力绝伦,足以毁天灭地,是宗门最大的障碍!”想至此眉头皱得更紧,“凭我们现在的人手,该如何对付他们呢?”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他不由怒喝道:“你们作甚,还有个规矩没有!” 他话刚落,一个修士便闯进来,跪倒在地上,疾速对他说道:“启禀真人,据前线得到的消息,贵天极仙宗杨云锋杨真人闯入华山了!” “什么!”闻言守道真人面色大变。 章四百零六:幻象 忽有青雷紫电,飞剑寒光,从天而降,呼啸似疾风,汹涌如潮水,转眼便围到身前,眼看一瞬之后便要取了青年的性命。 亦有鬼哭狼嚎,龙吟虎啸,扑面而来,震耳欲聋,不断撕扯着道心,让人难以安宁。 似乎,天地间最痛苦的事情,都在这一刻齐齐涌入青年心中,万千苦难不住在胸膛中回想。 恍惚间,天地崩塌,江河倒流,万物皆化齑粉,千般皆作虚无。 另有天人相隔,参商永别,相爱的人明明在一起,却又如隔万里,如隔三界,伸出的手儿啊永远无法十指相扣,相对的泪眼啊永远无法久久凝视。 刹那,曾经的过往出现在眼前,明明清晰似昨日发生,却又飘渺虚幻,无法触及,好似一场春秋大梦,或许美妙完全,却只不过是眼角的泪痕,眉间的愁意。 无尽无尽的幻象,便在此刻不断攻击着青年的心神,就这样让青年渐渐陷入迷幻中,眼看就要随着这梦永远陷入沉睡中。 然而终究没有睡去,一颗强大无比的道心此刻异常坚强地抗击着波涛般连绵不绝的攻击,不断地促使青年保持仅有的清明,在这汹涌的进攻中保持最后的一丝清明。 “我这是在哪儿啊?”忽地沧桑一叹,弹指间已是千年。 时光似流转不息,却又在这刻永恒地凝滞。 而他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这茫茫的虚空,看着那不断涌现的幻象,忽然一颗心变得无比坚韧。 “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象,只有保持一颗一往无前的道心,才能破解幻境,离开这知返秘境,重归人间!”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出现这个念头,双目霎时间变得清明。 不再有一丝浑浊。 这秘境便似一种前所未有的对道心的考验,而直到这刻他的道心都没有被摧毁,反而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坚韧。 心凄凄,故心有不甘,故心坚不可摧。 “呀!”他不断提醒自己,必须足够坚定,看清迎面而来的一切的本质,不要受它们的影响。 它们,只是幻象! 青年坚持着这个念头,心越来越强大。 他忽然看见身前出现的一道梦幻般的幻影,飘渺迷离,却又无比动人。 这个身影,曾在梦中不断出现,曾将他的心侵蚀得只剩一片痴情,曾让他将人间悲欢喜乐尽数体验,曾经让他几乎疯狂。 这是魂牵梦绕之人的身影啊! 青年渐痴渐狂,身体不停颤抖,忽地一行清泪缓缓从双目中流下。 “云锋……云锋!”飘渺的声音缓缓传来,侵入内心,本来坚固的道心差点因此破碎。 青年凝视这身影,看着她一步一步接近自己,一时不能有任何言语,不能有任何动作,痴痴凝视,不知所措。 终于看着她接近,手终于不受控制,缓缓地向前伸出,眼看就要与她双手相牵,十指相扣。 多想,就在这幻境中,随她沉沦。 然而就在即将牵手的刹那,另一个柔弱似水的身影,却毫无征兆地浮现于脑海中,却是比眼前之人还要清晰,还要刻骨铭心。 “秋妹……”忽地想起以前发过的誓言,忽地想起以前许过的承诺,瞬间心神不宁,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我曾说过,婉漪已是昨日之人,对她我再无更多的念头。” “我曾说过,我要用一生一世的时间,去保护她,给她个安稳的家,让她不受任何伤害。” “我不可负她,不可负她,不可……既已执手,那她便不再是我的邻家小妹,而是这生相伴的仙侣。即便在我心中她的地位不比婉漪,我也不可负她。” “我是来救她的,不是来陷入过往回忆中,和眼前这虚无缥缈的人逍遥快活的;我是来救秋妹的,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将她带出来!若我不能,我便是绝情的小人,我便该遭天打雷劈,该遭千刀万剐,该下地狱,该永世不得超生!” “我杨云锋不算什么好人,但我绝不可伤害身边的人,绝不可负了不该负的人!既决心给她保护,就要做到底,就不能半途而废!” 他如此想着,心悸动不止,双目清明到极点。 手中便忽地幻出一柄鲜红的仙剑,光芒刺目几乎不可直视。 “任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什么魉魍鬼魅,都在我这剑下,烟消云散!”他双目变得决绝,灭心剑毫无犹豫地插入眼前这形似李婉漪的幻象体内,眨眼后便将其打成飞灰。 “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一剑动九霄!”他朗声说道,大步踏前,衣袂无风自鼓,飘飘然竟似谪仙下凡。 这刻,道心前所未有的稳固;这刻,双眸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便要踏歌天下,斩除一切拦路的妖孽;他便要凭手中之剑,心中之执念,将秘境中的人儿带走! “轰!”忽地混沌开,天地现,一片清奇的景象渐渐出现在他面前。 竟是千山重叠,万水奔腾,云遮雾绕间红日当空喷涌,好一番美丽的风景。 然而这风景中,却有无数的妖媚挡在杨云锋身前,缓缓向他逼近,显然是要阻拦他的步伐。 杨云锋岂会让他们的愿望得逞?“哼!”他冷哼一声,灭心剑上渐渐泛起血水,一步步向前,忽地剑招迭起,血水翻涌,转眼无数的妖物便丧命于他剑下。 “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他的声音响彻四野,竟是前所未有地豪气干云。 一剑,千里无妖踪! 凌云派,道德宫。 如今凌云派与天下正道正式开战,凌云派上下忙于战事,竟无暇顾及其他。只有在偶尔时如浩然这样的年轻弟子会向皋基真人问上一句:“师尊,已经过去五日了,不知杨师兄在秘境中处境如何,是否已经见到师姐了。” 皋基真人向来对杨云锋不满,闻言冷哼一声,挥袖道:“五日?在幻境中就是五年,他杨云锋仅靠五年就想救出秋儿?与做梦有何不同?” 浩然闻言淡淡一笑,不语。 “浩然估计,杨师兄两天内便能将师姐带出来。” 章四百零七:九死一生 五年! 整整五年时间,都在这秘境中艰难前行,九死一生。 他已经已经记不住自己走过多少的道路,记不清自己杀过多少妖魔鬼怪,手下流过多少鲜血。 只知,这一路杀伐,手上沾满血腥,心却反而越来越澄净,越坚固。 唯有此心,在这漫漫的道路中支撑着他,让他能坚定不移地前行,让他不但没有倒下,反而一步步走到今天。 “秋妹,不管前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一往直前,直到有一天在这秘境中找到你,与你手相牵,然后带着你一起离开。”这一刻,想道阮心秋的容颜,忽地心里辛酸苦辣泛上来,不知不觉间竟有一滴泪水缓缓划过面庞。 他并不知,这里一年,只有外面的一天。 并不知,这漫长的经历,只不过是弹指间的事,转瞬即逝。 他只知,阮心秋就在这秘境的尽头,而他只要再向前一步,便可打破幻境,与她手相牵,与她一道离开。 只是,每每以为明日便会逃出幻境,却未想竟走过这么长的路,没想手下会有如此多的杀戮,没想当第二天天明的时候看见的依旧是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的妖魔鬼怪。 “恐怕来过一次的人都不愿意再进入秘境中,即便是玄钦真人那种道行高超足以撕破虚空数次进入秘境的人也不例外。”杨云锋看着天边沉下去的夕阳,深吸口气,随即将目光移到手中仙剑上,看着灭心剑剑身那被鲜血染成的刺眼的颜色,不由暗暗想道,“若是没有大毅力的人进入这秘境中,恐怕早就因这无休无止的杀戮和看不到尽头的绝望而迷失本心,陷入疯癫中,永世不得超生……不过我心坚强,我剑执着,我还有一个埋藏在心底的愿望,我只会披荆斩棘,只会一路向前,绝不会在秘境中失了本心,绝不会放弃!”此刻他胸中剑意澎湃,忽地真元暴涨,注入紫府中的虚丹内,一瞬之后虚丹更加凝聚,看样子再过一段时日便能大成,之后再完善真元,起鼎炉,炼金丹,杨云锋便正式将登天入极心诀修至玄真第六重,踏入起鼎结丹境界。 五年时间,足够他修为精进,境界突破,修为剧增。 而不断的杀戮,也足够令他对大道的领悟,对肉身的淬炼,对招式的运用,大幅提升! 大量灭心剑法,被他成功领悟;大量曾经不能施展的中阶会心剑法,现在已让他用得炉火纯青。 如今实力剧增,便是遇上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他也不惧。 就是碰上了妙莲仙子这样的人物,他自信五十招之内击败对手。 打斗,不止是修为上的比拼,还和法器、经验、招式运用、肉身、道心、神识以及修炼的仙诀乃至打斗中的机缘都有极大的关系,杨云锋修为不低,又作为天极宗弟子,不缺厉害法器、招式、仙诀,又有天狐琉璃诀淬炼肉身,如今再经历秘境的磨练,道心稳固,经验大大丰富,打斗时表现的实力自然比本身的修为要高许多。 现在,便是真的遇上神,遇上佛,我也不怕,我也要用手中仙剑,和他们一试高下! 杨云锋心里念头渐生,眼中渐渐有了淡淡光芒,手里仙剑亦受这心情影响产生淡淡龙吟之声,仿佛就要化龙,翱翔天际。 不过,打斗也好,修为也好,究竟是抵不上心里的那丝温情。这刻情绪高亢到极点,却未料乐极生悲,恍惚间眼前浮现李婉漪的身影,又是心碎。 五年和真正的伊人相见,本来早已被埋入心底的情思再度泛上来,席卷心神,好不是滋味。加之这一路行来,遇见的假扮的李婉漪成百上千,每每咬着牙击杀她们,却心痛不止,对李婉漪的思念便在这一次次杀戮中越来越浓,渐渐的心里就像憋着口气,难以释放,更增痛苦,也让他下手越来越狠辣。 苍凉,悲戚。 “诶!”他长长叹气,陡然发出天狐镇心诀,将一股强大而又磅礴的威势打出,瞬间竟让周身的气流大乱,看上去似乎有撕裂虚空的感觉。 只是虚空之道,玄妙万千,只有接近飞升真仙的那等大能,才能真正破开虚空,遨游这凡间之外的玄妙之境,甚至破开仙界与人间的层层壁垒,飞升成仙。 杨云锋战力高强,但修为也才养元入道,根本不能破开虚空,刚才也只是表象而已,说不定还是这秘境的阴谋。他自不会因此沾沾自喜乃至胡思乱想,乱了道心。 这时夕阳已完全沉入层云中,天地渐渐暗下来。 杨云锋却更加警惕,因为夜晚有更多的妖物出现,夜晚才是杀戮真正的表演场。 这五年的任何一个夜晚,他都是在无尽的战斗中度过的,没有一天有过睡眠! 这时,周身空气中忽然有了淡淡的波浪涟漪,地面的草木也随之轻轻颤抖。 杨云锋一脸警觉,在这什么都可能变成厉害妖物的地方,即便是草木,也危险万分。 多少次,差点丧命于这等攻击中。 谁也料不到下一次药物究竟会以何等方式进攻,杨云锋虽然经验丰富,但也不敢松懈。 忽地阴风阵阵,那草木渐渐泛起淡淡的荧光,映照天地,看上去阴森而又恐怖。 便是杨云锋这等道心极为强大稳固的人,见状也不由得寒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但是下一刻在真元运使下,一身皮毛便恢复常态,还增一点淡淡光芒,在夜空下显得庄严肃穆。 不管是何鬼魅妖魔,我都不惧,我都要用这一柄灭心剑,将你们尽数斩出! 警惕的同时满膛豪气,无所畏惧! 杨云锋本是谨慎的人,但五年的经历,太多的血淋淋的场面,让他的胆量越来越大,也让他有了敢与天争命的豪情。 无所畏惧,便无所不可战胜!凌云派凌云万象真诀的真意便在于此,道心修仙的意亦在于此,而这也是凌云派祖师开辟知返秘境的缘故。 谁料得杨云锋却在此地悟出了这道理,道心上的一处缺陷也因之得到极大的弥补。 今日,他便要一剑斩妖除魔! 章四百零八:你是第四千七百二十四个婉漪! 一场鏖战,几度生死徘徊,最终一式剑心泯灭,带着灭心剑法与会心剑法的无限威势,刺破长空,然后绝情地刺入眼前这树妖庞大无比的身体中,瞬间令其散作飞烟。 杨云锋单腿跪在地上,看了眼腿上的伤势,深深喘口气,随即擦去额上的汗水,然后陡然向四周围上来的妖物扫出一道磅礴的剑气! 强大的气势,伴随着滚滚黄沙,瞬间席卷大地,磅礴而又浩大,转眼碾压到这些妖物面前,一瞬间便让它们从世间消失。 杨云锋这才松口气,迅速结出一道法印,打在腿上,封住伤势。 本来血流不止的伤口总算合上,不再流血,按以往的经验,再过一段时日便能完全愈合。 杨云锋这五年来.经历的杀戮成百上千,类似的伤势亦不计其数,此时此刻他早已习惯了受伤,明明伤势极深极重,于他而言却与被蚊虫叮咬无异,几乎可以忽略。 他对身上的伤已经麻木了。 这时他收起灭心剑,缓缓起身,又是一剑冲霄而上,转眼密密麻麻的剑气从天而落,这脱胎于剑华舞天的会心剑法招式凌霄剑舞最是适合清理漏网之鱼,这五年内已被杨云锋运用得炉火纯青,这下施展出来,剑气如雨点般打落,转眼便将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被之前剑气灭掉的妖物灭掉。 至此,当杨云锋再度踏上地面时,周身五十丈内已无任何妖物存在。 按照惯例,一场缠斗后知返秘境会给杨云锋一段不算太短的时间休息,杨云锋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故此刻他没有再生警惕,反而将神识收回,就地打坐,调理真元,为日后的打斗做准备。 他轻轻吐口气,渐渐用经脉吸收周围稀疏而又斑驳的灵气,强行让其纯净的部分转为体内真元的一缕,而将其余杂质尽数排出。 此刻,他就如天地间的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贪婪地吸取着天地的灵气,不知满足,贪得无厌。 也怪不得他,这知返秘境是凌云派的人开辟的,凌云派功法不修金丹,不吸取天地灵气,这秘境中灵气自然稀薄斑驳,他为了补充真元,狼吞虎咽般大量吸收天地灵气,也是迫不得已。 此刻若不能尽快回复真元,就无法应对接下来妖物的进攻,也就只有死在这知返秘境中。 杨云锋自然不能死在秘境中,他还要用手中剑破开层层环境,带走阮心秋! “也不知秋妹现在怎样了。”他暗暗想道,眉头渐渐皱起,此刻心神略有些不宁,神情竟有些恍惚。也难怪,此刻他心中警惕大降,又过于疲惫,没有倒地陷入梦境都算道心坚固了,“也不知若陷入这里的人不是秋妹,而是婉漪,我还能不能这么平静地面对,能不能以一颗坚固的道心,一路杀伐,走到这里……或许不会,或许我早就在深深的绝望中迷失了本性,走火入魔了吧。”他暗暗想道,双眼越来越迷离。 渐渐地浮想翩翩,渐渐地眼前浮现伊人颜,渐渐的仿佛回到当初初见的时刻。 他究竟无法忘记那美丽的身影,他的心中,到底只有那个温柔的女子。 此番强闯知返秘境,也只不过不愿辜负阮心秋的一片痴心,不愿让自己心难受。算上来,却无论如何不是出于男女之情! 彷徨迷离,喟叹哀伤。 就在这一时,恍惚间眼前再度出现一个美丽的身影,虽然仍犹如水中月,镜里花,飘飘渺渺,恍若一梦,难以触摸,但却又比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身影要清晰百倍,仿佛那魂牵梦绕的伊人啊就在眼前! 心,陡然一痛;面,不尽抽搐。 “婉漪……”他双目无神,只呆呆看着眼前的身影,手竟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出,眼看就要触摸到伊人的指尖。 不过短短的距离,却如鸿沟,却似天河,咫尺天涯,难以跨越。 真想,携长剑,带丽人,隐居山林,从此远离天下是非,不顾这恩恩怨怨。 永永远远,沉睡于这飘渺的梦中,再也不醒来。 可是,终究是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刹那间那浮梦泡影,尽数湮灭。 于是就在这刻,他指尖光华大盛,单手结印,一道乘风破天指就此成型,毫不犹豫地刺入眼前那如梦似幻的身影中,刹那穿透对方的身体,当场将其洞穿。 “云锋……”丽人惊讶地望着杨云锋那一式威力不俗的手印,面上错愕、惊讶不停浮现,显然是不相信杨云锋能这么绝情,能如此狠心,一招毫不犹豫地将她击杀。 杨云锋瞧出她的心思,沉吸口气,收回伸出的手,然后淡淡地说道:“你是第三千七百二十四个婉漪,我记得清楚。”眼中竟然闪现一点泪花。 这个扮作李婉漪的妖物,是第三千七百二十四个被杨云锋击杀的李婉漪幻象,杨云锋经历了这么多,哪能认不出来? “原来如此,当真是个痴情的人儿,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每一次出手你都心痛如绞是吧?”妖物听闻杨云锋的话语,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却不像之前任何扮成李婉漪的妖物那样在承受杨云锋一击后就烟消云散,反而陡然出手,出手向杨云锋攻去,转眼就打到杨云锋的胸前。 “不错,我心,如遭雷劈,如被冰冻,每一次下杀手都痛不欲生。”杨云锋面色不改,瞬间移到十丈外,轻松躲开妖物的进攻,然后朗声说道,“但是,我从不后悔,因为留婉漪的幻象在世上,便是对婉漪的亵渎,我绝不能容忍!”天狐镇心诀陡然爆发而出,强大的威压向妖物砸去,瞬间乱了对方的道心,令其身形微微一滞。 杨云锋便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呼”的一声放出灭心剑,以雷霆之势,转眼攻到妖物身前。 与此同时,八柄血剑陡然出现在妖物身周,封住她的退路,然后骤然发难,迅速向妖物攻去,下一刻便齐齐刺穿妖物的身体。 八门锁灭! 章四百零九:墨莲 八门锁灭! 一式剑诀,毁天灭地。神剑灭心在杨云锋御使下配合八柄血剑,将那假扮李婉漪的妖物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取了她的姓名! 然而和杨云锋预想不同的是,那妖物竟然能在如此犀利的进攻下逃过一劫! 只见她嘴角笑意浓浓,眼中光芒四射,忽的化成烟,于灭心剑和血剑间的缝隙中飞走,转瞬便已至数丈外,重新凝成实型,以手掩住樱唇,美目盼兮,巧笑嫣然,青丝轻轻拂过面颊,衣袂随风飘扬,尽展傲人身姿,动人肌肤,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妖孽之感。 真正的李婉漪,哪会有这种表情?杨云锋见状心中怒火更胜,猛地喝上一声,将灭心剑召回手中,然后立即快步向前,转眼踏过召这咫尺距离,忽的扬起血水,向这妖物卷去。 妖物嘴角笑意更浓,似是嘲讽,却又别有深意。“你这小哥,我喜欢极了!”她轻佻地说道,眼中却寒芒暴涨,猛地再度化作飞烟,非但躲过了杨云锋灭心剑的一击,反倒把杨云锋给包围住了。 “找死!”见状杨云锋天狐镇心诀勃然爆发,猛地打出去,立即收到奇效,瞬间便把周身的飞烟镇住,下一刻灭心剑血水蔓延而开,眼见是要把这飞烟卷走。 那飞烟受天狐镇心诀的袭击顿时一滞,正好让杨云锋的血水打中,转眼便被卷走大半。 “啊!”如此重创之下飞烟不得不重新聚为一体,落在地上,再度幻化为李婉漪的模样,却是面色苍白,身形若隐若现,显然已经伤及根本,难以支撑。 “哼!”杨云锋见状踏前一步,猛地用灭心剑抵住妖物的喉咙,道,“还不束手就擒!” 这时候那妖物却莞尔一笑,忽然又散飞烟,就在杨云锋采取行动前融于天地中,转瞬即逝。 “可恶!”杨云锋向四周看了眼,确认妖物的确逃走,不由暗骂一声,随即低头看向灭心剑,眉头不由自主皱起。 刚才真元也有小幅的消耗,偏偏这秘境中的妖物体内真元几乎没有,无法用灭心剑吸取补充,如此真元便少了分,又得花点时间重新凝聚。现在的杨云锋不敢有丝毫大意,在任何时候都要让真元保持到最充足的状态。对他而言,少一分真元便多一分危险,多一分丧命的可能! 在秘境中,任何一点的疏忽都足以致命! “很好!”就在杨云锋凝眉思索的时候,身边再度传来那妖物柔媚的声音,“我倒是低估你的实力……能遇上你,实在是妙极,也罢,既然你已在秘境中呆上五年了,便是符合我的要求,已经取得离开秘境的机会……一直向西,当你抵达那座形似华山的山峰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你出去的方法……想必你早就想出去了吧,既然如此,就赶快来,莫让我等得太久了,否则万一我改变主意,反悔了不让你出去,那可别怪我了。” 杨云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似乎明白什么,抬头看向墨色苍穹,大声呼道:“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想干什么?” 那柔媚的女声再度传入耳中:“嘻嘻,你问我是何人,究竟想做什么,我偏不告诉你……除非你抵达我规定的地方,否则,永远别想知道……不过还是告诉你一件事情吧,我叫墨莲,刚才你见着的只是我万千分身中的一个,否则以你那微末的道行,根本无法与我抗衡……废话少说,赶快西行,别让我失望!”听着倒似一个活泼顽皮的小姑娘,对杨云锋也并无恶意。 “墨莲……”杨云锋默念这个名字,暗暗想道,“莫非她就是这秘境之主,想给我指点一条明路,让我成功离开这里……这事或许有诈,但也是我唯一的机会……鸿门宴是吧,我便从容赴宴,便是被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好过在这里瞎转,毫无成果。”他如此想着便是打定主意,要按那名叫墨莲的女子的指点,一路西行,找到那形似华山的山峦,然后得到出去的方法。 “不知秋妹是否也遇见过这墨莲,是否也得到她的指点……也不知秋妹现在如何,是否安好。”杨云锋将灭心剑横在胸前,轻轻拂过剑身,忽然心有所思,暗暗想道,“望她安好!”如此想着,他却陡然挥剑,打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在地面留下条长长的沟壑,然后收剑,打坐修行。 尽管有要事在前,依旧不能耽搁修行,不给幻境中的妖物留任何可乘之机。 “好一个谨慎的人啊,和当年的玄钦小道截然不同,倒有趣了。”遥远的西方,一个美丽女子正缓缓梳妆,却突然若有所思,低声说道,“听说玄钦小道现在已是凌云派的掌教,修为高深与飞升真仙无异,倒不知究竟有何厉害,能否和我打成平手……不过这玄钦老道也还真有气魄,竟然敢把一个金丹修士放入知返秘境中,这可不是一般的凌云派掌门能做得出来的,上次有金丹修士进入秘境中,还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我都快记不清了……诶,玄钦小道既然和飞升真仙无异,自当有再入秘境的能力,也不知他是否愿意再入一次秘境,让我看看这修为绝顶,气魄不凡的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了。”她幽幽叹口气,眉目中尽是愁绪,一眼看去别样动人,若是寻常男子见着她,只怕骨头都要酥了。 “这个人能在秘境中走到现在,还有如此大的提升,也算厉害,虽然比不上当年的玄钦小道,也是人中龙凤,这么多年过来,也只有那浩然小道可以和他相比……嗯……他日这人必然大展宏图,说不定能成就什么宏图伟业。不过他还是欠缺了一点圆润,五年过去了也未能修成虚丹,看来我得给他点拨两句,助他一臂之力!”她如此说着,依旧巧笑嫣然,缓缓起身,转眼便穿过无数阁楼水榭,来到一处悬崖前,遥望远方,一脸深意。 章四百一十:岂会轻易放弃他 御剑凌霄,一剑西去,转瞬千里。 杨云锋遥望远方天幕下若隐若现的山峦,双目中闪现淡淡光芒。 “秋妹,我来了,等我!” 九峰山,天极峰。 天下第一大派,天极宗的掌教真人守成真人,此刻正屹立于天道宫天机观前,遥望层云中的九峰群山,一脸严肃,沉默不语。 “江山如此多娇!”忽地,他口中缓缓吐出这一句,目光似乎穿越千山万水,落在那华山的山峦上。一场大战此刻正在那山峦中激烈地进行着,那号称天下第二的凌云派展现出过人的实力,竟然以一派之力挡住天下正道的围攻,至今仍屹立不倒,坚强地挺立,毫无颓势。 实力远远超过天极宗诸位真人的预料。 “诸位祖师,守成当初选择与凌云派决裂,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守成真人望了眼手中的传音飞剑,轻轻叹口气,满头白发随风而舞,说不出的沧桑和憔悴,“可是现在我已骑虎难下,骑虎难下啊!只能一条路走到底,根本无法反悔!”他如此低声说道,眼中却放出一丝狠意,手捏得越来越紧,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看是要将飞剑捏碎。 “掌教师兄。”这时一个年轻却同样白发苍苍的天极宗长老缓步走到守成真人身后,同样遥望层云间千山万水,同样巍然屹立。 只是与守成真人不同的是,这个长老面上没有丝毫伤感忧愁,完全是一脸豪气,一脸憧憬,一脸希望,仿佛自己不是名震天下的天极宗第一人,而只是一个心怀天下梦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段天意,天极宗内唯一一个将登天入极修至天极第四重,步入渡劫飞升境界,并一鼓作气修炼到天极第六重的修士。 “师弟,你来了。”守成真人神识感受到段天意的存在,眼角微微跳动,面色却无任何变化,并不介意让段天意看见自己的愁绪,“华山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他的话语却恢复威严,平静却让人不得不产生臣服之感。 天下第一派的掌门,气派自然不凡。 段天意是天极宗第一人,但此刻在守成真人面前他却没有任何平素的狂傲不羁,“师兄此番前来天道宫,不知所谓何事。我斗胆猜测师兄是欲与我商量前方的战事,若果真是如此,若师兄有需得着师弟我的,我定赴汤蹈火,为宗门和师兄效犬马之劳!”话语平淡,却充满尊敬。 事实上,这些年来守成真人与段天意的关系一向不错,段天意也对这将宗门一步步推向历史顶峰的掌教真人十分敬佩,并未因为自己修为高于守成真人而对其有任何不服。 守成真人听闻段天意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愧疚,不由怅惘地叹口气,道:“师弟,天底下,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在这宗门中,我也只会放心将一些秘密的事情告诉你一个人……”他话语中依旧带着分威严,却又比刚才和缓许多。 段天意闻言面色微变,道:“师兄说这些作甚,师兄待我如亲生兄弟,我段天意心知肚明,亦把师兄当成唯一的亲人……我这一生只佩服一个人,那便是师兄你,师兄要我做什么,我必赴汤蹈火,结草衔环,在所不辞!”话落猛地拱手,曲膝跪下,朗声对守成真人说道:“我知师兄是有要事与我商量,还请师兄明示,我定不负你的希望!” 守成真人听见段天意说到“我这一生只佩服你一个人”,面色微微一变,双目中放出分寒芒,若有所思,瞳孔骤然收缩,似乎在忌惮什么,心里震撼,竟未听清段天意后面的话。“好,很好。”他深吸口气,敷衍地说道,又见段天意拱手向自己下跪,面色更是大变,立刻将段天意扶起,道,“师弟这是做什么,身为天极宗掌教真人我并不希望别人对我如何如何忠诚,只希望你们能为宗门,为天下苍生做些有用的事情,不负我天极仙宗的威名。” “师兄胸襟宽阔,我自愧不如!”饶是段天意刚直正义,平生极少称赞他人,也由衷地赞美道,“还请师兄吩咐,我在所不辞!” 守成真人便叹口气,将手中飞剑递给段天意,道:“你自己听吧。” “这是……”段天意看了眼飞剑,不由得皱起眉头,迅速将神识注入其中,一瞬间海量信息扑面而来,迅速填入他大半个识海中。 如漫天繁星,如无尽大洋。 这飞剑中的信息竟如此之多,恐怕就是天极宗的藏经阁中的典藏,也无法与之相比。 但段天意只用了片刻便将所有信息全部阅读,迅速理出头绪,并找到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发话道:“什么,杨师侄至今还陷入凌云派中,未能出来?”到底是历经世事的人,段天意只是略微讶异,随即沉下面色,一脸严肃,“不是说他进入凌云派的当天就离开了吗,怎的会是这情况?” 闻言守成真人如实道:“是我命令守道师弟让人假扮杨师侄,令天下人误以为杨师侄已经离开,安心攻山,不为此事担忧。现在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你我以及守道师弟和凌云派的那些修士,消息暂时不会传出去,所以天下人都以为杨师侄已经安全离开华山,没有引起天下正道的不安和对我天极宗的恐惧。”他话这么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焦虑,显然是担忧杨云锋的安危。 “师兄……莫非你要放弃杨师侄?”段天意本来对杨云锋并无太大好感,但此刻依旧一脸郑重地说道,“我天极宗上下千年从未放弃过一个弟子,你如此做,他日传出去,定然会让宗门的弟子寒心!”话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言语中的不妥,于是继续补充道,“我向来对师兄的决策无条件服从,但师兄这么做,我反对!” 守成真人看着段天意坚定的神情,面上闪过一丝不忍,随即长叹口气,然后一脸坚定地说道:“杨师侄是我天极宗最优秀的弟子,我岂会轻易放弃他……便是用尽宗门所有的力量,我也要将他救出来……所以我今日找你来,便是要你亲自出手,救回杨师侄!” 章四百一十一:吃我一剑 山风,吹散青丝,拂过面庞,别样凄迷。 杨云锋御剑飞过千山万水,终于接近那约定好的地点,一座形似华山的山峦。 “吟剑峰?”他骤然驻足,仙剑回到虚空中,脚踏七星步,腾于半空,目光缓缓扫过如华山东山大悬崖般的峭壁,看着悬崖上那恢弘的三个大字,不由得心生震撼之感,面上顿时出现分仰慕,轻声念道,同时心想,“这,或许便是这秘境中最巍峨的山峰了。”于是缓缓运使真元,集天地灵气于腹中,然后勃然爆发,以龙吟之声,言道:“我来了!” 他的声音,如同九天神雷,如同惊涛骇浪,如同山塌地陷,震耳欲聋。 一个修为接近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发出的声音便已是如此恐怖,若修为再深一分,便足以用声音开山劈石,斩妖除魔了! 这声音回荡于山峦沟壑中,瞬息便传播到万丈之外,自然能让那名叫墨莲的女子听见。 “哈哈哈哈,你总算来了,我可等你很久了。”墨莲忽然从虚空中踏出,莲步轻移,一瞬跨越数十丈距离,来到杨云锋身前,俏生生立在半空中,笑吟吟地望着杨云锋。 杨云锋一眼望去,只见这现出本来模样的女子眉如柳黛,眼似烟波,面若夭桃,肤似美玉,一颦一笑皆动人,明明每个动作都妖娆万分,却让人无法生出绮思,不敢亵渎,便知此人不凡,于是面色变得更加凝重,道:“莫非……你真是这秘境的主人?” 墨莲巧笑嫣然,纤纤素手轻轻掩住红艳欲滴的唇,双眼微闭,双颊带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话落忽然闪身,来到杨云锋身边,素手陡地向杨云锋腰身揽去,同时用身体凑近杨云锋,转瞬之间二人面颊就只隔一寸不到的距离。 杨云锋看着墨莲那盛开的笑意,嘴角也渐渐上扬,忽的伸手配合墨莲握住她盈盈不堪一掬的纤腰,然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双眸与她对视,脸缓缓凑上去,眼见就要吻下。 墨莲的面色终于变了,揽住杨云锋的玉臂忽然散发出幽幽碧光,瞬间结出道碧色仙莲,将杨云锋整个人包围住。 而她便在此刻松手,衣袂翩翩,眨眼间就在十多丈开外去了。 “用莲花困住我?”杨云锋扫了眼困住自己的仙莲,嘴角笑意更浓,眼中却寒气顿生,显然面上的表情都是做给墨莲看的,并非内心真实的反应。他已瞧出墨莲法力远远高过自己,恐怕不比凝丹窥天境界甚至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差,此刻使出的仙莲却并不怎么强大,显然对自己未下杀心,甚至对自己还很友好,遂知自己确实有可能从墨莲口中问出离开的方法,心里略安,但对方无杀心,不代表自己就能轻敌,就能束手就擒等待墨莲自动解除仙莲,放走自己。何况杨云锋身经百战,此刻见着墨莲的表现,还猜到墨莲是有心戏耍自己,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忍这个口气,不能让墨莲看低了,于是手上的动作一如既往地狠厉,陡然发出道乘风破天指,摁在仙莲花瓣状的壁上,生生在这看似坚固的花瓣打出数条狰狞的裂痕。 下一刻,一柄鲜红的仙剑便从虚空中出现,被杨云锋紧紧握在手心,然后陡然发出道凄厉的血气,向那花瓣裂痕处砸去,瞬间让裂痕扩散开,转瞬这块花瓣便似遭受重击的瓷器,上面裂缝遍布,不计其数,完全没了原本的洁净美丽,也失了原本的剔透光泽。 “好机会!”很显然花瓣已经严重受损,杨云锋心里大喜,手上动作更是不停,连连施法,转瞬便将整块花瓣击碎,成功从花瓣中脱身,然后手持灭心剑飘在天空中,一身衣衫随风猎猎起舞,如天神下凡,气势凌人。 “吃我一剑!”他低声喝道,手中灭心剑勃然打出道狭长的血幕,凌空向墨莲袭去,不过眨眼功夫便攻至墨莲身前,眼见就要将其打中。 墨莲本来是静静看着杨云锋出手破掉自己设下的碧色仙莲,一直没有动手阻止杨云锋的动作,此时见血幕打来她竟依旧无动于衷,面含笑容看着血幕攻至身前,穿过自己腹部,然后射向远方,留下一串虚影,和不停滴血的身体。 依旧笑意满面,似乎根本就没有收到伤害。 “不错,这一招的攻击已能让我感到疼痛,如此说来你的修为定然不低,就是在我这么多岁月里见过的形形色色人物里也算上等,倒足以让我另眼相看。”墨莲眼角余光扫了下腹部的伤势,莞尔一笑,便见那伤势竟然自动愈合,飘出的血液也在心念操控下重新融入身体,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初,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杨云锋手持仙剑,凝重地看着远处的墨莲,沉吟片刻,方开口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墨莲闻言笑容渐消,低首敛眉,忽然伸出纤纤素手挽起耳侧随风飘扬的青丝,原本宽大华丽的云纹水袖因此缓缓滑落,褪到臂弯处,露出一大段洁白如瓷的玉臂,精巧玲珑——只这一眼的无限风情便让杨云锋感到口干舌燥,道心隐隐有些晃动。 偏偏又移不开眼,目光完全被这玉臂所吸引,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 极强的媚术!杨云锋心里大惊,下意识强行运使天狐噬心诀稳住道心,眼看着墨莲收回手衣袖遮住玉臂,这才侧首大口喘气,渐渐平复心境,随之再度抬头凝视墨莲,看着她盈盈笑意,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来,他与无数女子打过交道,却还鲜有这么失态过。 “呵呵,”墨莲再度掩嘴轻笑道,原本一脸的凝重忽然烟消云散,“时间男儿大多如此,你能抵住我媚术对心神的攻击,也算厉害了。也罢,我便不再戏弄你了,等会儿告诉你我的目的。” “等会儿?”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吹山风吧,随我来,入山让我好好给你说。” 章四百一十二:墨语幻境 “这知返秘境乃是千万年前凌云派一位祖师以无上威能设下的,用以磨练弟子的道心,提升他们的修为。”墨莲款款走在吟剑峰山中亭台楼阁间,笑吟吟对杨云锋说道,看上去竟是将杨云锋当成亲密无间的好友,一点也不拘束。 杨云锋知墨莲从秘境被开辟起就一直在这幻境中,也不知见过多少人,便是再羞怯的人儿这么多年度过来也会变得开朗大方,于是对她的热情也不以为意。“千万年前?”他听见这个词,下意识回想起在华山时凌云派的长老所说的话,立即察觉到不对,“不是说这知返秘境是千年前的凌云派先人开辟的吗,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千万年了呢?” 墨莲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掩嘴笑道:“瞧我这记性。”她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又道,“外界的一天,在我现在所处的这墨语幻境中就是一年,你们话语中的‘千年’,在我这儿不久是千万年吗?” 杨云锋听见她的解释,立即顿足,一脸愕然,“什么!”他讶异道,“这么说我来这里五年,外面才过五日……那么秋妹早在数十日前就进入秘境中,莫非现在她已经度过了数十度春秋,变成……”他深深吸口气,身体颤抖不止,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如果过去了数十年,那阮心秋即便修为大成,也难免不变成满头银发的苍老模样。 修道能延缓衰老,能增加数十数百载寿元,然而即便如此,修行数十年后容颜依然会老去——除非这修士修炼了类似于鸳鸯派妙颜术的驻颜术,但阮心秋显然是从未修炼过此类仙法。 虽然不管阮心秋变成什么样子杨云锋都会用尽一生时间去照顾她,和她相濡以沫,不让她受任何伤害,然而一时间他还是无法接受阮心秋变成苍老的模样。 “不!”他手慢慢握紧,面上肌肉扭曲,双眸中顿时显出分凌冽的杀气,浑身散发出一阵磅礴的威压,胸中竟让一种莫名的仇恨所充满。 他是在恨谁,他是在怨谁?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知,胸中怒火难平难消。 “你不必怨恨凌云派的作为,不必担心你心里那个人的衰老。”墨莲何等人,见状不由巧笑一声,道,“知返秘境一共四道幻境,我这墨语幻境只是其中一道,且一个人最多在其中待上五年,超过这年岁便会被传入其他幻境中。”她话到此处又顿了下,道,“若能成功破阵,则传入虚无幻境中,不会有生命危险;若不能成功破阵,则传入迷离幻境中,陷入永久迷梦,难以苏醒;若在这幻境里丢了性命,则传入鬼域幻境中,经九世轮回之苦……也只有我这幻境能让人不死,你们这些进来的修士若身在其他幻境则要么破阵成功传入另一个幻境或者离开知返秘境,要么身死堕入九幽,轮回转世,了结今世因缘。” 闻言杨云锋眼睑微微跳动,暗自说道:“竟然还有这等玄妙!” 墨莲冷冷瞪了他一眼,道:“那自然。”便再度迈步向前,却又忽的想起什么,嘴角又露出淡淡笑容,边走边说,“你担忧的那个人应该早就被传入其他幻境中,继续经受磨练。那些幻境内时间和外界基本一致,不会有着幻境里那么夸张的时间差,你刚才说她是几十日前进入知返秘境中的,那她也就是在秘境中比你多度过数十日的时光,容颜不会有太多变化,你倒不必担心……呵呵,我倒很好奇,她可是你的心上人?嗯,能得你如此关心,倒也幸福……我这么多年来见过无数的情侣,大部分都是修习双修功法的仙侣,互相之前感情淡漠,而能如你这样如此关心对方的还真不多见。”话到这里又补充一句,“情之一字,虽然可笑于我而言无甚意义,但某些时候也足够让人感动。” 杨云锋听墨莲一番话,心里若有所思,面色继续保持严肃冷峻。“‘情’?我对秋妹哪来的情啊。”他轻轻吐气,暗道,“不过是不负她的一番情意罢了。”想至此,不由苦笑一声,连连摇头,面上的阴沉便就此消散,“果真可笑。” 墨莲见他有心事,以为他是在想念那个心中之人,于是笑容更盛,却也未向他追问。 绕山道,转朱阁,步入层云,破天而上,一路山风呼啸,青丝飘散,衣袂翩翩。举目遥望,群山如柱,层云似涛,极目处天云一线,煞是壮观。 不由长舒口气,消去心中烦闷。 “到了。”这时墨莲停步驻足,抬头凝视前方高大巍峨的琼宫,对着杨云锋缓缓说道,“随我去吧。” “本来许多要在这里对你说的话刚才都已说了。”墨莲将杨云锋带到琼宫中一处放置有巨大炉鼎的房间内,纤纤素手轻轻指向那尊青铜打造的看上去有些年岁的炉鼎,缓缓说道,“现在我就直截了当地将破阵的方法告诉你,助你离开此地,步入虚无幻境中。至于你的心上人是否在虚无幻境中,你能否遇上她,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一切都看你们俩的缘分了。”她缓缓说道,双目中放出淡淡光芒,似乎在期待,又似乎有些激动。 杨云锋不知她为何会露出如此表情,但也未多问,只沉默地凝视那炉鼎,思虑片刻,缓缓开口,道:“看来这里就是通向其他幻境的通道……”这时他回想着五年经历的一切,度过的时光,以及手上沾满的鲜血和无时无刻不保持的紧张与警惕,忽然心有落寞,暗道,“就这么离去了…”不由苦笑一声,长长叹口气,然后抬头凝视墨莲那妖孽般艳丽的容颜,道:“怎么出去,是靠着炉鼎吗?” “自然。”墨莲说道,“只消进入炉鼎中,经历忘情真火的考研,忍受真火的折磨,道心不因之破裂就可离开此处,到达虚无幻境。” 章四百一十三:考验道心 “只消进入炉鼎中,经历忘情真火的考研,忍受真火的折磨,道心不因之破裂就可离开此处,到达虚无幻境。”墨莲淡淡说道,双眸凝视杨云锋,道,“可做好准备?若欲开始则对我说一声,我将你传入炉鼎中,起火磨炼。” 杨云锋望了眼那古朴的炉鼎,深吸口气,沉吟半晌,然后将目光移到墨莲娇美的面庞上,说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抵达虚无幻境的道路了吗?” “非也。”墨莲巧笑嫣然,道,“方才我说过,‘若能成功破阵,则传入虚无幻境中,不会有生命危险;若不能成功破阵,则传入迷离幻境中,陷入永久迷梦,难以苏醒;若在这幻境里丢了性命,则传入鬼域幻境中,经九世轮回之苦’,便是说只要能成功破阵,就能离开墨语幻境,抵达虚无幻境。”她话到这里,看着杨云锋紧皱的眉头,于是顿了下,补充道,“当年凌云派的祖师开辟这秘境的时候,共在墨语幻境中设下七处阵眼,凡是成功通过阵眼考验之人便可离开墨语幻境,到达虚无幻境。” “所以这炉鼎,便是阵眼之一?”杨云锋大约明白了什么,接着墨莲的话说道。 墨莲却摇头,抿嘴道:“非也,本来这处阵眼乃是这山峰中的一处火行灵脉,修士进入灵脉中,经忘情真火炙烤,能忍受真火考验,道心稳固者即入虚无幻境,不稳者便入鬼域幻境。”说到这里,她眼中忽的闪过一丝得意,继续道,“可是后来我守在这吟剑峰上,千年难见一人,左右无事,索性打造这混沌熔炉,将地底的忘情真火引入炉中,又以无上道力唤醒真火灵性,构筑抵达虚无幻境的通道,终于在原本七大阵眼之外再设一处阵眼……这等造化,几乎与当年的祖师无异,实在是……哈哈。”她竟有些得意忘形,笑得面如桃花,又是别样的美丽。 “这……吹得太过分了吧。”杨云锋一脸无奈,摇摇头,看向那被墨莲称为“混沌熔炉”的炉鼎,迈步走过去,伸手与炉鼎青铜炉壁相触,忽然间感受到勃然的热力传入胸膛中,如凶厉的火凤焚烧着心脉,顿时面色大变,急速抽手,然后将天极宗水行仙法强行打入心脉中,平息那丝狂暴的火焰,然后徐徐吐气,口中顿时出现一阵黑烟。 被忘情真火焚烧的真元化成的灰烬! “忘情真火,焚烧真元,炙烤金丹,最是考验道心,若道心不稳甚至出现裂痕,一身真元便会被燃烧殆尽,若是在外面,定叫你万劫不复。”看着杨云锋吐出的灰烬,墨莲面色变得严肃,嘱托道,“在这幻境中有凌云派前辈祖师的施法你不会因之身亡,但好不不到哪里去,何况还要被传入四大幻境中最恐怖的鬼域幻境中。所以你要尽可能以一颗坚固的道心与忘情真火抗衡,切不可分神,乱了道心,引火烧身!” “这我明白。”闻言杨云锋微微点头,双目中放出鉴定的光芒,忽然朗声说道,“杨某这些年经历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计其数,道心有过偏差,有过不稳,但每次都能守住最后的心防,未让道心出现裂痕,最终反而以最坚固的道心度过所有的困难险阻,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成功破解身上的劫数!”他说着,目光再度落在炉鼎上,胸中酝酿着气势,声音勃然爆发,道,“以前,我未败在道心上,现在更不会。我的道心,已稳如磐石,不管是何等艰难何等磨难,都不会有任何畏惧,道心不会有任何偏差……管他什么忘情真火,管他什么知返秘境,我只要迎难而上,勇往直前,就一定能成功渡过这劫数!”话落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磅礴的气势,恍惚间如同神佛。 “不错,有胆识,有勇气,倒没让我看走眼。”墨莲在一旁看着他,听他的话语,感受着他的气势,双目微闭,心中暗暗想道,“此子厉害,前途远大,将来定然鹏程万里,成就一番大业,说不好甚至会飞升成仙。我此时结交他,来日他成仙成神,于我好处多多。嗯……不过忘情真火不是那么容易忍受的,我还得好生观察,看他究竟是否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心念强大,道心稳固。”她如此想着,便问:“怎么样,决定了吗?” 杨云锋深吸口气,郑重点头,道:“让我进去。” 杨云锋深吸口气,在墨莲法术引导下缓缓进入炉鼎中,一瞬间便被忘情真火包围——开始考验道心了。下一刻,他端坐炉中,双目紧闭,一脸坚毅无谓,缓缓等待即将到来的考验。 炉外墨莲停止施法,双手相合,如波眼眸忽的闪过一丝寒意,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不复之前的柔媚娇俏,转而冰冷让人不敢亵渎。 她凝视炉鼎,云纹水袖猛地一挥,冷哼一声,随即默念心诀,迅速在胸前结出道青光闪闪的法印,然后陡地向地面一砸,便见白玉铺就的地面上渐渐出现灿烂的光芒,大约十数息时间后一道青色法阵便围绕墨莲成型。 这法印边缘皆泛起幽幽光芒,不断浮现周易六十四卦的卦象,形成一道透明的结界,环绕墨莲缓缓旋转,隐隐传出些悠扬的声响,竟如仙乐般空灵出尘,沁人心脾。就在结界之中,墨莲脚下,那青白光芒交织的阵法图案亦随着卦象的飘动而旋转,渐渐露出分震人心魄的庄严。若是凌云派的弟子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惊讶万分,因为这阵法图案赫然就是凌云派的门徽,青莲龙影! 墨莲面色凝重,不停施展仙诀,这法阵便在她的控制下越来越完善,也越来越壮观宏伟。 三个高大的男子也在她的施法下渐渐地由虚影变为实型,各站在阵法的一个角落,粗粗看去,却正好罩住了阵法的四个分散的阵眼,隐隐又结成另一道阵法。 环环相扣。 “你们来了。”在看清三个男子的面容后,墨莲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 章四百一十四:四幻境之主 “你们来了。”墨莲瞄了眼三个相貌出奇的男子,淡淡说道,语气冷淡,与之前面对杨云锋时截然不同。 墨莲面前端坐在阵眼上的三个男子赫然就是虚无幻境之主虚无真人、迷离幻境之主迷离老叟、鬼域幻境之主知返阎罗。此刻知返秘境四个幻境之主共聚一堂,却是许多年难得一见之事。 鬼域幻境之主知返阎罗最为惹人注目,他长得是面目狰狞,五大三粗,全身黝黑,更奇特的是头上还长有一对硕大的犄角,一眼望去竟似传奇志异中的牛妖,让人胆寒。此刻,这凶神恶煞之人摆了摆手上的骷髅似的权杖,喘着粗气,几乎是吼叫着说道:“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由什么事情,快说!”却是如他长相一般粗暴,凶厉。 墨莲却丝毫不惧这暴躁的鬼域幻境之主,她眼角余光在知返阎罗身上扫了下,继续冷冷说道:“知返阎罗,你好歹也是千岁的人物了,脾气怎的还是如此暴躁,真是浪费了这知返秘境中的灵气!”一上来就是阵讽刺。 虚无真人、迷离老叟知这二人一个孤高自傲,一个暴躁如雷,素来看不惯对方的行事,相当不和,闻言不由同时皱起眉头来。照如此下去,这二人非得闹翻不可,可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知返阎罗陡然跺脚,怒道:“呔!我看你是活腻了,竟敢这样对我说!”话落便让手上权杖在半空中旋转一周,看样子是要施展法术进攻墨莲。 墨莲却无动于衷,一脸睥睨,道:“这是在我的幻境中,你想战胜我,痴人说梦!” 知返阎罗正要发作,却听得虚无真人一声狮吼,声音震耳欲聋,瞬间传入墨莲和知返阎罗耳中,立即让他们二人感到一阵不适。 墨莲、知返阎罗齐齐变颜。迷离幻境之主迷离老叟也受狮吼影响,立即看向虚无真人,凝视着这个和自己有千年交情的老人,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都是自己人,吵什么吵!”虚无真人手持卦盘,瞪了知返阎罗一眼,冷然道,随即看向墨莲,冷哼一声,又道,“墨莲,究竟有何事,这么急匆匆将我们召来。”语气虽冷,却是比知返阎罗要温和许多。 墨莲的面色这时才微微缓和,再度瞧了下闷闷不乐的知返阎罗,然后似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方才送走了一个瘟神,特来给你们通知一声。”随即将目光移到那炉鼎上,继续道,“待会儿应当会传给你们掌管的三个幻境中的一个内。” 闻言还不等虚无真人回话,迷离老叟就率先皱着眉头低语说道:“瘟神?究竟是何等人,会被心高气傲的你称为瘟神……” 他声音很小,但也足够让另外三人听得明白。“我这幻境中的小喽啰都快被他杀光了,你说他该不该被称作‘瘟神’?”墨莲冷然回答道,“再不送走他,恐怕用不了多久我手下就无人可用了。” “废物!”知返阎罗腹诽一句,随即大声对墨莲说道:“他都欺负到你跟前了,你还和和气气将他送走,不为你的手下报仇,没血性!”却是一脸鄙夷。 墨莲闻言立即针锋相对:“我倒是是想杀了他把他传到你鬼域幻境中,让他杀光你的鬼卒!” “你——”知返阎罗勃然大怒,再度举起权杖,气势勃然爆发,配合着他那狰狞的面目,竟似九幽的厉鬼,黯渊中的凶魔。 面对足以让常人胆寒的知返阎罗,墨莲却丝毫不惧,依旧冷冷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一脸不屑。 “好了!”见二人再度闹翻,虚无真人头皮发麻,一阵无奈,强忍着怒火,制止道,“你们这么闹下去,成何体统,还把当年开辟这知返秘境的祖师放在眼里么?” 他将凌云派的祖师搬出来,果然起了奇效,墨莲、知返阎罗虽然依旧不和,但闻言也没有让事态扩大,各自冷哼一声,却是按捺住胸中的怒气,将脸侧向一边,不去看对方。 虚无真人、迷离老叟见状知二人矛盾由来已久几乎无法化解,齐齐叹气,都是面带无奈。“好了,听我一句,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迷离老叟的年纪不是最大,却颇有长者之风,见状语重心长说道,“你们两人的事情以后自己去解决,现在先把正事弄明白再说。”话落他便将目光移到墨莲身上,凝视她良久,方道:“墨莲,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了吧。” 墨莲对迷离老叟倒是没有什么成见,闻言便道:“你们可知,那人根本不是凌云派的人。” 她话一出,另外三人同时愣住,随即齐齐皱眉,不约而同讶异地说道:“竟不是凌云派的人!” 墨莲点头,继续道:“此子非凌云派的人,却能进入知返秘境中,必定极受凌云派看重。而他的实力又确实过人,只怕日后会成为一个于天下而言举足轻重的人。你们想,这样一个人,凌云派会让他轻易地死去吗?” 虚无真人皱了皱眉,道:“你是说,即便我们有心杀他,凌云派的人也不会坐视不管,肯定要出手干涉。” “没错,”墨莲点头道,“听说现在凌云派的掌门人玄钦小道已经接近真空,能破开虚空,遨游天地,真实实力只怕是我们四个联手也无法抗衡的,于他而言要进入知返秘境中易如反掌,他要救那人,你我根本阻止不了,甚至——”她双目中精光陡然绽放,声音也随之更寒上一分,“还会给我们留下一段终身难忘的记忆……”她话语含蓄,可在场所有人无一不是历经世事,哪会不知她言下之意是说玄钦真人会出手报复他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中,寂寂无言。 “所以——”这时墨莲面色变得和缓,微微叹气,徐徐说道,“我助他一臂之力,将他送走,以免惹来麻烦。”话至此,她顿了下,目光落到虚无真人身上,继续道,“如果不出我所料,他应当能顺利度过混沌熔炉中忘情真火的考验,抵达你的虚无幻境中。到时候你可得小心一些,莫要让这小子胡乱破坏一气,把你的幻境弄得一塌糊涂。” 虚无真人皱了下眉头,正要答话,忽然听闻一阵嗡嗡的响动,下意识向那炉鼎看去,就见炉身微微颤抖,竟似有大变化。 诸人面色皆变。 章四百一十五:火海 一片灼热的红。 炽焰、炼狱、火海,熊熊燃烧着,足以将世间万物焚成灰烬。 然而一颗牢不可破的道心,却坚韧地忍受着这难以形容的高温,未有一丝动摇。唯有这心,可以抵御一切,不会化为灰烬。 杨云锋面色平和地端坐于火焰中,任凭忘情真火的炙烤,却纹丝不动。 坚若磐石。 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下过的刀山火海、苦难折磨,忍受过的生离死别、参商永别,不计其数。与那无穷无尽的折磨相比,这点火焰又算什么?甚至不能让他的道心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只见他坚定地运使真元,调动虚丹之力,以无上道法与忘情真火抗衡,也无悲来也无喜,只顾平静地应对一切。 如此,便是凶厉到极点的火焰也对他无可奈何。 他就如此静坐在火焰中,迎接着火焰一波接一波的攻击。 何处不修行?此番与火焰抗衡,却在不知不觉间让他的道心更加稳固,让他的真元更加强大,也让他的虚丹更加凝固。 再进一步,虚丹大成,来日一举踏入起鼎结丹境界,结炉炼丹,成万世威名。 只是此刻,杨云锋无悲无喜,却未关注自己修为的精进。 他只管抗衡着这灼热的火焰,心中一片清明,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考验。 正是如此心态,才让他能够顺利地坚持到现在,没有让大火吞噬。 忽闻一阵隆隆声响,无尽的火焰突然起了变化,只见九龙盘旋,火凤长吟,刹那间炉内异象万千,恍如九天仙境,却又似九幽地狱。 千般万般,不过都是幻象。杨云锋依旧无悲无喜,平静面对,无动于衷。 只是,和他预料的不同,这种种异象虽是幻象,却并非对他的考验。 这是墨语幻境与其他三幻境间空间壁障被打开的表现。 顿时间,那无尽的火焰骤然收于一点,变成一处几乎无法用肉眼观察的漩涡,搅动着天地异象,让整个空间扭曲、收缩、塌陷,然后迅速地向这一点集中。 而这天地间的一切,也在这刻渐渐失去颜色,变得如同天地初生时一般混混沌沌,一切都不复存在,只余那一缕精纯的灵气。 直到这刻之前,杨云锋一直稳如磐石,无动于衷。而此刻他终于徐徐睁开双目,瞳孔深处放出一点深邃的光芒,整个人也在这光芒映照下显出与众不同的精气神。 虽然修为未能大幅提升,但对大道的领悟却实实在在上了个台阶。 他淡淡一笑,目光落到那处火焰收缩而成的漩涡处,忽的大喝一声:“破!”便换成一道精光,向那漩涡冲去,转眼即与漩涡融为一体。 下一刻,肉眼已无法承受的刺眼光芒从漩涡处绽放而出,瞬间充满整个虚空。 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而杨云锋,此刻却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痛苦,整个身体似被扭曲,似被撕裂,似化成飞灰,就此湮灭。 剧痛袭上眉间,袭上心头,撕扯着神识,敲打着道心,一次次,几乎要让人昏厥。 然而他却苦苦地支撑下来,坚毅地抗衡着身体的痛苦,前所未有地清醒。 半生颠沛,半生苦难,此刻,何所惧,何所怕? 胸中只有无畏的浩然之气。 许久许久。 天地间的光芒终于散去,身上的痛苦终于消失。 脚踏着银白色的玉石,周身沐浴着温柔的银光,头脑清明,肉身舒坦,经脉通畅,当真舒服极了。 “呼——”呼吸着纯净的空气,他仰望长空,却见自己身处之地无论是天,还是地,凡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白的一片。 唯一不是银白的,只有一身的衣衫,即便如此这衣衫也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看来这个天地,便是银白的世界。 “莫非,这就是墨莲所说的虚无幻境?”他皱了下眉头,打量四周的一切,暗忖道,“秋妹或许就在这幻境之中,我得赶快将她找到才可。”想至此,他面上半带喜悦,半带担忧,于是立即取出受这幻境影响红中透着分银白的灭心剑,默念剑诀,骤然间化成银光,冲上天际,一瞬之后便消失无踪。 自是寻找阮心秋去了。 “秋妹,等我!”望着身下银光四射的一片,他默默想道。 就在杨云锋飞上天际的同时,四个幻境之主联手施为,也同时从墨语幻境中转移到这银光灿灿的虚无幻境中。 “果真来到这里了,实在有能耐。”迷离幻境之主迷离老叟注视着虚无真人手中明镜内映出的杨云锋的面容,赞许道,“也不知现在外面世界怎么给金丹修士境界分层,这个小兄弟该是什么境界。不过我看他呼吸绵长,面容红润,真元源源不断,想必虚丹将成,就要正式凝练金丹了。” 其余三人闻言若有所思,却也只是认同地点头,对此没有太多评论。 他们自己都非修习金丹大道的修士,平日接触的也都是不炼金丹的凌云派弟子,故对杨云锋的修为只能有初步的判断,无法有更深刻的理解。 “不管怎样,此子能耐了得,即便没有太好的机缘,也足够成一代枭雄。看来墨莲仙子你的判断并不错。”虚无真人瞄了眼手中明镜,点头说道,“只是不知他能不能平安破解我这虚无幻境,若不能,倒是可惜了这一身修为。” “破解幻境?”闻言墨莲轻笑一声,眼中却透出分不屑,道,“你也太小瞧他了吧,依我看他定会将你这幻境破坏得难以收拾……你等着吧,我打赌半日之内他便能破解你的幻境。我看为了你的幻境着想,你还是早点将他这瘟神送走,免遭灭顶之灾。” 听着墨莲讥讽的话语,虚无真人面色顿时沉下来,冷道:“墨莲仙子,你这是什么话!哼,我还真不信他就有这么大的能耐!” “就是!”见墨莲将虚无真人也给得罪了,知返阎罗立即开口说道,“他再有能耐,也只是个小修士,在这幻境中,也得任由我们摆布!哼,待会儿我就去会会他,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话落再度挥动权杖,忽的凭空结出一道巨门,然后踏步穿过巨门,转眼便消失无踪。 看来是回鬼域幻境去了。 见状墨莲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不快,随即再度将目光移到虚无真人身上,正要开口说话,却在不经意间看见虚无真人手中明镜内的画面,脸色不由起了变化。 章四百一十六:相逢 茫茫的一片,银光灿灿,目光所及之处只此一色,故一眼望去,天地似乎融为一体,界限难辨。 一切,混混沌沌;一切,不真切似是虚无。 或许,这便是虚无幻境名字由来的缘由。 杨云锋御剑凌霄,遥望远方,不见伊人颜,面上不免有些焦急。 这个幻境不大,他只用一盏茶多点的时间便到了它的边界,然后又沿边界搜寻了一盏茶的时间,依旧未能找到阮心秋,心里难免有点焦躁,故心生火气,连连出手,灭心剑发出狠厉的剑气,击打在地面上,立即在那泛着银光的玉石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这便是让一直在暗处观察他的墨莲等人惊讶的地方。 虚无幻境地面的玉石可不比普通玉石,乃是这片虚空中最精纯的灵气经无数时光的磨砺凝练而成,并非凡品,当年开辟者知返秘境的祖师曾在见过这玉石后给其留下了“非人力可轻易破坏”的评价,可见其坚固的程度。 虚无真人自忖以自己的能耐要破坏这玉石,也非得用点厉害手段不可,不由得讶异,心道:“若我是他这修为,定然做不到这点。”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杨云锋发射剑气的灭心神剑上,若有所思,轻声道:“神剑!” 墨莲点头,凝重地说道:“之前我便有所留意,这小子手里的仙剑绝非凡品,不过即便有神剑在手,能在虚丹未成之时就对你的幻境造成破坏的人也是凤毛麟角,非一般的厉害。”话到这里,她又想到什么,好意地对虚无真人提醒道:“我劝你多留意一下,莫让这小子发威把你的幻境全部破坏了。” “他还没这能耐!”虚无真人冷哼一声,再度望向手中明镜,道,“不过也不能任由他为所欲为。等会儿我派人去试试他究竟有多厉害,若他真能表现出过人的实力,我便将他送走。” “呵呵。”墨莲凝视虚无真人,淡淡一笑。 杨云锋并不知到这俩大人物之间的讨论,更不知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竟是如此有能耐的人。此时此刻,他正四处搜寻着阮心秋的踪影,面色相当凝重。 “这幻境不大,我已搜寻了大半空间,怎的现在还未找到秋妹。”杨云锋暗暗想道,眉头微微皱了下,速度再增一分,已接近自己的极限,“难不成,秋妹并没有抵达这幻境,而是去了别的幻境?”他心里如此想着,大叫不妙。 他早就从墨莲口中得知虚无幻境乃知返秘境四大幻境中最安全的幻境,相比起来其余幻境就是刀山火海,凶险恐怖。阮心秋若是落入迷离幻境或者鬼域幻境,还不知要受多少苦。杨云锋心生不祥预感,面色越来越难看,一脸担忧。 幸好他道心已非常稳固,并未因心里的担忧而影响了自己的飞行,依旧平稳向前,转瞬千里。 就在他心生担忧的时候,前方茫茫银光中的景象忽的起了变化。 无数玉石拔地而起,冲霄而去,在他眼前构成一片高耸的山峦,巍峨挺立,气势磅礴,震人心魄。 这是杨云锋进入虚无幻境中第一次见到的高山。 而高山深处,那肉眼几乎难以望见的地方,似乎有一点与众不同的颜色,虽然模糊,虽然若有若无,但在杨云锋眼里却异样刺目。 “秋妹!”杨云锋暗暗叫着,目光集中在那处异样上,已顾不上周围的一切,顾不上耳侧瑟瑟的风,急速向那儿飞去。 眼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他心忽的一紧,又陡然一喜,嘴角顿时出现喜悦的笑容,颤抖地用真元将一句话送向远方:“秋妹!” 他眼前不足一里处,一个靓丽的女子正静坐在银白玉石构成的高大山峰山麓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面上似无悲无喜,却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锋哥哥,你……终于来了!” 扑入你的怀中,紧紧贴着你的胸膛,和你十指相扣,只愿永永远远,也不和你分开。 杨云锋怀抱柔弱的少女,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身体,心里想着:“让你受苦了。”却觉口里一阵苦涩,一时半刻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暗暗地发誓,要用这一生时间,来守护你,给你快乐,给你温暖。 即便,你非我心上之人,我也要用尽全力给你最好的,全心全意保护你,绝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也绝不负你的相思,你的情意。 长长叹息,禁不住,一滴泪水缓缓滑落。 火,闪亮耀眼,放射着温暖,闪耀着光芒,在这冷冰冰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孤傲地燃烧着,让人不再孤寂。 杨云锋凝视着手中这一点燃烧着自己真元的火焰,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带着浓浓的关怀,对阮心秋说的:“秋妹,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阮心秋亦凝视着杨云锋手里的火焰,听闻他的话,本来还欲说一两句自己无事,不用担心的话,可看着杨云锋眼中的柔情,她的脸上顿时一阵红霞,便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享受着杨云锋对自己的关心,不言不语。 杨云锋知她心思,淡淡一笑,正要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一时愣住,也如阮心秋一般说不出话来。 于是看着杨云锋略显尴尬的神情,阮心秋“噗嗤”一声,面上罕见地露出如桃花般艳丽的笑容。 曾几何时,只是个容貌不出众的小妹,一直活在他人高大的背影下,默默为他人付出,不曾有一颦一笑,不曾如今日这般璀璨艳丽。 此生,只在此刻为君灿烂绽放。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的容颜,忽的想到曾经一起走过的时光,想到这些年里阮心秋的痴情,顿时心生感慨,更是不知该说什么话。 还是阮心秋率先开口打破这一片寂静:“锋哥哥,你是如何进入者知返秘境的,又是如何来到这个幻境中,找到我的?” 闻言杨云锋终于长长叹口气,抬头环视这银白色的世界,回忆着这“五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双目中放出灼灼光芒,然后缓缓开口,将一切全部如实告诉阮心秋。 章四百一十七:机缘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阮心秋听着杨云锋的回忆,面色微微有些黯淡,轻轻握住杨云锋的手,凝视他双眸,一脸关切地说道,“倒让锋哥哥多虑了。” 杨云锋轻轻摇头,而后与阮心秋对视,见着她眼中深情,想起进入知返秘境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叹息,进而说道:“既,已决心与你结为仙侣,便当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为你担忧肝肠寸断。此番我前来寻找你,本来就天经地义,何来‘多虑’一说?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言语了。”他说着,心里却有了点愧疚,他明明未将阮心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未能在她离开九峰山之后立刻追随而来亲上华山,实在愧对她对自己的情意,然而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说他是“多虑”。 更让杨云锋倍感自己对不起她。“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吃这么多苦了。”杨云锋暗下决心,熄灭右手的火焰,然后五指并拢,狠狠地握在一起,“再不济,也要和你在一起,不让你孤单。” 阮心秋听着杨云锋的话语,以为他已将自己当成心上人,不由得心喜,面上露出点点红晕,略显娇羞,一时无言。 “对了,秋妹,”这时杨云锋又开口了,“这些日子,你又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起自己在墨语幻境中的经历,不由问道,“莫非也是如我这般在墨语幻境中度过五年痛苦的时光?” 阮心秋已知杨云锋的经历,闻言迟疑片刻,而后重重点头,说道:“是。”又若有所思,轻轻叹气,道,“不过,我并没有像锋哥哥你这样大肆杀戮。或许因此那墨语幻境中的妖物对我的敌意并不算很大,故而给我的压力也没有锋哥哥你那么大。”话到这里,她不由有些担忧,略有些急迫地握住杨云锋的手,凝视他双眸,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认真地说道,“锋哥哥,以后不要再如此大肆杀戮,不要再让双手沾满鲜血了……那样容易造成道心的偏差,对你修行不利。” 一句话,却是满含浓浓情意。 “诶!”杨云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看着阮心秋目光中的坚定执着,犹豫了一下,俄而点头,柔声道,“好,我听你的,不再滥杀无辜了。”心里却一阵苦涩,暗道:“秋妹,我不是嗜杀之人,又哪愿制造更多的杀戮……只是,很多时候啊,我也迫不得已,为了自己的目的,我不得不不择手段,不得不杀人!”不由得双眸中透出分无奈,面露一丝憔悴。 阮心秋并不知他心里所想,只看见他面露愁容,不由关心道:“锋哥哥,你怎了?看上去面色不是很好啊。” 杨云锋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摆手道:“无碍,秋妹不必多想。”又看了看四周银白的一片,皱了下眉头,对阮心秋说道,“秋妹,你知道怎样离开这幻境吗?” 闻言阮心秋美眸中露出丝若有若无的忧虑,摇头道:“我只听门内的师伯师叔师兄弟说过,要破开这虚无幻境,得靠机缘。至于他们话中的‘机缘’是什么,却是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机缘?”闻言杨云锋也皱了下眉头,道,“所谓机缘,飘渺含糊,无从捉摸,倒和没说没两样。” 阮心秋却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时隔如此多的日日夜夜,却能在今天与锋哥哥你重逢,或许就是机缘吧……”她话语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几乎是喃喃细语,“只是,我总有种预感,总有一天锋哥哥你会进入知返秘境中,将我带走……所以才一直坚持下来,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寂寞,等你的到来。” 杨云锋修为高绝,立即很轻易地将她这番低语收入耳中,心不由震动,却又增一分伤感。 无言以对。 “只是,确如你所说,”这时,阮心秋声音又渐渐大了起来,她仰望长空,看着那银白的一片,继续说道,“所谓机缘,难以辨识,捉不着,猜不透。我在这虚无幻境中参悟了数十日,依旧无法参透这‘机缘’二字。” 杨云锋静静听着阮心秋的话语,眉头也皱了起来,口中不断默念“机缘”二字,苦思冥想,却仍是一无所获。 “或许……”他轻轻叹气,起身,遥望远方,按着心中所想慢慢说道,“我们得出去走走,去找寻破阵之法,而不是在这里对着‘机缘’两个字做无意义的思考。” “锋哥哥……”闻言阮心秋抬头凝视杨云锋高大的身影,也如他一样缓缓起身,然后略微垂首,道,“我,什么都听你的。” 杨云锋听闻她的话,面上微微露出淡淡笑容,却忽然似乎注意到什么,笑容骤然僵住,渐渐地让一种凝重的神情所取代。 他遥遥看着远方,眉头渐渐皱起,面色显得很不好看。 沉重到极点。 “锋哥哥!”察觉到杨云锋神情的凝重,阮心秋心里一惊,立即转身向着杨云锋目光所及之处望去,心里顿生讶异,不可思议看着远方,娇躯微震,道:“那是……” 她视线中,赫然出现三个背后长有数丈长巨议,身穿白银甲,威武不凡的武士,正由远及近,渐渐向他们二人飞来,很快就飞到百丈内,眼看就要到达他们身前。 人还未到跟前,身后双翼卷起的风依旧将杨云锋阮心秋耳鬓青丝扬起。 一股磅礴的气势,狠厉的威压,也在此刻扑到他们面前,给予他们道心重重的打击。 “有杀气,来者不善!”杨云锋一字一顿,缓缓说出这样一句话,身上也爆发出一阵强横的气势,“秋妹小心,做好迎敌准备。”他说着,渐渐调动着真元,忽的从口中吼出震耳的话语,向着远方说道:“你们是何人,所来何事?” 轰隆隆如惊雷炸响,震耳欲聋,瞬息传播到那三个威武的武士耳中,立时让他们三人的动作同时一滞。 “放肆,我们乃虚无幻境巡察使是也,尔等见吾,还不下跪!”三个武士同时停止飞行,停在半空中,向着杨云锋吼道。 “哼。”杨云锋渐渐眯起双目,冷冷一笑。 章四百一十八:武士 (说一下,为配合虚无幻境的特点,上一章出现在杨云锋阮心秋面前的武士的穿着由黄金甲改为白银甲) “放肆,我们乃虚无幻境巡察使是也,尔等见吾,还不下跪!”三个武士听闻杨云锋的话语后立即停止飞行,悬在半空中,目光同时落到杨云锋身上,陡然间身上杀气更增一分,抬眼望去竟似有寒气从体内冒出,若是常人见了,必然会慑于这气势而瑟瑟发抖。 杨云锋不是常人,自然不会有多大的畏惧。“哼!”他知来者不善,于是陡然挥袖,冷冷说道,“不知三位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三自称虚无幻境巡察使的武士一向飞扬跋扈,哪能忍受杨云锋如此桀骜的神情。“我们此番前来,便是抓你面见虚无幻境之主,虚无真人。”其中一个武士冷哼一声,忽的挥动手中银色长枪,带着灼眼的光辉,率先向杨云锋发难,转瞬后便至杨云锋身前,长枪尖锐的枪尖逼近杨云锋胸膛,眼看就要将杨云锋刺中。 “秋妹你小心,保护好自己!”杨云锋迅速向阮心秋叮嘱道,同时灵活的运用天狐神行诀擦着枪杆银色长枪的进攻,随即伸手竟硬生生将枪杆给抓入手中。 “嗯?”这武士显然低估杨云锋了,见状有些讶异,却及时调整动作,果断运使仙法,令长枪枪身布满跃动的紫雷,逼得杨云锋松手,而后让长枪横着猛地一挥,急速袭向杨云锋的腰身。 “修为还不如我!”杨云锋却这一瞬的较量中探得敌方的虚实,暗自想道,心里立刻有了极大的自信,“经验倒是丰富,但也不是我的对手!”就在他思索的这刻,长枪已逼近他腰身,枪杆上附着的紫雷在空气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已率先击打在他衣衫上,瞬间给衣衫留下一串大小不一的孔洞。 杨云锋却丝毫不以为意,右手五指迅速结印,陡然往前一推,瞬间在胸前结出一道金灿灿的巨手,带着阵阵呼啸的风,忍受着紫雷不断的击打,向着那长枪抓去。 乘风灭天手! 不过兔起鹘落的时间,却漫长如若三秋。 武士眼睁睁看着杨云锋巨手将自己银光闪耀华丽非凡的长枪抓住,顿时心惊,面色大变。“不好!”他经验丰富,立即给长枪施加一股强大的力道,平衡杨云锋乘风灭天手带来的威势,让长枪未能被杨云锋一击折断。 “厉害!”杨云锋暗赞道,手里灭心剑忽的红芒暴涨,刹那间漫天血水席卷而来,带着隆隆声响,迅速向武士砸去,就在武士用力道化解杨云锋乘风灭天手攻击的时候扑到武士面前。 武士眉头一皱,身体顿时变得忽明忽暗,转眼竟带着长枪从杨云锋面前消失,让杨云锋血水的袭击落空。 “嗯?”杨云锋瞳孔放大,下意识幻出金色巨门,挡在背后,随即听见“轰”的声,心脉感受到金色巨门传来的巨大压力,面色顿时一白,立刻转身,看着金色巨门在重新出现的武士长枪下碎裂,顿觉自己方才也有些轻敌,于是强忍着心脉的不适,放出神识锁住武士,然后立刻用灭心剑划破左掌,带出数滴鲜血,而后陡然挥动灭心剑,将这血滴甩出,其中一滴击打在长枪枪尖上,瞬间碎裂化成飞烟,却成功将长枪的进攻挡住,令武士不得寸进。 另外一滴则击向武士胸膛,在武士数道法诀的阻拦下最终化为天地中的灵气一缕,却用湮灭前爆发的强横威势给武士心脉重创,让这武士真元大乱,经脉断裂,实力至少下降三成。 “这人不是我能对付的!”遭到重创,这武士立即意识到自己不能与杨云锋抗衡,立刻挥动身后双翼,意图拉开自己与杨云锋之间的距离躲开杨云锋接下来的进攻。 然而杨云锋岂会让他如愿。只见本来与他还有一段距离的第三滴鲜血忽的在半空中顿住,然后急速旋转,很快血滴中央收缩,两边伸长,变成梭形,却搅动天地灵气,卷起狂暴的罡风环绕自己旋转、收缩,看样子竟是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拉到自己附近,与自己融为一体! 而武士也不例外,尽管他拼命地挥动双翼,却也无法与鲜血带来的强悍吸力抗衡,不断向鲜血靠近,转眼与鲜血之间只剩不到一丈的距离。 这样子,迟早要撞上血滴。 “哼!”见势不妙,又见自己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武士索性不再拼命挣扎,反而将真元注入手里长枪中,对着血滴猛地一扎,枪尖与血滴卜一接触,骤然爆发出磅礴浩大的威势,显然放出这一击武士已用尽全力。 于是一片银白的天地中,忽然一阵红光暴烈绽放。那天地灵气形成的漩涡中央,殷红欲滴的血液,终于承受不住长枪的攻击,陡地破裂,却与之前的血滴不同,而是放出灿烂夺目的光华,闪耀天地。 这一刻,银白的幻境,似乎有了生机。 “轰!”灵气的漩涡,本来是靠着血滴在中心的支持而存在,此刻血滴消散,灵气失去支撑,顿时变得紊乱,瞬间变成狂乱的数股,毫无章法地向四周散去,却是带动罡风,暴躁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离血滴只有数尺距离的武士首当其冲,被灵气、罡风波及,顿时身形不稳,摇摇欲坠,眼见是要跌落到地上。 只顾得皱着眉头调整平衡,对杨云锋几乎没了防备。 “好机会!”如此良机,杨云锋怎会错过?他眼中光芒一闪而过,面色变得凝重,忽的扬起灭心剑,对着从天而落的最后一滴鲜血打去。 “碰!”若游龙,若惊鸿,迅疾似风,不可挡也!这一滴鲜血,便在灭心剑一击之力下化成飞驰的剑羽,向着武士胸口,凶猛地攻去。 此时此刻,一式凝血化灭,正式成型! 转瞬之后,那鲜血便已到了武士胸口,正要将这武士打成飞灰! 章四百一十九:一打三 杨云锋果断划破自己的手掌,然后利用手掌喷出的四滴鲜血,成功发出灭心剑法中威力非凡的一式凝血化灭,连续给武士造成伤害,现在最后一滴鲜血已经逼近武士胸口,看样子这武士在劫难逃了。 “不!”武士眼睁睁看着攻来的鲜血,却因周身气流的不稳努力保持平衡无暇防备而只能任由鲜血向自己发动进攻,毫无反抗之力。 眼见,就要被鲜血击杀了。 “哼!”忽闻一声冷哼,霎时间一支银白色的箭羽划破长空,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向武士身前打来,竟“啪”的声击中血水,顿时裂成无数块,看来是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道而解体了。 然而杨云锋却清楚地看见箭羽解体后箭杆内竟然出现无数细小的箭矢,速度比原来那完整的箭羽还要快上十倍。 这速度,杨云锋的水滴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太……快了!”杨云锋面露讶异,喃喃道,一脸不可思议。 就在他失神的这刹那,血滴已被那一拥而上细小的箭矢所消灭,转眼无影无踪。 “锋哥哥小心!”这时候,他耳侧传来阮心秋关切的声音,心里直叫不好,下意识迅速侧身,然后便看见一支从天而降的箭羽擦着直叫胳膊刺入地面,尽管自己已用尽全力去躲避,依然让这箭羽将衣袖打成碎片,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一条血痕。 鲜血直流。 这箭羽非是凡品,否则无法轻易破开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锤炼坚硬可与钢铁相比的肉身! 杨云锋深吸口气,迅速后撤,同时抬头看向天空,却见那三个武士已经聚拢在一起,其中被自己击伤的武士正被另两个武士扶着,大口喘气,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透出淡淡的恨意。 “这人看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杨云锋如此想着,于是下定决心将三个武士全部击杀,一个不留。“咦?”这时他注意到最左侧那持弓的武士,微微皱眉,暗道,“这人的剑法太厉害了,得先将他解决才行,否则后患无穷!”于是他眼珠一转,立即想出对策,强大的神识将这持弓武士锁定,做好应对准备的同时把目光移到另一个一直在旁观战的武士,见他此刻竟然化出六条手臂,分别拿仙剑、拂尘、如意、卦盘、香炉、琉璃灯,暗道,“看来此人神通广大啊。”却是在一瞬间又想到应对之策,倒是对这法器众多的武士没有丝毫畏惧。 就在杨云锋不断思索着对策的时候,那三个武士却没有立即向他动手。“老三,怎样?”持弓武士看了眼受伤的持枪武士,冷冷问道,虽目中有关心之意,却可看出他与这被他称为“老三”的武士之间的感情并不亲密,“可否再战?” “哼!”持枪武士直勾勾盯着杨云锋,目中杀气陡涨,怒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说罢竟挣脱持弓武士和六臂武士的搀扶,大喝一声,忽的将真元注入手里长枪中,然后“哗”的声凭空幻出三杆虚幻的长枪,“嗖嗖”两声急速向杨云锋射去。 “一起上!”另两个武士对视一眼,同时点头,便联手向杨云锋发动进攻。 杨云锋看着从天而降的长枪,面色凝重,忽的后退一步,手里出现一张古朴的符纸,而后呼了声“出”,便闻仙音阵阵,巨大的神将凰渊挺拔的身材傲立于三个武士之前,手里大戟卷起呼啸罡风,在天空中回旋数圈,将攻来的长枪绞得粉碎。 “吾乃神将凰渊,尔等速速受死!”凰渊怒喝一声,扬起大戟,向着率先攻来的六臂武士砸去,而后便与六臂武士战成一团。 “嗖——”忽闻一阵破空之声,冷不防一支箭羽划破长空,直勾勾击中凰渊,瞬间刺穿凰渊的祥云,而后支离破碎,放出箭杆内深藏的无数细小箭矢,继续向凰渊发动进攻。 “啊!”凰渊遭受箭杆进攻,身形微震,立即怒喝一声,双目瞪大,然后抬头向那射箭之人看去,目光落在持弓武士身上,竟给这武士极大的压力,差点让他道心不稳,身体失去平衡,从空中掉下来。 “呼!”武士强行压住内心的恐惧,面色一凛,连连发出数支箭羽,无一例外全部击中凰渊! 与此同时,持枪武士也攻上前来,配合着六臂武士,用手里银晃晃的长枪向着凰渊一阵乱刺,而凰渊却因箭羽的进攻而无暇防备,就如此被三个武士联手打成飞灰。 而这一切,不过是在弹指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迅速,以至于杨云锋无法及时给予凰渊支援。“好犀利的攻势。”见状杨云锋不由赞道,面上却无悲无喜,显然凰渊的遭遇也在他的预料中。“哼!”他冷哼一声,就趁着三武士将凰渊击败松懈的时机陡然出手灭心剑“嗖”的声从手中射出,直直向持枪武士刺去。 “啪!”持枪武士反应迅速,长枪在身前一卷,挡开灭心剑的进攻,谁知灭心剑竟借他的力道陡然掉头,下一刻便向六臂武士攻去了。 六臂武士急忙用手中各式各样的法器发出一片耀眼的银白光芒,抵挡灭心剑的进攻,却在此刻心生警兆,下意识向四周扫了眼,便见数个钢铁傀儡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已将自己和持枪武士围住。 “上!”杨云锋一声令下,钢铁傀儡便一拥而上,向两个武士发动进攻。 所谓“三拳不敌四手”,如此一来两个武士便陷入被动中,一时手忙脚乱,防不胜防,不过眨眼时间后就落入极为被动的境地,眼见是没有多大胜算了。 “糟了!”望着两个陷入困境的武士,那持弓武士顿时变得有些紧张,立即搭箭上弓,瞄准一个傀儡,准备将这傀儡射杀。 然而就在此刻他心里警兆突生,动作为之一滞,下一刻他果断转身,然后清楚地看见一个傀儡向他袭来! “啊!” 章四百二十:勾秦神弓 “嗯?”持弓武士面色顿时大变,下意识将手里长弓横在胸前意图挡住傀儡的第一波攻势,保全自己,再图后谋。 孰料傀儡本是攻来的一拳在和长弓击打在一起前的那刻忽然变成爪,陡然将长弓紧紧握住,接着便迅猛地向自己胸口一抓,竟让持弓武士猝不及防之下失去平衡,向着他倒去。 持弓武士面上出现不可思议的神色,脑中顿时变得一片空白。不过经历过无数战斗经验极其老道的他并未因这刻的失神而让傀儡一举击溃,他完全凭着本能,陡地从虚空中取出一柄精致的银白匕首,然后“哗”的声刺穿空气,向着傀儡紧握长弓的手斩去。 这一击势大力沉,傀儡要么松手放开长弓,要么就被他匕首斩断手臂。 然而傀儡上忽的出现一丝淡淡虚影,手臂猛地向外一甩,竟似有千钧之力,强劲的力道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持弓武士全身,这武士只觉身体每一寸骨头,每一片血肉都被震碎,整个人向外飞出,方才匕首斩出的一击也随之被打乱,未能打中傀儡,之后更是再也不能对傀儡造成任何威胁。 若非他手牢牢抓住长弓,此刻恐怕已经被抛出数里的距离,以极速撞击在山岩上,筋断骨裂,不死也重伤。 “怎么这么厉害?”持弓武士深吸口气,心里如此想道,然后抬头看向傀儡,立即面露惊愕,眼中随之被深深的恐惧所充满。 他瞳孔中,清楚地映出一个英姿不凡的青年身影,也映出一柄绝世神剑发出的幽幽红光。 “啊!” 在墨语幻境中苦苦打拼五年之后,杨云锋已经能随意与自己的数个傀儡交换身躯,相互替换。方才他便是接着傀儡与自己之间的联系,成功地与傀儡互换,瞬间出现在持弓武士身前,以一式勃然爆发的八门锁灭取了持弓武士的性命。 下一刻,那张银光灿灿,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的长弓已经出现在他紧握的手心。“勾秦?”杨云锋扫了眼长弓上镌刻的文字,略一皱眉,暗忖道,“看来是这弓的名字,勾秦神弓,勾秦神弓……也罢,日后就用这名字了。”杨云锋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拉弓,同时将真元注入弓身内,便见一支银白箭羽渐渐凝成,搭在弓上,一时散发出熠熠光芒,绚丽夺目,赫然正是持弓武士方才射出的箭羽。 原来这张弓并不需额外的箭羽,本身便能自动生成箭羽,射杀敌手。 “看看效果!”杨云锋暗暗想道,立即瞄准那正陷入傀儡围攻的持枪武士,渐渐用力拉弦,片刻后弓弦绷紧,整张勾秦神弓如同天边满月,光彩耀眼,望之震人心魄。 “嗖——”破空之声,响彻四野,杨云锋第一箭的射速竟然出人意料的快,如疾风,如惊雷,如律令,就是杨云锋自己极目看去,也仅仅只能看见箭羽在空中留下的一串虚影,无法看清箭羽的实型。 好弓配英雄,杨云锋修为高深,射出的箭羽威力比常年浸淫在射术上的持弓武士还要强横。可惜他毕竟极少使用弓箭对敌,这一箭并不精准,虽速度极快,但还是让持枪武士闪过了。 不过饶是如此,也给持枪武士极大的震撼,让他错愕间失神被傀儡打中,顿时血流如注,一条胳膊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如此,更落下风。 “逃得了初一,逃得了十五么?”杨云锋眯起双眼,再次拉弦,只闻一连串呼啸之声,数支箭羽接连发射,将持枪武士周身全部封住,眼见是要取对方姓名了。 不能一箭命中,那就万箭齐发,不信你全都能躲过! 持枪武士心里本来就对箭羽极为忌惮,此刻见漫天箭羽,顿时吓破胆,面色变得苍白,完全无力闪躲和抵抗,就眼睁睁看着剑羽飞到身前,然后将之击杀! “啊!” “老三!”六臂武士见状,心里咯噔一声,面色也随之变得极为难看,他欲援助持枪武士,却又深陷傀儡的包围中,鞭长莫及,不由心急万分,然后眼睁睁看着持枪武士被杨云锋击杀,顿时心叫不妙。知自己基本没有击杀杨云锋的可能了,他索性不再颤抖,“啊”的声用出身上六件法器,连连施法,瞬间太极两仪,四象八卦,齐齐出现在他身周,一同向围攻他的傀儡打去。 这些傀儡都有与养元入道境界相当的修为,然而却远无同等修为修士的灵活应变,面对六臂武士突然爆发出的招式完全没有应对之策,瞬间让六臂武士压制住,不得继续发动进攻。 六臂武士借机凌空而起,“呼”的声化作一条白线,向远方逃去。 “想逃?”杨云锋冷笑一声,抬起勾秦神弓,右眼闭上,另一只眼瞄准六臂武士,“嗖”的声将箭羽送出,霎时间空中又出现另一条白线,箭羽带着呼啸的罡风向着六臂武士追去,速度比武士要快上无数倍,转眼便要追上武士一举将其击杀。 六臂武士也察觉到危险,瞳孔放大到几点,内心被恐惧占据,飞行中的身体不停颤抖,差点没从空中跌下去。 然而就在这刻,那疾驰着的,仿佛要将一切化为灰烬的剑羽,却毫无征兆地解体,瞬间化成天地灵气的一缕,消失在银白的天地间,不留一丝痕迹。 “什么人!”杨云锋心里一惊,警惕地问道,却听闻天地间传来沧桑而又洪亮的声音,一时间只觉耳膜刺痛,真元紊乱,差点就没吐出鲜血来。 “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住手吧!”那个沧桑的声音徐徐说道,这天地似乎都随之鸣响。 “住手?”杨云锋听闻此话,皱了下眉头,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周围的山峦变得一片扭曲,天地渐渐呈现出一片混沌的景象,整个人似被巨大的力道撕扯着,顿时心惊,正要反抗这变化的一切,却不料此时此刻眼前忽然一暗,头脑变得极为不清明,便在浑浑噩噩中陷入昏迷。 章四百二十一:鬼域幻境 “啊!”猛地惊醒,骤然起身,深吸口气的同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衣衫尽湿。 “呼——”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抬眼向四周看去,只见周围都是一片阴森森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墨似碳,伸手不见五指,诡秘惊心。 本就身心俱疲,此刻再看见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顿时心生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体会过这等因黑暗而生恐惧?他轻轻摇头,却是将四肢收拢,微微颤抖着身体,面上浮现出一分若有若无的惧意。 良久之后,终于将心中恐惧排出,他方才长长吐口气,而后施展法诀在手心燃起一丝带着淡淡光芒的火焰,同时放出神识,打探周围的一切。 然后,不出意料地发现了那如同清水般柔婉恬淡的少女。 “秋妹。” “秋妹!” 他双目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在这黑暗中静静注视这少女的容颜,轻声呼唤着,希望能将沉睡的少女唤醒。 可这刹那,他却停住低呼,静静凝视少女的容颜,嘴角露出分温馨。 在黑暗笼罩下,他却清清楚楚看见少女被微风卷起的发丝下那不算特别美丽却水灵灵动人的容颜,看见那眉间深处的一丝安详。 或许,是因为他在她身边,所以即便身处危难中的她却能睡得如此踏实,安稳。 忽的心有所动,忽的感慨万分。 几乎,不忍心将她唤醒。 “和她在一起,其实,也是快乐的。”他暗暗想道,心里五味杂陈,“若能给她一个温暖安定的家,若能用我的身躯替她挡住所有的风雨浪涛,与她相伴到老,即便我无法找到自己的幸福,这一生也足了……何况,这本身也是一种幸福啊!” “唔——”忽的一声传入耳中,凝神看去却正好望见她那惺忪的睡眼。 此刻,四目相对,恍惚间这心跳动不止。 “锋哥哥……”阮心秋低声说道,忽的注意到杨云锋那双鉴定的眸子中映出的自己的模样,顿时面上一阵绯红,心里既惊且喜,立即端坐起身,低眉躲过杨云锋的目光,然后双手扯着衣角,一脸娇羞。 杨云锋知她心思,见状温和一笑,默默不语。 数刻的岑寂。 “这里——”最终,平复心情之后的阮心秋抬头打量四周,开口向杨云锋问道,“是哪儿啊?” 杨云锋闻言向四下看了眼,又见一片漆黑,不由微微皱眉,心里揣测着,缓缓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依旧在知返秘境中,这里很可能就是知返秘境的鬼域幻境。”至于为何会来到这里,为何没有离开知返秘境,他毫无头绪,也就没有对阮心秋说。 “鬼域幻境?”闻言阮心秋皱了下眉头,又看了眼周围漆黑的一片,道,“听起来很不舒服。” 杨云锋深吸口气,道:“墨语幻境中的‘墨莲’曾告诉我,鬼域幻境是知返秘境四大幻境中最恐怖的一个,我们陷入这幻境中,恐怕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了。”他此前对阮心秋提到过墨莲的事情,故如此说。 听了这话,阮心秋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住杨云锋的手,面露一丝惧意,而后看着杨云锋这惧意却是又散去了。 她本是个柔弱的少女,自然会对危险产生恐惧,然而她又是一个坚强的人,即便面前是刀山火海,她也会坚定地迈出第一步,去迎接未知的挑战。 所以她握住杨云锋手的刹那,立即心生股勇气,心里想着“不能让锋哥哥担心”,就要松手,却忽的感受到手掌的一股大力,于是讶异地抬头向那青年看去,而后听见这正用灼灼目光注视自己的心上人说道:“秋妹,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便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锋哥哥……”听闻杨云锋的话语,阮心秋心里顿时一甜,又心生淡淡的苦涩,一时五味杂陈,一时间说不出更多的话语来。 杨云锋见状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好了,不要管太多了,我们见机行事,一同披荆斩棘,找到出去的路!” “好。”阮心秋凝视杨云锋的面容,郑重点头。 “怎么回事?”此刻墨莲、虚无真人和迷离老叟已经跟随着杨云锋的足迹来到鬼域幻境中,看见杨云锋和阮心秋的身影后,墨莲眉头紧皱,一脸怒气,挥袖道,“离开虚无幻境之后,不是应该直接出秘境了吗,他们俩怎会来到这幻境中?” 虚无真人也是一脸惊讶,眼珠在眼眶内转了好几圈,然后才说道:“刚才我将他从虚无幻境中带走的时候明明是准备将他送到知返秘境外的,谁知竟然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道的影响,未能成功,反而稀里糊涂地让他来到这里了——对了,知返阎罗之前一直对杨云锋有成见,我看多半是他在捣鬼。哼,竟敢坏我的事,看来我是得找他讨个说法了!”虚无真人性子比知返阎罗要好许多,但也忍不了这口气,怒气冲冲说道,手里法器光芒耀眼闪烁,眼看是真要去找。 “慢!”迷离老叟倒是三人中最沉着冷静的,“如此下结论为时过早!何况我们几个,都是身为四大幻境之主,还得团结,也不可因为小事而闹翻。”他用自己苍老的声音沉稳地说道,目光落到远方,深邃让人完全猜不透,“这几个幻境之间的虚空,是当年的祖师设下的,以我们的能耐,除了借助现在脚下的阵法外,还无法更改一个人在虚空中的去向。知返阎罗单凭一己之力,无法将这两人拖入鬼域幻境中……依我看,今天的事多半是知返秘境自己的原因,与人力无关。” 他说得倒是在理,墨莲和虚无真人闻言仔细分析,顿觉其所言非虚,连连点头。“可是,”但虚无真人心有疑惑,此刻仍然开口,向迷离老叟问道,“究竟是何原因,老叟可否给个合理的解释。” “且慢,容我细细推测!”迷离老叟徐徐说道,同时闭上双目,似乎酝酿着什么,而后睁眼,扫视墨莲虚无真人二人,凝重地说道,“我推测,这是知返秘境崩塌的前奏。” “什么!” 章四百二十二:鬼兵 忽的大风起,忽的飞沙走石。 忽的大雨倾盆,忽的山峦崩塌。 阵阵阴风之下,杨云锋阮心秋缓缓前行,中途不知遇上了多少危难。 鬼域幻境中的危险,不止是各种各样比墨语幻境中小兵强大百倍的鬼卒,还包括了这幻境里令人匪夷所思的种种异象。 时而大地震裂,时而冥河倒卷,时而鬼哭狼嚎。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杨云锋阮心秋便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险之又险。 好在杨云锋道行高超,经验丰富,又得各种厉害法器相助,于是携手与阮心秋共度艰难险阻,在各种灾难面前竟未受太多的伤害。 “嗖——”鸣镝之声,响彻天地。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这箭羽如同闪亮的灯火,霎时间照亮了数丈内的景象。 而远方一个刚刚现身白无常模样的鬼卒便在这箭羽犀利攻势下烟消云散,一点痕迹也不剩下。 勾秦神弓,威力果然不同凡响。这段时间里杨云锋多次使用勾秦神弓,倒是愈发熟练,射杀的精度大幅提升,威力也变得极其强横,每一发都势不可挡,几乎是箭箭夺命。 “嗯?”突然间心里又生警兆,随即伸手向身侧一揽,搂住阮心秋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而后一跃而起,便躲过了地面突然射出的飞剑。 阮心秋被杨云锋这么突然一抱,面颊上登时露出分红晕,然而她并未因此沉醉于那一丝喜悦中而放松警惕,反而催动冰心剑如凶猛捕食的鸢一般从天而落,陡然向才从地底钻出的一个道士模样的鬼卒射去。 那冰心剑也是号称神剑的厉害法器,一剑之势如同泰山压顶,轰然间便将鬼卒碾成碎片。 “好。”杨云锋见自己还未出手鬼卒便已被阮心秋击杀,不由心里叫好,带着阮心秋落到地面上,嘴角出现分淡淡笑意。 阮心秋面颊更红,低头轻声说道:“锋哥哥,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便在这时重新将冰心剑收回手中,坚定地握紧剑柄,下定决心要凭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并助杨云锋一臂之力。 “咦?”突然间杨云锋却察觉到什么,面色变得有些凝重。“秋妹小心!”他低呼一声,紧紧握住阮心秋的手,然后用神识向前探去,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陡然间神识如同遭受巨锤重击,一瞬间头痛欲裂,放出体外的神识不受控制,顿时消散。 “啊!”杨云锋只觉整个头都要炸裂了!他立即用手扶住自己的头,然后在痛苦中后退一步,却是冷不防踩着快石头,猛地跌倒在地上,顿时止不住喉中恶心味,“哇”的声吐出口浓浓的鲜血。 “锋哥哥!”阮心秋本来和杨云锋双手相牵,此时被杨云锋带着也后退两三步,差点没被杨云锋拉着倒地。她已用神识探查到杨云锋面上的恐惧和衣襟上的鲜血,顿时吓了跳,面色陡然变得苍白,心里紧张,急忙将杨云锋扶住,本欲给杨云锋疗伤,却手忙脚乱不知从何做起。 好在她本是个冷静的人,只让慌乱持续了片刻,便稳住了心神,在手里微弱光芒照射下关心地看着杨云锋,柔声问道:“锋哥哥,你怎么了?”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小心!”杨云锋强忍着头脑中的疼痛,对阮心秋说道。阮心秋立即有所察觉,侧耳倾听,立即听到一阵呼啸的风声以及风声中夹杂的马蹄之音。 面色顿时一变。“这——”她深呼一口气,抬头望去,只见微光中一小队披坚执锐的鬼兵出现在只见面前,皆身着阴森铁甲,带九尺长戟,胯下同样身穿重甲的烈马空洞的双目中透出鬼火般幽幽的光芒,见之让人胆寒。 “杀无赦!”这一小队鬼兵同时说出这一句话,声音阴森森不带任何感情,令人毛骨悚然。 “呼!”就在这一声冰冷的话语从鬼兵口中说出的时候,鬼兵胯下的烈马齐齐喘出口粗气,下一刻,为首的鬼兵已挥动长戟,向杨云锋阮心秋砸去。 必是想一举击杀二人! “小心!”杨云锋见状低呼一声,强忍着疼痛一跃而起,带着阮心秋腾空迎击鬼兵的长戟,忽的将灭心剑从手心射出,“铿”的声与鬼兵的大戟击打在一起,随即以神剑之威,硬生生让大戟的攻势止住。 “哼!”鬼兵冷喝一声,忽的让长戟在手中回旋一转,脱离灭心剑的进攻,而后陡地向杨云锋刺去,瞬息之后便攻到杨云锋面前。 杨云锋看着攻来的长戟,同时注意到另外几个鬼兵已悄然将自己包围住,于是咬着牙轻哼一声,目中陡然间放出骇人的光芒。 鬼兵的长戟快,但他的灭心剑更快。 再闻一声铿鸣,灭心剑被杨云锋紧紧握在手中,挡住鬼兵勃然爆发的一刺,然后在杨云锋“啊”的一声怒喝下狠命地爆发出一阵血水,齐齐打在长戟上。 霎时间光芒四溅,遮天蔽日。 “走!”杨云锋心知此刻面对这些道行不输于自己的鬼兵自己没有丝毫胜算,故没有恋战,反而接着方才那一击的反弹之力,带着阮心秋迅速向远方飞去,转瞬即逃到百丈外,眼见是要御剑遁走了。 “哼!”一个持弓的鬼兵见状空洞的眸子中映出一点寒光,忽的拉弓射箭,一支阴冷冰寒的箭羽划破漆黑的天空,向着杨云锋追去。 竟没有丝毫声响,便是要无声无息间夺人性命。 正在天空中与阮心秋携手飞行的杨云锋心里忽的出现一分极为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追上来了,面色不由一紧。 “得加快速度才行!”他强忍着头中剧痛,暗暗想道,正要将更多真元注入灭心剑中,增加飞行的速度,却忽的睁大眼,身体猛地一颤,本来快若惊风的飞行便在此刻顿了下。 “锋哥哥!”阮心秋察觉到杨云锋的异样,急忙关心地向他看去,道,“怎么了?” “无事!”杨云锋面上肌肉微微抽搐,闻言深吸口气,却摇头对阮心秋说道,“加快速度,不要让他们追上来。” 阮心秋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未作多言,点头,便与杨云锋加速向远方飞去。 章四百二十三:许卿此诺 转瞬千里。 “锋哥哥,我看他们并未追来。”阮心秋回头看向那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微微皱眉,说道,“不然的话我们怎么没有听到任何声响——锋哥哥,你,你怎了?”她见杨云锋迟迟不回答,顿时心生不祥预感,瞳孔陡然睁大,立即关心地向杨云锋问道,同时扶住他的身体。 然后,就在她柔荑与杨云锋身体接触的刹那,她察觉到自己手心多出了一片温热的液体。 “锋哥哥!”她诧异地说道,急忙施展法术用火行仙术照亮杨云锋的身体,然后清楚地看见杨云锋腰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大半的衣衫都已经被鲜血染上鲜艳的颜色。 “我……没事……”杨云锋深吸口气,吃力地说道,然而回头时一片惨白的面色却反而让阮心秋更加担心。 “锋哥哥……不行,不能再飞了。”阮心秋闭上双目,痛苦地吸口气,然后睁眼强行握住杨云锋的灭心剑,打断杨云锋给灭心剑注入真元的行为,然后抱着他从天而降,缓缓落在地面上,见自己恰好来到一座山峦中,于是果断寻了处洞穴,抱着杨云锋躲入其中,而后在火行仙术的映照下仔细查看杨云锋的伤势,却越看越揪心。 杨云锋的伤,正是那持弓鬼兵发射的箭羽造成的。那一箭迅疾如风,却又无声无息,以至于神识受损头脑不清的杨云锋没能及时察觉到危险,让其一箭穿身,身受重伤,即便早已修习天狐琉璃诀肉身强悍无比,也依旧难逃重创的命运,血流不止,染红了大半的衣衫。 阮心秋担忧不已,伸手轻轻触碰杨云锋的伤口,却不小心牵动杨云锋的伤势,让杨云锋身体一颤,忍不住呻吟出声。 “锋哥哥,坚持住!”阮心秋眉头紧皱,一脸担忧,却是别样美丽。她深深吸口气,回忆着往昔皋基真人传授的疗伤之法,小心地施法替杨云锋封住伤口附近的血脉,而后急急忙忙取出自己储物空间内的疗伤药品,小心翼翼地给杨云锋敷上。 凌云派推崇本性自然,疗伤的药物效果虽好,然而并无其他门派类似药物止痛的效果,敷在伤口上,反而会加剧疼痛感。杨云锋本来是个坚韧的人不会轻易将伤痛表露在面上行为中,然而此刻他神识受损,头脑剧痛,心防大大下降,竟也无法忍受敷药时的疼痛,痛苦地呻吟出声来。 “锋哥哥,忍住!”阮心秋看着杨云锋痛苦的样子,不由心酸,握住药瓶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却并未因之而停止施药。她紧紧凝眉,面色沉重,手上每个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不停将药物敷在杨云锋腰间,心里却不停地淌血。 关心,而伤心。 终于将所有的药物都按量敷上了,阮心秋总算松口气,而后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又小心地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替杨云锋缠上。“锋哥哥伤势不轻,我这简单的包扎还不足以让他痊愈。”一切做完,阮心秋抬头看向洞外的黑暗,伤心地想道,泫然欲滴,“得赶紧找到出路啊,不然,不然……”她深深吸口气,强行打消内心的想法,不知不觉间却已梨花带雨,别样凄迷。 “秋妹……”杨云锋神识渐渐恢复,头脑也不似之前那般疼痛,而腰间经阮心秋治疗后痛感亦消散不少,故终于能平静地说出话来,“不用担心,我无事。”即便如此,声音依旧颤抖。 闻言阮心秋急忙擦去面上的泪水,用火行仙术照亮山洞的同时回头看向杨云锋,凝视他的眉目,久久不能言语。 只,笑颜如花,谁知内心伤痛。 “锋哥哥,不要担心,不论如何我都能及时将你带走,不让你有生命危险!”阮心秋暗暗想道,嘴角笑容却随之渐渐多了分苦意。 杨云锋哪会不知她的心思,他看在眼里,愁在心间,欲语又止,犹豫许久,方说道:“秋妹,你对我的心,我……无以回报……然而亦要用尽全力……不负你。” 阮心秋闻言先是一惊,而后陷入疑惑中,不知杨云锋话语中的意思,直到十数息之后才隐隐明白杨云锋的心思,娇躯不由得微微颤抖,瞳孔随之放大,不敢相信地说道:“锋哥哥,你是说……” 杨云锋点头,温和一笑,而后看向远方无尽的黑暗,道:“若有幸逃出生天……我就娶你……”话语沉重,显然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不再敷衍,不再拖延,既然得卿倾心,便下定决心与卿携手,风雨同舟,相濡以沫,不分不离。 阮心秋不料杨云锋竟真是如此意思,即便心里已有所准备,依旧错愕、惊讶,内心震动不止,却又觉无比的温暖与幸福,不知不觉间喜极而泣。“真的么?”泪水中容颜如雪,她轻轻向杨云锋问道,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 如同一场梦,叫人难以相信。 杨云锋知她的心思,淡淡一笑,道:“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阮心秋便知一切皆是真真切切,并非梦,并非幻,于是嘴角露出分幸福笑意,眼角眉梢,俱是喜色。“锋哥哥……谢谢……不过现在你有伤在身……需得好好养伤才是……咱们不谈这个……谈婚论嫁之事,还得禀明师尊,禀明掌门……我们出去后再说这些事,你现在还是安心地疗养吧。”阮心秋侧过头躲开杨云锋的目光,低声轻轻说道,一脸娇羞。毕竟是个羞涩的少女,得到肯定回答后便不愿与杨云锋在这上面说更多的话了。 既得君之诺言,妾便心满意足,不必多言。 闻言杨云锋淡淡一笑,点头算是答应了。 “秋妹,等我。来日我定要骑仙鹤,披红褂,娶你!”杨云锋暗暗想道,一时感慨万分。 然而就在这一刻,天外忽然传来隆隆的响声,下一刻一声狮吼传入二人耳中:“这时候了还谈情说爱,真是不要命了!哼,快给我滚出来,速速就死!” 闻言阮心秋心里大惊,一时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杨云锋。 只见杨云锋面色凝重地看向远方,上下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 章四百二十四:幻境之主 “阁下……何人?”杨云锋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无法与强大的对手抗衡,听闻洞外传来的带有敌意的话语只得忍痛小心询问,不敢贸然出手对敌。 那人闻言冷笑一声,道:“吾乃此幻境之主,前来取你性命!”这带着鬼气森森然令人牙齿打颤又洪亮震耳欲聋的声音刚落,一身黑衣的鬼域幻境之主知返阎罗便已出现在洞口,宽大的斗篷随风而舞,头上犄角带着淡淡银光刺骨的冰寒,手上权杖更是鬼影森森,叫人不寒而栗。 他本来和杨云锋无冤无仇,也用不着亲自前来取杨云锋性命。但是之前墨莲的话语着实将他激怒,而他又动不了墨莲,于是将一切迁怒于杨云锋,因此在得知杨云锋出现在鬼域幻境中后立刻亲自赶来此地,取杨云锋性命。 他性子本就暴躁,此刻二话不说便是发出两道鬼影,向杨云锋袭取,鬼影刹那间穿过数丈的距离,攻到杨云锋胸前,却让杨云锋及时放出的金色巨门给拦下。 “找死!”知返阎罗见状怒喝一声,手里权杖上青光大绽,话音刚落,便见那两团被金色巨门所阻的鬼气忽的融为一体,而后陡然爆开,强横的力道立即排山倒海般袭向金色巨门。 这知返阎罗修为即便比之墨莲也不遑多让,自然是远超杨云锋,就是杨云锋的师尊守拙真人与之为敌也不一定能取胜,更何况已经重伤在身的杨云锋呢? 这一刹那,杨云锋便无法用真元支撑金色巨门抵挡知返阎罗的攻击,“哇”的声口吐鲜血,立刻察觉到心脉中一股森森鬼气,于是急忙用心诀镇压,却只能与其勉强抗衡,无法将之击溃。 这时候金色巨门彻底失去杨云锋的支持,轰然碎裂,鬼影爆碎的余威继续向杨云锋袭来,眼见是要击中杨云锋了。好在一旁的阮心秋反应及时,迅速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一块玉如意,忽的放出一团青色光芒,骤然结成道太极图案,挡在杨云锋身前,拦下鬼影的攻击,却也在片刻间轰然碎裂。 好在这玉如意和阮心秋心脉间联系不大,鬼气未能侵入阮心秋心脉,对她造成伤害。 无法借助阮心秋心脉间强大真元和对手的攻击相抗衡,这玉如意的防御效果自然是远远不如金色巨门。好在鬼影爆炸之威已经被金色巨门消减了大半,这剩余的威势虽击破了玉如意的防御,但也后继无力,让阮心秋横在胸前的冰心剑轻易挡住了。 “锋哥哥!”阮心秋拦下知返阎罗的攻击,立即向杨云锋看去,已顾不上知返阎罗了,她见杨云锋面色青黑,身上鬼影森森,立刻明白杨云锋已经让鬼气上身,于是急忙伸出如玉般的柔荑,将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助他清除体内的鬼气。 一旁的知返阎罗见状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他双目微闭,喘口粗气,真元不断注入手中权杖内,一瞬间便让这权杖森森然的青芒更加夺目耀眼,在这一片漆黑的天地间显得无比的刺眼闪亮。 “死!”他一声怒喝,陡然间万千鬼影从他权杖内汹涌而出,皆尖牙利齿,面目狰狞,纷纷如大河狂涛,前仆后继向杨云锋阮心秋扑去,转眼间攻到二人身前,眼见是要将他们俩吞噬。 “啊!”见状阮心秋面色大变,雪白的脸上惊讶恐惧神情顿生,急忙运使冰心神剑,忽的凝出万千冰针,向攻来的鬼影打去。 然而纵使是神剑在手,也弥补不了修为上的鸿沟。冰针虽厉,但也仅仅是击杀了数个最前面的鬼影,让众多鬼影的攻势微微一滞。 接下来鬼影继续发动袭击,转瞬就攻到阮心秋身前,为首的那个鬼影张开血盆大口,向着阮心秋咬去,仿佛阮心秋杨云锋在它面前就是一顿丰盛大餐。 “啊!” 忽然间,在重重鬼影即将用血盆大口吞食阮心秋杨云锋的前一刻,一片灿烂红芒忽的如花般璀璨绽放,无数细小的血剑就在这时于红芒照射下骤然成型,如暴雨,似狂风,勇往直前地向着那重重叠叠数不清的鬼影袭去,便在弹指间击中最近的一片鬼影。 这一刹那,时间似乎停滞,只听见一阵阵“嘭嘭”的声响,那凶厉暴躁又势不可挡的鬼影便在血剑更加狂烈强横的攻势面前化成天地间鬼气一缕,刹那间便消失在黑暗的天地与鲜红的光芒中。 一切,恍如梦幻。 “嘭嘭——” “嘭嘭——” 灭心剑法,漫天诛灭。 忽的血海翻腾,进攻鬼影的血剑在击中鬼影后便失去继续进攻的能力,纷纷炸裂,于红芒中化成血丝一缕,又汇聚成流,融为一体,结成一段坚固的血幕拦在众多鬼影前。 接下来的鬼影一时间却也无法突破这血幕。 “锋哥哥!”还在讶异中的阮心秋突然反应过来,低头看着怀中黑气满面的杨云锋,立即猜到方才一击是杨云锋不顾性命用尽全力发出的,心顿时一凉,不由得深吸口冷气,摇头道,“不!” 杨云锋虽一脸黑气,但依旧坚持抬着骄傲的头颅,忽的将灭心剑收回手中,然后用尽全力对阮心秋说道:“秋妹,还记得……曾经的……‘冰心之好’吗?” “‘冰心之好’?”阮心秋娇躯微颤,下一刻便明白杨云锋的意思,于是陡然将真元注入冰心剑中,然后心里默念着《冰心剑谱》的内容,带着一丝坚定,迅速让手中仙剑向灭心剑靠去。 “铿!” 无尽的鬼影,终于突破了那血幕的防守,继续争先恐后地向自己的猎物扑去,丝毫不受方才杨云锋强横进攻的影响。 然而就在这一刻,忽然间天地一阵颤抖,面前数尺的空间竟有些扭曲,一点让人心惊胆战的威压忽的如山般向这些鬼影压来,这些本来无所畏惧的鬼影此刻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向前的攻势也在这瞬间戛然而止。 下刻,一道灼眼的光芒照耀天地。 章四百二十五:双剑交融 相传,那天极仙宗百年前炼成的两柄神剑,在相互交融的时候,足以产生撕扯空间的力道,打通通天途,让凡人一步成仙。 百年沧桑,如白驹过隙,不过是弹指。 而今,那传说中有着无尽宿命纠葛的两柄仙剑,正相互交织,一如百年前那般生死缠绵,不离不弃。 便是,冰心剑的无限威能已经彻底消散,灭心剑的封印也仅仅打通了三道,依旧不能阻止这鱼水般的交融。 刹那,如夏花璀璨而开,如旭日勃然爆发。 依稀恍惚如同昨日,即便不能再度打通通天途,也要用这一刻的惊艳,重现神剑的荣光。 刺目的光芒,遮天盖地,让触及的一切烟消云散。 唯有光芒中心的那两柄缠绵的仙剑,与那两个手儿相握的人,未受任何影响。 紧紧与卿携手,永永远远不与你分开。 便用你我,再续冰心灭心的前缘! 忽的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茫茫光芒中的一切似乎都归于虚无。 眼看,天塌地陷,仿佛整个幻境都被灭心剑冰心剑交融时的一击所毁灭。 “秋妹……小心”杨云锋只觉四面八方都传来道巨大的撕扯之力,整个人身体似乎要被撕裂,顿时身上的疼痛加剧,原本受损的神识完全变成空白的一片,混混沌沌,似乎无法察觉到身周任何事物。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关心阮心秋,相握的手更紧,不愿又丝毫放松。 卿好,我才能好。 阮心秋亦陷入混沌中,头脑不清,然而她却清楚地听见杨云锋的话语,顿时间心里如同打翻五味瓶,刹那头脑竟清明许多。 “锋哥哥……”她轻启朱唇,声音如同蚊蚋,细微不可闻。 然而心中之意,却清清楚楚传到杨云锋心中。 于是二人的心更加坚定,相互交融的仙剑再度绽放出夺目光辉。 天地便在这一刻凝滞。 鬼域幻境中,除了知返阎罗外的其余三个幻境之主都伫立于一个偏僻的角落,同时抬头看向远方那一片斑驳的光芒。 原本一片漆黑的幻境此刻不再漆黑。狂暴的罡风下天地的一切都被从远方不止多少里外传来的光芒所照亮,大地、山峦、冥河、鬼卒、妖兽,此刻尽收眼底。 于是,在三个幻境之主灼灼目光中,无数的鬼怪,都在一股磅礴的气流的攻击下烟消云散,从此无影无踪。 那一道气流推进速度极快,一路席卷而来,沿途的一切皆被其中蕴含的狂暴能量所摧毁,不留一物。而气流之后,隐隐可以看见那不剩一物的天地正在迅速崩塌,而后消于无尽的虚无中。 即便照现在的速度,气流还得一刻时间后才会抵达三个幻境之主所处的位置,然而此时此刻,三个幻境之主依然为止心惊。 “灭心剑、冰心剑威力虽强,到底只是人力铸造,后来又被削弱不少,怎么也该还又如此强横的毁灭力量啊!”虚无真人凝视前方的气流,沉重地说道,“别说撕碎空间结界,就是将我们三人一同击杀也办不到。” 墨莲闻言亦皱了下眉头,缓缓说道:“莫非,与知返秘境的崩塌有关。”她眉目中光芒流转,眼中闪过丝担忧,面色极其的难看。 听闻墨莲的话虚无真人脸上肌肉抽搐了下,震惊的同时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时迷离老叟终于开口,用苍老的声音,带着丝淡淡的悲哀,缓缓说道:“当年祖师开辟这知返秘境的时候就说过,知返秘境乃是三界之间夹缝中的一团极为不稳定的空间,迟早有一日会被因空间中浩然元气的撕扯而分崩离析……只是原本这过程至少要持续数千年,直到近日才明显显现出来,如果不出我所料,若没有今天的事情,我们至少还有千年的时间应对知返秘境的坍塌……”他话到这里,明显地顿了下,望向远方的目光中透出分深深的忧虑,垂首叹气道,“不料冰心灭心双剑本来是足以打通通天途的神兵,此番相合本就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力,又正好遇上了空间的崩塌,于是迅速让知返秘境变得不稳。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知返阎罗又擅自离开鬼域幻境的阎罗殿,未能以自己的能力稳住鬼域幻境,致使空间的崩塌一发不可收拾,到而今,更是无法挽回。”话到这里,面上透出深深的痛惜,说不出的遗憾。 闻言墨莲和虚无真人都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迷离老叟望向远方的气流,不由深吸口气,而后轻轻摇头,闭目说道:“如今事态已无可挽回,为今之计只能放弃我们守护千年的知返秘境,联手施展大一气化三清阵,撕破空间的结界,逃出秘境,到人界去,暂时保得一命。” 墨莲好看的眉毛又是一扬,道:“为何不直接到凌云派?” “不可!”迷离老叟面色凝重地说道,“凌云派和知返秘境间原本的通道已经被浩然元气打乱,若从那里走,凶多吉少。何况如今杨云锋阮心秋二子正用灭心剑和冰心剑重新构筑那通道,双剑之威加上浩然元气的乱流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外人根本无法靠近……现在时间不多了,莫要犹豫!”迷离老叟严肃地说道,与此同时双手在胸前一阵比划,忽的一片青莲凭空凝结而成,出现在他脚底,正好将他托起,悬于半空中,配合着随风猎猎而舞的衣袂和出尘的面容,更显他道骨仙风。 墨莲、虚无真人闻言同时看了眼远方的气流,见其与自己的距离不到千里,于是不敢耽搁,同时出手,也如迷离老叟一般在脚下结出,而后与迷离老叟配合着凌空结阵,陡然间一道巨大的太极图案便在他们联手施为之下出现在天地间,将三人笼罩着,飞速旋转。 “一气化三清!”三人同时说道,全身渐渐散发出青色光芒,瞬息之后这些光芒变成三条光线,忽的摄入太极图案中,而太极图案便在这刻化为黑白二色,徐徐从空中飘下,而后将三人全部裹住。 下一刻,就在气流即将攻到他们所处的位置的时候,黑白二色忽的消散,而三人也随之无影无踪。 章四百二十六:阵法乱 华山南山,凌云派道德宫所在之处。 “按理说杨师兄也该出来了。”浩然凝视碧蓝的苍穹,瞳孔中凌云派三大护山大阵洞玄、七劫、通明若隐若现,眉头却少有的皱起。 凌云派护山大阵与华山灵气相连,与之融为一体,几乎没有分别,也只有如浩然这般深刻领悟大道的人能够以自己对大道的过人理解借肉眼看出它们。 “我观这三大阵法不似往日那般稳固,华山灵气亦暴躁凌乱,不复往日的平和。”他暗暗想道,轻轻弹去衣角一丝灰尘,不露痕迹地掩饰眉间的担忧,而后侧过身看向落雁峰,又暗忖道,“莫非天地有变,三大阵法即将遭到毁灭打击!”他身为凌云派弟子,即便看淡了红尘中的一切,也依旧为师门的未来担忧,终于忍不住目露忧伤,面容上前所未有地出现分憔悴。 洞玄、七劫、通明三大阵法是凌云派抵御外敌的最重要屏障,如今战事已开,天下修士云集华山,少说有上万人,若没有三大阵法的保护,只怕凌云派已经被天下修士攻陷,千年巨派名门,从此化成飞烟。 如同传说中那强横至极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的全嘉教一般。 不能不让人忧心忡忡。 “怎的如此躁动,与大道背道而驰!”浩然闭上双目深深吸口气,运使凌云派真诀《凌云万象》,片刻后只觉胸中出现一股甘霖般清纯的真元,顿时心里的焦急担忧都一扫而空,无影无踪。 这时候,他缓缓睁眼,双目一片澄净。 “三大阵法的阵眼都在落雁峰。”这时他心气平和,于是无悲无喜地望着落雁峰,继续想道,“阵法有异象,要么是承受不住外面修士的进攻,要么是落雁峰出了问题……我道法低微,无力应付目前的情况,现如今当禀明师尊,与他共同商议对策。”做出这个决定,他便转身,忽的向前踏上一步,便在华山和风中带着飘飘的衣袂,如同谪仙般缓缓向道德宫中心建筑太上道德宫走去,意图将这一切禀明自己的师尊,如今的代掌门皋基真人。 然而这风姿俊朗的青年刚踏出第一步,就听见身后一阵隆隆的巨响,心里顿时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面色虽然仍然平静,但内心已起了波澜。 他未回头,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后百丈外的落雁雄峰此刻真被一道耀眼的光芒笼罩,如惊涛骇浪般磅礴而又连绵不绝的威压不断向他席卷而来,而他此刻所处的道德宫舞剑坪上除他外所有的凌云派弟子长老都被这庞大的威压击倒,仆倒在地上,完全无法起身。 浩然嘴角微动,忽的甩袖,一道薄薄的青光光膜便在此刻以他为中心扩散开去,很快便将周身十丈内的凌云派弟子全部包围住。 十丈,已是浩然能覆盖的最大范围。 那有横扫八荒,吞并六合之势的威压这一刻却完全无法透入光膜中,光膜内的诸人顿觉胸口压力大幅减少,总算能站起身来大口喘气。 浩然望了眼光膜外依旧倒地苦苦挣扎的师兄弟,面色轻变,随即抬头看向守护凌云派的三个阵法,即便早已料到三大护山阵法已经受损,也忍不住瞳孔陡然放大。 内心实在过于震撼。 如雕像般久久伫立,直到那一阵怒海狂涛般的威压过去,才有第一个动作。 收回光膜,一如既往云淡风轻向前走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速度比平日快了接近一倍。 转瞬即到达太上道德宫门前。 “浩然!”此刻皋基真人、沈岁寒等人也正好从太上道德宫中走出,恰巧遇上赶来的浩然。 浩然抬头看去,只见皋基真人一脸憔悴,额头上尽是细细的汗珠,便知他刚才抗衡那道威压废了不少力气,于是少有的凝重说道:“师尊可好?” 皋基真人目光落在那仍然散发着刺目光芒的落雁峰上,无暇回答浩然的话。他长吸口气,道:“浩然,你刚才恰好在外面,可看到了什么?” 浩然低头,眉目中透出淡淡的伤感,却用与平日无异的语气缓缓说道:“落雁峰灵气紊乱,又逢杨师兄和师姐动用灭心、冰心双剑强行扭曲空间引来的浩然元气冲击,已危如累卵,只怕三日内落雁峰护山阵法阵眼……”他的话还没说完,忽闻沈岁寒一句“什么”,于是抬头向这大师兄看去,只见沈岁寒一脸凝重,双目中放出丝担忧,顿时明白他的心思,本欲安慰他两句,却听到他的问话:“浩然,你说师妹就在那里?” 浩然微微点头,口中的话还未说出,便见沈岁寒骤然化作一道青光,转眼即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凌云派诸人见状无不唏嘘。 浩然将沈岁寒的举动收入眼里,若有所思,暗道:“师兄,师门大业为重,浩然就不同你一起去看望师姐了。”却忽的抬手指着身旁两个同样身穿凌云派道袍的道家弟子,道,“浩昕,浩固,跟上沈师兄,助他一臂之力!” “是!” 皋基真人看着浩然沉着的模样,同时想到刚才沈岁寒的焦躁,心里顿时起了些念头,却不动声色地对浩然说道:“如此说来,大阵不保?” 浩然抬头凝视天空中那已极为虚弱的阵法,心里只觉一阵难受,闻言慎重的点头,道:“浩然从不说谎话,三日之内,护山大阵必破!”话的后半截却是用传音入密传入皋基真人耳中的,没让周围的弟子听见,以免引起恐慌。 然而即便如此,这些弟子也都猜到他所说的话,面色皆同时一白,满脸焦虑。 “这可怎么办是好?” “诶!还能怎么办,我凌云派只怕要完了!” 私下里议论纷纷。 皋基真人是清清楚楚听到浩然的话语的,一时间身体骤然颤抖,面色顿时变得铁青。“吵什么!”他听闻周围人的议论,心里更是生成分怒火,勃然挥袖,一股威压顿时散发出去,瞬间让低声讨论的诸人闭上嘴。 “浩然,走,随为师面见掌门师尊!” 章四百二十七:梨花带雨 一片刺目的光芒中。 茫茫然似乎无法感受到任何事物,只觉这天,这地都没有任何颜色。 脑海中回荡的,只有那一句“双剑合,天地通”,只有那亘古不变关于通天途的传说。 忽然间脑海中一片撕裂般的疼痛,伴随着刺目的光芒,忽的往昔的记忆,如泉涌般纷纷进入脑海,却又支离破碎,零星难以辨识。 然而这一刻,头脑总算有了些清醒。 于是下意识地握紧右手,立即感受到那柄传说中能打通通天途的神剑那一丝淡淡的和心脉之间的联系。 恍惚间,可以看见前尘。 我手里紧紧握着这柄绝品仙剑,不为打通通天途得到成仙,只愿有朝一日能用神剑之威,保护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他更加清醒,忽的握紧左手,然后立即感受到手心那柔若无骨的柔荑上散发出的一丝冰冷。 “秋妹……”于是,此前发生的一切,便清清楚楚映入他脑海中,“我想起了!”他陡然睁眼,却觉周身各处皆是痛楚,脑海更是疼痛欲裂。 除了双手外,其余各处皆无法动分毫。 而他,此刻也只能紧紧握着仙剑与伊人的手,静静地看着渐渐消散的光芒,心里不住地想:“我……这是在……哪里?秋妹……怎么了?手这么冰寒……还好吗?” 慢慢地想,周围的光芒总算渐渐散去,于是双目清楚地看见头顶冰冷的岩石和岩石中触目惊心的裂痕。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转眼后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他身侧。 仅仅能看见这人的鞋和一丝衣袂。 “有人来救我了!”他心里萌生这个念头,心里松了口气,却觉头脑中的痛苦在这刻陡然放大了千百倍,而他完全无法承受这点痛苦,于是又晕了过去。 “师兄,他又昏过去了……要不要趁现在宰了他?” “哼!沈某光明磊落,从不趁人之危!先看下师妹的情况,再把他们一同带走!” “……是……” 恍惚间似乎听见了这一段对话。 然而此刻他却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彻底昏迷了,再也无法听见他们接下来的话,再也无法得知他们的行动。 再一次睁眼,朦胧的双目中映出青边白衣少女如水容颜和容颜上那一点淡淡的泪痕。 忽的心有怜惜,忍不住轻声呼道:“秋妹……” 却见少女投来的目光中再度出现丝晶莹剔透的泪珠,下一刻又一次梨花带雨。 于是心有戚戚,缓缓伸出手欲拂去伊人眼角泪花。 孰料一阵剧痛在这刻忽的刺入他胸膛中,霎时间令他面色惨白。 豆大的汗珠便于此刻不停流下。 转眼一脸汗水。 “锋哥哥!”阮心秋娇躯颤抖一下,随即伸出柔荑轻轻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双眸中尽是关心与担忧。 而他,望着她消瘦的面容,亦是心痛如绞。 “秋妹……”终于,强忍着痛苦,他开口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阮心秋朱唇微动,眉目间更添一分伤感,急忙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杨云锋的胸膛,而后柔声说道:“锋哥哥,不要说太多的话,以免伤着自己……”话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便如实回答杨云锋方才的提问,“我们强行打通知返秘境与凌云派的通道,却遭双剑之力反噬,同时倒在瀑布溶洞内。幸好沈师兄及时赶到,将我们带了出来,并请师门的师叔替我们疗伤……”这时她满眼疼爱怜惜,缓缓将杨云锋身体瞧了遍,犹豫迟疑片刻,接着道,“我的伤不重,昨日便已康复。在得知你的情况后便过来一直守在你身边,现在已在这里待了一个日夜了。” “原来过了两天了……”杨云锋心里想着,立即查探全身,发现自己神识已经完好,头痛大为减轻,身上的伤痛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便知这是凌云派长老妙手回春的结果,心里多多少少对这个门派生成些感谢和亲近。 然而看着阮心秋忧伤的容颜,杨云锋忽然察觉到一点不妙。“秋妹为何如此伤心,莫非她另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不由得心里一紧,却无法开口询问。 只是他现在心力憔悴,警惕大大降低,心里的想法全部展露在面上,让阮心秋一眼就明白。 “锋哥哥……”她深深吸口气,欲语又止,犹豫不决,心里痛苦万分,暗忖道,“我……不敢说……不敢再度离开你。”却又是梨花带雨。 杨云锋讶异地望着她,知她心事重重,却无法安慰,顿时心里一阵愧疚。 而此刻却闻一阵脚步声,便见一个英姿不凡的青年道士缓步走入房间中,一身道袍随风轻轻而舞,丝毫不显做作,望之有如谪仙,令人倍感亲近。 正是浩然。 “浩然,你来了。”阮心秋见状微微侧头扫了他一眼,轻声说道,随即又让目光落在杨云锋面上,一眼深情。 “师姐对杨师兄真有情!”浩然暗暗想道,明亮的眸子中古井无波,说不上喜,也说不上悲。他缓步走到窗前,低头看着杨云锋,手心忽的出现一枚散发着寒气的雪白丹药,轻轻给杨云锋服下,道:“这是浩然昨日深夜前往雪山派求得的雪莲丹,正好对师兄的伤有好处,师兄运使真元吸收药力,身体恢复速度应会加快不少。”仍然云淡风轻。 杨云锋对浩然极为信任,闻言轻轻点头,便觉丹药入口即化,瞬间变成一股散发着冰寒气息的丹液流过喉头进入腹中,整个人顿时舒服不少,于是照着浩然的话语运使真元吸收药力,转眼便将药力吸入血脉中,缓缓炼化。 谁知才炼化片刻他就觉得困意上头,恍恍惚惚间竟又沉沉睡去了。 阮心秋看着杨云锋沉睡的模样,紧咬下唇,依旧一脸担忧,收回手不停扯着自己的衣角,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师姐,浩然有话对你说。”见状浩然嘴角微动,停顿了许久,方说道,“请同浩然出屋。” 章四百二十八:抉择 “请同浩然出屋。”浩然凝视杨云锋紧闭的双目,又看着阮心秋焦急的神情,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说道。 阮心秋担忧杨云锋的身体,神情恍惚,忍不住泪水直流,一时梨花带雨,好不凄迷,竟是未能听清浩然的话,一直呆呆看着杨云锋,无任何言语。 见状浩然那稳固的道心也不由轻轻颤抖。 “师姐。”他嘴角微动,再次缓缓开口,对阮心秋说道。 阮心秋这才听清他的话语,回过头来,直视他的面容,眼中尽是哀婉。“好……”她深吸口气,用衣袖擦去眼角泪珠,而后缓缓起身,再度神情望了杨云锋一眼,而后便依浩然言语随着他缓缓走出这间房屋。 杨云锋房屋外正是一个小院,原本草木茂盛,然而此刻天气渐凉,草木枯黄衰败,便是岁寒不凋的松竹也显得毫无精神,看着让人伤感。 阮心秋凝视这些草木,一时失神,心里的哀婉更盛一分。 浩然知她心中所想,见她心事重重,额头少有的添了分淡淡的皱纹。“杨师兄身体很好,师姐不必过于操心。”想了许久,他终于说出这样一句话,一如既往云淡风轻,只是话语听着多多少少带着分少有的劝慰。 他心里却苦笑,常年浸淫在修仙之道上的他,着实不擅长安慰人,即便是面对情同姐弟的师姐,也难以说出直白的话语来安慰。 然而若能说出直白的话语,他就不是浩然了。 “谢谢。”阮心秋的声音轻如蚊蚋,若不仔细听,定然是无法听见的。她深深吸口气,用眼角余光看了浩然一眼,而后低眉再次望向枯败的草木,脸上哀婉不舍交织,却比方才更显楚楚可怜。 心中之痛,不是一言两语能抚慰的。 “锋哥哥一生经历的磨难不计其数,却每每都以自己的大毅力、大智慧化解这重重磨难。”而后,她低声,痴痴地说道,目中完全失去神彩,显然是心事重重,“我虽担心他的伤,但我知他不会有事的……我真正担心的另有其事……”缓缓说道,声音却是愈加轻微,愈加伤感。 见状浩然垂首微微叹息,心里想着措辞,片刻后终于缓缓地说出口,道:“师姐……”他犹豫了下,继而坚定地说道,“浩然知师姐心中所想。而今凌云派已与天极宗彻底决裂,两派相争,你死我活,师姐与杨师兄夹在其间,左右为难,且面临的压力和阻拦不计其数……”他望着苍穹,看着几乎形同虚设的凌云派三大护山阵法,眉目间透出分淡淡担忧,“原来浩然本是打算让师姐和杨师兄远走高飞,不理天下事,不再为师门和天极宗的纷争而恼。然而……师姐定然是不愿在此等危急时刻离开师门,而杨师兄如此争强好胜之人也是不可能放弃天极宗。如此……你们势必要分离……师姐所担心的,莫过于此。”他缓缓叙来,自己心里也是颇为不好受。 闻言阮心秋娇躯微颤,双手紧紧捏着衣角,面上哀婉愁绪交织,再度梨花带雨。 “我和锋哥哥好不容易能携手同行,可如今却要分开……我心痛!”她闭上双目,同时深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一脸痛苦。 愁眉紧锁,青丝乱舞。 “师姐……”浩然见着阮心秋的神情,轻轻叹口气,不由得微微摇头,心里生出无数的想法,片刻后终于缓缓地开口,对浩然说道,“浩然不懂男女之事,但也知尘间一切的因缘,皆应随心而动,不负自己的本心。师姐犹豫不决,是在师门和杨师兄之间徘徊不定,怕做出错误的选择后悔终身,而浩然便是想劝师姐,不必犹豫,只要随着自己本心去抉择,就不会有任何后悔。” “随自己本心?”听着浩然的话语,阮心秋娇躯微颤,骤然间却是明白什么,迅速回身凝视自己的师弟,面上神情不断变化,却是久久不言。 浩然亦凝视他,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师姐,请进屋做出自己的抉择吧。” “抉择?”阮心秋看着浩然,眼中透出分淡淡的伤怀,却咬着牙再次走入屋中,片刻后便来到杨云锋身侧,垂首凝视他的面容,眼中又泛起一点泪花。“锋哥哥……”她深吸一口气,柔荑缓缓地拂过杨云锋的面颊,嘴唇微动,心里做着痛苦的抉择,良久无法言语。 浩然究竟立在她身后,凝视她的背影,双目一片清明。 “遵从自己的本心……”阮心秋内心不断浮现这一句话,看着杨云锋的目光越来越坚定,终于,他在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开口,对着杨云锋徐徐说道:“锋哥哥,我不能没有你……但是,师门养了我十八年,对我恩重如山……”她缓缓闭上双目,每一个字都显得极其沉重,“在你和师门之间,我……只能选师门……凌云派从未出过一个叛徒,我不想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成为凌云派千年来的罪人……我会将你送下山,让你平安地到达天极宗和天下正道的营地……而我,则会在山上为你祝福……若今生真的有缘,我们迟早会重聚……若无缘,若我随师门殒身华山……锋哥哥你就忘了我吧!”话至此,衣衫尽被泪水打湿,娇滴滴的面容上一层又一层的泪痕,望之令人心碎。 “师姐……”浩然听了阮心秋的言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阮心秋却在这时果断地回身,鉴定地对浩然说道:“浩然,我生是凌云派的人,死是凌云派的鬼,我,与师门同进退,共生死!” 如此毅然决然。 浩然见着阮心秋目中的坚定,心里顿时起了微微的涟漪。“师姐所说,浩然都听在耳中。”他凝视着阮心秋的容颜,缓缓地说道,“师姐对师门的心,可昭日月,浩然便在此处,替师门感谢师姐。” 阮心秋心里正难受着,听了浩然的话,更觉忧伤。“浩然……”她微微闭眼,略显憔悴地说道,“锋哥哥就由你带下山……谢谢了。” “师姐保重。” 章四百二十九:痴心结,痴心劫 缓缓睁眼,迷迷糊糊感受周围的一切。 眼前是一片碧蓝的苍穹,耳侧则是呼啸的山风。 忽然心有所动,猛地清醒,环顾身周,入眼处一片浩渺的烟云。 又觉头痛欲裂,又觉周身皆是痛楚。 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我这是在哪里?”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暗暗想道,眉头紧紧地皱起。 忽然察觉到一点异样,目光立即移到手臂上,然后清清楚楚看见一方窄窄的玉印,上刻凫水鸳鸯,浑然天成,晶莹剔透,毫无瑕疵。 “这是……”杨云锋凝视玉印上的鸳鸯,顿觉这鸳鸯竟似活物一般,栩栩如生,几乎要挣脱束缚,从印上飞走,一时大惊,身体微微颤抖,不由自主说道,“痴心结!” “全嘉弟子王氏,豆蔻之年,与狼妖贾平空相恋,私奔离派。全嘉掌门震怒,诛贾平空。王氏怒,出走蛮夷,创痴心门,自称痴心夫人……”他瞳孔猛然放大,脑海中回荡着这段记忆深处的文字,往事如云烟过往,渐渐浮现眼前。 原来这竟然是当初他和阮心秋跌入地底得到的痴心结! “这便是痴心夫人为纪念贾平空刻出的痴心结,传说相恋的两人各持其中一枚,即便在天涯海角依然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只是如果其中一人背叛另一人的话,对方会立即感觉到并可催动痴心结杀死负心人…… “所以天下人又称其为‘痴心劫’。” …… 曾经,阮心秋说过的话语,而今不停在他耳侧回想,他嘴里默默念着“痴心结……痴心劫”一时不敢相信自己手中之物竟然是痴心门曾经的传奇圣物痴心结。 传说持有痴心结的两人,即便相隔天涯,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心。 他颤抖着将真元注入痴心结中,忽然间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脑海中渐渐浮现阮心秋的容颜。 也便在此时,他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华山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山峰上,也明白了阮心秋送他下华山的缘故。 “锋哥哥……对不起,我只能选师门,只能选……”少女凄楚的声音传入耳中,别样哀婉,令人心痛。 “秋妹……”他深吸一口气,摇头,强忍着身体的痛苦痛苦,暗暗想道,“你的心,我懂……我不怪你。”却忍不住让泪水缓缓滑过面颊,“只是,我不会离开华山,我要亲手将你带走,让你远离这尘世间的纷争,让你有个安稳的生活……让你快乐地过完这一生,让你无憾……你在我和凌云派之间选择了凌云派,然而我在你和天下正道之间……只会选你!” 于是紧紧将痴心结握在手心,双目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而这份心意,也随着痴心结,悄然间传到华山上那一个眉黛如远山的美丽少女心中。 “也不知现在宗门和凌云派的争斗怎样了。”杨云锋深吸口气,将痴心结收入储物空间中,而后遥望远处烟云笼罩下巍峨不可直视的高耸山峰,暗暗想道,“我本来打算将秋妹从华山上带走,不让她卷入两大门派的争斗中……事到如今秋妹心意已决,我便也只好先寻到宗门的驻地,暂时安稳下来,等待两派相争的结果。” 他本来也不想干涉天极宗和凌云派的事情的,但现在也不得不掺和进来了。 一旦来到天极宗的驻地,定然会接到天极宗的任务。而对于天极宗的任务,即便他内心深处并不认同,也会用尽全力办到。 就在这是,耳侧传来一阵呼啸的声音,杨云锋早有预料,抬头看去,只见数个身穿天极宗服饰的年轻人正御剑向自己飞来,于是忍着身上的痛苦招手对他们说道:“诸位师兄弟,我乃会心宫弟子杨云锋,现在有礼了!” 这几个弟子闻言大惊,他们并不曾见过杨云锋,但杨云锋声名显赫他们早就听说,更是老早就看过杨云锋的画像,而今听闻杨云锋的话他们立即落到杨云锋身周,仔细查看杨云锋的面貌,最终确认杨云锋所说确实不虚,于是恭敬地拱手,向杨云锋说道:“见过杨师兄!” 杨云锋修为高深,又凶名远扬,这些年轻弟子在杨云锋面前即便年纪更大也不敢称杨云锋为“师弟”,却着实让杨云锋有些哭笑不得。 “杨师兄不是早已离开华山……回宗门去了吗……”这时一个年纪偏长的弟子鼓起勇气,开口向杨云锋问道,“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脸颊通红,身体颤抖不止,不敢与杨云锋直视。 “我有这么可怕吗?”见状杨云锋不由暗暗想道,“咦,我什么时候回宗门了?莫非是宗门假造我回山的消息以安抚天下正道。”他迅速地想到守成真人的用意,不由得又叹了口气,“看来多半是如此了,宗门考虑得……真周到。”却想到自己困在凌云派中,天极宗却一直不派人来营救,不禁又有些落寞和失望。 他却不知守成真人为了救他,已经派出包括段天意在内的诸多天极宗高手。只是凌云派三大护山大阵着实厉害,即便是天极宗中高手尽出,也无法破阵,成功将他营救出来。 “算了,宗门如此做,也有自己的考虑,我不必自寻烦恼。”杨云锋打消心中的想法,抬眼正视身前数位天极宗弟子,发现他们在与自己目光接触的刹那身体皆是一阵颤抖,顿时感到一丝不快,但也未表现在面上。“现在宗门的人驻扎在哪里?”他平静地说道,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快带我去!” 这些弟子哪敢不从,连声说道:“师兄请!”便簇着杨云锋向远方天极宗和天下正道的营地飞去。 杨云锋飞在天上,遥遥看见华山周围的剑影和偶尔爆发出的一阵双剑相击而成的火光,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感觉,蓦然间回首,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浓浓的烟云,看不见任何事物。 “浩然……”然而他却明白了这丝感觉的来源,暗暗说道,轻轻摇头。 章四百三十:攻山准备 天下正道在天极宗的带领下围攻凌云派,现今已将大营设在华山西北面的一座颇为雄壮的山峦上。 山峦正上方,一道攻击型的阵法.正在神机宫首座严道统的主持下渐渐成型,一眼看去如同一柄硕大尖锐的利剑,正遥遥指向那巍峨的华山群峰,一旦阵法成,所需的九百九十九名起鼎结丹以上到位,便能触发大阵的威能,以无上道力,强行进攻华山,一举将华山击穿! 杨云锋在数个天极宗弟子的带领下来到这阵法旁,见不计其数穿着各门各派服饰的修士正忙碌地施法结阵,下意识让眉头皱起。“这次宗门究竟派出多少长老弟子,其他正道各门各派又派出了多少弟子前来攻打华山?”他淡淡说道,目光一直停留在攻山阵法上,一脸严肃。 “回杨师兄的话,宗门共派出三百名玄真第六重境界以上的长老,其中地神境界以上的长老共四十六位。除此之外还派出一千多名各宫弟子,不过修为在玄真境界以上的不到二十人。”一个弟子回答道,“至于别派的长老弟子,我们就不是特别清楚了,不过人数肯定是宗门的数倍——只是他们中有起鼎结丹境界的人不超过六百人。”末了,还不忘补充道,“另外,由于现在你所见的这攻山大阵至少需要九百九十九名玄真第六重境界以上的长老,而今人数不够,掌门真人几次发布召集令,现在还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修士正源源不断向这里赶来,或许不过几日这里的修士又会增加一倍。”这个弟子显然并未经常在天下行走,故而还是以天极宗《登天入极》真诀的境界来划分天下修士。 杨云锋倒未注意这弟子的措辞。“这么多人?”他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向远方华山看去,道,“原以为围攻凌云派主要是宗门的事情,其他各门各派只会派出几个不入流的弟子敷衍了事,现在看来却正好相反,主力倒成其他的门派了……不过宗门号称‘九十九地神’,而今一口气派出四十六位地神境界的长老,占所有地神境界长老的一片,也足以见得宗门对攻山之事的重视。”话到这里,他忽的想起还留在华山的阮心秋,心里顿时生成一点落寞,不由暗暗叹气,想道:“宗门这么做,不过是想讨好朝廷罢了……真的值得吗?其他的门派争当炮灰,当宗门的走狗,又值得吗?” 他却不知,天极宗看重的不止是击败凌云派之后在朝廷上获得的巨大权益和地位,还有攻破凌云派后在这有两千年道统的门派内获得的无数绝品法器与各种灵丹妙药和仙诀秘法。 而其他门派打的也是这主意,一旦攻山成功,即便只捞得些残羹剩饭,也足以让自己的门派实力增强不少。 所以这打着“斩妖除魔”旗号的攻山行动,其实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抢.劫! 杨云锋随着诸弟子向山峰峰顶的营帐飞去,还要说其他的话,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飞来,心里不由大惊,面色顿时大变,瞳孔也随之骤然收缩,立即打消问话的打算,开口向着那人大声说道:“段师叔,没想到您竟然也来了!” 他面前这人正是天极宗门内修为最为高深之人,段天意。 杨云锋知道天极宗对攻山之事极为重视,却也没料到天极宗竟然会派段天意这样厉害的修士前来此地,自然是大吃一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 段天意本来就是守成真人派来秘密营救杨云锋的人,原以为杨云锋被困在凌云派内,正为营救之事愁眉不展,而今见杨云锋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由吃惊,脸上写满讶异:“杨师侄,是你!”他的声音本就洪亮,此刻骤然吼出,竟如巨锤击打在杨云锋身上,万分痛苦。 杨云锋本来就有伤在身,此刻根本受不了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顿时失去对灭心剑的控制,直勾勾从天上栽了下去。 同样承受不了的还有那几个簇拥着杨云锋的天极宗弟子,他们也齐齐失去仙剑的控制,向着营地跌了下去。 段天意见状不由皱起眉头,立即向杨云锋和这几个弟子挥手,便见一道柔和的风出现在他们身周,将他们轻轻卷起,缓缓放在营地上,让他们毫发无损。 “多谢段师伯施救!”那几个弟子见自己性命无虞,皆向段天意道谢。 杨云锋却并未说什么,只是抬头凝视段天意,一脸严肃。 段天意似乎猜到杨云锋的想法,招手对身下之人说道:“你们先去办自己的事情!杨师侄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那几个弟子闻言连忙点头,道了声“是”,便一起飞离山峰,继续巡逻去了。 杨云锋听闻他的话,心里却一阵不舒服,别扭至极。 此刻,段天意终于落到地上了,他抬眼向四下看了下,见越来越多的修士向这里走来,心里顿时生出一点不快,怒道:“围上来干什么!自己干自己的事去!”这些时日来他足以移山倒海的修为和如怒狮般暴躁的性格早已被营地里的修士熟知,这些修士哪敢造次,闻言身体震了下,而后纷纷散去,不敢触动段天意的怒火。 段天意见他们散了,面色这才有些缓和。“杨师侄,随我来,我有事情对你说。”他修为高绝,早已不把除守成真人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言行不由自主间皆透出一分睥睨天下的气势,此刻淡淡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却有意无意地爆发出一阵震人心魄的威压,叫杨云锋喘不过气来。 杨云锋只觉胸口一阵沉闷,面色变得惨白,额头不由自主流下一滴滴汗水, 霎时间汗流浃背。 面对实力远远高出自己的段天意,他便如蝼蚁一般渺小,完全无力和段天意抗衡,即便心里不甘,也不得不听从段天意的话语,点头跟随他吃力地向远方的营帐走去。 章四百三十一:不对 杨云锋和段天意向来没有特别的交情,关系冷淡,段天意也对这个守成真人钦点的掌门继承人没有什么好感,故而进入营帐后段天意只是将守成真人的交代如实告诉杨云锋,同时询问了杨云锋这些天的经历,却并没有说太多关心和安慰的话。 杨云锋倒也不怎么在意,毕竟在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段天意面前他也没有在意的资格。“这几日的事情便是如此了。”他深吸口气,缓缓对段天意说道,“不知师叔有何指教?”段天意已经收起威压,然而面对实力如此强横之人杨云锋依旧心有余悸,四肢发寒,呼吸不畅,说出这番话来着实用了不少力气。 段天意有些惊讶杨云锋的经历,闻言多看了杨云锋两眼,暗道:“竟然在短短几日内就有了玄真第五重的修为,看来所言不虚……运气真是好!”他一身修为完全是靠自己独自一人刻苦修炼得来的,对杨云锋这种颇有些取巧的修炼很是不屑,故而此刻对杨云锋的好感又降了三分,冷然说道:“你福缘不错,不过如此不利于你的道心,不利于你日后的修炼,你好自为之!”忽的又想起什么,向华山的方向看了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大帐将华山风景尽收眼底,“方才我也说了,掌门师兄隐瞒了你被困华山的事,因此你不可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经历!另外……”他皱了下眉头,道,“掌门还让我告诉你,华山之事就由我和你守道师叔处理,你就暂时回京或者回宗门,不要草率行事,轻易参与到其中。”末了,又觉自己语气未免有些过分了,于是补充说了句:“你虚丹尚未大成,在此地对宗门的大业也没有太大的帮助,反而容易遇到危险,所有掌门师兄才如此说。” “让我回京或者回宗门?”闻言杨云锋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里不解,他当然知道段天意最后一段话根本不是守成真人的本意,守成真人向来看重对弟子的培养,根本不会因为担心弟子的安危而不让门内弟子出外历练,更何况此地有段天意坐镇他自己也不会又太大的危险。“莫非另有其他的缘由?”他暗暗想道,旋即明白过来,知道了守成真人的真实想法,“掌门师伯是不想我在宗门和秋妹之间危难,所有才让我不要插手此事。”想至此,心里不免有些唏嘘,对守成真人的钦佩和感激也因此增了一分。 不过,“秋妹还在华山上,我岂可轻易离开?”他心里暗暗想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神彩,于是毅然决然开口对段天意说道:“段师叔,掌门师伯的心思云锋明白。然而而今大敌当前,云锋岂可临阵脱逃?或许云锋对宗门的大业无甚特别的帮助,然而云锋既然身为宗门弟子,就当与宗门共进退,如今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大不了不自作主张乱来给宗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是了!”段天意没有将守成真人的意思点明,他自然不能提到阮心秋,故而如此说。 段天意早知杨云锋会执意留在此地,不想杨云锋竟会如此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番话,不由心生出一点淡淡的好感,面上的阴沉因而散去不少。“也罢,既然你有心替宗门效力,那就留在此地,不过一切行动需得听从我的命令,不可擅自行事!” 杨云锋点头,道:“是。” 如此段天意便招手让杨云锋离开了。杨云锋总算能摆脱心里对这能力高强的师叔的巨大恐惧,肩头的压力顿时大减,不由长长松口气。 “不对!”段天意的主帐外,他忽然若有所思,眉头顿时皱起,下意识向华山方向看去,面色渐渐变得沉重,“段师叔说自己是为营救我而来,然而现在我已经无事,他却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如此看来,掌门师伯真正的意思就是让段师叔主持攻山,段师叔方才对我说的一番话其实是对我的安慰……可是宗门为何还未动手?按理说以段师叔足以移山倒海的能力,要攻破华山的防守应当没有多大的困难……即便凌云派有玄钦真人坐镇,也无法抵挡段师叔和众多厉害修士的进攻啊……宗门究竟想做什么?”他心里如此想着,眉头更是越皱越紧,目光也在不知不觉间落在正在布置中的攻山大阵上,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剑心天极阵!”他凝视大阵,仔细回忆着当初在藏书阁阅览的书卷中这天极宗第一攻击大阵的模样,隐隐触摸到什么,“这不是剑心天极阵……可是没什么不同啊!”他无法用肉眼看出这道阵法与剑心天极阵的区别,可是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阵法并非剑心天极阵。 “算了!胡猜乱想也没用,估计就是我亲自去问严师叔,严师叔也不会承认。”他轻轻叹口气,挪走目光,不再对此做过多的猜测,“既然是宗门让严师叔如此布阵的,就定然有自己的道理,不会令自己不利,更不用我多想。”他暗暗想着,扫除头脑中多余的想法,而后又看了眼远方源源不断赶来的诸多修士,暗道:“看来这次前来给宗门当炮灰的人真不少啊。不知道宗门是怎么给他们安排住所的。咦?说起住所,宗门还没有给我安排呢!也罢,现在我就去找守道师叔,让他给我安排……好久没见过他了,也该见他一面了……听说他性情大变,也不知是真是假?”杨云锋打定主意,抬眼看去,目光立即落在主帐附近几个比较华美的营帐上,心道:“守道师叔权力已经被段师叔夺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地位依旧不低,恐怕就住在这几个帐篷中。”于是向一个天极宗弟子问路之后便找到了守道真人,与这个失意的通务宫首座攀谈起来。 天空中,正在结阵的严道统忽然察觉到什么,目光移到守道真人的营帐上,双眸中忽的透出分别样的光芒。 章四百三十二:老牛鼻子 杨云锋和守道真人有些日子没见了,此刻相聚,话语倒还投机。杨云锋见守道真人情绪低沉,顿时想起数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想起悲愤中跳崖的文承意和终日以泪洗面的张云霜,不由得长长叹息。 二人本来说的话都与这次天下正道围攻凌云派有关,然而说着说着竟说到文承意和张云霜的事情上去了,于是守道真人面上更增一分悲哀。 杨云锋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惹守道真人伤心了,于是将此番来意告诉守道真人,准备在守道真人给自己安排住处后就离开。 “这好办。”守道真人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玉璧,递给杨云锋,说道,“周围十二座山峰都是我们的地盘,你随便寻处空地,将真元注入这块玉璧中,自然会有帐篷出现在你眼前,住进去就是了。” 杨云锋接过玉璧,仔细打量一番,只觉此玉璧中透出一种温润的感觉,顿时心旷神怡,身体上的不适顿时减轻了不少。 “师侄好像有伤在身?”守道真人看出杨云锋的伤势,于是缓缓说道,“此次宗门派来了不少真灵宫的长老真人,你只管去找他们替你疗伤就是。” 杨云锋记得段天意的话,担心别人通过自己的伤势猜出自己的经历,于是摆手,挤出一丝笑容,道:“并无大碍,不必劳烦几位师叔了!”便是拒绝了守道真人的提议。 守道真人目光中透出一点异样的光芒,显然是看出杨云锋另有用意。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闻言便点了下头,道:“也好,你自己小心一点。” “那云锋便告辞了。”见状杨云锋拱手向守道真人行礼,而后便要退出这营帐,照守道真人的说法寻一处空旷的地方,布置自己的帐篷。 不过就在这时帐外却传来一阵喧哗,杨云锋守道真人闻言顿时皱眉。“什么事,闹甚!”守道真人本来也是脾气暴躁之人,虽然性情大变之后很少发怒,但此刻心里也不免如往常一样生成丝恼怒,气愤地说道。 这声音传了出去,这一瞬间那喧哗便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个天极宗的弟子进入帐内,拱手焦急地对守道真人说道:“回禀师伯,是……是数十个别派的师叔有事要找师伯理论,我们看他们来者不善,所以……” “哼!”闻言守道真人冷哼一声,道,“让他们进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要干啥!” 听着二人对话,杨云锋也不禁皱了下眉头,目光向那天极宗弟子移去,便见这弟子快步走到帐外,道了声“进去吧”,便有数十个身穿各色服饰的修士冲了进来,为首的几个脾气暴躁的修士一脸怒火,指着守道真人,道:“守道老牛鼻子,你们天极宗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云锋见这几个修士修为并不算特别高,也就起鼎结丹境界,明明远低于守道真人,却嚣张狂妄向守道真人挑衅,不由心生怒火,差点没出手替守道真人教训这几个人。 不过他明白自己的实力和这些人还有些差距,并没有冲动。“咦?”他目光又移到这群人中几个明显不同寻常的人身上,见他们气质过人,立即猜到这几人可能已突入凝丹窥天境界,眉头便皱得更紧了。“这些人无故挑衅,倒也不知究竟想干什么。不过那五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实力不俗,估计这件事情就是他们挑起的,可得特别主意!”杨云锋暗暗想道,又见守道真人略有些迟疑,并未开口,于是立即用传音入密对守道真人说道:“师叔小心他们中那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 他只有养元入道境界修为,用传音入密说的话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听不见,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嗯?”那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齐齐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乍然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势,打在杨云锋身上,顿时让杨云锋难以支撑,面色骤然变得苍白。 “哼!”见状这几个修士才善罢甘休,冷哼一声,回头向守道真人看去,等待守道真人的话语。 杨云锋亦强忍着身体的痛楚,冷哼一声:“这几个修士果然不是善茬!” 这时守道真人关心地看了杨云锋一眼,面上警惕深了一分,随即开口对诸修士问道:“几位道友,不知你们兴师动众究竟想干嘛!” 语气不卑不亢。 “哼,守道老牛鼻子你莫要装蒜!”对方一群修士中明显脾气最为火爆的一青衣老者率先开口,手里拂尘“呼”的声拂过空气,而后陡地指向守道真人,怒道,“你们天极宗这群老牛鼻子的打算别人不知道,老夫还能不明白!” “原来是上清宫的狄青锋!”守道真人面对这名叫狄青锋的上清宫修士的挑衅丝毫没有任何畏惧,冷然说道,“不晓得你有何指教?” 杨云锋亦讥诮地说道:“狄师叔好生厉害,一口一个‘老牛鼻子’,逞尽口舌之利,可我看你们一群人中至少又一半的所谓的‘牛鼻子’,倒不知诸位道友们听了师叔的话会有何感想。” 他的话出口,对方修士面色立即大变,这些人中的道士听闻他的话,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虽然碍于某些原因没有发作出来,但也显然很不高兴。 狄青锋没料到这一节,一时极为尴尬。“哼!”他陡然挥袖,狠狠瞪了杨云锋一眼,道,“这位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冷面修罗’杨云锋了,嘴巴着实厉害,老夫佩服!” “不敢当!”杨云锋轻笑一声,道,“‘冷面修罗’不过是玩笑罢了,杨某承受不起,更无法和拿着拂尘装道士却一口一个‘老牛鼻子’的师叔你相比!” “你——” “好了!”这时守道真人终于再度开口,制止道,“就此打住!”而后将目光移到狄青锋身上,道,“狄道友,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章四百三十三:瓜分 守道真人抬手制止杨云锋和狄青锋的争论,而后正色凝视狄青锋,道:“狄道友,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狄青锋冷笑一声,正要回答,却听得身后一个修士一声“我来说吧”,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回首望去,只见一个神色颇为温和的男子走到身边,拱手含笑,对守道真人说道:“守道师兄,我等此番前来打扰师兄,颇有些失礼,在此孟某向你赔礼了。” 听闻此人言语,杨云锋微微皱眉。他认得这个身形瘦长,一袭青衣的男子正是之前站在人群正中那几个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一个,不由得心生警惕,暗暗看向守道真人,自忖道:“这么快就站出来了吗?”心里对这看上去颇为温和的男子却没有丝毫好感:“话说得好听,可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到现在才发话?分明是想看宗门的好戏!”眼中自然透出分不屑。 却听闻守道真人凝重的话语:“这位可是上清宫的孟鸾天孟道友?多余的话咱们就不说了,敢问道友究竟有何事?”话说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就此散发出去,向孟鸾天攻去,眨眼就到达孟鸾天身前,瞬间让孟鸾天有些站立不稳。 孟鸾天面色微变,他虽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但也是两三年前才踏入此境界,和守道真人这等十多年前就成功踏入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完全无法比,面对守道真人突如其来的进攻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若不是早有准备暗中用自己的防身法器撑住身体,恐怕此刻已经跌倒在地了。 “哎哟!”孟鸾天能站住,他身边其他的修士却办不到,眨眼间七八个修士便在地上打起滚来,其余的修士因为守道真人攻势的减缓而勉强稳住身形,然而同样面色苍白,即是难受。 孟鸾天等人本来是自恃人多才敢挑衅生是,而今见守道真人修为高深自己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不由心生波澜,气势顿时大跌。 “不可与之纠缠!”见状孟鸾天暗暗想道,于是在稳住经脉中真元后他开口如实说道:“守道师兄,我等此番是为数日后的攻山大计而来的。” 守道真人自然不会轻信孟鸾天的言语。“怎么说?”他问道。 孟鸾天便道:“听说师兄准备用‘剑心天极阵’进攻凌云妖道,而动用剑心天极阵需要九百九十九个起鼎结丹以上的修士,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之前段师弟曾当众宣布过。”守道真人凝重地看着孟鸾天,缓缓说道,“怎么?孟师兄有异议?” “自然是没有!”孟鸾天突然收起面上温和的表情,眼中透出一股犀利的寒光,声音陡然尖锐一分,忽的急速说道,话语有如一把钢刀,直直向守道真人胸口插去,“但是,孟某听说贵宗准备将剑心天极阵中九百九十九个起鼎结丹境界以上修士的名额中的一半留给自己!贵宗的想法我等再明白不过,一旦如此做贵宗便毫无争议成为攻山最大的功臣,而我等与贵宗相比有如繁星之于明月,在天下正道心中也就和炮灰无异,如此一来攻山成功后咱们取得的战利品全归贵宗就顺理成章了,而我们出了力气,却完全捞不着一点好处……贵宗的算盘打得真好,叫我们佩服!”犹如露出尖牙利齿的虎豹,突然间一改刚才的平和,直截了当向守道真人发动袭击,骤然间让人猝不及防。 一旁的杨云锋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闻言微微一怔,一时无言以对。“他们竟是为了瓜分凌云派而来。”他深吸一口气,眼角余光向守道真人扫去,等着他的言语,心里倒有些紧张。 “原来几位道友是为此事而来。”谁知这守道真人身为通务宫的首座,平日没少和世俗中人打交道,别看他往日直来直往,口无遮拦,其实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善于应变,此刻显然比杨云锋要冷静多了,“看来你们几个还是对我天极宗很不满啊!” 孟鸾天本是想突然一击让守道真人来不及防备,从而占据上风,不想守道真人竟然临危不乱,反而用言语还击,心里顿时一惊,微微愣住,随即意识到这一回合的交锋交锋自己是输了,不由得懊悔,于是深吸一口气,强行提起气势,凝视守道真人的双眸,道:“守道师兄言重了,孟某岂敢啊!”如此一来,尽落下风,语气也不得不软下去了,“我们只是想这次攻山是贵宗发起的,贵宗又是对此最为上心的门派,贵宗要将战利品中的大头拿去,本也也无不可。”他的话一出,自己这边的人皆纷纷皱起眉头,然而他却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只不过你们吃肉,好歹给我们留点汤吃吧。什么都占了,恐怕难以服众。”他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然而言下之意却再明白不过。 守道真人和杨云锋自然对此了然于心。“师叔决定如何办?”杨云锋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悄悄用传音入密向守道真人询问道,“这些人本就是炮灰,不要他们我们照样能攻山,只是和他们闹翻对我天极宗的声望和现在的士气极为不利啊。”杨云锋内心一直在天极宗和阮心秋之间徘徊不定,并没有很大的欲望攻破华山,只是对他而言若真是攻下凌云派,是绝对不愿给炮灰分一碗粥的,然而如此的话必然会影响天极宗和天下正道间的关系,对天极宗而言亦是损失,因而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本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只是此刻守道真人在旁做主,他不是决策者,因而想得更深,反倒无法下定决心了。 倒是守道真人冷冷地笑了一声,目光扫了眼在场诸人,道:“哼!我们攻山本是为斩妖除魔而来,不想你们竟有如此想法,好让贫道失望啊!” 他的话一出,帐内所有人都面露惊异表情,一时无言以对。 章四百三十四:吃独食 此次天极宗集合天下正道围攻凌云派,虽然其中的原因极多,但表面上却是打的斩妖除魔的旗号,冠冕堂皇。这些跟来的修士都是久经风雨的人,自然没有谁相信这是天极宗真正的目的——在他们眼里,天极宗这就是一场红果果的抢.劫,图的就是凌云派千年传承下不计其数的法器和功法。而这些修士此次愿意同天极宗一道攻山,自然也是想分得一杯粥,取得一些好处,因而他们的代表孟鸾天开口之时并没有在这方面留个心眼,直截了当将那层窗户纸捅破,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五一十呈现在守道真人和诸修士眼前。 既然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说出来又有何不可。 没料到守道真人竟然如此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们,却让他们连还嘴的机会也没有。 我们是为维护天下正道而来的,你们却光想着打劫,你们不觉得羞愧吗?此事免谈,日后休提,否则我将你们撵出大营!守道真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大意了!”孟鸾天皱着眉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懊悔。 杨云锋却不禁莞尔,悄悄瞧了眼守道真人,暗道:“守道师叔真是厉害!”看向孟鸾天的目光也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分讥讽。 “哼!”然而此时那之前开口闭口“老牛鼻子”的狄青锋却再度开口了。只见他陡然挥袖,抬起拂尘指着守道真人,道:“守道老道,莫要逞口舌之利,你们天极宗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岂是你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肆意歪曲的!哼,装什么装,老夫今天就明说了,咱们就是为了凌云派的珍宝而来!嘿嘿,你们天极宗要拿大头,我们也就忍了,但想吃独食,老夫一万个不干!” 他的话一说,众人的脸登时阴沉下来。“诶!师弟!”孟鸾天叹口气,拉住狄青锋的衣袖,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言语。 罗浮山上清宫是天下最顶尖的正道名门之一,本来名声口碑是极好的,然而今日上清宫弟子狄青锋的这番言语竟是和魔道中人无异,若是传出去了,天下必然一阵哗然,上清宫的名声不知要损失多少,与这些名声相比,凌云派的那些宝藏还真算不了什么。 此刻孟鸾天是万分后悔,自己怎么会把狄青锋这种没有心机城府的人带到这里来的。 守道真人听闻狄青锋的话语,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个人那副直来直往的劲儿和几年前的我倒有几分相似,只是他脑袋未免太过简单,白痴一个!”他暗暗想道,眼前浮现当年自己的模样,忽的想起文承意,不由又心生一点淡淡的落寞,“看诸位的意思,这件事情你们是不依不挠了。”这时他终于开口了,“既然如此,我会好好考虑你们的想法的,明日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叫你们失望的……你们都回去吧!”便招手送客。 这些修士因为狄青锋方才那番言语,自己面上都有些挂不住,倍感羞愧,听守道真人如此说,自然不愿再做过多的纠缠,于是便纷纷转身离去。 然而那狄青锋却不肯服输,还要紧追不舍,正欲开口,却叫孟鸾天设下一道禁制,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师弟,你还想丢人吗?”孟鸾天面色铁青,冷哼一声,便带着狄青锋离开了。 片刻后。 见诸人皆离去,守道真人总算松了口气,面上的表情顿时柔和许多。 “师叔是准备妥协?”杨云锋凝视守道真人,缓缓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守道真人瞧了眼杨云锋,道:“杨师侄以为,宗门此次进攻凌云派,究竟有何企图?” 闻言杨云锋身体震了下,眼前忽然浮现阮心秋,浮现浩然的面容,顿时想起之前在华山上的经历,一时心里难受至极:“宗门攻山,破坏了百年来的‘冰心之好’,等同是背信弃义,遭到了天下不少人的非议……宗门为此牺牲太多,所图的是王图霸业,所图的是万里江山……所图的是恢复昔日尚未打通通天途未遭受天劫时宗门的鼎盛……所图的是重现当年万古巨门全嘉教的辉煌……”说到这里,心里却陡然生出一点落寞,面上也因之多了一点憔悴。 他其实还想说一句:“然而,我认为,宗门错了!” “你说得很对。”守道真人点点头,道,“宗门便是想通过这场大战,铲除自己最大的敌手凌云派,获得亘古未有的巨大名声,稳固自己在天下正道的地位……宗门的野心,岂是刚才那几个跳梁小丑能够理解的。哼,宗门千年巨派,怎会贪图凌云派的那点道藏?哼,他们这些人,也未免太小瞧宗门了吧。”话到这里,他眼中忽的闪过一丝炽热的光芒,道,“杨师侄,我看天下正道最强盛的几个门派中,除了凌云派外,又有一个门派要衰落了。” 闻言杨云锋微微点头,道:“师叔所言不错,真正有气度的门派,真正称得上名门的门派,是不会在蝇头微利上斤斤计较的。上清宫门人为了一点宝物能得罪宗门这样的庞然大物,眼光之狭隘,完全没了名门正派的风度。眼下即便是取得凌云派的千年积攒,也无利于挽回他们的衰落。我以为,若上清宫不出一个足以力挽狂澜的人,四十年之内,必衰败。” “所以,你是想任由他们拿走凌云派的东西?”守道真人含笑问道。 杨云锋迟疑片刻,眉头微微皱起,而后摇头,道:“若云锋仅是个散修,或者说仅仅从己身考虑,凌云派众多道藏必然是要尽力去夺取的。不过如若是站在宗门的角度看,以宗门的深厚积攒,倒也不用在乎那些东西……只是我们拿不到的东西,却没有理由留给别人给自己埋下祸患……”他话语就此停止,然而眼中却骤然爆发出一点凶光,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你却是与我想到一块去了。”闻言守道真人淡淡一笑。 章四百三十五:危急关头 杨云锋缓步走在守道真人的营帐外,忽的远远瞧见那身穿上清宫服饰的孟鸾天,双目中隐隐透出分异样的光芒。 守道真人的言语犹在耳边,方才他并没有多问,但已从守道真人只言片语中察觉到如今整个修道界已经暗流涌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上的纷争更是激烈万分,而宗门的野心恐怕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真要成为如全嘉教一般的庞然大物吗?”他嗅到一点阴谋的气息,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看向那渐渐成型的剑心天极阵,面色变得凝重。 这个阵法,越看越不寻常。 迅速御剑飞入长空,转眼就来到远方一处偏僻的山峰上。 这座山峰在华山周围群峰中非常不显眼,而今驻扎在其上的修士不满百人。 杨云锋不喜热闹,这样的地方正适合他居住。 于是搭起帐篷,迅速住进去。 夜色降临,苍穹如墨。 华山南山落雁峰。 浩然凝视天上已经薄如蛋壳的三大护山阵法,清明的眼眸中透出一分若有若无的担忧:“前代祖师妙法通天,布下洞玄、七劫、通明三阵,而后千年间又有无数凌云派前辈将之完善,令三大阵法坚固程度远超浩然的估计。而今三大阵法遭遇如此重创,却依旧能坚持守护华山,并未如浩然预料那般三日内破灭,果真不凡。若其完好无损,莫说天极宗,便是曾经强大无比的全嘉教也无法攻破师门。”想至此,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然而转眼后这点希望便消失无踪了,“然而三大阵法阵眼已破,得不到华山清气的补充,迟早要崩溃……”如此想着,他的青丝忽的散开,随风猎猎而舞,在如墨苍穹下显得格外悲壮。 淡淡月光铺在他片尘不染的道袍上,映得整个人出尘不凡,好似落入俗世的谪仙,气度令人折服。 “铿!”一柄仙剑忽的出现在他手心,在他心念操纵下于月光中滑过一片美丽的剑华,而此刻,挺立于落雁峰的浩然恍惚中如同与纯净的华山灵气融为一体,与大道不分你我,“世间因缘,皆在大道之中,师门而今的困境,便是大道中注定要出现的!”他凝视手里古朴的仙剑,心境突然变得格外澄明,“不必自寻烦恼,只需坚定的融入大道中,以一颗纯净的道心,迎接一切挑战,便必可保全我凌云派千古传承!” 这一刻,仙剑不住嗡鸣,而他的一颗道心,也在此时变得无比坚固。 “浩然……”皋基真人在远处凝视着浩然,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面上罕有的出现一丝笑容,心道:“有浩然如此,凌云派后继有望!”又忽的想起凌云派现在的处境,想起自己另外两个弟子,顿时心又沉到谷底。 “诶!”他轻轻叹气,缓缓向远方走去。片刻后,他顿足,抬头凝视眼前大殿正门上硕大的“盘云殿”三个字,心情变得格外的阴沉:“弟子,求见师尊。”他朗声说道,却对这次求见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连续数日求见玄钦真人,都无疾而终。 然而这一日,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进来吧!”伴随着古钟钟音一般浑厚深邃的声音,那气势足以震慑灵魂的巨大殿门缓缓开启,一片无法望见底的黑暗出现在皋基真人眼前,磅礴的威压骤然间袭过来,瞬间让皋基真人面色变成一片惨白。 “是!”皋基真人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缓步踏入殿中,下一刻身周空气一阵波动,整个人身体几乎要被拆散,更是动弹不得。 “弟子拜见师尊!”他努力运使凌云派《凌云万象》心诀,以一颗稳固的道心迎接玄钦真人的磅礴威压,终于努力地说出这一句话。 然后,再也无力抗衡,跪倒在青石铺就的地板上。这刻,那股强悍的威压终于散去,他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终于能够喘气呼吸。 “所来何事?”声音清楚地映在他心底。 皋基真人抬头凝视眼前那宽大的屏风,面色阴晴不定。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受到玄钦真人的恐怖,往日他拜见玄钦真人之时玄钦真人虽对他保持着师长的威仪,但从未用如此强大的威压打击他的道心,而他也仅是躬身与玄钦真人对话,只保持着基本的弟子礼仪。“师尊……”他深吸一口气,道,“大阵即将不保,你还不出关力挽狂澜吗?”他咬牙,坚定地说道,此刻已是豁出去了,即便玄钦真人责罚自己,也要直谏。 凌云派不保,他不相信玄钦真人能坐视不管。 “就为这事?”玄钦真人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竟是无动于衷。 皋基真人听玄钦真人语气冷漠,一瞬间心空空,不敢相信玄钦真人竟然对此事如此冷漠。“师尊!”他面色焦急,伸出手来,大声劝道,“这几日赶来围攻师门的门派越来越多,华山外的修士已不下万数,实力远超师门,一旦真正攻山,以弟子和诸师兄弟的能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焦急之意溢于言表。 玄钦真人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淡淡回了句:“我知道了。” “如此危急时刻师尊难道还不出关力挽狂澜?”皋基真人一脸绝望,面色变得有如死灰,“再这么下去,师门……必亡!”这句话几乎是用尽他所有的力气说出来的,夹杂着深深的绝望。 然而玄钦真人却恍若未闻:“皋基,为师相信你的实力,你能守住的。” 此话听上去是对皋基真人的鼓励,然而皋基真人明白这不过是玄钦真人敷衍的言辞,闻言如同遭受雷劈,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看来……师尊已经决定如何做了,如此弟子任何话都无法打动师尊……”他一阵失魂落魄,心里万分苦闷,“弟子,不会让师尊失望的。”他长长叹口气,带着哀伤缓缓转身缓缓离去,背影却是萧索万分。 许久之后,整个空旷的大殿中,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诶!” 章四百三十六:遇刺 烛火摇曳。 凝视手中的痴心结,杨云锋怔怔出神。 忽的一颗尘心震动不止。 “这便是痴心夫人为纪念贾平空刻出的痴心结,传说相恋的两人各持其中一枚,即便在天涯海角依然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只是如果其中一人背叛另一人的话,对方会立即感觉到并可催动痴心结杀死负心人……”耳畔便缓缓地响起一阵轻柔的言语,思绪仿佛回到三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痴心结……痴心劫! 他紧紧握住痴心劫,瞬间便感受到华山上那温婉小妹的浓浓情意。“我若负你,你便可催动痴心劫杀我。”他暗暗想道,眉间添上一点深愁,“然而我知,你下不了手。”他缓缓说道,仿佛看见了阮心秋那深情的目光,心顿时疼痛不止。 “秋妹这是何必呢?”他收起痴心结,自言自语道,“若她察觉到我心里根本没有她,不知道该是多伤心。”他缓缓说着,衣袂轻轻飘动,整个人身形萧索万分。 “不过,我绝不负她!”他缓缓说道,想起以前的承诺,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此间事了,便娶她,或带着她遨游天下,或带着她隐居山林……无论如何也不让她离开我……”此刻又想起什么,右手渐渐握紧,下定决心,“努力去喜欢她!” 说完,心里骤然多了分疲惫,长长叹口气,而后伸手正要去灭掉烛火,打坐修行。 在知返秘境中不断杀戮,他修为有了不小的提升,虚丹大成,和起鼎结丹之境只有一步之遥,若把一切精力都放在突破上的话,只消数日时间便可成为天极宗二代弟子中第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然而他在知返秘境中大部分时间的修炼都是以恢复真元为主,并未系统平和地凝练真元,蕴养虚丹,加之秘境中灵气稀薄斑杂,因而自身真元不够纯净,虚丹也极不稳定,一旦贸然突破起鼎结丹境界,必然遭到反噬,很可能走火入魔,甚至引来天劫,灰飞烟灭。 奇遇机缘,很多时候都是伴随着风险与代价的。 因此现在他要做的不是迅速提升,突破境界,而是淬炼真元,洗涤虚丹,去除体内的杂质,同时稳固自己的境界,等时机成熟,再行突破。 而这些,至少需要花费半年的时间。 如今天下动乱渐起,他的修为已经有些不够看,需得尽快突破,因而一刻也不能浪费,既然明白了自己修炼的方向,他就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果断打坐,眼见就要入定。 “啊?”然而这刻他腰间突然传来一阵痛楚,下意识地用手向身侧打去,忽然间听见“嘭”的一声,手臂清楚地击打在一件事物上,而后以巨力将其打飞。 “有人要刺杀我,用上了极为高超的隐匿法门,能躲开我神识的搜寻!”刹那间杨云锋脑海中生出这个想法,陡然间出手,一拳向外砸去。 他眼睛、神识都无法捕捉到偷袭之人的身影,但是丰富的经验告诉他此人现在的位置,于是一拳毫无偏差地准确击打在这人身上,正中胸口! “啊!”或许是真元不支的原因,偷袭之人显出身影来,只见他身材高瘦,穿着身鲜红的衣裳,手中拿着把匕首闪闪发光,显然是喂了剧毒,意图一击夺杨云锋性命。 可惜他低估了杨云锋肉身的强度,匕首仅仅给杨云锋造成一点痛楚,根本无法破开杨云锋的肉身。 “你是旭日派的弟子!”杨云锋半眯着眼,身上散发出一阵寒气,“能躲过宗门的岗哨和我神识的探查,也算又能耐,不过你也太大意了,竟然穿着自己门派的服装刺杀我,也不怕我得知你的身份后报复旭日派吗?”他冷哼一声,忽的伸手掐住这个弟子的脖子,盯着这人因恐惧而收缩的双眸,突然看出什么,瞳孔骤然放大,“你是旭日派的何泽明,那日我孤身杀上旭日派时和你交过手,留了你一条命,难怪你会出现在我的帐中,原来是来报仇的!” 这名叫何泽明的弟子听杨云锋说出自己的身份,眼里的恐惧更增一分,却紧闭着嘴,不肯和杨云锋说任何话,更不肯求饶。 “有骨气!”杨云锋眼中精光暴涨,冷然说道,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令眼前男子呼吸越来越困难,“以前我留你一命,已是手下留情。既然今日你不珍惜你的命还来找我的麻烦,那我就只有取了你的性命,免得你似那阴魂不散的野鬼,缠着我不放,给我制造麻烦!”杨云锋不是以德服人的烂好人,犯他的人他能给对方一次生还的机会,但绝不会忍第二次。此刻他是真的起了杀心,手的力道越来越大,已经令男子完全无法呼吸眼看就要因窒息而亡。 这等痛苦,岂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何泽明面上一阵青黑,手脚不断摆动反抗,时不时打出一两道旭日派的火行仙法攻击杨云锋,然而他修为实在太低,根本无法对杨云锋造成任何阻拦,如此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杨云锋却忽然想到什么,心道:“既然你都来刺杀我了,看来旭日派的人也来了……这个门派一直与宗门作对,现在肯定潜伏在暗处对付宗门……我得想个法子对付他们才是。”于是目光再度落在挣扎中却有些昏迷迹象的何泽明身上,冷笑道:“你还有利用价值,我就不杀你了!”话落手中忽然忽然爆发出一阵夺目的光芒,将何泽明笼罩,瞬间便令其陷入昏迷中。 华山一处偏僻的角落中。 涤丝尘依旧女扮男装,一袭白衣随风而舞,潇洒动人。 月华投在她如玉的面容上,映出一片动人的洁白,足以慑人心魄。 天下大部分的人,不论是男是女,都会为她此刻嘴角的笑容倾倒。 然而她却忽的察觉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顿时又是一阵别样的风情。 章四百三十七:搜寻 山风呼啸。 青年飞行于华山诸峰间,衣袂被山风带起,飘飘然不似凡人。 忽的有所心动,缓缓伸出手掌,下一刻手心便多了片洁白的雪花。 “冬日已到……”他轻轻叹口气,任冰晶在手心融化,而后取出一枚淡蓝色的扳指,套在手指上。 这一刻,他身形忽然从天空中消失,无人能察觉到他的身影。 这枚扳指便是他从那何泽明身上搜到的法器,注入真元后能隐匿使用者的身形,瞒过不到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目光和神识的查探。 即便修为到了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若不刻意搜寻,也无法察觉到使用者的踪迹。 杨云锋捉拿何泽明后取得这件法器后立即意识到它的厉害,于是毫不犹豫占为己有,同时将何泽明交给天极宗的长老,让他们处理,而后悄悄离开天极宗的大本营,向华山深处飞去。 他准备借助这枚扳指的帮助,暗中打探旭日派的消息。 旭日派一向和凌云派交好,天极宗和凌云派决裂后旭日派也公开表示自己与凌云派站在一起,也难怪他们会出现在华山中,多半是来援助凌云派的。 杨云锋因为阮心秋的关系无法下狠心对付凌云派,故一直未帮助天极宗对付凌云派。不过旭日派就不同了,杨云锋和旭日派没有任何交情,甚至还有仇怨,杨云锋得知旭日派的到来后便下定决心给这个门派一点教训,于是带着那枚淡蓝扳指向华山深处飞去,寻找旭日派的踪迹。 “旭日派派来的人不会是草包,我还是得小心。”杨云锋暗自想道,决定这次只去探查一番,尽量不暴露自己,给自己惹来麻烦,至于之后的行动,则见机行事。 杨云锋虚丹将成,御剑速度极快,转眼天极宗的营地便已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了。 抬头,茫茫夜幕中的华山外围渐渐泛起一点淡淡的色彩。杨云锋知道这是凌云派洞玄、七劫、通明三大阵法灵气不济,即将崩塌的征兆,不由暗暗叹气。此次天极宗兴师动众围攻凌云派,几乎用上了天下正道一半以上的力量,而凌云派三大护山阵法又在此刻很不巧的同时崩塌,实力大为削弱,如无意外,凌云派覆灭几乎是必定的。 只是……“天下正道之间并不团结,而旭日派等支持凌云派的门派也在暗中给予凌云派援助,宗门的攻山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杨云锋暗暗想道,眉头出现一分忧虑,“更何况凌云派还有一个号称天下修为最高的玄钦真人坐镇,更是宗门的阻碍。”想至此,不由叹气,“诶,算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宗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打下去,我担心也没用,不如先把眼前事做好。”他如是想道,飞行速度又加快三分。 华山群峰,不计其数,凌云派只占其诸峰北、南、西三山,其余峰峦皆无人管辖,一片荒芜。杨云锋飞行在这些高耸入云的山峦间,仔细探查旭日派的踪迹,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却一无所获,不由讶异。“莫非旭日派并未赶到华山?”他缓缓落在一处高耸山峰的山麓上,四下看了两眼,暗暗想道,心里疑惑渐生,“不对,一定是哪里错了,让我仔细思索片刻。”他深吸口气,平静心情,而后向远方浓郁的层云看去,注意到天极宗和天下正道集结的营地发出的将半片天空映得通明的光芒,脑中顿时生出一个想法:“不对!旭日派若要援助凌云派,要么上华山南峰和凌云派合力抗敌,要么在宗门附近设下埋伏,绝不会在这些偏僻的地方驻扎……”他意识到这点,心里陡然一震,下意识地说道,“埋伏!”瞳孔不由自主地睁大。 天极宗和天下正道早已将凌云派围得个水泄不通,一两个人或许有可能在不惊动天下正道的情况下出入凌云派,但旭日派这样的庞然大物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所有现在旭日派一定还在凌云派外,很可能正埋伏于天下正道附近,伺机给天下正道突如其来的打击。 杨云锋心一紧,急忙御剑向营地飞去。他心里虽然有些焦急,但也并不怎么担心,旭日派埋伏在营地附近,肯定是要等天下正道攻山疏于防备的时候再动手,给予正道致命一击,现在倒还不至于贸然出击,所有杨云锋有足够的时间对付他们。 “哼!”杨云锋双目精光暴涨,转瞬便千里。 然后,在一处山峰峰顶骤然驻足,灭心剑在淡蓝扳指隐匿下不显身形,然而一股凶狠的气息却依旧散发出去,四周树木上残留的枯叶似乎受到这股气息的影响,纷纷落下,瞬间这山峰上的树木,全部变成光秃秃的。 杨云锋踩着落叶凝视眼前白衣翩翩风度不输世家弟子的高挑女子,眼中杀气掩不住的勃然爆发。 涤丝尘。 这座山峰如剑一般笔直如柱,显然不是旭日派的营地。涤丝尘出现在这里,又恰好挡在杨云锋行进的路上,只能解释为:“你在等我?”杨云锋心知自己行踪已经暴露,于是不再向淡蓝扳指中注入真元,任由身形暴露在涤丝尘面前。 涤丝尘背对着他,赏一轮明月,风姿格外动人。“杨兄,别来无恙!”她淡淡一笑,完全无视杨云锋勃勃的杀气,“你手上的扳指虽能隐匿你的身形,但同时也将你的位置告诉丝尘,故而丝尘才能在此处成功等到你的到来。” 杨云锋冷哼一声,迅速将真元注入灭心剑剑身中,刹那间灭心剑红光暴涨,于黑夜中咆哮,狰狞而又恐怖。“涤丝尘,你伤害我姐姐,伤害我师兄,此仇不共戴天!前次我未能击杀你,算你走运。今日你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受死吧!”杀气弥漫,杨云锋淡淡说道,目中却已有一点血丝。 “杨兄一向聪明,”闻言涤丝尘淡淡一笑,忽的转身,收起手中纸扇,凝视杨云锋,道,“今日却如此冲动,竟没有任何思考就要动手?” “嗯?”杨云锋皱了下眉头,杀气顿时减弱三分,“你想说什么?” 章四百三十八:空间法阵 “杨兄是聪明人,此刻应当想到这节了吧。”涤丝尘淡淡说道,嘴角笑容格外迷人,“丝尘既然敢孤身在此等待杨兄,自然有所依凭。杨兄要取丝尘性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杨云锋微微皱眉,神识扩散开去,将身周十丈内的范围全部笼罩住,而后面露讶异,道:“阵法!请君入瓮之计!”他心里一惊,瞳孔陡然放大,一句话脱口而出,“看来是我大意了!” 涤丝尘轻轻将耳侧青丝挽起,而后含笑看着杨云锋,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杨兄没有料到这一层,倒也情有可原……说实在的,丝尘也没料到杨兄竟然会陷入阵中。” 杨云锋知道涤丝尘这句话是暗含嘲笑之意,面色顿时变得凝重,手里灭心剑光芒再度暴涨,绚烂夺目而又恐怖狰狞。“少废话,今日我便要取你性命,管我自己身处何等境地!”话落灭心剑脱手而出,带着磅礴的血水,向涤丝尘射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剑,涤丝尘丝毫没有任何恐惧,依旧伫立于原地,展开纸扇,轻轻摇动,一脸云淡风轻。 根本不抵挡,不闪避。 这刻杨云锋面色大变。“你!”他清楚地感受到灭心剑和自己心脉的联系正在变浅,自己渐渐地控制不住灭心剑。 这种感觉并非第一次出现,每次灭心剑离开身周三十丈时杨云锋便会由如此感觉——灭心剑并非正宗的飞剑,剑身沉重且没有经专门的飞剑剑诀的淬炼,故而飞出一段距离后会脱离剑主的控制。 然而今日杨云锋感觉到自己难以控制灭心剑时灭心剑才飞出不到十丈! “空间法术!”此刻杨云锋心底冒出这个词,陡然间身体微微一震,急忙收回灭心剑。这时才察觉到灭心剑飞行的速度大为减缓,显然自己与灭心剑之间的距离远远超过肉眼所见,而这也正是空间法术施展后的结果。 “错,是空间法阵。”涤丝尘含笑摇动纸扇,淡淡说道,“杨兄最好不好轻易进攻,这个法阵没有其他的效果,只是让杨兄周围空间的距离扩大三倍有余,也就等同于杨兄的速度减少了七八成……而丝尘却恰好可以不受影响……杨兄应该明白,要在这阵中打败丝尘,是有多大困难。” 杨云锋凝视涤丝尘,双眼中杀气旺盛,神色颇为凝重。“你究竟想做什么?”他深吸口气,向涤丝尘问道,“莫非是要活捉我,威胁宗门?”为今之计,只有行缓兵之计,用言语拖住涤丝尘,同时思考脱身之计。 涤丝尘清澈明亮的双眸打量着杨云锋,道:“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哼!宗门怎会因为我一个小弟子而改变原本的计划?”杨云锋微闭双目,冷然说道,“你也太小看宗门了吧!”话落一股磅礴的威压带着浩大的气势,勃然爆发而出,向涤丝尘轰去。 天狐镇心诀! 涤丝尘道心稳固,面对杨云锋爆发出的威压浑然不惧,高挑的身躯上白衣随风轻飘,硬生生挡住杨云锋的攻势,巍然不动,一眼看去,竟似完全不受影响。 然而这刻,她眼角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了下。 “去死!”杨云锋手心赫然多了一块碧绿的玉如意,玉如意在幽幽月华映照下散发出淡淡光芒,忽的这光芒骤然暴涨,转眼变得耀眼夺目,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开,刹那间将杨云锋包围。 而后,便见七条碧色的光线从玉如意中射出,相互盘旋环绕,如同七条神龙,隐隐引动天地灵气,威武几乎不可直视。 这玉如意在杨云锋多次淬炼之后,威力已经不可与昔时同日而语。 碧色光线的速度是何其之迅,即便杨云锋与涤丝尘之间的距离远远超过肉眼所见,光线依旧在转瞬之间跨越了这段距离,逼近了涤丝尘。 七缕灵动的光线,已经散开,隐隐将涤丝尘围住,让涤丝尘仓促间无法逃脱。 也是涤丝尘镇定,并未被杨云锋突如其来的一击所震慑。她嘴角笑意微微凝滞,心道:“看来是逃不掉了。”如玉般的纤纤素手果断相合,口中念念有词,忽的幻出一块淡紫色晶石,停在胸前,不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破!”涤丝尘玉手分开,双臂招展,身周似乎出现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她包围住,而那块淡紫色晶石也在此刻碎裂,化成无数细小的粉末,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迅速扩散,转眼便弥漫于涤丝尘整个身体周围。 而就在此刻那七缕光线正好击打在涤丝尘身周的微小碎末上,发出“嘭嘭嘭”数声。 也正是伴随着这声音,那些微小碎末纷纷湮灭,转眼便消失大半。 涤丝尘面色变得苍白,嘴角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随之不复存在。她以手捂住腹部,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娇躯颤抖着,一眼看去似乎老了十多岁。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那七缕围攻涤丝尘的光线,竟在此刻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杨云锋未料想自己一击竟然不中,下意识地震了下,但他经验丰富,手上动作不停,转眼一道手印便成型,似乎丝毫不受攻击未中的影响。“去死!”他怒喝一声,忽见一只金光灿灿的“手”凭空结成,急速向涤丝尘轰去。 赫然正是杨云锋最精妙的手印乘风灭天指! 只见硕大的巨手扬起阵阵狂暴的罡风,卷起无数草木,裹挟漫天沙石,如同惊涛骇浪,又似惊雷暴雨,席卷而来,即便速度大打折扣,依旧足以毁灭途经的一切。 但是涤丝尘浑然不惧,她面色格外凝重,又有三枚淡紫色晶石出现在胸口,相互映照,光芒耀眼。 “嘭!”忽然间一道紫红色的火焰将三块晶石笼罩住,而后围绕她娇躯旺盛地燃烧,硕大的手掌与之相击,灿烂的光华骤然间绽放,转瞬便将涤丝尘英姿过人的娇躯掩盖。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丝毫放松,因为他明白这一招还不足以要了涤丝尘的命! 一点鲜红渐渐在他手心成型。 章四百三十九:大道不止,我心不灭 杨云锋紧握着灭心剑,用神识将涤丝尘锁定,而后大喝一声,灭心剑上血水赫然凝聚成一条头发丝粗细的红线,却光芒耀眼,分外惹人注意。 杨云锋就这么紧握灭心剑,忽的腾空,人影、剑影,皆在这片墨色苍穹下渐渐变淡,变浅,遥遥望去,几乎杨云锋整个人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唯有那一丝鲜艳的红,别样的刺目。 “大道不止,我心不灭!” 一声慷慨之音,回荡在这滚滚红尘中;一点浩然的剑气,划过了那漆黑的夜空。 忽闻一声长啸,纤细的殷红如梭如针如剑,陡然间发动强大的攻势,带着呼啸的罡风,毫不犹豫地向涤丝尘打去。 御剑诀,我心不灭! 那一柄足以打破天地之隔,打通通天途的神剑啊,此刻彻底与杨云锋融为一体,与天地融为一体,与大道融为一体,只在这世间留下那么一缕几乎可以忽略的红芒。 然而这一点红芒,却似天上人间第一等利器,足以毁天灭地,足以消磨万物。 杨云锋与涤丝尘之间短短的一段距离,于这点红芒而言,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转瞬间便跨越而过。 势不可挡。 涤丝尘本在一团沙石中以一身精纯的旭日派仙法抗衡着乘风灭天指的攻击,虽巍然不动,但吃力万分,一旦道心有丝毫不稳,就会被这沙石卷走,难以自保。 她只能立在原地,吃力地抗衡,身周火焰越烧越旺,却越来越有一种支撑不下去的感觉。 她额头尽是汗水,意识已接近崩溃。 她不过是养元入道境界中等修为的修士,还未炼虚丹,根本无法与杨云锋硬拼,若不是借着身周的大阵,她早就没命了。 而就在这时,杨云锋的我心不灭已经成形,一句浩然的“大道不止,我心不灭!”不停在涤丝尘耳边回响,不断敲打着她的道心。 涤丝尘肉身柔弱,修为也比杨云锋低,一旦被我心不灭击中,必死无疑! 只是,她不会束手就擒,“啊!”大喝一声,这如同男儿一般的英俊女子一身衣衫忽的寸寸碎裂,露出一段段如白瓷一般欺霜胜雪的肌肤,散发出淡淡的白光,与此同时青丝也如瀑倾泻而下,于狂风中猎猎而舞,瞬间织成一片丝网,拦截着侵袭而来的风。 火,足以焚尽世间万物,足以让天地变成一片荒芜。而此刻,烈火已将涤丝尘包围,不断喷吐着炽焰,让接触道的一切,都化成灰烬。 这是旭日派的焚天真火! 而就在这一刹那,那手持绝品仙剑的青年,已将御剑欺近涤丝尘,那一丝星星点点的红芒,在焚天真火的映照下显得无比渺小,却又格外耀眼。 剑招未至,气势已到。 磅礴的威压,如层云席卷,如骤雨降临,勃然地击打着那团团的火焰,欲以其通天的威能,将火焰摧毁。 焚天真火暗了一分,却顽强地挣扎,于风中巍然挺立,不肯屈服。 而就在这刻,那一丝耀眼的红,终于凶猛地与火焰击打在一起。 “大道不止,我心不灭!” 一刹那,阵阵血水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整个天地被染成一片艳丽的殷红。 如惊涛骇浪,要吞没天地的一切。 然而,一点骄傲的真火,却不愿就此屈服,依旧顽强地抗衡,占据着天地中渺小的一缕。 仅仅片刻,却似一场相持千年的鏖战。 一瞬间杨云锋竟有些分神。 然后,头脑中又是一阵剧痛。 原本伤势未愈,而今强行使用御剑诀,真元消耗殆尽,他整个人难以支撑,头脑中的痛楚再度浮现,折磨着他的心神。 然而此刻,是万万不可以让灭心剑失去控制的。 他忍着痛楚,不断将经脉中仅剩的一点真元注入灭心剑中,也如涤丝尘一般顽强的抗衡。 终于,伴随着一声隆隆的炸响,那遮天蔽日的血水忽的如潮水一般退去。 只见一片灿烂的光芒急速扩散,一瞬间遮蔽了眼前的一切。 茫茫然中,杨云锋跌倒在地上,手紧紧握着灭心剑,大口喘气——他消耗太剧烈了。 如此强横的攻击,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杨云锋虽目不可视物,但心里却明白,涤丝尘即使没有殒身此地,也是重伤,只要再补上两刀,必然命不可保。 “嗯?”此时,他忽然察觉到什么,面上露出淡淡的喜色。涤丝尘设下的阵法,已在此刻轰然碎裂,再也不能阻挡他的行动。 而那遮蔽视线的光芒,也在此刻渐渐消散。 只是,看清眼前的情况后,杨云锋嘴角淡淡的笑容凝固了。 一个身穿青边白衣的高大男子,正扶着涤丝尘,左手握着她的皓腕,同时将一枚药丸塞入她的嘴中。 这个男子一身衣衫也被划破,身上甚至有好几条血痕,然而他竟似不受影响一般,右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停滞,一瞬间便结下了好几道法印,似乎是在封印涤丝尘的经脉。 很明显,他在杨云锋使用我心不灭攻击涤丝尘的最后关头出手,将涤丝尘救下,让涤丝尘未因杨云锋的御剑诀而丧命。 这个男子,正是沈岁寒。 涤丝尘双目迷离,面色灰暗,已无平日过人的风姿。她凝视着沈岁寒的双眸,忽然心有悸动,嘴唇微动,吃力地说着:“沈兄……多谢。” 沈岁寒凝重的面色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莫要说过多的言语。”他话语冷冷,道,“一切交给沈某便是。” 涤丝尘闻言嘴角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眼中竟流下一滴清泪。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强硬果断,风度翩翩的‘翩然如鸿尘公子’,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而已。 杨云锋遥遥看着二人,一时心空空,竟不知该做什么事为好。 他刚才使出我心不灭,已经耗尽真元,此刻若无沈岁寒他或许能击杀涤丝尘,但有沈岁寒在旁,别说击杀涤丝尘了,就是保命都有困难。他心知这一点,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紧张。 而沈岁寒也在此刻注意到杨云锋的异样,眼角余光向杨云锋扫了下,目中透出分淡淡的光彩。 章四百四十:正气 杨云锋直面沈岁寒,心知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无力和沈岁寒抗衡,面色不由变得凝重,吃力地站起,不稳的身形摇摇晃晃,似乎再有一阵风便可将他吹倒。 沈岁寒凝视着杨云锋,骄傲的面上露出淡淡的不屑。“沈某堂堂正正,从不趁人之危。你重伤在身,沈某不为难你,你走吧!” 竟是让杨云锋离开。 杨云锋闻言满脸讶异,就是这些年和沈岁寒形影不离对他极为了解的涤丝尘在听了他的话后也有些错愕。“沈兄……诶!”她却知沈岁寒一言九鼎,说出的话绝不反悔,于是轻轻叹息,却也没有过多的劝告。 “沈师兄是让我走吗?”杨云锋咬着牙坚持站立着,喉中吐出这一句话来,头脑疼痛更增一分,“可是……如果杨某不想走呢?”他话落手里忽然多出一把光芒耀眼的巨大银弓,一手搭在弓弦上,眼看是要拉弓射杀沈岁寒和涤丝尘。 勾秦神弓。 沈岁寒似乎料到杨云锋还会反抗,眼中不屑更深一分。“卑鄙无耻!”他冷哼一声,陡然出手,一朵微小的白莲从他手心飞射而出,转眼后便击打在勾秦神弓弓身上。 “嘭!”弓身剧烈颤抖,银光晃动,难以直视。 若是平日,沈岁寒这点攻击不会对杨云锋造成任何影响,然而此刻杨云锋真元耗尽,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和沈岁寒抗衡,这时遭受沈岁寒的攻击,手根本无法抓稳勾秦神弓,于是身体随之摇晃,最后无奈地跌倒在地上。 大口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勾秦神弓落在一边,再也没有力气将它重新拾回手中。 “沈兄……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这时涤丝尘见沈岁寒眼中光芒闪烁,犹豫不决,于是轻声劝道,怂恿他格杀杨云锋。 沈岁寒面色凝重,眼中杀机不止一次地闪现,然而基本如此他还是没有轻易下手。“这……”他犹豫着,手握成拳,光芒绽放,却迟迟没有出招。 涤丝尘不由叹息,她知沈岁寒是真的无法下定决心动手了。 至于沈岁寒不动手究竟是他坚守正义不想趁人之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就不得而知了。 杨云锋也看出沈岁寒的心事,顿感轻松,于是看了眼天空,嘴角悄然间出现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刻,忽闻阵阵破空之声,数条人影划过苍穹,看样子是朝着这方向来的。 原来天下正道的修士被之前杨云锋打斗发出的光芒所吸引,正往这里赶来。 “不好!”沈岁寒心知不妙,也顾不得其他,正要抱着涤丝尘离开,却不料五个修士已经落到这山峰峰顶,将他二人围住,插翅难逃。 “师侄!”说这话的正是杨云锋多时不见的会心宫长老李清寒,此刻他首先看见杨云锋,于是迅速将之扶起,注入神识查看杨云锋身体内部的情况,而后缓缓运使真诀替杨云锋疗伤。 “抓住他们!”李清寒也是见过大场面,心狠手辣之辈,看着眼前的沈岁寒涤丝尘二人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令让诸修士围攻二人。 “卑鄙!”沈岁寒冷哼一声,忽然间化出一条银白色的长龙,向着左侧那个首先出招发难的中年修士打去。 那中年修士已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面对沈岁寒的一击自然没有丝毫畏惧。他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抛出一件渔网一般的法器,忽的展开向银白长龙罩去,竟如同捕鱼一般将这龙给网住了。 “收!”中年修士怒喝一声,双手相合,那渔网便急速收缩,把沈岁寒的长龙缚住,令它动弹不得。 “吼!”龙乃神灵,骄傲绝不低头,此刻被缚,仍不肯就范,拼命反抗,成功地牵制住这个中年修士,令他无暇分神进攻沈岁寒。 这一回合的胜者看似是中年修士,实则却是沈岁寒。 一旁观战的李清寒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赞许。“不愧是凌云骄龙,果真不凡。”他说这话的时候其余三个修士也已动手,联合向沈岁寒发难,这几个修士的修为并不算特别高绝,也就将将进入起鼎结丹境界,虽在联手之下将沈岁寒死死压住,但一时间也无法将之制服。 “杨师侄可好了些么?”李清寒凝视着前方的战团,同时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则看了眼四周不断赶来的修士,轻声道:“无碍,师叔不必太过担心。”话说着,却隐隐生成一点疑惑,“沈岁寒是凌云派的人,修为在同辈中虽高,但也无法和天下正道那些活了百岁两百岁的老妖怪相比,他这么贸然离开凌云派,不是找死吗……不,沈岁寒不是白痴,应该早就想到这一节……同理,涤丝尘也一样……不好,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还有请君入瓮之计!”杨云锋瞳孔陡然放大,下意识向天空嘶吼道,“诸位道友,这里是道陷阱,莫要轻易下来!”他拼命地喊着,却觉头脑发痛,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杨师侄!”李清寒闻言急忙将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同时也明白了杨云锋话中之意,顿时面色也为之一变。 然而一切都晚了,这个山头已聚集了四十余个天极宗和天下正道的修士,这么多人一时间根本无法及时离开。 李清寒的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涤丝尘看着不断向自己和沈岁寒发招的众修士和伤痕累累却依旧坚持的沈岁寒,心里泛起一点莫名的滋味,不由得愁上心头。“好了!”她轻轻念道,眼中透出一丝怜惜。 也就在这时,忽见一阵青光从天而降,迅速将涤丝尘和沈岁寒笼罩,众修士的进攻击打在这片青光上,却完全无法突破它的防御。 下一刻,一个身穿墨色道袍,面容有如中天明月,双眸有如古寺幽泉,手里握着柄古朴仙剑的道士忽的出现在光芒之中,用温和的目光扫了眼四周的众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正是浩然。 “各位,浩然和两位师兄师姐就先行告退了!”他风度翩翩地说着这句话,语速不快不慢,如春风般和煦,让人倍感舒服。然而凡是听闻他话的人心里都冒出一个想法:“此人深不可测!”不由大打寒战,竟无一人上前阻止。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浩然轻松地施展一道法诀,将沈岁寒和涤丝尘一同带走。 章四百四十一:划破夜空的紫雷 眼睁睁看着浩然带走沈岁寒和涤丝尘,在场诸修士竟无一人前去阻止。 眨眼青光消散,浩然、沈岁寒、涤丝尘皆不见踪影。 众修士面面相觑。 看着众人的面色,杨云锋双目微闭,心情很是不好。若他真元充足,在方才那场面下一定会出手对付浩然,将他拦下。“真没血性!”他不由摇头。 “来了!”就在这时,他耳侧忽然传来李清寒的声音,心头骤然一紧,于是侧首看了眼李清寒,只见自己这师叔凝视着天空,面色凝重,于是心叫不好,也沿着李清寒的目光向苍穹望去,然后清楚地看见十多个黑衣人正伫立于天空中,手上同时做出一系列动作,眨眼间一道巨大的阵法便成型。 于是腕粗的巨大紫雷轰然而下,不断攻击着这山顶的修士。 杨云锋戛然变色。 “凌云派的九霄紫雷阵!”李清寒惊呼一声,顾不得其他迅速取出一柄漆黑的伞,迅速将其撑开。也不知这件法器是由什么制成的,那看似气势骇人的巨大紫雷击打在伞面上,竟然消失于那片漆黑中,并未对伞下杨云锋和李清寒造成任何伤害。 而其余没有这件法器保护的修士情况就不妙了,他们大部分人在轰隆隆的雷声中被那闪耀天际的紫雷击中,瞬间化成焦炭,从此轮回去了。 仅有少部分人,或是凭借自己强横的法器和修为抵抗着紫雷的攻击,或是凭借令人匪夷所思的运气躲开紫雷的劈打,保得条性命。 粗粗算上去,方才还有四十多人的山顶上,如今只剩寥寥数人。 九霄紫雷阵,凌云派最厉害的阵法之一,借助大道,化道力为灵气,威力远远超过普通吸取天地灵气的阵法,一旦施展动辄杀人万数,流血千里。 若不是今日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布下的阵法太过简陋威力不到真正的九霄紫雷阵的一成,恐怕这座山峰都要被夷平。 好在九霄紫雷阵后继无力,一番疯狂的紫雷攻击之后便无法继续进攻,等同废物。那十多个黑衣人见阵法再也不能对山顶的人造成任何伤害,而四周又有越来越多的修士赶来,一旦再不收手就只能束手就擒,于是不再恋战,收起阵法,忽的化成数道青光,向华山方向逃走。 “捉住他们!如果让他们恢复元气,后果不堪设想!”忽然间李清寒大喝一声,声音陡然扩散开,响彻四野。 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吼出的声音是何其的震撼人心,天上诸修士闻言皆是一震,而后反应过来,纷纷向逃开的黑衣人追去,一时间天空中剑华万道,煞是好看。 “啊!”天下正道这边的修士人数实在太多,那逃跑的黑衣人根本无法躲过这些人的围捕,于是转瞬之间便有七八个黑衣人陨落。 山风呼啸,战事将开,华山群峰充斥着一股血腥之气。 杨云锋忽的有所察觉,身体微震,而后抬头看着仍然撑起的伞,面色阴晴不定。 “这是件雷罡法器,能吸收雷罡,转为己用。”李清寒见状收起这把伞,淡淡说道,忽然也察觉到什么,身体颤了下,瞳孔放大,下意识地向杨云锋看去,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吸收雷罡,转为己用!”二人同时说出这句话,心里震撼万分。 凌云派的九霄紫雷阵威力非凡,如果能有什么法器将这些雷罡全部收集起来,骤然间释放,那威力该是多强悍! 而这正是杨云锋李清寒所担心的。他二人能想到此节,凌云派会想不到?就在二人惊讶的时候,担忧的事情发生,忽见远方一阵阵轰隆之声,无数比刚才九霄紫雷阵中紫雷还要粗上数倍的雷从天而降,密密麻麻落下,不断收割着天下正道修士的性命。 这些雷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九霄紫雷阵,只有杨云锋李清寒设想的方式能做到这一点。 转眼之间,大约七百个追杀黑衣人的修士丢了性命。 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杨云锋忽然明白过来,之前那十几个黑衣人完全就是凌云派的炮灰、诱饵,凌云派用这些黑衣人引诱天下正道的修士进入那紫雷的攻击区域内,一举将之击杀。 忽然间心惊,胆颤,原来这曾经的正道第二大派的手段,也一点不输天极宗。 幸而那紫雷的攻击区域离杨云锋所处的山峰还有一点距离,杨云锋李清寒暂时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 杨云锋深吸口气,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周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环顾四周,看着之前被劈成一团焦炭的正道修士,不禁打个冷颤。 他手下的人命也不少,按理说看见死人并不会又太大不适,然而今日所见满目荒凉,死者甚众,且死相极惨,不由得不心惊。 强忍着腹中的不适,他抬头遥看那仍然不停倾泻的紫雷,面色越来越凝重。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墨色道袍的老道士正端坐于云端,身周环绕着十个碧色葫芦,那倾泻而下的紫雷便是从葫芦中生成。 那些葫芦,自然是储备雷罡的法器。 “李师叔,我们这周围还有几百道友,不能再让他们死在这老道士的紫雷下了!”杨云锋深吸一口气,正色对李清寒说道,同时将目光移到身旁的勾秦神弓上,意思在明了不过了。 被之前杨云锋和涤丝尘打斗吸引而来的正道修士大约有一千人,大部分殒命于漫天紫雷中,但仍有少部分大约二三百人没有进入紫雷的攻击区域中,幸运地保住性命。然而这些人并未脱离危险,只要那个端坐于云端的老道士心念一动,用紫雷进攻他们,他们的命必不可保全。 当然,那个老道士要取杨云锋李清寒的性命,也轻而易举。 而杨云锋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便是想让李清寒用勾秦神弓射杀那凌云派的老道士。 李清寒见状微微点头,凝重地拾起勾秦神弓,手指勾住弓弦,蓄势待发。 眼看银白的一箭,就要划过长空,取那道士的性命。 章四百四十二:汹涌如潮的剑胎 李清寒正要射杀那道士,忽然察觉到一点异象,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 只闻阵阵呼啸的破空之声,苍穹中忽然出现数百条淡淡的剑光,带着长长的焰尾,划过帷幕一般漆黑的天空,格外刺眼。 “这是……剑胎!”杨云锋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向华岳群山扫去,却一无所获。 而就在他这分神的时候,按无数的剑光已经划过半个天际,纷纷向那云端的老道射去。 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射杀这老道。 此时此刻,杨云锋已经能够肯定,这些速度有如雷霆的剑胎,是岳阳城的修士,用那强劲无比的床弩发射的! “玥儿是岳阳城的弟子……岳阳城能收留她,定然也是支持朝廷的,此番前来助宗门一臂之力,射杀凌云派的修士,顺理成章……只是他们并未向宗门通报此事,而是悄然潜伏于华山附近,伺机射杀对手,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只怕这事过去,岳阳城的威名又要远扬了,不管战事的最终结果如何……岳阳城都会借此崛起……这应当正是岳阳城这么做的目的,看来岳阳城的野心也不小啊,宗门需得好好防备这个门派才是!”杨云锋暗暗想道,抬头看去,一脸沉重。 只见那老道面对射来的剑胎明显有些意外,面上露出错愕的神情。不过这道士也是经验丰富之人,虽目露讶异,但手上动作没有任何停滞,忽的御使身周环绕自己飞舞的葫芦,用葫芦喷出的紫雷在身周结出一道巨大的雷网,抵御剑胎的进攻。 这葫芦中的紫雷是何其的厉害,最开始一波接近八十柄剑胎竟无法突破它的防御,纷纷在紫雷的狂暴攻击下损毁,化成废铁一团,从天空中落了下去。 紫雷不可避免地弱了三分,但依旧威武地盘旋在老道身周,狰狞不可直视。 杨云锋看着心惊,那紫雷的威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横,过往之处万物无不被损毁,若不是老道有意保留实力抵挡接下来剑胎的进攻,恐怕方才那波攻势中所有的剑胎都会化成飞灰。 “好厉害!”他由衷地赞许道,“剑胎的威力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能以一己之力防住这么多剑胎的进攻,即便有紫雷在身,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方才我还想让李师叔用勾秦神弓进攻他,现在看来勾秦神弓是毫无用武之地,失算啊!”他凝视着天空中的老道,心里不断盘算着,面色略显得有些苍白。 以这个老道现在的实力,要击杀他,非得段天意这样的大能出手或者使用剑心天极阵才可,岳阳城的剑胎虽然厉害,但要灭掉这个老道,恐怕也远远不够。 “师侄不必担心。”这时李清寒猜到杨云锋的想法,轻声在他耳侧说道,“这个……应该叫做‘皋元真人’的老道士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葫芦和岳阳城的剑胎硬拼,撑不了多久,葫芦中紫雷耗尽之刻,便是他殒命之时。”他眼中光芒大盛,那标志性的淡淡笑容再次回到面容上,却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看着李清寒的表情,杨云锋这才想起李清寒不止是个温和谦逊的会心宫长老,还是杀人如麻的南江湖堂主:“李师叔也知道这些剑胎是来自岳阳城……果真不凡……既然他有信心,那我也不必过多担忧了。”他暗暗想道,再度向天际望去,于是看见第二波剑胎如雨般再度向那名作皋元真人的老道攻去,声势比第一波还要浩大。 看来,第一波剑胎只是试探而已,之后的几波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一波攻势,不出杨云锋预料,也未能打破皋元真人紫雷的防御,但攻势结束之后,紫雷又弱上数成,皋元真人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快。 第三波,皋元真人眉头皱起。 第四波,皋元真人面色泛白。 第五波,皋元真人一脸惨白。 第六波,皋元真人口吐鲜血,已是强弩之末。 第七波,一柄古朴的剑胎终于突破了紫雷雷网的防守,准确地洞穿皋元真人的肉身。 一蓬雾状的血花在天空惨烈绽放。 皋元真人面色迅速灰败下去,虽然仍调动紫雷做着垂死的挣扎,但也阻止不了自己陨落的命运。 而后无数的剑胎接踵而至,不停地击穿他的肉身,转瞬之间,他身体已千疮百孔,气息尽绝,显然已经不活了。 而那汹涌如同潮水的剑雨,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看着皋元真人的尸体从天而降,跌入华山群峰的万丈深渊中,周围诸修士屏息凝神,一时间苍穹下天地间一片寂静。 “他……死了……”不知是谁第一个说出这一句话,打破了天地的这丝静谧。 四周的修士闻言同时一怔,随即意识到皋元真人已死,顿时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人,难免不如此兴奋,纵使其中许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也不禁喜极而泣。 杨云锋却没有任何激动。他凝视着幽暗的深渊,面色愈加凝重。“岳阳城能用这些强横的机关对付凌云派的人,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宗门,不得不防。而且……这次他们虽未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有心之人只要稍稍用点手段便能查出一切皆是他们做的……今日他们成功射杀皋元真人,威望已有,又无意间救了这么多修士的命,将来若有心振臂高呼,这些修士也定然是要响应岳阳城的号召……而且他们并未明着参加攻山,不管最后胜的是宗门还是凌云派,都无恰当的理由秋后算账对付他,可谓两边都讨好……岳阳城这些人,真的不简单!”杨云锋如此想着,自然是万分忧虑。 李清寒在一旁看着他,微微叹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忽然察觉到一点异样,杨云锋豁然抬头,然后清清楚楚看见远方一阵刺眼的光芒,无数紫雷倾泻而下,刹那间半个天空被映成紫色。 “那是……营地!不好,我们的营地遭到凌云派的偷袭了!”杨云锋身体一震,惊讶地说道,一脸错愕。 章四百四十三:营地遭袭 (抱歉晚了一小时) 天极宗营地遭袭! 杨云锋一脸错愕,心陡然一凉,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紫雷的威力他是亲身体验过的,若在毫无准备之下遭袭,就是如段天意这般大能也难逃一死! 更别说众多修为远远不如段天意的修士了。 纵使杨云锋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遭遇此事,也难以处变不惊,于是腿脚止不住颤抖,面色变得灰暗。 难道自己众多的师兄弟,今日就要殒命于凌云派的紫雷之下吗。 头脑一片空白。 李清寒毕竟比杨云锋多活了几十年,又在南江湖纵横沉浮,一生经历的风浪不计其数,此刻自然是要镇定许多。 “这是凌云派的计谋!”他双眼放光,果断抓起杨云锋飞上天空,同时怒喝一声,“杨师侄清醒一点!”恍如古寺之钟,顿时敲醒了恍惚中的杨云锋。 杨云锋这才清醒过来,看着远方的紫雷,不住颤抖。 “欣儿!”此刻李清寒虽比杨云锋要镇定,但心里的担忧却不下杨云锋。 很多人不知他其实有一个儿子,自从当初南江湖灭亡后就在李丞相的安排下进入军中与北方柔国作战,这三年里为国出生入死,迅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将领。 而今时,这位名叫“李平欣”的青年正好接受宗门的命令,来到华山指挥一小队天极宗修士,用行军之法,助宗门攻山。 此刻,如果不出李清寒所料的话,李平欣就在营地中,即将遭受紫雷的轰击。 于是尽管面上没表露出来,李清寒心里已是波澜不止。 他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飞行速度远超普通修士,即便此刻带着杨云锋飞行也是瞬息千里。 眨眼就到了雷击的外围。 抬眼看去,天空中四个身穿青边白衣的修士正联手施法,接近一百枚葫芦环绕他们飞行,落下的紫雷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便是许多人凝结金丹时遭到的雷劫,也无法与这紫雷相比。 或许,只有大能者飞升成仙时引来的青雷,能与之相提并论。 杨云锋、李清寒的面色更寒了一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营地竟然挡住了这轰然而至的紫雷的进攻。 只见一道巨大的阵法在半空中成型,无数璀璨夺目的光华向四周扩散,那等绚丽不下天空中滚滚而来的紫雷。 定睛看去,从那天空中纷繁复杂的图案上,才能依稀辨识出,这是—— “幻天梦极阵!”当李清寒口中说出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极宗第一防御大阵的时候,杨云锋不由自主颤了下。 这道阵法,传说早已失传,就是千年前神机宫某位在阵法之道上造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祖师布置整个天极宗的守山大阵时,也未使用此等大阵。 非只因为这道阵法结阵极难,还因为,这阵法对天地灵气或者布阵人的真元需求极高。 九峰山清气充盈,但一时的灵气也只能支撑这大阵三日的运转,三日后阵法停运,要再度施展,非得等个十几二年的时间才可,而这段时间内九峰山灵气稀薄,天极宗内弟子修为会大受影响。 因而这等阵法,是根本不可能用作守山大阵的。 而此时此刻,天极宗施展这道阵法时,竟是让此番前来的近三百起鼎结丹境界以上的修士全部出手,共同结阵。 于是杨云锋的目光中,大阵正中新换了一身白衣的段天意双目睁大,眼眶中布满血丝,一只手紧贴着阵法图案,另一只手则不断捏出各种法诀。 眨眼间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流光从他手中飞出,如翩跹歌女,哀婉柔顺,似缓实急地飞射而出,一瞬间变成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天地罩住。 这些网的节点上,都有一个天极宗修士,如段天意一般施展着法诀,将真元不断输入阵法中。 那几乎无坚不摧的紫雷,接连不断地轰击在阵法上,将那绚烂夺目的光华轰散,却根本无法突破阵法的阻拦,自此后继无力,消失于茫茫天地间。 而那被轰散的光华,则似那飞舞九天的仙女,跟随着段天意不断变换的手诀,缓缓飞舞,幻化成各种迷人的光彩,而后再度融为大阵中的一缕。 于是在众人的眼中,这个阵法尽管遭受着接连而至的打击,然而依旧顽强地与紫雷抗衡,恍如一个硬朗的隐士,永远不肯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 “坚不可摧!”一时间,一个词在众人心中浮现。 天极宗第一大防御阵法,如百万军中的城池,尽管对手强横无比,依旧固若金汤! 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 这,便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气度;这,便是天下第一大派的实力! 本来打着抢.劫念头的别派修士,此刻都被这阵法深深地镇住了,如此强大的一个门派,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天极宗若真要抢走凌云派的一切,他们根本阻止不了,是一点好处都别想得到。 因为,二者间的实力如同鸿沟。 此时此刻,这场拉锯之战还在继续,云端的凌云派修士拼尽全力地施展法术,葫芦中储存的雷罡不断被抽走,用以降下万道巨雷,然而这对他们而言每一次都是煎熬要忍受极大痛苦的动作,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即便这几个修为决定的凌云派“皋”字辈修士清清楚楚看见身下联手结阵的天极宗诸人面色变得苍白显然真元不济,即便那为首的白衣天极宗修士眼中渗出两行长长的血线,一身皮肤尽裂,几乎血肉模糊,眼见不支,那阵法依旧强横地抵挡紫雷的进攻,毫不妥协。 “拼了!”此时此刻,内心震撼的四个凌云派修士互相看了眼,眼中同时出现狠色。 此刻,葫芦中的雷罡已经所剩无几,若再不能突破对手的防御,他们就只有败退的下场。 而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却是凌云派最后的反扑,在玄钦真人一直闭关的情况下,凌云派要想击退来犯之敌,只能动用他们的力量,借助千百年来积蓄的雷罡,化为紫雷,灭掉所有天极宗和天下正道的修士。 这已是凌云派最后的保命措施,一旦不成功,这个千年大派,只能烟消云散。 所有皋基真人才会力排众议,将他们押上来,希望能一击破敌。 只是,不料天极宗早有准备,竟抵挡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如今只能拼却一身真元性命,保自己师门平安了! 这几个修士心里同时有了决断。 章四百四十四:乌云密布 本来还算晴朗的天空彻底被乌云占据,那一轮明月完全失去了色彩,一丝光芒也无法从乌云中透出。 空中的交战还在继续,然而此刻众人的心都极度沉闷。 谁都看出两者皆是强弩之末,于是谁也猜不到最终的结果会如何。 这几乎已是生死之战,一场决定生死,谁赢,谁就最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只要凌云派那玄钦真人一直闭关不出的话。 只是,没有人想到,这场本应是压轴大戏的对决,会如此有如疾风骤雨般毫无前兆地迅速袭来,而且尚在天极宗动用天下正道之力真真正正对凌云派本山动手之前。 凌云派如此做,自然是意图先发制人,趁天极宗不备,突如其来一击,扭转先前的劣势,一举击溃天下正道。 只是天极宗诸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竟似早有准备一般,成功地防备了凌云派的偷袭,结阵与之僵持,而且就目前看来,似乎还占着上风。 此时此刻,凌云派只有拼了使出压箱底的功夫,否则根本不可能取胜。 于是四个修士面上同时出现一分壮烈决绝之色,他们忽的抬臂指向层云密布的苍穹,而后口中念出一大串晦涩难懂的话语。 便在这刻,四人眼眸中青芒暴涨,一团青云迅速将他们笼罩住,而身周盘旋的不计其数的葫芦就随着青云的浮现迅速向四人飞去,很快便聚集在一起。 “嘭嘭嘭!” 猛然间三声惊雷般的炸响,在层云中不住回响,轰隆隆迅速传向远方。 这声音蕴含着无限的未能,乍然间足以取寻常人的性命。杨云锋李清寒和青雷、阵法之间的距离也就十来丈,登时遭受此轰隆声响一击,陡然间鼻孔同时流下两行清晰可见的血痕。 李清寒还好,修为高绝,虽遭受攻击也也就肉身微微受损而已,依旧稳固地浮在空中,身形没有太大变化。而杨云锋就完全承受不住声响的进攻,头脑剧烈疼痛,骤然间无力支撑御气飞行,若不是李清寒将他抓着,恐怕就要跌入万丈深渊中。 “走!”李清寒毫不犹豫地向杨云锋说道,提着杨云锋化成一股风迅速背离营地飞走。 他看出,凌云派即将发动最后的反扑,那一招威力定然足以毁天灭地,即便是扩散开的余威也足以将如此之近的他和杨云锋撕成肉酱。 非逃不可。 至于营地中的诸人,包括他的爱子李平欣,都只能祈求由段天意主持的幻天梦极阵能够抵挡凌云派的攻击了。 “段师兄,拜托了!”他心里默默念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远方飞去,心情愈发沉重。 忽有万道罡风从身后袭来,敲打他的腰背,卷起他的衣袂,然后将他的青丝割成无数细小的碎末。 如同巨锤轰然砸下,巨大的威势骤然间让他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差点没能控制住飞行的轨迹。 他知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分神,于是咬着牙再将平生飞行速度的极限提升了一成,努力摆脱着罡风的攻击。 衣衫已尽碎,挺拔的身材在呼啸的风中却显得格外的渺小瘦弱。 “哇!”李清寒两年期就进入了凝丹窥天境界,脱胎换骨肉身大幅加强,同时身体的生机也因此比寻常人要强大许多,加之早年曾修炼过炼体法诀肉身强悍远远超过普通修士,比杨云锋肉身还要强大许多,因此能够承受罡风的侵袭,然而原本就有伤在身的杨云锋却难以忍受这等重创,面色更为灰败,喉头一甜便将口鲜血吐了出来。 “不行了!”李清寒感受到越来越迫近的危险,知道再这么下去杨云锋定然支撑不下,心里生成一丝鲜有的焦虑。“拼了!”他心一横,迅速取出一枚玉符,狠下心来赌博一次,迅速将真元注入玉符中。 便见玉符原本就明亮耀眼的外表变得更加夺目绚丽,美到极致的光芒骤然间扩散开来,眨眼间便将二人罩住。 下一刻,这枚玉符轰然碎裂,发出“嘭”的一声,迅速湮灭,而后其上那灿烂的光芒也随之消散了。 杨云锋和李清寒亦没了身影。 这枚玉符,是瞬息转移符,能打破空间壁障,将人转移到远处——和杨云锋以前炼制的一些符纸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与那些符纸相比这枚玉符是定向的,能够按照使用之人的意愿将人传送到特定的地点。 不过这枚玉符也是很不稳定的,大约有两成左右的几率失败,反而将人传送到别的地方,比如远处那紫雷密布的交战场中,故而李清寒并不愿轻易使用这道玉符,以免失败后给自己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甚至令自己丧命。 好在今日这枚玉符似乎没有出问题,并没有将二人转移到那凶险万分的交战之处。 也就在李清寒杨云锋逃命的时候,那云上的四个凌云派修士的施法终于结束。 只见数十缕淡色几乎无法用肉眼识别的轻烟离开了端坐的凌云派修士的肉身,渐渐的散开,而后如戏珠之龙,相互盘旋环绕徐徐上升,又如释家传说中的飞天,轻盈地飞舞,渐渐又融为一体。 若是某些专门研习鬼道之术,或者精通风水堪舆的修士见了这场面,定然会吃惊万分。 因为这些轻烟,分明就是人的三魂七魄! 凌云派不修金丹大道,不结内丹,所炼的不过是一颗纯净的道心。这个门派的修士无法自爆金丹报复进攻自己的人,但是凌云派中又有秘法可以耗尽元神之力,或自爆攻敌,或成凶厉法术另有妙用。 而此刻,这四个修士显然是要用牺牲自己的三魂七魄,彻底压榨元神之力,补充葫芦中的雷罡,甚至刺激雷罡,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攻击! 阴风阵阵,已入冬的华岳群山格外冰寒。 万道紫雷,戛然而止,天地间忽的一片静谧。 唯有阵阵罡风,急速扩散开,席卷周围的一切,转瞬已削平无数个山头。 难不成一切都结束了,毫无征兆的结束了。 不! “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人心中都浮出这个念头。 章四百四十五:通天化极 (抱歉卡文今日就这一更。) 忽有千丈紫雷滚滚从天而降,光华万道耀眼映照九霄! 墨色的苍穹此刻变得通明,有如白昼一般。那绚丽的光华撕裂了茫茫的黑夜,轰然击打在天极宗诸人结成的阵法上,刹那间鬼神哭,森罗嚎。 凌云派的四个修士,联手动用元神之力,牺牲三魂七魄,催动葫芦中的雷罡,成千古未有之九霄神雷,浩浩然劈打而下,陡然间天地变色。 华岳群山,此刻已被刺眼的光华笼罩,不管是还在营地中的修士,还是立在远处等待着最终结果的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击所震慑。 他们已看不清任何事物,然而他们心里清楚地知道,这道神雷的威力。 只怕这一击下去,天极宗和天下正道能存活下来的修士只有寥寥数人。天极宗衰落,天下正道势微,魔道崛起,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呼啸的北风中忍不住打个寒颤,天极宗和凌云派的交战,最终结果竟是如此,难免不让人难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突然间天地中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直直的传入诸修的耳中,而后震慑了他们的心魂。 “大道悠悠,吾心往之!” 就在这刻,席卷而来的罡风忽的停住侵袭的脚步,乍然间改变方向,又转而向交战的双方刮去。 漫天令人无法视物的紫芒,亦在此刻消失。 而那天空中滚滚的层云,也随着紫芒的消散出现在众修的眼中。 忽然有人发现,那层云渐渐地散去,一段清幽的月华从云中透出来。 月华照射之处,有一伟岸的身影,手持一柄古朴的仙剑,化成一条飞舞的龙,咆哮着向天空冲击而去。 那本来看似可以毁天灭地的紫雷,竟无法与之抗衡,即便收起了所有的光芒,依旧且战且退。 这名穿着破碎白衣浑身是血的修士在粗大的紫雷面前渺小至极,然而就是他竟可以一人之力打退紫雷! 这是何等修为。 “通天化极!”忽然有人呼喊着跌倒在地,讶异望着那天空中只身孤影却桀骜不驯的身影,面色变得有如纸片般苍白。 一时间这人周围所有修士都震惊了。 那名名作“段天意”的手持仙剑的天极宗修士,使用的正是天极宗第一御剑诀,通天化极! 此时此刻,段天意已经完全与仙剑融为一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人剑合一,恍如刺破天际的神兵,勃然向天空的紫雷发动袭击。 也不知本来就已经不支的他是如何爆发出这等能耐,竟然能够使出那即便是前代飞升真人也不敢轻易使用的御剑诀。 这御剑诀在施展时一旦真元不济,是很可能对他身体造成强烈反噬,令他走火入魔的! 然而他此刻的头脑却是如此澄明,心无杂念,只顾着勇往直前,以身中剑,剑中身,承受紫雷攻击,并不停地挫败敌手。 天地间,只剩下他孤独却又坚定的身影。 一剑,恸九州! “嘭!”惨烈的光华再度扩散开,遮天盖地;磅礴的气势如怒海狂涛,席卷四野。 纵使是修为达到凝丹窥天境界,已结出金丹强大无比的修士,也无法与这磅礴气势带来的罡风相抗衡,如一棵娇弱的树,被连根拔起,狠狠地抛向远方。 无力支撑自己继续保持平衡。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赢了?” 罡风渐弱,被抛上天空的修士终于能控制住身形,于是各显神通,或施展法术,或使用法器,都安稳落在地上,而后抬头目光穿透那渐渐消散的光芒,落在方才大战的地方。 一个在黑夜中看上去渺小的身影迅速从天空中落下,段天意遍体伤痕,浑身浴血,直直地向营地坠落。 破败白衣的碎片不断飞散,在天空中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营地已遭严重的破坏,方才被抛上天又落下来的修士多半负伤,正努力调整真元修复伤势,面对天空中的段天意他们全都愣住了,一时竟无人想去接住段天意,保护这拯救了所有人的功臣。 即便是想,面对如同陨石坠地一般的段天意也无人敢去接。 于是段天意就这样直直砸在地面上,瞬间打出一个巨大的坑。 黄沙飞舞。 本就重伤的段天意再也承受不住这等重击,尽管强打精神,依旧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段师兄!” “段师叔!” 周遭诸人此刻方反应过来,急忙忍着自己身上的伤痛赶来救助段天意。 被传到十里外的杨云锋李清寒都清清楚楚目睹了整个过程。 二人早知段天意修为高深,却未料得他有如此未能,竟可以一己修为与得到元神之力的紫雷抗争。 不由瞠目结舌。 “杨师侄好些了吗?”李清寒摇摇头,侧首凝视杨云锋,关切地问道。 杨云锋凝视远方,强行压住身体的不适,而后轻轻摇头,道:“无碍!”然而他面色惨白,体表不断又血丝冒出,怎会是无碍? 李清寒看在心里,不免叹息。 杨云锋知李清寒心中所想,索性岔开话题,道:“段师叔果真厉害,竟是能接住那等进攻,不愧是我天极宗第一长老……只是师叔使用的是通天化极,据说反噬极强,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能否撑下去……此次攻山他是主力,若他有事,宗门即便已挡住凌云派最强横的攻势,也难以攻破凌云派的山门……”他如此说着,终是忍不住喉头的抽搐,陡然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师侄!”李清寒眉头紧皱,迅速扶起杨云锋,同时取出几枚天极宗的疗伤药物给杨云锋服下。 约莫小半盏茶时间后,杨云锋面色略有些恢复,于是深深吸一口气,摆手示意李清寒不必过于担心,而后自言自语,低声道:“段师叔能施展通天化极,多半是借了幻天梦极阵的力量……如此一来宗门的诸位师叔师伯恐怕真元也已耗尽,难以支撑剑心天极阵的施展,只怕攻山会更加困难。”他毕竟是天极宗的人,此时此刻担心的还是天极宗。 只是想归想,面对现在的情况他也无能为力。 “咦?”忽然听闻轻轻的一声,杨云锋下意识抬头向李清寒看去,而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面色陡然一寒。 数十个身穿红袍的修士正向他二人迅速掠来。 章四百四十六:遭遇旭日派 月华如水。 杨云锋凝视长空中那疾驰而来的这三十几个修士,悄然幻出灭心剑,准备迎敌。 这些人身穿火红衣袍,显然就是杨云锋找寻多时的旭日派弟子。其中领头那身材修长眉目清秀的弟子恰好也和杨云锋认识,正是除涤丝尘外旭日派最有威望的雁陌行。 旭日派是与凌云派站在一起的,现在这些旭日派弟子出现在杨云锋面前,对杨云锋而言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那雁陌行看清杨云锋的面貌后略微一愣,随即认出眼前这人便是曾经冲上泰山打死打死自己师兄弟数十人的暴徒杨云锋,顿时面露杀机,陡然打出一蓬璀璨的火花,袭向杨云锋。 “轰!”不等杨云锋出手,李清寒就抢先一步,骤然施法,在杨云锋身前结出一片晶莹的光壁,挡住了雁陌行第一波进攻。 雁陌行自知自己修为不能与李清寒相比,见状突然伸手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他身后的诸修士顿时明白他的想法,皆轻喝一声,随即伸手指向杨云锋李清寒,刹那间星星点点的火光从这些人指尖飞出,而后汇聚到雁陌行的掌中,迅速变成一团暴烈的火焰。 “去!”便闻凤鸣声声,那凶厉炽热的火焰陡然间变化成一条巨大的火凤,迅速地飞过漆黑的夜空,而长吟着后向着李清寒掠去。 一身华丽的外表,在空中显得格外动人。 如疾风般瞬间千里,转眼便到李清寒身前。 这是数个旭日派修士联手施展出的火行法术,威力定然远远超过方才雁陌行随意打出的火光,只怕轰击在李清寒杨云锋所在的山峰上,足以将这山峰消去五六丈! 李清寒自知即便以自己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也难以硬接这道火凤,面色顿时变得凝重。他轻哼一声,果断使出自己的防身法器,一片淡雅的莲花花瓣,轻轻向前抛去,便在眨眼工夫之后变成无数细小的粉末,而若定睛看去这每一粒粉末又是一片洁白的花瓣。 如雾般的莲花花瓣构成了一道强横的防线,一般的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出招也难以将之攻破,然而不知那几十个最多不过起鼎结丹境界的旭日派修士究竟修习了什么样的联攻法术,施展出的火凤威力竟然强悍到让人瞠目结舌。 “轰”的一声火凤携爆裂的火焰席卷而来,如巨大的口袋将整片莲花防线吞入腹中,而后在那无数莲花花瓣似的粉末攻击下骤然解体,却又转而变成了不计其数的细小火凤。 一片震耳的火凤凤鸣,响彻四野。 有一种进攻策略,名叫“蚕食”。那由巨大火凤分解而成的无数细小火凤便如一条条细小的蚕,不断侵蚀着那莲花防线,迅速让这条巨大的防线变得漏洞百出。 “裂!”忽闻一声怒喝,抬头看去,只见那几十个修士同时张嘴,异口同声发出一声怒喝,而后联手向着杨云锋李清寒推掌。 便见半数细小的火凤忽然变成一团爆裂的火光,陡然间炸开,凶厉的火元便向四周扩散开,往往一下便能毁掉数粒莲花粉末。 眨眼间,那一大莲花防线竟被摧毁得干干净净。 李清寒方才使出的那件法器与寻常防身法器没有太大区别,皆是被破后回到使用者手中一段时间后又能继续使用,不过如此一来使用者与法器相连的心脉就得承受部分攻击,甚至是承受法器受损的反噬,李清寒的心脉此刻便遭火元的剧烈攻击,顿时双眼各流下条鲜艳的血线:“啊!”他忍不住呻吟一声,抬头看着再度成型的火凤,脸上不由露出一点诧异。 这条火凤体型明显小了数成,然而基本如此也足以取他和杨云锋的性命。 忽然间危在旦夕。 却闻一声低呼,回首望去只见杨云锋嘴角出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李清寒微微一愣,随即顺着杨云锋的目光向天空看去,只见那条刚成型的火凤突然间转身向旭日派修士的方向飞去,而再顺着那方向望去,则可清楚地看见那些旭日派已转身,迎接更远处一群身穿天极宗服饰的修士。 那条转向的火凤自然是被旭日派修士调来对付这几个天极宗修士的。 “欣儿!”李清寒略微讶异,随即看清天极宗修士领头人的面貌,不由面生喜色,高声呼喊道。 那领头人便是他的独子,李平欣。 闻言杨云锋面上也多了分喜色,如此看来自己和李清寒是得救了。 “该死!”旭日派弟子的领头人雁陌行看着结阵向自己攻来的天极宗修士,不由大骂一声,同时伸手在头顶比划两下,众旭日派弟子立即会意,于是纷纷向四周飞去,转而变成另一道阵势,迎接攻来的敌人。 当今天下各派招收二代弟子的时间早晚不一,天极宗最晚,如今年纪最大的严神策也不过二十八岁,而旭日派却是除凌云派外最早招收二代弟子的,比天极宗要早上近二十年,故现在雁陌行带领的一队弟子中已经有人有起鼎结丹境界,而对面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将《登天入极心诀》修至玄真第一重,大约也就养元入道中等修为。 如此看来,那对面的天极宗弟子修为应普遍低于这些旭日派弟子。 然而天极宗心诀远好过旭日派弟子,使用的法器也比旭日派弟子手中的法器要强悍许多,单论个人战力天极宗弟子并不输旭日派弟子,何况现在对面飞来的天极宗弟子数目是雁陌行手上弟子的三倍。 不出意外,旭日派弟子是无法战胜天极宗弟子的!然而此刻狭路相逢,旭日派弟子已在天极宗弟子的攻击范围内,根本逃不了,唯有背水一战才行。 雁陌行咬着牙看向对面的天极宗弟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拼了!” 一场惨烈大战的帷幕即将拉开。 而杨云锋看着天上列阵待敌的旭日派诸修士,嘴角也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得救了,旭日派根本没有胜过天极宗的可能。 章四百四十七:交战 杨云锋看着天空中的旭日派修士,注意到他们大部分人身上都有伤,于是猜到了前因后果。 多半是这些旭日派弟子正在进行某些任务的时候遭遇了天极宗弟子,遭到对方凶狠的攻势,渐渐落于下风,为保存实力,雁陌行丢车保帅,牺牲一部分弟子的性命,让另一部分弟子逃出天极宗修士的攻击范围,火速遁走,而后遭遇杨云锋和李清寒,认出二人天极宗弟子的身份,于是出手进攻二人,不料就因为这一刻的耽搁又让天极宗弟子追上,不得已展开一场鏖战。 现在大战开始,天极宗修士依借人数的优势,兵分三路,其中人数多达四十人,且弟子修为明显最高的中路当头迎击旭日派弟子,而左右两路则迂回包抄,意图斩去旭日派弟子的两翼,与中路联手包抄,压制旭日派弟子,而后一举歼灭。 两队修道界的修士在空旷的天空中遭遇对战,所用战法自然简单粗暴,不会又多复杂绚丽且夹杂大量阴谋诡计,于是就如杨云锋这种向来对指挥作战一窍不通的人也看出李平欣的心思,“好!”他虽不懂兵法,却知天极宗修士如此对敌占尽优势,不由叫好道。 雁陌行则压力甚大,若是指挥人间的两军交战,他一定会让手下集中力量进攻天极宗包抄而来的侧翼,以图突围,然而现在对手都是修士,远程的进攻相当厉害,即便突围出去也会遭到对手飞剑的袭击,伤势惨重。 当然也可故技重施,丢车保帅,金蝉脱壳。然而他已经施展过一次了,相信李平欣早有应对之策,他不敢贸然行事反而中了对方的计谋。 于是此刻压力极大的他只能选择硬抗。 好在诸多修士聚在一起可以动用法阵对敌,人数上的差距对战局的影响也没有人间的战事那么大。 “合!”便听得一声号令,诸旭日派弟子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器,趁对手应付火凤的间隙连连变换位置,而后同时将法器举到头顶,猛地将真元注入其中。 而后便见一道道绚丽的光芒飞上夜空,相互交织在一起,再变成星星点点的火星,又从天而降重新回到他们周围。 于是刹那间一道巨大的火麒麟成型,威风凛凛,当真凶猛叫人不敢直视。 天极宗弟子正好在此刻破掉火凤的进攻,随即直面火麒麟凶暴的攻击。“喝!”李平欣现在带领的师兄弟都是天极宗培养出来专门用于群体对战的,经专门训练之后,大多处事不惊,因而面对火麒麟第一波进攻没有任何慌乱。他们相互之间配合默契,见状立即在李平欣的只会下有条不紊地变阵,纷纷联手出招,于是左中右三条战线各自结出一面光洁的明镜,正好将火麒麟包围住。 火麒麟此刻正迅猛地向三队修士发动进攻,未料到三面明镜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周,于是来不及收回攻势便击打在明镜上,攻击顿时停滞。 而后三道强大的力道便从明镜中袭来,迅速施加到火麒麟身上,骤然间让火麒麟身体陡然一震。 这三面明镜的作用与杨云锋的祥云还力相似,都是将进攻的法术还给对手! 刹那间旭日派尽落下风。 “攻!”突然间雷鸣般的一声响彻四野,只见李平欣傲立于天空中,一身银甲在月辉下闪烁着如微波一般的光华,而就在那光华中他青丝飞舞,陡然向旭日派诸修一指,就见天极宗弟子同时将手中剑抛向天空,而后齐声呼喊道:“攻!” 百柄飞剑同时在天空中飞舞,那场面何等壮观。而在天极宗弟子结阵加持之下,每一柄飞剑剑身上又泛起一点淡淡银光,如九天月华,如北极玄冰,如银龙鳞甲,相互映照着将整个天空染成银晃晃的颜色,更加壮丽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如此一来漫天飞剑的威力又要提升数成,只怕每一剑都足以夺人性命。 便如暴风雨一般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转眼间那原本威风凛凛的麒麟就被狠狠地压制住,一身各处旺盛燃烧的火焰不断被攻来的飞剑扑灭,顿时失去方才的威武,眼看就要被击破。 雁陌行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表情变得极为狰狞,一旦麒麟被攻破,他和他身后的旭日派弟子就要直面飞剑的进攻,遭到如此多凶悍飞剑的袭击就是修炼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也难逃一死,更何况他们。 于是雁陌行咬着牙不断在天空中比划出各种图样,而他身后的旭日派弟子则随着他动作拼尽全力施展出种种法术,一时间团团火焰从他们身上飞出,而后成为火麒麟身体的一部分,于是骤然间这麒麟再度恢复雄风,咆哮着与天空中的飞剑抗衡、拉锯,一时间竟挡住了飞剑的攻势。 “变!”李平欣煞是老练,见状眼中透出一丝淡淡的不屑,忽的大吼一声,手中忽的出现一张令旗,迅速在身前划出一大片漂亮的图案。 一只高傲的仙鹤! 诸天极宗弟子会意,纷纷施展心诀将一道道仙术光芒注入那仙鹤图案中,这仙鹤图案便在这刻放出绚丽夺目的光芒,更将李平欣的银甲映得闪闪发光。 “好,攻!”李平欣大喝一声,仙鹤图案忽的扩散开来,而后骤然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天空中那一柄柄飞舞的仙剑此刻便随着仙鹤图案的消散而变得光芒夺目,发出的攻击亦随之比方才要强横数倍。 火麒麟的压力于是骤然加大了数倍。 主持着旭日派法阵的雁陌行完全无法适应对方突然间加强的攻势,顿时真元大乱,“哇”的声吐出口鲜血,将衣衫染得通红。 旭日派阵势顿时大乱,火麒麟身形迅速消减,摇摇晃晃,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被破去了。 然而一切尚未结束,天极宗诸修士还有更厉害的招数,他们要一举击溃对手,让对方彻底失去还手之力! “合!”天地间再度传来一声怒喝。 章四百四十八:参见父亲 (今起恢复更新) “合!”喊声震天。 那如雨丝般倾泻而下的剑光突然间停滞,而后转而向李平欣闪烁着夺目光华的指尖飞去,刹那间汇聚成闪烁着万道光芒的“银河”,而就在天极宗诸修士联手施为下这道广阔无垠的银河就在此刻化成一柄长达千尺的锋利长剑。 一剑,带着山间呼啸的风,破开了深邃的夜空,而后急速击打在那尚在咆哮的火麒麟身上。 轰隆! 巨大的声响,有如紫雷裂地,亦如龙凤齐鸣,或如风起云涌沙飞石走。 天地间再无多余的声响。 而伴随着这声响骤然爆发的光华,此刻更是有遮天蔽日之威,令这片天地变得不可见任何一物。 汹涌的气势,在阵阵狂暴罡风的裹挟下席卷而来,瞬间削平了数个山头。 而杨云锋李清寒亦难以承受这等威势,被罡风卷起抛出了数百丈远,好在李清寒已是地神第三重的天极宗弟子,金丹大成,步入凝丹窥天境界,个人实力毕竟强大,并未被罡风击伤,反而及时地稳住身形,并展开一段结界护住杨云锋使其免受伤害。 杨云锋本就有伤在身,此刻已说不出话来,只能带着笑容微微点头向李清寒表示感谢,至于茫茫天地间一片夺目光华中李清寒是否能看见他的笑容就不是此刻他能考虑到的了。 刺耳的轰鸣渐渐停息,一片灿烂光华随之消散,天边一轮皎皎圆月若玉盘,似明镜,洒下如水清辉,给华岳诸峰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李清寒杨云锋落在一座小山峰峰顶,看着眼前一切,不由面露喜色。 大战过后,天地之景,美不胜收。 天空中,已无旭日派修士踪影。 忽而再有一阵呼啸的声响,抬头望去,却见那李平欣披坚执锐,迅速飞到二人身前,拱手便是一礼,正色地向李清寒说道:“孩儿参见父亲!” 李清寒看着自己的独子,想起自那日离开南江湖后自己便极少与这已成为天极宗最优秀弟子之一的青年相聚,不禁泪沾衣裳,一时激动,只能不停地说道:“好……很好……”心里却是欣慰至极。 李平欣见父亲失态,不由会心一笑,脸上的严肃冰寒顿时烟消云散,看上去反倒更符合自己的年龄。“这位便是杨云锋杨师兄吧。”他而后又看了眼杨云锋,随即认出杨云锋的身份,于是开口问道,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和崇拜。 他现在还仅仅将天极宗至高心诀《登天入极》修至黄圣第九重,远远未到杨云锋的境界,故而对这天极宗当代弟子第一人无比钦佩羡慕,可惜往日并不在山中难以见着杨云锋一面,而今终于能在此地与之相逢,怎能不开心? 杨云锋伤重面色苍白,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强忍着不适含笑点头,却头晕目眩,差点没跌倒。 李平欣自然看出杨云锋有伤在身,于是立即收起笑容,面上重新结出冷到骨髓的冰寒。“你们十个,还有你,你,一起护送李长老、杨长老回营疗伤,务必保证二位长老的安全!万一二位长老有什么闪失,我拿你们军法处置!”他严肃地说道,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刹那间便变成一个威严的大将军。 那被他点到的十二个天极宗弟子哪敢抗命,立即飞到李清寒杨云锋身旁,联手施展出一道法术,在二人身周结出道细细的网,而后便带着这网和网上的二人飞上天空,护着他们向天极宗的大本营飞去。 这些天极宗弟子也不知是修习了什么特别的心诀,联手施法下速度竟远远超过与他们相同境界的修士,转眼便飞出数百丈,很快就消失在李平欣的视野中。 李平欣遥望远去的诸人,眼中露出淡淡的担心。“全军听令!现在随我前去诛杀旭日派的妖孽!”他摇头打消心中的念头,迅速拔剑,指向西北方向,大声发令,而后便带着天极宗的这一群专修战法的弟子向自己推测出的旭日派大本营杀去。 数个时辰后,旭日东升,光照天下。 天极宗真灵宫长老元义行的医术远远超出杨云锋的想象,现在运用平时极难得到的许多战时临时供应的天材地宝,他已将杨云锋的伤势基本化解,只消再好生修养一两日杨云锋便可痊愈,恢复如初。 “段师叔现在可好?”杨云锋看着元义行飘飞的青丝,忽然问道。段天意是整个天极宗乃至整个天下正道参战的修士中修为最高之人,是这次攻山的重要依靠,若他伤重难以继续主持攻山,攻山便会困难许多,而且他伤重的消息一旦在攻山的修士中蔓延,定会极大地影响诸修士的士气,又会让攻山成功的把握下降许多。 杨云锋现在渐渐融入这攻山的氛围中,已倾向天极宗一边,故而担心段天意的情况,遂有此问。 元义行仅仅四十多岁,本是极为年轻的一个长老,又修炼有成驻颜有方面容与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无异,闻言淡淡一笑之时,面上立刻出现春光般和煦足以迷倒许多凡间少女的笑容,俊美无双:“师侄不必担心,”他的声音轻快欢愉,十分悦耳,“段师兄当日仅仅是用身外化身与凌云派那堆丑牛鼻子玩儿,肉身只受了点轻伤。来日率领我天极仙宗诸师兄弟攻山必然手到擒来。”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好似华山已是天极宗囊中之物一般。 “身外化身?”杨云锋深吸一口气,面上微微露出些惊异。身外化身是修行之人修为达到极致之时所能施展出的法术,据说能分出灵魂中的一缕,塑成一个与自身一模一样的化身,往往拥有修行之人一两成的修为,能代替修行之人做许多事情,甚至可以在修行之人殒命之后召回修行之人体内的魂魄,重新让修行之人复生。这等法术等同于不死术,因而极其强横,自然也极难修炼,整个天下已有数百年没任何修成身外化身的修士出现,算上来段天意在这方面上还是百年来第一人,也难怪杨云锋听到元义行的话语后会惊讶。 惊讶中的他却没注意到元义行面色微微的变化。 章四百四十九:假扮 “段师兄功参造化,法力无边,实乃我们天极仙宗的骄傲啊!”元义行见杨云锋面露讶异神情,立即开口说道,脸上全是钦佩和羡慕,“若我能有段师兄一半的修为,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他如此说着,毫不掩饰脸上的向往之意,还当真不似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分明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啊。 相比之下,杨云锋每天都心事重重,反倒不如元义行这般洒脱,此时看着元义行的神情,杨云锋略有些自愧不如,而后听闻元义行的话语,又心生淡淡的伤感。 修仙一道,与天夺命,一般人若能修得个起鼎结丹境界,理应能有上百的岁数,然而夺天之命,本就逆天,必然会遭到上天的惩罚,一般的修士往往还无法活到寻常凡人那般年纪。元义行年纪轻轻,却即将步入地神境界,修为并不低,资质在修道之人中更是出类拔萃,若将余生百年多的光阴全部用来修行,也未必没有突入渡劫飞升境界,达到段天意一半修为的可能。只是世事无常,谁也无法料定日后会出现什么事情,元义行很可能在修炼过程中遭受天劫,或者运岔气走火入魔,因此陨落,再也无法触及段天意的境界。 更有可能,遭受各种人祸,死在大能手中,难以瞑目。 想到这里,杨云锋心绪不宁,面上或多或少透出分伤怀。 这也是他与元义行不同之处,他无法如元义行那般洒脱。 “师侄,师侄!你面色怎如此不好?”元义行注意到杨云锋的神情,微微皱眉,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担心自己的伤是不?哈哈,你身体好着呢,不要胡思乱想!这几日只需照我的方子按时服药,静心疗养,必能及时痊愈!”他以为杨云锋是担心自己的伤,于是出言安慰道。 杨云锋听元义行如此说,心里更加难受,仅能勉强一笑,摆手对元义行说道:“多谢师叔……我会照做的。” “也罢,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杞人忧天!”见状元义行便笑了笑,道,“我也是过来人,明白的。嘿嘿,看来我劝慰你也是听不进的,不过等些时日你痊愈了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那比我劝你无数话都好用。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费口舌了。”他说着,袖袍一挥,便将地上的药箱收入袖中,随即向杨云锋告别,就大步走出杨云锋这帐篷了。 杨云锋见元义行离开,微微叹口气,不住摇头。“元师叔的心态反倒比我这等年轻人还要好,实在令我自愧不如——不对!”忽然间他察觉到什么,瞳孔猛然放大,而后身体颤了下,低头快速回想方才和元义行对话时对方的神情,回想元义行的话语,越来越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不由深吸口气,而后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元师叔怎么也算经历了一些风雨,即便是心不老,透露出来的那种年轻,也应是那种历经沧桑后的潇洒豁达,乐观向上与不竭的雄心壮志,而绝非今日这般的天真无忧——他今日这种神情,甚至与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无异,根本不该出现在他的面上——他的表情和话语,太不自然了,一定是假扮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假扮,看来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顿时想起元义行最早所说的那番话语,心里骤然一寒,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说道,“段——师——叔!” 段天意的情况一定和元义行所说的不同,很有可能重伤在身,甚至生命垂危! 杨云锋心里一紧,陡然跃起要向元义行追去,却不防脚上一痛,骤然间跌倒在地,顿时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他身体的情况,也不似元义行所说的那般好。 这一时的跌倒,反倒让杨云锋清醒许多。“不要冲动!”他心里对自己说道,“元师叔有事瞒着我,即便我追上去质问他,想必他也不会如实告诉我,还不如另作打算,悄悄去探听段师叔的消息,或许更有成效。”他知道元义行很可能就是受到段天意指使,悄悄向众人传播段天意一切皆好的消息的,即便逼问也绝不会将段天意的真实情况告诉他,于是改变自己的主意,决定自己亲自去探听一番。 他毕竟经元义行的救治,伤势大好,小心一点的话还是能够在营地里自由穿行。不过要打探消息自然没有这么简单,还需避过营地中各种大能的目光和神识才行。 于是他将目光移到手中刚从储物空间中取出来的一枚散发着淡淡幽光的扳指上,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这枚扳指正是他从那旭日派修士何泽明身上搜到的可以隐匿身形的扳指。 华岳群峰中,山风呼啸。 涤丝尘一袭白衣,伫立于山顶,飘飘若仙。 她昨夜被杨云锋打伤,此刻能迎着山风傲然挺立,实属不易。 她极力保持着平日那过人的风度,然而毕竟伤势颇重,做这一切极为吃力。饶是如此,她依旧笔直挺立着,傲然看向眼前披坚执锐的李平欣,嘴角露出丝笑容,也不知是讥讽还是无畏。 “涤丝尘,你让我好找!”李平欣冷然望着涤丝尘,一脸不屑,“你旭日派大本营已被包括我现在所在战队在内的宗门七支战队联手端掉,旭日派所有二代弟子都被一网打尽,即使是逃出去的上代长老,也皆重伤,无力回天——现在华山附近能自由活动的旭日派弟子只剩你一个。你孤掌难鸣,迟早要被捉拿,我看你是一介弱女子,好心劝你投降,让你免受皮肉之苦,还不速速下拜,向我天极仙宗臣服!”他缓缓说道,话语中流露出一股傲视天下的霸气,震人心魄。 这就是在沙场打拼过的人特有的气质。 涤丝尘听着李平欣的话语,嘴角的讥诮反而更浓。“李平欣,李师弟,你好大的架子啊!”她淡淡说道,眼中勃然爆发出一股精光,“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竟敢说我是狗,杀!”李平欣大喝一声,便率领着诸修士向涤丝尘杀去。 章四百五十:扳指 涤丝尘轻蔑地看着高高浮在天空中用长剑指着自己的李平欣,原本清澈如一谭碧波的双眸中陡然绽放出冰寒的光芒。“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冷漠地说道,纤长的玉指上一枚玛瑙似的扳指在阳光照射下,悄然放出一点氤氲的紫气,迅速将她全身笼罩住,让她看着如同处在雾中一般。 而这时被她激怒的李平欣已经隔空发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向她柔弱的身体袭来。 涤丝尘陡然挥手,乍然间一朵火芙蓉当空绽放,重重叠叠的花瓣瞬间散落天地,却成为一道绝好的防御法术,轻易地将李平欣的第一波进攻挡住。 李平欣脸上高傲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在火芙蓉绚烂绽放的时候再度将真元注入那湛蓝的仙剑中,“哗”的声打出数道剑光,接连破开火芙蓉的花瓣,而后直接攻击涤丝尘肉身。 李平欣一生的心血都用来钻研战术,并不擅长仙术剑招,这几招的攻击也仅仅是试探而已,并未打算伤敌。不过此刻他却暗藏后招,自忖可以趁涤丝尘重伤,以一己之力,用连绵不绝的招式一举击败这号称旭日派百年来最有希望飞升的年轻人。 他正准备着待涤丝尘耗费真元施展出下一道防身法术或者用出防身法器防住他这波进攻后再接连发出猛烈的攻势,突破对方防守,一举擒住她。 谁料电光火石间又一朵火芙蓉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原来那朵火芙蓉旁,再次勃然绽放,无数花瓣四射而出,瞬间挡住了李平欣的进攻! 一部分花瓣甚至开始向李平欣发动猛烈的进攻。 “她施法怎么这么快?”李平欣大惊,双目中透出分不可置信的目光。 一般人施法都是有间隙的,而涤丝尘第二朵火芙蓉几乎就是在第一朵火芙蓉绽开后的瞬间出现的,二者之间的间隔太短了,根本不是涤丝尘这种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能做到的。 起码得修炼到起鼎结丹境界的最高层次才行! “这不是她施展出来的,是她的法器的功效!”李平欣下意识地出招挡住无穷无尽花瓣的攻击,同时抬头向涤丝尘望去,目光迅速落到她指尖那枚精致的扳指上,迅速明白了一切。 涤丝尘手中的扳指,正是那枚在真元充足的情况下可以复制法术的扳指! 李平欣并不知道这枚扳指的来历,但目光过人的他还是猜到了扳指的用处,不由心。,这枚拥有如此功能的扳指几乎能将一个不到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瞬间爆发出的实力提升一倍!即便此刻涤丝尘有伤在身,拥有这扳指后她也绝对不是李平欣可以战胜的!李平欣心知不敌,果断后撤,企图用自己身后诸天极宗弟子联手发出强大的法术擒拿涤丝尘,却不防涤丝尘陡然间放出道巨大的火凤,而另一只火凤也在这瞬间尾随前一只火凤,联手向李平欣发动进攻。李平欣措手不及,完全无法防御,于是让火凤生生击中。 轰! 顿时间他全身衣衫尽数被焚毁,皮肤变得焦黑,猛地吐出口鲜血,摇摇晃晃看着似乎要跌入身下万丈深渊,显然是重伤了。 “李帅!”几个天极宗弟子如此称呼着李平欣向他飞来意图护住他,不料这时涤丝尘又是数道法术接连攻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等回过神来时涤丝尘已经在原地消失,留下两条一模一样的虚影——显然又是那枚扳指的攻来。 “哼,给我追!”李平欣这几年在大漠驰骋,平时还很少失利,如何忍得了这口气?他怒吼一声,立即指挥着众天极宗弟子,兵分两路,向涤丝尘追去。 天极宗大本营中,杨云锋借着他从那旭日派修士何泽明身上搜到的可以隐匿身形的扳指,悄然潜伏着跟在元义行身后,缓步移动。 元义行修为虽高,但也难以发现杨云锋的踪影,就是守道真人等将《登天入极》心诀修到地神高级第三重以上,达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在不刻意用神识查探周围情况时也同样无法轻易捕捉到杨云锋的身影,只有如段天意这样无限接近天道,即将渡劫飞升,足以撕破天地间任何伪装的人,方可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也是那何泽明能轻易在天极宗大本营中游走而不被发现的原因。 因此杨云锋现在并不容易暴露身影,除非靠近了段天意的帐篷,不过那样的话段天意的伤势多半并不重,倒也不必担心了。 他跟着元义行迅速穿过数个帐篷,而后御剑向大本营的核心区域的山峰飞去,很快便到达守道真人的大帐外。 这一路上元义行依旧保持着明媚的笑容,几乎与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修士无异,看着让人如沐春风,说不出的温暖。天极宗诸弟子见着他纷纷向他致敬,却被他的笑容感染,这几日弥漫于天极宗弟子间的沉闷气氛顿时消了许多。 若元义行都如此乐观,那诸弟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至于那些正道的修士,本来就没有因为段天意的受伤而悲伤,自然对元义行的笑容熟视无睹了。 杨云锋跟在元义行身后,眉头越皱越紧,他察觉到元义行眼中若有若无的冰寒,心因之更沉重。 他已经能肯定元义行的笑容都是装出来的,为的便是稳定人心,如此,恐怕段天意的身体真的不怎么好。 联想到这半日里并未见段天意公开露面,杨云锋内心更紧,担忧愈重。 或许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现在很轻松,元义行速度渐渐放缓,如闲庭信步,走得倒是轻松潇洒,于是过了许久方才到达他最终的目的地,一个华美的帐篷外,顿足而后望了眼帐篷上的花纹,略一沉吟,而后便径直进入帐篷中。 杨云锋也在帐篷外停步,上下打量这帐篷,不禁深深地吸口气。 这个帐篷,便是这次攻山行动的主帐,也就是守道真人的大帐。 章四百五十一:偷听 杨云锋停在守道真人的大帐外,迟疑了会儿,并未放出神识去查探大帐内的情况,那样太容颜让帐内的二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了。 而他又不能掀开帐帘径直走进去,一时有些为难。“该如何是好呢?”沉吟片刻,忽的想起当年深入南疆之时在一处名为“翠微谷”的地方救过一位名作“念君”的小姑娘,而这小姑娘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曾赠给他一枚可以听到远处声响的法器,于是迅速将这豌豆大小被念君称作“听风”的法器取出,迅速塞入耳中,而后仔细地探听帐内的声音。 守道真人和元义行显然是在身周设了道隔音的境界,不过听风这件法器的威力非同小可,竟然能透过守道真人这等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设下的境界探听到二人的话语。 也许和守道真人也在设阵之时重伤,法力变得低微施展出来的法术威力大幅下降有关。 却听守道真人用略带怒火地声音说道:“那些个所谓的正道修士真他.妈让人恼火,段师兄受那么重的伤了,他们不为师兄伤心也就罢了,反倒幸灾乐祸,哼,要不是掌门师兄有言在先,我不可和他们发生冲突,老子早就把这群杂碎扔到华山山脚喂狗了!”话语刚落忽的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显然是守道真人在震怒之下将木桌什么的东西打得粉碎了。 元义行听着守道真人的话,并不去劝慰,反倒用带着担忧的话语说道:“以前有段师兄镇着,没人敢造次,而今段师兄伤重,恐怕这些人就要开始兴风作浪了。”完全没了刚才的轻松愉悦,显然是忧心忡忡。 守道真人陡然一声冷哼,大声吼道道:“这些杂碎,一天披着正道的皮,做的却是猪狗不如的事情!就是他们败坏了天下正道的名声,让天下人都以为魔道中人还比我正道人士好,,根本不配‘正道’二字。哼,要我不在宗门中的话,肯定要用手里面的件,把这些杂碎全部收拾了!” 元义行闻言轻轻叹口气,低声劝慰道:“师兄也莫要动肝火,这世间的人情还不是如此?一朝花盛百鸟贺,转眼树倒众人推,若我们这次攻山失败了,还指不定这些人会做什么。师兄看开点就是了,别要耿耿于怀。” 守道真人闻言沉默良久,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感慨。帐外的杨云锋听着,亦是忧从心来,唏嘘不断。 人情淡薄,正如元义行所说,不过如此。 却听守道真人长叹息一声之后接着说道:“元师弟,段师兄的情况如何了?是否还能坚持到咱们攻山结束?” 元义行沉吟片刻,便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段师兄那日用的是身外化身,本体并未遭到致命打击,只是身外化身毕竟与他灵魂相连,又得他全身真元,一旦损毁,给师兄带来的伤害依旧是极大的。那日师兄身外化身几近损坏,令师兄元神重创,此刻正在疗伤,修为却已不及平日的一成——”话到这里,他迟疑了片刻,接下来继续说道,“我用‘真灵九幻’为师兄疗伤,可保师兄性命无忧,行动顺畅,甚至还可继续与凌云派玄钦真人这般大能大战。但是他元神受创,若再强行拼尽全力对敌的话,可能灵魂四分五裂,最终——陨落!”他声音越来越低沉,带着渐强的哀伤,最后几个字几乎是颤抖着说出的。 恐怕,段天意真正的伤势比他所说的还要严重。 守道真人闻言又一度沉默,久久不能言。杨云锋则在元义行话落之时心陡然一沉,说不出的难受。 段天意的伤,果然非常严重——即使当时是用身外化身代替本体对敌的。 若是他当初是亲自主持幻天梦极阵的话,后果又是如何?杨云锋不敢去想,只能闭上双目,尽力打消心中的恐惧。 他和段天意并无太大的交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对这向来是非分明不近人情的师叔颇有微词,然而这些年一直在山上修炼,已经对九峰山,对天极宗,对宗门内的人产生感情了,他不愿眼睁睁见着宗门内任何人的陨落,不愿看见天极宗的任何长老弟子离开这世间,甚至不愿看见他们受任何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时守道真人沉重的话语再次传入他耳中:“以——段师兄的性情——恐怕他一定会——出手的——哪怕不要自己的性命——他这个人——太正了——比我这老牛鼻子还正——诶!”这声音分明夹杂着深深的伤感,听着让人没来由的心痛。 元义行长叹口气,无言以对,一时间帐内毫无声音传出。 杨云锋知道守道真人所言不虚,更难以释怀,口中泛起一股苦涩,怔怔出神,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好。 双眼迷离之时,忽然看见一队修士向这边走来,面上顿生一点讶异,心道:“他们怎么来了?”随即猜到这些人的目的,心顿生一沉。 这些修士没有一个是天极宗的弟子,全来自其余的天下正道门派,为首的正是那罗浮山上清宫的狄青锋,而那同出自上清宫的孟鸾天也在人群中,并未与同门师弟狄青锋站在一块,或许是避嫌吧。 这些人中,不少人目光闪烁,显然意图不轨,而那狄青锋更是满脸狂傲得意,活脱脱一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看着让人极为不舒服。至于包括孟鸾天在内的修为达到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或许是境界高了的缘故,倒不似大部分人那般或张狂傲慢,或贼眉鼠眼,皆面带温和的笑容,眸子平静如水。 只是再怎么伪装,都无法掩饰他们内心的贪念。杨云锋见状自是不喜,脸上露出深深的厌恶,若不是见这些人是向着守道真人的大帐走来的,或许他已转身离去了。 只是此刻明白这些人是来找守道真人麻烦的,他断无甩手离去的道理,于是便看着他们渐渐走近,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他们。 章四百五十二:嚣张 杨云锋看着那群由别派修士组成的小队,猜到他们是来找守道真人的麻烦的,原本就不好看的面上更多了一分阴霾。“他们欲图不轨,对宗门不利!”他暗自想道,迅速接近这群队伍,趁他们喧闹着动用法术掀开帐门之时与之一道进入帐内。这群修士虽然警惕,但此刻他们身处营地内基本没有生命危险,故无人浪费精力放出神识查探周围情况,未发现杨云锋的身影,倒让杨云锋毫无顾忌地混入他们之中。 却说守道真人和元义行早就听见外面的声响,守道真人放出神识弄明白来者何人,面色登时变得阴暗,又见这群修士毫无规矩破坏帐门处的结界大摇大摆走入帐中视帐内无人,更怒火中烧,登时陡然挥袖,在撤去自己的隔音结界的同时推出一道风向那十数个人打去。 那些个修士中不乏修为高深之人,其中为首的孟鸾天道行更是了得,仅仅是悄悄打出的一道微风便在不知不觉间化解了守道真人的攻势。 在场中人自然看出端倪,面色皆微变,但也未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嘿,那守道老牛鼻子,可知我们几个今日又来找你是有何事?”性格最为激进的狄青锋率先向守道真人发难,言语中带着几分傲气,显然是仗着自己人多,不把守道真人放在眼里。 也是,往日这些人不敢太放肆,无外乎是看天极宗有一个修为绝顶的段天意坐镇此地,而今整个营地里都流传着段天意重伤的消息,这些人信以为真,便无所顾忌,开始向守道真人发难了。 杨云锋见狄青锋小人得志的模样,心里极是厌恶,差点没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和蔑视。“把我宗门看做什么了?你那小小的上清宫连给宗门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在此叫嚣?哼,若我是掌门师伯,定然要在击溃凌云派之后把你上清宫,把你罗浮山夷为平地!”他暗暗想道,眼中杀气勃然爆发,差点没喷出火焰来。他深吸口气,强行压住内心的想法,而后将目光移到守道真人身上,便见这原本也是暴躁性子的通务宫首座一脸冰寒,衣衫无风自鼓,怒意溢于言表。“贫道又怎知你们意欲何为?”他冷冷说道,一股冰寒的气息从身体上透出,瞬间便充满整个营帐,就是那些已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也承受不住如此寒意,不由自主地颤抖。 守道真人真实的实力,还不是这几个杂碎能比的。 狄青锋修为和守道真人相距过大,此刻受守道真人爆发出的寒气影响,气血几乎要凝滞,身体颤颤巍巍地,双唇一张一合,口中的话却是颤抖着完全听不清。 杨云锋虽然同样难以忍受守道真人放出的寒气,但看着狄青锋狼狈的模样,心里畅快至极,倒也不觉得寒冷了。 “咋说不出话来了呢?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这时守道真人见狄青锋口齿不清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快意的笑容,低声质问道,话语却比刚才那一招还要寒冷。 狄青锋自然是无法回答,接替他答话的正是他同门师兄孟鸾天。“守道师兄莫要生气。”孟鸾天依旧一副君子的模样,忍着寒意挤出笑容向守道真人道,“我们几个此番前来为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悄悄观察着守道真人的神情,酝酿着措辞,小心的说道,“昨夜贵宗段天意段师兄连同诸位师兄结出传说中贵宗最强的幻天梦极阵,保我正道诸位师兄弟不受凌云妖道紫雷的残害……不过听说段师兄在对敌中受伤了,不知是真是假?”他心里对段天意的伤势自有判断,此番发问,意在试探守道真人,同时从守道真人口中探听虚实。 若守道真人表现出一丝屈服,自可漫天要价,逼迫天极宗为其所用。 守道真人却不卑不亢,正色与孟鸾天对视,朗声道:“段师兄的身体好得很,你们不用胡乱猜想!”语气却是强硬得超出孟鸾天一干人的想象。 孟鸾天一时犹豫,完全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这人心机深沉,最擅长与那种道貌岸然之徒斗心,斗智,不料守道真人却是正直刚硬之辈,一句话既干脆利落既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也直截了当地把他们的心思说出来,等同是给了诸修一个重重的巴掌,让孟鸾天完全无法应付。 看着孟鸾天的神情,守道真人心里更加畅快,于是再度挥袖,开口说道:“你们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了,咱们现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吧,你们究竟有何要求,想干什么?只怕不是打听段师兄伤势这么简单吧。”此时此刻他气势已经占了上风,于是一句话出口透出一股无法质疑的威压,叫那十几个修士齐齐变颜。 好在孟鸾天这历经世事的人经验丰富,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于是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开口向守道真人说道:“既然守道师兄已经猜到了,小弟我就直说了!”话落陡然转身透过帐门的缝隙望向天空的剑心天极阵,道,“我们此次正是为那剑心天极阵的结阵人选而来!”这话也说得斩钉截铁,虽然没有守道真人那等气势,却也透出自己的决心。 他是一定要让上清宫和与上清宫站在一起的诸多门派的弟子控制住剑心天极阵,以此为自己抢夺凌云派千年积攒提供方便! “果然又是为此而来!”杨云锋面色微变,一股怒火充斥胸膛,“现在段师叔重伤,这大营中人心不稳,攻山之事危如累卵,此刻他们这些人正应带头团结诸位师兄弟同心协力攻山!然而此刻他们竟然还打着各自的算盘,闹内讧,当真一群乌合之众!”心里自是极其不满。 而就在他腹诽的时候,守道真人再次开口了:“原来你们是为这事而来……也罢,你们想要所有的名额,我就全部给你们就是了!” 章四百五十三:全部给你们 守道真人环顾帐内诸人,双目中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异样光芒,面上神情消散,不知是悲是喜。“原来你们是为这事而来……也罢,你们想要所有的名额,我就全部给你们就是了!”终于,在一阵沉默之后,他缓缓开口,说出的却是这番出人意料的话语。 前来发难的诸天下正道修士完全未料到守道真人竟会答应他们无礼的要求,同时愣住,就是那修为最高做事也最为沉稳谨慎的孟鸾天也大吃一惊,双目中闪烁着惊疑的光芒,一时无言以对。 “嘿嘿,你们又不想要了?”守道真人眯着双眼,再次环顾诸人,冷然说道,脸上再度闪过一丝轻蔑。 藏在人群中隐匿着身形的杨云锋方才听见守道真人一番言语也吃惊不已,目光闪烁不定,暗道:“守道师叔究竟意欲何为?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咱们宗门的权益让给别人?”他对现在的形势还不甚明白,不知道这间的因果,因而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那孟鸾天回过神来心里立即有了考量:“这守道臭老道竟然答应我们的要求,甚至还完全放弃自己的权利,远远超出我们预想……莫非,真的如传言那样昨夜结阵的天极宗修士都死得差不多了,天极宗找不到人来主持阵法,因而才放开嘴里的肉,分给咱们?”他暗自想道,皱起的眉头顿时一松,嘴角迅速挂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天极宗多半元气大伤,不得不向我等妥协……他们损失惨重,又无力与师门争夺凌云派的道藏,正是我们一举打压天极宗的绝好机会,我上清宫终于有出头之日了……等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极宗实力庞大,就是再派出几百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前来主持阵法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他们早就通知本山了,那些修士正在赶往这般的路上!不行,必须赶在这之前攻山,避免天极宗卷土重来才是!”他心里这么想着,于是带着一丝看似温和的笑容,继续发难,向守道真人催促道,“那么守道师兄准备什么时候正式攻山呢?” 守道真人知他心里所想,心里厌恶,胸中怒火已是完全压制不住,于是向着孟鸾天陡然挥袖,怒道:“你以为我打算什么时候攻山?昨天那么大的阵仗你都见识了,难道以为我还能稳坐钓鱼台,等凌云派把咱们灭了吗?哼,今晚就正式攻山,行不行!”他如此说着,又是一阵强烈的威势爆发而出,打在众人身上,让这些人几乎站立不稳。 “如此甚好!”孟鸾天以自身道力抗衡着守道真人的攻击,同时深吸一口气,含笑说道,“我等打扰师兄修行,着实抱歉。而今更无他事,这就告退,还望师兄安好,莫要妄动肝火折了自己的寿数!”说完立刻转身招呼着这群修士浩浩荡荡地离去。 这次他们占了大便宜,可谓满载而归,自然人人得意,大多人面上都有一丝喜色。 “鼠目寸光!”守道真人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再度骂了一句,而后待他们离去后忽然招了下手,用传音入密法朗声说道,“杨师侄,他们人已走,你就出来吧。” 杨云锋本来已随这些人出帐,闻言大吃一惊,随即转身重新回到帐中,消除那法器的隐匿效果,而后向着守道真人轻轻一礼,道:“见过师叔。” 元义行看着杨云锋的身影,顿时一惊,脱口说道:“师侄你——一直在偷听?”随即侧首望向守道真人,却见守道真人正上下打量着杨云锋,面色变得和蔼许多:“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看出你的吧?” 杨云锋心里微动,摇头道:“不敢。”他知守道真人道行高深,看出自己踪影实属正常,故方才虽然讶异,却并未有疑惑。 守道真人见状微微一笑,同时看了眼元义行,道:“杨师侄多半是用手里那枚扳指隐匿了身形,随着那几个杂碎进入这帐中的,进来之时便让我注意到并用神识查探到踪影。”也不知是对杨云锋说的还是对元义行说的。 “师兄道行高深,我自愧不如。”元义行听着暗自佩服,轻声说道。 守道真人却摆手示意他不用赞美,而后看向杨云锋,道:“师侄,刚才他们和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说这话之时心里的怒火又烧起来,面色再度变得难看。 杨云锋点头,如实道:“任何一句都没有落下——他们,欺人太甚!”杨云锋修为远不如守道真人,但此刻运用天狐镇心诀爆发出的强横威压却不比守道真人差多少。 内心的愤慨也随着这威压表露出来。 守道真人眯起双目,眼中寒芒暴涨,却并未对此有过多的评价。有一种气氛,已经不必用言语去形容了。 杨云锋见状,沉默片刻,同样不语。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妥协是吧?”这时守道真人再度开口,点出杨云锋内心所想,“宗门实力强大,就是夷平这些门派也不是不可能,少了这些门派也照样能将华山打下来,怎会轻易向他们妥协,是不?” 杨云锋确实如他所说那般不解,此刻听闻守道真人的话语,便点头道:“不知师叔究竟有何高见?” 守道真人双眼中又放出一点寒芒,身体突然一阵吐出口浓黑的血液来。 杨云锋见状大惊失色,道:“师叔!”便冲上来想扶住守道真人,却见元义行比自己迅速,已经将守道真人扶起了。 “师兄昨夜本就有伤在身,刚才又受对方言语刺激肝火过旺,伤势更重……日后切不可再动肝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元义行扣着守道真人的脉搏,皱起眉头,迅速地说道,一脸担忧。 “师叔昨日也参加了结阵?”闻言杨云锋面色剧变,身体颤了下,讶异道,“如此不可再劳累了,得好生休息才是!” 他话刚落,便听得守道真人略显虚弱的声音传来:“无妨,这点伤势算什么?我以前更重的伤都受过,还会害怕它?”便强撑着站起,推开元义行,而后正色凝视杨云锋,开口缓缓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章四百五十四:皋基真人之忧 (抱歉昨日因一些事情未能及时更新,今起每日三更,近期应该不会再有断更了) 守道真人深吸口气,而后抬头平视杨云锋,眼中古井无波,不知有何思,有何想,他道:“昨夜严道统严师兄在主持幻天梦极阵时重伤,现在依旧昏迷不醒。现在宗门内无人可出来主持阵法,要是让别派修士知道了,谁晓得会出现什么样的谣言,动摇军心!”他眼睑下垂,颇为无奈地说道,“所以我干脆就趁刚才他们发难的时候把幻天梦极阵的名额推给他们,平息他们的不满,也免得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造谣生事!” 闻言杨云锋脸色登时沉下去,不由得深深吸气。他嘴角微动,却迟迟不语,眉头在这时间里渐渐的皱起,却并不是因为得知严道统重伤,而是因为守道真人话语中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守道师叔如此做,难道就能杜绝谣言,稳定军心?恐怕反倒会让师兄弟们心生惶恐,胡思乱想……何况宗门也不必惧怕那群乌合之众……他在说谎!”心里如此想着,杨云锋久久说不出话来。 守道真人看着杨云锋的表情,便是猜到杨云锋心中的疑惑,暗自叹息,却未点破,仅仅是轻声对杨云锋说了句:“师侄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没有?” 闻言杨云锋回过神来,看着守道真人那苍老的面容,蓦然心痛。“也罢,师叔不愿如实告诉我真相,必定有自己的考虑,我还是不要为难他的好。”下定决心,他便含笑摆手,道:“暂时无事,这就告辞了。还请师叔好好养伤,早日康复。”他本想问守道真人对自己有何安排,但想起之前段天意让他不要过于插手此事,便改变主意,如此说道。 守道真人点头,便挥手让杨云锋离去。 入夜,月光皎皎,凄清冷艳。 月辉下浩然一袭青衫,伫立在华山南山松桧峰遥望对面的落雁峰,无言叹息。 南山半山,凌云派道德宫中,暂被玄钦真人委任为临时掌门的皋基真人独自一个人端坐在掌门宝座上,一脸青黑。 岁月已经在这个凌云派二代弟子第一人的面容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那风霜不断侵蚀下一张原本俊美的脸上布满皱痕,看上去极为苍老。 本来修行之人即便不能飞升成仙,千年不朽,容颜不老,也能在天地间争个百十年的寿数,能让自己的容颜一直保持在较为年轻的程度。但是皋基真人从未刻意去保持自己的面容,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磨炼道心,用来提升修为,强化真元,不舍得将任何一分以无上道心凭空凝练而出的万象灵气投入五脏六腑、毛发皮肤的淬炼上。 因而他比一般的修士都要衰老,也都要虚弱,他的寿元甚至仅仅比寻常食五谷的平民多上十多年而已。而今他已在凌云派中修炼了好几十年了,所剩的日子不多了,若再也不能取得掌门之位,这一生也就走到尽头了。 他在自己师尊的阴影下活了几十年,只为等玄钦真人飞升成仙或是陨落轮回的一天,一举取得大位,只是这一切,正越来越渺茫——玄钦真人飞升仍无望,而其寿命又还长着,而他的生机却越来越差。如无意外,他是很难继承到掌门之位的,何况现在凌云派内外交困,能不能平安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能否继承千年的道统,还说不定。 一切的不顺,让皋基真人倍感失望和颓丧,面上不表露出来,心里却五味杂陈。 好在他修炼尤为刻苦,又将所有的精力用于道心的磨练和道力的提升上,故他虽因资质的缘故远远不能与自己惊才绝艳的师尊相比,但仍稳稳当当地成为这一代弟子的第一人,一旦玄钦真人真的离开凌云派,他一定可以继承大位——如果没有后来资质远远超过他的皋奉真人出现的话。 皋奉真人人品远远不可与玄钦真人相比,资质更不及玄钦真人万一,可玄钦真人乃是千年一遇的奇才,皋奉真人得其万一,也足以蔑视皋基真人。若再给他十年时间,赶超皋基真人,绝无问题。而皋奉真人又是一个野心极重的人,一旦有机会一定要和皋基真人争夺掌门之位。 想到那一直与自己不对路的师弟,皋基真人心里更是难受。 不过一切的难受与痛苦,和昨夜的惨败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天极宗……段天意……天极宗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实力竟如此庞大……倒是我看走眼了!”此时此刻他眼中绽放出一丝冰寒的光芒,如那南海最深处的玄冰,足以冰封整个天地,“可恶,师门最后的杀手锏也使出了,却未能达到预料的目标,未能彻底击溃天极宗……现在师门已经远远弱于天极宗了,一旦他们换过起来卷土重来,只怕……”他上下颌紧闭,真元催动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而后这两行原本就不坚固摇摇欲坠的牙齿刹那间便“叮”的一声化成齑粉。 下一刻,空旷的道德宫再度陷入岑寂,唯有风声传入耳中,给这冬日添一点寒霜。 大怒之后,便是大悲,皋基真人心空空,惆怅满腹,难以释怀:“如今内外交困,师门四面楚歌,以我一己之力,尚不足以肃清内乱,更勿用说击溃外敌,除非,除非师尊出关,可是……师尊啊,师尊,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还不出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凌云派千年传承,毁于一旦吗?”他强忍着心里的难受,神情依旧严肃,可老泪还是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诶——”长太息以掩涕兮! “不,决不可令我凌云派传承断绝,决不可让祖师的基业回于我手!就是把我这条风烛残年的老命豁出去,也要力保师门平安!”他突然心生一股不甘,眼中狠厉之色乍然爆发,于是陡然站立,二话不说迅速冲到宫门处,而后猛然挥袖,开口,向着道德宫外朗声说道:“来人!” 章四百五十五:黑云压城城欲摧 清辉流转,阴云渐生,滚滚而来的狂风,席卷华山诸峰。 黑云压城城欲摧。 皋基真人突然召集门内诸长老,进行决战前的动员,诸长老自幼居于这华山之上,对凌云派的感情自不言说,而这些人又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不惧怕牺牲,心里的豪情一旦激发出来往日的担忧便会烟消云散,因而经皋基真人动员后长老们都热血沸腾,欲与天极宗和天下正道斗个你死我活,坚决保卫凌云派,死而后已。 即便是皋奉真人这样大部分时间里都反对皋基真人的长老,也都对此事没有任何异议——在生死关头,凌云派高层难得的保持一致。 长老们众志成城,底下的弟子也大受其感染鼓舞,于是这段时间里弥漫在凌云派内的消极悲观情绪一扫而空,诸弟子摩拳擦掌,准备共抗强敌。 然而极少有人注意到皋基真人眼角的一丝苦意。 浩然继续立在松桧峰峰顶,悄悄将目光从皋基真人身上移到远方长空中,望着那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丝淡淡的伤感。 下一刻,他御剑当空,环绕华山南山飞了一遭,而后稳稳地落在道德宫前,衣衫微动,略显寥落。 他刚才掠过之处,凌云派的护山大阵,已薄如纸壳,不堪一击。 天极宗大本营内,杨云锋修炼完毕,只觉浑身筋骨的疼痛大为减轻,嘴角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元师叔于疗伤一道上的造诣并不低于守定师叔啊!”不过转念一想,守定真人给自己疗伤之时怎会使用战时才会供应的各种天材地宝,遂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明汐师父最厉害!”想起明汐又不免叹气。 “诶!” 半个时辰后,正当他安心翻阅明汐赐下的那本少女“娴婷”的修炼心得,颇有感悟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苍劲的号角。 眉头不自主地皱起,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缓缓走出帐篷,遥望天际,见以上清宫孟鸾天为首的数十个别派修士正在联手结阵,而更多天下正道修为超过起鼎结丹境界的弟子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汇合与孟鸾天等人一起结阵,心里顿时生成分不快。 “祝你们好运!”他如此想着,立刻转身掀开帐门。 浓云密布,天空中的剑心天极阵散发出强大的威压,令营帐内大部分人感到窒息。 同样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下,华山南山又是一另一片风景。 “岁寒、秋儿、浩然!”松桧峰下,一处隐秘的下山小道中,皋基真人凝视自己三个爱徒,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师门恐难以度过此难,山门不保……然而为师不愿看着凌云派千年道统毁于一旦!你们三人是为师用尽心血培养之人,若能及时逃出华山,保留师门的传承,必能在将来重建凌云派,开枝散叶,重现昔日荣光!”他眼中陡然放出一点炽热的光芒,话语高亢激动,听着却叫人心酸,“凌云派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中,一定要记住今日的仇恨,一定要让我凌云派香火不绝,让我凌云派千秋万载,生生不息!”话落立刻侧过头,不忍去看自己三个爱徒。 “师尊,大难当前,我怎可临阵脱逃?”沈岁寒微微动容,立刻跪下来拱手对皋基真人说道,“我身是凌云派的人,死也当是凌云派的鬼!凌云派在,我在;凌云派望,我亡!愿以我一身正气,一腔热血,保卫凌云派,绝不做叛兵,辱我一世正直,也辱我凌云派千载门风!”说着却是万分不肯离去。 同样不肯离开华山,背叛凌云派的还有阮心秋。“师尊!”她不似沈岁寒这般义正言辞,亦不能如沈岁寒那样说出一大段慷慨陈词的话语,她只能低声哭诉,梨花带雨,“凌云派是秋儿的家……秋儿,不要离开师门,永永远远,也不要……”凄楚、哀婉、悲伤,却又坚决不肯有丝毫的妥协。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听话!”皋基真人见状不由心生怒火,陡然跺脚,扇起一道罡风,砸向二人,同时怒道,“别以为你们离开华山了,就是背叛师门!为师刚才说得那么清楚,你们的离去,是为了师门的未来,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现凌云派的荣光!如果你们也死在华山了,牺牲了,那凌云派就彻底覆灭了,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所有你们必须走,走才是真真正正为了师门!” “不!”沈岁寒阮心秋同时说道,正要出手抵挡皋基真人打出的罡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亦无法催动真元施法,便让罡风打中,立刻跌倒在地。 “浩然!”沈岁寒意识到自己动弹不得的根源,气愤中瞳孔猛然放大,咬着牙怒喝一声,愤然道,“你要做什么!” “浩然……”听着沈岁寒的话,阮心秋亦有些吃惊,不可思议地低声说道,却无力扭头将目光落到浩然身上。 “师兄,师姐,原谅浩然,浩然也迫不得已,才动手对付你们的。”浩然笔直地伫立在一旁,眼中古井无波,衣衫随风轻动,一如既往飘飘然如同谪仙。 然而从远处看去,却可以看出这个年轻道士的身形是如此的萧索。 皋基真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弟子,微微叹气。 再次抬头透过树梢看向长空,只见天空中乌云已遮蔽了月光。 “已经见不着月光了吗?”杨云锋抬头寻觅,却一无所获,不禁轻声叹息“不知道山中的秋妹现在可好,是否和我一样寻找着乌云中的月光,然后一无所获?”他如是想着,垂首看向脚下大地时难免平添一丝惆怅。 忽然间若有所得,再度仰望长空,而后便清清楚楚看见滚滚乌云中透出一缕细如青丝的淡淡月光。 于是伸手极力抓住这点点微弱的月光,心里一片暖意。 只是,还来不及捕捉,那月光便再度消失在阴云中。 嘴角笑容不由一滞。 章四百五十六:山雨将至 杨云锋伸手极力捕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月光,却未料月光转瞬即逝,到头来一无所获。 嘴角笑容不由凝滞。 “也罢,天公不作美,如何强求!”他如此想着,收回手来,目光移到天空中正联手努力结阵的诸修身上,另有一番别样感慨,“宗门不作美,天下不作美,人难团圆!” 人难团圆! 长空中尽是乌云,明月被完全遮挡,无法投下任何光芒。连月也无法圆,人又何来团圆? 长空中尽是乌云,明月被完全遮挡,无法投下任何光芒。连开阔的落雁峰峰顶也无法接到皎皎月光,更何况是这华山背后的小道呢? 浩然修为高绝,袖袍一卷,便将沈岁寒阮心秋带到半山腰上了。 “浩然!你这个叛徒!沈某一生光明磊落,没想到竟然会与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做师兄弟!”沈岁寒看清身处之地,让山间呼啸的狂风吹过额头,于是分外清醒,也分外愤怒,“沈某还曾当你是正直之人,还曾当你是兄弟,如今想来,真是瞎了我的眼!哼,你快放开我,我要用你这小人的血,祭我凌云派历代祖师!” 阮心秋正对着浩然,看见他的面容,同时听见沈岁寒的骂语,两面为难,不知当说什么好。她知浩然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有他自己的主意,可又无法相信这位一向正直的师弟竟会做出如此的选择,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下定决心离开华山,于是忧从心来,难以为怀,只能用灼灼的目光望着浩然,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复。 浩然看着听闻沈岁寒的话语,心里也不知有何感想。只见他垂下眼睑,面上毫无感情,任微风拂过面庞,任沈岁寒的骂语传入耳中,任阮心秋的目光刺到额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许久之后,待沈岁寒骂够了,再也无力气继续骂下去之时,方缓缓开口,轻声说道:“沈师兄,浩然与你十数年师兄弟情谊,你还不了解浩然,还真当浩然是背叛师门的叛徒?” 沈岁寒本是激愤,原本听了浩然这番话语一定会冷哼一声而后继续骂下去,可此时精疲力尽,难免恍惚,听闻此话后反倒心生犹豫,一分闪烁不定的光芒便随之流转于目中。 浩然便知自己接下来的话能被沈岁寒理解了,于是诚恳地说道:“师尊让我们离开,是为保留师门的传承,然我们身为凌云派弟子,是一定不能丢下师门的……但师尊决断,不可更改,若我们执意不走,定会让师尊分神,无法安心指挥诸位师叔师兄对敌。” 沈岁寒阮心秋听见浩然这番言语,隐隐猜到浩然的用意,心中同时闪过一丝讶异。 此刻浩然正抬头将目光移到天空,反倒没注意二人的神色。 天空中,风起云涌,山雨将至。 风起云涌,山雨将至! 九百九十九起鼎结丹境界修士联手施为,剑心天极阵流光溢彩,如彩虹,如朝霞,千彩万色,好不华丽。 给原本黑漆漆的天空染上绚烂的颜色! 便要化鸿鹄,扶摇而上,登临九霄。 便要成紫电,划破夜空,无人可阻。 便要榨干这华山千年来积攒的绝好清气,成万古未有之雷霆一击,将那在天下正道人眼中离经叛道的妖魔凌云派从华山上,也从历史上彻底抹去。 今日之后,这天地间再也没有凌云派! 结阵的众修士因此格外兴奋,想到一个创派千年的巨门即将覆灭在自己手中,每个人都难免有些激动。 更让他们激动的是,凌云派千年道统少不了各种奇兵利器、灵丹妙药、神功仙诀、天材地宝,若能趁攻山之时大捞一把,定能让自己门派获利丰厚,甚至让其一飞冲天,挤入天下前十的门派中,成凌云派一般的千古巨派。 而领头的孟鸾天更是兴奋,他的师门罗浮山上清宫本就在天下正道中位列第七,实力雄厚,就是与即将覆灭凌云派相比,也相差不多,若今日上清宫能得凌云派中积攒千年的宝藏,实力再度提升,说不定能有与天极宗抗衡的能力,来日励精图治,更可能一举超过天极宗,成天下第一大派。 孟鸾天有信心取得凌云派收藏的绝大多数宝藏,特别是在今日天极宗完全放弃派出弟子参与结阵不与上清宫抢夺凌云派的积攒之后。至于那些同样在剑心天极阵中的别派修士,在孟鸾天眼里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与蝼蚁无异,根本不算什么,完全无法与上清宫这样的千年大派相比,无法在上清宫手里抢到任何有价值的宝藏。 剑心天极阵中有近百修士,是上清宫门人或受上清宫控制的修士! 想至此,孟鸾天更加迫切地想发动阵法,进攻凌云派。 他已热血沸腾,是一刻也不愿等了。 于是苍穹之下,一片夺目光华如璀璨夏花华丽绽放,刹那间连绵千里的乌云被染成绚烂的颜色。 厚重的乌云,忽然被染上一层变幻的光芒,似织女悉心织造的锦缎,又如画师精心渲染的图卷,华丽灿烂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半山腰山路中三个凌云派弟子同时抬头看向天空中染料一般纷繁的光芒,除浩然外另外二人悚然动容。 已经被解除禁制的沈岁寒双手紧握成拳,手指骨节相击传出一阵“咯咯”的声响,在前山传来的轰隆之声面前显得格外渺小,却又清晰可闻,叫一旁的浩然和阮心秋同时心生叹息。 “师兄不必过于担忧。”浩然抬头看向头顶的落雁峰,见这在绚丽光芒轰击下的笔直山峰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渺小脆弱,却不屈不挠,宁折不弯,心中难免生成些许钦佩,“师门陷于风雨中,师祖不会坐视不管的。”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成竹在胸。 他声音刚落,忽闻一声炸响,乌云中一片刺眼光芒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转眼之后整座高耸如云的华山便淹没在这灿烂光芒中。 章四百五十七:凶厉与魔道无异 忽见乌云中一片刺眼光芒如汹涌澎湃钱塘潮水,如浩浩荡荡漠北沙尘,声势浩大,滚滚席卷而来,转眼之后便吞没了华山群峰。 茫茫然一切皆无法用肉眼查看。 浩然沈岁寒阮心秋三人置身于这光芒之中,觉阵阵狂风袭来,自己如同娇弱的树苗,竟险些让狂风卷起,扔入华山万丈深渊中。 浩然果断运使法术幻出一道半球形结界将沈岁寒阮心秋罩入其中,避免二人因狂风的卷动而跌入深渊中,而后闭上双目,却将面颊对向那落雁峰方向,默默无言。 不知这光芒何时散去,不知这乌云何时重新露面。 谁知漫天的光芒何时散去,谁知黑压压的乌云何时重新露面? 杨云锋身在剑心天极阵之下,忍受的罡风侵袭远远大过浩然沈岁寒阮心秋等人,此刻他以手撑地,伏在地面,脸上露出分深深痛苦,却仍咬牙坚持着,不想被狂风卷走,坠入无底深渊内。 忽然间肩头的压力大减,讶异之时竟意外地看见了身边一张熟悉的脸。 只见李清寒手持一面光滑的宝镜,催动真元让宝镜在身周结出一片不大不小的幻境,而杨云锋正是被李清寒带入幻境中,因而压力骤减,双目也能视物了——刺眼的光芒无法进入幻境中,强横的威压也不足以击碎宝镜幻出的结界,卷起罡风压迫杨云锋。 这也是因为剑心天极阵的攻击目标并非大本营,否则别说这面明镜了,就是天极宗内最强大的防御法器也无法直面剑心天极阵的攻势,无法在其强大的威压下还继续发挥防御作用。 “咦?师叔,你镜中显示的是——”杨云锋注意到李清寒手中宝镜内成仙出一幅较为模糊却仍能够勉强分辨出其中内容的画面,于是定睛向镜面看去,而后倍感讶异,下意识地说道,“竟然是剑心天极阵的画面!” 只见那画面中九百九十九修为达到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结成了一道范围广阔的阵法,阵中风起云涌,浩浩然几乎震人心魄,然而本应灿烂绽放的光芒却未出现在画面中,很显然这画面并非真正肉眼观察到的画面,而是宝镜将神识之类的感觉查探的景象以图画的形式展现出来的,故可以看见剑心天极阵中的变化——当然如此的探查方式难免不够精细,所以画面中许多地方都迷迷糊糊,完全无法看清楚。 杨云锋定睛看着镜中画面,只见那一个个修士联手施为,阵中气象更加磅礴,有气吞山河,颠倒江海之势,一旦向华山发动进攻,恐怕真能轻易击破华山的防御法阵,让华山千年传承毁于一旦。这种气势,远远超过杨云锋道心的承受范围,他看着几乎快让画面勾走魂魄,差点没经脉逆流,道心破碎,从此一身修为尽毁! “师侄!”忽有龙钟大吕之声传入耳中,瞬间将他从心魔中拉回,杨云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危险,汗水涔涔落下,好不心惊。 再度向镜中望去,那强大的天极宗攻击阵法已经如同满弓上的箭,一触即发。 然而让杨云锋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阵法中的九百九十九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身体忽然爆碎,化成一团血雾,融入阵法中,令阵法威力再度增加。 这些修士身死人亡,本应转世投胎,然而他们的三魂七魄也未能逃脱阵法的束缚进入冥界轮回重生,而是在阵法的强大威势下解体而后燃烧起熊熊烈火,消失在幽幽的火焰中。 而魂魄燃烧爆发出的灵魂之力,进一步增加了剑心天极阵的威力。 九百九十九个修士,同时丧命于剑心天极阵中! 杨云锋看得心惊,面色蓦然变得惨白,他仿佛看见了那些修士爆体而亡时扭曲变形的面容,仿佛听见了他们灵魂燃烧时凄厉的喊声!这一切,完全出乎杨云锋的预料,更让他心惊胆战,容颜顿时变得毫无血色。 世间最痛苦的死法,莫过于肉身尽毁。 比这最痛苦的死法还要痛苦百倍的是,魂魄燃烧,万劫不复。 杨云锋呆呆看着镜中发生的一切,失魂落魄,仿佛经历这一切的不是那些别派的修士,而是自己。 他终于明白,守道真人为何会那么轻易地将阵法让给其他门派的修士,也终于明白那日自己第一次见着这阵法时为何会有异样的感觉。 因为这道阵法,根本不是真正的剑心天极阵,它比剑心天极阵要强大无数倍,却是以牺牲阵内修士的性命魂魄为代价的。 “这……是正道的阵法吗?”杨云锋颤颤巍巍地说道,头脑已经变成一片空白,“恐怕就是魔道的人,也不会使用如此凄厉狠毒的阵法。”突然间,他心里对正道,对天极宗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一向以为做正义事,行侠义道,不应拘泥于使用的手段;他一向以为只要心中有底线,有道义,即便平日做一些在别人看来并不怎么光明磊落的事情,也是可以的;他一向以为恪守迂腐的教条,盲信所谓的道义,不敢在非常时候使用非常手段束手束脚以至于错失良机,反倒助长邪恶的行为都是可笑、愚蠢的,而那样的人多半道貌岸然,根本不配“正道”二字,更算不上正义,他坚决反对这样的人,更绝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在他看来,所谓正义,所谓狭义,不是挂在嘴边说给别人听,更不是四处作秀给别人看的。有侠义心,做正义事,便是以虎狼手段,亦不是不可。 手段,往往并无正魔之分;手段是否正义,要看使用的人。 可是,这一切,并不能成为他安心接受天极宗今日所作所为的理由。人都有恻隐之心,怎能随意践踏他人的性命去实现自己的目的?手段没有正魔之分,但不代表一个人,一个门派就能打着正义的旗号,去使用如此的手段! 更进一步说,如此手段,残酷牺牲他人的性命,就是邪恶的手段,因为使用的人本身就已经入魔了! 杨云锋有自己的底线,他完完全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章四百五十八:玄钦真人出关! 那号称天极宗最强攻击阵法的剑心天极阵,就在进攻华山的前一刻让阵中所有的修士化成阵法力量的一缕。 九百九十九人,同时失去魂消魄散,无人幸免! 杨云锋从李清寒手中明镜内看到了这一切,心里震惊,难以接受。“不……宗门这么做……不对……”他摇头,头脑一片空白。 李清寒显然要比杨云锋平静许多,或许是多年来在尘世间目睹了太多类似的事情了,已变得麻木不仁的缘故,因而今日没有为之动容。“师侄!”他轻叹口气,拍着杨云锋的肩膀将一股暖和的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 杨云锋便觉奇经八脉一阵舒爽,头脑变得清明,于是冷静下来,侧首看了眼李清寒,微微苦笑,便再度朝李清寒手中明镜看去。 此时此刻,再怎么不能接受,也无法改变事实,与其在此地失魂落魄,倒不如看看剑心天极阵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此刻那剑心天极阵变得更为精纯,如一支在弓之箭,蓄势待发,其中气流滚滚,浩然磅礴,正为即将到来的惨烈一击做最后的准备。 忽然狂风乱卷,神箭离弦,刹那间万千威势如泰山压顶,狂暴地向华山攻去,转眼便从李清寒的明镜中失去踪影——速度太快,明镜根本无法捕捉到它的踪影。 刹那间一股股剧烈的狂风如惊涛骇浪般向杨云锋所在的幻境中扑来,打在幻境外围的结界上,发出钟吕一般隆隆的响声,仿佛要将这境界击成粉碎,而那刺目的光芒亦在此刻将结界映得透亮,即便幻境中有大量屏蔽光线的阵法存在,依然无法阻挡光芒的渗入。 此刻,杨云锋双目再次无法视物。 可以想象,此刻幻境外是何等情景。 一波强横无比的威势,如来自九幽的烈风,带着苍凉凄厉的气息,向华山后山小道上的三人砸来。 即便浩然法力强横,也无法与这磅礴威势相抗衡,他结出的境界骤然碎裂,里面的沈岁寒阮心秋被罡风卷起,刹那间便被抛到数百丈外! 浩然也不能幸免,他在狂风中如同一片脆弱的树叶,无力稳定身形,只觉天旋地转,眨眼就不知身处何处了。 “师兄,师姐!”全身遭到巨大打击疼痛不已之时,他依旧保持着平淡的神情,只是念着那两个此生此世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人,心里蓦然一痛,终是拼尽全力喊出这一声,于是骤然间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风度。 只是那飘飘然的风度,与自己的师兄师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原本轰隆隆的声响中,沈岁寒阮心秋是不应该听得见浩然的声音的,然而不知什么缘故,他们竟清清楚楚将浩然每一个字都收入耳中,然后心里同时想道:“浩然!”刹那心碎。 兄弟连心,即便深处危难境地,依旧无任何改变。 如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便同年同月同日死。 以我血,为凌云派殉葬;以我血,昭示日月! 热血满腔。 忽然间那遮天蔽日的光芒骤然消散,那轰隆隆有如鬼哭狼嚎的声音瞬间无踪,那狂暴凶厉的罡风迅速停息。 一片那黑压压的乌云重现人间,华岳雄峰,大河洛渭,重入人眼。 而被狂风抛到深渊之上的众人这才稳住身形,御剑凌空,而后长舒口气,只觉眼前这平日里常见的景色此刻竟如此美丽,不由得感叹生命的美好。 当然,感慨之余,也少不了惊讶错愕。 无声的叹息之后,浩然灼灼目光向远方华山移去,只见那雄伟的南山之上,已不见洞玄、七劫、通明三大护山法阵的身影。 想必早就被剑心天极阵破去了。 而一个瘦弱的身影,却在此刻出现在落雁峰峰顶,一身衣衫无一处完好,却在山风中猎猎而舞,显出非凡的气势,让人看一眼便为之折服。 玄钦真人,终于出关了! 落雁峰峰顶,闭了一辈子关的凌云派掌门,号称当今天下第一人的玄钦真人,终于出关了。方才,正是他强势施展出凌云派绝顶大阵“九霄凌云”,以无上道力,与剑心天极阵硬碰硬,竟然生生将剑心天极阵挡下、破去,终于保住凌云派千年道统。 此时此刻,黑压压的乌云之下他一手捏出剑诀,一手指向天际,袖袍随风而舞,端的是道骨仙风,气度不凡。 只是嘴角不经意间多了一点几乎为不可见的血丝。 他没有心思去擦拭嘴角血丝,他正郑重地凝视百丈外浮在空中的一个修为已达渡劫飞升境界的修士,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那人正是天极宗第一人段天意。“玄钦老鬼,你总算出关了。哼,原本剑心天极阵应该将华山从这世间抹去的,不过经你一番折腾,倒也仅仅是伤了点皮毛,倒是我没有料到的!不过,你施展九霄凌云阵,必然筋骨神魂严重受损,真元不济,近乎油尽灯枯,根本无力与我一战!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免遭九霄凌云阵反噬,反倒误了一生的修行!”话语却是震耳欲聋,瞬间传遍华山诸峰,叫旁人震惊。 原来,段天意伤势并不怎么重;原来,玄钦真人看似气势过人,却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与段天意一战。 看来,胜负已定! 但玄钦真人浑然不惧。“呼”他猛地将指向天际的手收回胸前,真元勃然爆发,便见一柄气状仙剑在他手中成型,赫然竟是以无上道力强行凝成的,不愧是天下第一人。“段天意,你说话动作看似轻松,实际上也是伤入肺腑,实力不足平日三成吧!”他一脸平静,眼中古井无波,缓缓说道,声音虽淡,气势上却不输段天意一分一毫,“多说无益,既然已走到这一步,那便让你我决一雌雄吧!”说罢便以手中仙剑,牵动着华山滚滚灵气,向段天意斩去。 “好,能和你一战,求之不得!”段天意爽朗一笑,忽然催动掌势,向玄钦真人攻了过去! 章四百五十九:决战,华山之巅! 华山,再度有呼啸的风扫过山涧。 天空中的乌云更加浓厚,却迟迟没有落雪的迹象。 数只苍鹰正急速向南山飞去,却忽然察觉到什么,尖叫一声,陡然转向,仓皇地向来时方向逃去。 华山山顶,两个惊才绝艳之人正施展出各自最强大的法术,向对方攻去,一场激战,拉开帷幕。 段天意全身光芒点点如沐月华,似九霄战神下凡,每招每式皆强横霸道,向前席卷而去,如直刺人心的剑,锐不可当。 而玄钦真人则比段天意沉稳许多,他依托九霄凌云大阵,手中由华山清气凝成的仙剑挥舞着带起“呼呼”的声响,招式古朴稳重,毫无破绽,顺利地段天意的进攻,同时也向段天意还击,当真大巧若拙。 二人一个强攻,一个稳守,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难分难解,不分伯仲。 一切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雷霆,二人攻防百招,也不过兔起鹘落间的事情。 而旁观的众人看着天空中急速飞驰的身影,不免有些扫兴。原以为高人间的比试必然华丽绚烂,惊天地泣鬼神,然而今日看去,却觉索然无味,且不说攻防中的段天意玄钦真人速度过快远远不是诸人肉眼所能看清的,单是他们使用的招式古朴无华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失望。 高手对决,所有的真元都要用来进攻防守,选择使用的都是最为霸道凶厉而又耗费真元的招式,哪会有多余的真元用来制造华丽绚烂的光彩效果? 段天意玄钦真人攻防到了白热化,使出的仙术愈发精纯,更不带任何光芒,即便擦过空气出现丝丝火光,也转瞬即逝,根本无法让人清晰看见。 此时此刻对决中的二人已使出所有的手段,一瞬便是百十来招,无数个防反,招式相击噼噼啪啪的简直就是将招式不计后果地倾倒而出——他们已经不是在比试招式了,而是在拼真元! 玄钦真人修为远远高于段天意,又施展出九霄凌云阵,本来优势极大,然而刚才以一己之力,催动九霄凌云阵抵抗剑心天极阵时真元消耗过重,又伤筋动骨,实力大幅下降,这才只沦落到与段天意缠斗无法迅速击杀对方的地步。 而今再度强行施展九霄凌云阵,更觉真元不济,愈发吃力,渐渐地面上露出一分痛苦神情,眼看是要不支了。如此下去,即便能击败段天意,他也难免不遭到阵法反噬,命丧九幽。 九霄凌云阵威力强横,在全力施展之时并不输天极宗的剑心天极阵,然而这个阵法也是极为凶厉的,凌云派历史上有多位真人便是在施展九霄凌云阵过程中遭到阵法反噬,心魔入体而亡。如今玄钦真人近乎油尽灯枯,如此下去,恐怕也难逃殒命的下场。 相比之下段天意情况好很多,他本是修养一日后首度出手,虽有重伤在身,但状态远远好过玄钦真人,又没有施展强大阵法消耗体内真元,若是单纯比拼真元,他牢牢占据上风。 此刻,局势渐渐向天极宗一边倒去,只要再坚持一阵,段天意便可趁着玄钦真人真元枯竭,动作变缓之时,一举击杀对手。 何况,玄钦真人很可能走火入魔,到时候取胜,更加容易! 仿佛,胜利在望。 远方杨云锋看着天空中交战的双方,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他不知对决二人的情况,只是心里预感段天意胜利机会更大一些,于是不免叹息。“段师叔战胜玄钦真人,宗门全胜,本是再好不过……可是,秋妹……诶!”他如此想着,苦笑一下,继续望向长空,面色却陡然一变。 他清楚地察觉到周围天地灵气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这等变化只可能是天上某位大能拼尽全力施法造成的。 心忽然变得慌乱,面色更加惨白。 “绝不可让师门沦陷,便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保住师门千年传承……我不当末代掌门!”深处劣势的玄钦真人胸中突然燃烧起一股旺盛的火焰,顿时间热血满怀,双眸不由自主地便得通红。 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身为一派至尊,掌门派大业,养尊处优,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悟天道,他早已不知多少年没有过如此的热血,如此的激情了。 而今,终于在最危难的时候迸发出内心深处最强大的力道,那份不甘,那份不肯,那份不愿,还有那份对师门炽热的感情,最终化成一道磅礴的热血,席卷全身。 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用手中剑,击杀眼前意图灭掉自己师门的金丹修士!只要他死了,便再无人能够威胁凌云派的传承! 于是他手中剑诀倏然变换,一道如同南疆巫者祈祷苍天时诵念之咒的话语从他口中发出,蚊蚋一般几乎微不可闻,然而出口之时,却陡然间带动了天地的灵气,以他为中心,急速旋转。 凌云派不炼金丹,不采天地灵气,只用自己坚硬的道心,引导灵气为我所用! 刹那间千年未被炼化磅礴浓厚而又精纯的灵气迅速进入九霄凌云阵中,而衣袂随风而舞的天下第一人则在阵中幻化成一座坚固的山峦,坚强地挺立,任风吹雨打,自巍然不动。 段天意接连几招急速击打在玄钦真人肉身上,却未能对这磐石般的真人造成任何伤害,于是骤然间段天意心生无穷无尽的惊恐,面色大变,道了声“疯子”,双眼中勃然爆发出一股精光,立马急速后退数丈,而后幻出仙剑,紧握剑柄,“啊”的声将自己仅剩不多的真元一股脑注入仙剑之中。 除玄钦真人之外,再也没有人比离玄钦真人最近的他更能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变化,也再无人比他更明白玄钦真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玄钦真人拼死一搏,爆发的威势定然要比普通金丹修士自爆金丹还要恐怖。 此时此刻,他无路可逃,只能硬碰硬,和玄钦真人拼了! 章四百六十:守成真人之心 玄钦真人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准备催动无上的道力,以一颗强硬的道心,借九霄凌云阵,击杀段天意,保住凌云派。 此时他如同雕塑般浮在天空,手中仙剑忽然化成无数缕精纯的灵气,迅速环绕他身体旋转,带动天地灵气源源不断注入九霄凌云阵中。 刹那间原本隐匿于虚空中的九霄凌云阵彻底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却是一道有着繁复花纹,外青内白的巨大阵法,明显阵眼处的玄钦真人衣衫飞舞,却正好用自己的身体和身周飞舞灵气闪烁的光芒组成两个硕大的古篆文字。 “凌云!” 两千年前凌云派祖师初创凌云派时,便是要凌云派的弟子凌云而上,一览众山小;一千年前另一位祖师创立九霄凌云阵之时,更是要门下弟子更上一层楼,九霄凌云! 欲九霄凌云,便要有广阔的胸襟,便要有深邃的目光,便要有指点江山的雄心,便要有气吞山河的气魄,便要一往无前宁折不弯,便要以身证道以己窥天。 更要,在最危急的时候,舍去自己的肉身灵魂,行大道,名流千古! 而此刻,玄钦真人便是要点燃自己的真元,舍弃自己的道心,牺牲自己的生命,用九霄凌云之阵,行祖师之道,行天地之道,去守护千古名门源源不断的凌云派! 凌云派,绝不会亡! 他回首望了眼自己挚爱的凌云派,嘴角带着分欣慰,眼中透出些不悔。 于是这一刻,他身体完全消散,融入九霄凌云阵中。 于是这尘间一切都变得渺小,只有那磅礴的大阵巍然立于九霄。 然后刹那之间大阵轰然瓦解,化成一点天地间最强大恐怖的威势,向着段天意轰去! 段天意心里恐惧,但他身为渡劫飞升境界的修士,纵览天下也是最顶级的存在,岂会轻易屈服?“啊!”只见他面目扭曲,狂吼一声,整个人身体与仙剑彻底融为一体,而后剑带人,人带剑,轰然向降下来的无上威势打去。 御剑诀,通天化极! 伴随着似从天宫最高处传来的声响与如同天地初开时第一缕阳光一般灿烂光华,整个天地失去了颜色。 此刻,三界如同重归混沌,所有人都无法承受从远方传来的强大威压,眼前一黑,便昏迷不醒。 旭日初升,光照万里。 九峰山,洞玄峰;天极宗,明悟宫。 这是天极宗掌教守成真人一月来首次回到明悟宫中,明悟宫首座守闵真人恰好在三日前结束了二十年的闭关,此刻亲自迎接守成真人,面色颇为恭敬。 “守闵师兄,我看你二十年的闭关的收获挺大的啊。”守成真人轻轻将茶杯放在茶桌上,而后正色平视守闵真人,道,“我记得你闭关前才地神第五重,七年前就过了明悟大劫,渡劫时有日月同辉之象,是潜力无限之兆,以此看来你如今怕已到地神第九重,差一步就步入天极境界了。”他缓缓说道,神色没有多大变化,“你潜力尚未用尽,一骑绝尘未必不可能,来日必当成为我天极宗第一人。” 守闵真人却一脸恭敬,不敢有任何自傲的话:“掌门真人说笑了,我怎敢与你相比?何况听说那原来是妙法宫弟子,后来在天道宫作戒律长老的段师弟也早入了天极境界,你们二人在前,我又如何当得了这个‘第一’?” 守成真人听见“段师弟”三个字,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下,而后以左手中指轻敲茶桌,似乎思索了许久,方缓缓开口,言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段师弟应该已经在华山陨落了。” 闻言守闵真人心里震惊,即便极力掩饰依旧面露诧异神情,身体颤抖着缓缓说道:“师弟如此肯定……难道师弟……是……故意让……段师弟送死的……”守闵真人口中苦涩,一时失魂落魄,竟直呼守成真人为“师弟”。 守成真人对守闵真人的言语倒不怎么在意,自己这师兄一向敦厚老实,没有心机,对自己如此称呼倒也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何况此刻屋中仅有二人,他也不必通过斥责守闵真人来维护自己的权威:“师兄所言不虚,我早就料到段师弟此去必死无疑……而且是故意让他去死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随即重新将茶杯凑到嘴前,轻轻品一口,同时悄悄观察守闵真人的神色,计较着接下来该说什么。 守闵真人百岁年纪却极少出世历练,因而不谙世事,不懂人心,甚至有些单纯善良,闻言嘴里不停念着“怎么会这样”,低下头不敢看守成真人,就是偶尔抬头目光与守成真人相触,也立即收回,身体哆嗦得更厉害。 他觉得守成真人的做法是不对的,但自己为人软弱,也不敢直言指责。 守成真人见状微微叹息,随后放下茶杯,平和地说道:“我知师兄心中想法……段师弟为人正直,又对我忠心耿耿,我原本是不想牺牲他的性命的,可惜他的忠心耿耿仅仅是对我而言的,现在我在掌门之位上,他不会造次,但难保来日我离开宗门后他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点寒芒,道,“杨师侄向来和他不对路,继承大位后定然和他矛盾重重……他性子桀骜不逊,偏偏这些时日里做了不少大事威望极高,要是公开和杨师侄作对,必然得到大批弟子的拥护,而杨师侄的修为偏偏又远远不及他无力和他抗衡……他若不死,杨师侄的位置就坐不稳,这天极宗迟早要成为他的!”话到这里,他又轻轻叹气,再道,“若如此倒还好,怕就怕在他这激动性子只看人表面,不看本心,让假装正直道貌岸然的小人利用,令我天极宗四分五裂,千年传承毁于一旦……所以他必须死,绝对不能留在宗门内……故我才借刀杀人,趁攻打华山之机,要了他的命!” 章四百六十一:风雪 (这一更,全文应该破百万字了……感谢小楼姐给我的推荐,也感谢支持尘心的各位,希望大家能多多点击、收藏,尘心感激不尽) 守成真人缓缓阐述着自己借刀杀人的理由,虽轻描淡写间便将自己门派最厉害的修士从人间抹去,却丝毫没有任何悲戚感慨之意,好似段天意原本就不应当存在于这世间一般。 守闵真人看着守成真人平静的面色,身体一阵寒意,目中透出不忍,却不敢将心思表露在面上,只连连点头,口是心非地赞同守成真人的话。 软弱的他完全不敢反驳守成真人,反倒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段天意。 守成真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师兄知道我今日特地找你说这番话的用意吗?”茶水已尽,守成真人向着杯中轻轻一挥,便见浓郁的茶水再度出现在杯中,茶香肆意,沁人心脾——虽然是方才的话向守闵真人发问,但他却未看着守闵真人,甚至连眼角余光的都没有投到守闵真人脸上。 守闵真人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守成真人刚才一番言行,又想到许多年前守成真人以雷霆手段取得掌门之位的事情,顿时对这个师弟更加畏惧,知在他面前万万不可说任何假话,于是急忙摇头如实道:“不知道师弟……掌门真人要我做什么?” 守成真人放下茶杯,淡淡道:“段师弟被我除掉,是因为他太有能耐,又太孤高桀骜难以驯服,而你却不同,虽然也一样修为高深,但你处修炼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又软弱听话,正是我最需要的护航人!” 守闵真人听着守成真人的评价,心里依旧茫然,不知道守成真人的意思,不知道“护航人”指的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连发问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守成真人对自己的评价无比正确,依旧点头诺诺,连声称是。 守成真人岂会不知他心里所想?“我便是要你在我离开天极宗之后以自己的本事镇住宵小,辅佐杨师侄顺利掌管宗门!”他突然站立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双眼中陡然爆发出一阵炽热的火焰,“我不要宗门在掌门交接的时候出现任何岔子!” 守闵真人被守成真人突然站起来之时爆发的威压震得抬不起头来,双脚直哆嗦,一时不敢去丝毫守成真人话语中隐藏的深意,直到许久之后,他久久没有听到守成真人的话语后,才小心翼翼地抬头,却发现守成真人已无踪影——不知何时便离开了。 只剩下半盏茶孤独地在茶杯中晃动。 “奇了,掌门真人……明明已到天极境界……当还有两百以上的寿数……怎么这么早就考虑接班人的问题?”他这时回想守成真人刚才那番话语,除了得到守成真人会将掌门之位传给杨云锋之外,还陡然发现这个奇怪的问题。 疑惑不解。 兵败如山倒。 尽管丧失了段天意,尽管九百九十九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都丧命于剑心天极阵之中,但天下正道的实力还是远超凌云派,如果重振旗鼓,仍有击溃凌云派的可能。 只是,这些正道修士来自各门各派,人心各异,内部不稳,以前因为有利益的诱惑还能暂时联合起来攻山,看上去倒还团结,如今见着自己声势浩大的一击无功而返,最厉害的段天意身死人亡,顿时心生胆怯,以为再也不可能攻下凌云派,纷纷计较着如何保住性命,无人再关心如何攻山如何取胜了。 人心惶惶,军心不稳,于是一夜间不知多少人逃走,这个攻山联盟遂变得名存实亡,毫无战斗力。 而凌云派那边却是众志成城,诸弟子在皋基真人义正言辞的煽动下士气达到最高点,许多人原本积郁月余的怨气瞬间转化成勃然的杀气,于是半日之后从华山上飞出的成千上万的凌云派修士发出了自己所有的潜力,招招狠辣,绝不留情。 正道联盟哪还挡得住凌云派如此的攻势啊,千里溃败,草木皆兵,转瞬间联盟土崩瓦解。 就是守道真人之类修为高深的天极宗长老,也仅仅是稍稍象征性地抵抗一下,而后便转身逃窜,根本不管联盟中正在遭受凌云派修士屠杀的同道中人。 于是半日之后,华岳群峰,重新回到凌云派的手中。 这一战,注定要流传千古。 大华胜景十四年,天极宗纠集天下正道,封锁华山,围攻凌云派,声势浩大,本来是胜券在握,却在最终牺牲了门下最厉害的弟子和作为天下正道中坚力量的九百九十九个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情况下,溃不成兵,其中因缘,耐人寻味,孰是孰非,自待后人评说。 只是,经此一役,天极宗大败,尽管实力仍存,但也不可与先前同日而语,在天下的威信更是大降,天下第一的位置岌岌可危,不知守成真人想到这层后有何感想。 乌云密布,纷纷扬扬的雪,终于落了下来,只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在地面积上深达半尺的一层。 杨云锋伫立在风雪中,遥望华山,感慨万分,千般滋味涌现心底,不由长长叹息。 “宗门到底是败了啊!”他看着天空中急速掠过的数个身穿青边白衣的年轻修士,暗暗说道,话语中带着分难以言明的情绪。 此刻他正用那枚可以隐匿身形的扳指让自己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天空中飞过的凌云派弟子无法看见他,自然没作停留,“倏”的一声便远去,只在天空中留下一点散乱的气流,和气流中胡乱飞舞的雪花。 此时此刻,不知该去往何处,心里彷徨,犹豫不决。 忽然一阵微风掠过面颊,抬头看去忽见一柄细小的仙剑穿过飞扬的风雪,迅速飞入自己用以隐匿法术中,于是也凭空消失,没了踪迹。 这是柄传音的飞剑,来自何处杨云锋即便不将神识注入其中也心知肚明。 那个曾经让自己万分倾心的女子,现在还好吗?心里难免发出这样一声疑问,随即将神识注入飞剑中,片刻后便有了计较。 “看来,还是要回京城!”杨云锋如此想道,目光再度落到那直通云霄的仙山上,心有所动。 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曾经给山上那美丽小妹留下过美丽的诺言,而今怎可不负责任地离去,违了诺言,让伊人伤心。 于是天地中再次出现一道散乱的气流。 章四百六十二:愿心爱之人,一切平安 杨云锋深吸口气,手中扳指光芒流转,忽然间化成一缕清气,飞入云霄。 华山之中,凌云派一片狼藉。剑心天极阵的暴烈攻击即便让玄钦真人挡下了,也给整个门派带来巨大的损伤。 至少五百弟子死在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中,而殿宇书阁破损带来的损失更难以计数。 而玄钦真人的离世,更是整个门派难以承受的痛。 寒风瑟瑟,细雪无声。 好在凌云派毕竟最终还是胜了,最大的威胁得到解除,以后竭力发展,未必不能重复战前的昌盛。 人死了,可以从尘间招收;房屋没了,可以一点一点重建恢复;玄钦真人去了,还可以培养,偌大一个凌云派,以道藏丰厚,用百年光阴,难道不能再培养出一个玄钦真人似的天才? 无论如何,凌云派的传承与道统,都保住了,新生指日可待。 因此,整个门派灰暗的气氛中渐渐多了一点生机,一点希望。 杨云锋踏上南山舞剑坪的地面上,见原本青石铺就的地面支离破碎,不胜感慨。 如今凌云派三大护山阵法皆被破去,他在借助隐匿扳指藏匿身形的情况下倒也能够轻易地进出凌云派。而今凌云派大部分长老都忙于师门的重建,倒无暇防备他突然的进入。 忽然停步,向天空望去,只见一日前才接人掌门之位的皋基真人已飞上落雁峰峰顶,联合诸长老一起重建护山阵法之一洞玄阵,渐渐地有了阵法的雏形。“凌云派原本三个阵法是经历了千年风雨磨练而成的,非一朝一夕可重建。尽管他们几个奋力施为,百年内也难以恢复原来的十一……被摧毁的东西,要想重现人间,实在困难!”杨云锋暗暗想道,叹息不已。“还是先找到秋妹吧!”杨云锋既决心带走阮心秋,便抛去心中杂念,快步向阮心秋的住处,也是整个凌云派中普通弟子的住所“安然居”走去,片刻后便顺利进入安然居内,而后又几经探听,得到确切的地址,于是按照所得到的消息穿过了曲折的小巷,终于来到阮心秋的小院外。 此时此刻,柔弱的少女正伫立于院中,雪满头,青边白衣轻轻飘动,容颜上有淡淡的笑容,秋水却尽是一番别样的柔情与伤感。 “师门终于胜了,我本该高兴……可是如此……锋哥哥他……诶!”她幽幽的想道,垂下眼睑,脸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随之完全消散。“一切都结束了,”她突然抬头望向天空,睫毛立即沾上一点雪花,细碎的声音从贝齿间传出,更显凄婉,“不知道锋哥哥现在在哪里?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愿我心中深爱之人,一切平安!”她缓缓说道,一滴清澈的泪水悄无声息地划过面庞,然后缓缓凝成一滴冰晶,似琉璃,若珍珠。 杨云锋遥遥看着阮心秋,心里一根弦动了下,眼角也随之变得湿漉漉。“秋妹,我一切都平安……我也愿你一生一世安康幸福!”他暗暗许诺,嘴角微弯,露出分温暖的笑容。 却又听阮心秋柔柔地说道:“锋哥哥曾经答应我,此间事了,就待我离开华山,娶我……”她凝视天空,看着雪花如同轻盈的仙女飘飘而下,渐渐闭上美眸,轻轻说道,“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了,可还记得当初的话?”她话语刚落,柔弱的身体便感受到一丝温暖,耳侧也同时传来柔和的声音:“予卿一诺,怎敢忘?我就在你身边,永永远远不离开你。” 面露讶异,心生喜悦,她睁眼回首,入眼便是杨云锋高大的身影。“锋哥哥!”喜极而泣,拥入君怀,此时此刻,再无更多的言语。 轻轻抱住伊人,杨云锋手拂过她细碎的青丝,心中感慨万分:“秋妹,这些时日苦了你了……从今以后,再不分离。” 再不分离! 院外恰好前来探望阮心秋的沈岁寒一脸铁青,额头青筋暴露,双眼中放出一点炽热的火。然而他最终没有冲进去质问阮心秋和杨云锋,也没有用别的手段破坏二人,而是强忍着心里的悲苦辛酸,毅然决然地转身,踏步离去。 院内拥着阮心秋轻轻拂动她青丝的杨云锋神识查探到沈岁寒的神情动作,轻轻叹息。 远处闭目养神的浩然突然睁开眼,也如同杨云锋一般轻轻叹息。 是日,风雪满华山,才发生一场大战的仙山,转眼银装素裹,好不美丽。 一年一度,又是冬来。 皋基真人正式接任凌云派掌门人,圆一生的梦,面上却露不出一丝笑容。凌云派百废待兴,他这个掌门人可不好做啊!想至此,他目光下意识地向同在道德宫中伫立的皋奉真人扫去,明白这个一向与自己不和的师弟定然不会轻易放弃掌门之位,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心里更多一分烦恼。 看来日后许多岁月,不但要为凌云派劳心劳力,还要防备别有用心之人的暗算。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些可惜了,当初若是能借助天极宗之手,将皋奉真人除掉,该多好啊。 他却不知,天极宗的守成真人一日前正做了他所想做的事。 入夜,灯火寥落。 浩然看着手中的两封书信,难得露出分苦涩。阮心秋离去了,沈岁寒也离去了,都是趁凌云派众人忙于重建无暇管理门内弟子之时悄无声息离开的,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只,不约而同在自己房间中放了一封告别的书信。 阮心秋自然是跟着杨云锋一道离开华山,而沈岁寒则独自一人是南下而去,越过秦岭巴山,抵达安宁军大本营,为造反的陈怒空攻城拔寨,借此推翻大华王朝的统治。 “师姐、师兄,你们都走了,叫浩然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山上,好生寂寞啊!”浩然放下书信,轻轻敲击孤灯下纹枰上的棋子,额头上渐渐添了分寂寥。 点点悦耳的节律,便从他屋中传出,传遍整个凌云派,整座华山。 第二日,风月依旧如前日一般飘飘洒洒。 浩然身穿一袭青衣,留下一封书信,便也如自己师兄师姐一般离开了华山。 章四百六十三:天南地北同风雪 壶口之水,汹涌澎湃,奔腾不息,即便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也爆发出勃然的生机。 千里大河,也就这处没有冰封。 若说这滔滔不绝的大河乃匍匐在中原大地的巨龙,而壶口便是巨龙的心,巨龙的魂,领略壶口风光,天下再无胜景。 这一日两个俊朗的青年正好路过壶口,见水流不息,奔涌咆哮,气势惊人,便心生蓬勃之意,遂撑起伞伫立于壶口岸,看瀑布飞龙,大河走蛇,叹为观止。 杨云锋轻轻揽着阮心秋,手比划着指向磅礴的水流,忽然仰天长啸,顿时豪气干云,心胸变得无比宽阔,只觉胸中充满一股绝世浩气,欲跃入涛涛河水中,化龙而飞,与天公试比高。 阮心秋则轻轻倚在杨云锋肩头,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飞腾的龙魂,嘴角露出恬淡笑意。 她没有杨云锋这样气吞山河的气势,也没有杨云锋那种与日月争辉的雄心,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只愿陪在心爱的人身边,看他指点江山,看他平步青云。 “只要锋哥哥好,我便好。”她如此想道,缓缓闭上双目,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这寒冷的冬日,也因此刻二人嘴角的笑容而变得暖和。 江南的雪,不似北地风雪那般粗豪雄壮,却又是另一番小家碧玉般的柔情风味。 镇江古渡口,沈岁寒伫立在江畔,等待着乘船渡江,忽然若有所觉,陡然睁开双目,便看见一片晶莹的雪花从眼前飘落,倏然又随风而去,刹那不见踪影。 接下来,便是一声无言的叹息。 他御剑飞行,一路南下,不过一夜时间,便赶到这古渡口。此时天刚蒙蒙亮,飞雪中看不见日出的景象,恐怕今日是无晴了。 沈岁寒咀嚼着“无晴”二字,心里生出分从来没有过的落寞,无心飞行,索性从天而落,缓缓走上数里,到古渡口等待渡船。 雪日里如此行动,若是他人,必然算得上一番别样的风雅。然而沈岁寒却和“风雅”二字沾不上任何关系,他伫立于江边,目光空洞,脑中浮现的尽是这些年来和阮心秋度过的每一寸光阴。 向来眼里只有天下家国的凌云骄龙,今日也为情而愁。 此情此景,若是熟人见了,定然会为之叹息。 而今日正好有一个熟人将他的神情全部收入眼中,而后轻声叹息。“船家,看见那个身穿青边白衣的年轻人了吗?把船驶到他身边,我要同他说些话。”涤丝尘苍白的容颜上毫无血色,说起话来话语前所未有地低沉,浑然没了平日的过人风度,也在不经意间透出自己是女儿身这一事实。 船家为涤丝尘雇佣,对涤丝尘的话不敢不从。于是半盏茶时间之后,乌篷船便驶到岸边,靠近了正出神的沈岁寒。 “沈兄好兴致!”涤丝尘强打起性质,浅笑着对沈岁寒说道,眼中多了点调笑之意,“不巧在此处遇上沈兄,当真缘分,不知沈兄是否赏脸,与丝尘一道共赏这无边雪景?” 沈岁寒闻言侧首向船中看去,正好与涤丝尘的美目相触,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你怎在这里?”他心里烦躁,先淡淡答了一声,却见涤丝尘面色苍白,立即看出她有伤在身,遂心生担忧,眉头皱起,话语也就柔和了三分,“你怎么了,看上去起色很是不好!” 涤丝尘听沈岁寒口中说出关心的话语,微微一愣,随即心生暖意,暗道:“他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顿时心情好了数分,看向沈岁寒的目光也随之多了点柔情,“说来话长,沈兄还是先到丝尘这小船内,咱们江上漫谈,看我将自己的经历徐徐述来。” 沈岁寒闻言又皱了下眉头,却没有拒绝,当即上船,于江山缓缓飘荡,看雪中千山,顿时说不出的惆怅。 似乎,他就成了这一叶飘摇不定的扁舟,无处安身,无处羁留。 只是凌云骄龙毕竟不是那种感时伤世的骚人墨客,此情此景入目,也仅仅是微微动容,而后便一脸正色,将心思深深埋在心底。 涤丝尘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便把他的心事猜到九分,不禁苦笑一下,微微摇头。 长安,当朝京师,同样也是大雪飘摇。 长安,距华山也就两百里,若御剑飞行来往二地,不过一两个时辰! 天极宗及天下正道溃败一个时辰之后,李平欣便已经回到长安了。 “嘭!”梨园之中,满身酒气的年轻将领醉眼稀松地看着戏台上梨花带雨的丽人和丽人身旁一众戏子,忽然心生一股怨气,勃然转化为一股拍击桌椅的巨力,于是刹那间他身前的小桌便化成齑粉。 声音巨大,震惊全场,所有观众齐齐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皆面露错愕,随即心生骇然。 李平欣已经拔剑而出,剑锋直指戏台上的老生,怒道:“兀那昏君,你昏庸无能倒行逆施不能抵抗匈奴强敌,却只想和亲求全,拆了人鸳鸯眷侣,算什么真龙天子!看我不斩下你的狗头,替天下千千万万身处水深火热的黎民百姓讨个公道!”他口齿不清,话语前后矛盾莫名其妙,听着却让人万分胆寒,不由色变。 这人明显是借着酒疯,借着戏曲的内容,骂当今圣上! 有心人大叫不好,不由暗暗摇头,心知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和他的父母妻子恐怕没有多少时日可火了。 本朝文字狱颇为兴盛,如此言语,恐怕株连甚广啊。 然而那李平欣却并未停止叫骂,又破口骂了好几句,方醉醺醺地跌倒在椅上,一脸寥落之意。 忽然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儿跑到身边,一双明媚的眸子透出亮晶晶的光芒,着实让人喜爱。 看着这两岁大小的小孩儿,李平欣心中怒火顿时平息下去,长长喘口气,而后将目光移到这小孩儿身上,柔声问道:“小孩儿,你是谁?为何要到我这里来?” 那小孩儿似乎并未听懂他的话,一脸茫然,清澈的眸子中透出分不解。 李平欣见状洒然一笑,伸手摸了下小孩的头,嘴角的笑容却在这一刻凝滞了。 他缓缓抬头,看着远处焦急走来的女子,刹那间出神。 章四百六十四:黄粱美梦 喧闹的勾栏瓦肆中,芳龄不过二八的绝色女子款款前行,她头顶明珠,发含金簪,耳坠明玉,臂缠玛瑙,一袭貂裘大衣上绘满各色妖艳夺目的花纹,配有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说不出的富贵。 她刚进入这戏场中,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无人再去注意李平欣方才的过激言行,他们眼中只有这女子那富贵的打扮,和这身打扮中如芙蓉般美丽的容颜。 女子却对他们或惊讶,或猥亵的目光浑然不觉,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远处那孩童身上。“道儒!”她吐气如兰,声音空灵有如山涧溪水,沁人心脾。 李平欣看着这似水女子,头脑“轰”的一声,酒意顿消,便觉这颗心碎了。 女子虽是绝色,但也不足以吸引阅人无数的李平欣的目光,真正牵动他心弦的是什么,他却说不出,道不明。 只有用目光执着地注视着她,让时光匆匆过去,纵使沧海桑田,也不移开。 “娘亲……”小孩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李平欣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面露歉意,这才看见小孩很不情愿地叫女子抱入怀中,小嘴嘟囔,却未有更多的言语。 “原来她是他的母亲……”李平欣看着眼前一幕,心里不知为何有了分淡淡的落寞。 女子这才注意到李平欣,于是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施施然向他做了个万福,便款步缓缓离去了。 未有一言。 李平欣心里却怦然一动,人生第一次激动地开口叫住那容颜绝美的女子:“姑娘留步……” 女子闻言立即顿足,缓缓回头,凝视李平欣,眼中透出分讶异。 李平欣这才觉察到自己话语不妥,于是改口道:“夫人留步……我……”他头脑忽然变成片空白,之前想的许许多多话语此刻竟全然记不得了,一时窘迫,面色变得通红,却是完全不知说什么好。 女子见状“噗嗤”一笑,道:“这位公子当真有趣……不知你叫住我又为何事?” 李平欣听闻女子银铃般的声音,只觉骨头都酥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眼,直到见那女子面露不耐烦之意,才鼓足勇气说道:“今日相逢,倍感……有缘……”他一个粗人,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语,不过反倒更显真诚,“不知道以后能否再见到夫人。” 对有夫之妇说这种话,着实轻薄,然而那女子却并未因之愠怒,反倒轻掩樱唇,笑道:“公子说笑了,既然你我有缘,便自会再有相见的机会。”话落便款款而去,转瞬便离开了这戏场。 李平欣望着戏场空洞洞的门,头脑空空,只觉方才所见如一场黄粱美梦。 女子款款入轿,娇躯斜躺在七层狐皮铺成的卧榻上,满头如瀑青丝逶迤而下,平铺于榻上,别样动人心魄。 只是此时此刻她眼中满是冰寒,丝毫没了刚才的光彩。 “公主……”这时候一个白胖的中年人来到轿外,轻轻对轿中人恭敬地说道,“不知那里面的人怎么处理?” 轿中慵懒躺着的大华公主玥儿微微闭上美眸,冷冷道:“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不过是我找街头的小混混扮的罢了,既然他们听见了不该听见的,看见了不该看见的,那就不应该再存在于这世上。”她模仿着杨云锋的语气说着这番话,面上却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忍,“记住,那个年轻人不寻常,给我好好盯着他,别让他轻易离开京城!” “是!”那白胖管家眼角微微一跳,却没有任何意义,恭敬地答道。 玥儿本来脸上还有一分笑容,此刻却突然将这份笑意收敛起来,睁眼凝视轿顶繁复的花纹,一滴眼泪徐徐地划过面庞。“看来……我的媚术又有长进了……”她轻轻叹口气,幽怨地说道,“可惜无论我如何努力,都迷不住那个人……” 大雪纷纷,寂寂无声。 许久之后,她终于抹干眼泪,半带着戏谑说道:“听说他已经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个千娇百媚的凌云派小师妹……无论如何我这做妹妹的也该去看他一眼……好好祝贺他。” 杨云锋回到京城之时,见雪纷纷,不禁发出声感慨:“好大的雪!” 算上来,三年前大华胜景十二年年初的雪,也如现在这般磅礴,而正是那年在风雪中他与曾经深爱过的女子彻彻底底失去了结为眷侣的机会,现今想来,依旧唏嘘。 只是,既然现在已经挽起另一个少女的柔荑,那心就不应再为曾经擦肩而过的人打开一扇窗了。 然而,说的是不应该,实际上……这心还是也放不下啊,否则,他又为何要回这暗流涌动,如地底最深之处一般黑暗的京城呢? 再是一声长长叹息。 “锋哥哥似有心事!”见状阮心秋敛眉,柔柔说道,柔荑紧握杨云锋的手,竟是有一分若有若无的不喜。 杨云锋明白阮心秋所想,顿觉好笑,而后心里又添丝丝暖意,于是取出自己那枚痴心结,而后将目光投向阮心秋玉臂上缠着的另一枚痴心结,嘴角带笑,不发一言。 其中含义,却是再明了不过了。 阮心秋见状面露红霞,悄悄掩住痴心结,也如杨云锋一样不出一言。 风雪中二人皆默默不语,却又脉脉含情。 凝视阮心秋的容颜,杨云锋突然有所感悟,暗道:“或许,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秋妹的一席之地了……看来往日的种种,现在须得尽数抛去了……我要全心全意对待秋妹,与她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万不可做那等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人。”于是暗下决心,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尽心尽力去爱阮心秋,要把她当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给她幸福。 遂望着伊人柔柔的身影,紧紧握住她的柔荑,用最温和的目光与她对视,而后温柔地说道:“秋妹,待这年关逝去,新年达到之后,我便挑风雪初晴、风和日丽的日子,接着辞旧迎新的好时节,娶你为妻。” 章四百六十五:仙师府 杨云锋凝视阮心秋,嘴角带着笑容,用温情脉脉的话语轻轻对她说道:“秋妹,待这年关逝去,新年达到之后,我便挑风雪初晴、风和日丽的日子,接着辞旧迎新的好时节,娶你为妻。” 阮心秋娇躯微震,眼眸中渐渐多了层水雾,欣喜中笑靥如花,却因心中的激动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云锋淡淡一笑,便在街上人群的注视中旁若无人地将阮心秋拥入怀中。 今生今世,卿作蒲苇,我作磐石,卿韧如丝,我不转移……永永远远不分离。 杨云锋原来是七品殿前行走,后来离京便辞去功名,如今重回京师,得圣上准奏,便官复原职,仍担当殿前行走之职,日升之后,日落之前,可随意进出皇宫,奏表圣上自己的建议意见。 当今圣上决断过人,圣明无比,既任杨云锋为殿前行走,便赏下一处城西的宅子做杨云锋的府邸,本挂名“杨府”,后听司空威上书,便改为“仙师府”,以表杨云锋为大华王朝做出的丰功伟绩。 杨云锋虽对官场不是特别了解,但多多少少也听闻一些官场之道,于是回京当天便上书圣上言道自己当不得“仙师”之称,望圣上撤销决定,却在当天便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 朝中之人对此颇有微词,但圣上也就视而不见,反倒表扬杨云锋有圣人之风,仍将杨云锋的府邸命名为“仙师府”。 “仙师府”的牌匾是由当今大学士郑荆南题写,司空威亲自送到杨云锋府上,司空威一派的官员和许多中间派的官员前来观礼。杨云锋便将这些人全部请到府上,叫来京城中最有名的三大酒楼的名厨专程为众达官贵人准备酒宴,好不奢华。 众人见杨云锋气度不凡,又知此子并非常人可比,且背后有天极宗这样的大门派撑腰,故不敢轻视,即便是官位远远高于杨云锋的官员也不免向杨云锋敬酒示好,希望来日杨云锋平步青云时不要忘了他们。 于是觥筹交错间,马屁横飞。 杨云锋对官场并不上心,对这些市侩奸诈之人的马屁更毫不受用,此番强打精神言笑晏晏八面玲珑,完全是为了司空威以及司空威身后的那位美丽已非凡间人可比的女子。 司空威明白这一点,偶尔与杨云锋目光相触,立即闪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杨云锋倒也不为难他,装作没看见,继续和各位官员互拍马屁,而后大口饮酒,酒过三巡便有些不支了。 这时一直未曾露面的阮心秋便款款走到杨云锋身边,软语劝慰,而后便代替招呼诸位官员。 官员们见阮心秋与杨云锋神色亲昵,纷纷寻思阮心秋的身份,有的人猜测她是杨云锋未过门的夫人,而还有些人则猜测阮心秋只是一位小妾,不过不管如何都一致认为二人关系不一般。 于是尽管这些官员中不乏好色之徒,登徒浪子,却无人敢轻易调笑已将一身衣衫换成寻常官宦人家衣袍的阮心秋。 不过不敢调笑不代表不敢带着分异样心思窥探,但一些人在悄悄打量阮心秋的容颜后却反倒为杨云锋感到可惜,以杨云锋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怎么也该娶个绝品美女,怎么会看上阮心秋这般姿色也就仅仅超出寻常女子的普通人? 当然他们不知道杨云锋和阮心秋的过往事,若是知道,断不会轻易下这个结论。 却说杨云锋饮酒过度,已近昏迷,司空威便让各位官员先行散去,自己则扶着杨云锋杨云锋进入内屋去了。 众官员看着酩酊大醉的杨云锋,皆满腹不解,私下忖道如杨云锋这般道行高超的人怎会被人间的浊酒醉倒呢?不过有司空威在场倒也无人敢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纷纷照司空威的话离开仙师府。阮心秋则看着司空威杨云锋走入内屋,眉头微微皱了下。 “师兄可好?”内屋中司空威看着醉醺醺的杨云锋,开口试探地问道。 杨云锋忽然睁开双目,挺身而起,眼中爆发出一阵精芒,却哪有一分醉酒的样子? 果然不出司空威所料,杨云锋是在装醉。 “师兄如此做,无外乎是有私密的话要与我说。”见状司空威沉下脸,冷冷说道,“不知有什么事情,还望直言。” 杨云锋凝视着这个和自己有过多年同门情谊的师弟,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心里顿生苦意,不由轻轻叹气。“此次我进京,无其他的意思,就是来助你夺取大位的。”他无意与司空威拐弯抹角,于是开门见山地直接说道,“具体怎么做还要看你的安排,不过今日我和你笼络的官员已经熟络了,也大致了解了现在京城的情况,也算对日后的行动有了大致的打算,希望你不要轻易干涉我的行为,不要对我发布过分的命令。”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司空威也是个刚硬的性子,闻言心里不喜,浑然没有设法缓和自己与杨云锋关系的意思,立即冷冷回答道:“那也请师兄大部分时间里能照我的计划行事,不要给我的计划添乱。” 杨云锋轻哼一声,无言,却也算默认了。 二人无言,一时寂寂无声。 这时阮心秋已款款进入屋中,见屋内寒气逼人,师兄弟俩冷冷对视,不发一言就这么僵持着,顿时心叫不好,立即走上前先向司空威做了个万福,而后轻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想来殿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理,我和锋哥哥就不挽留了。”声音柔婉悦耳,即便是逐客令听着也让人不感到厌烦。 司空威闻言皱了下眉头,双目微闭,瞧了眼阮心秋,便冷然对杨云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做停留了,还望杨师兄与嫂子白头偕老,比翼不离!”话落陡然转身,便迈着夸张的步子离开二人的视线。 杨云锋凝视他的背影,眼睛眯成一条缝,勃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精光,不由重重哼出一声来。 章四百六十六:故人与旧事 司空威与杨云锋言语不和,便僵持起来,而后听阮心秋甜美的话语,得到个台阶下,终于不再沉默,冷然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做停留了,还望杨师兄与嫂子白头偕老,比翼不离!”话落陡然转身,便大步向屋外走去,转眼便消失在二人视线中。 阮心秋听他称自己为“嫂子”,不禁脸颊一红,暗道:“他这人话也蛮甜的呀!”边想边向杨云锋看去,却见杨云锋面色依旧冰寒,顿时心生感慨,轻轻叹气,便款步离开内屋,送司空威离开,也给杨云锋一个人想想的机会。 杨云锋见阮心秋离去,嘴角多了分苦意,不由轻轻摇头。 半刻时间后,阮心秋终于回到屋内,见杨云锋面上冰寒已消,心里便欣慰,又猜到杨云锋方才举动的缘故,于是心里平添了一股莫名的愁绪,与那等脉脉情意相互交织在一起,更让人难以释怀。“诶!”她轻轻摇头,走到杨云锋身边,轻柔地拾起杨云锋的手,让自己柔荑和这双已经历经沧桑的手相互重叠起来,而后凝视杨云锋的双眸,吐气如兰,轻柔说道:“还因李姐姐的事记恨他?”说着心里却多了点痛楚,别是一番辛酸滋味。 杨云锋见阮心秋眉目中多了点愁绪,心里愧疚,便摇头道:“勿要乱想。” 阮心秋嘴角微动,本来想好的一大串安慰的话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心好人善良,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无法当着自己心爱之人的面谈到其他的女人,特别那个女人还曾和自己的爱人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 杨云锋看她神情变幻不定,遂知她心中所想,于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用柔和之声轻轻说道:“秋妹,我既然许诺全心全意爱你,心中便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女人……只有你!”说着,却百感交集。 终于还是要将那个女子彻彻底底地忘了。 阮心秋偎在杨云锋怀里,听着他这番话,不由泪眼迷蒙。 她知杨云锋的话并不属实是骗自己,但他的话,即便是谎言,她也爱听。 转眼天色暗下来,镇江的风雪中一叶乌篷小船于广阔江面上轻轻飘动,与天地构成了一幅绝美的雪景图。 围炉夜话,看寒江之雪,心中顿生别样感慨。 数个时辰的谈话,涤丝尘已完完全全弄明白沈岁寒经历的一切了。今日这是沈岁寒人生第一次向他人吐露感情,即便说的时候轻描淡写并不大在意,却也让涤丝尘唏嘘不已。 “不想沈兄也是性情中人啊!”涤丝尘品一口香茗,淡淡说道,面容上依旧惨白,无一丝血色。 沈岁寒没像往日那般冷哼不屑,而是陷入深思之中,久久不言。 涤丝尘便叹气,不停摇头。 “沈兄接下来准备去做什么?”涤丝尘知沈岁寒今日说的已经够多,如他这般人能向自己吐露如此之多内心之情实属不易,没说的多半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吐露的,若想再追问下去套出更多的东西几乎完全不可能,便不再追问,而是看了下天色,转而问道,“有何计划,有何打算?” 沈岁寒眉头微皱,摆手道:“沈某自有打算,不劳你费心!” 闻言涤丝尘反倒浅浅一笑,道:“沈兄何出此言?这些你我形影不离,也算熟识了……丝尘是真心将沈兄当成自己兄弟,又为何不能为沈兄分忧?”说到这里,她又顿了下,明丽的眸子中透出一分超过常人的清明,道,“何况丝尘现在也不打算回泰山去,既然偶遇沈兄,何不做个伴,一道游山玩水呢?” 沈岁寒眉头皱得更紧,道:“游山玩水?你想得倒轻松,但沈某岂是那种只会玩弄风月的迂腐读书人?沈某此番南下,乃是做大事去了,根本无暇游山玩水!”他话说得义正言辞,却并未带太多怒意,倒让涤丝尘感到有些好笑。 “沈兄息怒,丝尘不过是想向你询问一下接下来的打算,无意中伤沈兄,沈兄又何必如此愤慨呢?”涤丝尘再度饮下一口上好的茶,而后取出一柄纸扇,轻轻扇动,好似对着冰冷的天气毫无感觉一般。 沈岁寒见状便不再拒绝,朗声道:“难边安宁军乃是师门最重要的棋子,沈某此番南下便是要指挥这枚棋子,助他们灭掉邪恶残暴的大华王朝!”他急速地将这句话说完,说完便闭口不语,静静等待涤丝尘的话。 “如此甚好!”涤丝尘收起折扇,含笑说道,“正合我意,丝尘便随沈兄走一趟,助沈兄一臂之力的好!” 沈岁寒闻言本欲拒绝,可看见涤丝尘嘴角那丝迷人的笑容后他竟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下来:“好!” 雪夜,冰冻三尺。 入冬有些时日了,长安中居民都习惯了这风雪天气,于是整座京城重新恢复了平日的喧嚣,便是夜晚也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好一片富贵的景象。 似乎并不知道,南方已有大片土地陷入叛逆之人手中;亦不知,那震惊修道界的大战以支持朝廷的天极宗的溃败而告终。 寻常的王侯公卿,又有几人真正关心过家国大事?一切种种,浮云过往,不过桌上谈资罢了。 在又接待了另一批象征性前来贺喜的太子派官员之后,杨云锋终于能从一天的俗务中解脱出来。 看着屋内的宴席,他轻轻叹口气,吩咐管家张罗收拾,而后便回内室,正要打坐修炼,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顿时驻足。 “玥儿!”他深吸口气,回过身来,目光恰好落在玥儿明眸上。 目光相接,二人俱是无言。 久久不语。 “锋哥哥!”阮心秋却不巧地进入堂内,然后看见了对视的二人,心里立即涌现一点难言的苦涩,却勉强笑了笑,道,“原来是……玥儿妹妹来了,叫我好生惊讶。” 杨云锋玥儿闻言同时向阮心秋看去,杨云锋心里犹豫,不知当说什么好,而玥儿则凝视着阮心秋,美目中渐渐多了点阴翳。 一时又是沉默。 章四百六十七:妖媚女子 相见,无话可谈。 玥儿凝视阮心秋,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双眼迷蒙终于艰难地说道:“原来果真是……阮姐姐……不,现在该称你为嫂子了……”话落只觉天旋地转,浑浑噩噩地也不知是如何离开仙师府的。 只记得,离去之时,隐隐听到的一声叹息。 “锋哥哥……”阮心秋望着久久伫立目光注视远方的杨云锋,心里没来由的一疼,于是轻轻牵动杨云锋衣角,垂首低声说道。 杨云锋眼角余光扫了下这位尚未过门的妻子,摆了下手,道:“无事。”便转身负手向内院走去,边走边道,“时候不早了,回屋修炼吧,即便离开自己师门,也不要荒废修炼。” 阮心秋敛眉,心里百般滋味交织,说不出的酸苦。 夜深人静,风雪飞舞。 杨云锋灯下打坐,参悟天道,忽然有所领悟,身体骨骼猛地一震,头顶便出现一分金色异象,璀璨夺目,仔细看去,却是三朵若有若无盘旋飞舞的花,竟有那三花聚顶之兆。 传说得道之人渡天地大劫飞升成仙之时便会出现人花、地花、天花三花聚顶之象,预示着道行抵达绝顶高度。杨云锋修为距飞升还有十万八千里,头上的三朵若有若无的花自然不是真真正正的三花聚顶,只不过如此异象会在此刻出现在他身上,显然表明他潜力无限,很可能真的抵达三花聚顶的境界。 那时便脱去一身俗气,成仙成圣,步入传说中的天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你的身体竟有三花聚顶的征兆,果然不同常人!”娇媚的声音忽然从窗外传来,如丝丝暖风,吹得直叫人舒服。 “谁!”杨云锋却并未受这等舒服的感觉所影响,他果断收回头顶异象,使用天狐噬心诀稳住道心破除窗外人的幻术,而后伸手结出道威力强横的乘风灭天指,“呼”的声向窗外打去,迅速砸开窗户,而后正中院外飞雪中结出道厚厚冰层的水潭,于是伴随着“哗啦”的声音一道水幕冲向云霄,而后急速落下的水帘溅射出去,竟将一片冰封的溪水冰面砸得粉碎。 一式之威,已超天下绝大多数修士,然而却并未让杨云锋满意。 他打空了。 “出来吧!”杨云锋原本是因为修炼被扰下意识地出手借此保护自己,也非起了杀心要致对方死地,此刻冷静下来立即意识到对方虽然擅闯自己家门但多半并没有恶意,于是语气也就客气了一分。 若来者不善,直接出手偷袭就是了,何必开口让自己有所警惕呢? “嘻嘻!”那柔媚几乎要让人骨头都酥掉的声音再度传入杨云锋耳中,只见一高挑的女子缓缓飞到窗外,一身薄薄的衣衫于雪中轻轻飘动,却不着一丝雪花,端的道行高超。 杨云锋看清女子容貌,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脱口说道:“妙莲仙子?” “呵呵,几日不见,还以为你忘了姐姐了呢!”妙莲仙子掩嘴轻笑,另一只白净无瑕的玲珑手则继续飘在空中,几乎随风而动,简直柔若无骨。 杨云锋却并不想同她废话。“有何事?”他干脆利落地说道,“这里是我的宅邸,你如何能硬闯?速速离去,否则当心我明日以此事向圣上参你一本,揭露虚玄道和鸳鸯派勾结的事实,让宗门诸位师叔好好治你!” 妙莲仙子闻言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目露畏惧,道:“如此,姐姐好怕啊!”话落眼珠一转,却又由惧变笑,道,“可是你以为宫中那个狗皇帝真的有能耐制服我鸳鸯派?呵呵,师门连天下正道联盟都不惧,何惧这个弱小的朝廷。”她话到这里,面上却又增一分讥诮,道,“得了,这种玩笑话你就收回去吧!” 杨云锋听闻妙莲仙子的言语,嘴角反而露出淡淡笑容。妙莲仙子同他说了这么多废话,却一直没有出手,对他应是没有多少恶意,如此倒也不必太过防备。“当初我与你确实有一面之缘,不过我记得我们好像约定过你可以帮太子做事,但不要针对我,我则答应过一旦太子失势,可在秋后算账之时保你一命……除此之外井水不犯河水……”杨云锋放松警惕,便如此将之前和妙莲仙子说的话以自己的方式复述出来,同时探听妙莲仙子潜入自己府邸的缘故,“既然如此,我们便应老死不相往来,不知道你今日突然闯入我府中,是何居心!”话语到最后,下意识地加重,本来是用以震慑宵小的,但眼前这妙莲仙子修为实在太高了,似乎根本不受影响。 “姐姐找你自然是有要事商量。”闻言妙莲仙子心生佩服,却将这份赞许藏在心中,一如既往巧笑嫣然,道,“至于为何要夜闯你这院子,你当姐姐我想啊……姐姐是魔道中人,现在京城里道貌岸然的正道中人太多了,走在长安大街上便如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所以姐姐哪敢走正门,只好悄悄潜入了。”她如此说着,嘴角显出一分玩味。 “花言巧语!”杨云锋心知妙莲仙子刚才那番话纯属胡编乱造,心里暗笑一声,却并未立即揭穿,而是凝视妙莲仙子,缓缓说道:“这么说你是有事情找我?那好,就请进来吧。”话落便做了个请的动作。 妙莲仙子却再度巧笑一声,道:“你以为姐姐我是傻子啊!谁知道你是否在这屋中设了什么机关阵法啊,要是我轻易进入,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你要怎么办?”杨云锋淡淡一笑,倒也并不因妙莲仙子的多疑而生气,毕竟如果是他的话也不会轻易进入房内。 闻言妙莲仙子浅笑一声,身形飘转,下一刻便到数丈外的水潭中了:“随我来,我自会给你满意的答复。”话落目光灼灼看着杨云锋,嘴角却有一分讥诮,似在嘲笑杨云锋没有跟上去的胆量。 “好!”杨云锋半闭双目,点头说道,“我这就随你去,看你究竟要做什么!”话落忽的变成一道青光,突然发力向妙莲仙子所在之处冲了过去。 章四百六十八:不分高下 杨云锋半闭双目,趁妙莲仙子不备陡然放开神识将其锁住,而后朝着神识中妙莲仙子所在之处急速冲去,灭心剑豁然在手,毫不犹豫刺向妙莲仙子! 妙莲仙子面色陡然一寒,纤纤素手中瞬间出现一轮闪亮明月,正好拦在杨云锋灭心剑前,杨云锋剑势受阻,眼中光芒陡然绽放,猛地大喝一声:“破!”便见灭心剑上血水翻涌,刹那间八柄血红仙剑凭空成型,“呲”的声刺入明月之中,转眼间便将明月破去。 八门锁灭! 一招得胜,气势陡增,杨云锋“呀”的声加大力道,层层血水中灭心剑陡然向前破去,不过眨眼时光便刺到妙莲仙子胸前。 妙莲仙子面色顿时一凛,身形再度飘转,依借身法的玄妙迅速闪开杨云锋致命一击,而后勃然推掌,打向杨云锋右肩。 “嗯?”杨云锋迅速抽回仙剑,剑身横在身侧正好拦住妙莲仙子的掌击。只见剑与掌相触,纷纷散发出夺目光芒,交织着不分你我。 “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小家伙修为提升竟然如此大,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妙莲仙子美目微闭,沉声说道,忽然催动真元向杨云锋发动一波又一波强大的攻势。 她毕竟是起鼎结丹境界大成的修士,半步踏入凝丹窥天境界,真元雄厚程度远非杨云锋能比,这下经脉中真元勃然爆发而出,如汪洋大海惊涛骇浪,绝非杨云锋能抗衡的。只见她一双白玉凝脂一般的手上白光突然大放,瞬间压过杨云锋灭心剑放出的红芒,而后汹涌向杨云锋肉身袭去,顿时击中杨云锋,“嘭”的声将杨云锋打出数丈远。 “啊!”杨云锋身遭妙莲仙子法术强横地打击,体内真元乱窜,极为不好受,这下身形不稳,摇摇晃晃,险些没有跌倒在雪地中。这还是妙莲仙子留手的结果,否则以妙莲仙子几近圆满的金丹之力,要格杀他,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咬紧牙关,深深吸气,极力调整呼吸稳住真元,而后抬头向妙莲仙子看去,便见这修为高绝美貌艳丽的女子正立于水潭之上,面色凝重,看样子情况也不怎么乐观。 妙莲仙子并未修炼特别厉害的炼体心诀,肉身柔弱,刚才和杨云锋灭心剑硬拼,素手立即遭到锋利剑锋重创,戾气入体,若不是及时抽手,恐怕一双手是要废了。 而且灭心剑有吸收真元的功能,刚才爆发之时她尚能占据上风,然而若杨云锋顶住她第一波强横的攻击之后与之僵持不断吸取她的真元反攻,她必然是会落败的。 “他虚丹将成,体内已有炉鼎之象,达养元入道最高境界,不日就会踏入起鼎结丹境界。”深吸一口气,妙莲仙子止住自己纤纤之手的流血,而后抬头凝视杨云锋,面色阴晴不定,“提升这么迅速,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我自诩天才,可在他这境界也无他一成速度……他还是人吗?”想至此,容颜便黯淡下来,“此子若不中途夭折,必然成一代宗师……或者一世妖孽!” 杨云锋同样注视着妙莲仙子,却不知她心里竟会有如此多的想法。“妙莲仙子,咱们还是好好谈一下吧!”杨云锋心知现在不是妙莲仙子的对手,又恐打斗之时声势过于浩大惊动阮心秋,于是收起灭心剑,冷冷向妙莲仙子说道。 雪,缓缓落在他的头顶,渐渐的让青丝结上一层霜。 “他留不得!”妙莲仙子此刻却另有一番心思,“得趁现在他还不如我的时候将他击杀!”她这人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柔媚妖娆,反而是个冷艳冰寒心机深沉之人,此刻头一次对杨云锋起了杀机,面上便随之多了层寒霜,“不行,传说京城中有些神秘的大能注视着城中一举一动,如果我今天在这里杀了在朝中为官的杨云锋,必然会引来这些人的注意,到时候难逃杀身之祸……还是得从长计议!”如此想着,她脸上便再度浮现妖媚的笑容,道:“好说,你便跟我来就是,自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话落再度飞上天空,转眼化成一轮明月,迅速冲向院墙,很快便不见踪影。 “哼!”杨云锋冷哼一声,知今日若不跟上去,以后肯定会遭到妙莲仙子不休不止的骚扰,索性同样化成一道银光,追了上去。 大华王朝有令,京城之中修士不得御剑飞行,否则必会派出大能惩治这些不守规矩的修士。然而杨云锋在京城中也没少飞过,却从未遭到大能的惩治,最多就是被青冥观的小弟子拦住斥责两句,想来朝廷的话也只是吓唬一下没胆的修士而已,根本不必当真,于是今日也毫无顾忌地飞过大半个京城,而后飞过城墙,一路南行,转眼便入了秦岭。 雪夜中秦岭大雪封山,一片银装素裹,好生美丽。 只可惜乌云密布没有明月光,否则这雪景定然更加引人入胜。 妙莲仙子巧笑着落在一棵岁寒不凋的松树上,半闭双目看着京城方向,如瀑青丝微微飘动,也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杨云锋修为不如她,飞行速度慢了些,也就晚了会儿抵达,却也同妙莲仙子一样寻了棵松树,踏在树顶,抬头与妙莲仙子对视。 “有何事?可以告诉我了吧。”杨云锋淡淡一笑,凝视妙莲仙子,道,“若是想在此杀我,尽管出手便是,咱们各凭本事,看谁更厉害!” 妙莲仙子用那破损血肉模糊的手毫不在意地轻轻挽起耳侧青丝,含笑道:“你道行远远不如我,然而靠着天下第一品金丹心诀《登天入极》和一身稀奇古怪的法器要战胜我也不是不可能……姐姐呢向来是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若是没有成功击杀你,让你逃走休养生息再纠集一众天极宗弟子来找我算账,该如何是好啊?”她笑吟吟说着,眼中寒芒却更重,“何况杀了你对我而言又没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杀你?” “哦?”杨云锋听着她的话,心里冷哼一声,冷道,“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章四百六十九:调虎离山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杨云锋凝视妙莲仙子,神识紧紧将她锁死,警惕着他任何有可能发出的突然袭击。 妙莲仙子浅笑盈盈,娇躯微颤,却渐渐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杀气,显然刚才所说的话都是假的,她现在确实起了杀心。“无利不起早!”她声音陡然变得冰寒,猛地说道,“我现在为太子办事,把你骗出来,自然是对太子有利!” “骗出来?”杨云锋听闻此话,立即猜到她的目的,心情陡然沉到谷底,身躯微颤,瞳孔放大,下意识地说道,“秋妹!” 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将秋妹独自一人留在了京城中。 顿时脑海一阵空白,下意识地飞回去保护阮心秋,可这时妙莲仙子已经攻上来了。“原本我只是想将你留在这里,但现在你我已结怨,而你修为精进的速度又过于恐怖,终有一日能赶上我,到时候你找我报仇,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妙莲仙子凄厉地说道,手里霎时间出现一尊三头六臂的邪神雕像,在发招攻击杨云锋的同时把真元注入这雕像之中! “破!”杨云锋心忧阮心秋,胸中怒火旺盛燃烧,已经顾不上任何疯狂向拦住自己的事物发动进攻。 一股庞大的威压从他身体散发而出,强大的天狐镇心诀在他虚丹将成之际已能让威压凝成实型,生生让妙莲仙子迫近的攻势瓦解。而后面对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三丈高的巨大三头六臂邪神,他毫不犹豫放出七个钢铁傀儡,围攻邪神,同时火速取出紫金神决符,招出神将凰渊,进攻邪神。 “嘭!”这三头六臂的邪神显然是件极其厉害的法器,与傀儡和凰渊战斗,以少打多,竟还占据上风,着实让人惊叹。 然而杨云锋已经顾不得惊叹了,懊悔与愤怒中他不顾一切地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而后灭心剑原本放出来的涛涛血水忽然收回剑身中,天地间便只剩一柄孤零零的仙剑。 然而这孤零零的仙剑看上去竟有翻天覆地的威能!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遍四野。 只见天空中忽然出现一轮耀眼明亮的月,皎皎月光照映在鲜红的剑身上,给仙剑镀上一层夺目的光华。 而下一刻,随着这仙剑向前猛烈的斩击,明亮的月轮陡然从天空中坠落,而后带着滚滚威势,砸向邪神。 会心剑法,明月堕九州! 明月坠地之势,岂是那小小邪神所能抵挡的,只见皑皑白雪中那一轮通明的玉盘勃然撞击在邪神身上,闪耀的光芒似有无限的热量,豁然间将邪神的每一寸身体熔成铁水! 下一刻,明月炸响,无数碎片倾泻而下,邪神身体中再无任何完整的部分。 “嘭!”而妙莲仙子手里的雕像也随着邪神身体的消散而豁然碎裂,再也不能使用了。 “啊!”妙莲仙子的心脉和雕像是有联系的,雕像碎裂她也很不好受,眼前一黑便吐出鲜血来。不过与勉力释放出明月堕九州这种会心剑法中级剑术耗费大量真元的杨云锋相比她的优势仍在,此刻压住沸腾的血液之后她毫不犹豫再度出手,掌心幻化出一对金黄鸳鸯,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冷哼一声,右手勃然向前一指,道:“给我打!”竟没有放出金色巨门,而是让凰渊和七个傀儡联手攻打金黄鸳鸯。 “轰!”凰渊大戟当先砸去,正中一只鸳鸯,然而这鸳鸯却凝而不散,反倒改变攻势“嗖”的声沿着大戟冲向凰渊,瞬间穿透那厚厚一层祥云正中凰渊身体。“啊!”鸳鸯之威,远远超出杨云锋想象,那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击,却让凰渊整个人土崩瓦解。 下一刻,伴随着“嘶”的一声,杨云锋手中紫金神决符光芒黯淡,显然是遭到损毁。 连经天狐明汐祭炼而成的神将凰渊在鸳鸯面前也无还手之力,那肉身更为脆弱的杨云锋呢?杨云锋不敢去想这问题,也无时间去想了,因为另一只鸳鸯已经冲了过来! “嘭嘭嘭!”连声炸响,声震四野。 六具傀儡,接连被鸳鸯破去,变成一堆废铁,而鸳鸯终于在这等防守之下化为天地中灵气一缕,消失无踪。 另一具傀儡则是与那击毁凰渊的鸳鸯同归于尽。 仅仅两只鸳鸯,便让杨云锋损失重大,甚至差点丢了性命,这妙莲仙子修为之高,实在超过杨云锋的预料,也让他心惊。 但现在不是总结的时候,阮心秋还有危险!心系伊人,杨云锋也顾不得更多,握紧灭心剑便向妙莲仙子攻去。 此时此刻,为了阮心秋,一切都顾不上了。 可惜现在真元已经有些不济,不足以发出他掌握的三大御剑诀中任何一式,否则御剑诀之下妙莲仙子只有避其锋芒,而杨云锋便可借机遁走,回援阮心秋。 妙莲仙子刚才发出金黄鸳鸯,本身也是使出了看家本领,耗费真元无数,甚至对自己肉身也有些损毁,原本有伤的手伤势更重,现在再也发不出那鸳鸯,情况变得有些不妙。眼看杨云锋攻来,她不得已放出自己防身法器一枚刻有鸳鸯派门徽的紫玉,向着身前一推,便有一只紫色鸳鸯从紫玉中飞出,环绕她娇躯飞舞,挡住杨云锋第一波攻击。 血水蔓延,由血水凝成的鲜红飞剑四散飞舞,几招灭心剑法或者会心剑法接连打出,却无功而返,倒是妙莲仙子却趁杨云锋狂攻疏于防守之际于胸前幻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骤然向杨云锋胸口扎去,若非杨云锋及时用金色巨门挡住对方的攻击,恐怕现在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可恶!”心里越来越焦急,杨云锋面色变得狰狞,忽然取出一柄山河扇,当头朝妙莲仙子扇去,便见大河泰山同时从扇中飞出,分别以涛涛之势,万钧之力,向妙莲仙子发难。 妙莲仙子早有防备,迅速以紫色鸳鸯防守,抵挡二者攻击,而后身体一僵,面色变得苍白。 这大河泰山之重远超妙莲仙子预料,紫色鸳鸯虽然堪堪能够防守,却也摇摇欲坠,同时将巨力接着与妙莲仙子的联系传入妙莲仙子心脉中,令她倍感吃力。 而更让她绝望的是,自己必须用十分力气去抗衡山河扇,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她肉身强度远远跟不上真元强度,正好被山河扇克制。 而这时杨云锋的攻击已经到她胸前! 章四百七十:老妇人 杨云锋心忧阮心秋面部肌肉扭曲如同修罗般狰狞恐怖,他“啊”的声将山河扇中大河泰山放出压向妙莲仙子,涛涛河水万钧巨石砸落下去,即便妙莲仙子用尽手里紫玉全部力量也堪堪只能够勉强防守,却是将身体其他部分完全暴露在杨云锋的攻击之下。 杨云锋双眼红光万丈,手里灭心剑卷起滚滚血水,再也不用任何招式法术,就这么直勾勾向妙莲仙子肉身打过去,“嗖”的声划过空气,带着点罡风眼见就要击中妙莲仙子的肉身。 完全顾不上击杀妙莲仙子引来鸳鸯派报复的后果,此刻他心里只有阮心秋的安危。 然而如此狠厉的一击却最终还是没能打中妙莲仙子的肉身,只见一道迷蒙粉色雾气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杨云锋身前,各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满上身体,倏忽间差点没有醉过去。 幻术,非常厉害的幻术。 杨云锋突遭幻术侵袭,全身筋骨皮肉完全失去力气,剑招力量不继,就这么脱手而出,“啪”的声从松树树顶直直地落下去,跌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冰雪。 他并未达到最初的目的。 “可恶!”杨云锋全身疲软头脑却还保持着一丝清明,他怒喝一声,运使出天狐噬心诀企图打破幻术制造的一层迷雾,然而几次尝试却都无功而返——天狐噬心诀还不足以与这幻术抗衡。 施展幻术的人修为决定,至少是在凝丹窥天境界上有小成的修士,绝非妙莲仙子,反倒很可能是她的某位鸳鸯派的师叔。 如此,杨云锋处境相当。 凭借最后一丝清醒,杨云锋咬着牙,艰难地问了句:“什么人!”却又觉头里一阵乱麻,差点没有睡过去。 也许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施展出这一招的修士冷哼一声,便见迷雾散去,天地间美丽雪景再度出现眼前。而这时头脑渐渐恢复清明的杨云锋睁开双眼,目光顺着一袭青色衣衫向上看去,只见一个较为苍老的妇人正用冷漠的目光望着自己,左手持着一面光洁明镜,估计就是制造迷雾的法器,而右手拿着的,却正是杨云锋刚才发动猛攻时不甚丢到地上的灭心剑。 一股寒意从胸中升腾而起,杨云锋心乱如麻,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想着京城中阮心秋。现在他几乎没有逃走的可能,完全无法及时抵达京城救下阮心秋;更何况鸳鸯派已经派出如此厉害的修士,难保他们不派出另外和妇人一般修为的修士对付阮心秋,如此就是他能及时赶回去也只是送死而已,根本救不了阮心秋。 如此,一身冷汗。 那妇人冷冷看了眼杨云锋,见他目光闪烁,心里有事,不禁轻蔑一笑,而后又侧首望了下身旁垂首不语的妙莲仙子,道:“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何用?” 妙莲仙子娇躯微颤,却不敢和夫人顶嘴,犹豫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弟子办事不利,请师叔责罚。” 妇人冷哼一声,再度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不再和妙莲仙子说更多的话,也算是暂且将妙莲仙子的错搁置下来,日后再做处理。妙莲仙子想到若回鸳鸯派凭自己的身份受到的处罚不会特别重,顿时松口气。 这时妇人凝视着杨云锋开口了:“你就是天极宗最厉害的二代弟子,我看不怎么样啊!”她目中寒气绽放,一步步逼近杨云锋,不知要做什么。 杨云锋这时知道妇人的修为恐怕已经超过普通的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在其庞大的威压之下他喘不过气来,说不出一个字,更无法出手反抗。 反倒是妇人手中的灭心剑感受到妇人身上闪现的杀机,于是不甘地抖动,欲从妇人手里挣脱。 “找死!”妇人显然认得灭心剑,对其如此有灵性的动作没有任何惊讶,她果断打出一青色光芒,正中灭心剑剑身,而后灭心剑虽然仍尽力挣扎,但闹出的动静却小了许多。 那青色光芒竟然是道厉害的禁制,甚至可以将灭心剑这般厉害的神兵禁锢住。 杨云锋更觉妇人的厉害,本能的恐惧占据头脑,汗水涔涔流下,却很快化成薄薄的冰覆盖面庞。 于是片刻后脸上便结了层厚厚的霜。 妇人打量这杨云锋,嘴里不停地念着“很好很好”,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妙莲仙子轻咬朱唇,看着杨云锋,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讽,这目光却与看死人时没有不同。 “资质果然不错,二十不到就要进入起鼎结丹境界了……可惜今日你见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根本不可能突破到起鼎结丹境界。”老妇人话语中带着一股死气,听着叫人胆寒,“至于你这一身臭皮囊,就拿给我制成人肉傀儡,让我实力再增一分!”她口中吐出阴森森的一句话,陡然举起那握着明镜的手,将澎湃的真元注入镜中,而后镜面光芒绽放,一片夺目的光柱从镜中射出,将杨云锋死死罩住。 “啊!”杨云锋只觉全身每一寸筋骨,每一寸皮肉都受到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道的撕扯,好像下一刻整个人身体就要土崩瓦解。痛苦不堪! 意识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妇人脸上闪现得意的神情,只要用这“灭魂神光”完完全全抹去杨云锋所有的意识,便能将他制成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傀儡,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让自己的实力再次得到提升。 她手中不乏厉害的傀儡,但如杨云锋这样资质远超常人的傀儡她却一具也没有。若今日能成功降服杨云锋,将杨云锋制成傀儡,日后再悉心祭炼,必能使杨云锋修为一日千里,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她炼制的人肉傀儡本身也是修士,可以继续修炼,这一点远超一般的尸炼之法。 而杨云锋遭到她灭魂神光的侵袭,万分痛苦,意志不断被削弱,再如此下去,等意志变得薄弱,意识轰然崩溃之时,便万劫不复,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极度危险! 章四百七十一:伊人之声 (明日五更,也算个小爆发了,跪求收藏、点击) 鸳鸯派的神秘老妇人突然出现,用手里明镜发出自己一生最得意的招式“灭魂神光”,企图抹去杨云锋的意识,让杨云锋成为一具完全为自己所用的傀儡。 杨云锋挣扎着与灭魂神光抗衡,然而遭受到撕心裂肺巨大痛苦的他意识变得薄弱,已渐渐失去了反抗的意愿,意识濒于涣散。 危险万分。 妇人见自己的计划即将得逞,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然而就在这时风云突变,天空上忽的出现一道腕粗的神雷,轰然向她肉身打来。 妇人躲闪不及,不得已狠心停止灭魂神光,用明镜光滑的镜面抵挡神雷的攻击。 杨云锋终于得到解脱,再次倒在雪地中,深深呼气,头脑空白,眼睛则看着不远处的妇人,目中空空。 “轰!”忽闻一声轰隆声响,神雷击打在明镜上,顿时雷光四溅,气浪翻腾。 “什么人!”光芒散去,妇人跌倒在地上,头发竖立,面庞焦黑,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背后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呸!邪门歪道,也敢大言不惭,在我面前高声谈论什么‘英雄好汉’,也不照镜子看看一下自己是什么货色,当真厚颜无耻!”钟吕一般的声响从天上传来,一个身穿墨色道袍的修士落在雪地上,冷眼瞧着妇人,一脸不屑。 “我当是谁,原来是天极宗的守道老牛鼻子!”妇人稳住呼吸抬头打量来人,冷冷说道,“你不是在攻山一战中重伤了吗?怎么还有力气来这里教训我?” “青雀老魔,我要杀你,只要一根手指!”守道真人向来嫉恶如仇,此刻听着妇人的言语,面上不屑更增一分,不由冷哼一声,道,“今天,就让我取了你的性命!”话落一口气取出一柄赤红仙剑,当头向妇人打去。 “哼!大言不惭!”闻言那被守道真人称为“青雀老魔”的妇人也如守道真人一样冷哼一声,豁然幻化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弯钩,向守道真人迎了上去。 顿时战作一团。 渐渐恢复清醒的杨云锋看着身前激斗的二人,眼中露出分讶异。他记得刚才妇人被守道真人降下的神雷打中的时候明明受了不轻的伤,应该无力和守道真人抗衡才是,谁料此刻二人激斗,竟然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当真出人意料。 这时一只温和的手轻轻拍在杨云锋的肩上,怔怔出神的青年心里微震,下意识回过头来看见李清寒带着柔和笑容的面庞,顿觉亲切,于是低声说道:“李师叔。” 李清寒轻轻点头,而后看见杨云锋面上的惊讶,立即猜出他心中所想,于是说道:“魔道中人狡诈,刚才青雀老魔是装成重伤的样子企图欺骗守道师兄的……师兄修为本来高她很多,但他身上有伤,现在看起来也只能和青雀老魔打成平手。不过杨师侄不必担心,师兄修为摆在那里,三百个回合后必然会取胜。” 杨云锋心里疑惑得到解答,顿时松口气,带着点点笑容轻轻点头,这时才想起刚才遭遇妇人灭魂神光攻击之前担心的事情,心里再度一紧,略有些慌忙地对李清寒说道:“秋妹呢?李师叔。”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交代前因后果,甚至说出的话语都有些莫名其妙,让人难以理解。 李清寒闻言也是不能理解,微微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轻轻笑了笑,道:“看来杨师侄对阮师侄真是情意深重啊……你放心,阮师侄一切平安。” 听李清寒如此说,杨云锋总算松口气,这才将额头的汗水和面上的寒霜擦去,而后再度看着眼前难分难解的二人,向李清寒问道:“李师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清寒不经意间目露伤感,微微叹气,道:“大战之后天下正道遭受重创,魔道伺机而动,祸乱天下。掌门师兄担心魔道中人染指京城,所以派守道师兄下山助你一臂之力,后来便发现了鸳鸯派的蛛丝马迹,于是顺藤摸瓜,发现了鸳鸯派的青雀老魔,而后跟随她到了这里,却没有想到竟会碰上师侄你。”话到这里,他又顿了下,道,“本来我是下山前来看望欣儿的,后来偶遇守道师兄,所以也和他一道来到这里。” 杨云锋闻言微微点头,道:“两位师叔有心了……不对!”他忽然察觉到李清寒话中一点前后矛盾的地方,抬头凝视李清寒,有些失态地说道,“李师叔,你说你们是跟随这青雀老魔碰上我的,并不是发现我不在府上才到此地的……可我刚才问你秋妹的情况你却告诉我秋妹无事……这怎么回事!”焦急之中,也顾不上尊卑礼仪了。 李清寒轻轻叹口气,道:“终于还是要把真相告诉你……”说着取出一柄细小的飞剑,递给杨云锋,道,“她原本是不想让你知道的……” “这是……”杨云锋隐隐猜到一些东西,目中透出分彷徨,而后长长叹口气,接过李清寒手中传音飞剑,将神识注入飞剑中: “婉漪敬上:叔父可好?今日……” 柔美婉转的声音,有如空谷流水,沁人心脾。杨云锋听着飞剑中那个曾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的声音,忍不住落下眼泪。 原来李婉漪不知从何处得到鸳鸯派将对杨云锋下手的消息,悄悄赶到仙师府,正好碰上前来找阮心秋麻烦的鸳鸯派弟子,便与阮心秋联手打退了入侵之人。不见杨云锋踪迹,李婉漪心急,于是用这飞剑将前因后果告诉李清寒,求他出手救杨云锋。 末了,还不忘嘱托李清寒不要将这一切告诉杨云锋,以免杨云锋再度想起自己,不能全心全意对待阮心秋。 此情此心,不免让人伤怀。 抽回神识,伊人的声音仍然在耳畔回响,杨云锋轻轻叹息,只觉百般滋味在心中回荡,说不出的难受。“原来是她……”他嘴里轻轻念着这句话,泪眼迷蒙,久久不能释怀。 “诶!”见状李清寒不由摇头叹息。 章四百七十二:破敌(一更求收藏点击) 杨云锋将神识注入李婉漪的飞剑中,立即知道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她……”杨云锋摇头叹息,泪眼迷蒙,难以释怀。 雪地中,青年陷入沉默,如雕像一般不言不语,任雪花飞落肩头,任两鬓结满寒霜,无动于衷。 然而终究还是开口了。“李师叔,”他手轻轻拂过飞剑上古朴的纹理,而后将其还给李清寒,同时擦去眼角泪痕,拭去肩上冰晶,以平和的声音缓缓说道,“既然婉漪让我不要在对她有过多念想,那我又岂能忤了她的意思?”他缓缓说道,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站起,回过头来看向天空中激斗的青雀老魔和守道真人,坚定地说道,“我已经答应要取秋妹为妻,那日后定要全心全意去呵护她,心里不能有任何其他的女人……包括婉漪!”话说到这里,手紧紧握拳,决心已定。 李清寒听闻他的言语,眼中露出分欣慰和赞赏,道:“师侄能明白过来,自然是极好。”说着想起杨云锋和李婉漪的过往,想起这三年来杨云锋的变化,又唏嘘不已。 时间,足以改变一个青年,足以让他忘记一个曾深深爱恋的人。 天空中的打斗仍在继续,这时守道真人已经牢牢占据上风,“呼啦”一声瞬间便打出七八道剑气,叫青雀老魔防不胜防。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青雀老魔真元不继,已成强弩之末,迟早是要败在守道真人手下的。 “师叔……”妙莲仙子看着天空的情形,面上透出分焦急。原本她也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有和守道真人一战之力,若能与青雀老魔联手,也不是没有战胜守道真人的可能。可惜现在远处还有个修为明显高于自己的李清寒,若是贸然行动让李清寒也加入战团中,形势反而会变得更加不利。 然而也不能在这里观望啊!妙莲仙子银牙暗咬,心道一声:“豁出去了!”便顾不上其他,运转真元,凝于一根刚刚取出的银白色细针之中,而后锁住守道真人,“嗖”的声将银针射出,意图借着夜色出其不意地刺中守道真人,击杀或者重创对方,从而给青雀老魔反击的机会。 “哼!”然而她这一手却未逃出李清寒的察觉,只见李清寒五指轻动,那片片飞舞的雪花中便出现一片细碎的冰晶,银针原本去势极快,然而扎在冰晶中却无法突破冰晶的拦截,反倒遭受周边冰晶射出的气团的打击。 李清寒最近已经将《登天入极》心诀修到地神第四重,凝丹窥天的境界得到巩固,金丹圆满,真元澎湃,即便打出的是气流,也非妙莲仙子能抵御的。 于是就在妙莲仙子美目注视下,那细小的银针化成了粉末,散于风雪中,转眼消失无踪。 妙莲仙子心生讶异,下意识朝李清寒看去,正好看见李清寒眼中炸开的精光,顿时手变得冰冷,娇躯震动不止,一时间不敢再做对守道真人不利的事情。 李清寒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天空中的二人,只见守道真人大发神威,手里仙剑上光芒流转,发出的攻击越来越流畅绚烂,华丽非凡。如此攻势下青雀老魔终于不支,一个分神让守道真人的剑气击中后背,“啊”的声摇摇晃晃向地面坠落,而后又接连被守道真人剑气击中,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趴在地上,就连用手撑地的力气都没了。 雪寒冷彻骨,渗入真元耗尽的青雀老魔体内,让她更加难受,禁不住瑟瑟发抖。 “哼,报应不爽!”守道真人轻蔑地看了青雀老魔一眼,而后回首望着妙莲仙子,道,“你这小魔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呆在那里作甚!”语气甚是粗鲁,倒是恢复了往日那口无遮拦的模样。 妙莲仙子心知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守道真人和李清寒的手掌了,心里顿生一股悲壮之情,暗道:“拼了!”干脆用尽全力突然向守道真人发难,只求死之前给守道真人李清寒一点伤害,让他二人永永远远记住自己,记住今日。 也算泄愤。 然而她的愿望在修为高绝的守道真人和李清寒面前绝无实现的可能。只见李清寒食指中指并拢,猛地想他一指,口中道了声:“疾!”便见数十道雷光凭空出现,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将妙莲仙子困在其中。妙莲仙子虽尽力反抗,却无论如何也突不破牢笼的束缚,最终只能泄气地跌倒在地上,等候二人发落。 守道真人看了眼二人,忽然伸手指了指青雀老魔,又指了下妙莲仙子,而后破口骂道:“你们两个魔道中人,一天不做好事,只知道祸害天下,也不知你们爹妈生你们是为何!”话语一如既往地粗鲁,“呸!我要是你们爹妈,早就上梁自杀了……诶,邪门歪道不除,天下得不到安宁,今天就让我亲手要了你们的命!”话落手中仙剑再度出现耀眼光芒,显然是要动手灭了鸳鸯派这师叔侄二人。 一旁的杨云锋和李清寒见到守道真人如此暴躁的模样,知道守道真人是借机发泄大战失利的苦闷,不由唏嘘。“师兄手下留情!”李清寒知道现在还不可以杀害青雀老魔和妙莲仙子,连忙打出道剑气阻止守道真人的行动。 守道真人仙剑“铿”的声让李清寒的剑气打中,原本酝酿好的剑招顿时遭到打断,不由恼了,遂瞪了下李清寒,道:“李师弟,你干嘛!” 李清寒便道:“师兄,现在我们还不能杀了他们二人!” 他话刚落,耳边便传来妙莲仙子的一声冷哼:“要杀要剐就利索点,别在这里虚情假意扮假好人!” 闻言守道真人登时恼了,道:“呔!兀那狐臊子,还以为老道不敢杀你是不?哼,看剑,去死吧!”说罢便要再度出手击杀妙莲仙子。 “诶!”李清寒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机,却强忍着怒火,继续阻止守道真人的行动,并用传音入密向守道真人说道,“师兄息怒,我让你不要取他们性命,是为了宗门的未来!” 章四百七十三:宗门的支持(二更再求收藏点击) “师兄息怒,我让你不要取他们性命,是为了宗门的未来!”李清寒忍着心里对妙莲仙子的杀机,对守道真人说道。 守道真人停下剑招,侧首望着李清寒,道:“宗门?” 李清寒深吸口气,点头道:“宗门刚经历一场大败,人心不稳,这时候不可过多得罪鸳鸯派,以免另生事端……” 守道真人闻言眉头皱了下,双眼映着雪光,别样清明。 京城,仙师府。 拥卿入怀,默默无言。明明一两个时辰的不见,却如三秋的离别。 厢房中灯火通明,杨云锋李清寒守道真人烛下商议大事,设下重重结界,以免他人窃听。 此前终南山中,守道真人终是将鸳鸯派的二人放了。杨云锋心如明镜,知道现在宗门正处最艰难的时候,一旦杀了二人,招来鸳鸯派疯狂报复,更会让宗门的行动举步维艰。 何况,即便天极宗不惧鸳鸯派一个门派,也无法直面鸳鸯派、傲凰宫等魔道门派联手的攻击——鸳鸯派被惹怒了,难保不与傲凰宫冰释前嫌,结为联盟,共同对付天极宗。 所以放了二人,也算明智。 “我已打听清楚,鸳鸯派和傲凰宫都派出人手干涉朝廷事务。”李清寒敲了下木桌,沉声说道,“自然是欲趁着宗门虚弱之时扩大自己的势力和影响。” “不知师叔是否知道现在鸳鸯派和傲凰宫都派出那些人来,又是否和太子勾结在一起?”杨云锋闻言便开口向李清寒问道,他现在担心的是一旦鸳鸯派和傲凰宫都为太子办事,很可能借机结成联盟,一道向天极宗发难。 “这我倒不怎么清楚,只知妙莲小魔原本就和虚玄道勾结,恐怕鸳鸯派已经借这层关系和太子走到一起了。”李清寒在京中消息颇为灵通,知道的也仅仅这一点,看来鸳鸯派傲凰宫隐藏得极深,除了今日这番行动外并没有暴露行踪。 “哼!”守道真人听见“虚玄道”三字,心里陡然生出分怒火来,手“嘭”的声打在桌上,若非有李清寒施为消去他手上的力道,只怕这木桌已经成为以对齑粉了,“虚玄道那群狗杂碎竟然和妖魔鬼怪勾结在一起干偷鸡摸狗的坏事,简直就和魔道众人无异,当真败坏我天下正道的门风!如果我有能耐,非把他虚玄道玄天观给掀了!” 杨云锋听了守道真人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脑海中想到的却是当日剑心天极阵中消逝的一个个生命,不由叹息。他不理解宗门的行为,也不明白嫉恶如仇的守道真人为何会默许这样不道的事情发生,但他心里对守道真人没有任何责备,毕竟守道真人也是为了天下正道的风气。“守道师叔息怒,”他深深吸口气,凝视守道真人,说道,“事已至此,咱们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下二人表情,话锋一转,低声道,“二位师叔想必已经明白了,太子很可能和魔道中人有勾结,而一直为太子办事的虚玄道这些年来也没少给宗门制造麻烦……依我看,我们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太子登上大位的……不知道二位师叔意下如何,又不知道宗门的意思是怎样的。”天极宗原本是不打算参与储君之争的,后来态度有所转变暗中倾向于让司空威继承大统,但从未明示过。杨云锋现在借着魔道入京之际,说出这番话来,便是想知道守成真人及天极宗真正的意思。 李清寒闻言面色沉了下来,半闭双目,手依旧轻轻敲击着木桌,时不时瞄下守道真人,却一言不发。 守道真人为人粗暴,说话粗鲁,但也并不是没有心机之人,相反他的心思颇为缜密,否则也不会成为一宫首座,不会成为攻山统领,也不会在李清寒短短一句话点拨下明白了一切关节放过鸳鸯派的师叔侄二人。现在听闻杨云锋的话,他也陷入沉默中,仔细地思索推敲,久久无话。 事实上,守成真人让他下山,理由是阻止魔道之人扰乱朝政,也并未直言让他支持司空威,因此他也不敢断定守成真人想要扶持司空威做大华王朝下一代的主人。 杨云锋见二人犹豫,并不急躁,反而耐心地等待。 “这……”守道真人终于开口了,此刻他显得极为凝重,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威儿是我的弟子……我肯定是支持他的,至于掌门师兄的意思……他派我下山而不派其他师兄弟,恐怕也和我是一个意思……”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心里顿时觉得宽慰。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了,今后不管守成真人的意思究竟如何,至少京城中的守道真人是支持司空威,而有守道真人坐镇,他就能名正言顺全力调动宗门的人马为司空威办事,而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压力大大减轻,而司空威登上大位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即便守成真人最初也没有那意思,见事情至此,也只能全力支持司空威了。 “婉漪……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想至此,不免暗暗想道,轻轻叹息,而后正色对李清寒守道真人说道:“既然我们下定决心要对付太子,以后行事那就不用再考虑太子的感受……对付虚玄道和虚玄道背后的鸳鸯派,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闻言李清寒淡淡一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原本还担心过分触怒了太子可能会在太子登基后引来他的报复,现在有守道师兄一句话,我们便全力支持司空师侄,也不必担心太子的报复……只是如此一来不成功便成仁,一定不能失败让宗门牺牲的都白费了!” “好!”闻言守道真人也拍案说道,“我原本就不想受那太子的鸟气,既然如此,就和他作对到底,谁让他自己要和妖魔邪道勾结在一起,祸乱天下!” “好!”杨云锋闻言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章四百七十四:东宫失火(三更) (三更了,求收藏点击。) 杨云锋李清寒守道真人灯下密谈,决定以一派之力,全力支持司空威夺嫡,并借此清除京城中鸳鸯派傲凰宫两大魔道门派和他们代言人虚玄道的势力,最终令天极宗成为当之无愧的国教。 “宗门现在实力大减,不能把两个魔道都逼急了结成联盟对付宗门。依我看,要对付他们,须用借刀杀人之计,用朝廷的力量来对付他们!”李清寒建议道,“不用杀他们,只需将他们驱逐出京便可。” 杨云锋守道真人赞同他的意见,杨云锋更补充道:“圣上对魔道门派应该不会有任何好感,因此他们两派只能在地下活动,不能抛头露面。如此,只要圣上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就会下旨将他们驱逐出京城,并疏远太子……魔道门派或许不会离开京城,但太子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和魔道中人勾结了,这样既能防止魔道门派控制朝廷,也能让朝中形势变得对宗门有利。只是要揭露魔道中人的行迹并不容易,得从长计议。”他缓缓说道,便向一旁两位师叔征询对策。 然而魔道门派行踪不明,守道真人李清寒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建议,商讨之后仍一无所获,最终只能决定先观望一阵,再行决断。 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京城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嘭!”圣上一掌打在白玉石案上,龙颜上青筋暴露,杀气腾腾地看着眼前伏倒在地的李公公,怒道:“李源奎,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何到现在才告诉朕,你是故意欺君吗!” 李公公瑟瑟发抖,连声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罪该万死,不奢求皇上能饶恕奴才,但求皇上保重龙体,息怒啊!”心里却委屈得很。 原来半个时辰前太子东宫失火,三座华丽的殿宇连带着无数珍宝化为灰烬,二十多个东宫宫人也随之殒命,一时间东宫中哀嚎声不断,凄楚不已。此事重大,原本该火速告知圣上,然而各部官员都已睡下,现在紧急处理此事,难免不有所拖延,而那李丞相今夜也正好外出防油,不在府上,更耽搁了不少时间,是以当李公公急急忙忙于悱恻宫叫醒正抱着柔妃娘娘入睡的圣上时,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圣上午夜惊醒,心情本就不好,乍一听此事,更龙颜震怒,便以消息晚到为由怒骂李公公发泄内心怒火。 东宫失火原本就和李公公无关,消息晚到更非李公公之错,李公公难免不心生委屈,却又不能说出来再度触怒圣上,于是只得连声叫着“圣上息怒”,不敢替自己辩解。 心里的火气终于消散大半,圣上终于压住怒火重新坐上金銮宝座,冷眼看着李公公道:“也罢,念你一世忠心耿耿,朕就暂且不追究。不过你记住,你这条命是朕送你的,以后给朕小心点,别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否则朕让你人头不保!” 闻言李公公急忙磕头道:“谢皇上不杀之恩,老奴定……” “行了!”圣上打断他的话语,挥手说道,“废话少说,你先去把李丞相叫来,朕要就此事好生问问他!” 李公公连忙点头,道:“诺!”而后向圣上重重一拜,随后快步离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走出宫殿之时,已汗流浃背。 圣上目送李公公远去,双眼眯起,寒光乍放。 忽然间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殿内爆发而出,强横的力道打在殿门上,竟让殿门关了起来。 “轰!” “启禀陛下,这件事情,和京中突然出现的大量修道之人有关。”殿门合上之时,隐隐有这样的声音传来。 东宫失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里各种夹杂着莫名其妙猜测的流言四处传播,荒诞诡异者,一条甚于一条。 有说此事乃太子荒淫无道引来上天降火惩罚的,有说是安宁军细作故意放火企图烧死大华王朝继承人扰乱朝纲的,当然更多流言则说一切都是三皇子齐王司空威放的火。 到午时,前面几种猜测都消失在京城人烟中,而最后一种猜测却被大部分官宦百姓接受。毕竟比起前面几种猜测,司空威放火的可能性最高——他有放火的动机,也有放火的条件,更重要的是,竟然有人在当天晚上看见司空威在东宫外游荡,甚至翻入宫中。 似乎司空威就是纵火之人,唯一少了的就是那至关重要的证据。 流言毕竟是流言,城中官宦或者百姓不可能接触到司空威纵火的证据,朝廷也绝不会让这些证据被民间知道。 不过证据似乎应该是有的,否则今晨司空威入宫之后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宫呢?杨云锋在城中一处偏僻的酒楼中独自饮酒,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于是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光里他就知道了至少三十种传言。 作为能自由出入宫廷的官员以及司空威的师兄,他对这件事情的了解远远多于那些谣言的编造者,至少他明白司空威绝不可能做出纵火之事。 一来东宫失火,司空威必然成为第一个受怀疑的人,一个不好让刑部找到证据,就是死罪一条,根本划不来。何况即便这么做了,也不见得能烧死太子,毕竟太子身边也有不少修士,足够保证太子的性命,一点火还难不倒他们。 二来司空威尚未和太子决裂,所有的争斗都是在暗里进行的,而司空威虽然弱势,但并非没有翻盘的可能,完全可以继续维持这种暗斗的局面,借着杨云锋和天极宗的支持一点点扳回劣势,没必要使用这么极端不成功便成仁的手段。 三来司空威就是真的疯了要杀太子,也不必独自一人上阵,使用纵火这样低劣的手段。让杨云锋等人出手击杀太子,成功的机会可是要高出许多啊。 因此,杨云锋根本不信这一切是司空威干的,他料定这事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的! 章四百七十五:谋划(四更,继续求收藏) 杨云锋断定纵火之人不是司空威,但圣上不一定能如他这样想得清楚明白,而且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伪证定然是不会少,如此司空威的处境那是相当危险了。 圣上很可能已经认定司空威就是纵火凶手。 司空威一早便入宫,现在却迟迟未出宫,更加印证了杨云锋的猜想——司空威多半已被圣上当成凶手软禁在宫中了。 现在杨云锋既决心支持司空威夺嫡,对此事就不能坐视不管,得好生谋划,证明司空威的清白才行。 看着窗外飞雪,独自一人思索着,不禁微微叹气,朝廷的明争暗斗,当真不简单。 而他今日专程来到这处偏僻的酒楼“飘香苑”中,便是见一个重要的人,和他商议策划,寻找解决之道。 午时将去,楼上食客十去七八,转眼变得稀疏,倒比初时要安静许多。这时候原本是很少有人再进入酒楼中了,然而一个青袄文士却偏偏在这刻缓缓走入堂内,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客观,你是要用餐吗?”尽管有些意外,那飘香苑的伙计依旧飞快走到青袄文士跟前,热情地说道,“我们这里有……” “不用了,我找人!”青袄文士摆手示意自己不用点菜,而后将目光移到临近街道的座位上,凝视着出于那位置同样向自己看来的青年人,目中透出分深意。“杨大人!”他缓步走到青年人对面,缓缓坐下,目露严肃地说道,“今日约我于此处相见,不知有何贵干?” “王大人!”杨云锋随手布下一道隔音境界,而后打量眼前这昨日还曾见过一面的尚书省司书,见对方气色比之昨日差了许多,知这是心忧司空威所致,不由暗暗叹息,“正是为了齐王司空师弟之事,约大人来这里商量对策。”现在二人同朝为官,相互称呼为“大人”,虽然有些别扭,倒也符合规矩,无什么不妥。 “为何不直接到齐王府上一叙,”王子涵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眼,谨慎严肃说道,“此地人多眼杂,恐隔墙有耳。” 杨云锋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又听他话说得文绉绉,顿时感到有些好笑,又想这朝廷中的文官多半都是这般迂腐,也便不怎么在意了:“现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一直在暗处监视着我,我要是直接到齐王府上去,难免不引来某些人的警惕,反倒不如在这里约见你,至少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何况他们这些小毛贼修为低微,根本听不见你我的对话,我们在这里相见与在齐王府上相见并无太大不同。”说着他突然用手在桌上比划两三下,王子涵伸长脖子向那儿看去,便见桌上多了一行水迹,赫然是“东边丁桌”四个正楷写成的大字,遂警惕地向丁字号桌看去,目光却正好与那儿一蓝衣食客相触。 蓝衣食客见他向自己这方向看来,立即侧头装成吃饭的模样,然而他点上来的菜原本就没有动上一口,现在才用餐,欲盖弥彰,反而显得他心里有鬼。王子涵将一切收入目中,立即明白杨云锋的意思,心里顿时沉下来,凝视着蓝衣食客,久久不语。数十息时间之后,他终于回过头,却看见杨云锋手里出现一柄明镜,不由讶异,道:“王大人,这是何物?” 杨云锋沉下脸,说道:“这是我和几位师叔昨夜从一个魔道门派的老魔手里夺来的法器。”他知王子涵多半不清楚鸳鸯派的来历,干脆直接将之说成“魔道门派”,“以此看来魔道中人已侵入京城,且很可能与太子勾结在一起,对付齐王。我看昨夜东宫失火之事就是他们在捣鬼……而且齐王府上也很可能有他们的细作……”话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也是我不敢轻易进入齐王府的原因。” 王子涵沉默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莫非王大人想到了什么?”见状杨云锋便开口问道。 王子涵嘴唇微动,而后看着杨云锋的双目,终是轻轻吐口气,低声道:“听闻昨夜齐王府中有事发生,然我等幕僚不得随意干涉殿下私事,遂未打听……不过,王府中下人都私下议论,认为府中恐怕有细作……倒应了杨大人的猜测。” “还有这回事?”杨云锋闻言略有些讶异,随即想起昨夜李婉漪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上救了阮心秋,心中原本就有的疑惑顿时得到解答,“看来王府中真的出了事情,否则婉漪也不会无缘无故到我府上……”他想着,突然生出一股冷汗,“婉漪现在的处境,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想至此,心里一紧,之前酝酿好的词句完全被忘个干净,只急促地对王子涵说道:“王大人,你是齐王最信任的幕僚,一定要将王府中的细作查出来!拜托!”话到这里,方觉不妥,又不禁长长叹气,努力恢复平静。 王子涵正襟危坐,见杨云锋如此焦急,心里立即闪过一个词,“王妃”,心里难免生出分感慨,面色顿时一凛,点头道:“王某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容许细作存在,此自不必多说。” 杨云锋心里微安,眼角余光扫了下窗外飞雪,轻轻抿了口飘香苑的清酒,平静心情,而后说道:“王大人在朝廷中多半已经建立起自己的人脉了,不是我这种出入朝廷的新人可比的,还希望王大人能利用自己手里的关系,解救齐王,再不济也要保住他性命。至于我,则出手对付那些邪道的妖魔鬼怪,同时寻找证据证明齐王的清白。” 王子涵似乎对“人脉”一词不是很喜欢,听杨云锋提及,不免皱了下眉头,却还是说道:“王某原本对官场陋习不甚喜欢,对某些人走后门解救触犯国法的纨绔子弟之事更嗤之以鼻。但而今齐王是平白无故遭冤枉,与那等纨绔子弟不可同日而语……齐王于我有知遇之恩,王某必尽力解救,万死不辞!至于魔道之事,还要拜托杨大人了!” “好,暂且这么办吧。此地不宜停留太久,我先将东边那小毛贼引开,王大人可见机行事,躲开太子眼线平安回到王府中。”杨云锋闻言,心里起了分淡淡的叹息,轻声说道。 涨四百七十六:异邦蛮人(五更,谢谢大家支持) (五更结束,尘心在此谢谢大家的支持) 杨云锋听王子涵一番话语,顿生感慨,微微叹息。王子涵还是太过正直,看不惯官场最终,更不懂权谋,也难怪三年过去依旧停留在尚书省司书这位置上,迟迟不得升迁。 大华王朝需要这样的官员,但在这夺嫡的关键时期,司空威是不大需要如他这样的幕僚的,而杨云锋也意识到依靠王子涵亦很难保住司空威,也便放弃了和王子涵一起为司空威出谋划策的计划。 王子涵不是那种擅使权谋的人。 这样看来,一切都还得靠自己。于是杨云锋对王子涵道了声保重,便离席了。现在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继续在这里和王子涵讨论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不过他起身撤去隔音境界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走到东边甲字号桌旁,含笑注视那显然是刚来飘香苑不久的食客,却一言不发。 那食客见杨云锋这么看着自己,心里发慌,正要勉强挤出勇气训斥杨云锋,却突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眼花,片刻之后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天狐迷梦诀! 杨云锋看着昏迷不醒的食客,嘴角露出点轻蔑,而后又察觉到有人正注视着自己的后颈,顿时冷笑一声,忽然回过头去,正好与那丁字号桌的蓝衣食客对视,眼中勃然爆发出一阵骇人精光。 那蓝衣食客最多就筑基凝神境界修为,道心不稳固,在杨云锋骇然目光注视下心神立即失守,头脑变得空空,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不好!”他强稳住心神,正好看见杨云锋远去的背影,心里犹豫,然而最终还是按照上头给的命令跟了上去——他已顾不上甲字号桌那明显也是自己人的食客了。 一旁王子涵看着发生的一切,心里讶异,这才注意到甲字号桌的那食客似曾相识,终于想起赶往飘香苑的路上曾几次看见这人的身影,面色立即变得惨白。 这人明显是太子那边派来跟踪自己的人! 杨云锋知道蓝衣食客一直跟着自己,倒也不怎么在意。他完全有能力打晕这人逃脱对方跟踪,之所以不这么做,自然是有深一层的用意。 转过几个街头,终于来到繁华的正街上,正准备入宫面见圣上了解司空威的近况以及圣上的一丝,却被远处隆隆的声响所吸引,暂时打断了原本的计划。“怎么回事?”他皱了下眉头,健步如飞,迅速掠过百余丈的距离,便看见前方一队车马正缓缓向自己这方向行来。 只见那华车长约三十丈,宽约七丈,高逾五丈,车身缀有琳琅满目的珍珠美玉无数,配以各色华丽绚烂的花纹,美轮美奂。除此之外还有数十面貌与中原人迥异的外邦美女于车顶乐曲中舞动身姿,蛇腰曼妙,美目流转,朱唇欲滴,别是一番风流韵味。 如此庞大的华车,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奇珍异宝,只知就是在车前四十匹高头大马奋力拉动下整个华车速度也如同千年老龟,许久时间过去仅仅前行了十丈不到,真不知这华车是如何跨越千山万水从异邦抵达京城的。 “这是什么?”听着车上阵阵鼓点传来的声响,杨云锋暗暗想道,眉头皱起,一脸不解。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华车,更未见过车上舞动着的美女这样的异域蛮人,自然完全不知这车是从何地来,如此风光进入京城又所谓何事。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忽然听见“吼”的一声,抬头看去便见一刀削般坚毅面容的年轻人威风凛凛地站在街道中央,鹰目直视华车,怒喝一声,突然将身后背负的长剑抽出,“叮”的声刺入地表青石夹缝中,而后对着华车朗声说道:“此处乃我大华王朝京师重地,尔等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奏乐扰民,视我大华律令如无物,还不停下喧闹,随我到刑部,接受朝廷处罚,以儆效尤!”他的声音如同龙钟大吕,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和浓厚的血腥气味,散播开去,立即让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官宦心惊胆战。 这人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否则不会有如此杀气。 原本正在乐曲中舞蹈的外邦美女乍听他的话,面上同时露出错愕神情,动作戛然而止,而后便受不了他话中的血腥气,纷纷倒在车顶干呕。 “嘭嘭嘭!”这时车内传来一连串的响声,便见华车车门大开,内里又是一道正在开启的大门,门中套门,反反复复,竟有九重巨门,也难怪会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我乃桫椤国特使迦德摩,前来长安朝拜大华皇帝。这长安中,只有皇帝能够指使我。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我说三道四?多管闲事!”忽然间一个矮胖的同样与中原人相貌迥异的中年人走到车门前,用一口蹩脚的中原话对车前拦路的年轻人指责道,却是趾高气扬,浑然不把年轻人放在眼里。 一旁杨云锋看着中年人神情,听着他的话,眉头不由微微皱起:“这个所谓的桫椤国特使迦德摩还真奇怪,明明一口蹩脚的中原话,却用得了四字词语,而且还不惧对方用尽真元催动下的话语带着的浓浓杀气与道力……这个人,不简单!” 那年轻人显然没有杨云锋想的那么多,“嘭!”他挥袖卷起青石地面上一片积雪,而后抽剑指着迦德摩,道:“吾名‘李平欣’,曾是虎贲将军麾下做了名小卒,平生经历了无数战事,手中剑沾过无数鲜血……我现在虽不在军中,但军人血性仍在,决不允许你们这群外邦蛮人在我京师重地胡作非为!”他话语气势磅礴,却又正义凛然,传入围观的京城居民耳中,让人不禁感到血脉沸腾。 京城的居民早就不堪桫椤国震天声响的骚扰,此刻听闻李平欣一番话,胸中怒火顿时被激起,于是这一刻愤怒之声响彻京城。 “对,决不允许他们这群蛮人在京城胡作非为!” 章四百七十七:释家心诀 “决不允许他们这群蛮人在京城胡作非为!”群情激愤之下喊声震天,愤怒的百姓纷纷挥拳表示抗议。 杨云锋伫立于人群中,并未如周围其他人一样抗议桫椤国。他忽然察觉到几点从身前身后传来的目光,于是半闭双目向前望去,目光正好与那名作迦德摩的桫椤国特使相触。杨云锋记得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特使,然而今天却分明从迦德摩眼中看见了一丝杀气,心里疑云顿生,暗自回想以前结过的仇,忽然觉得迦德摩那阴沉的目光似曾相识,却实在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曾见过这个人,心里反而又多了个更大的疑惑。 杨云锋根本就没有去过桫椤国,甚至在此之前从未挺过桫椤国这个国家,也未曾和桫椤国的任何人有过接触,根本不可能认识迦德摩或者与他结怨啊。这一切显得如此诡异,令杨云锋百思不得其解,思考片刻之后抬头再向迦德摩看去,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不在自己这儿了。 “诶!”杨云锋微微摇头,随即转身向另一处投来的目光看去,而后注视着那一路从飘香苑跟来的丁字号蓝衣食客,嘴角露出些许若有若无诡异的笑容。 那蓝衣食客见着杨云锋别有深意的目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麻,只觉浑身不舒服,立即扭头避过杨云锋的目光,却依旧如坐针毡,难受至极。 杨云锋也未过度为难这个年轻人,回头再度看向街道中的情况,便见那迦德摩对百姓的抗议熟视无睹,负手冷眼观望眼前的情形,依旧一脸张狂。 杨云锋在《登天入极》心诀上颇有造诣,已经半只脚踏入起鼎结丹境界,能清楚感受到空气中灵气的变化,此刻他察觉到京城中厚重的九龙灵气随着李平欣与蓝衣食客的对峙而变得狂乱,阵阵灵气波动向外扩散,某些已化为实体的灵气扬起风,卷起雪,向着街边打去,不过半刻便将平民冻得直哆嗦,于是原本如大海风浪一波接一波声势浩大的抗议声渐渐低了下去。 于是迦德摩嘴角猖狂的笑意更浓一分。 “释家真诀?”杨云锋却在感受灵气变化的同时依靠他们渗入天地灵气中的真元推测二人使用的真诀以及现在的修为,不禁大吃一惊。 李平欣从小在铁血谷中长大,原本是一身精纯的铁血谷修为,已经入了养元入道境界,后来转修《登天入极》,修为更进一步,达黄圣第九重,这一切杨云锋都了解,并不感到惊讶,真正令他惊讶的是那迦德摩修炼的竟然是释家真诀。 天下修真之法数不胜数,大多修士循大道,炼内外金丹,成金丹妙法。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另辟蹊径,或修炼肉身成圣之法,或修炼道心成圣之法,不一而足,而这些门派中最有影响力的莫过于释家的修炼功法。 传说西方极乐世界,有诸天佛陀,其中至高之佛名为释迦摩尼,又被称为如来。如来佛祖教化天地,功德无量,西方百姓礼佛拜佛,便可成佛,同样成为飞升真仙一般的人物。西方佛祖原本与中原道家无甚往来,然而千万年前武王伐纣之时佛祖座下准提上人东渡,步入三十三重天,而后西方极乐世界正式进入天界,虽地位不可与天帝座下诸神相比,却也非同小可。也是那时起渐渐有勘破释家因果飞升成仙之人。其后千年过往,至东汉明帝于天竺引佛入中原,释家修炼之法大兴,其后悠悠千万载过去,释家真诀已成为一影响极广的修炼方法。 当今正道大派南山寺《南山真言》所属的灵台寂灭成佛之法,便是释家功法的一种。 而现在杨云锋面前华车中的迦德摩修习的竟然也是释家功法,而且是一种和南山寺《南山真言》以及其所属的灵台寂灭之法截然不同的释家功法,依旧庄严厚重,却又多了几分降魔的煞气,即便是杨云锋这种修为有成的人感受到这份气息,也不禁心生一分恐惧。 “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碰上一个修习释家真诀的修士,当真意外。”杨云锋不由暗地里想道,轻轻摇头,而后再度看向前方,静观事态的发展。 李平欣虽然修习的是《登天入极》心诀,但名义上只是天极宗的外门弟子,这些年忙于征讨北方柔国对天极宗做出的贡献并不大,除了几日前攻山时曾勉强指挥天极宗门下弟子杀敌外未参加过宗门的任何活动,接受过任何任务,甚至还在杨云锋需要忠于司空威的将领时写信给李婉漪拒绝替司空威办事,因此杨云锋对李平欣好感欠佳,并不打算出手帮忙。 若不是因为看在李平欣是李清寒之子,而且还曾在华山救过自己一命的份上,杨云锋恐怕连驻足观望的心思也没有。 却见二人僵持之时,迦德摩凭借着略高一筹的修为渐渐地在气势上将李平欣压制住。 李平欣虽然在沙场上征战几年沾满血腥一身戾气原本气磅礴雄厚,但对方显然也不是良善之辈,凶厉霸道不下李平欣,正是如此李平欣在这点上占不了便宜,反倒是把修为的劣势显现出来,也难怪气势会弱上一分。 于是僵持中李平欣渐渐不支,豆大的汗水涔涔流下,风雪中显得吃力无比。 迦德摩占据上风,愈发猖狂,毫不掩饰内心的得意,嘴角冷笑连连,再度用蹩脚却满口成语的中原话说道:“中原人,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束手就擒,甘拜下风,向我道歉,我可以考虑在你们皇帝面前替你说一句好话,让你只受点牢狱之灾,不被砍头。如若不然,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下油锅、炮烙……”他嘴里一串早已被当今圣明的圣上废除的酷刑,如数家珍,竟说得越来越流利,听着直让人感到好笑。 但是此时此刻,沉闷的气氛下,没有一个人发出笑声,所有人凝视着迦德摩,面上或多或少表露出一分愤怒。 章四百七十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街上一场对峙,所有平民百姓对迦德摩怒目而视。 忽然听闻一阵喇叭唢呐之声,华美的轿子在一行仆从簇拥下停在李平欣身前,忽见一个五十岁上下,面容如刀削般严正,带着分睥睨天下的高傲和不怒而威的气势的中年人从轿中走出,鲜红蟒袍在纷飞的大雪中格外显眼,乍一看去,这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几乎可以与皇城之中端坐金銮的大华王朝统治者相媲美。 这个很可能是城中高官的中年人刚刚出现在众人眼中,立即令周围的气氛陡然一变。那李平欣和迦德摩明明有不低的道行在身,然而在这并没有多少修为中年人面前他们却感到一阵难以承受的威压,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由自主地臣服。 这便是位高权重之人久而久之成的一分气度,或许便是所谓的“王者之气”。 李平欣看着凝视自己的中年人,额头忽然渗出分汗水,暗道一声“叔父”,不得已拱手对其说道:“参见李丞相!” 来人竟然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丞相。 李丞相冷冷看着李平欣,忽然将右手手指猛地指向地面,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跪下!” 一分强横的威压叫人难以反抗。李平欣面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却并未反抗,就这么当着京城百姓的面跪倒在雪地中。 风呼啸而过,带着更加冰寒的雪,扫过他的容颜。 此时李丞相再也没有多看李平欣一眼了。此刻他转身凝视迦德摩,拱手说道:“在下李清荣,奉我大华王朝皇上口谕,前来迎接桫椤国特使!”言辞郑重,不卑不亢。 李丞相刚才处罚李平欣,也算给迦德摩面子了,此时迦德摩虽然仍一脸狂傲,但也不敢造次,学着中原人常用的礼仪向李丞相拱手,继续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多谢大华皇帝,也承蒙李丞相厚爱,就请李丞相带路吧!” “好!” 李丞相气场强大,无人敢当面冒犯他的威仪。然而他所做之事难免不有失公平,在场的众人都是我大华王朝的子民,中原的热血民众,见状难免不对李丞相心生怒火,同时也对李平欣心生同情。 杨云锋看着李平欣,回想起刚才李丞相的举动,也是感慨万分。其实在刚才那等情况下李丞相只是让李平欣跪下,未将他抓到刑部处罚,已是法外开恩;至于不追究特使团冒犯国法之事,也是无办法的,毕竟那迦德摩来自异域,很可能要面见圣上,若是得罪他让他在圣上耳边说两句不利于李丞相的话,李丞相自己在圣上心中的形象必会有所损失,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李平欣,而迦德摩今日这般作为,却多半会得到圣上的宽恕,惩罚也没多大作用,李丞相这是权衡利弊之后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杨云锋在李丞相这位置,也会如此做。 至于李平欣那点青年热血倒着实让杨云锋另眼相看,只是这个脑筋转不过弯的武夫未免太过直了点,倒让杨云锋天生地不喜。看着李平欣在众人的搀扶下依旧不肯起身,执意要跪在雪地中,杨云锋不禁再次叹气,摇摇头,从虚空中取出一柄飞剑,将一段简短的话语注入其中,而后射向天际,转身便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中。 如果不出意外,那飞剑会及时飞到李清寒手中。李清寒现在正陪着守道真人整顿京中宗门弟子,接到飞剑后定会准时赶到。李平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听从自己父亲的话,便也不会再这般执意不走了。 发射飞剑之时杨云锋还顺便提到了下迦德摩等人的事,请求李清寒帮助自己查一下这几个人真正的来历。 风雪纷飞中,转眼又过了几条大街小巷。 那蓝衣食客依旧跟在杨云锋身后,倒让杨云锋心生佩服。“现在做什么好呢?不如去虚玄道玩玩,看一下司空师弟的事情是否真是虚玄道在搞鬼!”杨云锋如此想道,忽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蓝衣食客的脖子。 那蓝衣食客修为低微,又毫无实战经验,竟连最基本防身的法术都没使出就被杨云锋轻松地抓在手中,挣扎两下便在杨云锋天狐镇心诀的磅礴威压震慑之下不动了。 “你是虚玄道的人,还是鸳鸯派或者傲凰宫的人?”杨云锋面色变得严肃,冷然问道,声音传入对方心底,令其骇然。 蓝衣食客瑟瑟发抖,面色变得惨白,却一言也发不出,更勿论回答杨云锋的问题了。 “咦?”杨云锋剑眉轻扬,忽然将一缕神识打入蓝衣食客体内,便发现对方泥丸深处被人种下一道禁制,正是这道禁制的存在蓝衣食客无法向杨云锋吐露任何与自己正执行的任务有关的消息。 这道禁制非常使用,但也非常简陋,根本难不住杨云锋。杨云锋冷笑一声,喝道:“破!”随即将一股细如发丝的真元灌入蓝衣食客体内。蓝衣食客只觉千万丝线刺入自己奇经八脉中,面上肌肉顿时变得扭曲,痛苦不堪。 杨云锋却对蓝衣食客的痛苦熟视无睹,不断注入真元,并让其在神识的引导下轰击那泥丸中的禁制,片刻后便将禁制削弱成一道薄薄的光膜。 “给我破!”再是一声怒喝,光膜勃然炸响,刹那便消失无踪,爆炸之威散播开去,于蓝衣食客泥丸中大肆破坏,让蓝衣食客的痛苦再度加深百倍。 “啊!”蓝衣食客猛然吐出一口浓黑的血,面如死灰,双眼无神,已是虚弱到极点。 杨云锋看着蓝衣食客的模样,暗地里轻轻叹气,道了声:“我也是为你好!”便再度用神识引导自己的真元替蓝衣食客疗伤,片刻后蓝衣食客伤势有所恢复,望向杨云锋的眼中露出分畏惧,连忙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说,我说,我是虚玄道的弟子……” “很好!”杨云锋闻言满意地点头,说道,“那好,现在就带我到你师门,我要好好会会你们掌门人!” 章四百七十九:紫陌 鹅毛般的风雪一如三年前一般肆掠京城。 虚玄道玄天观中,虚玄道掌门,胖子姜淼真人正缓缓向祖师画像行礼,祈求祖师庇佑。 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淼真人皱了下眉头,虔诚地磕了最后一个头之后缓缓起身,背对着急急忙忙闯进来的弟子虚成道长,怒道:“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 虚成道长满脸焦急,顾不得自己师尊的怒火,急切地说道:“师尊,天极宗那杨云锋杀进来了!” “什么!”姜淼真人火速回身,看着虚成道长,肉.团一般的脸上写满惊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擅闯我虚玄道!” 虚成道长连忙点头道:“是,他已经闯进来了。”话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师尊,连鸳鸯派的妙莲仙子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可该如何应付啊!” 看着虚成道长慌忙的神色,原本听见他一番话语要发作的姜淼真人深吸口气,终于压下心里的怒火,道:“慌什么,我们虚玄道乃是陛下钦点的国教,如遭人破坏,定会引起宫中那几个大能的注意和干涉。量他杨云锋也不敢做什么过火的事情,触怒龙颜。走,随我出去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话落便带着虚成道长向观外走去。 却说杨云锋得知那蓝衣食客口中得知对方是虚玄道的人之后便让其带着自己赶往玄天观,对付虚玄道。 他倒也不是要靠一己之力拔掉虚玄道这阻拦在宗门扩张道路上的一大障碍,只是想探听一下虚实,并寻找司空威被陷害的证据。 所有他原本只是想接着那隐匿扳指的道力悄悄潜入玄天观中,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当他刚踏入虚玄道的山门中时,手里提着的同样隐匿了身形的那蓝衣食客不慎碰了下山门旁一尊威猛的石狮,因而触发了虚玄道的护山大阵,身形立即暴露出来,遭到虚玄道虚泯、虚灵等小道士的围攻,迫不得已之下出手将这些道士打倒在地,却反而激起虚玄道一群道士的怒火,引来更多的围攻。 杨云锋原本也不惧这些修为还不到养元入道甚至筑基凝神境界的小道士,然而遭到这么多人的围攻他也感到麻烦,索性将真元一股脑地注入灭心剑中,神威大发,转眼间重伤十余道士。 温热的鲜血将白茫茫的血滴染成触目惊心的殷红。杨云锋这一举动成功震慑了围攻自己的虚玄道道士,再也没人敢阻拦他了。 于是他在这些人仇视的目光中大步前行,转眼就到玄天观观门外了。那些被他重创的虚玄道道士伤势虽说严重,但经及时治疗后仍然能保住性命,至于他们能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那就是虚玄道的事情了,故对这些人杨云锋也没有多余的关心。 现在既然暴露了身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入观中逼问姜淼甚至逼出虚玄道藏匿的魔道中人。一旦鸳鸯派的修士暴露了,在京城中引起的轩然大波一定远远大于东宫失火之事,到时候太子之位难保,司空威即便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能压制住太子,甚至直接被圣上封为太子,夺嫡成功。 然而他正要进入玄天观中时眼前却出现一个似曾相识的美丽女子,拦住了他前行的路。“你是——”望着这眉目如画的女子,杨云锋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我们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女子向着杨云锋轻轻行了个万福,而后便道:“杨大人,妾身这厢有礼了……妾身闺名紫陌,是……齐王侧妃,曾与杨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你就是——”杨云锋打量女子,见女子眉目清丽,身材婀娜,眼前便忽地闪过李婉漪的容颜,心中刺痛,面色微微扭曲,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说道,“见过娘娘,不知娘娘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紫陌浅浅一笑,眉目中浮现一分淡淡的伤感,道:“那杨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杨云锋与紫陌双眼相触,心里顿时浮现一个猜想。“她是鸳鸯派的人,就是鸳鸯派在齐王府的卧底!”心里寒气顿生,他冷道:“替司空师弟讨个公道而已!” “那我说,我和大人一个目的,大人会信吗?”紫陌柔柔地说道,眼中毫无感情波动,似一潭死水。 “不信!”杨云锋冷笑着眼里精芒绽放,忽然持剑向着紫陌香肩刺去。 原本按他预料,紫陌是鸳鸯派的人,会使用鸳鸯派的身法避让自己这一下的攻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紫陌对杨云锋送来的一剑竟然不闪不避,反倒以自己单薄的肉身迎了上去。 霎时间一片殷红。 杨云锋呆呆看着紫陌嘴角一丝惨然的笑容,脑海立即变成一片空白。“难道我猜错了……”他茫然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直到眼看紫陌要倒在雪地中,这才惊呼一声,运使天狐神行诀挽起紫陌纤腰,看着她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嘴里一阵苦意。 “王妃,恕杨某冒犯!”杨云锋拔出仙剑,带着歉意轻声说道,随即取出一瓶疗伤药物,正准备敷在紫陌伤口上,替她疗伤。 他出手并不重,在药物的帮助下紫陌只需三日时光便可恢复如初。 然而这时只听见一声:“杨云锋,你竟敢当众行凶,吃我一剑!”便见那虚成道长持剑向杨云锋猛攻而来。杨云锋催动灭心剑拦下虚成道长的攻击,无法给紫陌敷药,顿时心生怒火,冷哼一声,勃然挥动灭心神剑,便见一道滔天血浪汹涌向虚成道长卷去。那虚成道长也就养元入道中级修为,还远不是杨云锋的对手,根本无法抗衡血浪攻击,就这么被抛上天空,而后砸落下来,若不是一旁的姜淼真人及时出手把他接住,恐怕他也要落得个重伤残疾的下场。 杨云锋冷眼看了下眼前的情况,也顾不上别的,赶忙给紫陌敷上药,而后便听见身后一阵呼啸风声,眼中顿时再生怒火。 章四百八十:擅闯山门 身后传来呼啸的风声,分明就是姜淼出手了。 杨云锋双眼精芒绽放,右手陡然结印,一式乘风灭天指回身打了过去,便见一只巨大的手印凭空生成,正好与姜淼真人扫来的拂尘碰撞在一起,爆发出“轰”的一声,而后姜淼真人连退五步,而杨云锋则巍然不动,显然这一回合的交手姜淼是吃了大亏。 也难怪,姜淼在修行真诀,肉身强度上远远不能和杨云锋相比,刚才施展出的攻击既不是自己最强的招式,也没用全力,也不及愤怒中的杨云锋全力施展出的威力强横的乘风灭天指相比,是以他虽然在修为上占有优势,但却在这次交锋中落了下风。 “姜淼真人,你偷袭一个晚辈,未免有些不够光明正大吧!”杨云锋冷眼瞧着姜淼真人,道。 姜淼真人稳住身形,注意到身旁虚玄道弟子眼中透出的一分讶异和失望,顿时怒火中烧,愤然挥动拂尘,胖脸上肥肉抖动,带着分怒意,瓮声说道:“杨云锋,你恶贯满盈,臭名昭著,天下皆知。对付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必用光明正大的招式。” 姜淼对杨云锋的评价也在杨云锋意料之中,所有听闻他的话语后杨云锋倒也不在意,只看了眼迷惑地虚玄道弟子,道:“姜淼,你说话小心点,若是动摇了你这些小弟子对正道的信心,可是贻害万年啊!” “我不和你作口舌之争!”姜淼死死盯着杨云锋,冷道,“你擅闯我山门,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便生擒你,交给圣上发落!”话落又是将拂尘一扬,陡然间在身前结出数十道各式各样纷繁复杂的法印,显然是用上全力对付杨云锋了。 杨云锋面色终于变得有些凝重,他挥手扬起一道风将身后紫陌送到七八丈外,而后取出勾秦神弓,当头便向姜淼射了一箭。 他知道若全力施展勾秦神弓放出的箭很可能重创在起鼎结丹境界上几乎没有什么成就进境的姜淼,故拉弓之时只用出勾秦神弓一成不到的威力,以免重伤姜淼真人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箭羽刚成之时,姜淼真人的招式却尚未完成。见状姜淼身体发出微微的荧光,骤然间放出柄三丈长,半丈宽的巨大仙剑,横于胸前,拦住杨云锋的进攻。 便听闻“嘭”的一声,仙剑剑身遭到勾秦神弓强横打击颤动不止,剑上铭文竟然遭到损毁,显然仙剑品质在这刻下降了不少。 杨云锋未能击毁仙剑,心生懊恼,后悔刚才用力过小,于是这刻勾住弓弦的手用上七分力道,索性一举击伤姜淼真人,至于圣上的怒火和朝廷的处罚,他此刻也顾不上了。 于是一阵比刚才还要巨大的轰隆隆声音响彻天地,那仙剑刚与箭矢相触,立即化为飞灰,竟在众人眼前消失无踪。 这仙剑是实型,不比杨云锋手里金锁幻出的金色巨门,遭此一击便真的损毁了,再无修复重新使用的可能。姜淼见状心惊,同时又生出分可惜,然而击毁仙剑之后仍然余威十足继续向他飞来的箭矢已容不得他有更多的心思了。 眼见箭矢即将击中击伤姜淼真人,虚玄道诸修脸上大都露出焦急担忧的神情,唯有直面箭矢的姜淼真人还镇定地施法,忽然凭空消失,令杨云锋勾秦神弓的进攻落空。 “嗖——”勾秦神弓急速飞驰,转眼摄入密林中,不过弹指时间,便让一片茂密的松林化为飞灰。 威力十足。 杨云锋一击不中,立即遭到姜淼真人疯狂反击,只见天地间无数带着缤纷色彩的光点如瓢泼大雨般倾泻而下,几乎封住了杨云锋所有的退路,要将杨云锋围攻绞杀。 这必然是姜淼真人最后的杀手锏,一施展出来,就要杨云锋的命。 杨云锋不料姜淼竟然能施展出如此强大的仙术,心里错愕,面色顿时变得凝重。“厉害!”他赞叹一句,忽然取出一面光滑的明镜,道了声:“给我破!”便见明镜上绚丽光芒冲天而上,勃然绽放,所经之处任何缤纷的光点都化为光芒的一缕,而后随着光芒冲上天空,消失无踪。 一条狭长的通道,便就这么让杨云锋打通了。下一刻,杨云锋身形飘转,衣袂飘飘,转瞬便借着那通道逃了出去,原本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的光点扑了个空,相互撞击在一起,立即爆发出强大的能量,直接在虚玄道玄天观之前打出一个巨大无比的坑。 这一刻,惊讶的人变成了姜淼。“玲珑宝镜!”他讶异地说道,肥胖的身形飞在天空中,却摇摇晃晃,看上去稍不留神就会从天上摔下来,“这不是鸳鸯派的地级法器吗,怎么在你手上!” 原来杨云锋手中的宝镜,正是昨夜青雀老魔使用的玲珑宝镜。之前守道真人放走青雀老魔之时便将青雀老魔身上带着的法器搜刮一通,这件厉害至极的地级法器便是那时被他收走转送给杨云锋的。杨云锋修为远远不足以发挥玲珑宝镜全部的威力,但用来对付姜淼这种修为原本就不比他高多少的修士倒也足够了。 此刻杨云锋收起玲珑宝镜,定睛看着正对面凌空而飞的姜淼真人,冷道:“自然是从鸳鸯派手里抢来的!”话落忽然“嗖”的声将灭心剑从手中射出,袭向姜淼真人,同时凭空幻出八柄带着浓厚煞气的血剑,联手围攻。 灭心剑法,八门锁灭! 姜淼真人施展出刚才的强横法术,一身真元却是消耗甚多,而今面对杨云锋打来的八门锁灭虽还能勉强防守,但也有不支的迹象,无力还击。 杨云锋趁机连连施为,灭心剑在他心念操纵下豁然与八柄血剑融为一体,而后“嘭嘭嘭”接连数声,无数血水连连炸响,进一步逼迫姜淼真人就范。 姜淼真人面色铁青,双手横的一扫,布下道坚硬的结界拦住沸腾血水的进攻,却惊异地发现眼前的灭心剑忽然消失了,顿觉错愕,心里生成分不祥的预感。 如他所料,下一刻,当灭心剑再度出现在他视野中时,天空中已布满了万千气剑。 会心剑法,剑气动九霄。 章四百八十一:无名 杨云锋将真元猛烈地注入灭心剑之中,忽然大喝一声,仙剑上光华流转,转眼间分出万千气剑。 会心剑法中级剑招,剑气动九霄! 呼啸的气剑卷起阵阵气流,带着强大的威势,如骤雨般倾泻而下,眼见就要击中姜淼真人,将他打成筛子。 杨云锋冒着重伤姜淼真人遭到朝廷处罚的危险使出这一招,便是要逼鸳鸯派的人出手拦截救下姜淼真人。 一旦鸳鸯派的人出手,便会引来朝廷的注意,到时候太子一边的阴谋即会暴露,而司空威也就能无罪释放,太子的势力亦会随之遭到沉痛打击。 姜淼和他背后的虚玄道是鸳鸯派入京的重要跳板,鸳鸯派的人不可能任凭杨云锋击杀姜淼真人,而不出手救下他。 然而让杨云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只见天地突然间黯淡下来,一件细微几乎无法用肉眼观察的法器出现在半空中,将杨云锋射出的铺天盖地的气剑全部吸走了。 刹那间天地重现光明,阵阵飞雪中杨云锋的剑招完全归于虚无,姜淼真人毫发无损。 杨云锋面上神情顿时一变,落在雪地上,扫了眼讶异中的姜淼真人,而后便抬头向天空中那件吸走他所有的气剑的法器望去,眉头在不经意见皱了起来。 “住手!”忽然听见寒意彻骨的声音从天地间传来,霎时间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指尖捏着枚晶莹的珍珠,多半便是方才那件威力骇人的法器。 “你是——”杨云锋凝视黑衣人,见他面蒙黑色面罩,只留一双带有龙虎气息精光摄人心魄的双眼,也直视自己,于是心中没来由地生成一阵畏惧,道心也在对方放出的强大威压之下变得不稳。 这人的修为定然超过前夜遇见的那青雀老魔,多半已是凝丹窥天最高层次的人,只差半步就进入明悟得道境界。 杨云锋望着这修士,看出对方绝非魔道中人,不禁口生苦涩。还没得到黑衣人的回答,他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也猜到其阻止自己剑招的原因,顿时心里一凉,又生成分无奈。 黑衣人同样打量着杨云锋,忽然又回首看了眼姜淼真人,开口道:“几年前,你们联手对付青冥观时,我没有出手阻止,除了上面的命令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你们和青冥观迟早要决裂,相争不止,我根本阻止不了。而你们,本来不同心,也迟早要决裂……今日,不出我所料,你们果真打起来了……不过上面有命,我不得不出手……”他的声音阴森森有如从地狱传来,闻之令人直打寒颤。 杨云锋听到他的话语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也不禁深深吸口冷气。“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他见眼前这大能已经出手在自己周围布下一道隔音结界,于是开口问道。 黑衣人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也不知此刻面上是何表情,他道:“无名无姓,你若要称呼,便称我为‘无名’。” “无名……在下杨云锋,见过无名大人。”杨云锋忍住心里的不适,拱手对无名说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无名冷冷瞧着杨云锋,道:“上面早就让我盯着你,既然今天你做了些不应当做的事情,我便要制止你的行为,并将你带回去听候上面的发落。” 杨云锋不知道无名口中的“上面”指的究竟是何等人,闻言微微有些迟疑,而后想到自己乱猜测也无用,便道:“那请大人带路。” 无名轻轻点头,袖袍猛地一挥,便带着杨云锋冲入云霄,转眼无了踪影。 姜淼真人目睹了无名突然出现到带着杨云锋突然离去的整个过程,心里恐惧万分,大气不敢出,直到无名离开多时才缓过气来,暗道:“这个人太厉害了……难不成他就是……”想起以前挺过的某些传言,他再度惊出一阵冷汗。 “紫陌仙子!”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便看见倒在雪地中面色苍白的紫陌,内心顿时被恐惧充满,大叫不好,正要扶起紫陌,却忽然被一阵狂暴的风打中,矮胖的身体向后飞出数十丈,而后狠狠地砸落在雪地上,一身老骨头差点没被打散。 那道风打飞姜淼真人之后便转而向紫陌卷去,瞬间便将紫陌带回玄天观中。 而后姜淼的双耳便清清楚楚听见一声斥责:“姜淼,你害我徒儿受伤,我和你没完!” 闻言姜淼真人满脸苦意,大叫冤枉。 相传京师皇宫内有许多只对金銮殿的主人,当朝的圣上一人负责的大能之士。这些人常年在宫中苦修,修为高绝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他们平时并不参与门派争斗,但却绝不会对京城中官员的死亡不闻不问,一旦有朝廷官员在京城中被修道中人击伤击杀,这些人必然出手,追究到底……被追查的修士或许能够逃出京城,躲过京城内大能的追杀,但从此以后他们就再也别想踏入京城半步。 这些人的存在,便是朝廷秩序的保障,也是中原大华王朝能在修道中人虎视眈眈之下保持传承的依凭。只是,百年以来,很少有人亲眼见过这些人的踪迹,反而是证明他们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层出不穷,因此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并不存于世间。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杨云锋都如大部分人一样不相信这些大能的存在,否则当初凌云派联合各门各派在京城中大肆击杀高官时他们为何不出手,自己与虚玄道联手对付青冥观时,他们又为何坐视不管? 然而他却未料想,有朝一日自己会见着这些人,还因触犯国法被其带入宫中。 此刻,他看着那名叫“无名”的黑衣人的背影,不停地摇头,长长地叹息。 他已经从刚才的一番对话中知道了眼前这阴森森的黑衣人正是保卫皇宫和皇室正统的“青鸾卫”,也就是传说中只效命于圣上的大能之士! 章四百八十二:隐于宫中的大能 那名叫“无名”的黑衣人虽话语阴森,气质冷峻,但却并不难想处,杨云锋随他飞入皇宫中,改飞行为不行后便与其断断续续地聊了些话。 杨云锋这才知道了眼前这阴森森的黑衣人正是保卫皇宫和皇室正统的“青鸾卫”,也就是传说中只效命于圣上的大能之士! 司空皇室血统传承的保障。 而无名也是得到圣上的准许才能向他透露这么多的,否则他是万万没有胆量向杨云锋透露这些的。 “难道无名大哥上面还有更厉害的人吗?”杨云锋悄悄用传音入密之法向无名询问。 无名闻言身体明显震了下,骤然顿足,回头头来打量杨云锋两眼,再度将一股冰寒的气息散了出来。“宫城要地,休要多嘴。”他冷冷说道,便收回目光继续用不急不缓的步伐向金銮殿走去。 “看来是有了。”杨云锋见状暗自想道,不禁轻轻叹气,随后跟上无名,又向其询问了一些事情。 无名此刻颇有些不耐烦,但仍耐心地解答杨云锋的疑惑。 杨云锋这才知道那日凌云派刺杀京城高官,是借着夜幕纠集一大堆正道之人靠着巨大的人数行动的,宫城中的大能不过寥寥,根本不能及时阻止他们的行动,杀不尽那么多的人。况且,杀太多的人,也会让朝廷与天下正道结怨过深,几个大能私下讨论,认为不可出手,才让这件事不了了之的……只是他们的决定和圣上的意思相悖,后来便遭到了圣上不轻的处罚。 至于为何没阻止天极宗虚玄道联手对青冥观采取的行动,无名则说一切是圣上的意思,不可透露,又道那日整个京城事情太多,他们这些大能也无暇顾及天极宗和虚玄道的行动。而杨云锋这才知道原来那日圣上的暴怒是装给群臣看的,自己和虚玄道制造的种种伪证早就被圣上识破了,至于圣上为何如此做,君心难测。 忽然间心底一阵冷汗,原来那看似已经有些昏庸之象的圣上,其实仍然心如明镜,仍然如年轻时那般圣明,所有的阴谋诡计在圣上面前,都不过小儿科罢了。 圣上,实在不简单。 那么——“司空师弟的事情,陛下恐怕已经猜到是有人陷害了。”杨云锋半闭双目,暗暗想道,“若是如此,自然甚好。只是不知道陛下现在是什么心思,是否有放走司空师弟的打算。”他暗中揣测,忽然见无名停步,也便顿足,而后抬头向前望去,便见金銮殿到了。 宫城三大,天和、地和、人和【注】。 其中天和殿居龙脉正中,上接诸天至纯仙气,下领三千里沃土地气,灵气浓厚程度竟超过九峰山等仙山圣地,乃是中原大地上灵气最为浓郁之处。 天和殿建于此处,隐隐有统领大地,镇压四方之意,是为三大殿之首,宫城第一殿。 殿中装饰华丽,美轮美奂,步入其中,一股威严之气便铺面而来,令人难以抗衡,不得不心生臣服,虔诚地对殿中金銮跪拜,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象征皇权的金銮,便在天和殿中。 天和殿,又被成为“金銮殿”! 金銮殿正中,当今大华王朝之主,一代圣明君主司空霸正端坐金銮,龙目中精光绽放,射入杨云锋目中,顿时让杨云锋心生一点若有若无的恐惧。 若是常人,被圣上目光这么一扫,便已经撑不住跪倒下去了。 杨云锋感受着那强横霸道的龙威,感受着道心不停的颤抖,面色微微一变,便和无名一起向圣上行跪拜之礼:“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云锋常年在山中修仙,耳濡目染的都是通天大道,对儒家的君臣朝纲接触不多,不认为人有尊贵卑贱之分,高低之别,因而并不像无名这般从心底对圣上臣服。不过现在一朝为臣,即便心里不认同,也必须做个样子向圣上行礼,面上露出恭敬神色,口里说着臣服的话语。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世故人情。 圣上目光停留在杨云锋身上,久久不语,并未像往常异样让二人“平身”,显然是要给杨云锋一个下马威。 杨云锋本来不是一个愿意屈人之下的人,对圣上如此作为不免心生腹诽,很是不快,却又想到现在司空威还被软禁着需要自己解救,于是不得不忍住内心的不满,并未表露在面上。 “无名,你且先退下!”圣上终于开口了,话语一如既往地威严不可抗拒。 “臣遵命!”无名恭敬地退出天和殿,离去之时双眼中除了对圣上的臣服与尊敬外别无他物。 杨云锋见状,心里起了点波澜,无名这样的人心里装的全身君臣纲常,儒家之法,不是逍遥大道,即便有厉害真诀在手,也决无继续突破的可能。 甚至说他能修到凝丹窥天境界,都有些出人意料。 圣上见无名徐徐退下,终于从金銮上起身,缓缓走近杨云锋,脚步踏在玉石铺成的地面上,似有千钧力道,震得地面轰隆作响。 杨云锋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情,等圣上缓缓接近,一动不动。 他清楚地感受到殿中九龙灵气在圣上带动下掀起的惊涛骇浪,这点浪涛对平常人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但对杨云锋这样的修士来说却如同刺进道心的剑,足以令人道心不稳,真元大乱。修为越高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大。 圣上虽也有修为,但道行并不高,真正引起殿内浓郁灵气剧烈变化的是深埋在大华之主脚下的一处九龙大阵。 大阵之中,修为再高的修士,都不可能对圣上造成任何伤害。 “你今日所作所为,朕都知道了!”圣上环绕杨云锋缓缓行走,打量着这前一日才官复原职的青年人,慢慢道,“朕知你心里所想,但你须知国有国法,以前你做的事情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但这不等于说朕就会长久地纵容你,任你胡作非为。至少今天,你做的事情,让朕很不高兴!” 杨云锋闻言身体震了下,咬牙,道:“陛下圣明……但臣不知自己哪里错了!” 【注】:此处仿明清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大殿格局。 章四百八十三:天之子 圣上注视杨云锋,缓缓行走,威严的双眼中气象有如龙虎,带动天和殿中灵气翻涌,压迫着杨云锋,使这青年修士道心受到极大的撼动。 杨云锋咬牙抗衡着灵气的侵袭,整个人如磐石般强韧,在圣上阵阵威压之下巍然不动,甚至还以自身真元发动一次次反攻。 殿内九龙灵气亦在他的带动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变化。 圣上修为低微,察觉不到这点灵气变化,因而只是看着杨云锋凝眉坚持,以为自己已成功压制对方,于是颇感满意,点头,再行环绕杨云锋走上数步,方缓缓开口,说道:“你今日所作所为,朕都知道了!”又道国法不可违背,杨云锋的行为令他非常不快,言下之意,便是要就此事处罚杨云锋。 杨云锋对圣上的心思洞察于心,但他并不准备屈服,反而忍着圣上强大的威压,坚定地说道:“陛下圣明……但臣不知自己哪里错了!” 圣上没料到杨云锋竟然会忤逆自己的意思,面上顿生一点惊讶,而后便又多了丝不悦,怫然怒道:“还不知错!你擅闯虚玄道玄天观,打伤姜淼道长,按律可治流放边疆之罪!”厉声指责,再度搅动天地的灵气,发动一波波攻势向杨云锋袭来。 杨云锋顽强地抵挡这些灵气对自己的进攻,运使真诀不断引灵气入体,转为真元,外放抗衡更多灵气的侵袭,只觉人身上每一寸肌肤筋骨都处在万钧巨石的压迫下,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一命呜呼。 “陛下……言之有理……但不知陛下如何认定,是臣挑衅滋事?为何……不可能是姜淼真人假意将臣骗到玄天观,出手伤害臣呢?”杨云锋汗水不断从身上毛孔中沁出,渐渐地一身青衫全部都湿透了。 若是在殿外不用真元暖体的话,他的衣衫必然会冻上层厚厚的冰。 圣上闻言微微一怔,双目顿时半闭着,沉吟片刻,道:“你似乎话中有话。”施加在杨云锋身上的威压顿时减轻许多。 “不敢。”杨云锋见圣上有听自己发言的意思,便如实将心里话说出,“陛下圣明,当知很多时候眼前看见的事情,并非事实的真相。这有太多的人挑拨是非,搬弄黑白,制造冤假错案……陛下功德无量,天下本该清明,然而这些小人总是避免不了的,因此有扰圣上英明决断的事情也应层出不穷……臣想说的,便是昨夜太子东宫失火的事情不一定就是齐王殿下做的,说不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栽赃嫁祸……”他顶着施加在身上的强大威压缓缓说完整段话,却已耗尽了大半真元和精力,头脑略感晕眩,整个人几近虚脱。 圣上慧眼如炬,自然看出他身体的情况,于是再度削弱阵法的威力,使杨云锋身上的威压大幅减小,而后依旧用威严的声音冷冷地对杨云锋说道:“皇室子弟的纷争,不是你这个做臣子的可以干涉的,今日朕看你也是忠心,对此不予追究,但若以后再胡乱提及,休怪朕绝情!”说得义正言辞,震人心魄。 然而杨云锋却坚信圣上听见自己方才的话语后有所触动,于是不屈不挠地说道:“陛下,臣知有些事情臣不该管,但齐王乃臣在天极宗内的师弟,他受冤枉,我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如何担当宗门的大任……长此以往,恐会令师兄弟寒心,失去他们的拥护!”说到这里,他也豁出去了,直言不讳地说道,“宗门内掌门继承人的争夺,也不下于宫内诸位皇子对太子大位的争夺。” 圣上闻言身体震了下,龙颜不悦,拂袖冷道:“冥顽不灵!”末了半闭双目,道,“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也与你明说。朕早知你擅闯虚玄道,并非冲动要与姜淼真人决斗,只是想逼他身后的势力出手,是吧!” 杨云锋闻言倍感讶异,抬头凝视圣上,见这天子面色依旧严肃,心里一阵难受。“原来……陛下已经知道了……” “朕乃天之子,有什么不知道?”圣上冷哼一声,道,“你们都当朕老迈昏庸,连京城中发生的事情都看不清楚,想不明白?哼,朕不妨与你明说,昨夜得知老二东宫失火那刻朕便知这是老二在栽赃嫁祸,意图借机让老三万劫不复!哼,这点白痴的计谋拿来骗骗历史上的昏君或许还有点用,用来骗朕?也太低估朕了。”他话中的“老二”“老三”指的自然是太子司空怒和齐王司空威,短短数句便把二人的纠葛说得清楚明白,着实让人吃惊。 杨云锋面上不得不露出诧异神情,道:“原来陛下……”却忽然想起眼前这皇帝当年也是靠着各种手段扳倒自己兄弟才得大统的,用过的类似手段不计其数,顿时恍然大悟,觉圣上看出一切理所当然。 同时也更加惊讶,这个皇帝,太不简单了。 “你以为朕现在只是和你一样推测是吧。”圣上话至此,再度瞥了眼杨云锋,一脸不屑地说道,“可是朕要告诉你,朕不止是推测,朕还有许多证据。”说着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张洁净的白绢,丢到地上,虽未令杨云锋拾起白绢,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杨云锋身体微微颤了下,大气不敢出一下,也不敢说过多的言语,只赶忙接过白绢,看着上面用娟秀字体写出的一大串文字,粗粗阅览一遍,而后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圣上,一个“这”字刚从喉中发出用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没有传入圣上耳中。 这张白绢是那名叫紫陌的齐王侧妃所书,记述的竟然是鸳鸯派和虚玄道整个的计划。原来鸳鸯派及虚玄道有意助太子扳倒司空威,于是策划了整个计划,先让人假扮司空威在东宫附近徘徊,引起旁人的注意,而后在东宫中放大火烧宫,制造惨案,这之后便轮到紫陌行动,用法术迷住司空威,将他带到东宫事发现场,借此诬蔑他为纵火之人。 这一切原本计划得天衣无缝,人证物证俱全,当事人还在现场被活捉,司空威铁定是要被认作纵火之人,冤屈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惜的是,这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却偏偏在这时候未能实现! 章四百八十四:龙威 齐王侧妃紫陌的白绢中将鸳鸯派和虚玄道的密谋写得清清楚楚。原来这事果然是鸳鸯派和虚玄道为助太子设计陷害司空威。然而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最终却差了一步,并未如鸳鸯派和虚玄道所愿实现。 紫陌背叛了鸳鸯派,非但没有迷住司空威将其送到太子东宫,反而向司空威如实透露一切,并写下这一卷笔墨,呈递圣上,希望圣上明察,不要惩治司空威——她的心,已经属于司空威了。 这也便是昨夜李婉漪及时出现在仙师府并与阮心秋联手打退了前来对付阮心秋的鸳鸯派修士的原因。 杨云锋阅读完所有的文字,唏嘘不已,顿时对紫陌再无敌意。“她背叛了师门,只为司空师弟……我即便因婉漪的缘故不能对她有好感,也决不可再有任何敌意了……只是她的做法定然遭到鸳鸯派的报复,也不知她能否挺过去……”杨云锋暗暗想道,叹息,摇头,而后抬头再次望向圣上,顶着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威压道:“原来陛下已经了解一切……臣不明白,既然陛下对所有的事情了然于心,为何还不释放齐王,为何还不惩治——” 他话还没完,就听见圣上再次厉声的斥责:“杨爱卿,你管得太多了点吧!” 杨云锋闻言心里一震,顿时冷汗再度渗出,连忙道:“不敢!”他心知自己刚才的提问又算干预皇室的斗争,不敢再说任何言语,低头等待圣上的发言。 却见圣上一脸严肃,再度缓缓绕杨云锋走了一圈之后开口以他威严的声音说道:“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若是再管得太多,朕就容不下你,要让你从这世间消失……你应当知道,朕有这能力。”话说着再度调动天和殿的灵气向杨云锋发动猛烈袭击。 杨云锋顿觉有千斤力道陡然间砸在自己胸口,经脉中顿时涌入大量灵气,真元便在这瞬间变得紊乱不堪,引起周身血脉的不稳,迫使杨云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遭此一击,立刻受伤。 “臣,知道自己当如何去做了。”强忍着巨大的压力和身体的不适,杨云锋咬牙说道,“臣今日什么也没听见,更不会因此做什么。” “说得轻松,做到却难!这些虚伪的话别说,朕不会信,朕也不要你将一切忘个干净!”闻言圣上却毫不留情地说道,“朕让你看这些,知道这些,不是要你看过就忘,朕便是要让你知道,让你记住,你们的花样手段在朕面前是如此的可笑,日后莫要在朕面前耍花招……太子一事,朕自有主张,自有分寸,你休得随意干涉,最好半个字也别对外人提及!” 杨云锋大气不敢喘一下,道:“臣遵命!” “很好!”圣上满意地点头,道,“今日你擅闯玄天观,打伤姜淼真人,朕虽知你情有可原,但国法不可违背,处罚一定要落实。按律你应被发配边疆,充军十年。然朕看你是个人才,不忍心让你充军塞外,就法外开恩,暂时命你入如东侯讨逆大军,暂代从七品监军,总理军内事务,不胜,不得回京!” 杨云锋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监军之职,众所周知官低而权力大,一军监军代表着圣上的天威,与圣上本人无异,在军队里的权力比将军还要大,必要的时候甚至能否决将军的决议,无人可不从。而且大军胜利之后论功行赏监军的赏赐往往比将领还大,说不定能借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大军失败监军又往往能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将领身上,免受处罚,因此这职位向来是个肥差,是朝内官员必争之职。 若是其他人得到这个职位,必然高呼圣上英明,感激涕零,然而杨云锋却明白圣上根本没有让自己从中获利的意思,反而是给自己一个极大的难题。 因为如东侯是太子一派的人,昏庸无能却最善拍人马屁,如果自己进入如东侯军中,定然会遭到如东侯的百般刁难折磨,甚至被其上书参上几本。除此之外如东侯无能,手下两万兵马看似人数不少,但军纪混乱,毫无战斗力,根本无力和纪律严明拥有不少能力出众将领的安宁军相比,一旦和安宁军对敌,多半会大败而归。这时候如东侯会不会遭到惩罚还是其次,关键在于杨云锋是以罪臣身份领命监军的,根本就推卸不了责任。到时候圣上再度刁难,只怕杨云锋的仕途生涯就要到此截止了。 而杨云锋要想翻身,就必须用那两万人马赢下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可是这可能吗?”杨云锋摇摇头,叹息不止,“如东侯无能,我不会打仗,手下军士毫无士气,对方强大,再加上一个将监不和……圣上分明是为难我啊!”想至此,心生无奈,却不敢表露在面上,只能诚惶诚恐,点头道:“臣遵旨!” 圣上瞥了他一眼,道:“前方探子回报,安宁军十日后便会与如东侯讨逆大军相遇,朕令你在这段时间内必须按时赶到如东侯大营,担任监军一职,不得有任何延误,否则军法处置!” 杨云锋知圣上为难之意已定,现在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也便没有任何犄角,闻言微微点头道了声:“微臣遵旨。” 圣上见他态度还算不差,心情顿时好了点,于是减轻天和殿中灵气带来的威压,而后又察觉到杨云锋面上有一丝犹豫,于是说道:“你似乎有话要说?” 被圣上看出内心的想法,杨云锋也不掩饰,点头道:“陛下圣明,臣对圣上的旨意无半点异议,只是臣作为正道弟子,天生与魔道势同水火。而魔道中人大多阴险毒辣,危害天下百姓,也危害朝廷江山社稷……微臣以为,既然陛下已经知道朝中有妖孽作祟,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魔卫道,既为天下百姓,也为江山社稷!” 章四百八十五:殿中设宴 “你似乎有话要说?”圣上凝视杨云锋,带着分不可抗拒的威严,说道。 杨云锋深吸口气,点头将内心的想法一五一十全部告诉圣上。 原来他念及魔道中人入京,担心他们祸乱朝纲,致使天下百姓受难,大华王朝根基受损,因而劝圣上以天下为重,及时动手除去京城中的魔道。 当然私心里也是希望除掉鸳鸯派后能给太子一派沉重的打击。 圣上听闻他一番话,顿时皱眉,沉吟片刻,道:“你所言非虚,魔道中人于江山社稷之害,还在南方逆党之上。但朕迟迟不动手,自有自己的原因……不过既然你提到了,朕也不可不就此事做出些行动。这样,你若能在不违犯大华律例的情况下找到魔道中人肆掠京师的证据和他们的行踪,朕便会派人对付他们。” 杨云锋闻言便猜到圣上不动手的是因为手中除紫陌的手迹外没有更多确切的证据,更不知魔道中人现在的行踪,不肯贸然行事引来京城的动乱,于是点头说道:“陛下圣明,臣定然竭尽所能,揪出魔道中人,还京师一个太平。” “很好!”圣上点头,道,“不过朕刚才的命令你也听见了,你现在只有十天时间,十天之后必须赶往汉阳,担任监军之职,辅佐如东侯抵御安宁军的进攻。” “臣遵命!”杨云锋闻言拱手说道。 圣上见杨云锋再无别的事情,便轻轻拍手,便见天和殿殿门在阵阵声响中徐徐开启,进来的却是个年老的太监,正是李公公。“李源奎,替朕拟旨!”圣上威严地对李公公下令道。 李公公不敢怠慢,道了声“诺”,便替圣上草拟了一份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殿前行走杨云锋……暂革殿前行走之职,发配如东侯军中。念其功劳甚大,特法外施恩,封其为监军,总领军中事务……钦此!” 圣上接过这份粗糙的诏书,指出其中一两个地方的不妥,命李公公再度更改,而后便又下令:“天时不早,朕先前下令在人和殿中设宴款待桫椤国特使,为他们接风洗尘。李源奎,此事办得怎样?” 李公公连忙道:“奴才早已将圣意传达宫内各司,并一一巡视数遍,并未发现问题……” “这么说办得很好?”圣上颇为满意,点了下头,便道,“那朕原先指定入宫的诸位爱卿,可准备好入宫了?” “诸位大人已经在龙首门外侯旨,桫椤国的特使则已经按陛下的意思进入仁安庙内等候进入人和殿内。”李公公便恭恭敬敬地说道,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不知陛下准备何时召见桫椤国特使和诸位大人?” 圣上沉吟片刻,道:“照旧吧。”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道,“你先将方才那道旨意拟好,再行领他们入宫!” “诺!”李公公连忙点头,而后便恭敬向圣上行礼,再之后便带着圣旨的草稿离开天和殿。 这段时间里杨云锋一直跪在玉石地面上听二人对话,心里暗暗思索着,道:“桫椤国特使,不就是今日在街上见着的那个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的迦德摩吗?这些从海外来的蛮人完全不懂中原礼节,看着让人厌烦。不过还不知道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入京究竟所为何事,陛下又为何如此隆重召集百官设宴款待他们?”杨云锋心里诧异,百思不得其解。 当年天极宗这庞然大物入京之时,也没见圣上如此隆重的款待。 圣上似乎看出了杨云锋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你也去。” 闻言杨云锋深吸口气,连忙点头,道:“臣谨遵圣命!” 天色渐暗,飘雪渐弱。 人和殿中灯火通明,圣上专程设宴,款待千里迢迢赶来的桫椤国特使迦德摩,百官齐来赴宴,一时丝竹声声,歌舞不断,喧哗热闹。 桫椤国特使迦德摩尚未入殿,圣上也未正式出现在殿中宝座上,殿中气氛颇为轻松。杨云锋却意外地看见了在角落里喝闷酒的李平欣,不由心生讶异,随即又释然。李平欣乃李丞相之侄,又有大将之才,前途无量,圣上看重他并让他赴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这个年轻人对迦德摩十分不满,被迫出席这盛宴,也多少有些不快吧。 杨云锋官位不高,坐席靠近殿门,正好在李平欣身边。凝视这一直喝着闷酒的年轻人,杨云锋不由摇头叹气,暗道:“经受如此一点打击就如此消沉,心里太过脆弱,还是太年轻没经历什么事情。”不禁苦笑一下,又想起这个名义上的天极宗外门弟子过于正直,根本不服从宗门的命令,不愿为自己和司空威办事,顿觉可惜,再度摇头,“若他能为我所用,我何须上终南山把诸葛温那老匹夫逼下山!”至此,心情亦是有些难受。 李平欣注意到身边的杨云锋,于是放下酒杯,道:“杨师兄,你也来了。”一脸落寞。 杨云锋轻轻叹气,便和李平欣攀谈起来。 李平欣为人高傲,即便对修为高绝的杨云锋佩服不已,依旧时不时流露出一分自傲,自傲之余则有几分怅然不快,抒发壮志不酬的感慨。 但当杨云锋试探着招揽他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却恢复清醒,言道大丈夫应为天下先,为天下出生入死,不该拉帮结派,于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杨云锋的招揽。 杨云锋只觉这年纪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年轻人实在太过单纯,不免感到有些好笑,便不再试探,转而向李平欣问道:“师弟可知桫椤国是怎样的国家,这迦德摩又有何来历?” 李平欣听见“迦德摩”三字,眼中立即冒出分怒火,道:“桫椤国不过是南洋的一个小国罢了,就是在海上有点势力能骚扰我朝沿海的城镇罢了!”便将自己知道的与桫椤国有关的事情全部告诉杨云锋。 杨云锋听着李平欣的讲述,这才对桫椤国有了些了解。 章四百八十六:外邦桫椤国 “原来如此。”杨云锋向李平欣打听着桫椤国的消息,这才知道桫椤国原是南洋深处中的小国,本为天竺国属地,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脱离天竺独自建国。 最初之时这个远离中原大地的小国与我大华王朝并无什么联系,然而三十年前一支来自桫椤国的海盗却突然出现在大华王朝最南方的海面上。这些海盗生性残忍,嗜杀好战,到处烧杀抢掠,奸.淫我大华王朝的子民。而大华王朝沿海防务松弛,海上几无军队战舰,竟无法驱逐这些海盗,保卫沿海的安全。 如此三十年过去,沿海的防务总算有了起色,一些大的城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防备海盗的侵袭,此外民间也有不少练武、修道之人将沿海曾遭到过海盗祸害的壮年百姓集结起来,四处游走抵抗海盗,海盗在这些人面前占不到多少便宜,长久以来对沿海百姓的危害大大减轻。 原本这样下去,两方僵持,虽然沿海百姓的安全依旧得不到保障,但至少有人反抗之下海盗不敢再像最初那样无恶不作,让百姓的危险少了许多,也算个最不坏的结局。然而今年陈怒空举兵反抗朝廷,朝廷不得已从沿海各城中急调驻防将士镇压安宁军,致使沿海再无更多兵士能用来防备桫椤国海盗的侵袭。 如此下去,海盗必然再度猖獗,黎民百姓也会因此再度受难。 就在这时候,朝廷意外和桫椤国取得联系,桫椤女王愿意以与朝廷通商和联姻为条件向圣上俯首称臣,进贡纳税并协助朝廷对付桫椤国海盗。 圣上原本因桫椤国海盗的事情焦头烂额,乍听此事,倍感高兴,遂派人迎接桫椤国特使入京,商谈海盗之事。 “原来陛下纵容桫椤国和迦德摩在京城胡作非为,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听闻李平欣的话,杨云锋暗自感慨,微微摇头。 李平欣却听不进杨云锋的话,怒道:“外不能抵御强敌,内不能约束蛮人,这算什么苦衷!”却是酒劲上来,热血澎湃,激昂之时说出的真心话。 李平欣一介武夫,性子向来也是有些暴躁,也难怪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只是这话若是传到别的大臣耳中,难免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不在圣上面前就此事参他一本。 好在杨云锋见李平欣一脸怒意,及时地放出道隔音结界,才让他的话没有传入周围人耳里。 “冲动,太冲动了!”杨云锋心里对李平欣下了个结论,暗自摇头,却想到曾经自己也是如此冲动的一个人,再看看现在的成熟稳重,顿时心生苦涩,无奈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老人出现在杨云锋面前,杨云锋略感讶异,便看见这个老人手中拿着柄小巧的传音飞剑,正是今日他用来向李清寒传音之剑,顿时颇感讶异,抬头打量那老人,只见对方面容苍老,满头银丝,却透出股说不出的精神劲,绝非常人可比,遂更加诧异,失声说道:“你是凝丹……”他话还未完全说出来,就让老人一道法术封在口中,无法继续说出。 这老人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一步就要跨入明悟得道之境,想来也和无名一样是镇守宫廷的大能,只是老人的岁数明显比无名大许多,对比宗门内那些个百来岁的长老,杨云锋几乎可以肯定这老人有近两百的岁数。 “年轻人,你很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你最好收敛一点!”老人见杨云锋神情,立即猜到其心中所想,于是开口用缓慢苍老的声音劝告道。 面对修为远远高过自己随意一招便能将自己击杀的大能,杨云锋完全没有任何对抗的念头,闻言小心点头,道:“前辈教训的是!” 老人见杨云锋表情恭敬,心里那丝不舒服便也消了,闻言将传音飞剑递给杨云锋,道:“你的飞剑。” 杨云锋见老人说出自己是飞剑的主人,便也知道老人之前查探了飞剑中的消息,顿时有些薄怒,却也因修为远远不如老人而没有明显表露在面上,只伸手将飞剑拿到手中,掂量了一下,未立即注入神识阅读其中信息。 见状老人再度叮嘱道:“使用传音飞剑之前,好歹要看看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如皇宫这样重要之地,岂容飞剑任意来往?这次暂且不追究你的责任,如有再犯,定不饶恕!”声音平淡并没有圣上那种威严霸道气息,但却能直击人心,让人清楚地感到话语中那份坚定不可辩驳的力量,从内心深处臣服,不敢反驳。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杨云锋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只欲让老人早点离开,于是更无任何辩解的念头,反倒是连连点头,说道:“前辈说的是,劳烦前辈了,还请前辈见谅,前辈后会有期!”说罢便拱手,却是隐隐下了逐客令。 “你们这群年轻人!”老人哪里不知杨云锋的心思,见状不停摇头感慨,却也没有再指责什么,转身便缓缓踏步离开了。 老人相貌平平,又刻意用法术掩饰自己的气息,来去之时如同一阵风,难以引起其他官员的注意,所以即便到离开人和殿之时也没有几个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杨云锋却又冒出一阵冷汗,一天之内让自己遇见两个隐匿于宫中的大能,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清寒的回信。杨云锋凝视手中飞剑,面色变得凝重,迅速将神识注入飞剑中,然后得到李清寒简短有力的回复: “迦德摩不简单!” 心中的猜测隐隐被证实,杨云锋眉头皱起,心里顿生警惕,下意识向殿正中看去,这时才想起迦德摩一干人还未进入殿内,不禁叹气,同时将这柄细小的飞剑收入储物空间中。“日后得小心点,不能再让自己的飞剑落入其他人之手。”他暗暗想道,忽然听见殿内丝竹之声陡然一变,讶异中抬头看去,却见大殿中忽然起了阵氤氲的雾气,而后便有阵阵馨香铺面而来,沁人心脾。 也就在这刻,烟笼雾绕间一个赤足女子缓缓降临于殿中,轻轻舞动,恍如九天仙子。 章四百八十七:三个要求 忽然间大殿中升起一阵阵氤氲雾气,在丝竹管弦的陪衬下轻轻舞动令殿中变得有如仙境一般。 杨云锋李平欣身处其间,抬头向前望去,却见重重迷雾中忽然出现个美丽的女子,杏眼含情,青丝如瀑,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女子伴随着乐曲舞蹈,舞姿翩翩,每一个都带着种令人着迷的力量,似乎是用上了世间最厉害的幻术,才能有如此动人的效果。 又或者,她是来自天上仙宫的九天仙子,将天地最美丽的舞蹈传播到人间。 杨云锋看着殿中出现的女子,双眼微微睁大,一脸讶异,张开嘴,却一时又不知说什么话。而他身边的李平欣却看得痴了,目光落在女子柔如水蛇的腰身上,一刻也移不开眼。“是她……”他口里念叨着,忽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感情涌上心头,顿时百味泛起,不知是喜还是悲。 忽闻悦耳声响骤然转折,阵阵烟雾随着音乐的变化渐渐散去,而女子的舞姿在此刻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是到了最高潮。 便见千丝万缕的细微光芒如丝缎般缠上女子的腰身,伴着女子的舞姿飞上天空,而后变成一朵华丽的莲花,托着女子在空中不断飞舞,而后在铿然的一声响动之后莲花绽放,花瓣倾泻而下,轻轻落在宫殿中洁白的玉石上,不待旁人去拾取便消失无踪。 这一切如梦如幻,看似弹指的一瞬,实则却过了不知多少时间。 只因,太多的人为之沉醉。 “好,很好!”忽然听见一声爽朗的笑声,却见圣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和殿的宝座上,拍手叫好,“玥儿你的舞技出神入化,已经超过教坊中所有的师傅,当真让朕欣慰啊!” 那场中美丽动人的女子正是当朝公主玥儿!“父皇过奖!”玥儿将将从天空中落下,赤足恰好碰到地面,顺势摆动腰肢,便在一身华衣的衬托下盈盈向圣上一拜,“儿臣不过是略微献丑让父皇和特使高兴罢了,谈不上什么出神入化。”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又笑吟吟说道,“不过既然父皇高兴,儿臣便向父皇讨个赏,不知父皇是否愿意赐赏?” 圣上哑然失笑,道:“你这鬼灵精!也好,你要什么赏赐,尽管提,朕都赏赐于你。” “多谢父皇!”玥儿再度下拜,道,“儿臣想讨要三个赏。” “说吧。”圣上笑道。 玥儿便道:“其一,儿臣要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康富贵!” 圣上闻言面上的笑容微微凝滞,而后轻轻摇头,笑道:“玥儿啊,你这要求可真出人意料啊!嗯,你有此心,不愧是我皇族子弟,没愧对你的姓,朕很欣慰!好,朕答应你的要求,善待百姓,令我大华子民家好月圆幸福安康!”此时此刻他话语温柔和蔼,满是对玥儿的爱,就似一个寻常父亲一般,再也没了此前在天和殿中之时的那种威严霸道。 玥儿垂首轻笑,道:“儿臣替天下百姓多谢父皇!” “那第二件事呢?”圣上再度含笑问道。 玥儿便道:“其二嘛,就是要父皇身体安康,容颜永驻,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一个孝顺的女儿!”圣上已有准备,闻言洒然一笑,道,“自然准奏!”话落停顿一下,而后继续问道,“如此朕倒好奇了,你第三个要求是什么,莫非是要驸马身体安好,或者道儒听话懂事?哈哈,玥儿你到底是长大了,朕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经比不上夫君孩子了。” 玥儿闻言轻笑一声,眼角余光忽然扫了下角落中的杨云锋,眉宇中忽的添了分淡淡的伤感。 杨云锋正好垂首,独自饮酒,却已经将她的动作全部收入眼中,顿时感慨万分,亦禁不住轻轻叹气。“玥儿,我对不起你……”他不知为何发出这样的感叹,不停摇头。 李平欣未注意到玥儿悄悄向这边投来的目光,见杨云锋喝着闷酒,一脸不解,“杨师兄,你怎了?”他悄悄用传音入密向杨云锋问道,同时注视着玥儿,看着她如芙蓉般动人的容颜,心里泛起莫名的情愫,说不出的难受。 听闻李平欣的话,杨云锋苦笑一两下,一杯苦酒入肚,不言不语。 这时玥儿清脆的声音再度传入他们耳中:“父皇却是错了。玥儿第三个愿望,愿自己最爱的哥哥,当年名叫张云霄,而今已贵为天极宗门下第一弟子的杨云锋,云锋哥哥,这一生一世一辈子,幸福、安康,一辈子快乐,一辈子无忧无虑,一辈子平平安安……” 她的话出口,带着分深深的哀怨,传入众人耳中,立即让当场所有的大臣震惊了。 “啪!”杨云锋手中的酒杯忽然砸落在玉石地面上,瞬间支离破碎,不成完型。 他知道玥儿的目光全部投在自己身上,可是不知为何他不敢抬头与这结拜妹妹对视,闻言只是让一阵痛楚撕扯自己的心,不言不语。 唯有,轻轻的叹息。 玥儿本注视着杨云锋,可见杨云锋一动不动,也不看自己,心里顿时泛起阵酸楚,一时竟忍不住让泪水从细腻如脂的面容上缓缓话落。 一时寂寂无言。 “咳咳!”圣上一时也没料到玥儿会说出如此话语,顿时心生讶异,一时惊讶,说不出话,直到片刻过去,察觉到殿内气氛的微妙,这才心生淡淡的恼怒,心里生出分对杨云锋的不满,眼中精光暴涨,却又没有表露在面上,反而和蔼地对玥儿说道:“朕还真没想到玥儿你的要求是这样的……没有求严爱卿和道儒的安康,反倒是求杨爱卿的幸福……也罢,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朕这种老人是不能理解了……好了,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朕就要正式接见桫椤国的特使了。”却故意回避玥儿的请求,并未答应。 闻言玥儿面上略显出分落寞,也不强求,微微点头,道:“儿臣遵旨。”便踏着细碎的莲步,缓缓向一旁退去。 看着玥儿的神情,圣上无奈摇头,轻轻叹气。 章四百八十八:伤心玥儿 杨云锋看着玥儿缓缓向自己这边走来,微微摇头,又想起方才玥儿那一番话,顿时伤感,五味陈杂,说不出的滋味。 “玥儿,你已是有夫之妇,为何还要这样……抛头露面!”杨云锋原本想说玥儿不该当众说出那番话语,可看着玥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话刚到嘴边又收回去,最终变成这个样子。 玥儿闻言口中苦楚,心里淌血,却强作笑颜,使用传音入密之法向杨云锋道:“我喜欢,哥哥你管不着!” 闻言杨云锋微微摇头,面上苦意更深一分。 便见玥儿已到杨云锋跟前,亭亭玉立,却是插入杨云锋和李平欣之间,坐下来,大口饮酒,不言不语。 李平欣看着玥儿一脸梨花带雨,心里没来由地一疼,又想起之前经历的一些事情,于是拱手道:“末将李平欣,参见公主……若以前有所冒犯,还望见谅。” 玥儿瞥了眼李平欣,面上忽然露出笑容,道:“无妨。”而后便取出一片丝帕,轻轻擦拭眼角泪痕,而后便道,“心情激动,反倒唐突将军了,希望将军见谅。”满口文绉绉的话语,尽显温柔,与往昔性格截然不同,传入杨云锋耳中立即令杨云锋眉头皱了起来。 李平欣却一直把玥儿当成温柔贤惠的好妇人,闻言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反倒是暗暗想道:“公主温柔贤惠,就和那些文人口中那长孙贤后一样。若是我有朝一日也能娶到公主一样的夫人,那是多好啊!”神往之,竟浑然不觉自己想法的不妥,反倒是一直盯着玥儿,让玥儿有些羞赧,垂首低声说道,“李将军,李将军……”不胜娇羞。 李平欣于男女之事上毫无了解,闻言竟不知自己有何冒犯,反倒恭顺地向公主行礼,道:“公主,末将只是个小小将领,现在闲赋在家身上还无官职,当不得‘将军’的称呼……不知道公主有什么事情吗?” 玥儿见他前言不搭后语,顿感好笑,掩嘴说道:“将军好生唐突……玥儿乃有夫之妇,将军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着玥儿看,恐怕不妥……” 李平欣常年在沙场奋战,直勾勾盯着别人看乃是常事,并不觉有任何不妥,今日这么注视着玥儿,虽带着分异样的情愫,但也无什么非分之想,只是他听玥儿如此说,却想起平时偶有耳闻的男女大防,便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玥儿的亵渎,顿时大惊,连忙拱手赔礼说道:“末将一介粗人,不懂礼仪,若是冒犯了公主,还恳请公主饶恕!” 玥儿听他这么说,更觉此人有趣,银铃般笑声更加清脆悦耳,道:“将军倒是谨慎……其实玥儿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将军大可不必自责……” 李平欣闻言连连点头,随后便与玥儿一句接一句地攀谈起来,一时相谈甚欢。 却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杨云锋。 杨云锋刚才打碎价值连城的酒杯,此刻运用法术将酒杯重新拼接好,重新饮酒,抬头看了两眼向圣上恭敬行礼的迦德摩,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李平欣和玥儿的对话,一时完全没有听清迦德摩与圣上究竟说了什么。 “玥儿今天浑不似往常,究竟怎么了?”他手捧酒杯,悄然用眼角余光向玥儿和李平欣看去,正好碰上玥儿回头时的目光,二人对视,他清清楚楚看见玥儿眼中的一丝情意,心里便猛地颤了下。 回神之时玥儿已经将目光移向他处,依旧和李平欣说着话,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见状杨云锋叹息,同时又多了分警惕:“她这算是用美人计勾引李师弟为自己所用吗?”心里陡然生成分警惕,却又被自己这份多疑所惊,摇头暗道:“玥儿是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的。我这样胡乱猜测,反而是对玥儿的不尊重……也罢,一切都随她!”杨云锋想起李平欣若能搭上玥儿的话,日后的仕途多半会顺利许多,而玥儿也可依靠李平欣巩固自己的地位,甚至连他也可借着这层关系拉拢李平欣支持司空威,如此想来,百利而无一害,心里的担忧自然减小许多。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总是有点不安,对此事感到不妥。 “罢了罢了,想太多作甚,还是认真关注迦德摩的事!”杨云锋打消心中的杂念,抬头向迦德摩看去,却见迦德摩向圣上行礼,便退了下去,在最靠近圣上的空位上席地而坐,想来是所有的事情已经和圣上谈妥了,已无话再说。 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杨云锋不禁有些懊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等盛宴结束再向其他官员打听。 此刻,他却突然心生警惕,下意识定睛向迦德摩看去,便见这外邦的蛮夷嘴角露出分诡异的笑容,而不巧的是刚才他不经意间看见了李丞相嘴角也出现同样诡异的笑容。 二人的笑容转瞬即逝,却深深印刻在杨云锋脑海中。“有诈!”他下意识地判断道,眉头皱起,面色凝重,脑海中浮现许许多多的念头。 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李丞相今日已和迦德摩熟识因而用这种笑容向迦德摩示好,又或许是李丞相迦德摩对方才的对话非常满意因而露出的笑容。 但这一切,此时此刻杨云锋脑中挥之不去的念头却是二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和图谋! 李丞相乃虎狼之辈,野心不小,而迦德摩乃外邦蛮夷,也难免不心怀不轨,二人若是联手使诈,必给王朝和天下百姓带来巨大的灾难。 杨云锋心里得出这个结论之时自己也被吓住了,“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管!”他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手渐渐握紧,准备下手认真调查李丞相和迦德摩二人。 就在他暗下决心的时候,圣上忽然对着群臣高呼一声:“宣旨!”便令李公公宣布自己的诏令。 “奴才谨遵圣命!”李公公闻言向圣上行跪拜之礼,而后取出袖中一卷圣旨,高呼道,“迦德摩接旨!” 章四百八十九:旨意 五道旨意,一连五道旨意从李公公口中发出,话语传入众臣耳中,众臣即便早有预料,听见圣旨内容后仍然有些讶异。 五道圣旨内容并不复杂,其一,接纳桫椤国为大华王朝属国,封桫椤国女王为“奉圣女王”,允许其派使团入京朝圣纳贡;其二,允许桫椤国与大华王朝通商,不向桫椤国商品征收任何税款;其三,封迦德摩为南洋公,总理朝廷与桫椤国之间的事务;其四,桫椤国负责与朝廷联手围剿海盗,还大洋一个清净;其五,赐桫椤国黄金百万两,绢帛一万匹,茶叶三千担,另赐桫椤国女王黄金十万两,锦缎三千丈,中原各色香料、女红共五百斤,瓷器五百件,除此之外还赐迦德摩京师府邸一座,黄金万两。 迦德摩听见这些赏赐,喜色溢于言表,急忙跪倒在地上,连连拜谢,用生涩的中原话说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圣上摆手,道:“爱卿,如今大华王朝与桫椤国之间的事情全全由你负责,莫要让朕失望啊!” 迦德摩连声道:“臣,必不负圣上厚望!” 圣上满意点头,接着对李公公说道:“李源奎,继续宣旨吧。” 圣上的话刚出口便引来一点小声的讨论,不少官员面露讶异,“陛下不是已经下旨了吗?为何还要下旨,难道就不能一起宣读?”他们窃窃私语,却还是弄不明白。 杨云锋则对一切了然于心,闻言暗暗叹气,心中泛起一点说不出的难受。 果然,李公公宣读的诏书与他有关,涉及的也是他私闯虚玄道玄天观的罪行。“杨云锋还不接旨!”李公公走到杨云锋身边,一口气宣读完诏书,然后低头看向杨云锋,却见杨云锋怔怔出神,并不接旨,顿时心生恼怒,厉声斥责道,“莫非是不把陛下放在眼中。”言辞自然是有些过分。 杨云锋回过神来,深深吸口气,向圣上跪拜,而后便接过李公公手中圣旨,道:“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平静安然地面对殿内众臣的议论。 群臣大多难以明白圣上的意思,对原本应是朝中红人杨云锋前去前线担当监军感到诧异,其中很大部分大臣从圣旨前后的词句中猜到圣上这诏书看似是给杨云锋肥差做,实际上却是在打压杨云锋,顿感不解,同时对杨云锋生出一分同情,特别是司空威一派的大臣,更是对杨云锋的离京倍感遗憾。 而又有一些知道杨云锋是司空威一派的重要人物的大臣联想到今日太子东宫失火,司空威入宫久久离宫也未公开露面的事情,隐隐嗅到一点阴谋的味道,暗想司空威恐怕已经失去圣上的宠信,即将失势,于是再开始思索自己是否要投靠太子,以免太子得势掌权之后秋后算账,对付他们。 面对群臣的诧异与同情,杨云锋轻轻叹气,却也只能平静地接受。他早知圣上的意思,对其旨意并不感到震惊,也无众臣那种讶异,倒是身边原本和李平欣谈得火热的玥儿在听见李公公宣读诏书后,立刻怔了下,随即侧首向杨云锋投来关心的目光,许久后才用带着分苦涩的声音说道:“原来哥哥刚回来不到三日,就又要离去了。”心里的难受从话语中透了出来。 杨云锋听见玥儿的声音,微微叹息,也不出言回答,静静地回到位上,斟酒自饮自酌。 忽然察觉到一点不善的目光,抬头向前直直看去,目光落在李丞相旁身穿尊贵服装的太子身上,看见他嘴角幸灾乐祸的神情,顿感厌恶,不免冷哼一声。 忽然觉得圣上让他离开朝廷去外监军,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至少可以暂时从朝廷两大派系的争端中抽出身来,至少不用再受太子的气了。 然而终是心有不甘,于是饮酒之时难免有些不快。 玥儿凝视着只顾醉酒的杨云锋,美丽的容颜上透出分担忧,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杨云锋注意到玥儿的目光,随即投之以温和的笑容,随后用传音入密之法对她说道:“玥儿,不管我是否在京中,不管我去哪儿,我们始终是兄妹……我对你的爱,一分也不减。” 玥儿闻言,忽觉心窝里一阵暖意,自己的天空变得无比的明亮,忍不住让一滴清泪缓缓划过面庞。 于是不管周围人诧异的目光,轻轻用柔荑握住杨云锋的手,含泪道:“我也一样,不管哥哥在哪儿,内心的情都不移。” 杨云锋闻言,淡淡一笑。 随后的宴席便是在歌舞中进行。那迦德摩从桫椤国带来了不少绝色的舞女,纷纷在桫椤国宫廷乐师那带有独特外邦风情的曲子的伴奏下舞出各种中原人从未见过的动人舞蹈,一时艳惊四座,在场众臣无不拍手叫好。 就是圣上也不禁面露喜色,赞叹道:“好,甚好!”接下来便将各种珍奇物品赏赐给这些舞女。 舞女谢主隆恩,面上皆露出迷人的笑容。然而杨云锋却看见她们双眸无神,暗自心惊,道:“莫非她们是受迦德摩逼迫,前来中原献舞并非自己的意愿?”想到此,难免不对迦德摩心生厌恶。 只是圣上管不了这么多,只连番封赏,丝毫不考虑这些舞女的感受。倒是那迦德摩一脸贪婪,显然这些赏赐最后还是要落到迦德摩手中。 杨云锋将一切收入眼中,心里不平,也就没心情继续欣赏殿内的舞蹈,身前的珍馐,浑浑噩噩地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神情恍惚,竟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内圣上说了哪些话,其他人有何反应以及发生了哪些事情。 一场盛宴,终于即将结束。在圣上的示意下舞女皆退下,乐师皆停止奏乐,众臣起身,正欲山呼“万岁”而后鱼贯离开,却不料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冲入殿中,在众人注视下扑到在地,向着圣上惊呼道:“陛下,大事不好!” 章四百九十:跟踪 圣上见小太监竟不合规矩慌慌张张冲入殿中,当着众大臣的面高呼:“陛下,大事不好!”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骤然变差,顿时沉下脸来,却又当着众大臣的面不好发作,于是强压心里的火,道:“什么事!” 小太监正要一五一十向圣上禀报,却忽然发现自己身周出现些若有若无的晶莹物体,面生讶异,一时不知所措。 而后便听见李公公传来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你竟还敢出言扰了陛下的兴致,当真该死!若是还是不小心将绝密的消息说出让百官听见了,那后果你担待得起吗?” 那小太监闻言登时一惊,汗水涔涔往外冒,霎时间便将一身服装完全打湿。“公公饶命!” 李公公便冷哼一声,道:“咱家已经在你身周结下结界,你说的话只有陛下和咱家能听见,你现在就老实地说,若没什么疏漏的话咱家会替你向陛下求情的。” 小太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连声道:“谢谢公公,谢谢公公!”便向着圣上连磕好几个头,颤颤巍巍将咱家知道的全部告诉圣上。 正如李公公所说,小太监周围被设下境界,整个殿内只有圣上与李公公能够听见他的话语。周遭群臣看见小太监又是磕头,又是开口,却没有任何声响传入耳中,顿觉奇怪。倒是杨云锋看明白了一切,暗道:“宫廷中的保密措施还真不错。”如此想着,他却将目光移到李公公身上,又自忖道:“我无法破开他的隔音结界……这李公公的修为真心不低,至少是李师弟水平的。”想至此,他下意识瞄了眼远处的太子,忧心忡忡。 太子有李公公支持,又比司空威多了点优势。 却见那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将一通话告诉圣上,圣上听着话语眉头越皱越紧,手也渐渐握成拳,青筋暴露,面色铁黑,已到薄怒的边缘。 “得了!”圣上忽然开口制止小太监的话语,然后拂袖,怒道,“李源奎,散宴!” 李公公怔了下,而后被圣上那尖锐的目光直视,顿时心里一阵寒意,急忙扯着嗓子,运使法诀对众大臣呼道:“陛下有令,散宴!” 诸大臣未料圣上会如此突然地散宴,闻言措手不及,一时都讶异,未能做出反应。 倒是李丞相最先回过神来,拱手上前,高呼:“微臣遵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如古寺钟鸣,在人和殿中回响,顿时点醒了出神的众臣。于是他们纷纷走到殿中,向圣上行君臣大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便在李公公的安排下徐徐离开人和殿。 众臣知小太监告诉圣上的必定是机密,无人敢打听。杨云锋走到宫门前,忽然转身,望了眼身处天地九龙灵气中心的身穿龙服的真命天子,见其目光深邃,一脸怒容,隐隐不安:“陛下究竟为何如此动怒?”他正想着,忽然与玥儿目光相触,兄妹二人深情凝望,却不知当说什么好。 李平欣虽是粗人,却也曾听过与玥儿杨云锋有关的那些流言蜚语,此刻见二人对视不语,心中好不是滋味。 下一刻,杨云锋便跟随百官缓缓离开,消失在玥儿双眸中。 “诶!”天地间又是一声幽怨的叹息。 杨云锋忽然心有触动,回身看去,却不见玥儿的踪影,心里顿时空空。“咦?那是李丞相?”杨云锋忽然看见了刚从殿内走出与迦德摩有说有笑完全无平日威严气度的李丞相,暗自讶异,“李丞相似乎和迦德摩是旧识?”杨云锋暗暗想道,倍感不可思议,“迦德摩不是刚进京吗?就算他在京城中的吃穿住行都是由李丞相安排的,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和李丞相攀上了。不对,这其中必然有鬼!”若是常人看见眼前这一幕或许不会感到有什么奇怪,但杨云锋天生警惕,见状心里一番分析,倍感不解,于是再次取出那枚可用来隐匿身形的扳指,套在指上,待走出皇宫后突然闪入一个角落将真元注入扳指中,隐住自己的身形。 而后便等着李丞相迦德摩路过身边,悄悄跟上去,偷听他们的对话。 李丞相迦德摩一阵寒暄,说的全是各种官场套话,迦德摩中原话读音极为不准,却将各种华丽辞藻用到极致,让人难以相信他真的是外邦蛮夷。杨云锋跟在二人身后,听李丞相一口官腔,迦德摩满嘴马屁,心里恶寒至极,想到今后自己若能成为李丞相这样的高官,一天多半会说无穷无尽类似的话语,顿时心生厌恶。 却见李丞相迦德摩二人一路谈天说地向丞相府走去,在接近丞相府时二人的神色却同时有了很大的变化。 “丞相大人目光远大,心胸开阔,志向高远,犹如翱翔九天之鸿鹄,又如欲越龙门之鲤鱼,如咆哮山野之猛虎,如纵横四海之神龙,有朝一日必然成本朝太祖一般的人物,名垂千古,万世流芳……”迦德摩滔滔不绝地说道,嘴角多了分玩味,也明显话中有话,“而丞相现在已经位极人臣,只差一步就能抵达至高之位,成普天之下第一人……如此,我要提前恭喜了。”言语竟是说李丞相有虎狼之心,要从当今圣上手中夺取天子之位。 李丞相闻言嘴角露出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长老过奖了……李某虽有鸿鹄之志,但还不敢染指金銮宝座……” “李清荣!你这老狐狸,口是心非,说的是不敢,实际上只怕内心里早忍不住了!”迦德摩话音忽然一变,竟完全与中原人无异,“否则你又为何会私藏‘圣魄’,否则又为何要我宫入京,破解‘圣魄’的奥秘,将如此的好处拱手让给我傲凰宫呢?既然你我已经合作,就不要说这么多废话了。我们魔道中人随性而为,不吃你们官场上那一套!”他悠然说道,眼中却尽是寒芒。 这个迦德摩,竟然是魔道傲凰宫的弟子! 章四百九十一:暴露 杨云锋暗暗跟踪在李丞相迦德摩身后,探听二人的对话,却在即将抵达丞相府的时候从迦德摩口中得知这个满口文言的外邦人竟然是傲凰宫弟子,于是心中原有的疑惑这一刻彻底得到解释。 迦德摩根本不是所谓的桫椤国特使,他是受李丞相邀请悄悄入京帮助李丞相夺取大位的傲凰宫弟子,今天午时杨云锋看见的李丞相迎接桫椤国特使的画面完全是李丞相为掩人耳目所刻意安排的,甚至今日迦德摩的面生也是李丞相安排的。 也难怪迦德摩初次来到中原大地就能流畅地使用各种成语和浮华的辞藻,他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人,本就生活在中原,流畅使用这些成语原本就不在话下。 至于李丞相和迦德摩刚才谈论之时提及的“圣魄”究竟是何物,杨云锋并不清楚,正待二人谈论之时将一切消息透露给自己,却看见迦德摩和李丞相双目对视,同时闭口不言,身上皆放出冰寒的气息,就这么僵持住,一动不动。 显然刚才迦德摩一番话将李丞相的心事说了出来让素来习惯于官场规矩的李丞相极为不适,心生不满,这才冷笑着与迦德摩对峙起来。 杨云锋将二人神情看在眼中,暗暗叹息,这二人虽暂时合作,但根本不是一路人,迟早要分道扬镳。 好在二人现在还在合作中,僵持没有持续太久。只问李丞相冷笑一声,道:“长老,有些话你我心里明白便可,何必说得这么明白呢?小心隔墙有耳!”| 迦德摩轻轻拍了下手,说道:“李丞相这么说,我也就不多言是了,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倒也不是坏事,但做无妨。”他话到这里,凝视着李丞相,嘴角忽然露出分诡异的笑容,“不过我想提醒李丞相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丞相可千万不要拘泥于官场上那番规则,瞻前顾后,束手束脚,优柔寡断,反而误了自己的大事。” 李丞相闻言便道:“老夫在官场上也算是敢作敢为,雷厉风行,这点不用你提醒我自知!” “好!”迦德摩轻笑一声,道,“此地非是说话的地方,丞相既然担心隔墙有耳,咱们就入府一叙,好生商量,共谋天下大计!”话落之时正好抵达丞相府大门前,抬头即是写着“丞相府”三个大字的牌匾,眼前则是一扇朱红的大门,严肃冷峻,却和李丞相的气质有三分相似。 杨云锋悄悄跟在二人身后,看见这丞相府的大门,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曾经,有一个有着倾城倾国美貌的女子从这门中走出,来到烟雨中的江南,与自己相识相知,成知己。 曾经,当自己和那美丽的伊人还处在热恋中时,一场意外却让将对方深深刻入心底的二人永远不成双。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丞相和丞相府中别的人对此又有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杨云锋后来没有去打听,无从知晓,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若没有这富贵的府邸,伊人决不会离开他,或许此刻已结为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了。 尽管心中伊人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尽管下定了决心不再去想任何与伊人有关的事情,然而此刻看着丞相府的府门,仍暗自喟叹,莫名哀伤。 长太息,而后抬眼见李丞相迦德摩二人于门丁的簇拥下缓缓进入府中,于是抛去心中杂念,快步跟了上去,在门丁彻底合上大门前的一刻冲了进去。 原本以为可以跟随李丞相迦德摩继续偷听他们的对话,然而在进入府门时却无意触发了设在府门上的阵法,一时间钟鸣不止,顿时引起了迦德摩的警觉。 “谁!”迦德摩忽然大喝一声,回身便是一掌猛烈地向杨云锋击打而来。 拳风呼啸,如有千钧之力,骤然间袭来,竟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其威势超过常人想象,根本不是养元入道甚至起鼎结丹境界修士所能拥有的。 迦德摩修行的根本不是释家心诀,而是正统的傲凰宫真诀,修为只怕已经达到凝丹窥天境界,远远不是杨云锋所能抗衡的。 杨云锋大惊,也顾不上用扳指隐匿身形,全力运使天狐神行诀游走,避开与拳风的正面交锋。 只听“哗啦!”一声,强横的拳风从杨云锋肩膀处擦过去,击打在府门前,骤然将设在府门上的境界轰得粉碎,而后击打在府门上,又骤然令府门土崩瓦解。 杨云锋亦被迦德摩一拳的余威擦伤,右臂上血流如注,瞬间将半个身子的衣衫染成鲜红色,也让地面的积雪表面出现层淡淡的血色。 迦德摩一拳以傲凰宫真诀催动,却用上释家降魔之法,刚猛无铸,足够排山倒海,若是完全击打在杨云锋身上,就算杨云锋肉身强横,也决无幸免的可能,幸好迦德摩出拳之时完全照释家道理而发,招式只求威猛,变化不多,这才让杨云锋有了逃脱的机会。 杨云锋这时便判断出迦德摩多半从小受的是释家熏陶,虽修习傲凰宫真诀替傲凰宫办事,但心中仍有佛祖,故发出的招式才有如此特点,说出的话也文绉绉尽是华丽辞藻浑然不似一般魔道中人。了解这一点,杨云锋既喜且忧,他喜的是这迦德摩受释家熏陶,难免不有慈悲之心,帮着李丞相做事,即便不安好心,也难免不替天下百姓着想,于是不使用一般魔道中人常用那等伤天害理的手段;而杨云锋忧则忧在自己这些年来与魔道中人、傲凰宫弟子作战时,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而领会到的许多对付傲凰宫弟子的经验此刻难以发挥作用,本来就渺茫的击败迦德摩的希望又减了几分,甚至逃跑的机会也因此下降不少,如此,对他而言极为不利。 但是不管是否有利,此时此刻,面对迦德摩,都得一战,想太多无用,出手对敌才是最重要的。 “呀!”于是他怒喝一声,灭心剑光芒大放,向着迦德摩攻了过去。 章四百九十二:人剑合一 杨云锋侧身躲过迦德摩的进攻,却是将自己行踪完全暴露在迦德摩眼前。此刻面对修为远胜自己的对手杨云锋完全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本打算避其锋芒向后穿过被迦德摩打碎的府门逃走,却发现那随府门同时被迦德摩破去的结界又再次出现,拦在自己身后,若贸然逃走很可能遭到结界的拦截,如此一来逃走的可能大幅下降,为今之计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与迦德摩一战了。 下定决心杨云锋再无任何迟疑,迅速欺身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灭心神剑放出阵阵绚丽夺目的光华,忽的卷起滔天血水,当头向迦德摩打去。 “雕虫小技!”迦德摩冷笑连连,竟迎着灭心剑的剑招出拳,拳势依旧霸道刚硬,无坚不摧,轰然击打在血水上,陡然间将血水撕开一条巨大狰狞的口子,而后刚猛地击打在剑身上,勃然间将一股强大的威势倾泻而出,“铿”的声竟然令灭心剑带着杨云锋向后倒飞而出! 杨云锋一击不能得手反而被迦德摩连人带剑掀飞,心里顿时大惊,急忙强运真诀于空中稳住身形,而后暗中道了声“拼了”!迅速用神识锁住迦德摩,忽然间灭心剑上血水翻涌,带着千般威势,万般压力,与阵阵狂风汇聚一起,向迦德摩展开强大的攻击。 “呜~呜~” 狂风呼啸,人剑合一,仿佛有一尊无上的魔神,以一己之力将天地融为一体,而后骤然出招,向迦德摩发难。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御剑诀,凡心空灭! 迦德摩见杨云锋与灭心剑融为一体,人剑合一,发动毁天灭地的御剑诀,带着翻涌的血水席卷而来,势不可挡,面色顿时微微一变,却仍以淡淡的笑容直面对手的攻势,不急不缓地在胸前结印,陡然间一道湛蓝色结界出现在他胸前,结界中一条黑色凤凰如同活物,带着血腥气息,尖叫连连,震人心魄。 传说,魔道第一大派傲凰宫便是一条堕落的黑色凤凰创建的,意图借一派之力逆天而行,重建黑凤堕落前的荣光。 而此刻带着黑凤怨念的结界陡然间出现在迦德摩身前,瞬间和杨云锋发出的御剑诀凡心空灭最先头的血水相触,那黑色凤凰便尖叫着以强大的力量与血水激战在一起,竟占据上风,刹那将血水完全压制住。 而这刻灭心剑闪烁着耀眼红芒的剑身已攻到境界前,强大如潮水的威压一波波向境界展开强大的攻势,然而对手强大如斯,即便人剑合一血水翻涌不止涛涛攻势连绵不绝依旧无法击溃境界! 此时此刻杨云锋只觉自己拼尽全力发出的剑招,原本可以将整个庭院夷为平地的强横御剑诀却似打在铜墙铁壁上,遭到极大阻碍,不得寸进,顿时心里一阵焦急,于是将真元不断注入灭心剑中,希望御剑诀在得到真元的加持后威力变得更加强大,突破对手的防御。 然而带着更加汹涌翻腾血水的灭心剑却未能更进一步破开结界,剑身上翻涌血水如滔天巨浪,不断击打在对手结界上,却激起结界上黑凤的斗志,只问阵阵凤鸣,黑凤四处游走,一身乌黑羽毛似有神威,不停激射而出,每一次与血水相击,便如人间帝王,毫不留情将血水镇压。 长此以往,杨云锋必输无疑。 一时间二人相持不下,迦德摩甚至还占得上风,杨云锋出道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情况,顿时心生焦虑,面色铁青,却找不到对应之策。 他发出凡心空灭,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两相合一,只顾以强大的力道对敌,却根本不可能同时使出其他的招式。 要么一击得胜,要么受阻等死! 而迦德摩情况不同,他一道结界拦下杨云锋的进攻,尽管要用大半精力支撑结界与杨云锋僵持,却完全可以腾出手做其他的事情,而此刻他也真的出手了。 “啪啪啪!”强横的一拳,轰然打出,如驰骋中原的铁骑,一往直前,无可阻拦。 迦德摩的拳,就如钢钉,如楔子,深深插入血水中,破开层层阻挡,而后以无坚不摧之力,勃然击打在杨云锋灭心剑剑锋上。 “嘭!” 血水激荡,剑身铿鸣,杨云锋只觉胸口如遭巨创,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尽管勉力维持着剑身的平衡,然而这时正值他真元耗用过度,对灭心剑掌控大幅衰退之际,会遭重创,完全控制不住灭心剑,终于与灭心剑人剑分离,从天空中坠落而下,“嘭”的声打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将片片洁净青石打得粉碎。 一式灭心剑法中强横的御剑诀,凡心空灭,竟就这么让迦德摩给破去了! 倒在地上,全身重伤,精力匮乏,无力反抗的杨云锋见迦德摩一步步逼近,心生绝望,又瞥见同样落地斜插在青石地面上的灭心剑,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于是咬着牙伸手要去将这与自己心脉相连的神剑握在手中。 他招式被破,血水反噬,已浑身是伤,这动作万分吃力,但终归是渐渐接近了,然而眼看灭心剑就要到手,谁料此刻迦德摩突然面露凶煞,一脚陡然向杨云锋手臂踩了下来。 “咔嚓!”骨裂之声,震响庭院。杨云锋只觉手臂一股钻心剧痛刺上心头,从此天地完全无色,浑浑噩噩分不出东西南北,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屈服,也绝不在对方淫威之下喊出一声“啊”。 于是他咬着牙死死闭嘴,任剧痛袭上心头,不发出任何声音。 “咦?”迦德摩原本也是修行过炼体心诀的修士,又是凝丹窥天境界的无上大能,一般情况下这一脚踩下非得将人手臂踩成肉酱,而今日却仅仅令杨云锋骨裂,还有复原的可能,不禁讶异,而后他见杨云锋竟连一声呻吟也不发出,更觉吃惊,道了声:“好骨气!”却又想硬骨头的人多半可恨,不禁怒从心来,再是一脚眼见就要踏了下来! 章四百九十三:逼迫就范 眼见迦德摩一脚就要踩下来,致杨云锋于死地,李丞相却突然喊了声:“慢!”阻止迦德摩的行为。 迦德摩立即停止动作,而后回头向李丞相看去,不解道:“李丞相,为何阻止我?” 李丞相快步走过来,低头凝视杨云锋,眉宇中透出一股复杂的情绪,道:“此人乃天极宗弟子,长老切勿随意斩杀,否则天极宗追查下来,你我皆逃不了干系!” 迦德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哼一声,道:“他是天极宗弟子?对了,前些日子我出关之时曾听人提起过,天极宗年轻一代第一弟子杨云锋资质绝顶,修为上乘,乃龙凤一般的俊杰。据说他曾领天极宗弟子纵横四海,屠杀我宫弟子,满手鲜血,罪不容恕,我今朝入京,有宫主之命,要为我宫千古霸业出谋划策,效犬马之劳,同时也助你平步青云,上青天揽月,登金銮宝殿,成九五之尊,一时忙于繁杂的事务,倒忘了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之前听见他的名字的时候也未联想到他就是同我傲凰宫势不两立之人……不过看来传闻是不可信的,这杨云锋也不过如此,我要杀他,不用费吹灰之力……仇人就在眼前,不杀真心不痛快,佛祖保佑……不过你说得对,现在我的傲凰宫长老身份还不能暴露,更不可引起天极宗那群狗道士的注意,切不可随意击杀他。不过如此一来当如何是好?” 李丞相闻言面色益发凝重,注视着杨云锋半闭双目,沉吟片刻,道:“杨云锋,现在本相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按理说本相是一定要杀你灭口,不过念你是个人才,又有天极宗撑腰,本相暂时还不能出手对付你。不过你要明白,本相若真对你起了杀心,也不是不敢动你的!我劝你你现在就臣服于我,若如此我不只饶过你,还会在成大事之后给你封官加爵!哼,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最好考虑清楚了。”他企图软硬兼施,收买或者胁迫杨云锋投入他麾下,然而杨云锋向来自傲,怎会轻易屈从于他人的威胁,至于高官厚禄,也非杨云锋所想要的,是以听了李丞相的话后他非但没有答应,反倒面露不屑,冷哼一声,明显地拒绝了。李丞相见状面上青筋暴露,却还是强忍着怒火循循善诱:“你和婉漪的事情我这作父亲的都知道,你们两个倾心相恋,视对方为知己,原本海誓山盟,却遭逢变故未能在一起。不过只要我能得登大位,便杀死司空威,让你和婉漪有情人成眷属,怎么样,不考虑下吗?” 杨云锋闻言怦然心动,眼前浮现李婉漪的容颜,顿时一股莫名的情愫泛上心头,难以消去。“婉漪……”他虚弱地说道,心里阵痛,然而却仍一脸坚毅,不答应李丞相的要求。 若是三年前与卿离别之时,或许,他在听见李丞相的话后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然而三度春秋过往,物是人非,他阅尽尘间事,一颗道心稳固如同磐石,早就不是当初那冲动的热血青年,此刻听见李丞相的话语,内心仅仅是片刻的犹豫,便恢复理智,断然拒绝。 若答应李丞相的话,这一生便会被他所牵制,再也无法获得自由,与这相比,已经渐渐让自己淡忘的伊人又算什么?何况而今已经决定好好对阮心秋,又怎可三心二意,负了秋妹一片痴心。 所以他一脸坚定,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干!” 李丞相见状勃然而怒,道:“你真当本相不敢制你!”一怒之下竟学着迦德摩朝杨云锋脑袋踩了下去。 他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杨云锋,逼杨云锋就范。 然而杨云锋等的就是这时候,他眼中光芒大绽,手里突然多了两件晶莹的宝镜,一名“玲珑”,乃鸳鸯派青雀老魔的法器,有搬山填海,逆转乾坤之威能,另一件则名为“阴阳”,可放出幻境,迷人心,夺人魂,乱人心智! 杨云锋两面宝镜在手,立即用玲珑宝镜放射夺目光华罩住李丞相令其动弹不得,同时将仅剩不多的真元注入阴阳镜中,迷乱迦德摩的神识。 迦德摩只觉天地一黯,整个人陷入一片虚无的幻境中,周身皆是混沌,不见一物。“雕虫小技!”迦德摩本是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根本不惧这小小的幻境,他下意识说出这样的成语,一拳向前轰去,便轻易地将幻境破去。 “哗啦!”就在迦德摩一拳打出的同时,杨云锋手中的阴阳镜剧烈颤抖,镜面上光华扭曲,忽然碎成十几块大大小小的碎片,眼见是损毁没有任何用处了。 杨云锋右手被迦德摩踩得骨裂,此刻单手拿着两面宝镜,阴阳镜刚被打成碎片,就觉一股霸道的气息从镜柄上传来,险些没将他手轰散。然而他还是坚定地握住了玲珑宝镜,没有让其飞出,而这正是他用以威胁迦德摩的凭借。“迦德摩,你胆敢上前,我就让李丞相从这尘间消失!”他咬着牙,用最后的力气吼道,声音嘶哑,已是强弩之末。 然而这威胁很有效,迦德摩看着被杨云锋手中玲珑宝镜放出的光芒所困住的李丞相,讶异地道了声:“玲珑宝镜,怎么会在你手中!”而后看向杨云锋,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却一时不敢擅自行动。 李丞相被困在光芒中,一时动弹不得,又见杨云锋用自己威胁迦德摩,心里焦急,干脆对迦德摩说道:“迦德摩,不要犹豫,本相是大华王朝的丞相,他敢杀本相,就是与大华王朝为敌,要遭到宫中大能的追杀,他没那胆子!你只管打他救下本相,一切后果,由本相替你担着!”竟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令迦德摩向杨云锋发动攻击。 杨云锋他没料到李丞相竟然浑然不惧死亡,闻言愣了下,顿时心生怒火,道了声:“该死!” 正如李丞相所说,杨云锋根本没有胆量直接击杀李丞相,若是那样做,圣上追究下来,不止是他,就是整个天极宗都无法在京中立足。 讶异中有片刻的迟疑,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迦德摩强横的一拳已经向他打了过来! 章四百九十四:遁走 杨云锋用玲珑宝镜困住李丞相,希望以此要挟迦德摩,让其投鼠忌器,不敢动手对付自己,而自己则趁机逃走,离开丞相府,再图后事。然而谁料那李丞相竟然不畏死,反而下令让迦德摩进攻杨云锋。迦德摩闻言立刻会意,毫不犹豫将真元调动到拳上,轰然向杨云锋发难,打出威力强大的一拳。 如陨星坠地,威势强横不可阻挡。 杨云锋本来就无法与迦德摩抗衡,此刻还有伤在身,更无力反抗,见状面色变得惨白,知若不避开必死无疑,于是不顾一切地跃起,向一旁被困在光芒中的李丞相扑去。 “轰!”一声炸响震耳欲聋,有如浓云中的天雷。迦德摩一拳打来,击打在青石地面上,瞬间在地面留下巨大的坑。 杨云锋拼尽最后的真元总算勉强避过了拳锋的攻击,却让迦德摩一拳掀起的飞沙走石打中,全身骨肉遭沙石击打,痛苦万分。 幸好他已经到李丞相身边,立即收回阴阳镜,转而用尽全力伸手将李丞相的脖子掐住。“横竖都是死!”这次他双眼变得通红,不要命地嘶吼道,“我死了,好歹拉一个人来垫背!”竟如一个亡命之徒,完全失去理智,不管一切只顾疯狂威胁。 这下迦德摩再度犹豫,不敢出手。一来他担心疯狂中的杨云锋真的将李丞相掐死,功亏一篑;二来他的攻击大多强大刚猛,此刻若贸然出手,恐怕会伤及杨云锋身旁的李丞相。心有顾虑,他迟迟下不了手。 杨云锋却不等迦德摩做出决定,他果断调动许多年前在天狐明姝传授下学到的天狐经流年弥补伤势,而后待真元有略微的恢复,立刻用意念控制自己从储物空间中取出的药丸,一股脑吞进腹中,顿觉一阵温热的暖流从腹中升起,真元恢复的速度再度加快,已经能支撑他做一些简单的活动。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对迦德摩说道:“迦德摩,放我走,我安全后会把李丞相交还给你,否则你就等着替他收尸吧!”依旧是红果果的威胁。 迦德摩犹豫不决,倒是李丞相忍着呼吸不畅的痛苦向迦德摩发话道:“不行……不要让他离开……丞相府!” “老狐狸,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杨云锋闻言心中怒火更盛一分,忍不住怒斥一声,而后见迦德摩面上犹豫更重,担心对方真的照李丞相所说对自己出手,干脆不再等,一手将李丞相扔出,而后运使真元操纵原本斜插在地面的灭心剑,“嗖”的声将自己带上天空,准备借着刚恢复的一点珍贵的真元御剑逃走,转瞬便飞出数丈,眼见是要飞出院墙。 “想逃?”迦德摩惊醒过来,怒喝一声,陡然向杨云锋一指,便见一道巨大的结界豁然在杨云锋身前成型,结界上黑凤盘旋,紫芒流转,显然不是虚弱中的杨云锋能够突破的。 “可恶!”杨云锋见状面色一凛,迅速改变灭心剑飞行方向,朝着丞相府府内飞去。 迦德摩见状冷哼一声,再度向杨云锋一指,果断发出道青芒朝杨云锋打去,瞬间追上杨云锋,而后击中杨云锋肉身。 杨云锋造此一击身体颤了下,咬着牙继续向前飞行,然而剧痛和所剩不多的真元无力供给他继续飞行,就这么从天空中跌了下去,而后也不知究竟坠落到什么地方,只知眼前一黑,便无了知觉。 “丞相!”迦德摩见杨云锋从天空坠下,也不去追杀,转而快步走到李丞相身边,道,“身体是否安康?” 李丞相刚才被杨云锋扔到地上,头正好与青石相撞,顿时血流如注,受伤颇重。此刻刚恢复知觉便听见迦德摩的话,不禁大怒,道:“你叫老夫怎么安康?” 迦德摩原本脾气也不好,见自己好心的话语反而遭到李丞相的喝斥,心中顿生怒火,道:“看来李丞相是不需要我了,哼,既然如此,咱们干脆一拍两散算了!” 李丞相闻言顿觉自己方才的话语不妥,赶忙赔罪道:“刚才老夫所说的也是气话,长老莫要放在心上!” 迦德摩心情这才微微有些好转,道:“罢了,咱们本就踩在一条船上,而今又是大敌当前,不应内讧!既然丞相如此说,那我们就冰释前嫌,继续合作!”便伸手用傲凰宫的法术替李丞相疗伤。 李丞相刚才并非被杨云锋的法术击伤,治疗起来还算容易,不过刹那便恢复如初。“多谢长老!”他冷冷道了一声,而后看向杨云锋刚才逃走的方向,微微生出分担忧,道,“他竟然去了那个地方,不好,不能让他撞见圣魄!”话到此他转身拱手对迦德摩说道,“长老,现在得及时将杨云锋找到,千万不要让他撞见圣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我自心知肚明!”迦德摩点头,便化成一道黑风,向杨云锋逃走的方向追去。 李丞相看着迦德摩的背影,暗自叹息。 宫中,灯火通明。 悱恻宫内,当今圣上宠妃柔妃正独自一人替自己画眉梳妆,目中尽是哀怨:“这么晚了,寻常人家的闺女早就睡了,我却在这里梳妆打扮,希望陛下到来的时候能够因为我的打扮而为我一笑……诶,算上来,陛下他老人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我这宫里了……就是来了能怎样,他那么老了,身体早就被掏空,动也动不了几下就没了,毫无欢愉可言……然而即便如此我还要强作欢颜去迎合他,希望能够保持宠幸……世间那些骚人墨客总说宫人怨啊,我看他们笔下宫人的哀怨,却不及我一分……”说到这里,她又不禁轻轻摇头,道,“原本还可指望威儿师弟的,可是他今日被陛下软禁了,自身难保,别说来见我了,就是能不能在陛下盛怒下保命都难说,也不知他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劫,能不能给我这苦难重重的人生带来些许的希望。”她幽幽想道,眼中浮现司空威的身影,不禁惆怅,泪如雨下。 章四百九十五:宫廷事 悱恻宫中,红烛摇曳,温暖似春。 宫中人精心妆扮,却一脸幽怨,想到司空威还被圣上软禁着,更梨花带雨,凄楚哀婉。“他今日被陛下软禁了,自身难保,别说来见我了,就是能不能在陛下盛怒下保命都难说,也不知他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劫,能不能给我这苦难重重的人生带来些许的希望。”眼前浮现意中人的面容,她娇躯轻缠,一脸浓妆让泪水打湿,浓一块,淡一块,顿时令一张原本动人的容颜变得不那么美丽,却又尽显真实。 低声抽泣时,忽然一股酸意从腹中泛起,让她忍不住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这……”她下意识用一双凝脂般的玉手抚摸小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接近两个月没来月事了,身体顿时颤了下,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陛下已经一个多月没来我这儿了,这孩子……多半是威儿师弟的……”她暗暗想道,既心酸,又喜悦,“我将一颗痴心全部倾注到威儿师弟身上,而今终于修得正果……”她痴痴想着,不禁长叹口气,又是一阵泪水如泉涌,“若威儿师弟知道了,应该会高兴吧……”她想着,对司空威的思念更多一分。 忽然听见“嘭”的一声,惊讶中侧首,却见司空威从窗户中跃了进来,不禁诧异,双眸放大,道:“师弟……”心里喜悦顿生,竟说不出更多的话。 然而司空威却顾不上她的神情和喜乐,直接说道:“娘娘救我!”竟是一脸慌张,焦急万分。 柔妃见司空威慌慌张张,心也随之一疼,赶忙轻轻保住司空威,道:“威儿师弟,莫要慌张,告诉师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让师姐替你分担。” 司空威让柔妃这么抱着,闻到柔妃身上兰芷般的馨香,原本焦虑的心微安,道:“我从安乐宫里逃出来,本来想遁走离开皇宫,却没料到父皇这么早就发现了我的失踪,现在正派人四处搜捕我,甚至还出动了那些大能,我逃不出去,只能来你这里了……我不能让他们捉住我,否则父皇必然饶不了我!”话到最后,甚至带着哭腔。 柔妃闻言心里诧异,道:“原来你是从安乐宫里逃出来的。”不免也慌了神,“这可怎么般?你父皇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只怕严查起来你非但逃不出去,反倒会连累家人!”她本来也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这下六神无主,一不小心竟说出指责的话语。 司空威听柔妃这么说心里便不高兴了,迅速离开柔妃怀抱,盯着她忍不住说出道赌气的话:“我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指责我,原来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他也是心急才说出这样的气话,不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柔妃听闻此话顿觉如遭晴天霹雳,心似被刀子插中,痛苦不已:“师弟……你……你竟这样说我……我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又想到自己这些年卧薪尝胆潜伏于宫中,为司空威打听消息替司空威向圣上说好话天天殚精竭虑难有安稳的日子,想到自己不顾伦理陪司空威上床竭力讨好他受尽别有用心之人的非议,想到自己甚至还为司空威怀上了孩子延续血脉,凡此种种无不是出于真心,这心天地可鉴,沧桑不变,然而现在司空威却怀疑自己,不相信自己心里有他的,难免悲从心来,一股激愤上脑,也昏了头,竟激动地说道,“你既这么说,我干脆死了算了,让你看看我的心究竟在谁身上!” 司空威没料到柔妃会寻死觅活,见状愧疚由心而发,赶忙抱住柔妃纤腰,道:“娘娘……师姐不要这样,我刚才也是昏了头才说出这样的话的!” 柔妃闻言心中略安,却又难以原谅司空威,忍不住耍起小性子,嗔道:“你这骗小女孩的话谁信!我不听!” “哎呀!”见状司空威懊悔万分,不禁重重跺脚,急道,“好姐姐,你究竟要怎样?现在父皇到处抓我,我没有时间同你开玩笑” 听司空威这么说,柔妃也终于想起要事,赶忙道:“莫慌,方法总是有的。要不你先在我这悱恻宫中避上一段时间,待这紧张风头过去了再想主意逃出皇宫。” 司空威闻言思索片刻,不禁叹气,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如此一来定然连累我的妻儿家人……诶!”却是为自己贸然逃走懊悔不已。 柔妃凝视着司空威,突然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心道:“现在我已经有你的孩子了,难道我们就不算你的妻儿吗?”伤感泪水再度滑落。 司空威见柔妃伤感,方想起这些年来她为自己做的事情,心里顿生愧疚,正要伸手替柔妃拭去眼角的泪水,却陡然听见宫外传来的一声“皇上驾到!” “不好,父皇追查来了!”司空威身体猛地一阵,手停在半空凝滞住了,没能替柔妃擦拭眼角的泪水。柔妃此刻也顾不上司空威的动作了,赶忙抓住他的衣襟,道:“师弟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找个地方藏起来,莫让你父皇发现你。” 司空威深吸口冷气,急忙听从柔妃的话四处打望寻找藏身之所,却没有多少收获,又听脚步声渐渐接近情急之下索性直接躲到床榻下,藏了起来。 这个地方并不安全,但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柔妃见司空威躲到床榻下,终于安心,随即找了块面纱蒙住面容,而后快步走到悱恻宫宫门前,只听细微的一声,宫门大开,圣上一袭龙袍,一股庞大的龙威散发而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柔妃这是第一次见圣上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压,顿时心惊,脑海一片乱麻,只知道按例跪下,高呼:“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闻言低头看着她面上的黑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如南海极深处的玄冰,让人望之瑟瑟发抖。 “为何面蒙黑纱?”圣上陡然发话,言语冰冷刺骨。 章四百九十六:赐死 (今日见书评区有朋友提出批评,尘心既难受,又高兴,尘心将自己的文章视作心血,被人批评心里自然不会好受,但一个读者既然提出批评,那一定是认真读了这书的,因而尘心又感到高兴。然而对于这位读者的观点尘心却不敢苟同,尘心从未觉得男主角在京中为官帮助师弟夺取皇位就是奴颜卑膝,一来正如尘心在书中所写杨云锋在山中修道,学到的都是道家的一番清静无为的思想,根本不认为世间人分高低贵贱;二来杨云锋也从未打心眼里对皇室或者司空威臣服,他向皇帝叩首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的则是天极宗的大计,天极宗入京则多是为了控制朝廷而不是受朝廷利用,而杨云锋为司空威办事也是有原因的,书中写得很明白,他若真的臣服于司空威,就不会和司空威弄出一大堆矛盾;三来尘心写这个故事,其实还有深层次的想法,尘心这些年在网上看过太多的争论,也偶尔思考过国家大事,于是想用杨云锋和沈岁寒这两个角色来代指当今网上补船派和造船派两种思潮,杨云锋要补船,也不得不在权势面前低头,不然若不能掌握权力,何来补船之说,至于他补船的行为究竟对不对,尘心暂且不作评价,当然两种纷争之类情节都要放在后面去写了,现在杨云锋的思想境界暂时还没有这么高,以后才会慢慢提升。况且自古以来入世为官或替官方办事的修道之人也不少,如唐朝司马承祯、金朝丘处机等人,敢问如何能用“奴颜卑膝”之词来形容这些人?总之,尘心就是不认同所谓“奴颜卑膝”的说法,此外尘心还得说一句,大华王朝统御天下,子民千万,还有十多位修为绝顶的修士和一个在修道门派中也不算弱小的虚玄道为之办事,怎么也不能算“蝼蚁”,至于书中感情描写如何如何,这种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尘心倒不想多作解释。) ***分割一下** “为何面蒙黑纱?”圣上见柔妃面蒙黑纱,于是凝视着那黑纱缓缓说道。 柔妃娇躯微震,眼眸中露出点担忧,低声细语回答道:“臣妾今日偶然想起远在他乡的父母,思念之情难以抑制,泪如泉涌,乱了妆容,不敢以面见陛下,故……” “真的吗?”圣上半闭双目,眼中精光绽放,陡然间将一股庞大的威压施加在柔妃娇躯上,让柔妃几乎无法稳定身形,差点就扑倒在地面上。 此刻柔妃心里紧张,已口齿不清:“臣妾一片丹心,请陛下明察!” 圣上闻言突然跺脚,一声轰雷之音陡然炸响,震耳欲聋:“一片丹心?好一个一片丹心,难道你和威儿私通,也敢说一片丹心?” 听闻圣上话语,柔妃如遭晴天霹雳,面容上血色“唰”的退去,一片苍白,这刻她听圣上将自己和司空威的事情说出来,已经不知所措。 而躲在床底的司空威听见圣上话语,亦不禁打个寒颤,心里紧张到极点:“原来父皇已经知道……”也被吓得毫无血色。 圣上看柔妃失魂落魄,嘴角露出冷笑,道:“刘柔,你还有什么话说?” 柔妃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抬头仰视高大的圣上,只觉彻骨冰寒,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保住司空师弟!”于是竭尽全力高呼道,“陛下,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勾引齐王殿下的,他年少无知,血气方刚,才会酿成大错……臣妾已知错,陛下要杀要剐,臣妾毫无怨言,只是希望陛下念及我们多年的情意,念及齐王殿下与陛下的父子情分,饶了齐王殿下……”她爬到圣上身边,紧紧抱住圣上的腿,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圣上却丝毫不为之所动,闻言大脚一踢,便将柔妃踹到一旁,怒道:“好一个‘多年情意’,好一个‘父子情分’,你和他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有想过这些吗?哼,朕不需要听你的话,威儿怎么处置,也轮不到你插嘴!” 闻言柔妃娇躯颤了下,一脸绝望,目中无神,脑海中想的全是怎样保全司空威,不知不觉间动了歪心思,已悄然用法术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银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地格杀圣上,拥立司空威为皇。 然而圣上却识破她的想法,冷哼一声,道:“爱妃是想用自己高超的法术就地斩杀朕吗?” 柔妃被圣上说穿心事,只觉遍体生凉,讶异不止,脑中空荡荡完全不知所措,一枚银闪闪的长针也便就此从她手心落了下来,打在白玉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圣上仍一脸冷意,道:“柔妃一定在想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是吧。哼,也罢,朕就让你死得明白一点!”话落重重击掌,便见宫门大开,李公公手持一卷锦帛,缓缓到圣上身边,躬身道:“吾皇万岁!” 圣上闻言便道:“李源奎,读给她听!” “诺!”李公公一脸诡异的笑容,看着柔妃眼中尽是畅快得意,“唐柔,渝州合阳人,大华昌德二十三年生,父母早亡,为天极宗通务宫守月真人收养……大华胜景五年改名刘柔,隐匿身份,入宫……” 柔妃听着李公公的话语,顿时两眼变得空洞,娇躯瘫软无力,倒在地上,已心死若灰,完全无话可说了。 圣上看着柔妃的神情,忽然想起这些年与柔妃一道度过的时光,心里终于有丝不忍,于是道:“原本朕是不想收拾你的,对你和威儿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既然已知你是天极宗派来的细作,朕便决无再留你的道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柔妃轻轻摇头,颓然说道:“臣妾负陛下,无话可说。” “那好,朕赐死你,你应再无怨言!”圣上凝视着柔妃,道,“宫中惯例,与人私通者凌迟处死,朕念你服侍朕这么多年,也算有些功劳,就赐你鸩酒一杯,保你全尸!”话落便吩咐李公公准备鸩酒。 柔妃却陡然阻拦道:“等等!”便抬头凝视圣上,缓缓起身,揭下面罩,露出因泪水打湿而色彩不均的妆容,而后用尽全力说道,“臣妾师从天极宗,师尊守月真人告诫臣妾,当守天道,当循天理,不对强权卑躬屈膝,不对弱小肆意欺凌……我天极宗弟子,谨守大道,从不将世俗尊卑贵贱放在眼中……臣妾十三岁隐姓埋名入宫当差,承蒙陛下青眼,位居贵妃,然而至此以后,每日强颜欢笑,讨好陛下,完完全全失去了修道之人应有的尊严……但臣妾身为天极宗弟子,仍不忘师尊教诲,心中仍有大道,欲一生有始有终,所以希望陛下答应臣妾三个请求。” 圣上听闻柔妃的话语,眉头皱起,心里略微有些不喜,却还是点头道:“说!” 柔妃便道:“其一,不再居贵妃之位,不再为陛下宫内之人,不再自称‘臣妾’,不再行尘世大礼。” “准!”圣上考虑片刻,点头道,“夺柔妃贵妃之位,贬为庶民,至此再也不得以宫妇自居!” 圣上的话语与柔妃的要求还是有些差距,但柔妃也不再多作要求,继续道:“其二,我身为天极宗弟子,愿意向南一拜,谢宗门养育之恩。” “准!”圣上面色微变,但未阻止,仍点头准许道。 “多谢陛下!”柔妃嘴角露出惨然笑容,道,“其三,我要以修道之人的死法了结此生,万万不能和一般宫人一样服用鸩酒而亡!” 章四百九十七:警告 柔妃面露惨然笑容,看着圣上,用毅然决然的话语道:“其三,我要以修道之人的死法了结此生,万万不能和一般宫人一样服用鸩酒而亡!我要……以我天极宗弟子的方式,结束这一生。” 圣上闻言缓缓闭上双眼,摆手道:“罢了,就遂你愿!” 柔妃闻言嘴角笑容渐渐变得柔和,终于盈盈向圣上做了个万福,而后便如刚才所说,南望故土,深深下拜。 风雪飘摇。 悱恻宫中,一片冰寒。 “陛下!”李公公恭顺地对圣上说道,“柔妃既死,齐王殿下在宫中已无依靠。要不要搜查悱恻宫,将殿下找出来?” “不用!”圣上面色重新变得严肃,道,“若他还有脑子,当知一意孤行,下场就和柔妃一样……他是朕的儿子,朕相信他会想通一切,乖乖回到安乐宫中,若是如此,朕可以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既往不咎……”他这话不似说给李公公听的,反倒如是在告诉司空威正确的做法。 躲在床榻下的司空威原本震惊于柔妃的死,此刻听圣上如此说,立刻醒悟过来,打定主意待圣上一走立即回到安乐宫中。至于柔妃,本就不是他真心喜欢的人,现在见其命丧黄泉,最多就是忆及最初时的一点情意,略有些伤感和愧疚罢了。 薄情,最是帝王家! 李公公听圣上有饶过司空威的意思,眉头微微一皱,却不敢在这上面过多纠缠,再一次向圣上说道:“那柔妃娘娘的事情,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圣上沉默片刻,冷道:“柔妃身染重疾,不治身亡,悱恻宫内全部内侍宫女念柔妃昔日情意,痛哭流涕,皆愿为柔妃殉葬!” 李公公心里一惊,想到圣上轻描淡写间就有无数无辜宫女为柔妃殉葬,不禁冷汗直流,又想到若是不慎自己也可能落到这下场,难免不有些许的哀伤。 伴君如伴虎! 圣上察觉到李公公的担忧,冷哼一声,道:“李源奎,你在想什么?” 李公公心里恐惧,赶忙回答道:“奴才什么也不敢想!” 圣上拂袖,道:“最好如此,否则今日陪葬之人,就要多一个……李源奎,你跟着朕这么多年,想必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朕要的是听话的奴才,不是不服管教的人才!” 李公公寒颤不停,闻言急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息怒,奴才这些年一直服饰在陛下身旁,效鞍前马后之劳,向来兢兢业业,只做陛下吩咐的事,对陛下一片忠心……” “得了!这种废话朕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你还是少说!”圣上心情原本就不好,闻言怒不可谒,道,“若真是忠心耿耿,就把朕交待的事情做好,不要惹更多的麻烦。” “奴才遵命!”李公公连声诺诺,便领旨去般悱恻宫之事。 待李公公离去,圣上再度环视整个悱恻宫,目光渐渐落到柔妃尸身上,于是忽地想起这些年来和柔妃经历的朝朝暮暮,顿时一股酸楚泛上心头,多多少少有些难过。 “何必!”他缓缓闭上双目,微微摇头,也不知此话是对柔妃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天极宗真心厉害,竟然将眼线布到朕床榻边上了……从柔妃这事来看,他们对朕根本没有任何畏惧,入京要的就是朕的皇位和江山……不得不防!”他的心思转变实在太过迅速,一眨眼工夫便从感伤变为警惕,手渐渐握紧,陡然用力,便捏得拇指上黑玛瑙扳指“咯咯”作响。 “噗通!” 冰冷刺骨的水,将整个身体浸泡,原本因重伤而渐失知觉的杨云锋因这水的冰寒刺激立刻恢复清醒,不由四下打量,却看见四周光秃秃的石壁和头顶出口处的一片苍穹。 竟然落到一口古井中。 些许雪花缓缓从空中飘落,铺在井水水面上,立即融化,成为冰寒井水的一小部分。而杨云锋看见这景象后不禁讶异,道:“如此寒冬中竟有这不结冰的井水,当真奇怪!”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立即想起之前诸多的事情,也便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好,他们不是傻子,一定会追来,我得赶紧想方法逃走!”他如此想着,眼睛一转,立即动用神识,瞬间将斜插在井壁上的灭心剑召回手中,而后便要飞上天空,却陡然意识到自己贸然飞出去很可能暴露行踪反而给迦德摩等人击杀自己的机会,顿时有片刻的犹豫,而后便隐约听见井口处有脚步声传来。 “事到如今,只有拼了!”他握紧灭心剑,打定主意潜入水中暂时避一避,于是迅速调动全身真元,欲沉入水里,却不料这一调动真元立刻引来周身不适,招式完全无法发出来。 “难道要死在这里吗?”经历过多次在生死的徘徊,杨云锋却仍忍不住心中的恐惧,身体颤了下,却又很快冷静下来,下意识地运使天狐经流年修复经脉恢复真元,并准备从储物空间中取出补充真元的丹药。 而正在这刻,他忽的感到一阵温和的暖意从井底传来,拂过身体,似春风,霎时间令自己感到无比舒适。 于是周身毛孔不由自主地开放,阵阵温热之意充满全身,而一缕缕泉水似的真元也在这暖意的拂动下渐渐渗入经脉中,补充杨云锋枯竭的真元。 井中不知有何奇怪的事物,竟能直接将天地灵气转化为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 杨云锋暂时也想不了这么多,他贪婪地吸收着从井水中传来的真元,于是渐渐的自己的真元得到不少的补充,总算能够运使灭心剑潜入水底了。 他便不再迟疑,骤然将周身真元全部打入灭心剑中,而后操纵着灭心剑破开已经渐渐变得温暖的井水,消失在井底深处。 就在他消失无踪的这刻,井口处出现一个面色凝重的男子,正是迦德摩。 (ps:之前不慎将天狐经流年写成了“天狐流年逝”,现在已经改正) 章四百九十八:井中奇遇 危急时刻,杨云锋竟然得到井水中暗暗涌动的水流的支持,恢复了星星点点的真元。这点真元已经足够用来潜入水底了。 于是他豁然将真元注入灭心剑内,化成一点青芒,“嗖”的声消失于井底深处。 这井深不见底,井内一片漆黑,难以视物。 只觉阵阵暖意袭来,不知为何这井水竟然越来越温暖,到最后竟然有如暖炉。 忽然间一阵乱流从井底翻涌着卷来,刹那便将杨云锋吞噬。杨云锋真元不继无力阻挡,于是便被乱流带着卷进了井壁旁一个黑黢黢的窟窿中。 于是眼前更加黑暗,眩晕的头脑让人难以清醒,若非想到昏迷过去就会被迦德摩追到殒命当场不得不咬紧牙关强行提神勉强在乱流中保持清醒的话,恐怕已经人事不省了。 水流的涌动越来越迅速,注入体内的真元也越来越猛烈强大,不过片刻时间就将杨云锋的经脉填了大半。然而此刻身陷乱流中的杨云锋根本无法调动这些真元,任凭乱流带动着磕磕撞撞,不断向窟窿深处游去,速度越来越快,而遭到的碰伤擦伤也越来越严重,弹指间便已头破血流。 如果是凡人,只怕已经重伤失血过多而亡了。 杨云锋肉体强大,并无大碍,于是忍着伤势随波逐流,偶尔勉强调动真元与水流抗衡,却无功而返。好在他修炼有成能长时间待在水下而不窒息,倒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唯一担心的就是身后的迦德摩追上来,将他围住,那时便是插翅难飞。 忽然间乱流大变,原本是将杨云锋推向前,此刻却卷着杨云锋向上方带去,而杨云锋也在这刻看见头顶透来的点点微光,先是一喜:“出去了!”而后感到不对,仔细观察,便知那光芒非是由地面传来的,多半是法器的宝光。 而身周接近沸腾的水也证实了他的想法,只有强大的法器或者灵兽才能拥有如此大的能量以至于能将一潭清水烧至沸腾。 “若是到顶了却找还不到出口,就必死无疑了!”杨云锋暗暗想道,心里无力,然而却不肯屈服,干脆拼了命运使真元加快自己上升的速度。 横竖都是死,早点浮出水面还能看看那件厉害的法器究竟是什么。 于是接连一阵与四周嶙峋的石壁磕磕撞撞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井水变得宽阔平静,成一道潭水,而头顶的光芒也在此刻变得愈加明亮,看来马上就能浮出水面了。 乱流渐息,杨云锋终于能调动真元,于是迅速提升自己游动的速度,数息时间后便冲出水面。 此时真元恢复到接近饱满,虽然全身有伤疼痛不止,但基本的活动已经能够得到保障。 不过遇上迦德摩依旧没有任何胜算,杨云锋心知肚明,于是刚浮出水面便向四周打量,目光立即落在一件轻烟似的事物上。 这事物通体淡黄色,若有若无如同烟雾,却凝而不散,就浮在水面上,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何效能。但可以肯定的正是这烟雾状的事物将井水加热给杨云锋提供真元同时在水底制造乱流带动杨云锋来到此处的。而现在这刻此事物依然散发着一阵阵断断续续的淡淡光芒,如清风拂过杨云锋的面庞,让杨云锋神清气爽。 这件轻烟状的事物绝非凡物,很可能是件足以和九道禁制完全打开后的灭心剑相媲美的天级法器! 杨云锋凝视着轻烟状的事物头脑变得清醒,于是清楚地听见心底一个异样的声音,让他去触碰那事物。杨云锋可以肯定这声音绝对不是杨云锋自己发出的,心里略生出些恐惧,而后便想:“你让我做,我偏不!”本是不愿按这声音接近轻烟状的事物,然而此刻他的身体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反而一步步接近那事物。 “不好,是天狐经流年!”杨云锋察觉到身上那本来是用来修补神识和经脉的天狐经流年竟然反过来控制了自己的经脉神识,于是刹那间面色变得惨白,却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措施。 眼看一步步接近轻烟状的事物,手脚愈发不受控制,杨云锋心里慌张,极力挣扎,总算勉强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 而在这一刻,水底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便见一身蛮夷服装的迦德摩破开层层水墙,轰然从水底冒出,而后看见与轻烟状事物相距不足三尺的杨云锋,陡然变色,大叫道:“莫要碰圣魄!”话落随即打出一蓬灿烂的火花,竟要当场格杀杨云锋,以免杨云锋触碰到那事物。 原来这状似轻烟凝而不散含有极大未能的事物,竟然就是迦德摩和李丞相之前口中所说的“圣魄”! 杨云锋见迦德摩为阻止自己触碰圣魄竟出招击杀自己,顿时满面寒意,叛逆心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猛然出手向圣魄抓去。 “嘭!”忽见万道霞光璀璨绽放,如箭羽似冰雹的光点纷纷激射而出,在杨云锋身后形成一道强大的防御法阵。迦德摩发出的一蓬火光在光点面前完全不够看,瞬间化为虚无,消失无踪。 迦德摩见状面色变得苍白,急急忙忙使出自己最强大的法器“黑凤伞”于身前猛然撑开,将滚滚真元不计后果地注入伞中。便见伞面上黑凤尖叫连连四处游走如同活物一般,圣魄方才打出的铺天盖地的光点刚欺近黑凤伞便让愤怒的黑凤激射出的羽毛灭掉。 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手中的法器,自然远非寻常法器能比。迦德摩手上这黑凤伞多半是地级最高品阶的法器,是天下修道中人梦寐以求之物,寻常人没有,就是杨云锋也没有。也只有这样的法器能够抵挡住圣魄倾盆大雨般的光点攻击。 这一刻圣魄黑凤伞二者相互攻伐,互有胜负,于是就这么僵持住,谁也占不到上风。 圣魄毕竟是天级水平的法器,即便没有人控制,也足够与黑凤伞抗衡!迦德摩心知自己真元坚持不了太久,看着眼前茫茫的一片,心情沉到谷底。 章四百九十九:重遇苍莽教教主 杨云锋与圣魄接触,身上天狐经流年术忽然同圣魄产生感应,激发圣魄的能量,放出万千繁星般的光点,向迦德摩攻去。迦德摩急忙用出黑凤伞抵抗圣魄的进攻,两相抗衡,谁也占不了上风,于是就这么僵持住。 然而迦德摩毕竟是用自己的真元和圣魄中不知从何处而来汪洋大海一般的真元相抗衡,现在暂时还能打成平手,但一旦真元消耗过度,无力继续支撑之时便会落于下风,很快被圣魄击杀。想至此迦德摩面色变得阴沉,脸上肌肉渐渐扭曲,思索着应对之策,干脆一口气将身上所有的法器全部取出来,疯了似的把真元注入它们中,发出漫天法术,朝圣魄和杨云锋打过去。 他不信圣魄能和这么多法器相抗衡! 便见数十道法器的光芒将这片狭小的空间映得五光十色,接连不断的攻击降落在圣魄上,狂轰滥炸,便是这能与天级法器相提并论的圣魄也难以支撑,原本扩散开的绚烂光芒迅速收缩,最后消失无踪,只剩数缕精纯的光带,携带无数光点坚持不懈地向黑凤伞发动袭击。 一只手与圣魄相接触,几乎与圣魄融为一体的杨云锋此刻感受到圣魄承受的压力,只觉如有一座五指山压在身上,整个人身几乎要被压成肉饼,又觉只觉体内的真元沸腾暴走,不断挤压着经脉,几乎要从经脉中蹿出来,令自己破体而亡。 无边的痛苦,令人生不如死。 迦德摩看自己法器发威死死将圣魄压制着,顿时心生得意,眼里放出分兴奋的光芒,毫不留情继续将自己磅礴的真元注入众法器中,意图彻底将圣魄摧毁。 圣魄原本是李丞相千里迢迢从外地弄来献给傲凰宫的,要是被摧毁,迦德摩自然心痛。但他身为魔道中人向来杀伐果断,为保命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便见更加绚丽的光华在这片空间中绽放,强大的威势伴着隆隆声响倾泻而下,或是击打在圣魄上给圣魄及杨云锋更大的压力,或是未能打中落在水中扬起一大蓬水花,千般万般,不一而足。 圣魄大受压制,摇摇晃晃发出阵阵刺耳声响,眼看就要被迦德摩强大的法器联手摧毁了。 然而这时局势大变,忽闻一阵比迦德摩法器声响还要震耳的声响从头顶传来,刹那间这片空间的顶部竟化成无数碎石落了下来,眨眼后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直通地面! 苍穹,再次出现在人视线中。 而后一个美到极点的女子,带着绝代的风姿,爽朗的笑容,以及紫色美丽随风而舞的衣衫,缓缓地从窟窿里飞了下来,如天上仙女,水底鲛人,倾国倾城。 “明姝……”与圣魄接触完全动弹不得的杨云锋眼角余光瞄到女子的容颜,忽然认出这个女子的身份,口中挤出这样一个词,却见女子向自己投来善意的目光,顿时间一颗心变得安稳。 这个女子,正是几年前杨云锋在南疆遇上的苍莽教教主,会心宫后山中明汐师父的姐姐,天狐明姝! 明姝缓缓从天空中降落,风姿绰约动人心魄。她举手投足间数道法术降落下来,于是迦德摩刚才用出的用来进攻圣魄的不计其数的法器顷刻间尽数消失,分毫不留。 迦德摩见自己的法器全部消于无踪,差点没气得吐出血来。他死死凝视着天空中的天狐明姝,大声问道:“来者何人!”心里却隐隐有些畏惧,气势不足。 能如此轻松灭掉他法器的人,修为高绝一定远非他所能比。 明汐恬淡一笑,看了眼杨云锋身边的圣魄,忽然伸出细腻洁白的一只素手,轻轻在空中摇动,口里念着轻柔的话语,渐渐地放出一点湛蓝色的清辉,缓缓将圣魄笼罩。 圣魄颤了一下,而后归于平静,原本打出的光点尽数消失于天地中,眨眼后即无影无踪。 明姝面露满意神情,忽然落下来,一双洁白的赤足轻轻在如镜水面上行走,映入杨云锋眼中,离开让杨云锋头脑震了下,而后便是口干舌燥,差点不能自已。 “好强的幻术!”杨云锋强打精神,忽然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动弹,立即将手抽回,而后再度看了眼圣魄,仍旧讶异不已。 忽然看见迦德摩出招向明姝发难,杨云锋瞳孔便陡然睁大,下意识地说道:“小心!”却看着明姝巧笑着轻松挡下迦德摩的进攻,这才想起以明姝不下于渡劫飞升境界的修为怎用自己提醒,于是露出丝尴尬笑容,轻轻摇头。 明姝回头打量迦德摩,恬静地说道:“我原本不欲造杀孽。但你是魔道中人,又凶恶残忍,不杀你,天下不得安宁!你且去死!”正要出手对付迦德摩,却听得杨云锋的话语阻止:“慢,不要杀他?” 明姝皱了下眉头,问了句:“为什么?” 杨云锋深吸口气,平静望着明姝,不为她柳眉杏目而心生任何非分之想,平静地回答道:“京中自有大能,能治得了他!” 明姝身为苍莽教教主,一心想恢复当年南疆南诏国丞相龙傲天的荣光,对中原王朝颇为了解,自然听过宫中大能的传说,闻言便笑道:“让他们来惩治?你不怕皇帝饶了他的命?” 杨云锋便道:“当今那端坐金銮宝座的人虽然算不上明君,但还不至于昏庸到这地步。”又不忘补充道,“为了宗门和……会心宫后山的明汐师父,我也得留他一命,让昏君在认清魔道中人的面目后迫于压力不得不除掉李丞相,将魔道中人彻底赶出京城!也是……给所有与我天极宗作对的人一个警告。” “那好!”明姝听到“明汐”二字明显顿了下,而后又听杨云锋将心思全盘说出,不由暗暗惊叹“好深的心机”,又想起自己的妹妹的确还在九峰山上,于是点头答应道,“就当我送汐儿的一个人情好了。” 章五百:圣魄 “就当我送汐儿的一个人情好了。”明姝听见杨云锋的话语,略感吃惊,暗暗寻思不过四年不见杨云锋就浑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心机比当初还要深沉,却已无当年那种蓬勃的英气,不禁微微感慨,又想明汐还在九峰山上,眼前这青年又是明汐的弟子,多多少少都应送杨云锋一个人情,托他照顾明汐,于是点头答应,并暗暗叹息内疚:“汐儿,姐姐不能上九峰山将你接回来……苦了你了,姐姐只能说声抱歉!” 杨云锋听明姝答应自己不杀迦德摩,心里微安,道:“多谢明教主了!”又见明姝面露感伤,心里好奇,于是问道,“明教主心里有事?” 明姝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将内心情绪表露在面上,不由警惕,收敛起愁容,接着保持一如既往平淡恬和的笑容:“思及汐儿,略有感慨。”又见杨云锋正直视自己,于是干脆问道,“汐儿现在还好吗?” 杨云锋看着天空中渐渐飘落的雪花,想道:“九峰山上,大概也已经下雪了吧!明汐师父在山上虽然算不上过得开心,但也比寻常人好很多,应该还不错。”于是回答道:“明汐师父一切安好,教主切莫过于担心。” 明姝轻轻叹气,想道:“我这作姐姐的一年到头忙于自己的大计,却从未关心过妹妹的情况,当真不配做姐姐。”更是内疚,却又不愿让杨云锋看见告诉明汐,于是强作笑颜,而后再次回头望向迦德摩,陡然出手瞬间在迦德摩身上设下七道禁制。 迦德摩只觉眼前浮现无数天狐幻影,神情恍惚,等回过神来之时只觉已经动弹不得。“你——”他口中勉强挤出这个字来,却浮现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明姝便对杨云锋道:“刚才我进来之时已经闹出不小的动静,引来了朝廷的禁卫军。你只需将这个魔道小辈交给他们,便能引起皇帝的注意。” “多谢!”杨云锋点头,而后便见明汐缓步走来,赤足荡起阵阵涟漪,美丽动人。 “圣魄是我教一直寻找之物,我便拿走了。”她接近杨云锋,巧笑一声,忽然出手,也不知究竟做了什么动作,便让圣魄从杨云锋眼前彻底消失。 想来是将其收入储物空间了。 杨云锋看着明汐收走圣魄,忽然想起跌入井中之后发生的事情,顿时生疑,向明姝问道:“请问明教主,这圣魄究竟是什么东西?”便将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明姝。 明姝闻言嫣然一笑,轻轻拂去满头青丝上粘着的些许雪花,道:“圣魄设计我教隐秘,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身上为何会发生这么多奇怪事情,我倒可以替你解答。”又看了下天上飘来的雪花,道,“时间紧迫,我便简单给你说一下就是了。”便将自己所知告诉杨云锋。 原来圣魄并非寻常的法器,已经有些许自主的意识,其中含有的能量也比一般的天级法器如完全打开禁制的灭心剑要强大,等同于一个灵智初开的明悟得道境界修士。当年明姝为了寻找圣魄,反复研究,根据圣魄有自主意识这一点创出道强大的法术,这法术一旦施展出来便可引起圣魄的共鸣,施展者就会被圣魄以各种不寻常的方式带到其附近,而后受其控制与之碰触,暂时与圣魄融为一体。 而这刻明姝便可接到施展那法术之人发出的一点足以穿越空间的波动,及时赶来,取走圣魄。 “这么说你当年教给我的天狐经流年就是那道法术?”杨云锋心里渐渐明白过来,开口问道。 明姝却轻轻摇头,道:“天狐经流年只是这套法术中的一道法术,我原本将它教给你的时候并未料到你能借此找到圣魄。”话语中带着分歉意,“之前未能告诉你,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抱歉。” 杨云锋对着美貌而且温和善良的天狐颇有好感,自然不介意明姝对自己的隐瞒,笑道:“一切既是巧合,也是因缘,能遇上教主替我结出迦德摩的威胁保我一命,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记恨教主?” 明姝闻言恬淡一笑,道:“如此再好不过!”接着便说自己事务繁忙,现在就得离去回南疆管理教内事务,于是与杨云锋告别,而后便飞上天空,转眼消失无踪。 杨云锋见明姝远去,微微叹气,而后将目光移到迦德摩身上,眼里放出淡淡光芒。 是夜,风雪交加。 京城丞相府中响声震破天地,京畿戍卫营闻声以为有人作乱于是迅速赶到丞相府调查情况,却见一身穿紫衣的女子从丞相府中飞出,原本要从天上离开,却遭到数个不明黑衣人的阻拦,一场惊天动地的打斗,紫衣女顺利击溃联手的黑衣人,洒脱离去,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咬牙切齿,却没有追踪,转而向皇宫方向飞去。 部分在现场的官兵猜到黑衣人的身份,心里震惊,而后进入丞相府中查看情况,却见丞相府一处偏僻角落中出现个径长十丈左右的大坑,大坑中便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桫椤国特使迦德摩已经迦德摩身边一行清秀的文字:“此人并非真正桫椤国特使,乃魔教党羽,罪不可赦。” 当夜夜半圣上得知消息,派当朝太监总管李公公前往丞相府,李公公见昏迷不醒的迦德摩和一旁颤颤巍巍的李丞相,心情沉到谷底。之后圣上听见李公公的汇报,龙颜震怒,当场下令将李丞相收监听候发落。 次日,桫椤国特使居住的驿馆中的桫椤国众女听闻迦德摩之死,痛哭流涕,对前来调查的官员言道早知此人冒名顶替,自己姐妹皆被其法术所制,受其操纵,不能申冤,而今此人已死,终于能恢复自由,才敢对官员说出真相。 消息一出,京城震动。 而后三日,全城戒备,京城所有大军全部出动,先是在城内搜查,后扩大搜查范围,终于在南郊秦岭北麓发现真正的特使迦德摩的尸身。 至此,真相大白,当朝丞相李清荣勾结魔道中人,暗害桫椤国特使迦德摩,图谋不轨,罪不容恕! 章五百零一:你要做父亲了 五日后。 京师,天和殿。 杨云锋步入殿内,全身毛孔微微刺痛,知是圣上利用殿内大阵扰动灵气的结果,心里叹息。“参见陛下!”他恭敬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抬头看着他,想起李丞相与迦德摩的事情,又想起柔妃之死,心里隐藏着的不满顿时爆发出来,立刻表露在面上,“很好!”他眼放精光,道,“朕让你调查魔道中人的事情,你还真给朕般到了,出乎朕的意料,很好!” 杨云锋知道李丞相是圣上的左膀右臂,现在圣上因为迦德摩的事情必须严正处罚李丞相,自然会对自己不喜,于是听到圣上带着怒意的话语也未感到太过意外。“陛下谬赞,臣皆是为天下百姓着想,当不得‘很好’二字!” “好一个‘为天下百姓着想’!”圣上双目微闭,忽然起身,徐徐向杨云锋走来,每一步都带着巨大的威势,仿佛能动摇山河,颠倒乾坤,“你倒是让朕另眼相看了。” 杨云锋见圣上一步步逼近自己,强横威压向自己打来,顿觉压力颇大,赶忙低头,道:“臣不知陛下话中有何含义?” “无甚含义!”圣上停在杨云锋身前,道,“朕是夸你能耐高超!” “臣不敢!”杨云锋心惊,凝眉说道。 圣上便上下打量杨云锋,嘴角露出丝诡秘的笑容,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也罢,而今魔道中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你就没有滞留京城的必要!明日,就是明日,给朕赶往汉阳,担任监军之职,辅佐如东侯抵御安宁军的进攻!”声音陡然加大如若狮吼,在阵法的加持下打入杨云锋耳中,直让杨云锋的耳膜发疼。 “臣遵命!”杨云锋深吸口气,点头道。 “很好,退下吧!”圣上挥袖,示意杨云锋退下,却看着杨云锋的身影,双眼眯成一条缝。 “此子虎狼之辈,不可不防!” 风雪初晴,天朗气清。夜空中繁星万点,闪烁着夺目光辉,如一条璀璨大河,引人入胜。 仙师府中,阮心秋一袭青衣,伫立院内,看繁星闪闪,目中流露出些许欢喜,道:“天宫星斗,数不胜数,就不知道这些美丽的星辰之间,是否有缠绵悱恻的动人故事?”又忽然想起牛郎织女的传说,于是轻轻将双手相合,柔声说道:“愿我和锋哥哥能如牛郎织女般恩恩爱爱……”忽然又想到牛郎织女常年难见,顿觉自己话语不妥,于是纤手轻轻拍了下自己额头,轻笑道,“瞧我,说什么鬼话……我只要和锋哥哥恩恩爱爱,却不要和他有一刻分离!”话落她缓缓闭上双目,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 忽然有一双温柔的手,将她纤腰牢牢地抱住,而后拥入怀中,将她整个柔弱的身子包裹起来。“我自永永远远不和你分别。”杨云锋轻轻凑到阮心秋耳根,柔声说道。 阮心秋睁开双眼,眸中光芒流转,满面喜意,却又红霞上脸,娇羞不已。 杨云锋见阮心秋久久不语,心里生疑,便轻声道:“秋妹,在想什么?” 阮心秋轻轻离开杨云锋的怀抱,转身凝视杨云锋的目光,低声道:“锋哥哥,只要你好,就是我不在你身边,也幸福……” 杨云锋闻言微微一滞,心里顿生一点淡淡的伤感,暗道:“秋妹如此对我,我若有负于她,该当天打雷劈!”于是笑着走近阮心秋,双手轻轻将她的香肩楼主,道:“说什么呢!你若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好得起来?”忽而又想起今日圣上交代的事情,神色便微微一滞。 阮心秋将杨云锋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生疑,问道:“怎么了?” 杨云锋叹口气,摇头道:“陛下要我明日南下汉阳作如东侯军中监军,辅佐如东侯抵御安宁军的进攻……我还不知是否带你前去。”说着,看见阮心秋双眸中盈盈情意,于是道,“乱军之中,我可能无暇照顾你,不知能否保你的安危……并且,我听说你沈师兄已经到安宁军中任职,你的许多师叔师兄弟也在军中做事,你若出现在我大华王朝的军队中,遇上他们难免会尴尬。” 阮心秋闻言面色微微一黯,随即挤出笑容,说道:“能和锋哥哥你在一起有万难我也不惧。” 望着阮心秋如水容颜,杨云锋心里微微一震,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缓缓说道:“好,既然我们说过永不分离,那我就不让你孤独在京城等候我的消息。”于是轻轻将阮心秋拥入怀中,闭上双目,享受这宁静的一刻。 阮心秋亦闭上双目,脸上一片幸福。 “锋哥哥……”她忽然开口,依旧用柔弱的声音说道。 “怎么了?”杨云锋闻言柔声问道。 阮心秋便带着分娇羞和幸福,轻声说道:“你知道吗?你……你即将做父亲了。” 杨云锋闻言微微一滞,心里讶异,道:“你……说什么?” 阮心秋便轻轻将头埋在杨云锋的怀中,声音更加细微,如同蚊蚋,道:“我说,我已经有身孕了。” 杨云锋闻言,先是震惊,而后便觉自己的天空豁然开朗,阵阵光明照射胸膛,于是心里温暖如春,忍不住喜极而泣,更加用力将阮心秋拥在怀中,激动道:“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做父亲了……”内心喜悦难以抑制,只知紧紧拥住伊人,感受这刻的温暖。 阮心秋一脸红霞,道:“若孩子出生了,我一定好好教育他,让他成为你这样的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只是我不希望他如你这般肩负太多的压力,陷入太多的纷争……以致不被人理解是……我只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或者偶尔修习一两道仙术能仗义行侠,这便够了。” 杨云锋闻言微微叹气,暗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又想起自己,轻轻摇头,忖道:“其实,这是秋妹对我的期待啊!”不禁略微伤感,缓缓放开阮心秋,凝视她的容颜,郑重地说道:“秋妹,我有事对你说。” 章五百零二:入军营 杨云锋凝视阮心秋,深深吸口气,郑重承诺道:“待我从军中回,必以最隆重之礼,迎娶你!” 阮心秋注视着杨云锋的双眸,见他眼中尽是诚恳之意,不觉泪如雨下,轻轻说道:“锋哥哥……” “这是喜事,为何要哭?”杨云锋见阮心秋梨花带雨,含笑伸手缓缓擦拭去她面上泪水,却不觉自己已泪眼模糊。 紧紧相拥,默默无言,群星闪耀,天朗气清。 次日,日上竿头,阳光明媚。 冰雪皑皑,于阳光下透出晶莹光芒,好个晴朗的冬日! 阮心秋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身旁杨云锋已经没有踪影,顿时心中一紧,下意识抓住床单,却忽然听见一个柔和的声音:“秋妹,战场混乱,我不安心让你一个有身孕之人同我去受罪,也不愿你和你的师兄弟兵戎相见……原谅我,等我回来,一定娶你。” 痴心结里传来的声音! “锋哥哥!”阮心秋娇躯微微颤抖,紧紧握住手里的痴心结,耳边不断回响着杨云锋的话语,又是止不住泪水直流。“不!”她轻声抽泣,心里难过,却又添一分温暖,“好,我会等你的……” 痴心结,痴心劫! 沔州,汉阳县。 汉阳县濒临大江,在龟山南麓之下,原是于汉水之北雄起的一座小镇,因山南水北谓之“阳”,故得名“汉阳”。千年前汉水改道北流,从汉阳之北入长江,至此汉阳再也不居汉水之北。然千万年来汉阳之命约定俗成,故今朝世人仍称之为“汉阳”。 登汉阳城楼,眺望远江,可见武昌、汉口两大镇。而今武昌已被安宁军占领,和汉阳汉口的大华军队隔江对峙,两者互有攻伐,但谁都无法占得便宜,故至今为止两大势力都在这里僵持着,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杨云锋初来乍到,站在城楼上,隔江远眺,见武昌城内旗帜鲜明,守城士兵士气高昂,对比身边毫无士气的华朝兵士,不禁心生隐忧。 尽管如东侯手下两万将领数量上远超安宁军,但这士气一旦开展也难保汉阳安全。何况安宁军总体数量并不少,若大部赶来渡江作战,如东侯军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让如东侯输,也要借此整治我一番。”杨云锋暗暗想道,不禁摇头,“不对,汉口位置极为重要,若是安宁军取得汉阳,取道汉水,引兵北上,经襄阳南阳,可直取许昌洛阳,借此设下一把尖刀插入中原腹地,与华山遥遥呼应,对我大华王朝的防守极为不利!襄阳、南阳尚可抗拒安宁军,但无长江天险,地势比汉口差许多,何况丢了汉阳汉口还会让安宁军有沿长江而下击溃长江沿岸驻扎大军的可能!陛下定然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地方,将如东侯派遣此地,也定有深意!”杨云锋之前看过地图,对汉阳汉口一带的地势了然于心,却猜不透圣上的心思。 毕竟,他根本不擅长打仗,对军事一窍不通,不比许多年前还是太子时曾经跟随大军北上抗击柔国铁骑的圣上相比! 若是一个懂得军事的人,或许能猜透圣上的心思。 杨云锋思前想后,完全不明白圣上的意思,索性摇头,不再多想。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打扮的士兵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向杨云锋拱手说道:“杨大人,侯爷有请!” 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冷哼一声,道:“你们侯爷不是在睡午觉吗?怎么又有时间召见我?” 原来杨云锋巳时便到如东侯营中,本要见如东侯一面,却被告知如东侯竟然在“午睡”不见外人,不禁心生怒火,在帐外将如东侯骂了一顿后来到这城楼上看大军形势。 一般之人巳时还未用午餐,这如东侯巳时午睡,显然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然而杨云锋可以为宗门大业向圣上低头,但决不可受一般朝廷官员之辱,如何忍受得了如东侯这般戏弄。若不是有圣命在身,只怕已经丢下御剑遇见而去了。 此时传令兵告诉他如东侯有请,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狠狠地向传令兵质问道。 闻言传令兵面露尴尬,急忙道:“大人息怒!侯爷的意思我们这些小兵怎么知道,又如何能乱加猜测?若大人有什么不明的,可以向侯爷询问……” “好了!”杨云锋冷哼一声,道,“你只是个普通小兵,我不为难你。走,你带路!” 传令兵连声诺诺,便带着杨云锋下城楼,向军营赶去。 却说这如东侯初来乍到之时,自恃自己是圣上堂兄,飞扬跋扈,将原本沔州州衙占了过来为自己所用。原本的沔州牧向圣上诉苦,却反而被如东侯参上一本,如今遭到贬谪发配边疆,已不知生死。于是如东侯更肆无忌惮地住进沔州州衙内。 因此所谓的“军营”,其实就是原来沔州州衙。 杨云锋跟随传令兵来到衙门前,见原本那块写着“沔州府”三个字的牌匾还未换,不知为何心里冒出股火气来,冷笑一声,陡然挥袖,不由自主放出天狐镇心诀,强大的威压扩散开去,让那传令兵险些没跌倒在地上。 “大人!”传令兵早听过杨云锋的大名,知道杨云锋是修道之人,此刻感受到杨云锋爆发的威压,不禁头脑发晕,急忙说道,“请进,请进!” 杨云锋冷冷瞥了他一眼,便挥袖,走了进去。 刚入州衙,府门尚未关闭,便见前方两排身穿银甲,手执利器的将领目露凶光恶狠狠看着他,各种血腥气息扑面而来,不断打击着杨云锋的道心。 然而杨云锋经历的场面不计其数,又怎会怕了这些人的一点微弱的血腥之气?“哼!”既然明白如东侯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那自己又何必委曲求全?于是杨云锋毫不客气用天狐镇心诀的威压还击,刹那让这些将领感到巨大压力,纷纷不支,甚至有人差点跌倒在地。 这些人多半是继承自己父亲的官位,虽然也上过战场,但大都并未经历太多生死挣扎,根本没有久经沙场的老将那种杀伐之气,又如何能挡得住杨云锋的威压? “叫你们侯爷出来!”杨云锋环顾这些弱不禁风的将领,索性扯开嗓子,大声吼道。 章五百零三:立威 杨云锋刚进入府衙中,立即看见十数个将领分别站在大道两旁,目露凶光,恶狠狠看着自己,显然是如东侯用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顿时心生寒意,索性动天狐镇心诀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将领一点教训。 于是骤然间一股磅礴威压爆发而出,将领纷纷变色,不少的人甚至无法保持平衡,勉强借着手中长枪大戟稳住身形,却已是满头冷汗,面色苍白。 至此,这些原本飞扬跋扈的将领再也不敢轻视杨云锋,看向杨云锋的眼神中多了分畏惧。 杨云锋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见状索性用上真元猛地吼道:“叫你们侯爷出来!” 声音一出,在场所有人变色,不少身体剧烈晃动,差点没当场跌倒。 这些没有修行过仙法的人无力反抗杨云锋的进攻,全部都耳膜受伤,头晕目眩。 “好大的口气!”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个青年文士,负手站立着,凝视杨云锋,道,“杨大人,这是在军营中,侯爷爵位又远高于你,还请你注意一点分寸!” 杨云锋见这中年文士在自己一声狮吼之下竟无任何不适,便知对方至少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暗道:“这小小的一个如东侯手下竟然也有修道者,看来也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于是仔细打量对方,嘴角露出分冷意:“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中年文士同样打量着杨云锋,面色凝重。“在下许逸然,现为侯爷客卿!”他不卑不亢说道,“杨大人当知侯爷爵位不低,还请大人放尊重一点!” 杨云锋见这名叫许逸然的中年文士迂腐的模样,心里不喜,暗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便道:“先生这就错了,一来杨某乃是正统修道中人,随意惯了,从来不管那套尊卑礼仪,二来即便是论起高低贵贱来,杨某也是监军,按大华律例,在三军之上,地位比侯爷要高,侯爷和杨某相比,还真算不了什么,如此看来先生的指责,似乎毫无道理!”他话语最后再度用上真元,陡然一个炸响,向许逸然攻去。那许逸然虽说修为高于杨云锋,但其修习真诀的品阶远远不如杨云锋,遭杨云锋这么一击,竟没有多少抵抗之力,硬是让杨云锋的声音伤到五脏六腑,登时真元逆行,面色骤然变得惨白。“你——”许逸然知道杨云锋也是想立威,于是忍住口中的不适没有吐出血来,转而指责道,“杨云锋,你是来监军的,不是指挥大军的。希望你能明白!” 杨云锋没心思和他纠缠,闻言便道:“杨某管不了这么多。现在侯爷想要见我,就请你给我带路,别的事情,你无权管,也管不了!” “好!”许逸然知自己是无力管束杨云锋了,对杨云锋腹诽两句,便带着杨云锋向府衙后方走去,面见如东侯。 二人刚走,诸将领便议论纷纷。 “这杨云锋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让我动弹不得!”一个将领低声说道。 另一个将领冷哼一声,道:“如此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当真不把侯爷放在眼里!哼,等战事结束,侯爷向皇上参上一本,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张狂!” “嘘——小声点!”又一个将领说道,“听说山上修行的大能都能借风听声,我们的话说不定会被他听去……你没看见许军师都打不过他吗?” 众人想起刚才杨云锋和许逸然的一场交锋,顿时一惊,一时沉默。 杨云锋跟在许逸然身后,将众将领的话语听在耳中,顿时冷笑连连。 这些将领才是真正的飞扬跋扈,若现在不用强硬手段在他们心中留下个狠角色的映像,只怕日后根本无法指挥动他们,对自己的行动大大不利。 许逸然似乎看出杨云锋的心思,冷笑一声,道:“杨大人,有时候武力不是全部,以德服人,比以武压人要有用许多!” 杨云锋闻言眯起双眼,道:“以德服人,先得能服人才行。若是不能让人信服,还不如索性就用非常手段压人!” “年轻人,冒失!”许逸然心里下了个结论,对杨云锋的不满更增一分。 二人都是修道之人,脚步极快,不过片刻时间,便到达州衙之后的一处住宅中。 这住宅本来是上任州牧的私宅,后来州牧被发配边疆,私宅遭没收,而新的州牧又称病迟迟不来,于是如东侯就毫不客气地住进这宅子里,将宅中一切都当做自己的财产。 杨云锋看着被如东侯修葺一新的大宅,心里更是厌恶,冷道:“侯爷真是会挥霍民脂民膏啊!” 许逸然闻言皱了下眉头,他原本也是反对如东侯的这番做派,但现在视杨云锋为敌,也不由自主替如东侯辩解道:“侯爷用的是自己的财产,何来‘民脂民膏’之说?” 杨云锋懒得和许逸然多话,闻言大步向前,很快便来到如东侯卧室前,毫不客气推开房门,便见那长得肥头大耳全身发福的如东侯正一手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手持杯,一双赤足泡在水中,偶尔亲一下那小姑娘,偶尔又将杯中酒灌入腹中,浑然不理进门的杨云锋,好似早就料到杨云锋的出现一般,丝毫不觉意外。倒是那小姑娘双颊绯红,对如东侯欲拒还迎,却时不时向杨云锋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显然是对杨云锋有意思。 好一派奢华靡费景象。 杨云锋冷冷看着这场面,心里火气旺盛,差点就没上前出招要了如东侯的命。 “咳咳!”或许也是看不惯如东侯的做派,许逸然又皱了下眉头,咳了两声,道,“侯爷,杨大人来了!” 如东侯这才似如梦初醒,抬头醉眼稀松地看着杨云锋,道:“你就是陛下派来服饰本侯的杨云锋杨监军啊。哈哈,总算来了,快,快给本侯洗脚!”完全一副昏庸模样。 “洗脚?”杨云锋听闻如东侯的话语,胸中怒火登时激起,凝视着如东侯,面色渐渐沉下去。 章五百零四:怒斥昏庸侯爷 士可杀,不可辱! 杨云锋胸中火气暴涨,陡然使出道法术掀起如东侯身下洗脚盆,将一盆土黄色的浓汤淋漓地倾泻在如东侯头上。 只见如东侯一脸土黄,头上黒中带黄,黄中带黑,如墨汁搅在稀泥中,别样狼狈。“杨云锋,你——”如东侯陡然发火,拍案而起,指着杨云锋正要怒骂,却见杨云锋一脸冷意,率先伸手指向他鼻子,一步步走来,怒骂道:“我杨云锋前来军营担任监军监军,有圣意在身,代表陛下监察军内纪律作风。按官场的说法,我官位大于你,你肆意指挥我是为不分尊卑;我代表陛下,你对我不尊,是为不忠;我监督军队纪律,你花天酒地,奢靡浪费,是为目无军纪王法!以上种种,我告知陛下,足以让你贬官削爵,你若再这样下去,休怪我手下不领情,直接将你扔到牢底,待此间事了,再让陛下处置你!” “你你你!”如东侯听见杨云锋的话语面色变得青黄,急忙伸手想要推开杨云锋指着自己的手,却不料杨云锋一个错手,直接握紧他的手猛地一扭,便如拔葱一般将他整个身体拔起来,而后“轰”的声砸在青石地面上。 “轰!” “侯爷!”许逸然和那个小姑娘见状吓得面色惨白,惊呼出声,却见如东侯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并未头破血流,知是杨云锋手下留情暗中用法术保护如东侯,这才心安。 却说这如东侯遭此一击,顿时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只顾没命地吼叫:“来人,救驾,救驾!杨云锋,我和你没完!” 杨云锋闻言更加火大,道:“只有天子临危之时才能说‘救驾’,你一个小小的侯爷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语,待我向陛下参上一本,看你怎么个死法!”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平日目中无人惯了的如东侯终于有所收敛,急忙小心地说道:“杨大人,饶命,饶命……本侯,哦不,我再也不敢冒犯了……” “哼!没骨气!”杨云锋冷哼一声,再度将如东侯提起,扔到座上,而后收回手,轻轻拍去手上的灰尘,道,“侯爷,希望你能认清楚形势,现在这军中我数官位最大,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也管不着,但你要再这么目无军纪,花天酒地的话,休怪我无情!”便陡然挥袖,转身向屋外走去,“一个时辰后来校场见我,我要整顿军纪!”说完陡然跺脚,将一块青石踩碎,而后扬起一片碎石,向如东侯砸了过去。 “侯爷小心!”许逸然赶紧说道,骤然在如东侯身前结出一道结界,将杨云锋打出的碎石尽数拦下,而后回首看去,却已经不见杨云锋的身影。 “此子真心厉害!”许逸然深吸一口气,挥手将屋门关闭,而后迅速布下一道隔音结界,道,“侯爷准备怎么对付他。” 如东侯的目光忽然变得清澈,矮胖的身体缓缓站起,挥手对那小姑娘说道:“你先退下!” 那小姑娘见状登时露出畏惧,柔柔一礼,道:“是!”便迅速退下。 如东侯便负手,沉吟片刻,谨慎地说道:“枭雄,虎狼之辈!” 许逸然闻言轻轻点头,道:“侯爷所言不虚,此子胆识过人,手段也非常人可比,来日必成枭雄!不知道侯爷准备怎么对付他?”话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如东侯可以立即格杀杨云锋,“距我所知他是齐王的人,和太子不是一路!” “想杀他谈何容易!”如东侯却摆手,认真地思索,而后小心分析,“一来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如何杀他?二来他是天极宗的人,杀他也容易引起天极宗的报复。三来他还是陛下派来的监军,一旦意外死亡,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受到牵连。最后,也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军中,确实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一时还不能死!”他冷静地说道,竟丝毫没有任何昏庸无能的表现,原来之前面对杨云锋时的动作神情都是装出来的,外面关于的传言,也都不属实。 这人,也不简单。 许逸然听如东侯如此分析,点头道:“侯爷言之有理,但是有杨云锋挟制我们,很多事情都不好办啊!” “无妨!”如东侯再度摆手,说道,“据我所知,杨云锋根本不会打仗,又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干涉我们的指挥。何况刚才他也亲口说了,他只管军纪,不管行军打仗。” “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也不见得会这么做!”许逸然闻言继续劝道。 如东侯闻言沉默片刻,轻轻在屋内走动,道:“一切不好说,见机行事!” 如东侯军中军纪比杨云锋想象的要好,如东侯也按他的话及时赶到校场。杨云锋虽然依旧对着昏庸无能侯爷没有好感,但也未有更多的为难,认真地将大华王朝早就制订好的军纪逐一告知给每一个士兵,让他们谨记军法,不得有任何违犯。 大华王朝歌舞升平百余载,除了北方对柔国年年动武以及偶尔一两个侯爷王爷拥兵自重叛乱兴起的战火外再无任何其他战事,于是大华军中军备废弛、军纪不严的情况非常普遍。军法形同虚设,杨云锋这次强调军法,还按自己的想法制定了许多监督措施,顿时让大部分士兵感到难以接受,纷纷将目光投向如东侯。然而如东侯自前一个时辰被杨云锋教训之后就变得收敛许多,每当杨云锋问“侯爷怎么看”的时候总说“一切但听杨大人意见”,几乎是将治军权完完全全交给杨云锋。杨云锋对如东侯突然的改变感到困惑,但并未深究,只忖道如此也好,便更加强硬地要求所有士兵都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 杨云锋是初来乍到,这么多要求下去难免会引来不满。众兵士原本也是脾气暴躁之人,此刻见如东侯竟对此也不闻不问,顿时抑制不住心中火气,于是便有人高声喧哗,抵.制杨云锋的要求。 章五百零五:我数最大! “铿!”忽有神剑携霞光万道,倏然刺入地中,扬起一片尘土,激射而出,打在领头闹事的头领身上,顿时让这几个头领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嗖——”收剑于手,环视全场,杨云锋一脸冰寒,冷道:“谁有意见?” 刚才那一手威力强大且极为精准,显出杨云锋此人在道术修行上不俗的实力。在场的士兵大多未接触过任何修道界的人物,也不知杨云锋威名,但见了杨云锋这手,也不由心惊,登时全场寂静,暂时没有人敢带头闹事。 “很好!”杨云锋满意点头,正要继续宣布军法,却又听见一声反对:“杨大人,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你的军法不切实际,根本不可能收到好的效果!” “嗯?”杨云锋循声看去,只见校场边缘一个披坚执锐的将领走了出来,此人三十岁左右,剑眉星目,端的相貌堂堂,不似在沙场上行军打仗的兵士,反倒似个文弱书生。 但杨云锋却一眼就看出此人是那种在沙场上征战多载的将领,身上有一股血腥气息,身上铠甲更是血迹斑斑,于是眼里透出分赞赏,问道:“哦?你说我不切实际,为何?”话到这里,他又顿了下,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以前没见过你?” 那文弱的将领便拱手向杨云锋说道:“末将文轩唐,原本是朱雀侯手下军士,后投靠侯爷,现为讨逆军中兵马教头,军中职位不高,之前未能与大人见面实属正常!末将以为管理军队,当恩威并施,赏罚结合,切不可只顾严刑苛法,反而引起诸位将士的不满,降低军队士气!” 杨云锋听这文轩唐说出自己的来历、职位,又听他头头是道,不禁嗤笑一声,道:“原来是个小小的兵马教头,我还当是什么高官子弟!”兵马教头在军中的地位比普通的营长伍长好不了多少,故杨云锋如此轻视文轩唐。 文轩唐闻言皱了下眉头,显然对杨云锋的歧视很是不满。“大人,末将虽为小小的兵马教头,但依然有心怀天下之心,依然能提出合理的意见!” 杨云锋却相当不屑,挥袖道:“大华王朝的军法,谁人敢反对!现在起,我再加一条,我乃陛下亲派的监军,凡是反对我的人,都是反对陛下,都得杖责三十!”话到此侧首看向如东侯,道,“侯爷,你说呢?” 如东侯一如既往一副窝囊样,闻言点头诺诺,道:“一切但听监军大人意思!” “很好!”杨云锋嘴角露出分若有若无的诡秘笑容,旋即凝视文轩唐,道,“文教头,你还敢说三道四吗?” 文轩唐被杨云锋这目光一瞪,顿觉胸口堵塞,头脑眩晕,好不容易稳定心境,却已脱力几近不支。 杨云锋想这样来阻止文轩唐说出反对的意见,但这文轩唐竟然是铮铮铁骨,丝毫不惧,反而竭尽全力嘶吼道:“不!大人,即便是违反圣意,末将也要反对……这是为了大军!” 众兵士闻言纷纷向文轩唐投来钦佩的目光。“文教头,好样的!”这些兵士虽然纪律散漫,但骨子里也不缺血性,见状皆暗自叫好,而对杨云锋的不满也就因此更深一分。 杨云锋看着文轩唐坚毅的模样,不禁也有些肃然起敬了。“想不到这无能的如东侯军中也有这么有骨气的人,可惜只是个兵马教头……如果是我,一定好好提拔此人……”他如此想着,却并没有放过文轩唐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要的是立威,要军营中所有的人都臣服自己,要将整个军队控制在自己手中,要自己的命令能毫不受阻碍顺利地传递下去! 于是他袖袍一挥,怒道:“文轩唐,你当真以为杨某不敢治你?来人,把他拖下去杖责五十!”却是将原本的“三十杖”增了二十。 话语传出去,虽有震人心魄的力量,但原本执行军法的将士却无一人出手,都以沉默来表示抗议! 杨云锋顿时有些火了,道:“怎么还没人动手!是不是不把杨某,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再次将圣上搬出来,恫吓校场内的兵士。 然而执法的兵士在颤了两下后依旧没有行动。 “咳咳!”这时如东侯终于发话了,“诸位将士,杨大人……他也是为了你们好……呃——你们还是好好听他的话,按他的要求去做……现在军中,就数他最大了。”如东侯显然对杨云锋也深有不满,但或许是被杨云锋一系列雷霆手段吓住的缘故,现在也极不情愿地为杨云锋说话。 既然如东侯都发话了,执法将士再也不能无动于衷,终于动手将文轩唐绑了起来,拖到校场外杖责五十。 听着一声声沉重的打击声和文轩唐咬牙不肯呻吟却依旧止不住发出的痛苦声音,在场所有将士皆变颜。“这杨云锋太过分了!”不少人如此想着,盯着杨云锋的目光中散发出一股深深的恨意。 杨云锋却浑然无视他们的目光,亦不管校场外传来的阵阵声响,端坐宝座上,优哉游哉喝了口茶,而后放下茶杯,再次严肃地宣布了几条要求,继而说道:“你们要记住刚才侯爷说的话,我代表圣意,在这军中就数我最大。行军打仗是侯爷的职责我管不着,但监督你们操练,严肃你们的纪律却是我的责任,也是陛下的要求,我不能不管,而你们也不得不听我的话!大华王朝的军纪和我的要求我刚才都说明白了,必须遵守,不得有任何违背,否则军法处置!”他的话语再次用上了真元,带着磅礴的威压,轰然打出,传入诸将士的耳中,立刻震得他们耳膜响动不止,难以忍受。 诸将士面色皆随之一变,然而杨云锋淫威之下他们再也无人敢反对,最终还是忍下这口气,低头默许。 杨云锋看着他们的表现,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章五百零六:夜谈 杨云锋看着众将士虽心有不服,但慑于自己的淫威没人敢出言反对,顿时心满意足,嘴角露出丝丝笑容。 当天夜里,天空中又有些许的雪花落下来。 文轩唐身为教头有自己专用的小屋,此刻他躺在屋内炕上,周围全是前来安慰的好友。众人说起心中对杨云锋的不满,皆咬牙切齿,又不断称赞文轩唐大义凛然,实乃英雄人物,自己自愧不如。 文轩唐听他们言语,咬了咬牙,却说战前军内最需团结,不可内讧,切勿再说杨云锋坏话。 众人闻言面上露出分不可置信的神情。这些人都是耿直性子,不免聒噪两句,却反遭文轩唐训斥。众人无奈,摇头将自己带来的疗伤药物留给文轩唐,而后叮嘱文轩唐要好好养伤云云,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不打扰文轩唐的休息。 见诸人离去,文轩唐轻轻摇头,长长叹口气,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你还在生我的气吧!”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吃力抬头向前看去,便看见杨云锋已经出现在屋内,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登时面色一紧,急忙道了声:“杨大人!”然而面色不愉,显然还因为今日的事情生杨云锋的闷气。 杨云锋却二话不说,取出一枚丹药,当即向文轩唐身上弹去,便见丹药在他法术操纵下陡然融化,变成细腻的汁液,穿透文轩唐的衣衫,敷在文轩唐受伤血肉模糊的臀部上。 文轩唐只觉下半身一阵清凉,原本火辣辣的疼痛感骤然消失,顿时面生讶异,下意识盯紧杨云锋,说道:“杨大人……” 杨云锋冷冷看着他,道:“这是我天极仙宗的疗伤圣药,虽说谈不上活死人,肉白骨,但治疗你这点小伤还不在话下!”文轩唐这点因杖责而受的伤,在杨云锋眼中,还真算不上什么,要医治也是小菜一碟。 文轩唐略微犹豫,轻轻用手抚摸自己伤处,却发觉疼痛感消失大半,原本严重的伤势接近痊愈,估摸起来,只要半日时光便可恢复如初,不禁心生诧异,暗道:“修道之人的灵药真个厉害,比军队里的药还要厉害百倍!”于是叹口气,挣扎着下床,拱手对杨云锋说道,“多谢杨大人!” 他和大部分军中武人一样,直肠子,恩怨分明。 杨云锋摆手道:“你的伤因我而起,又是无妄之灾,我今日亲自医治你的伤,算是将我欠你的还给你,你不必言谢!”他对整个如东侯的讨逆大军都无好感,故语气冷淡,不带多少感情。 文轩唐听见杨云锋一句“无妄之灾”,心里动了下,道:“大人这话好像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末将是个粗人,不懂,还请大人明示!” “那我就与你明说。”杨云锋寻了处小凳坐下,随手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盏热茶,轻轻品赏,而后依旧淡淡说道,“今日你所说不无道理,但我必须在军中竖立威信,所以才下令杖责你,用以杀鸡儆猴,让不满我的人在反对我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话语中散发出一股淡淡威压,让人肃然。 “这……末将明白,但不知道杨大人为何还要深夜造访此处,给末将说这些?”文轩唐心里疑惑,于是问道。 杨云锋放下茶杯,道:“如东侯军内大多是庸碌无能之辈,但你不同,你比大部分人要有见识,也有勇气去挑战我,我欣赏你是条汉子,准备重用你,替我整顿军纪。”话到这里,他略微顿了下,继续道,“我来你这儿之前还专程调查了下,知你当年在朱雀侯军中立下过不少军功,若不是朱雀侯反叛,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地步……这么说来你算有能耐有想法的人,且听说平日在自己管辖的那部分人中的威望也算不错,有那能力替我治军。所以我来,便要提拔你为代监军,暂代我处理军内事务……我的意思已经送达京城,陛下的委任状应该会在三日内抵达。” 文轩唐满脸不信,看着杨云锋,双眼睁大,摇头,道:“恕末将直言……我不信你会这样做!” 杨云锋早知他会如此说,闻言冷笑一下,道:“如果我不是真心请你替我办事,为何还要专程赶来治疗你的伤?”随即再次施法让茶水满茶杯,品啜一口,道,“若你不愿意,我大可找其他的人!” 文轩唐忙道:“末将……愿意担当此职,只是上任之前要大人答应我一个要求!” “一切按你的想法做,不得随意干涉是吧?”杨云锋瞥了他一眼,说穿他心中所想,“哼,你要怎么做都随你,我不干涉!我本来也只是个修仙的道士,根本不懂治军,今天宣布的只是用来威慑人心,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们讨逆大军中大部分都是些庸碌无能贪生怕死之辈,对他们切不可手软,一定要将军纪刻在他们心中,让他们心有畏惧,不得违犯!若不如此,无以严明军纪,稳定军心,提高战斗力!”杨云锋缓缓说道,却带着分沉重的力量,极为郑重。 文轩唐面色一凛,寻思道:“看来杨大人对我们大军还是有很大的误会和偏见啊!”但看着杨云锋铁青的脸他还是将心里话吞入腹中,决定暂时不说,转而点头道:“末将遵命!”话到这里,他又面生迟疑,犹豫不决。 杨云锋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于是问道:“你有异议?” 文轩唐便道:“不敢,只是末将想知道,大人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末将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莫非要暂时离开军营?”他虽为粗人,但也心细,认真思索,便看出端倪。 杨云锋未料文轩唐竟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不觉对这人另眼相看,下意识上下打量对方,见其虽已到而立之年,但眉目中仍英气十足,不禁暗中赞叹道:“果真是人才,之前还差点看走眼了。”于是悄然一笑,道:“你认为,杨某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章五百零七:暂时离去 杨云锋听着文轩唐的言语,知对方看穿自己要离开军营的心思,不禁对这个地位低微的将领另眼相看,却又觉对方话语冒失,甚是不喜,于是道:“你认为,杨某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文轩唐果真没有多少心机,闻言竟低头思索,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杨大人是修道之人,这么急着离开军营,多半是自己师门出了什么事情……”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啪”的一声震响,抬头看去,却见杨云锋一脸冰寒,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茶杯已经变成一堆粉末,“文教头,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点吧!”年轻却地位不低的监军不悦地说道。 文轩唐心里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面色微微一变,却又因武将的骄傲而不愿用委婉的话语向杨云锋道歉,就这么沉默着,不言不语。杨云锋看着他的神情,冷哼一声,倒也不追究,只道:“今日我遭到魔教中人的刺杀,虽以一己之力打退强敌赶走魔道,但仍身受重伤,不得不暂时在隐秘之处闭关养伤,不能再亲自担任监军之职。文轩唐文教头之前察觉魔道踪迹,及时向我报告,让我有所准备,才防住魔道中人的偷袭,险险地挽回一命。我念文教头有功,亲自替他疗伤,同时命他暂代监军之职,替我监督军队纪律。”他缓缓说道,轻描淡写便将军中事交代了,神情竟没有丝毫的变化。 文轩唐闻言甚是不解,面生疑惑,道了声:“杨大人——”后看见杨云锋投来的冰寒目光,顿时明白了杨云锋的意思,一个激灵,拱手道:“末将遵命!”后来又回想一遍杨云锋刚才的话,又发现话中诸多漏洞,登时心生不解,正要发话,却听杨云锋说道:“你只管照做,我相信有你出面,没人敢怀疑!” 杨云锋已将他的心思看明白了。 文轩唐轻轻吐口气,感叹这比自己小许多的年轻人心机城府竟远远深过自己,不禁生出身冷汗,又颇有些不喜,微微摇头,只道:“末将遵命!”便无更多言语。 杨云锋倒也不在乎他的神情,淡淡说了句:“替我办好,若我回来之时军队依旧如现在这般散漫,我拿你是问!”便要离开,却听文轩唐叹了口气向自己说道:“杨大人,我想你也许误会侯爷了,其实侯爷也不像你……” “侯爷?”杨云锋脑海中浮现如东侯那臃肿的身体和奢华靡费的生活,心中极为不喜,于是完全听不进文轩唐的话语,冷哼一声,而后便走出小屋,消失在风雪中,“侯爷怎样,我心知肚明,不用你们解释!” 闻言文轩唐不禁连连摇头。 南方风雪柔和委婉,于星辉下千转百回,别样凄美,与京城的风雪迥然不同。 杨云锋缓步行在汉阳城郊外,看飞雪偏偏,不禁想到京城中的娇妻,轻轻叹气,于是取出痴心结,隔着千山万水将自己的思念传递到伊人心中。 即便无死生契阔之情,也好歹有相濡以沫之心。 “诶!”长太息,此情不休。 转而想到正事,目光立刻转到天极宗方向,念到新得的消息安宁军本部大军三四日后便会抵达武昌渡江来袭,顿时心忧,眉头渐渐皱起。 行军打仗他不懂,但他明白将汉阳汉口完全交给如东侯防守简直就是个笑话,以如东侯的能力和讨逆大军的军纪,莫说抵抗安宁军本部大军,就是抵抗安宁军中某些稍微有点实力的战部都捉襟见肘! 所以现在不可指望如东侯,还得想办法从宗门寻得帮助,同时别处求得援军。 这就是他要离开汉阳的原因。 搬救兵! “宗门!”他深吸口气,再度凝视西南的千山万水,思绪立刻回到自己生活了数年的九峰山上。 顿时师尊、明汐师父、云霜姐姐、黛潇小外甥女、诸位师兄弟的容颜不断浮现眼中,他叹口气,说不出的感慨。算上来,离开宗门已经一个多月,是该回去,看看山上的诸位了。 于是他毫不迟疑,骤然取出灭心神剑,化成一缕银白的光,迎着飘飞的雪冲入云霄,转瞬千里。 苍穹如墨,九峰山上也是大雪纷飞,一片银装素裹。 杨云锋停留在空中,隔着重重的烟云遥遥地望见会心宫所在的少阴峰,只见少阴峰上人影稀疏,安静祥和,便知诸位师兄弟正在修习打坐,于是不愿弄出太多声响,打扰他们,悄悄御剑从后山进入少阴峰,路过禁地之时不忘对禁地中的明汐深深一拜,而后便快步向前山行去。 走在再熟悉不过的山道上,见大雪飘摇,忽然回想曾经经历的一幕幕,忍不住泪水纵横。 当初误打误撞间进入天极宗修炼,悄悄暗恋着美丽的师姐,看繁华开落一年又是一年春,刻苦修行,无甚杂念,以为就这么平平淡淡度过这一生,谁知天下风云变迁,个人根本无法独善其身。于是卷入南江湖的风波中,尝一场刻骨铭心的绝恋,而后步入京城,陷进是是非非,其中经历无数波折,走过无数坎坷,眼睁睁望着心爱的人离开自己,却又将另一个深深爱着自己的人拥入怀中,几番沉浮,几度叹息,终于到今日,其间数载时光匆匆,也应算得上一场传奇。 或许,当许多年前,将这鲜红的仙剑紧紧握在手心之时,这一生的时光就注定不会顺利,而这个拥有绝代仙姿过人际遇的青年就注定不平凡。 “诶!”于是飞雪中凝视着神剑灭心的青年又是一声叹息。 然而无论如何,今朝已走到这一步,断无回头之路,只能拼尽全力在朝堂江湖中打拼,随着这时代的波涛上下沉浮,用一己之力,翻天覆地! 于是他目露坚毅,踏出坚定的步伐,无畏地前行,灭心剑在飞雪中闪闪发光。 少阴峰后山小道中,渐渐多了两行清晰的脚印。 章五百零八:回山 杨云锋雪夜重回九峰山,见群山皑皑,回想千万事,感慨不已。 踏雪归,步入千山,见师尊房内灯火通明,于是心有所动,入门拜师尊。 “云锋,你回来了。”此时守拙真人正在阅读经文,见杨云锋推门而入,面上露出分欣慰,放下书轻声说道,并不对杨云锋的突然到来感到意外。 “师尊!”杨云锋跪地一拜,道,“云锋参见师尊!” 守拙真人凝视自己的爱徒,轻笑道:“不过月余不见,又非三秋之隔,何必如此?”他却不知道杨云锋在知返秘境中停留了五载春秋,现在回归,实是多少个日夜不见。 “师尊恩深似海,云锋与师尊离别,纵使是寥寥数日,也难免思念之情。”杨云锋深吸口气,并未将实情告诉守拙真人,只是如此说道。 守拙真人轻轻叹气,收起笑容,缓缓将杨云锋扶起,道:“你我师徒二人情同父子,你的心为师明白……”而后打量杨云锋的容貌,感慨道,“此去不过一月,你却成熟稳重了许多。” 杨云锋凝视着守拙真人,嘴唇微动,却久久不语。 守拙真人便道:“为师听说你已经被皇帝派到汉阳监军。现在突然回来,莫不是有事要求为师,求师门?” 杨云锋听守拙真人如此说,便知道自己师尊房中灯火通明彻夜不眠的原因,不禁心里一暖,道:“原来师尊早就料到云锋会回山……实不相瞒,正如师尊所说云锋在军中遇到些麻烦了。”便将自己面临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守拙真人,“师尊可否说动掌门真人,让宗门派出些人手,助大华王朝大军取得胜利?”为今之计,也只有请求宗门出手了,“宗门向来支持大华王朝,掌门师伯应该会同意。” 守拙真人闻言面色变得凝重,沉吟片刻,面露难色,摇头道:“云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凝视着杨云锋缓缓说道,“掌门真人虽然志在天下,但并不愿意让太多的宗门弟子插手天下的事。” 杨云锋闻言眉头渐渐皱起。 守拙真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微微摇头,又道:“况且现在宗门刚经历一场严重失利,门内弟子长老损伤无数,声望大减,天下各门各派都对我们这天下第一派的名头虎视眈眈,掌门真人要对付这些门派,也不能用太多宗门弟子干预朝廷之事。” 杨云锋闻言倍感失望,低头叹气,道:“真的没办法吗?”又想到一旦安宁军攻克汉阳,取道汉水,北伐中原,大华王朝大乱,顿时忧心忡忡,难以释怀。 不知不觉中,竟然不忍这个王朝分崩离析,也不知究竟是为了自己的宗门,还是为了司空威,亦或是某个人。 到底,难忘旧情。 守拙真人见状,徐徐伸手,轻轻拍着杨云锋的肩,道:“掌门真人也有自己的苦衷,希望云锋你谅解。这样吧,为师当年行走江湖,也结交了不少的好友,其中几个修为也算不错,为师明日一早便写信,请他们出山,助你一臂之力。” 杨云锋知守拙真人好心,闻言心里一暖,却微微摇头,摆手道:“不必劳烦师尊了,一两个别派的修士,于战局而言无足轻重,云锋还是另想他法。” 守拙真人看见杨云锋紧皱的眉头,心里不忍,道:“云锋啊,我们修道之人一心大道,大华王朝、天下纷争只是身外之物,不要为之太过操劳!”又想起杨云锋与李婉漪的事情,感慨万分。 杨云锋略带一点无奈地摇头,道:“云锋下定决心要帮助一个人,就不会轻言放弃,纵使今朝不能打通通天途,也无怨无悔。”亦想起与李婉漪的过往,心生苦意,“师尊,我想面见掌门师伯,向他陈述事理,师尊可否替我通报一声,让我见他一面。” “云锋,你是宗门长老,有随时面见掌门真人的权力,你要见掌门,只管去天道宫即可。”守拙真人闻言便道,“如此也好,为师老了,劝不动掌门真人了。你是宗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又是掌门钦定的下代继承人,你的话,已经比为师要有分量了。” 杨云锋闻言略有所感,道:“云锋不敢与师尊相比!”又想起掌门继承人的事情,顿时意兴索然,道,“其实,云锋并不想担当宗门的掌门人,只欲以自己的力量,为宗门,为天下做一点事情罢了!” 守拙真人闻言温和一笑,道:“你的心思为师早知,然而掌门真人在宗门内威信无双,他的意思,我们也无法反对。” 杨云锋默然,许久之后,才开口徐徐道:“无论如何,我要和掌门师伯见一面,力争他的支持!” “好!” 是夜,杨云锋便在听松居中住下,却听窗外雪落之音,抚摸桌上纹理,遥想昔年旧事,感慨万分。 次日,风雪更盛。杨云锋先给守拙真人请安,随后便进入张云霜房中,给姐姐问个好。张云霜依然愁眉不展,但见杨云锋出现,面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却对杨云锋嘘寒问暖,让他不要太过忧心天下的事情,好好保重身体。 杨云锋心里一暖,只道姐姐好自己便好,又将阮心秋的事情告诉张云霜。张云霜是看着杨云锋和阮心秋一步步发展的,听闻阮心秋已有身孕,也由衷替杨云锋阮心秋感到高兴。 “云锋,此次回山,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张云霜天资聪颖,慧眼如炬,看出杨云锋心思,便问道。 杨云锋沉吟片刻,不想让张云霜为自己担心,便只道自己是来向天极宗内的诸位长老通报自己和阮心秋的事情的,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大婚之时他们能替自己做个见证。 张云霜闻之淡淡一笑。姐弟二人又寒暄几句,谈及文黛潇,张云霜脸上终于多了点温柔,便请求杨云锋亲自教导文黛潇,将她培养成人。 杨云锋思及玥儿,微微叹气,却不忍姐姐伤心,便点头应承下来。 章五百零九:空中相遇 杨云锋点头答应张云霜的要求,同时看了眼文黛潇小侄女,见其可爱模样,忍不住逗弄两下,而后便告别张云霜,向天极峰天道宫行去。 御剑凌霄,遥遥望见直插天际的山峰,相及守拙真人所说,面色难免沉了下来。“尽力劝说吧!”他心里对守成真人还是颇有好感,不愿强求,于是暗下决心。 谁知正要接近天极峰之时,忽然看见洞玄峰明悟宫方向飞来一道霞光,刹那之后一道骨仙风的老道拦住他眼前。杨云锋立即停下飞剑,而后抬眼向老道打量去,只见这老道须发尽百,面有皱纹,颇为苍老,然而精神抖擞,气质内敛,显然修为绝高,不禁暗忖道:“这位前辈的修为不低,恐怕还在师尊之上,然而我却从未和他谋面,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拦下我又意欲何为。”于是拱手说道:“在下会心宫弟子杨云锋,见过这位前辈。不知前辈拦下云锋,有何用意?”天极宗内无高低贵贱之分,但宗门内部还是讲究尊师重道,论资排辈杨云锋至少得叫这老者一声“师伯”,杨云锋受天极宗宗法熏陶,对这老者自然尊重。 何况对方修为远远高过自己,也没有不尊重的道理。 那老道士也在上下打量杨云锋,目光中透出分赞赏,和蔼地说道:“我是你的师伯,明悟宫首座守闵真人。不用叫我前辈,叫声师伯便好。”这个老道士便是那闭关多年不理世事今日才出关的明悟宫首座守闵真人。前些日子守成真人交待他好生辅佐杨云锋,他心里对杨云锋这能让掌门真人青眼有加之人颇感好奇,本想好好了解杨云锋,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杨云锋都不在山内,他又无掌门许可能下山,于是将这事一直搁置着。直到今日收到守成真人通知后才有机会与杨云锋见面,于是火速向天极峰赶来,却在半路就遇上了同样赶往天极峰的杨云锋。 守闵真人目光如炬,一眼看出眼前之人至少将《登天入极》心诀修炼到玄真第五重,即将步入起鼎结丹境界,思及整个宗门二代弟子中只有杨云锋有这修为,于是断定此人便是杨云锋。正巧杨云锋也在这刻报出自己的姓名,于是他便开始打量杨云锋,再想起守成真人之前对杨云锋的评价,于是愈发觉得杨云锋优秀,赞赏不已。 他本就性格懦弱,不喜繁杂事务,觉得守成真人既然定下杨云锋为继承人,那就全力支持杨云锋,不让掌门人的交接节外生枝。因此,对杨云锋的好感更深一分。 杨云锋却不知守闵真人内心的想法,闻言只暗道:“守闵真人,就是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明悟宫首座?他竟然出关了,真是稀奇!”他对守闵真人几乎毫无了解,只知道自己加入天极宗时这个当今掌门真人守成真人的同脉师兄就已经闭关许多年了,而且自己在宗门内修炼这么长时间这守闵真人也都一直没有出关,因此对今日守闵真人突然到来颇感意外。“不知师伯有何事?”于是他拱手守闵真人恭敬地问道。 守闵真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目的透露给杨云锋,只道:“近日出关,听说宗门内出了个厉害的二代弟子,心里好奇,故前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言语中尽是赞许。 杨云锋见守闵真人神情和蔼,言语中带着对自己的欣赏,心里便对守闵真人生成些好感,道:“师伯谬赞!云锋虽然有些际遇修为在诸师兄弟中还算不错,但不敢称‘厉害’。”他原本就对宗门中各种职位没有什么兴趣,更无野心,因此在宗门内多数时候还是保持着谦虚谨慎的态度,不像在朝堂中那般张狂放肆。 “嗯,够谦虚,不尖锐刻薄,若能当上掌门,一定能得宗门各宫首座的支持!”守闵真人眼前忽然浮现守成真人的面容,想起当初守成真人用强硬手段在各宫师兄弟中抢得掌门之位的场景,不禁打个寒颤,更觉杨云锋顺眼,不禁赞叹道。 他却不知在朝堂上杨云锋比当初的守成真人还要凶暴狠辣。 “师伯?师伯!”杨云锋见守闵真人怔怔出神,心里疑惑,于是开口道,“云锋现在还有要事在身,要面见掌门师伯。此事十万火急,不能有片刻耽误,若师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云锋就告辞了。”他想起还驻守在汉阳的大军,心里一紧,急促地说道。 守闵真人闻言突然想起先前守成真人交代的事情,赶忙伸手阻止道:“慢着!” 杨云锋本心急,见守闵真人拦住自己,顿时心生无奈,道:“不知师伯还有何事?” 守闵真人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略显郑重地说道:“你去天道宫,是见不着掌门师弟的!”他这人温和惯了,此刻虽然竭力让自己显得郑重,然而气势还是不足,看上去反倒滑稽。 也正是他这温和的脾气及与世无争的性情才让守成真人安心地将杨云锋交托给他。 杨云锋此刻却也顾不上注意守闵真人的神情了,他听守闵真人如此说,心里顿时一惊,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道:“师伯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掌门师伯不见我?” “那倒不是!”守闵真人见杨云锋误解自己的意思,立即摆手说道,“掌门师弟现在在明悟宫中,你去天道宫,自然见不着他。”不知不觉间语气又变得温和。 “原来如此,多谢师伯告知!”杨云锋闻言松了口气,拱手向守闵真人一礼,随即看向明悟宫方向,正要向那里飞去,“云锋这就去明悟宫!” 谁知守闵真人却再度出手将他拦住了。“哎呀!”守闵真人叹了口气,道,“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 杨云锋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对这老好人一般的师伯感到厌烦,于是语气冷了下来:“师伯究竟要做什么?” 章五百一十:面见掌门 守闵真人连续几次拦住杨云锋,让杨云锋倍感无奈,心生厌烦,故沉下脸来,对他说道:“师伯究竟要做什么!”非常不高兴。 守闵真人见杨云锋面色变得极快,心里讶异,旋即一想:“他还是个年轻人,性子暴躁了点也正常。何况我这刚才确实啰嗦了点,若是我,在他这年纪也难免不耐烦。”于是便理解了杨云锋情绪的陡然转变,依旧温和无害地说道:“师侄莫怪我这老头子啰嗦,实在是有事要说。” 杨云锋听闻守闵真人的话语,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原本的不耐烦也烟消云散,无奈摇头,道:“好吧,师伯你请说。” 守闵真人见杨云锋脾气好转,心里再生赞赏,终于道:“掌门师兄已经猜到师侄这次回宗门是为汉阳城守卫战而来,吩咐我前来告诉你,他不打算派人前去助大华王朝军队取胜。” 杨云锋已知守成真人不打算支持大华军队,闻言不觉奇怪,反而看向洞玄峰,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要面见掌门师伯,向他陈述天下形势,恳请他改变主意,派出宗门内的师叔师兄弟前去助大华军队一臂之力!”说完便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要突破守闵真人的阻拦,到洞玄峰面见守成真人。 “哎呀!”见状守闵真人无奈摇头,突然出手在杨云锋周围结下一层紫色雷网,拦住杨云锋的去路,“杨师侄,你急什么啊,我的话还没说完!” 杨云锋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面对他的防守陡然出手,在身前结出道巨大的金色手印,发出乘风灭天指,向前轰去,却不是用来进攻雷网,而是直接攻击守闵真人! 守闵真人是什么修为?至少是地神第九重!他发出的雷网威力定然不凡,几乎坚不可摧。杨云锋有自知之明,知道不可能攻破雷网,索性直接打向守闵真人肉身,逼守闵真人防守,借机绕开雷网,向洞玄峰飞去。 守闵真人不料杨云锋还真敢出手,更不料对方竟然直接进攻自己肉身,心里一急,顿时乱了分寸,连忙在身前结出三道防守结界阻挡杨云锋的进攻。 他常年闭关,几乎没有打斗经验,正好中了杨云锋的计谋。 杨云锋嘴角露出丝淡淡笑容,一个闪身便拉开自己与守闵真人的距离,而后迅速绕过雷网,欲飞向洞玄峰。 而他发出的那乘风灭天指,在守闵真人稳如磐石的防守前简直不值一文,刚打在防守结界上,立刻停止攻势,烟消云散。 二人修为差距,实在太过巨大了。 “哎呀,杨师侄你不要这样!”守闵真人见杨云锋远去,不禁急道,却是犹豫片刻后才化成一道精光向杨云锋追去。 杨云锋感觉到巨大的压力,眉头顿时皱紧,正要加速,却还是让守闵真人追上了。 绝对差距面前,再多的打斗经验也是枉然。 这次守闵真人吸取前一次的经验,果断在杨云锋身上设下三四道禁制,而后伸手虚空一抓,将杨云锋衣领牢牢抓在手中,令杨云锋彻底失去逃脱之力。 杨云锋受制于人,无法反抗,只能叹气。 他还不至于使出天狐通窍诀,以损伤自己肉身为代价强行破去守闵真人的禁制。 “师侄,有话好好说!”守闵真人好心劝道,却见杨云锋完全不听,顿觉无奈,连连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时天外突然传来洪亮的声响,传入二人耳中,立刻让他们心生敬畏。 “守闵师兄,你的能力还是有些不足啊!罢了,这事,我亲自对杨师侄说!”一道青光带着华丽的光芒穿透层云,映入杨云锋守闵真人眼中,下一刻,一袭青衣、气度不凡、不怒而威的天极宗当代掌门守成真人出现在二人面前,轻轻向杨云锋一点,便将杨云锋身上的禁制全部破除。 守成真人早就将《登天入极》修炼到天极境界,段天意死后已是整个天极宗修为最高之人,破掉守闵真人的禁制实在是轻而易举,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然而这一手,却足以让杨云锋和守闵真人震撼。此时此刻,面对守成真人,杨云锋与守闵真人都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拱手行礼道:“见过掌门真人。” 守成真人沉默着扫视二人,散发出一股威严霸气,让人不敢直视。“守闵师兄,有些话我要亲自对杨师侄说,你先退下,处理自己的事情去吧!”他淡淡说道,话语中竟不带任何感情,传入人耳中,令人心生寒意。 守闵真人身体颤了下,不敢有任何异议,点头道:“是!”便“嗖”的声化成道光,转眼不见。 守成真人这才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脸上,道:“杨师侄,你已经敢向自己师伯出手了,当真让我惊讶!”语气依旧平淡如水,听不出感情,却让人心寒。 杨云锋忍着守成真人散发出的威压,咬牙道:“不敢!弟子如此做,事非得已,并非对守闵师伯不敬。但方才确实不妥,若师伯要降罪,弟子安然接受,不会有任何怨言。” 守成真人闻言眼睑略微下沉,而后睁大眼打量杨云锋,道:“你和他同为宗门长老和真人,向他出手倒也算不上不敬。此次,我便不计较!” 杨云锋闻言深吸口气,道:“多谢!” 守成真人闻言略微停顿一下,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是为汉阳城之事吧!” 杨云锋点头,道:“正是。弟子欲求掌门师伯派出宗门内诸位师兄弟已经长老师叔,跟随弟子前去汉阳,助大华王朝大军抵御南方安宁军的进攻。”话到这里,停顿了下,悄悄打量守成真人的面色,却见守成真人仍面无表情,不禁感慨,继续道,“弟子知道师伯不愿出手,但是事关大华王朝生死存亡,弟子不能……” “慢着!”守成真人却在这刻举手打断杨云锋的话语,而后凝视着杨云锋的双目,郑重说道,“你的理由我都明白,但是你可曾想过,我为什么不同意?” 章五百一十一:助你一臂之力 守成真人凝视杨云锋,郑重说道:“你的理由我都明白,但是你可曾想过,我为什么不同意。” 杨云锋顿时怔了下,旋即注意着守成真人的神色,缓缓说道:“宗门攻打华山失利,师伯想把宗门大部分的力量用来对付对宗门虎视眈眈的各门各派,所有不愿……”他知道这么说可能犯守成真人的忌讳,因此说得极为小心。 守成真人却直接打断他的话,道:“宗门千年底蕴,在华山一役中损失再大,也无以撼动宗门的根基。现在宵小之辈还没那胆量找宗门的麻烦,宗门也不是拿不出人手助你对付南方的安宁军。但是杨师侄啊,你想过没有,安宁军是得到凌云派支持的,如果宗门派出修士帮助华朝大军,那凌云派岂会坐视不管?宗门可以和凌云派在人烟稀少的华山开展,却万万不可于江南富庶之地交锋。否则两大门派修士齐聚汉阳,相互攻伐,各种法术漫天倾泻而下,汉阳百姓便会遭灭顶之灾!为了百姓安危,宗门必须沉住气不出手,而凌云派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长期以来只是在幕后策划造反行动,也没有正式出手……你明白吗?” 杨云锋闻言双眼睁大,讶异看着守成真人,嘴唇微动,内心震了一下,颤声说道:“原来……师伯考虑的是这些……确实是云锋未能料到的……”他一直执着于战事胜负,没能更深一层看问题,今朝得守成真人点拨,方醒悟过来,忍不住长长叹气。 他现在也算明白了守成真人的心思,也明白了自己同守成真人的差距,心里略微生出点愧疚,却是理解守成真人,自己也不再坚持让天极宗的修士前去汉阳城助自己一臂之力。 这时守成真人见杨云锋目露愧色,面色微变,语重心长说道:“杨师侄,有些事情得从长远考虑,不要因计较一时得失而不顾大局……你以后接管宗门,必须要有长远的眼光才行!” 杨云锋闻言深吸口气,点头道:“师伯教训的是!云锋谨记师伯教诲。” 守成真人见杨云锋眼中有一丝迷茫,立刻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淡然说道:“杨师侄,你还是在担心汉阳城的战事吧。” 杨云锋点头,默不作声。 “宗门不能派人帮你,但并非无法助你一臂之力。”守成真人凝视着杨云锋,袖袍一卷,忽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数十粒麦粒模样金色颗粒,在手中把玩两下,而后交给杨云锋,道,“这叫‘金麦’,是上代掌门真人炼制的法器,一共三百多枚,可以用来增强一个城池、门派的防御,原本是上代掌门用来增强宗门防御的,但后来金麦损失严重,现在只剩百多枚,于宗门的防御无用,我便给你七七四十九枚,拿去增强岳阳城的防御吧!” 杨云锋接过金麦,仔细打量着,皱了下眉头,道:“如何使用?” “种在城外地里即可。”守成真人淡淡说道,又取出一片玉帛,递给杨云锋,道,“这里还记载着一些对你有用的守城法器,你将这玉帛交给通务宫守停师叔,将这些法器全部领取,拿去守城吧。”末了,缓缓闭上眼,又补充道,“宗门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不过我既然能给你这些支持,想必凌云派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助安宁军一臂之力。因此有这些法器不等于你就能轻松守城……不要过于依赖它们,一切还是得靠你手下的军队。” “弟子明白。”杨云锋深吸口气,想起安宁军背后的凌云派,面色更沉,“多谢掌门师伯相助。” 守成真人摆手,道:“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你先去吧。” “是。”杨云锋拱手说道,便朝通务宫方向飞去。 守成真人看着杨云锋的背影,目光中别有深意。 大江南岸,武昌城。 新任安宁军北伐大将军的沈岁寒已经带领着先头部队赶到武昌城。今日细雪飘摇,沈岁寒登黄鹤楼,遥看浩渺长江,隐隐约约看见大江对岸的汉阳城城头上的摇晃的旗帜,眉头微微皱起。 “沈兄是在担心杨云锋的阴谋诡计吧。”涤丝尘缓步走到沈岁寒身后,一袭白衣轻轻飘扬,风姿过人。 沈岁寒轻哼一声,道:“杨云锋根本不会行军打仗,最多就用些无足轻重的阴谋诡计,对战事影响不大,沈某并不担心他对战局的干扰。” 涤丝尘闻言洒然一笑,道:“如东侯昏庸无能,杨云锋又不善打仗,沈兄又有何担忧?” 沈岁寒侧眼扫了下涤丝尘,冷道:“若如东侯真的昏庸无能,我军何至于久久不能攻下汉阳城?岂不是说我安宁军的首领,比如东侯还要昏庸无能!”他的目光却比涤丝尘要深远,一句话便点明要点。 涤丝尘闻言微微皱眉,道:“还是沈兄厉害,丝尘自愧不如。” 沈岁寒却继续遥望长江对岸,手紧紧握成拳,道:“不管对面守将是谁,沈某都要用尽全力,将汉阳拿下,而后挥师北上,将昏庸无能的华朝皇帝推下皇位,将给天下百姓带来巨大灾难的华朝灭掉,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他说着,眼中充满希望,似乎看见了美好的明天,美丽的新时代。 涤丝尘看着他的背影,却悄悄皱起眉头,道:“沈兄志向远大,丝尘佩服,不过丝尘胆敢问一句,华朝灭后,天下该何去何从?是建一个新的王朝,还是另谋出路?丝尘得提醒沈兄,有史以来,天下朝代更迭数不胜数,这华朝当年灭掉前朝的时候也如今日的安宁军一般,初时还能为天下百姓着想,结果百年之后就腐朽没落……” “哼,华朝灭掉之后,沈某一定会探索出一条新路,不让朝代更迭的循环,再次出现在中原大地上,而是要这天下世世代代,太平安乐!”沈岁寒打断涤丝尘的话语,坚定地说道。 涤丝尘闻言,眼中透出分赞赏。 章五百一十二:非常手段 “哼,华朝灭掉之后,沈某一定会探索出一条新路,不让朝代更迭的循环,再次出现在中原大地上,而是要这天下世世代代,太平安乐!”沈岁寒遥望细雪中东流而去的浩瀚长江,坚定地说道。 “沈兄大志,丝尘钦佩不已!”涤丝尘闻言肃然起敬,赞道,“沈兄若能为天下争得个万载千秋太平盛世,定能留名史册,为人万世敬仰。” 沈岁寒闻言鲜有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却摆手,依旧郑重地说道:“沈某只要天下太平安康,不求自己流芳百世!” 涤丝尘闻言含笑却不语。 沈岁寒却突然看见江边战船上士兵正在搬运安装的钢铁物品,不禁皱了下眉头,向涤丝尘问道:“那是什么?为何在沈某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安装在战船上?”话语中带着分不满。 “还是让沈兄看见了。”涤丝尘听闻沈岁寒的话语暗暗叹气,道,“是沈兄师门托丝尘带到安宁军中的攻城法器,用来助沈兄一臂之力。” 沈岁寒闻言面露不喜,勃然挥袖,道:“沈某不是说过不要师门的帮助吗?修道之人的法器流落人间,参与战事,会给战场附近的黎民百姓带来灭顶之灾!”此刻他心忧百姓,对凌云派的做法极为不满,“还有,你知道这事后为何不通报我就擅自令人将这些法器装备在战船上?哼,快去让士兵停止装备!” “沈兄,你还是太正直了。”闻言涤丝尘垂首叹气,暗暗想道,继而摇头,并不听从沈岁寒的言语,反而对沈岁寒道:“丝尘早知沈兄对此会心有不满,这才瞒住沈兄私自让士兵装备法器……没想到还是让沈兄发现了,沈兄的表现却和丝尘预料的无二……只是沈兄,你以为我们安宁军不用攻城法器,对面的华朝军队就不用守城法器,不对周围的黎民百姓造成伤害?沈兄,发动战争本就是为了取胜,从来没有正义邪恶之分,切不可为了妇人之仁放弃获胜的机会!沈兄,我们发动战争,要的是推翻不义的华朝,要的是给天下百姓一个幸福的时代,如果因一时的不忍而放弃胜利,最终害的还是天下百姓。而我们,非但没能拯救苍生,反而会因为发动战争给天下苍生带来巨大的灾难,而成为天下的罪人,遗臭万年!”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话语说得语重心长,却字字在理,让人不能把信服。 沈岁寒听闻她的话语,回想起自己和凌云派发动这场战争的初衷,顿时心有感慨,沉默不语。 涤丝尘见沈岁寒闻言有所触动,于是紧接着说道:“沈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你我使用的手段虽对周围的百姓会造成伤害,但毕竟正大光明,非邪恶歹毒之法,有何用不得?”她一身男装本就风度翩翩如同下凡谪仙,所说的每一句话配合着眉宇间那过人英气着实感染力非凡。 沈岁寒难免不心有感触,闻言沉默良久,虽是仍有抵触,但放弃了要求涤丝尘撤除攻城法器的打算:“也好,正大光明的手段,沈某却之不恭。”他深吸口气,仰望天际,看雪花飘飘,坚定说道,“至于对百姓造成的损伤……待夺取汉阳后,沈某会亲自下罪己书,向汉阳百姓谢罪!” 涤丝尘默默听着沈岁寒的言语,心里增了分莫名的情愫,暗道:“沈兄高洁正义,能结实沈兄,是丝尘万幸!” 杨云锋将天极宗提供的诸多守城法器收入储物空间后,便御剑当空,向汉阳城飞去。 他得到众多法器的帮助,心情却并未有多少好转。倒并非因为守成真人未派天极宗内修士前去助他一臂之力,而是从守成真人的话语中明白一个道理,天极宗能给自己提供的,凌云派照样可以提供给安宁军。杨云锋现在带着大量的法器护城,但却无法料定这些法器能起多大的作用。 凌云派给安宁军提供的攻城法器,只怕不下于这些守城法器。 因此,还得多方行走,想方设法求得援军。只是时间不多了,恐怕三日之内两军就会正式交战。无奈中杨云锋飞过大巴山,顺着长江下游看去,暗暗咬牙。 现在安宁军主力大多压向汉阳,长江下游的防守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因此向诸葛温等驻扎在下游的大军求援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先回汉阳一趟,而后便去诸葛温营中!”杨云锋打定主意,加速飞行,转瞬便落到汉阳郊外,于是闪身化成风冲入汉阳城内。 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杨大人!”文轩唐向杨云锋行礼,因为之前的谈话心里对杨云锋的厌恶大大减轻,因而面见杨云锋之时面上不再出现任何不快。 此刻二人都在文轩唐的小屋中,杨云锋回来的消息也只有文轩唐一人知道,其余大华王朝的士兵都以为杨云锋还重伤未愈,仍暗自庆幸着。“我重伤的消息散播出去后,军中士兵们可有什么反应?”杨云锋看着文轩唐,恢复一分威严怒气,冷冷问道。 文轩唐悄悄打量一眼杨云锋,道:“并无什么反应,依旧如常。”他虽是粗人,但也懂得世故人情,自然不会将军中士兵听闻杨云锋重伤后欢呼雀跃的情况告诉杨云锋,“倒是有几个魔道正道的宵小以为大人重伤有机可乘,潜入军营刺杀大人,却被许军师制服了……大人要不要看看这些宵小?” 杨云锋自然知道文轩唐是有意隐瞒军情,但知这乃人之常情因而不追究,倒是听说有修士刺杀自己后颇感意外。“竟然有人来刺杀我,什么时候我这么惹人厌烦了?”他暗暗想道,却也不过多关注此事,转而继续向文轩唐问道:“我交代你办的事情,可有办到?现在军纪如何,有改观了吗?” 文轩唐闻言面色一凛,道:“末将谨遵大人之命严明军纪,不过末将认为杨大人许多要求命令极为不妥,因而擅自改动,但请杨大人见谅!” 章五百一十三:交待 杨云锋听文轩唐汇报军情,听说有魔道中人刺杀自己,颇感惊奇,但也未就此事过多询问,反而又向文轩唐问道道:“我交代你办的事情,可有办到?现在军纪如何,有改观了吗?”他身为监军,代表圣意监视如东侯一举一动之余最重要的就是严明军中纪律,惩治不服军法之人,因而对讨逆大军的军纪军容以及军队士气极为关注。 而如东侯讨逆大军的军纪,显然令他很不满意。 文轩唐闻言面色变得肃然,他虽明白杨云锋杀伐果断不可轻易得罪,但军队士气关乎战事胜负,关乎国家命运,因此毫不隐瞒地如实向杨云锋说道:“末将谨遵大人之命严明军纪,不过末将认为杨大人许多要求命令极为不妥,因而擅自改动,但请杨大人见谅!” 正如他所说,他担当代监军之后将杨云锋颁布的大部分军法废除,而是拿出一套原本酝酿许久,苦于无机会颁布的军法,命令全军士兵必须遵守,却又不像杨云锋那样用恐吓威慑等强硬手段来逼迫士兵执行。 文轩唐在军中人缘本就不差,颁布的新规又条理适度颇合将士心意,加之诸将士听说杨云锋重伤后心里窝的一股怨火得到释放,因此这些新的军纪颁布之后得到众将士的拥护,于是士兵更加遵守军法,军中风气焕然一新,而军队士气也因之得到不小的提升。 恩威并施,比完全用武力打压要有用许多。 杨云锋听文轩唐说出这番话语,面上表情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开口缓缓说道:“我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告诉我,现在军队的纪律如何,士气又如何?可有改观?” 讨逆大军的军纪军容在文轩唐心中远没有杨云锋说的那么不堪,因此不觉得自己新法颁布后军队纪律提升有多大,但既然杨云锋这么问了,他自然要修饰一番,于是道:“颇有改观。”原以为杨云锋要追问细节,却不料杨云锋闻言满意点头,反而说出一番出乎他意料的话语:“既然如此,那便说明你做的不错。我原本对军队的管理指挥一窍不通,既然你比我强,那我就继续将整顿军风的任务交给你,日后你只需每天及时向我汇报即可!” 文轩唐闻言面露喜色,连忙道:“多谢杨大人!”心里对杨云锋又多了点好感。 杨云锋闻言冷哼一声,不为所动,又见暂时无事询问,便从储物空间中取出部分守城法器,摆在文轩唐面前。文轩唐见状大为讶异,道:“杨大人,这些东西是——” “我从我师门天极宗借来的护城法器。”杨云锋面色冷淡,回了一句,继而对文轩唐吩咐道,“许军师应知道这些法器的用法。你让他将这些法器布置到合适的地点,助我们大华王朝防守安宁军!” 文轩唐打量着这些法器,眼中透出一分好奇,又多一分喜悦,不禁走上前小心抚摸,脸上露出丝谨慎。 杨云锋见状难得地淡然一笑,随即将装有金麦的袋子从虚空中取出,递给文轩唐,道:“这些金色的麦子也可用来防守,你让人将它们种在汉阳城周边的土地里,自有防御的法器从土中生长出来。” 文轩唐小心接过金麦,点头道:“末将定认真完成杨大人任务。” 杨云锋点头,又道:“我原本还有些法器。不过你这屋子太小,暂时装不下,待我今日回营后再在设法装备到汉阳城中,助我大军抵御安宁军的进攻。” 文轩唐闻言面露讶异,道:“杨大人又要离开?” 杨云锋不欲和他多说,点了下头,便透过窗看向屋外飞舞细雪,道:“我自有打算,你休要多管。”说罢便缓步走向屋门,开门的同时忽的化成一股风,冲入广阔天地内,消失在茫茫雪景中。 “给我管好大军,不得有任何差池!”寒风中遥遥传来这样一句话语。 文轩唐本来还有话要说,然而开口之时却已不见杨云锋身影,不禁摇头叹息。 长江,即便在冬日枯水期,也仍旧波涛不止。 杨云锋顺江而下,才走出十多里,就遇见麻烦,不得不停下。 他缓缓抬头,看见起伏的江面上忽然多了个略显高大的身影,正打量着自己,顿生无奈,道了声:“过然真有人刺杀我。”不禁微微摇头。 “杨云锋?”这时对面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杨云锋抬头打量这个中年人,只见对方一袭紫衫踏波江上,随波上下起伏,竟似和江涛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你是鸳鸯派的修士?”杨云锋注意到中年人衣衫上鸳鸯派的标识,于是开口问道。 “陈乱纷。”中年文士颇有风度,不似一般魔道中人诡异狡诈,身上的气息也比寻常魔道修士要温和许多,“此次前来,奉掌教之命,取你性命!”平平淡淡说着,竟未散发丝毫的杀气,仿佛并未对杨云锋起杀心一般。 杨云锋凝视着这名叫陈乱纷的中年鸳鸯派修士,忽然发觉此人的气质竟与李清寒有三四分相似之处,于是生不出多少杀气,只是看对方踏波江水怡然自得,知其修为不低,故不敢轻视,道:“要取我性命,也得看你的本事,来吧,我不问缘由,但请一战!”话落灭心剑陡然出现在手心,绽放出赤红光芒,夺目绚烂。 “好!”陈乱纷淡淡一笑,手心也多了件莲花宝灯,道,“接招吧!”话落之时莲花宝灯中光芒暴涨,便见千万或紫或蓝的光点充盈天地,绽放出夺目绚烂的光华,而后联手向杨云锋发动进攻。 杨云锋沉着应战,灭心剑血水翻涌,忽的卷起惊涛骇浪,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朝莲花宝灯发出的光点迎上去,刹那间与光点交织,形成一条漫长的战线。 便如人间的攻防一般,一场大战,徐徐在长江波涛中拉开帷幕。 章五百一十四:莲花宝灯 陈乱纷望着杨云锋,淡淡一笑,随后取出一盏莲花宝灯,将己身真元注入其中,便见宝灯霞光万丈,突然间幻化出万千璀璨的光点,从四面八方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见状皱了下眉头,迅速御使仙剑打出万丈血水,平铺而去,席卷八方,与那繁星一般的光点交织在一起,攻伐不断,一时陷入僵持。 “咦?”陈乱纷见状略感吃惊,他十年前便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了,如今十年刻苦修炼过去,修为大涨,在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中无论如何都能算中等,且他修行的是魔道中最好的鸳鸯派心诀,手里这莲花宝灯威力不凡,总体实力远超同修为的修士,即便面对的是天极宗第一弟子杨云锋也应占得上风,死死将对手压制住。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二人相持不下,大大超过他的意料,有些不敢置信。“小瞧他了!”陈乱纷暗暗想道,更不敢轻敌,便将自己波涛般澎湃的真元注入莲花宝灯中,登时催动莲花宝灯上七瓣莲花之一显出刺眼的红色光芒。 一时间漫天繁星似的光点纷纷改变形状,变得有如莲花瓣一般,却又带着分殷红,似鲜血一般。 无穷无尽光点一变作红色莲花瓣形状,大小便增大了不下十倍,威力也比之前要大了数成,联手向杨云锋的血水挤压而来,骤然令杨云锋肩头的压力大大增加。 “果然厉害!”杨云锋暗暗想道,沉着地取出金锁,“呀”的声催动金色巨门勃然出现在自己身前。这金色巨门的防守能力比杨云锋的血水不知大了多少倍,倏然伫立于杨云锋胸前,便轻易地拦截住漫天星辰般的红色莲花瓣一波又一波潮水似的进攻,并用阵阵腕粗的巨大紫雷,剿灭了不少来不及撤退的莲花瓣。 杨云锋的压力骤然减轻,于是握紧灭心剑击中血水转身朝身后无以计数的微小莲花瓣打去。便闻一阵龙凤和鸣的声响,这涛涛血水竟然化成一龙一凤,相互配合映衬着扑向莲花瓣。 “嘭嘭嘭!”连声震响,莲花瓣抵御不住龙凤的进攻,连续炸响,当空湮灭,化成天地灵气中的一缕,消失无踪。龙凤继续配合进攻,眨眼席卷大半莲花瓣,这些微小如同尘埃的莲花瓣几乎没有反抗之力,连续湮灭,瞬间就消去大半。 涛涛江水,波澜起伏,江上伫立的陈乱纷眉头皱起,口里默念一连串的咒语,同时连掐数个法诀,一股股缠绵交织在一起的真元注入莲花宝灯中,便见莲花宝灯七片花瓣中又有三片变了颜色,又如红色花瓣一般放出夺目光华,美丽璀璨。 橙、黄、绿! 陈乱纷强行让三片莲花瓣放出绚烂光华,脸色骤然一白,完全没了一丝一毫的血色。他原本雄厚的真元骤然间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莲花宝灯中,也如涛涛洪水对经脉造成了巨大的损伤。 忍不住吐出口血来。 但是他这么做,却让天空中无穷无尽的莲花瓣威力大大提升,无疑是值得的! 只见那无尽的莲花瓣再度变换形状,原本一片花瓣变成了四片,隐隐有完整莲花的雏形,而这四片莲花也如陈乱纷手中所持莲花宝灯一般各自呈现一种颜色,对应着莲花宝灯的四片花瓣。 于是杨云锋周围的空间内赤橙黄绿四色交织,好不绚烂。 再度生出变化的花瓣威力也随之大幅提升,其中一些花瓣如陨星一般急速下坠,向杨云锋砸来,而另一部分则闪烁着光芒不断发出四色光线,进攻杨云锋。 一时间各种攻击交加在一起,构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画面。 那原本铺陈开去的血水在花瓣疯狂进攻中势头大减,不少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退潮一般后撤,而原本在血水最前头鲜艳欲滴的龙凤也难以支撑,力量大减,摇摇晃晃间竟无力摧毁更多的莲花瓣。 杨云锋见状心里一紧,果断令龙凤重新融入血水中,而后将铺开的血水收回,浓缩在自己身周,同时急速调动金色巨门,不断移动着抵御花瓣的进攻。 只有修为到了现在这地步,差一步就踏入起鼎结丹境界时,才有能力让金色巨门有如此快的移动速度。但正是因为此原因,杨云锋方能抵御莲花瓣的进攻。 尽管如此,压力依旧甚大。杨云锋咬咬牙,果断取出玲珑宝镜,暗道:“事到如今,只有使用魔道的法器了!”于是将真元尽数注入玲珑宝镜中。 便见光华的镜面放射出一阵华丽的流光,散开去,照射在莲花瓣上,立即令莲花瓣的攻势受阻。 “破!”杨云锋怒喝一声,握紧宝镜,便见漫开的流光忽然收为一体,成一腕粗的凝聚光束,光束照射之处,莲花瓣纷纷起火,眨眼间便被焚尽,化成灰烬落入涛涛长江中。 “都给我消失!”杨云锋怒喝一声,“嗖”的掷出灭心剑,运使着神剑搅动翻腾血水,配合那强大的光束,向天空中的莲花瓣展开绞杀。 轻盈飘动的雪花中,灭心剑裹挟血水,一往直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灭心剑乃是神剑也,带着浓郁的血水它无坚不摧,这点点脆弱的莲花瓣又如何能阻挡它? “嘭嘭嘭!”连声响动,刹那间又有近一半的莲花瓣被剿灭,霎时间原本花瓣密布的天空,露出大片大片的空白。 杨云锋踏在起伏的江面上,水不沾鞋,压力大减,优哉游哉,好不惬意。“就现在!”杨云锋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少的花瓣,暗暗想道,挥手向灭心剑一招,便将这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仙剑收回手中,而后朝着陈乱纷发射仙剑,便见灭心剑带着阵阵狂烈的罡风,穿过飘飞的雪花和些许溅射的江水,直直刺向陈乱纷胸前。 另有数柄鲜红色的血剑,带着强大的威势,陡然于陈乱纷身后凝成实型,而后配合这灭心剑,向陈乱纷插了过来。 灭心剑法,八门锁灭! 章五百一十五:克敌 杨云锋陈乱纷一场鏖战,陈乱纷手中莲花宝灯大发神威,连续给杨云锋制造困难,但杨云锋神剑灭心在手,又有各色厉害法器,举手投足间连续数道法术扔出,便将陈乱纷的攻势瓦解。这时杨云锋见自己陈乱纷防守松懈,于是毫不犹豫放出灭心剑,御剑隔空朝陈乱纷射去,刹那便攻至陈乱纷胸前。 与此同时,八支殷红的血剑也在陈乱纷身后成型,带着巨大的威势,向陈乱纷急速刺来。 灭心剑法,八门锁灭! 一柄主剑,八柄副剑,联合进攻,一旦刺中陈乱纷,管他有多高修为,都会重伤无疑。 “定!”陈乱纷毕竟是经验老道之人,临危不惧,口中吐出急促的话语,便见数只金色鸳鸯从他袖中飞出,分别挡在九柄仙剑之前。 这一招,竟然和数日前妙莲仙子所用的招式相似,看来多半是鸳鸯派的常规法术。 却听“铿铿铿”数声,血剑鸳鸯相击,擦出灿烂光华,陈乱纷的鸳鸯虽然远远不能和妙莲仙子那足够将杨云锋的傀儡打成废铁的鸳鸯相比,但也非杨云锋凭空凝结而成的血剑可以媲美的。 于是在阵阵声响中鸳鸯连续向血剑发动进攻,便见八柄血剑轰然炸裂,用尽最后的力量粉碎了面前的鸳鸯,而后便消散化为灵气归于天地中。 一共九支仙剑,最后只有灭心神剑存在于天空中。 经天极宗数代人呕心沥血熔铸而成,又曾领教过天地之威的无上神剑,根本不是陈乱纷简单的法术能够打散的。 便闻一阵响动,灭心剑斩灭围攻自己的三只鸳鸯,受鸳鸯碎裂时爆发的威力影响剑身剧烈颤抖,速度大降,但依旧坚强地突进,向陈乱纷胸口打来! 陈乱纷陡然变色,眼角余光又扫到不断将天空莲花瓣剿灭的杨云锋,心知危险,暗道:“拼了!”便咬牙急速后退并陡然动手向自己胸口一砸,竟是直接把自己胸口打成重伤。 如此,他眼前一黑,便将一口温热的鲜血吐了出来,正好喷在身前莲花宝灯之上。 莲花宝灯受陈乱纷精血刺激,光芒大绽,原本暗淡无光的最后三片花瓣隐隐有光华。陈乱纷再不迟疑,身上最后的真元滚滚涌入莲花宝灯中,便见莲花宝灯上三片花瓣终于闪现夺目光华。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具备,莲花宝灯威力达到顶点! 陈乱纷面露喜色,就要催动莲花宝灯向杨云锋发动最后的反扑!然而谁知此刻形势竟然发生突变,那原本和他速度相当的灭心剑猛然加速,“嘶”的声竟然与空气摩擦出声,而后毫不受阻滞地刺破他的肉身,将他彻底洞穿! 陈乱纷顿时真元外泄,气息紊乱,痛苦地跌落在水中,已经变得暗淡无光的莲花宝灯脱手而出,而后便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杨云锋打量着莲花宝灯,淡淡一笑,同时低头看向陈乱纷,握住飞来的灭心剑,剑尖指着陈乱纷,道:“鸳鸯派的起鼎结丹修士,也不过如此!” 陈乱纷面色惨白,用手覆盖着自己腹部的巨大窟窿,咬牙与杨云锋对视,突然倾尽全身力量,放出数只鸳鸯,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陡然变色,急忙放出金色巨门阻挡陈乱纷的进攻,然而陈乱纷最后爆发的力量是何其强悍,杨云锋有心抵抗却根本应付不过来,便闻阵阵震耳的响声,金色巨门竟然被最先的三只鸳鸯击碎! 杨云锋身体一震,便被余下的两只鸳鸯砸中身体,顿时身上出现狰狞的伤口,血流不止,伤势竟不下陈乱纷。 即便身体强悍如磐石,依旧无法与这鸳鸯抗衡。 杨云锋深吸口气,急忙运使真诀封住真诀的伤口,而后急速后撤拉开自己与陈乱纷的距离以免陈乱纷再度发动袭击进一步重创自己。 好在那陈乱纷临死反扑已经用去最后的力量,再也无法发出任何攻击,就这么跌倒在江水水面上,随波漂荡,鲜血染红了一片水域。 气若游丝,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这人真厉害,多半是鸳鸯派本山弟子。”杨云锋深吸口气,凝视着陈乱纷的尸体,暗暗说道,“幸好他还是低估了我的实力,让我有机可乘,否则死的就是我了!”他此话不假,若杨云锋不能在陈乱纷让手中莲花宝灯所有的花瓣全部绽放的刹那让灭心剑加速重创陈乱纷的话,这一战他只有落败的结果。 而若陈乱纷一开始便不顾一切地将真元注入莲花宝灯中,令所有花瓣绽放,那杨云锋也多半会陷入苦战而亡。 “莲花宝灯……”杨云锋低头看着手中刚刚得到的莲花宝灯,小心将真元注入其中,只觉莲花宝灯内部空间极大,一两丝真元落入其中,竟然石沉大海,完全无法催动莲花宝灯发出任何进攻。 莲花宝灯对真元的要求太高了,杨云锋估计以自己的修为拼尽全力也最多让两片花瓣发光,七瓣全部发光对现在的他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这还是他早年曾修行《易筋洗髓大.法》经脉中的真元量远远超过同修为修士的结果,若是一般的在起鼎结丹境界边缘徘徊的修士,可能连让一片花瓣发光的能力都没有。 而要做到令七瓣全部发光,对杨云锋而言,至少得有起鼎结丹境界才行。 起鼎结丹境界是个坎,越过去,修为大增不说,经脉中所能容纳的真元也比养元入道境界修士多许多倍。 不过现在杨云锋暂时还没有突破的准备,一切都只能想想,皆无法实现。 他摇摇头,打消心中的杂念,而后收起莲花宝灯,同时取出些疗伤丹药吞入腹中,治疗自己的伤势。 他此刻遭受重伤,若是不及时医治,待伤势恶化之后恐怕就得在军中闭关养伤,无法亲自参与到汉阳守卫战中。因此疗伤迫在眉睫。 然而此刻江面又生出一些变化,让他的打算落空了。 章五百一十六:黄雀在后 杨云锋被陈乱纷突如其来的一招重创,伤口流血不止,急需治疗,否则伤势恶化,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果断服下随身携带的疗伤药物,并取出一瓶汁液状的外用药物,准备将其涂抹在创伤处,而后小心包扎,再飞到金陵华朝军中寻求严神策的帮助。 但是此刻他的打算却落空了。 “你是何人?”他凝视着眼前气质阴森的黑衣人,皱着眉头咬牙问道,同时做好作战的准备,刚取出的外用药物不得不放回储物空间内。 黑衣人五十岁上下,走在江面上竟然没有引起天地灵气的任何变化,显然其修为要比之前那鸳鸯派的陈乱纷高出许多。 只怕和妙莲仙子不相上下,已经触摸到凝丹窥天境界的边缘,只要有过人际遇,便可突入凝丹窥天境界。 杨云锋顿觉巨大的压力,手心不禁沁出汗水,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黑衣人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动作,诡异一笑,道:“随我回宫,我可求宫主饶你一命,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话语一如浑身气质一般冰寒阴森,让杨云锋不自觉想到当年那个和自己作对多时的秋鸣风,忍不住打个寒颤。 当年,他也是在这附近,第一次遇上秋鸣风的。 杨云锋紧紧盯着步步逼来的黑衣人,神情严肃到极点,他已从黑衣人口中推测出此人乃傲凰宫弟子,来到此处多半和那陈乱纷是一个目的,皆是要将杨云锋捉回自己师门中,替自己的师兄弟报仇。 算上来,杨云锋和傲凰宫结下的仇,可比他和鸳鸯派结的仇要深重得多。 “你这时候出现,不应是巧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云锋深深吸气,口中缓缓挤出这样的话语,眉头皱到极点。 “当然!我魔道中人形势,自然不需如你们正道中人那样道貌岸然,一举两得的事情,干嘛不做。”傲凰宫修士阴冷一笑,再度逼近杨云锋,转眼间二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一丈,“赶快缴械投降,否则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末了又不忘补充一句,“你很厉害,若是在全盛时期,我也得小心应付,不然下场就和刚才那鸳鸯派的蠢货异样了……不过呢,现在你重伤在身,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是吗?”杨云锋闻言眼中陡然绽放出一蓬精光,忽然间一张银白大弓在手,“嗖”的声将一银白箭羽激射而出,向着傲凰宫修士胸口射去。 傲凰宫修士见状面色陡然一变,下意识地侧首躲闪,然而来自千年大派凌云派的神器勾秦神弓的箭羽速度之快岂是寻常人能躲闪的?便见银白箭羽在江涛映衬下划过一条漂亮的曲线,而后箭头陡然开裂,无数细小如同微末的箭羽从箭头处爆射而出,速度再加快数倍,齐齐刺入傲凰宫修士胸中,刹那间将这修士胸口打成筛子! 无数血线从傲凰宫修士背后溅射而出,这些血线都是细小箭羽穿胸而过后从他体内带出来的!之后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而这些鲜血,则是胸腔中血液顺着他肉身细小伤口射出的。 遭遇勾秦神弓箭羽狂暴进攻,这傲凰宫修士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便已重伤。 杨云锋一箭射出,根本不看结果,扭头便带着灭心剑疯狂地向金陵方向飞去。他并没有丝毫击败傲凰宫修士的把握,刚才射出一箭,就是要趁傲凰宫修士抵挡之际,迅速遁走。 他的计谋还是颇为有效,傲凰宫修士遭遇箭羽攻击,胸口几乎被打成血肉碎末,转眼已重伤,不得不强行停留原地用仙术封住自己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 待他一切处理完毕,抬头向金陵方向望去的时候,天空中却哪还有杨云锋的影子? “可恶!”傲凰宫修士大骂一声,磅礴的威势骤然激射而出,将一片原本颇为平静的江水打上天空。 “你能跑,我也能追,看谁更快!”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下一刻化成道风向杨云锋追杀而去。 杨云锋飞在天空,只觉腰上火辣辣的疼,渐渐又有鲜血从伤处渗出,被天空中的风带动着向后飘去,于是这天空中便多了数条刺眼的血线,和着细雪飞舞,触目惊心。 “不行,得更快!”杨云锋尚未看见金陵城头,却感到身后追来的傲凰宫修士,于是咬牙想道,用尽全力要加快速度,然而重伤未愈的他又哪来那加速的力气?拼尽全力却只换来头晕眼花的结果,原本是想加速,此刻身形不稳,速度反倒降了下来。 摇摇晃晃,差一点就要落下坠入涛涛江水中。 “嗖!”忽有破空之声传入耳中,杨云锋面色一凛,头脑恢复一分清醒,知道这是追来的傲凰宫修士发出的招式,千万不可让其打中自己,于是咬紧牙关极力改变方向,终于错开了追来的一柄小小的飞剑,却也因此气息大乱,身体摇晃更加厉害,险些就支撑不下真的掉入江水中。 而此刻危险尚未解除! 只见那飞剑一击不中,竟然调转剑身迎面向杨云锋刺来。杨云锋心里一惊,原本是想再度改变飞行方向躲过飞剑的进攻,却不料他本来就接近不支,此刻再行改向顿时彻底失去了平衡,终于翻滚着从天空中坠落下去,“噗”的声扎入水中。 一时水花四溅。 傲凰宫修士收回仙剑,看着坠入水中的杨云锋,嘴角轻蔑一笑,“嗖”的声飞到杨云锋上空,向着杨云锋嘲笑道:“天极宗第一弟子,怎么这么不济?哼,我就说,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话落猛地抬手,便将杨云锋封印住,准备将其抓走,带回傲凰宫中,向宫主请赏。 “可恶!”杨云锋动弹不得,盯着傲凰宫修士眼中爆发出精光,不肯屈服,却又无计可施。 傲凰宫修士对杨云锋的目光很是受用,嘴角阴冷笑容更盛一分,正要伸手将杨云锋从水中提出来,却陡然发现自己身周天地变得昏暗,自己的动作也随之变得有些吃力,不禁变色,道:“谁?” “不必知道我是谁,放下他,我饶你一命!”温和的声音传入这傲凰宫修士耳中,傲凰宫修士惊讶抬头,便见一儒雅的蓝衣修士正踏着浪涛,徐徐向自己走来。 下一刻,这蓝衣修士便已到达他身前,陡然伸手,竟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腕扣住。 傲凰宫修士竭力反抗,却无法挣脱,不禁面色大变。 章五百一十七:严神策 “放下他,我饶你一命!”被傲凰宫修士仙术所制几乎动弹不得的杨云锋听见这样一个平淡但又强硬的声音,顿时心生讶异,暗道:“严师兄!”竭尽全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终于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蓝衣修士正是严神策! 傲凰宫修士见严神策出现之时天地变色,面色立即大变,道:“来者何人?”他之前突遭杨云锋勾秦神弓的袭击,重伤在身,若遇上起鼎结丹境界以上的修士,几乎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严神策缓缓走近傲凰宫修士,面无表情,只再一次强调:“放下他,我饶你一命!”话语在真元催动下向傲凰宫修士打去,震耳欲聋。 一击足以震慑对手,但也将他的修为暴露出来。 “一个小小的养元入道境界修士,还敢在我面前放肆!”傲凰宫修士咬牙怒道,正欲出手对付严神策,却见严神策身影飘忽,竟无法用神识捕捉,顿时心惊,稍一分神,便让严神策欺近身前! “放了他!”严神策大喝一声,突然伸手向傲凰宫修士脖颈处抓去。傲凰宫修士竭力躲避,却惊觉四面八方都在严神策伸来之手的包围下,无论如何也无法躲开,最终让严神策轻易地捏住了脖子。 “啊!”傲凰宫修士终于怒喝一声,真元外放,凝成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朝严神策肉身斩去。 如此近的距离内,严神策几乎完全没有躲避之力。 “严师兄!”杨云锋大惊失色,不由惊叫出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傲凰宫修士这一手强大的法术幻化出的十八般武器明明清清楚楚地打在严神策身上,却根本无法对严神策造成任何伤害,皆精致从严神策身体穿了过去,未留下任何痕迹。 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严神策真正的肉身。 杨云锋看着心惊,却联想到变得暗淡的天空,顿时明白过来:“幻术!” 严神策闻言向他淡淡一笑,便连连施法,袖袍中飞出整整六十四个卦象,相互串联,成一无上大阵,傲凰宫修士被困阵中,即便用尽全力,也无法破阵而出。 严神策这才轻轻点头,松手来到杨云锋身边,将杨云锋从水中扶起,而后对着天空挥手,便将天空重新变得明亮,细小的雪花飘落在严神策肩头,让他看上去格外亲切。 “多谢师兄!”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勉力说出,却头晕目眩,几乎要跌倒。 严神策看见杨云锋的伤,连忙取出药物替他疗伤,同时说道:“师弟莫要多话,安心疗养。” 杨云锋轻轻点头,便不语了。 “军师!”这时一小队士兵划着乌篷船来到严神策身边,拱手对其说道,“不知有何吩咐?”他们看见严神策能在水中站立,皆面露羡慕敬佩之情。 严神策替杨云锋包扎好,便回头指着那傲凰宫修士说道:“把他绑回军中吧。” 他话落,便听见那傲凰宫修士怒骂道:“呸!卑鄙小人,竟然趁我伤重之际,用阵法来制服我,算什么正人君子!有种等我伤好了,不用阵法公平较量!”此刻骂语脱口而出,全无原本的气质,倒是本相毕露了。 严神策修养极好,闻言也不发怒,只道:“少费口舌吧,激将计也非任何时候都能用的。”说罢一道禁制打了过去,便将傲凰宫修士的嘴封住了。 傲凰宫修士极力反抗,面色变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兄怎会这么及时地出现救下我?”杨云锋在向严神策道谢之后轻声说道,此时他身处金陵城内,大华王朝军队中,经严神策悉心治疗,伤势好了不少,也终于能流畅地说话了。 严神策一如既往温文尔雅,闻言含笑温和说道:“师弟的性子为兄还不了解?知道你担任如东侯大军监军后为兄便猜到你会赶来金陵向为兄求援,于是早早在安排好金陵防备后便沿江而上迎接你,不想正巧看见那宋欣涛追杀你,便出手将你救了下来。”宋欣涛即是那追杀杨云锋的傲凰宫修士,此刻严刑拷打后他已向诸葛温全盘供出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果然如杨云锋所料这人仅仅是为复仇而来,并无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此,倒让师兄操心了……云锋还得再次感谢师兄了。”杨云锋闻言拱手说道,“师兄对云锋的恩情,永世难忘!” 严神策闻言连忙摆手,用兄长般和蔼的目光望着杨云锋,柔和地说道:“说这些做什么?为兄与你相识数载,早将你看成自己的亲人了。为兄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自己的职责,师弟你无需向为兄表示感谢。”说到这里,不禁心生感慨,伸手拍拍杨云锋的肩,道,“为兄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一切安好,能为宗门和朝廷多做些贡献,能令天下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说罢望了下京师方向,目中透出浓浓深情。 “师兄……”杨云锋心里温暖,低头暗暗许诺道,“云锋也将师兄视作自己的兄长!这一生这一世,决不让师兄受任何人的伤害!” “别的事情就不说了,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严神策凝视着杨云锋,温和地笑着说道,“如果为兄没有猜错的话,你此番赶往金陵城,是向诸葛将军求援的是吧。” 杨云锋听他这么一说,面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点头道:“如东侯昏庸无能,他麾下军队又军纪败坏,士气不振,原本凭借长江天险还能勉强抵御安宁军的进攻,但或许是安宁军得知他的情况,调动大部集结武昌,就连沈岁寒都来了,仅仅靠汉阳城内的那点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安宁军的进攻。然而如此形势下陛下和宗门似乎都没有援助汉阳城守军的打算,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想到赶来金陵,向师兄你和诸葛温将军求援。” 严神策闻言渐渐皱起眉头,思考良久,缓缓开口回答道:“这件事,恐怕有些困难。” 章五百一十八:思量 踏波江上,寒风阵阵,细雪无声。 杨云锋轻轻摇头,抬首仰望苍穹,本欲扫去心中烦闷,谁料到底还是一阵难受。 严神策无法给予他支援,一来诸葛温和杨云锋不和,定然不会同意帮助杨云锋,二来虽说现在诸葛温是金陵大军的掌控者,但这支军队名义仍是温侯的部队,而温侯和太子几乎是水火不容,也不会同意出兵帮助属于太子一派的如东侯,三来如今安宁军势头正盛,长江以南大部分地区都落入其手,而金陵是江南少数仍然未落入安宁军手中的大型城池,地位丝毫不比汉阳城低,不可随意调动军队给安宁军可乘之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圣上三日前就下令要求诸葛温死守金陵城,不得擅自采取行动,如此包括严神策在内军中任何人都没有胆量派兵援助如东侯讨逆大军。 因此一日前严神策长长叹息后便委婉拒绝了杨云锋的请求。 杨云锋自然不能为难自己的师兄,原本还想见诸葛温一面,却得知诸葛温正闭关研究战法,不予接见,不禁叹气,只得在安心养伤的同时和严神策叙旧,借以排解心中郁闷,度过了漫漫长夜。 次日,便告别了严神策,独自踏浪而归。 无功而返,心情难免沉郁。 “师弟莫要担心,陛下不会轻易让汉阳城失守的。且若金陵一切平安的话,为兄暂时放下手里事务,会亲自前来汉阳城,助你一臂之力。”严神策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然而杨云锋已经不住叹气:“师兄啊师兄,若当今金銮殿中的那个人真的算圣明君主的话,天下怎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子民又何必要举兵反抗?”想至此,胸中一股激愤翻涌,差点就决定丢下这尘世间的一切,回山修炼去了,“若不是为了司空师弟,若不是为了那个人,若不是看大华王朝皇位易主后天下还有一丝希望的话,我何至于在这个鬼地方忍受那些俗人的气?至于师兄你,你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单薄,又怎么凭一己之力改变战局走向。”想至此,更觉前方道路黯淡无光,伤怀不已。 长江滚滚而去,水面波涛起伏,翻涌不止。杨云锋孤独的身影就这么在水面上沉下又浮起,如同他坎坷起伏的一生一般,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只是,既然选定了这条道路,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否则一生坎坷又有何意义?他捏紧双手,渐渐加快速度,在水中踏出一连串的水花,而后跃上天空,如展翅大鹏,向着上游急速飞去。 杨云锋重新回到汉阳城的时候,整个城池有了明显的变化。只见数十条金黄色的粗壮藤蔓沿着城墙攀上城垛,于城头骄傲地扬起顶端灿灿发光的花朵,迎风招展,好不美丽。 这些藤蔓显然就是由杨云锋从天极宗带来的金麦长成的,其金色蔓上分出无数分支,与其他藤蔓一道交织在一起,相互配合,形成密集的防护网,等同于在原有的城墙外面再加装一层厚厚的金墙。 而这些藤蔓远远不止加固城墙这一点作用。杨云锋已经从通务宫的守停真人口中得知滕蔓的特点及用途,据守停真人说,藤蔓顶上的花朵可以喷射出金针;藤蔓的根则可在土中向外延伸半里,相互交织形成一片密密麻麻几乎覆盖每一寸土地的根系网,能在必要的时候突然钻出土地偷袭地面上的人;藤蔓的主干则光滑如镜,一般的云梯根本无法搭在上面,更别说让士兵徒手攀登了——即便有能力高强者能做到这一点,隐藏于藤蔓中的毒针也足以将他们送入地狱中,除此之外这些枝蔓上还布置有密密麻麻的法阵,既能远远发出法术进攻敌人,也可临时联手构成巨型幻阵打乱对方的阵脚。 当然作为天极宗原本用来守山的利器藤蔓的实力远远不止于此,据说还有更厉害强大的功能,只是现在受限于时间、藤蔓数量以及天地灵气等因素,这些能力都无法发挥出来。 杨云锋凝视着这些超过他想象的藤蔓,心里生成点满意,但旋即又皱起眉头,面色变得凝重。 正如守成真人所说,天极宗能为杨云锋提供的,凌云派一样能够提供给沈岁寒,藤蔓虽强大,但在安宁军的强大攻城法器面前这藤蔓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还是未知数。 至于其他比藤蔓还弱的法器,杨云锋就更无什么指望了。 如今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只能寄希望于长江对面的安宁军中法器不如这些防守法器,若是如此,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只是凌云派实力不比天极宗弱多少,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稀世珍宝中怎么也得有一两件可以与这仅仅是天极宗上代掌门真人炼制的藤蔓相媲美的法器,极有可能用到这场战役中,因此华朝军队现在的形势极不乐观。 想到这些,难免忧心忡忡。 此时此刻,杨云锋已经忽略了军队在这场大战中的作用,天下碌碌众生在修道人眼中不过蝼蚁,有大能者举手投足间足以毁天灭地,颠覆一个王朝,如今战场双方用上的法器虽然不能与大能者同日而语,但至少也足够判人生死,决定战局走向了。 何况,即便军队仍是战场主角,以如东侯之昏庸和军队之散漫,讨逆大军只会身处逆境,落入下风,完全没有什么可以指望的。 “看情况吧,我倾尽全力助大华王朝大军迎敌,即便输了也问心无愧,就是庙堂之上的那个人问责起来,我也坦然面对,大不了丢掉这官职罢了——”杨云锋暗暗想道,索性不计较得失胜负,肩头的担子反倒因此减轻了许多,“若是安宁军夺下汉阳后长驱直入深入中原,这个王朝估计也没什么活路了,那时我还管他作甚!”他摇着头暗暗想道,心里隐隐作痛,而后便被一阵麻木感淹没。 “先将剩下的法器交给许先生,而后和他商量一下,看他有何好的计谋,如何克敌。”杨云锋又如此想道,便化成风悄无声息进入汉阳城中,而后就向许逸然的住处飞去。 章五百一十九:大战来临 杨云锋约见许逸然,将剩余的守城法器全部交给许逸然,而后便要求许逸然将这些法器布置下去,用于守城。 许逸然作为如东侯的军师,在军中地位颇高,又是修道之人,与平凡的士兵无异。杨云锋心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对许逸然不自觉地看重许多,因此面见他的时候面上的傲慢少了数分,对其还是颇为尊重的。 不过许逸然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仍然看杨云锋不顺眼,言语冷淡,听杨云锋吩咐只点头道了声:“好。”便让人送客,根本不与杨云锋说半句与守城相关的言语。 杨云锋倒也不介意,轻轻点头便要离开。他这人早习惯了独立行事,对行军打仗一道知之甚少,就是许逸然愿意同他讲大军的计谋,他也只能囫囵吞枣,一知半解。何况他也不认为许逸然这种看上去迂腐的文人能想出什么好的主意,既然许逸然不愿说,他也懒得去询问。 许逸然看着杨云锋的背影,脸色阴沉下来。“杨大人好像有伤在身。”就在杨云锋要走出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出这样一句似乎一语双关的话语。 杨云锋身体顿了下,眉头紧皱,心情顿时跌了下去。 许逸然也算聪明人,多半已从杨云锋拿出的这些法器上猜出之前杨云锋是假意称病,出去寻求援助了,此刻说出这样的话语,要么是故意出言讽刺,要么是看出杨云锋真的有伤在身了。若是前一种还好,杨云锋自可不必在意,关键是若许逸然是后一种意思,那杨云锋就真不知道许逸然如此说究竟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还只是有意试探了。 “多谢许先生关心。杨某前些日子受了点小伤,现已无大碍了。”既然猜不出对方用意,那干脆就装糊涂,搪塞过去。 许逸然听杨云锋这话,眼中闪过些许别有深意的光芒,道:“如此便好……杨大人最好安心养伤,别让伤势变得严重了。” 杨云锋以为许逸然是在讽刺自己,暗道:“我要真的重伤无法起床,就管不了军中的事情了,只怕那样才合你的心意!”此话自然只能在心里说说,不可表露出来,于是他只淡淡一笑,道:“杨某比别人更了解自己身体的情况,这事还用不着许先生操心。”说罢便陡地挥袖,就要走出大门。 然而此刻远方忽然传来号角的声音,悠扬沉重,传入杨云锋许逸然以及周围几个小兵耳中,立即让他们心生震惊。 “难道安宁军攻城了!”杨云锋瞳孔猛然睁大,“嗖”的声取出灭心神剑,不顾一切向前飞去,眨眼后便到城墙上。 许逸然也在瞬息之后飞上城墙,与他并列而战,遥望江面,只见飞雪中长江上下水汽浓郁,遮挡住瞭望的视线,让人难以看清对岸的情况。然而数艘高大的楼船却在水汽中隐隐约约显现出其高大的身影,令人望之惊心。 汉阳城城楼上的士兵正是看见这些楼船缓慢向自己行来,判断出对方很可能是要攻城了,这才用劲吹号角警示全军。 “杨大人,看来有敌人袭来了!”许逸然面色变得严肃,言语中不带任何感情波动,斩钉截铁说道,“我去召集士兵,你在这里观察敌情!” 杨云锋听着许逸然不容置喙的言语,知非常时候不应再管个人恩怨了,于是点头道了声:“好!”便看见许逸然一袭青衣穿过飞雪落入城中,转瞬便到了校场内,开始集结大军。 杨云锋则将视线移到远方楼船上,只见那些宏伟壮观的楼船动辄有七八层楼高,加上风帆高度更超二十丈,远远高于汉阳城的城墙,若是让其接近城墙,居高临下进攻汉阳城,那汉阳城的城防都会彻底变成一堆废石,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那时,汉阳城危矣! “投石车准备!”此时此刻杨云锋已顾不上监军不可随意插手军队指挥这一王朝律令,运使真元大声嘶吼道。 然而城墙上的士兵听见杨云锋的话语后只是面面相觑,却无动于衷,根本不听杨云锋的指挥。 杨云锋心里顿生怒火,陡然跺脚,将脚下砖石踏个粉碎:“你们都聋了啊?没有听见我的命令吗?”一股磅礴的威压不自觉地散发出去,骤然间令距他最近的三两个兵士感到巨大压力,直接跪倒在地。 “大人!”其中一个士兵忍着内心的恐惧,咬牙说道,“没有虎符,我们都不能按照你的要求行事!” 杨云锋闻言愣了下,这才想起本朝为防将领作乱,特地重新启用了原本遭前朝抛弃的虎符制度,大华王朝的将领必须要有虎符在手,才能指挥动朝廷的军队。 然而按理说虎符就在城内如东侯手中,已向全军将士出示,符合大军调动的要求,按照大华律例,如东侯极其幕僚等人要调动军队,完全不用再次出示虎符。杨云锋身为监军自然也有这个调动的权力除非如东侯特地交待过杨云锋要调动军队需出示虎符。 也就是说,如东侯是故意令杨云锋无法调动大军的! 杨云锋想到这一层,心中怒火越烧越旺,抄点就开口痛斥这些士兵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士兵也是按照上面的意思行事,无可指责,终于压制住怒火,道了声:“好,你们不出手抵御敌人进攻,我出手就是了!”话落勾秦神弓在手,箭矢如雨,瞬时间射出数十支,密密麻麻向楼船射去,转眼跨越数百丈的距离,而后陡然碎裂,放出箭身内无数更加细小密集的箭矢,朝着楼船倾泻而下。 “啪啪啪啪!” 无数的箭矢纷纷击打在船身上,便如楔子嵌入船内,然而如此远的距离上箭矢的威力早就被消磨干净,再加上楼船船身经过法阵加持非同一般的坚固,于是一轮箭雨激射之后楼船竟似毫不受影响一般,依旧平稳前行。 杨云锋仿佛看见了船头耀武扬威的涤丝尘,心里震撼,身体颤抖,咬牙切齿。 章五百二十:凶狠藤蔓 “嗖——”杨云锋用勾秦神弓接连射出数十箭,浑身真元顿时被抽去一空,顿时头脑晕眩,无力跌倒在地面上,不住吸气勉强恢复真元,而后抬头向前方望去,目光尾随箭矢穿透江面细雪与水汽,落在楼船上,便见勾秦神弓之箭碎裂后化成的雨点般的微小箭矢骤然倾泻在楼船上,却未能对楼船造成任何破坏,不由心里一凉,仿佛看见了沈岁寒军师涤丝尘耀武扬威的模样,于是咬牙切齿地向城墙青石地板猛然一拍,瞬间让石块化成碎片,飞射而出,其中一些砸在肉身上,隐隐作痛。 “大人!”两个士兵连忙将杨云锋扶起,他们目力有限看不清对岸情况,尚不清楚杨云锋刚才射出的箭矢究竟对对面楼船造成了什么破坏,此时见杨云锋如此气急败坏,便料到箭矢没能发挥多大作用,也都变色,相互对视,一脸失落。 他们见杨云锋一连射出数十箭,每箭都华丽非凡,便知勾秦神弓的威力绝顶,远远超出他们军队中所用的弓箭,震惊之余以为其对楼船的破坏也会巨大无比,甚至有可能直接摧毁楼船,于是对箭矢所能造成的破坏颇为期待,而今得到这样的结果,难免失望。 不过比起杨云锋来他们并没有多少愤怒,此刻见杨云锋面色铁青,他们顾不得哀伤感慨,赶忙劝慰道:“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些士兵也没读过什么书,开口就乱用俗语,传入杨云锋耳中,登时激起青年修士胸中怒火。 “胡说什么!”杨云锋登时火冒三丈,挥袖推开左右的两个兵士,而后站立不稳后退靠在女墙上,抬手指着眼前兵士,骂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有没有血性!若是全军都如你们这么想,那这讨逆大军是休想取得一场胜利了!哼,如此的话,还不如卷铺盖回家过年,还打什么打!”劈头盖脸地骂上去,叫那几个兵士心里委屈得很。 他们本来是想劝慰杨云锋,谁料好心没好报,反而会被杨云锋如此批评,委屈的同时也心生不满,不由自主地将杨云锋同文轩唐相比,都觉杨云锋比起文轩唐来要差远了。 只是,被杨云锋这么一骂,在场所有的兵士都对杨云锋感到失望,再也无人开口为自己辩解。 杨云锋倒也不觉自己话语有什么不妥,略微调息之后便又大声说道:“你们在这里愣着作甚!大敌当前,就是没有上面的命令,也好歹要做些准备吧!难道眼睁睁看着对方直接打到城墙上来!”他这话总算惊醒了发愣的兵士,他们这才纷纷跑动起来,到达自己的岗位,紧张备战。 杨云锋将一切收入眼中,只觉这个军队中的兵士真的没有任何用处,顿时一股深深的悲哀漫上心头,难以排解。 “大人快看!”忽然有士兵指着江面兴奋地叫着。杨云锋闻言皱了下眉头,便起身顺着这士兵的手臂向前瞭望,而后惊讶地看见江面上忽然钻出无数细长的金色藤蔓,将一片水域几乎完全覆盖,敌方最当先的楼船正好在这藤蔓边缘,立即叫藤蔓缠上,动弹不得。 杨云锋面生惊讶,道:“怎会如此!”而后便是一喜,不禁面露笑容,大叫一声:“好!” 眼前江面上密布的藤蔓显然正是那金麦潜入地下的根茎化成,与杨云锋身前攀上城墙的藤蔓是一物。杨云锋原以为这些藤蔓最多只延伸到江边,不能入水防御,如今看来他是想错了,这些藤蔓不止能入水布置防线,还可直接进攻最近的对手,威力比杨云锋设想的要强大许多。 既是意外,也是惊喜。 便见江中密密麻麻的藤蔓接触到最先头的楼船,便发疯似的向楼船上攀爬延伸,放出无数分支,刹那将大半个楼船包裹住,而且还继续向上,看来是要把这个船裹得严严实实。 这时候,楼船便不复之前的平稳,船身开始剧烈颤抖,摇摇欲坠。楼船甲板上隐约可见的几个人开始变得有些慌乱,四处奔跑,而后便见船身上渐渐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一些镌刻在船身上的法阵开始发威,于是有阵阵钟鼓之声从船身上传出,有无数灿烂的光束向藤蔓灼烧而来,藤蔓受声响光束影响,势头骤然大减,不少部分出现灼烧痕迹,枯萎下去。然而这一切仅仅是让藤蔓的进攻放缓,依旧无法阻止楼船最后被摧毁的命运。便见楼船摇晃得更加厉害,渐渐有大块大块船板从楼船船身上飞出跌入涛涛江水内,竟是被藤蔓生生扯掉的。 楼船表面受损,露出内部来,藤蔓便疯狂钻入船身内,更加肆无忌惮地破坏船内的一切。 于是在杨云锋视线中,一座碉堡似的巨型楼船,便在无数粗壮的藤蔓扯动下轰然解体,无数船身部件和船内的士兵哗啦啦地从天空坠入江水中,掀起阵阵剧烈的浪涛,向四周卷去,竟然让这片水域的藤蔓东西摇晃漂动,可见楼船部件坠落十丈之后砸在水中的威势有多大。 十丈距离的下坠,不是凡人脆弱的肉身能承受的,何况江内还有无数刚从楼船上坠入江内的坚硬船板等待着与其相撞,于是楼船内千余安宁军士兵接连跌入水中,幸运的骨折晕倒,不幸的装在船板上顿时化成一潭血水。 涛涛江水中,渐渐多了分淡淡的殷红。 杨云锋将一切看在眼中,心有感触,想到战争便是如此残酷,动辄死伤无数,不禁微微叹气,而后再度向前望去,便看见原本攀附在船身上的藤蔓都失去了船身的支撑,也如楼船一样坠入江内,却借机再将覆盖的水域扩大一分。 而此时触目惊心的一幕发生了,这些金色藤蔓竟然开始吸收江水中的鲜血,不过刹那时间后江上便看不见鲜红的血色。 吸收了鲜血的藤蔓如饱餐的蚊,茎干立即变得粗壮几分,表面的金色更加纯粹,耀眼夺目。 这一幕清清楚楚映入杨云锋眼帘中,立即让杨云锋震惊不已。 章五百二十一:放肆 “大人!”一个士兵在杨云锋耳畔呼道。 杨云锋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深深吸气,这才发现自己已一身冷汗,不禁摇头,伸手擦去额上汗水,而后侧首看见身旁士兵面上的喜悦,心中百味交杂。“算了,打仗难免有伤亡,能胜便可,不必过多计较。”他重新将视线投到极远处江面上,隐隐约约看见在藤蔓中挣扎却难免一死的安宁军士兵,面露一点无奈。 吸食他人精血壮大自己,本是魔道手段,杨云锋一时还不能接受,但为了大军胜利,也只有默许了。 毕竟,没有藤蔓,也就没有今日的胜利。 这时长江对面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号角声,安宁军鸣金收兵,楼船战队缓慢向后撤退,藤蔓虽有心追杀,无奈与最近楼船尚有些距离,灵气不支,鞭长莫及,只能任由对方撤退,无力追赶。之后藤蔓便放弃追杀,缓缓潜入水中恢复元气,为来日的大战做准备。 江面上散乱漂浮的楼船碎片随波起伏,见证着这场算不上惨烈,却惊心动魄的战争,映入杨云锋眼中,再次令青年修士心生感慨。 所幸,这一场短暂的交战,最终还是以讨逆大军的全面胜利告终。 “杨大人!”带领大军风尘仆仆赶来的许逸然登上城楼看见江面上渐渐消散的楼船碎片,面露震惊,“这——” “安宁军已被藤蔓击退。”藤蔓入水,已从杨云锋眼中消失,他闭上双目,略带怅惘地说道,“安宁军的楼船多半也是件法器,你所见的正是对面沈岁寒或者涤丝尘用法术将楼船碎片收走,重新组合成新的楼船。” 许逸然闻言遥望远方,只见水汽中已经望不见楼船的影,不禁叹气。 “嘭!”沈岁寒一拳将木桌打碎,满面怒容,唇齿紧闭,不发一语。 “沈兄,我就说吧,杨云锋一定会用法器守城的。”涤丝尘摆弄着手中一条小船,云淡风轻地说道,“依丝尘看,我们若不下狠手,只怕根本无法取胜。” 沈岁寒回忆着今日交战的过程,眼中火气愈加旺盛,道:“你想做什么?” 涤丝尘轻笑一声,道:“一物降一物,只需克制住他们的法器,相信以我军实力,拿下汉阳城不难。” 沈岁寒原本是不屑于使用法器的,但此次试探的进攻失败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法器在战场上的作用。“要怎么做,你去安排就是了,”他思虑片刻,缓缓开口,“莫要伤及百姓。” “丝尘自有分寸!”涤丝尘洒脱一笑,轻轻说道。 汉阳城,军营中,讨逆大军几个将领正讨论着今天的战事。 “咳咳!”如东侯肥胖的脸上堆出谄媚的笑容,恭敬地向端坐主座的杨云锋拱手道,“杨大人,军中你最大,又是亲眼目睹了今天的战事,想必应该心得体会颇多,不妨告诉我等,提出些建议,好让我们参详参详。”说完又不忘扫视堂中诸将领,补充道,“这次能战胜对手,多亏了你的法器。现在军中将士都对大人你佩服得很啊。希望你接下来继续大发神威,把对面安宁军那群兔崽子打个屁滚尿流!”满嘴马屁吹个不停。 杨云锋面不改色,将茶杯徐徐放下,而后抬眼扫视诸将,却见诸将看着自己的目光都透出敌意,哪有任何“佩服”之意?他立即明白如东侯所说皆是胡扯,又想起今日在城墙上发生的不快,心里对这一脸肥肉昏庸无能只会溜须拍马的侯爷更多了些不满:“侯爷呀,侯爷,你在京中也是这么向太子拍马屁的吧。”他冷冰冰说道,依旧一脸狂傲。 如东侯闻言表情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一个将领终于受不了杨云锋的气,陡然站起,拔出腰上宝刀,指着杨云锋怒道,“杨云锋,你不要放肆!侯爷地位尊贵,哪是你这臭牛鼻子可以侮辱的!”一介粗人,口无遮挡。 杨云锋瞄了眼这将领,垂下眼睑,冷道:“你这么说,是想要得到什么吗?被杨某当场格杀,或者被我向朝中参上一本让陛下亲自处置?”话到这里,面色骤然变厉,呵斥道,“杨某乃是陛下钦点的监军,杨某要说什么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说着将视线移向如东侯,道,“侯爷,你说是不是?” 如东侯原本听见杨云锋刚才那话很是尴尬,此刻被杨云锋这么一问,立即讪讪一笑,低声道:“杨大人你不是最大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显然也有些无法忍受杨云锋的放肆了。 杨云锋不以为意,再次凝视那将领,突然伸手指向他,对如东侯问道:“那你说,这人该当如何处置?” 如东侯心里一寒,望了眼那将领,只见其怒目圆瞪,依旧不服气,不禁摇头叹气,又悄悄观察杨云锋的神情,见杨云锋虽然一脸冰寒,但眼中并无杀机,便盘算两下,立即厉声向那将领呵斥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退下!” 那将士听如东侯这么说,冷哼一声,便抓着刀大步离去,推门而出,消失在众人眼中。 杨云锋本来也只是心有怒火,并不打算重罚这将领,见状颇满意如东侯的处理,暗道:“这如东侯也并非完全无用。”便道:“杨某只是个监军,权力虽大,但还无法随意干涉大军决策……就是想这么做,没有虎符在手,也办不到,侯爷,你说是吧?” 如东侯闻言便知杨云锋是在讥讽自己下令无虎符不得指挥军队的事情,顿时面露尴尬,一声不吭。 杨云锋见状也不再危难如东侯,再度拾起茶杯凑到嘴边,轻轻品尝一口,而后垂眼看向地面,望着青石上的痕迹,淡淡道:“各位畅所欲言吧,杨某不干涉你们的决策。” 众将闻言相互对视,眼里皆放出分怀疑,一时默不作声,无人发言。 杨云锋早料到会有这场面发生,见状淡淡一笑,缓缓放下茶杯。“怎么,为什么都不说呢?” 章五百二十二:计策 众将不信杨云锋会不干涉他们的决策,面面相觑,闭口不言。 杨云锋原本不懂行军打仗,也没心思听他们的决策,若不是身为监军必须在场旁听的话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见诸人不言,他不禁心生无奈,略微摇头,道:“怎么,都不说了?”同时缓缓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打量在场诸人。 “开始吧!”许逸然见诸人都闭口不言,知如此终归不是办法,于是率先起身,开口道,“我这儿正巧有一件法器,可助诸位将军制订决策。”话落袖袍一抖,便将一盏浑身漆黑还沾有淡黄色油污的油灯取出,放在杨云锋身前木桌上,后退两步,食指中指相合,指向油灯,口中默念一道法诀,道:“起!”便见油灯中“噌”的声冒起一团明丽的火焰,一幅壮丽的山水图景便在火焰中闪现,层次分明,如同实物。 “江汉三城图景?”杨云锋认出话中图景,略感惊异,道,“竟有如此好东西。” “正是!”许逸然指着图中景物,解释道,“这是武昌,这是汉口与汉阳,安宁军现今估计在武昌驻扎了十万左右的大军,对外号称是有四十万,我们则在汉口汉阳各驻扎了一万大军。”说话之时一如既往的严肃,“侯爷,我这里暂时有个计谋,可助大军破敌,权当抛砖引玉,看诸位将领是否可以提出更好的建议。” “快说!”如东侯收起笑容,凝视着眼前图景中展现的江汉风景,郑重地说道。 许逸然便道:“江汉水网密集,湖泊纵横。若我军派遣小队乘木船饶过安宁军视线抵达武昌城后,实施偷袭,未尝没有取胜的可能。” 他话语刚出口,杨云锋就皱了下眉头。而其他的人闻言也不禁面露诧异。 “什么鬼主意!”杨云锋暗暗想道,却未率先出口反对,静观其变。这个主意一点也不高明,甚至是荒谬至极,就连杨云锋这种不会打仗的人都能看出它是鬼主意,更别说其他将领了。 果然听闻许逸然话语后如东侯面露不解,道:“许先生……这……这……”却看在许逸然在自己帐下做了多年客卿的份上,没有直接驳斥。 但军中一性情耿直的将领就坐不住了:“许军师,你这是什么鬼主意!武昌城中有十万安宁军士兵,俺们军队就是派出所有的士兵,每个士兵都能以一当二甚至以一当三,也不可能偷袭拿下武昌城!” 许逸然闻言沉默片刻,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平静回答道:“樊将军,千年前那赤壁之战孙刘二人也是偷袭,他们得手,我军为何就不能得手?”他的话语与杨云锋的咄咄逼人相比倒是温和许多。 这樊姓将领便回答道:“许先生,俺们现在的情况能和赤壁相比?俺们一没有诈降的黄盖,二没有犯傻铁索连环的对手,唯一能和赤壁比的就是咱们在北方,有西风之利,但你说俺们是从背后偷袭,那这点唯一的优势也没了,这样的话,俺们凭什么打败对手!”这樊将军也是性情中人,话越说越激动,免不了唾沫星子乱飞,喷了许逸然一脸。 许逸然也不用法术阻挡,伸手擦去脸上唾沫的同时耐心倾听对方的言语,嘴角含笑,倒不怎么生气。待这樊将军说完之后,他才开口,道:“我说过,我只是抛砖引玉。若樊将军有更好的主意,尽管提就是了。” 樊将军闻言愣了下,扭头凝视那江汉图景,渐渐皱起眉头,嘴唇微动,却久久不语,最终颓然叹气,摇头道:“许先生,俺是个粗人,只晓得带自己的兵按军师你的意思打仗,要让俺费脑筋想计谋,俺还真心想不出来。” 许逸然淡淡一笑,道:“早就知道你想不出来。”话落看向如东侯,道,“侯爷可有什么想法?” 如东侯皱了皱眉头,肥胖的大脸上露出分无奈,道:“许先生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本侯又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我倒瞧出一点端倪!”这时一个声音传入众将耳中,诸人循声看去,顿时面露诧异。 说这话的竟然是丝毫不懂打仗的杨云锋! “杨大人有什么好的主意吗?”许逸然素来不喜杨云锋,闻言面色沉下去,冷冷道。 杨云锋摆手,道:“克敌之计我是想不出来,不过刚才听许先生之言,却是受启发,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话落起身走到许逸然身边,凝视江汉图景,目光落在汉阳西北,沉默不语。 许逸然同样看向那个方向,渐渐皱起眉头,道:“龟山!” “正是!”杨云锋点头,急促地说道,“既然许先生能想到饶到武昌城南偷袭安宁军,安宁军又为何想不到这个主意,绕到汉阳背后偷袭?现在我军全面防御正面从长江过来对手,难免疏忽汉阳北的防守,正好给安宁军偷袭的机会。安宁军若是分出一两万的军队借道龟山,趁我不备之际从北面偷袭汉阳,多半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若是如此,汉阳必不可保!”他抬头环视堂内诸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次他的声音并未用上真元,但说出来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许逸然如东侯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龟山,皱眉思索,良久不语。 “许先生,杨某不懂行军打仗,刚才这番言语,可有道理?”见状杨云锋语气略微变得缓和,向许逸然征询道。 许逸然凝视着龟山,眼中放出异样光芒,道:“大人所说,不无道理。我军向来疏于龟山一线的防守,可能会给安宁军可乘之机。” “那先生准备如何解决?”杨云锋趁机追问道。 许逸然沉重地抬手,指着龟山,道:“龟山险峻,安宁军难以翻山偷袭汉阳,多半会选择绕道汉水南下。因此我会派出一千士兵,驻扎龟山,以逸待劳,居高临下,若发现顺江而下的安宁军,便直接偷袭之。” 章五百二十三:死守汉水 许逸然估计,安宁军来自南方,最擅长的是水战,主力仍然会凭借其在开阔水面上的巨大优势渡江与汉阳城正面对决,最多派出一两万人马千里迢迢借道龟山以西的狭窄水道抵达汉水,顺汉水南下突袭汉阳,决无翻过山势险峻之龟山的道理。因此只需派遣一千余士兵,驻扎在汉水旁龟山山麓上,待发现安宁军后立即通知汉阳城守军并借山势下山偷袭安宁军,不需击溃对手,只用拖延对方脚步,给汉阳城守军足够的准备时间。 许逸然在军中威望颇高,众将领对他的意见无不赞同。“许先生准备派谁前去守龟山?”如东侯脸上堆起笑容,道。 许逸然环视堂内众将,目光落在一个年纪较大的将领身上,道:“汪文天汪将军最擅偷袭,我命你带领一千兵士,按我刚才所说驻守龟山,务必在援军赶到之前给我守住汉水!” 杨云锋听到许逸然话中“援军”二字,想起许逸然之前的话语,察觉到一丝矛盾之处,略微皱眉,但并没有点破,沉默着等待他接下来的言语。 “末将遵命!”汪文天没有异议,拱手道,“定死守汉水,不叫叛军抵达汉阳!” “好!”许逸然点头,面色依旧严肃,侧首看向杨云锋,道,“杨大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杨云锋见许逸然提及自己,眉头皱得更紧,道:“我一个全然不懂打仗的人,能给你提供什么帮助?” 许逸然便道:“敌军若想偷袭,难免不用上法器,不派出一两个修士。杨大人在修道界的名声很大,相必修为也如传闻中一样高,希望杨大人带上一些法器,和汪将军一道死守汉水,助我军一臂之力!”此前有过交手,他自然明白杨云锋的修为究竟到达说明地步,因此这番言语中对杨云锋修为高低的判断并非臆测,只是如今同在军营中他不好说自己是从与杨云锋的交手中得出这结论,故只能用传闻来说明杨云锋修为高深。 杨云锋闻言沉默片刻,思索许逸然此话的目的,便猜到眼前这人多半是想借此支开自己,倒也不恼,只淡淡道:“若杨某离开了军营,谁来监军?” 许逸然听杨云锋点明自己的意图,面色微变,道:“大敌当前,杨大人还要为难我等吗?”缓缓说道,却似成竹在胸。 杨云锋再度望向那幅江汉图景,看着龟山西面密密麻麻的水网,脑海中浮现安宁军借夜色顺水北上抵达汉水的图景,顿时变颜。“好,我答应你,前往龟山协助大军防守。”说罢拱手向汪文天作揖,道,“杨某不懂打仗,一切还要靠汪将军了。” 汪文天本来对杨云锋没有好感,见状冷哼一声,极不情愿地还礼,道:“随便!” 杨云锋倒不以为意,重新望向许逸然,道:“许先生还有什么意见?对敌之策,是否胸有成竹?” 许逸然默然,凝视着江汉图景,久久不言。 “诶!我看啊,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不如大家先歇会儿,晚上再行讨论!”这时如东侯肥胖脸上再次挤出笑容,缓缓说道,却不料肚中发出声“咕噜”的声音,显然是饿了。 众将士忍俊不禁。 杨云锋心里厌恶,无奈摇头,道:“既然侯爷有意散会,咱们就暂且散了吧!” “好,很好!”如东侯拍手叫好,“诸位和本侯一道去用餐吧,哈哈!” 听闻此话,众人多多少少有些无奈。 “侯爷,我要收拾一下东西,你们先去吧。”此刻许逸然开口说道。 “什么东西啊?”如东侯闻言漫不经心说道,抬眼看见许逸然正对着江汉图景施法,便道,“原来如此。这样吧,本侯留下来陪你,其余人都先去吃饭!” 众将闻言便知如东侯和许逸然有话要说,没有多闻,便依次离开大堂。 杨云锋回首看了眼堂内仅剩的二人,若有所思,微微摇头。 “军师要我留下,究竟有何事情?”见众人都离开,如东侯面色变得严肃,压低声音问道。 许逸然半闭双目,随手布下一道结界,道:“夷陵那边有消息了吗?” 如东侯不动声色从袖中取出一条裹成一团小纸带,递给许逸然,道:“先生请过目。” 许逸然缓缓将纸带展开,看着上面的字迹,嘴角露出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襄阳,金陵呢?” 如东侯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道:“金陵里温侯那老头子向来和本侯不和,现在也没有答复,估计没希望。至于襄阳,据说易帅了,情况未知。” 许逸然闻言敲了下木桌,徐徐说道:“夷陵五万人……够用了。照我刚才那计策,足以破敌!”话落迅速幻出一柄细小的飞剑,将神识注入其中,刻上一番话语,而后催动真元将其发射入空,“如无大碍,当能破敌!”说罢面上露出诡异笑容。 如东侯闻言,肥胖的大脸上也同样诡异的笑容。 龟山北麓。 “杨大人,此乃‘梧桐关’,原本是陆上到汉阳的必经之路。”汪文天指着眼前的关城,朗声说道,“不过现在基本没人走这条路,因此这里已经被废弃了。”说罢又看向山下的汉水,道,指着通向汉水的小路说道,“不过这里是汉水最窄处,仍然是设防最好的地方。”末了,不忘补充一句,“而且许先生交代过,即便安宁军犯啥大费周折翻山越岭也要经过这条路,因此驻守在这里,可以说万无一失。” “嗯,我明白。”杨云锋看着山下因进入枯水期而波澜不兴的江水,再回首看了看正结帐驻扎的士兵,心里总有丝不安。 一千人,太少了。 “大人还有什么忧虑吗?”汪文天看出杨云锋的心思,毫不知禁忌地大声说道。 杨云锋对这等粗人口无遮拦的行为很是不喜,闻言面露淡淡厌恶,道:“一千人,未免太少了,要是敌军来个三四万人,我们根本挡不住!” 汪文天闻言愣了下,道:“一看杨大人就是没有打仗经验的人,现在这时节,安宁军哪有可能一口气派出三四万人绕到这个地方,攻击咱们啊!” 章五百二十四:月儿弯弯照九州 杨云锋看汉水平静流淌,心底忽然生出些担忧,随即回首望了眼正在结帐驻扎的士兵,面色微微沉下去。 汪文天见状便知杨云锋心有忧虑,于是走到他身边,无所顾忌地开口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忧虑吗?” 杨云锋闻言瞥了下汪文天,皱起眉头,道:“一千人,未免太少了,要是敌军来个三四万人,我们根本挡不住!” 那汪文天也是粗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毫无忌惮地爽朗大笑一声,道:“一看杨大人就是没有打仗经验的人,现在这时节,安宁军哪有可能一口气派出三四万人绕到这里攻击咱们啊!” 杨云锋心里甚是不喜,冷道:“此话怎讲?” 汪文天便指着汉水,说道:“杨大人,你看现在这汉水的水势大吗?” “冬日里雨水少,水势怎么大得起来。”杨云锋便回答道。 “就是!汉水水势小,过不了大船,只能用小船。而且现在水少,这干枯的汉水能容纳的小船也要比夏天少很多,那安宁军要派个三四万人过汉水,不得用密密麻麻的小船把几里内的汉水填满才怪!到时候咱们只消从山上往下仍石头,保证一扔一个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安宁军大半的船杂沉到水里。”他嘴角露出爽朗的笑容,顿了下,旋即又说道,“杨大人啊,你想那安宁军的统帅不是傻子,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肯定不会想不到是吧?他想到了,肯定只会派出万把不到的人,用小船断断续续地划过汉水,以防咱们用石头什么的东西直接把他们砸死。不过这样的话正合我意,到时候咱们只用千人就够守一阵子了,完全用不着怕他们!”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什么,皱了下眉头,接着又洒然一笑,道,伸手指了指身后,道,“龟山那头的水啊,还没汉水的水大。那安宁军派出的人要从那边过来,数量肯定还要少一些。” 杨云锋听他这么说,心里微安,道:“汪将军果然经验老道,想不到安宁军中还有你这样的人。”又想起今日在堂中议事时所见的那几个将领的面孔都很陌生,不像出来之时见着的为难自己的那些将领,顿时猜到一点端倪,暗道,“原来这如东侯也没有我想的那样昏庸。”却又忆及今日如东侯的表现,立即将心中这个想法推翻了,“多半是许先生的主意,如东侯那人怎可能不昏庸?” 汪文天知道杨云锋对自己军队心存不满,又想起这些日子所见,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也不便与杨云锋解释,便不在此事上纠缠,转而看着南下汉水,道:“杨大人,这次许先生派你来,是给我们设置法器……你就开始吧。” 杨云锋听汪文天说自己是许逸然“派”来的,心里略微不喜,道:“汪将军,以后说话的时候还请你注意一点。”便冷着脸向山上走去,边走边道,“法器杨某自会布置,汪将军不必多言。” 汪文天听见杨云锋的话,略显诧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大人这话啥意思?” 龟山西,一处平静的湖面上,有一小舟在船家轻轻的摇船下向前缓缓行驶。 舟上女扮男装的美丽女子细心地煮着茶,忽然若有所觉,抬头望去,便见一轮弯月从乌云中露出面容来,洒下月光,照射于她衣衫上,仿佛给这衣衫镀上一层银。 月儿弯弯照九州! 涤丝尘洒然一笑,弹指拂去衣衫上沾染的细雪,继续宁静地烹茶。 与许逸然猜测不同,她的小舟上,仅仅她与船家二人。 “船家,还有多久。”轻轻品味一口清茶,只觉浓郁芳香溢满舌尖,难得的享受。 船家轻轻摇桨,神色颇为悠闲。“禀涤先生,尚需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涤丝尘闻言放下茶杯,抬头看着天色,轻轻叹息,“四个时辰,战事应起了吧。”便从袖中取出一条小小的木船,把玩着,嘴角溢出恬淡的笑容。 船家看着这美丽的女子,目光就如看着自家闺女一样慈祥。“涤先生此去,应该是大胜吧——说不定一战成名,名垂青史!” “丝尘记得船家似乎是读书人啊!”涤丝尘闻言轻轻叹气,道,“也难怪船家会对丝尘在天下名声如此情有独钟。不过你们孔子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丝尘一介女流,哪入得了士大夫的眼?休说名垂千古,就是将名字留在史书上都难办啊!”垂首间眉头露出若有若无的惆怅。 船家闻言微微摇头,笑道:“涤先生莫要妄自菲薄。老朽也算度过一点诗书,看史书传记中留名千古的奇女子数不胜数,如涤先生这般人物,岂有不留名之理?” 涤丝尘闻言淡淡一笑,摇头道:“船家误会了,丝尘只是感叹这世间女子究竟是没有地位啊。至于功名利禄,丝尘志不在此,并不在意。” 船家闻言便笑道:“原来是老朽乱想了。”又想起以前度过的诗句,便道,“淡泊名利,也令人敬佩。” 涤丝尘听闻此话,知这船家又是想错了,微微摇头,便不作解释,取茶独饮,煞是悠闲。 忽然眼前闪过一个坚毅的面容,她怔了下,遥望长空,却见弯月已经隐没于乌云中,顿时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疼痛,不禁微微叹气,道:“不为功名利禄,不为留名千古……涤丝尘啊,你图的究竟是什么?”话落忍不住轻轻将袖袍拂上肩头,露出一段美玉般洁白动人的藕臂,轻轻放入湖水中,感受着这一阵阵刺骨的冰寒,眉宇间中露出丝丝惆怅。 本欲借湖水让自己清醒,谁知冰寒反而让人更加迷惘。 弯月再度从乌云中露出她的容颜,洒下清辉,落在美丽女子容颜上,顿时让这女子更加变得如梦似幻。 此时此刻,她再也不似那风度翩翩清净无欲的下凡谪仙,反倒如那银河畔哀怨的织女。 月儿弯弯照九州! 章五百二十五:龙虎斗 次日,天放晴,无风无雪。 天刚蒙蒙亮,江水上难免有雾气,汉阳城头的士兵透过浓雾,隐隐约约看见一丝楼船的影子。于是全城号角如雷,响声震天。 楼船在浓雾中露出真实形状的同时,金色藤蔓也浮出水面,如昨日一般向楼船发动疯狂进攻。然而这次楼船似乎毫不畏惧,即便遭遇藤蔓的阻拦,仍然结队向前行驶。 城头的许逸然看着楼船,忽然想起史书记载中的奋不顾身赴死的死士,心里略微一震,神情恍惚。 “许先生,你看!”一个将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睁大眼向前看去,身为修士极好的目力让他清清楚楚看清江上发生的一切。 藤蔓原本疯狂地沿着船身攀爬而上,死死附着于船壁,奋力要将楼船拆散,谁知这时楼船上忽然显出一道昨日未曾出现过的大阵,而后无数紫雷轰然落下,击打在藤蔓金灿灿的茎干上,竟然将藤蔓引燃! 藤蔓上的火不知道是什么品质,竟然只在藤蔓上燃烧,没有波及船身。许逸然见状双眼前所未有地睁大到极点,眼睁睁看着藤蔓在这大火的灼烧下枯萎、收缩,顿时身体一颤,不禁失声说道:“三昧真火!”旋即转身对身边传令的将士说道:“去,准备投石车,一定要防住楼船!” 他话落,忽然听见一声震响,回头看去,便见枯萎的藤蔓整体从楼船上跌落下来,砸入水中,掀起滔天巨浪。 楼船受其影响略微抖动,而后便坚挺地向汉阳城行来,一路上法阵大发神威,无数藤蔓被引燃,痛苦地蜷曲,尽力潜入水中想扑灭这真火,却无法阻止真火的蔓延。 刹那间大半藤蔓被引燃,成燎原之势,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火烧赤壁!”许逸然想到这个词,心里一凉,嘶声下令道:“快!用投石车!”他话刚落,忽见无数箭矢冲上长空,向楼船激射而去,身体微震,定睛望去,这才发现之前这是之前在汉阳城内的床弩发威的结果。 这些由杨云锋从天极宗带来的床弩,无需修士控制,自动发射,威力要比岳阳城的床弩强大数倍,这么激射出去,顿时铺天盖地,如狂风暴雨,打在对面楼船上,顿时让楼船千疮百孔。 “啊!”“啊!”楼船上的士兵没有防备,纷纷被箭矢夺去生命。 与此同时江上的藤蔓终于想到对付三昧真火的方法了,它们纷纷断掉起火的枝蔓,丢车保帅,终于让火势终止。而后便沉入水中,休养生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讨逆大军的士气顿时大震,士兵将投石车推上城楼,不断抛射出巨石,攻击楼船,偶有巨石击中船身,更让士兵欢呼雀跃。 与此同时,又一轮箭雨向着楼船倾泻而下。这次楼船有了防备,一道大阵在船前成型,阻挡箭矢的进攻。然而天极宗的床弩岂是一两道阵法就能阻挡的?只闻“嘭嘭嘭”的声响,箭矢突破阵法的防御,击打在楼船船身上,顿时让原本千疮百孔的楼船更加伤痕累累。 于是楼船终于支撑不下,轰然解体,无数部件落入江水中,掀起滔天巨浪! “赢了!”城墙上目睹一切的士兵欢呼庆祝,喜色溢于言表。 然而许逸然却没有多少兴奋。他看着被毁楼船后更多向汉阳城驶来的楼船,忧心忡忡。 “先生!”暂代监军的文轩唐凑到许逸然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怎么应对——”他指了下欢呼中的士兵,显然是猜到了许逸然的心思。 许逸然摆手,传音入密对许逸然说道:“不要打击军心!” 文轩唐吸口气,轻轻点头,再度抬头向前看去,便见对面楼船隐隐形成一股足以吞并山河的气势,微微一愣,就见楼船上空的云气渐渐合拢,竟成一威风凛凛的虎,朝汉阳城这边一吼。于是江上狂风大作,阵阵威势隔空打来,令文轩唐几乎站立不稳。 兴奋的士兵立刻冷静下来,脸上纷纷露出惊骇神情。 便见猛虎忽然一跃而起,跨过数里距离,扬起前爪,当空向城墙拍下来! 许逸然文轩唐面色一白。 “吼!” 忽有万千龙吟,响彻江汉。 一条金色巨龙忽然出现在汉阳城上空,盘旋而上,以自己利爪,挡住猛虎拍击,而后咆哮着向猛虎攻击而去。 一场龙虎相斗,自此拉开帷幕! 江水漫漫,波涛起伏,严神策踏波江上,看见远处气象变换,微微摇头,道:“这等法器都用上了,等同是两个门派的大宗师出手……我的实力不足它们的百一……师弟,看来为兄是帮上忙了。”叹气之余,眉宇间露出分惆怅。 杨云锋忽然心有所动,向东南方向望去,同样看见汉阳城上空变换的气象,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这么快就用上那种法器了,看来战事有些惨烈啊!”他想着,又有些庆幸,如此气象说明安宁军将主力用在汉阳城正面方向,即便让人从汉水偷袭汉阳,也不会派太多士兵。 如此,用千余士兵拖住对方偷袭的兵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真的如此吗?杨云锋默默想着,抬头看向天空,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管如何,尽力就是了!”他对自己说道,转身望着山麓上集结的士兵,忽然发现这些士兵队列整齐,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散漫,略微心安,肩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忽然听见悦耳的笛声从山下传来,带着飘渺的仙气,拂过面颊,沁人心脾。 “咦?”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循着笛声向源头看去,便见浅浅的一江清水中一个身穿男装的白衣女子正伫立于一只小小的蚱蜢舟上,悠闲地吹奏着翠色长笛,衣衫随风而舞,恍然如同九天仙子落入人间。 “涤丝尘!”杨云锋身体猛震,脱口说道,眼中喷出怒火,下意识取出灭心剑,紧紧捏住剑柄。 章五百二十六:光束 “涤丝尘!”杨云锋看清涤丝尘的容颜,胸中怒火陡生,脱口说道,下意识将灭心剑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嚯”的声在胸前一斩,顿时在地面上留下道深达数尺的痕迹。 涤丝尘似乎听见了杨云锋的声音,轻轻让长笛离开朱唇,收回袖中,而后含笑向杨云锋看来,道:“杨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杨云锋眼中怒火旺盛燃烧,道:“涤丝尘,真是冤家路窄,竟让我在这里遇上你,还是孤身一人……文师兄的仇,我今天一定报!”话落飞上天空,对着涤丝尘怒吼道,“原以为你会带上一两万人闯入这里,不想你竟孤身前来……哼,如今我在这里埋伏了上千兵士,你是插翅难飞!”话落喝道:“起!” 便闻一阵窸窣的声音,山壁上忽然出现上百持弓的兵士,手中弓箭皆瞄准涤丝尘,蓄势待发。另有数百兵士,则披坚执锐,在汪文天的带领下怒吼着冲到江边,欲入水和涤丝尘拼死一搏。 而杨云锋之前在山上布置的法器也在此刻发挥威力,只见山中出现数十点光芒,一道阵法陡然成型,无数流光汇聚于江面上空,竟成一天极宗门派徽标,闪闪夺目。 涤丝尘看着漫山遍野的士兵和头顶的阵法,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嘴角露出淡淡笑意,道:“杨兄真的以为,丝尘会独自一人前来送死吗?” “嗯?”杨云锋闻言下意识皱起眉头,便看见涤丝尘徐徐从袖中取出一件小小的木船,道了声:“出来吧!”同时将真元注入木船中。 于是万千华光从木船中发射而出,将将方圆数里内大片的江面全部笼罩住。 便见数以万计的士兵在华光中显出身影,各个身穿重甲,手执坚兵,排列成阵型,齐齐呐喊,声响震天。 这一瞬杨云锋只觉天塌了下来,一颗心震动不止,瞳孔剧烈放大,道了声:“不可能!” 他和许逸然都失算了,涤丝尘竟然有强大的空间法器,能将大量士兵直接带到预想的地点。 眼前这些安宁军的士兵,至少有五六万之数,无论如何也不是杨云锋手下这点兵力能够抗衡的。 心忽的一凉。 “你……没有带着这些士兵直接飞入汉阳……是早就料到我会在这里等你!”杨云锋突然明白一件事情,向涤丝尘质问道,“你是要借机格杀我!” 涤丝尘轻轻将耳侧飘扬的发丝挽起,目光落在江水上,道:“杨兄果然不会行军打仗,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这汉阳城内有你和许逸然两大高手,丝尘自然不敢擅自进入汉阳城送死,借道汉水,本就是丝尘计划的一部分,至于遇上杨兄你,倒是出乎丝尘的意料……不过若能在这里击杀杨兄,丝尘求之不得!”她浅浅说道,笑意盈盈,忽然伸手向天空一指,便闻一阵震耳呐喊声冲上天际,响彻四野。 数百个安宁军士兵在她指挥下取出挂在腰上的羊脂玉佩,举向天空,便见阵阵华光从玉佩中散发而出,而后合为一体成一粗壮的巨大光束。 “轰!”光束威力惊人,豁然让浮在天空中的阵法碎裂解体,烟消云散。 杨云锋心里震惊,面色变得惨白。“可恶!”他心里一阵绝望,用尽全力跃上天空,而后险之又险地避过射向自己的巨大光束。 若是晚了一步,下场就和那被摧毁的天极宗阵法一样。 “轰隆!”又是接连的一阵响动,数十道光束不断向杨云锋射来,每每被杨云锋躲开,却足以令杨云锋心惊胆战。 “好了!”涤丝尘这才含笑制止兵士对杨云锋的攻击,而后凝视天空中大口喘气的杨云锋,笑道,“杨兄,现在插翅难逃的是你,丝尘劝你不要顽抗,投降于我,我可在沈兄面前替你求情,保你一命!” 杨云锋闻言突然仰头狂笑一声,道:“涤丝尘,你我仇深似海,要我投降于你,做梦!”话落倏然取出勾秦神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一支银白箭矢,朝涤丝尘胸口袭去。 涤丝尘面色一变,道:“冥顽不灵!”再度伸手,指向银白箭矢,便又问阵阵呐喊,粗壮光束冲天而起,瞬间打中银白箭矢,便立即让银白箭矢化成天地灵气的一缕。 “杨兄,负隅反抗是没有出路的!”涤丝尘又让光束停下,笑吟吟望着杨云锋,说道,“若是一条命就交代到这里了,岂不可惜!” 杨云锋冷哼一声,道:“假惺惺!”便将真元陡然注入灭心剑中,准备放出灭心神剑,凌空刺杀涤丝尘。 灭心剑乃是无上神剑,岂是那光束能够毁灭的? 然而还不等他出手,天空中便传来阵呼啸的声响。“杨师兄,我来助你!”熟悉的声音从远方而来,传入杨云锋耳中,立即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正急速向自己这里飞来,定睛望去,立即看清此人面貌,不禁目露诧异,失声道,“是你!” 武昌城,城楼最高之处。 此刻浓雾散去,天朗气清,沈岁寒遥望长江,清楚地将江面上正进行的战事收入眼中,神情严肃。 “赵将军,你去……”他时不时下命令调兵遣将,操控着江上的一切,“汪将军,你带领……” 论修为,他或许不是凌云派二代弟子中最高之人,但若论行军打仗,整个凌云派却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对面的许逸然等人也完全无法与之比肩。 此刻安宁军大部分士兵都被涤丝尘调走,但即便如此,他也用出神入化的指挥令安宁军牢牢占据着上风,死死将讨逆大军压制住。 在他眼中,一切法器都无足轻重。“我是正义的,我要推翻这暴虐的王朝,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他暗暗想道,眼中隐隐散发着坚韧的光芒。 “报!”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岁寒皱了下眉头,向传令兵望去,见其神色匆忙,便知其有要事报告,于是停下手里的事情,向来人说道:“何事?” 传令兵拱手向沈岁寒一礼,双腿哆嗦不停,张嘴说话,却口齿不清:“报……沈……沈……将军……大大大……大事不好!” 章五百二十七:援军 “报……沈……沈……将军……大大大……大事不好!”传令兵拱手行礼,口齿不清地说道,全身哆嗦,显然对沈岁寒畏惧至极。 沈岁寒向来认为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对传令兵的神情动作很是不喜,道:“认真与我说话便可,不必这样隆重。”又皱了下眉头,道,“究竟何事,如此慌张?” 传令兵深深吸口气,咬牙道:“这是从华朝京师得到的消息……”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哆哆嗦嗦递给沈岁寒。 沈岁寒见他这模样,便知信函已经被其擅自主张地拆开看了,心中更生厌恶,沉着脸接过信函,拆开粗粗阅览,顿时瞳孔睁大,脸上青筋暴露,显然是受到极大的刺激。 “啪!”愤然将信函丢到地上,沈岁寒转身遥望华朝京城方向,双目骤然变得通红。“诸位将军听令!”他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与愤怒,背对着安宁军诸将冷静地说道,“沈某有事,不得不暂时离开,汉阳城的战事,暂时还得依靠诸位了!”说话之时身体不停颤抖,紧握的双手骨节间发出“咯咯”的响动,在战场一片呐喊喧闹中却显得格外清晰震耳。 “沈将军,这……”一个将领面上略微露出点犹豫,道,“军中不能没有你……现在形势这么紧张,你当真要走吗?” 沈岁寒转身凝视这个将领,而后负手扫视在场诸将,面上鲜见的一片惨白。“诸位都是与沈某出生入死的将领,沈某相信你们。”此时此刻,气氛变得格外凝重。 “末将胆敢问一句,京城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让沈将军竟放下汉阳战事……”另一个将领盯着沈岁寒的目光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沈岁寒心里回首望了眼惨烈的战事,略有些犹豫,但这犹豫并未持续多久便让一种坚定执念所取代。“此事不便告知诸位……告辞!”沈岁寒沉重地说道,面色又白上一分,旋即幻出仙剑,御剑飞上云霄,转瞬便无踪影。 看着沈岁寒在天空中留下的一条幻影,在场诸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龟山之下,汉水之畔,杨云锋看见天空中忽然出现的青年,乍然一惊,道:“是你!” 便见那青年面容棱角分明,带有一股冷峻的气质,又夹杂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杀气,望之让人胆寒。 正是李清寒之子,李平欣! “杨师兄,我来助你!”李平欣一脸冰冷严肃,开口大声说道,随即将视线移到涤丝尘身上,同样问了一句,“涤仙子,别来无恙啊!” 涤丝尘看见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随即招手命令自己的士兵停下攻击,而后垂下眼睑,云淡风轻地说道:“原来是李大将军……你孤身前来,莫非以为能够在我大军之中救走杨兄?”淡淡笑容中透出股自信,浑然不将李平欣放在眼中。 李平欣闻言面无表情,道:“涤仙子莫要得意,你今天所作所为李某都看在眼里!” 涤丝尘略微感到些许莫名其妙,道:“听李将军话中之意,莫非李将军早就在千里之外就用法器看见了丝尘的作为?” “正是!”李平欣面色仍旧沉重,突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柄折扇,道,“我不是孤身前来的,就和你不是孤身前来一个道理!”话落陡然扇动扇子,便闻风声阵阵,漫山遍野突然出现不计其数的华朝士兵,都披坚执锐,向着汉水呐喊,看着声势,至少有十万人。 涤丝尘的士兵之多也就八万,现在被李平欣的士兵包围,明显落了下风。 “你——”涤丝尘面色陡然一沉,目光扫过漫山遍野的华朝士兵,沉声道,“竟有这么多士兵!” 李平欣冷哼一声,道:“陛下已经任命我为江汉临时节度使,暂时统领襄阳、南阳、洛阳三地兵马。今日我便带领三地大部人马,顺江而下,势要把你安宁军剿灭!”话落大声下令道:“众将听命,杀,一个不留!” 顿时间呐喊声响彻山谷。无数华朝士兵在弓箭掩护下向山下涌去,大开杀戒! 一场激战即将到来。 涤丝尘鲜有地皱起眉头,果断招手,便见又是一道粗壮的光束冲天而起,竟是向山壁最高之处射去。 “你疯了!”李平欣立即看出涤丝尘是要用山壁裂石让自己的士兵和安宁军同归于尽,顿时瞳孔极度放大,“可恶!”他怒喝一声,却不知如何阻止。 “哼!”却闻一点轻微的声响,杨云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飞到光束之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件光洁的宝镜,横在胸前,正好将激射而来的光束拦下。 “嘭!”一声震响,杨云锋这在巨大光束下显得无比渺小的玲珑宝镜竟然成功地挡住了光束的进攻。“呀!”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怒吼一声,全身真元尽数注入玲珑宝镜中,用尽全力催动玲珑宝镜,不但拦下光束,反而以玲珑宝镜无上威能,将光束发射回去。 “轰!”联手发出攻击的百余士兵,直接被光束轰杀! 至此,华朝大军的威胁解除了。 杨云锋拼死阻挡光束,几乎是亲自与光束接触,所受的伤害可想而知。只见他衣衫尽碎,裸露的皮肤龟裂开,流血不止,面容变得苍白,嘴角还有淡淡的血迹。 摇摇晃晃勉强浮在空中,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跌下去。 这场面,极大地震撼和激励了华朝士兵。“杀!”众将士胸中血气被激起,双目变得通红,纷纷奋不顾身地向汉水中的安宁军将士杀去。 战事顿时一边倒,安宁军完全落于下风。 李平欣望着天空中接近不支的杨云锋,肃然起敬,道了声:“杨师兄,多谢!”话刚落,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平静的女声:“去地狱谢杨兄吧!”心里骇然,循声望去,便见涤丝尘已经近在咫尺,手中闪耀着两团明艳的火焰,竟是要一举格杀他! 章五百二十八:中招 涤丝尘死死盯着天空中的李清寒,嘴角忽然出现诡异的笑容,骤然间冲上云霄,全身真元飞速流转,指尖一枚扳指也因此渐渐闪亮。 便见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出现在她手心,皆明亮耀眼几乎不能用眼睛直视。 她是要一举要了李平欣的命! 看清涤丝尘之时李平欣和涤丝尘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十尺。他心里骇然,意图抵抗,奈何修为太低,连续使出的应对之策都被涤丝尘强悍的进攻一一破除。转瞬间涤丝尘已经近在咫尺,眼看李平欣就要被涤丝尘手里火焰当空格杀! 就在这刻涤丝尘身后忽然传来呼啸的风声,她不用回头便知这是杨云锋御剑向自己杀来,嘴角顿时露出分如愿的笑容。 杨云锋拼尽全力用最后的真元御使灭心神剑攻击涤丝尘的后背,若涤丝尘依旧追杀李平欣,定然会被灭心剑一剑穿身,因此在杨云锋预想涤丝尘为了保命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计划,放弃对李平欣的刺杀。 但若涤丝尘的计划本来就不是刺杀李平欣呢? 涤丝尘嘴角笑容转瞬即逝,接下来陡然转身,错过杨云锋灭心剑刺杀的同时将一支墨绿的竹笛牢牢握在手中。 向着杨云锋胸膛陡然一刺! 杨云锋心里惊骇,瞳孔变大,这才意识到涤丝尘的目标不是李平欣,而是自己! 他眼睁睁看着竹笛一寸寸接近自己,看着竹笛外壳炸开,露出一支漆黑的铁针,直直刺向自己胸膛,已经没有时间放出任何防御法器或者防御法术抵挡。 “嘭!”鲜血化作的花朵,骤然喷涌而出,染红了杨云锋裸露的躯干,也让涤丝尘一尘不染的白衣变成红白交织触目惊心的一片。 “啊!”杨云锋头脑完全变得空白,失去支持,便从天空中落了下去。 眼看就要跌入水里。 “杨师兄!”李平欣眼见身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嘶吼出声,完全顾不上其他任何事情,拼尽全力向杨云锋冲去,意图救起杨云锋。 然而此刻衣衫沾上鲜血显得恐怖万分的涤丝尘却再度挡在他面前,淡淡笑着发出法术,阻止他的行动。 依旧衣衫飘飘,依旧云淡风轻。 李平欣原本就是个易怒的军人,此刻浑然失去冷静,发疯似地向涤丝尘猛攻而去,一时竟能和修为明显高过自己的对手打成平手,不落下风。 涤丝尘平静地接着李平欣的攻击,嘴角挂着分笑容,显然并不将李平欣放在眼里。 忽然间察觉到什么,猛然回首,便见一个青衣文士打扮的青年人出现在汉水上空,一把将杨云锋抓住,而后向自己投来冷峻的目光。 这个人的容貌太过熟悉,以至于涤丝尘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失神差点被李平欣的攻击打中。 “是你!”涤丝尘轻咬贝齿,面上再无方才的云淡风轻。她急速拉开自己与李平欣的距离,落到一处山峰峰顶,而后望向那人,许久后方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你还没死?” 那人瞧了眼涤丝尘,面无表情,而后看向飞来的李平欣,一言不发。 李平欣看清此人面容,隐隐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仔细回忆,不禁讶异出声:“你是——” “我带他去治疗,这里交给你。”那人淡淡说道,终于恢复了往昔的一点风度。 李平欣怔了下,便见此人带着杨云锋离开,立即想起某个关节,微微叹了口气,道:“交给你,也好!”随后抬头看着山顶的涤丝尘和身下激战的双方大军,顿时眼冒精光。“杀!” 汉阳城外,战事正处胶着中。安宁军在沈岁寒出神入化的指挥下顶着汉阳城守城法器的攻击,一步步推进,此时已兵临城下,正准备发动总攻。 阵阵法器光华闪耀天际。时不时有士兵在各种攻击下化成一滩血水,场面之惨,令人不忍直视。 城墙上冒着被敌军法器击中危险的许逸然默然看着城外惨烈的战事,心情沉到谷底。 先前已经有几波兵马冲到城墙前甚至开始攀爬城墙,大部分被城内法器轰下去。然而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竟爬上了城墙,与华朝士兵短兵相接。 如今安宁军主力兵临城下,只怕会有更多人爬上城墙。许逸然望了下身后的战士,一脸沉闷。 他无法指望这些战士成功抵挡敌军的入侵。 而且此刻安宁军的数量远远达不到十万之数,许逸然可以肯定,还有更多的安宁军将士会如潮水一般涌向汉阳城。 忧心忡忡。 “轰隆!”忽然有天雷从天而降,骤然落入安宁军军中,瞬间让数以百计的士兵化成焦炭。 许逸然身体一震,抬头望向天空,眼中放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明明记得,杨云锋给自己的法器中,没有可以操纵天雷的法器。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面上顿时露出喜色。 还不待他喜色褪去,空中便传来一个巨大的声响:“守道小鬼,你终于出手了吗?”竟然是柔媚的女声。 “守道,你不守规矩,擅自出手,已经违犯了修士不得直接插手战事的约定。如此,你莫怪我们出手对付你!”这苍老的声音听着则较为温和。 “嘿嘿,好久没动过手了,我都有些手痒了。”却是另一个声音发出的。 这时隐匿于天空中的守道真人开口了:“知返秘境四个幻境之主?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会遇上你们!”他早知知返秘境中发生的事情,故虽对幻境之主的出现感到有些意外,但并不震惊。 “守道小鬼,你却是错了!一来我们早不是幻境之主了,二来我们只剩下三个了……不过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了!”娇媚的女声再次传来,悦耳动听,却足以让这片天空下的凡人不寒而栗。 “能不能对付我,还不是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了算的!”守道真人的话语再度传来,“哼,一切都看各自的表现!”话落天空中忽然风云卷动,便见一柄巨大的仙剑带着滚滚的气势,刹那穿越巨大的距离,向着对面云层飞射而去! 天空中一场大战便在此刻徐徐拉开帷幕。 章五百二十九:故人 岑寂,黑暗。 忽然回到许许多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山雨狂风骤然而来,风中竭力嘶吼,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便要在风雨中陷入永恒的深渊。 却忽有一男一女两个清秀的身影,于夜雨中出现在他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而后将他从无边黑暗中带走。 阳光照面,天地豁然开朗。 “姐姐,文师兄!”猛然惊醒,汗流浃背,清醒之时才现胸口缠有布条,却隐隐作痛。 “这里是……”抬手擦去额头汉水,又牵动胸口伤势,疼痛不止,“怎么伤得这么重!”他低呼一声,以手掩着伤口,深深吸气。 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遭受涤丝尘猛烈一击,胸口被铁针刺伤,却没料到伤势竟然会如此之重。他身体本就比寻常人要强悍得多,虽然不至于刀枪不入,但怎么也不应被铁针伤成这样。 “铁针碎裂,铁渣在她真元催动下肆意破坏你胸膛,才让你伤至如此。”冰冷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暂时解答了他的疑惑。 他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看清女子面容,不禁诧异,失声说道:“是你,楚氤秀!” 眼前缓步走来的冷淡女子正是那临江医仙楚破凰的孙女楚氤秀。“是我。”她缓缓走到杨云锋身边,道,“你倒顽强,三个时辰就醒了。只是你身上的伤势太严重,即便经我全力医治也没有太大起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要完全恢复,得用半个多月时间。”她垂首冷冷说道,忽然察觉到杨云锋正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心里一阵不喜,眉头顿时皱起。 杨云锋却陡然拉住她的手,道:“救我的人,是文师兄对吧!”声音急促严厉,几乎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因此脱口而出之时胸口再度疼痛万分,忍不住吐出口血来。 楚氤秀挥手拦下杨云锋喷出的血,而后翻手取出枚雪白的丹丸,弹入杨云锋口中,给他服下。“莫要激动,否则就算我是大罗金仙转世,也救不了你。”话落便将纤纤素手放在杨云锋胸口的布条上,轻轻拆解,而后查看杨云锋的伤势。 杨云锋却满脑皆是今日救起自己之人的身影。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隐隐看到了那人模糊的身影,却是和文承意有九分相似,思前想后,越来越觉那人便就是文承意。“让……文师兄来见见我好吗?”将化成浓汁的清凉药丸吞入腹中,而后轻声说道,几乎是恳求。 楚氤秀无动于衷,麻利地给杨云锋换药,同时冷冷说道:“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只管救你。你若满脑胡想,让伤势加重,丢了这条命的话,就再好不过了,省得我在你这事上费心!”话落又将布条缠上,面容冷冷,毫无表情。 杨云锋只觉眼前这女子比曾经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冰冷无情,心里顿时一寒,躺在床上,想起九峰山上张云霜哀伤的神情和文黛潇清澈的眸子,顿时又是一阵心痛。 “让我静静。”他轻轻叹气,不停摇头。 入夜,战事依旧,不见消停。 守道真人与三幻境之主一场大战,竟然势均力敌,三千个回合不分上下,直到现在仍然处于胶着状态。 四人缠斗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却苦了在汉阳城内外原本该激烈交战的士兵。只见阵阵华丽法术从天空中降下,时而杀死一大片安宁军士兵,时而在汉阳城城墙留下个大窟窿。 不过总体而言,他们的大战对华朝方面更为有利。倾泻而下的法术成功阻挡了安宁军的脚步,令许逸然等人肩头的压力大大减少。 “天黑了。”许逸然抬头仰望天际,暗暗想道,抬头遥望对面武昌城,嘴角渐渐露出分笑容。 “报!”传令兵屈膝拱手对他说道,“江汉节度使李将军率军前来援助我军,现在正在城北往城内赶来!” 许逸然闻言身体震了下,严肃地对传令兵说道:“可看清了,是李将军?” 传令兵点头,道:“有陛下钦赐圣旨!” “很好。”许逸然拍手,面上原本化不开的严肃顿时被一股喜色所取代,“快待我去迎接李将军!”末了,又补充一句,“记得让人通知侯爷!” “是!” 汉阳城北,李平欣率领三万士兵停步不行,等待汉阳城讨逆大军的迎接。这时汉阳战事正酣,此地虽和战场还有些距离,但一句可以感受到战场的肃杀之气。“是守道师伯?”李平欣抬头望了下天空,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即便从不承认自己是天极宗弟子,也下意识地称呼守道真人为“师伯”。 “你这小子总算来了!”李平欣那句话本来极为细微,却还是让守道真人听见了,隔空传话向他说道。 “守道师伯还能分神和我说话,看来是占了上风。”李平欣闻言露出淡淡喜色,道:“正是我!” “很好,很好!”守道真人听见李平欣的话语,留下这样两个词语,便不再言语了。 李平欣轻轻叹口气,抬头平视前方,视线中出现许逸然的身影,顿时面露喜色,遥遥说道:“许大哥别来无恙!” 许逸然此刻已经飞到他身前,看清他面容,不禁大喜,爽朗笑道:“李老弟,可算把你盼来了!”说罢便给李平欣一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李平欣性子耿直,与许逸然相拥,立即大笑,道,“许大哥快点将小弟带到城中吧,小弟这些将士已经跃跃欲试了!” “哈哈,也只有在李老弟你口中才会把战争当成游戏!”许逸然平素沉闷惯了,此刻终于能面露欢笑,不禁大喜,忍不住伸手拍了下李平欣的肩,“好,随我入城!咱们兄弟两个,好好一聚!” “好!”李平欣同样拍了下许逸然的肩膀,道,“待小弟整顿大军,便和许大哥你一起入城。”说罢转身,用尽全身真元,发号施令道:“全军听令,随我进入汉阳城中,抵挡安宁军逆贼!” “是!”喊声震天。 章五百三十:取胜不难 “李老弟,怎么只有三万人?”许逸然与李平欣入帐私谈,脸上笑容一扫而空,沉声说道,“这点怕是不够。” 李平欣神情也归平静,但并没有许逸然这么凝重,只淡淡道:“半路遇上涤丝尘的军队,与他们短兵相接,损失惨重,但也令涤丝尘全军覆没。”便简单地将自己在汉水边上遇见涤丝尘杨云锋的事情向许逸然说了遍。 原来杨云锋被救走后,李平欣便率领大军对涤丝尘的安宁军展开攻势,一战极其惨烈,涤丝尘大军虽落下风,却顽强抵抗,竟然凭借自己战士超过华朝士兵的个人实力渐渐将劣势扳回。 不过李平欣曾经在大漠驰骋数年,几度生死徘徊,指挥经验远远比涤丝尘丰富,见势不妙立即改变战略,再度压制住涤丝尘的大军,并渐渐将差距拉开。 安宁军至此士气大减,更非李平欣手下士兵的对手,转眼间只剩万余人,虽顽强抵抗,但仍无法改变溃败的下场。 这时涤丝尘知道自己没有胜利的可能,下令士兵突围,一万士兵击中力量,终于突破华朝士兵的封锁,从汉水逃走。 李平欣立即派出两万士兵追杀,并带领剩下三万将士赶到汉阳,协助汉阳守城。 许逸然听李平欣徐徐叙来,惊讶不已,而后潜心思索,顿时面露喜色,道:“这么说涤丝尘带领的是安宁军大部人马……他们溃败,我军形势大好!”激动之下再度伸手向李平欣肩膀拍去,道,“多亏了李老弟,否则战事胜负还难说。” 李平欣倒是比许逸然冷静许多,淡淡一笑,道:“取胜言之过早,不过如今形势利于我军,取胜应该不难……”说到这里,轻轻叩了下木桌,道,“不过仍需冷静指挥,不可骄傲。” 许逸然见李平欣竟然比自己还要稳重老成,心里更是高兴,正要开口夸奖一两句,却发现李平欣面色不对,并不像那种老练沉稳带来的平静,反倒似一种无边的担忧,“李老弟似乎有心事啊!”他试探地问道,面上喜色也渐渐退去,“莫非是为杨大人的事情?” 李平欣点头,却沉默不语,并不愿多话。 他知道杨云锋是司空威一派,而许逸然则是太子一派,二人定然不和,不想自己开口让许逸然为难,故干脆不发一言。 见状许逸然立即猜到李平欣的心思,不禁轻轻叹气,低声安慰道:“杨大人命大,应不会有事……现在大敌当前,我和他的个人恩怨不算什么,我会派人去寻找他的。” “多谢许大哥。”闻言李平欣微微点头,起身看向窗外流光飞舞的天空,道,“先去城墙看看吧。” “好。” 涤丝尘狼狈地逃回岳阳城,脸色阴沉,全然没有平日的风度。 她带领一万将士强行突围,遭到华朝士兵的抵挡,逃出封锁之后手下只剩四千不到的人马。本来她是想用那法器直接将这四千将士带走,谁知李平欣看出她的心思,令华朝士兵紧追不舍,让她没有丝毫空余的时间将士兵收入法器中。 汉水漫漫,她便如身处华容道的曹操,一路败逃,几度被华朝士兵追上,又几度竭力逃出生天。 沿江北上,绕道龟山西,顺湖边逼仄小道南逃,不断有士兵落入湖中,不断有士兵被后面的华朝士兵追上杀死,于是短短十多里的距离内,安宁军士兵的人数急剧下降,待抵达长江之时,涤丝尘手下士兵不足五百。 而这时她又遇上一道难题。 根本没有供士兵过江的船只。 眼看华朝士兵就要将自己的士兵包围住全军覆没,涤丝尘不得已抛弃百余正在与华朝士兵拼杀的士兵,放出木船模样的法器,将最先头的士兵带走,飞过长江,回到武昌。 至此,她的计划,完全失败。 涤丝尘本是宽容大度之人,平素极少有发火的时候,然而今日之败令她倍感耻辱,双眸放出骇人光芒,怒火满膛,难以释怀。 “怎会如此……”她急促地在武昌城中行走,忽然不把周围拱手致敬的将领放在眼中,“李平欣……杨云锋……”她深深吸气,强行压住胸中的愤懑,叫住一个将领,道:“张将军,沈大帅现在在何处?我要见他!” 即便强作镇定,仍让心中的愤怒表现在面上。 这张姓将领第一次见涤丝尘一脸怒容,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震了下,急忙答道:“涤先生……沈……沈……沈大帅……现在不在城内。” “不在城内?”涤丝尘皱了下眉头,道,“战事来临,他不在城里指挥,又会去哪儿呢?” 张姓将领闻言连忙摇头,道:“大帅只说有事离开,末将实在不知大帅现在去何处了。”他的将阶不高,自然不知道沈岁寒的行踪。 涤丝尘冷哼一声,心里对沈岁寒生出不满,挥手示意张姓将领离去,道:“我知道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那张姓将领松了口气,再度向涤丝尘行礼,而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去。 涤丝尘看着他的背影,面色依旧阴沉,暗道:“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会这么贸然地离开?究竟会去哪儿呢?”她如此想着,脚步在地上轻轻一点,便御剑迅速飞到黄鹤楼上,遥望武昌全景,面色冷冷。 “咦?那是什么?”她忽然看到一点不寻常的事物,定睛看去,发现那竟是武昌城南郊的星星点点的火光,不禁诧异,“这时候了,南郊怎会有火光?”于是干脆利落地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面明镜,遥遥探得南郊的景象,仔细一看,不禁陡然失色。 “嘭!”明镜砸在地面上,镜框骤然裂开,镜面却毫发无损。 她看见,一群接一群的身穿华朝兵士服装之人,在几个明显是将领的人物的带领下,潜到武昌城外。 做的正是涤丝尘不久前所做的事情,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任何安宁军的士兵拦在这群华朝士兵前面! 章五百三十一:溃败 涤丝尘看见武昌城南突然出现的安宁军士兵,心里震惊难以用延续形容。 她陡然怔住,出神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心里一寒,急速转身飞向军营,下令让安宁军诸将带领人手防备华朝士兵的偷袭。 然而一切都晚了。 此时突然出现在武昌城外的华朝士兵已集结上万,一旦发动攻势,根本不是守备空虚的武昌城能够抵挡的。 重新回到城墙上指挥战事的涤丝尘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片,不禁双腿发软。 她猜不到这些士兵究竟从何地来,猜不到他们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地下潜入此地突然发动袭击的。 她不知,这些士兵正是许逸然用飞剑传书从夷陵请来的大军,使用的正是许逸然一日前在华朝大营中说出却被华朝将领否定的计谋。 也是涤丝尘这日突袭汉阳城所用的策略。 许逸然和如东侯都不是昏庸无能之辈,相反他们相当精明,他们让夷陵的将领率军通过江汉密密麻麻的水道,躲开安宁军的监视,突然兵临城下,为的便是一击击溃安宁军,让安宁军无任何反抗之力。 战事一起,安宁军便顾不上对汉阳城的进攻了。在涤丝尘坚决的命令下,攻城士兵回撤,防守武昌城。 若安宁军大部能回到城中,糟糕形势会略微缓解,说不定能挡住华朝士兵的进攻。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涤丝尘回望江上的楼船,又看了眼城楼下正疯狂攻城的华朝士兵,心沉到谷底,冰冷地说道。 安宁大部,很可能再也没机会回到安宁军占领下的武昌了。“大意!”涤丝尘看着身边奋力防守的士兵,听着阵阵呐喊,然后看见在安宁军士兵顽强反击下仍然登上城楼的华朝士兵,终于崩溃了。 “沈兄啊沈兄,如此重要的时刻,你怎么说走就走啊!”绝望漫上心头,她向后跌了几步,无力瘫倒在女墙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如墨天空,忍不住狂笑出声。 再无平日翩翩风度。 毕竟,她只是个弱女子。 是日,三万原本驻扎在夷陵的华朝大军出人意料地借水道偷袭武昌,成功突破武昌防守,攻入城内。安宁军大部尚在江中,眼睁睁看着武昌城落入敌手,无力回援。 涤丝尘和安宁军主要将领带着仅剩的士兵突围成功,逃入楼船内。涤丝尘见前有刚刚丢掉的武昌,后有汉阳追兵,知大势已去,迫不得已下令让大军沿江东去,借着江南小道,逃回安宁军在南方的据点。 汉阳守军与长江沿岸原本驻扎着观望的华朝大军趁机联手追杀,很快收复大片失地,安宁军势力大幅缩减,已失去北伐中原能力,暂时只能龟缩在江南,休养生息,十年内无力反攻。 华朝大军本欲一鼓作气灭掉安宁军,但军中并非铁板一块,无论是支持太子的一派还是支持司空威的一派都惧怕再度推进让对方抢了风头,于是不断的猜忌摩擦中华朝大军停步不前,令安宁军得到宝贵的喘息时间,重新恢复实力。 也失去了一个彻底灭掉安宁军的绝佳机会。 而后柔国再度南侵,华朝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到北方驱逐蛮人入侵,更无法进攻安宁军了。 不过无论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点任何人都无法否认,那就是,此役是安宁军反抗朝廷以来最大的失败,对安宁军与凌云派的反抗造成巨大的损失。涤丝尘带着所剩不多的五万将士逃回南迁至赣州的安宁军本营后总结经验教训,认为全军上下对华朝军队的轻视是失败最根本的原因。若诸将能谨慎一些,多带十万人马抵达武昌,多派出细作留意周围华朝士兵的调动情况,多加强武昌的防御,情况就会大为不同,最终的结局也会比现在好许多。 她如此说着,但军中大部分人并不认同这点。许多人心里还是认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沈岁寒,如果不是他中途离去的话,安宁军无论如何也不会输得如此惨。 而此刻沈岁寒仍不在军中,也不知究竟在何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便败得一塌糊涂,他也不后悔自己的行为,丝毫不后悔。 敬亭山,冬雪漫漫。 三日修养后,杨云锋胸口的疼痛减轻不少,终于能够正常活动。他已经得知华朝获胜的消息,心里略感安慰,心情颇为不错。 只是一个心结仍然留在心中,让他难以展现欢颜。他已经可以肯定文承意就和楚氤秀在一起,那日他重伤之时也是文承意出手将他救回。至于他为何不敢面对杨云锋,杨云锋却是猜到一点。 “文师兄啊,你究竟是惭愧自责还是仅仅要面子不敢见我啊!”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心里对文承意的不满愤懑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对文承意的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不敢见我?告诉我吧!若真有苦衷,我会替你分担的……再怎么,我们都是同门的师兄弟啊!”他暗暗想着,原本大好的心情顿时被破坏干净。 “诶!求不得,便不要多想了!”意识到多想无益,杨云锋摇摇头,吐气打消脑海中的想法,缓缓取出一枚洁白的玉印,凝视着玉印上的图案,久久不能言语。 痴心结! “算上去,我已有三日不能感受到秋妹的心意了!”他紧盯着手中玉印,皱起眉头,暗暗说道,“托楚姑娘发出去的飞剑也石沉大海,音信全无……莫非,莫非……”他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立刻止住胡思竭力不往最坏的方向想,然而一股不安仍在此刻漫上心头,让他心绪不宁。 “不,秋妹不会有事的!”他取出一枚药丸放入口中,立即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心里的焦虑便散去大半,“看我乱想什么!秋妹……秋妹在京中,怎会有事呢?”他如此想着,心顿时好受许多。 忽然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远方,立在飞舞的细雪中,白衣随风而舞,却不沾染一片雪花,浑然与大道融为一体,出尘不凡。 “浩然!”杨云锋看清青年道士的面貌,心里一喜,快步走到浩然身边,笑道,“你怎么来了?”却看浩然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心顿时沉了下去,皱了下眉头,道,“发生了?怎么如此沉默?” 浩然闻言缓缓抬头,凝视杨云锋的双眸,眼中闪过不同的神情,终于缓缓分开两瓣原本紧紧相合的唇,十分罕见地沉闷说道:“杨师兄……师姐……出事了!” 章五百三十二:伤 杨云锋听见浩然沉闷的话语,身体如遭雷劈,刹那间天地崩塌江河倒流,浑浑噩噩分不出东南西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秋妹出事了……”他嘴唇发白,怔怔看着浩然,忽然伸手将浩然死死抓住,大声道:“浩然,秋妹究竟怎么了!”激动之时竟用上了十分的力道,骤然将浩然的肩膀抓出深深的血痕。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冒失,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松开手,望着浩然肩头的鲜血,道歉道:“浩然……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师兄对师姐的情意……浩然能理解。”浩然轻轻弹去肩头的血珠,随手一道法术封住伤口,而后淡淡说道,脸色依旧不好看。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凭浩然的修为完全可以避开自己这一抓,对方是故意不闪躲的。“浩然……”他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踌躇,眉头紧皱。 浩然便道:“师姐的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杨云锋心忧阮心秋,见浩然有话却不说,顿时焦急,忍不住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想起这几天的事情,胸口添堵,补充道,“为何我想用痴心结感受她的心却毫无结果……她究竟在何处,快带我去见她!”如果阮心秋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良心会极度不安。 或许心中根本没有她,但照顾阮心秋是他的责任,他不能让阮心秋受到任何伤害,否则就愧对了她对自己的一片神情,也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千万,不要有事! “师兄稍安勿躁!”浩然见状,微微叹气,便不再隐瞒,将一枚紫色晶石递给杨云锋,并补充道,“沈师兄……说师姐不便见你……不让我将师姐身处之地告诉你。” 杨云锋颤颤巍巍接过晶石,将神识注入其中,而后便明白了一切。 原来,杨云锋在京城的行事极大地触怒了京中的魔道修士。潜伏在虚玄道玄天观中的鸳鸯派修士趁杨云锋离开京城之际,怂恿姜淼真人指认阮心秋为凌云派弟子,要求圣上严惩。圣上原本就对杨云锋不喜,得知之后便命人严查。原本按圣上的心思,为安抚杨云锋和天极宗,查办阮心秋的官员是不能对阮心秋动私刑的,甚至不能伤阮心秋一丝毫毛,而京城中这些官员大多也不是修士,伤不了阮心秋。 阮心秋便如此被软禁在仙师府中,一天几次接受官员的审问。因为担心杨云锋受此牵连,阮心秋并没有借自己的修为逃走,安分地待在府中,希望杨云锋早日回来,让她远离这难以忍受的怀疑与猜忌。 若事情只是如此还有挽回的余地,然而鸳鸯派的修士根本不把圣上的旨意放在眼中,当晚鸳鸯派的青雀老魔便潜入仙师府中,准备出手折磨阮心秋——只要阮心秋亲口承认自己是凌云派弟子,被圣上治罪,即便事后圣上追查下来,太子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最多就是姜淼被贬谪离京而已。 而此时守道真人已经离京,仙师府中还有李清寒守护阮心秋。然而李清寒此刻却犯了个极大的错误,中了鸳鸯派的调虎离山之计,被青雀老魔引走。 而后,妙莲仙子便潜入仙师府中,对阮心秋动手。 …… 沈岁寒便是接到京城中线人的密报离开武昌赶往京城救走阮心秋的,若不是他行动及时,阮心秋恐怕已命丧黄泉。沈岁寒对阮心秋的情意世人皆知,出现此事心中对杨云锋的愤恨更深一分,这才不愿让杨云锋知道阮心秋的藏身之所,不想二人再次见面。 而浩然,也是昨日才知道这一切,在沈岁寒的授意下找到杨云锋,把一切告知于他。 “啪!”将晶石掷在地上,杨云锋紧紧握住双手,目露凶光,眼前不断闪现圣上、太子、姜淼、青雀老魔、妙莲仙子的面容,脑海中这些面容渐渐扭曲,变得恐怖狰狞,不断冲击着他的道心,最后让他的双目变得一片鲜红。 几近发狂。 “师兄……”浩然已知杨云锋此刻的想法,微微叹气,低声道,“莫要太过悲伤……师姐一切都好……”话语中藏着股深深的悲痛,前所未有地沉郁。 原以为自己足够忘情,然而此时此刻,仍是忘不了那一丝尘世的羁绊。 杨云锋听不进浩然的话,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愤,手紧紧握住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几乎掐出血来,面上呈现一股潮红,却是怒到极致的表现。 整个人,心如淌血。 他这一生,从没有这么愤怒过!他杀气外露,只愿回到京城,血洗朝堂,用那端坐于金銮宝殿上的人的血,为阮心秋复仇。 细雪飘飘,天地无声,唯有骨节间“咯咯”的响声,回荡于这山野中。 “浩然……”他缓缓闭上双目,终于开口说道,“我知你……一定知道秋妹现在所在……带我去见她……”话语严厉,不容反抗。 浩然沉默片刻,方开口答道:“杨师兄,浩然答应过沈师兄,不能……” “是吗?”杨云锋语气冰冷,睁眼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寒气散发而出,几乎要将天地冻成一块玄冰,“在你心中,是秋妹重要,还是沈岁寒重要?告诉我!”他声音渐渐变得凄厉,如九幽厉鬼,夺人心魄。 浩然本是道心极稳之人,然而此刻亦受杨云锋杀气影响,难以镇定。“师兄……莫要擅动肝火……”他闭上双目不直视杨云锋,缓缓说道。 杨云锋却斩钉截铁地将他的话打断:“告诉我!在秋妹和沈岁寒之间,你选谁!如果是秋妹,现在就带我去见他!”话落灭心剑豁然在手,锋利的剑锋直指浩然,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浩然终究不如杨师兄!”浩然缓缓睁眼,长叹口气,凝视杨云锋,徐徐说道,“师姐对师兄念念不忘,若现在师兄不见她,她或许会自寻短见……请师兄随浩然与师姐一见。” 章五百三十三:相见,泪眼迷蒙 浩然到底是个心软之人,无法眼睁睁看着杨云锋在苦痛中煎熬,更无法看自己师姐被无边的孤寂折磨。所有他答应了杨云锋的要求,御剑而飞,带着杨云锋去见阮心秋一面。 杨云锋心急如燎,只觉自己在空中的飞行速度是如此之慢,恨不得化身鲲鹏,瞬息千万里。 半个多时辰之后,杨云锋终于到达目的地,却并非如他所料在华山绝壁之上,反而是在秦岭中一处偏僻的村落中。 受伤的阮心秋终究是要人照顾的,沈岁寒一个大男人无法料理阮心秋的事情,华山上一干只知道修炼的修士更做不到,只能寻一两个农家的大娘代为照顾。 只是担心师妹的安危沈岁寒一刻也不离阮心秋身边,守护着她,防备着任何的风吹草动。 这时杨云锋便出现在他视线中了。 “杨云锋,你还敢来见师妹!”同样愤怒的沈岁寒看见杨云锋的身影,激动之余厉声斥责道,“你看你让师妹受了多少苦!”他怒喝一声,手中罡风阵阵,直接向杨云锋胸口砸来。 杨云锋修为已经高出沈岁寒许多,原本是可以轻易避开或接下沈岁寒的攻击,但此刻他不避不让,不挡不接,任由沈岁寒一掌打中胸口,触发原有的伤势,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而后冷冷看着沈岁寒,道:“沈师兄,你满意了?” 沈岁寒看着杨云锋冰冷的目光,顿时冷静许多,瞧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浩然,道:“浩然,不是让你别告诉他……” “秋妹是我的妻,我为何不能见她!”杨云锋打断沈岁寒的话,冷冷说道,目光如刀,穿过沈岁寒的身体落在前方农房的木门上,继续冷淡地对沈岁寒说,“让开!” 沈岁寒自然不肯,怒道:“让开?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继续伤害师妹吗?”一股浩然正气从他身上散发出去,坚决不让步,“要沈某让开,除非从沈某尸体上踏过去!” “好,咱们凭本事说话!”杨云锋见沈岁寒寸步不让,火气再度窜上心头,冷然说道,豁然将灭心剑取出,二话不说便向沈岁寒打来。 沈岁寒亦冷哼一声,望着杨云锋的眼中爆发出一股仇恨的光芒,同样取出自己的仙剑,“铿”的声拦住杨云锋的进攻。 而后漫天剑雨倾泻而下,足足百余飞剑,却是杨云锋用真元凝成的,继续强攻沈岁寒。 沈岁寒沉稳应战,手中同样捏出道剑诀,便闻龙吟阵阵,一剑一人化成长龙,咆哮抵挡杨云锋的进攻,并向杨云锋扑来。 眼看二人就要斗得个你死我活! “嘭!”忽闻一声炸响,一股庞大的气流突然冲进二人之间的间隙中,将二人各往身后推出三四丈,同时让他们发出的各种强悍法术全部消散。 浩然出手了! “二位师兄,师姐就在房中,莫要扰了她的歇息。”浩然伫立于二人之间,手轻轻拂过自己那古朴仙剑,道,“请你们以和为贵。” 沈岁寒和杨云锋却同时冷哼一声,皆瞪着对方,显然不想就此罢手。“沈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卑鄙无耻的鼠辈接近师妹的!师妹已经被他害得这么惨了,若再让他伤害,沈某便不是人!”沈岁寒正义凛然地说道,一脸决然,强横气息爆发而出,剑诀不退让半步。 “道貌岸然!”杨云锋则冷眼看着沈岁寒,一脸鄙夷,道,“我说过,秋妹是我的妻,我既答应过要给她幸福的生活,就决计不会放弃她,就一定要守在她身边!” “做梦!你什么时候给过师妹幸福的生活,你又有几时是守在她身边的?你不过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甚至到现在这地步……”沈岁寒再度冷哼,双眼也变得通红,正要继续开口斥责,却被身后传来的虚弱无力的声音打断:“沈师兄……让锋哥哥进来吧……”声音嘶哑,毫无神韵。 沈岁寒怔了下,道:“师妹——”话还没落,就见杨云锋急速向自己冲来,直接绕过自己的阻拦,冲到屋前。反应过来之时,已来不及阻拦。 “秋妹!”杨云锋心里激动,轻呼一声,推门而入,而后便看见屋里目光空洞怔怔出神的阮心秋。 心一阵刺痛,缓缓上前,轻呼一声:“秋妹。”却泪盈眶。 阮心秋似乎没有注意到杨云锋的存在,她就这么呆呆蹲坐在炕上,目中无神,面无血色,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楚,让人望之怜惜不已。 她得受了多少苦痛,多少折磨啊! “秋妹……”又是一声轻呼,杨云锋眼中只剩阮心秋孤零零的身躯,渐渐地走到她身边,缓缓伸手,去触碰她满是泪痕的脸颊。 一片冰冷。 阮心秋这才慢慢地抬头,看清来人的面貌,心里疼痛,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锋哥哥……”她虚弱地说道,双眼中依旧没有任何身才,面颊上也看不见丝毫血色,“我们的孩子……没了……没了……” 声音便如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入杨云锋胸口。 霎时间心似裂开般,疼痛不止。“没关系……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杨云锋凄惨地说道,猛然伸手将阮心秋揽入怀中,耳鬓相接,泪流不止,“秋妹,我没能保护好你,我对不起你……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寂寞……再也不让你受任何人任何伤害……秋妹,我们要生一群孩子,要……”他眼睛已经模糊,喉中几乎说不出话来,“要……要……要活得幸福……让……让……所有伤害我们的人……”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一个字也无法出口。 只紧紧抱着伊人,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寒的身体,冰寒的心。 然而阮心秋听见他的话语仍然目中无神,口中不停念叨着“孩子……没了”,凄楚悲凉。 “秋妹!” 忽然,她终于从浑浑噩噩中苏醒回来,望着杨云锋,却惨然一笑:“锋哥哥,我们还有未来吗?” 章五百三十四:回不去 “我们还有未来吗?”阮心秋推开杨云锋,凝视着杨云锋讶异的神情,凄惨地说道,“锋哥哥,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口中念叨着,柔弱的身子不断后退,最后靠在窗前,倚在窗上,面色惨然,无一丝一毫的血气,“回不去了……” 杨云锋骤然如遭雷劈,头脑“轰”的声一片空白。“回不去了……什么意思?”杨云锋怔怔望着阮心秋,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冰寒。 一股不祥的预感,开始漫上全身。 阮心秋闻言抬头看着杨云锋,目中闪过一丝深情,而后却更多的让悲哀和凄楚所取代。“锋哥哥,我早就知道,其实你心中根本没有我……可是,我心甘情愿跟在你身边,以为能凭一己之力让你喜欢我……后来,后来我们有了孩子……我更以为我们将如传说中比翼而飞的鸳鸯……终有一日,相知相守,不分不离……可是……你还是没有任何喜欢我的征兆,而我……唯一的依靠就只有腹中的孩子了……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没了孩子……更没了你……锋哥哥,今生……做不了鸳鸯,只能……作燕雀……天南地北各自纷飞……”她凄惨地说道,目光变得呆滞,面颊渐渐被泪水所覆盖。 杨云锋心里一堵,惊讶地看着阮心秋,倍感不可思议。“秋妹……你说什么?我……”他想开口说阮心秋就是自己的心上人,可话到口中,却说不出来。 是啊,就如阮心秋所说,杨云锋心中根本就没有阮心秋,即便和她同床共枕,即便答应了要和她举案齐眉,也改变不了这事实。 到底,算上来,他也只是将阮心秋当成幼时的玩伴,曾经的知己,而今被保护的人。 或者,简单明了的说,一直以来杨云锋是把阮心秋当成自己的妹妹看。保护她,仅仅是出于男人的责任;与她相好,仅仅是为不辜负她一番情意。 从未,真真正正将她当自己的仙侣看待;从未,尽到一个丈夫的指责。 所以心里陡然一痛,千般自责,万般愧疚漫上心头。 望着伊人,一脸凄惨,无语泪流。 他知,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了。 这时阮心秋再度抬头,久久凝视杨云锋的面孔,缓缓开口,依旧沙哑低沉:“锋哥哥,你不必解释,你的心,我都从痴心结上感受到了……”她徐徐将痴心结交给杨云锋,而后道,“原本,我是想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可是时至今日,我累了……再也没有装下去的力气了……我已没了孩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我只知道……是时候将一切说出来了……我再不说……自己都要闷出病来……可我既然这么说了……也就再也没有装下去的可能了……”她浑浑噩噩地说道,眼睑下垂,面上的哀也好愁也罢,都俱烟消云散,唯有深深的冰寒,与她相伴,“锋哥哥……让我静一静……静一静……” 杨云锋轻轻接过阮心秋手中的痴心结,只觉天一下崩塌了,心痛不止,难以忍受。“秋妹……”他深深吸口气,不知哪里来的决心,突然伸手紧紧握住阮心秋冰凉的柔荑,坚决地说道,“和我走,我答应你,这一生,这一辈子,好好待你,护你……爱你!我答应,决不让这次的事情再次发生……我答应你,让所有令你痛苦的人,都堕入九幽地狱!”他嘶声数道,眼中再度燃起熊熊的火焰,手也在怒火中渐渐握紧。 此时此刻,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丧失理智。 只知,牢牢握住伊人的手,永永远远不要让她离开自己。 只为这个誓言,只为不再一错再错! 然而阮心秋却惨然一笑,摇头将柔荑从杨云锋手中抽出,而后戚戚说道:“锋哥哥,还有机会吗?你我还有机会吗?既然……错了一次……为何还要一错再错?锋哥哥……你我无缘……就此诀别吧……”她一脸愁云,凄楚不已,“锋哥哥……既然心中无我……就忘了我吧……你会遇上更好的女儿的!”毅然决然地说道,陡然出手在身前布下一道结界,坚定地拦住了杨云锋向自己伸手的动作。 这薄薄的一层结界,就此将二人隔开。 如不可逾越的鸿沟,杨云锋知道,自己和阮心秋的尘缘,恐怕就此了断了。 垂首间,头脑空白。 “若我的离开,能让你好受一些……我便离开就是了……”他长长叹口气,弹去脸上的泪珠,伤感地说道,“秋妹……我对不起你……”说不出的伤感。 “不要说了……”阮心秋将头埋在臂弯中,无力地说道。 “我……”杨云锋再次看着阮心秋,心里各种滋味闪过,一阵酸来一阵苦,看似愁在眉头,实则愁在心中。“然而我不愿让你一个人孤单……让你一个人忍受寂寞的滋味……不愿这一生真真正正辜负你……”他又缓缓将手中痴心结放在榻上,道,“秋妹……还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待我真真正正爱上你的时候,与我携手笑看天下风云,与我共谱一段华章……好吗?”言辞恳切,个中情意,难以细表。 阮心秋继续埋头,不言不语,似乎没有听见杨云锋的话语。 杨云锋便心生失望,眉间满是伤感,长长叹口气,忍不住再度让泪水从眼角流下。“秋妹……”他微微摇头,转身,便要离去了,“保重!” “锋哥哥!”这时候阮心秋终于开口了,一声再熟悉不过的话语传入耳中,顿时让杨云锋一阵心痛。 忽然回首,凝视着伊人美丽却又憔悴的容颜,嘴角挤出分笑容,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阮心秋嘴唇微动,眼前闪过种种画面,心中思绪不断,最终变成口中一句话:“谢谢你……谢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美丽的梦。” 杨云锋闻言怔怔出神,思及与阮心秋共同度过的时光,一股伤感油然漫上心头:“好……” 章五百三十五:孤身擅闯虚玄道 虚玄道,玄天观。 风雪漫天,好个寒冬。 青年一袭单薄的衣衫,缓缓走在玄天观外的山道上,在青石板厚厚的雪层上留下深深的足迹。 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柄纤细的长剑,剑身通红,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显得格外刺眼,也不知是用何材料打造出来的。 不过山道寂静,却是无人注意到这柄曾打通天上人间通天途的神剑。 青年缓缓前行,仙剑划过雪地,竟然在雪下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刻痕,不知是石板太过脆弱还是仙剑太过锋利。 抑或是青年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厉害手段。 北风呼啸,寒雪落在肩头,落在发梢,让青年脸上衣上渐渐添了点寒霜。 而青年却浑然不觉,依旧迈着坚定的步子向前方的道观走去。 双眼中,除了仇恨,别无他物。 这个青年,正是杨云锋。一日前他与阮心秋分离后便独自一人到秦岭最高之处,于瑟瑟寒风中端坐,意图用寒风麻痹自己,让自己不昏了头做出冲动之事。 可是仇恨在心,根本不是寒风能够扑灭的。火借风势,越烧越旺,最后反倒烧尽了他最后的理智。 若不报此仇,那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若不报此仇,那还如何当得上大丈夫? 于是携剑北上,毫不犹豫地沿着玄天观的小道向前行去,欲用手中剑,给阮心秋讨个公道! 此刻,伤害阮心秋的元凶青雀老魔与妙莲仙子都在李清寒、沈岁寒、浩然等人的围攻之下命丧黄泉,而怂恿鸳鸯派对阮心秋下手的姜淼和他的虚玄道亦被圣上下旨逐出朝廷,不得再干预朝政。 青雀老魔和妙莲仙子都是魔道中人,李清寒等人要杀他们顺理成章,圣上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原本应该和凌云派势同水火的天极宗竟然没有如姜淼等人意料那般在阮心秋身份暴露后保持沉默甚至协助朝廷对付阮心秋,而是严正斥责姜淼等人的行为并给圣上施压,让圣上不得不下令将虚玄道逐出京城。 面对各方的质疑,天极宗派出的守道真人在圣上面前只说了一句话:“阮师侄是我杨师侄的仙侣,是我宗门未来的掌门夫人,谁伤她,就和伤了掌门一样,我天极宗对这人要追杀到底,天涯海角赶尽杀绝,绝不姑息!”语气之强硬,言辞之犀利,足以震惊天下。 同时也第一次向天下明确表示杨云锋就是天极宗掌门的继承人。 圣上本是不满天极宗的骄横跋扈,但此时天下局势紧张,若天极宗弃朝堂而去,大华王朝很可能就此倾覆。所以权衡利弊,他不得不接受天极宗的要求,下旨以姜淼等人结交魔道为由将虚玄道逐出京城。 这道旨意,显然和守道真人的要求相差甚远。但在守成真人的授意下守道真人还是勉强接受,没有继续为难。 天极宗要的只是圣上的表态,只是要天下人都看见自己在朝廷中说一不二就是圣上也不得不屈尊接受自己的要求,彻底剿灭虚玄道对天极宗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因此天极宗对圣上的旨意并没有什么不满。 但杨云锋很不满意。他算不上睚眦必报之人,很多时候也能暂时忍受别人对自己的伤害。但是,他决不能眼睁睁看见自己的亲人受他人的伤害而无动于衷。 阮心秋的仇,他必须报! 因此,这天清晨,他便来到玄天观外,一步步接近玄天观,要叫姜淼等人血债血偿! “叮!” 玄天观内警报的铃声响起,数十个虚玄道弟子涌至观外,分别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将杨云锋包围起来。 杨云锋冷眼看着这些修为还不到养元入道甚至筑基凝神境界的小弟子,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些人只是无辜的小弟子罢了,犯不着为难他们。何况他们修为低下,也决计不会给杨云锋的复仇造成任何阻拦。 “杨云锋,又是你,你要作甚!”这时虚成道长从观内走出,一眼看见杨云锋,心里既气愤又恐惧,忍不住开口斥责道,却明显底气不足。 虚玄道已经被赶出朝廷,得不到朝廷的庇护,彻底成为一个一般的修道界三流门派。杨云锋若要血洗玄天观,朝廷一定坐视不管,不会像上次那般派出宫内的修士来阻拦杨云锋的行为。 杨云锋看出虚成道长的恐惧,垂眼轻轻弹去灭心剑上的青霜,而后开口淡淡说道:“虚成,你只是姜淼的小弟子而已,想必没有参与伤害秋妹的事情……我不想伤及无辜,你给我让开,我不动手对付你。” 杨云锋的语气本是极为平淡的,然而传入虚成道长耳中,却让虚成道长感到一阵寒意。“狂妄!”虚成道长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怒道,“杨云锋,你不要以为这天下就没人治得了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话落陡然挥剑便向杨云锋砍来。 极大的恐惧让他几近失去理智,若再不出手,恐怕就要崩溃了。 杨云锋并不把这个修为比自己要低不少的修士看在眼里。“自不量力!”他冷哼一声,挥剑挡住虚成道长的攻击,而后脚步轻移,刹那闪到虚成道长身侧,眼中骤然爆发出一阵蓬勃的杀机,“嗖”的声将灭心剑抽回身边,猛地向前一刺,便轻而易举地刺穿对手的大腿。 “啊!”虚成道长立即失去平衡,摇摇晃晃跌倒在地,丢掉仙剑,以手抱着受伤的腿,大声呻吟,狼狈不已。 “我不要你的命!但你自己好自为之!”杨云锋冰冷地说道,随后便运足真元,陡然发动狮吼之功,向着玄天观咆哮道:“姜淼老儿,给我出来!” 杨云锋声音,如虎啸龙吟,声声震耳,一句传出,竟让玄天观内辉煌的建筑隐隐发抖。 一群鸟雀被惊起,结队飞入风雪中,惊叫不止。 “杨云锋,你莫要欺人太甚!”这时一身富贵相的姜淼终于从玄天观中缓缓走出。 章五百三十六:击杀姜淼 满脸肥肉长得大富大贵原本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姜淼此刻走到玄天观外,脸上再也没有丝毫平日的和煦笑容。“杨云锋,你莫要欺人太甚!”他看着杨云锋的面容,严厉斥责道。 杨云锋望见姜淼指着自己的手,渐渐想起阮心秋所受的苦,想到眼前之人正是害了阮心秋的祸首,不禁怒火上涌,双眼变得通红。“姜淼,你伤我秋妹,我要你的命偿还!”他怒喝一声,灭心剑剑身勃然铺开一片鲜红的血水,如怒海狂涛,翻涌向前,当头罩定姜淼,砸了过去。 姜淼没想到杨云锋说打就打,意外之时有片刻的迟疑,回过神来灭心剑翻滚的血水已打到胸前。“狂妄!”姜淼连番施法,在身前结出三道太极图样的法印,暂时阻挡杨云锋的进攻,而后取出自己的拂尘,于身前卷动两下,登时借着天空飞雪幻化出一片闪亮的冰晶。“去!”他袖袍一挥,拂尘扫过天际,飘然而动,端的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模样。 便见大大小小的冰晶相互靠拢,刹那之间融合成成百上千洁净透明的冰轮,一波又一波向杨云锋打去。 千旋冰轮破! 杨云锋手持灭心剑原本是要将姜淼结出的法印打碎,却受万千冰轮攻击不得已暂时放弃这个决定,火速后退避过冰轮的进攻,而后脚踏七星步,手捏剑诀,喝了声:“疾!”便见天地间气浪翻滚,无数飘动的雪花突然改变飞行的轨迹,被阵阵罡风卷上天空,也不知会飞到哪里去了。此时此刻,呼啸罡风中不计其数的气剑豁然成型,千道万道环绕杨云锋飞行发出阵阵破空之声,形成一道护住杨云锋的剑阵。 会心剑法,剑气动九霄! 原本前仆后继而来的冰轮一时竟无法突破杨云锋身周无数气剑的防守,每每进攻却反倒落得被气剑绞杀的下场。 姜淼面色略微凝重,忽然挥动拂尘,大声吼道:“收!”便见那盘旋于杨云锋身周的冰轮忽然齐齐飞回到姜淼拂尘旁,一阵急速的飞舞,骤然变成一硕大无比的巨型冰轮。 冰轮绕着自己中心旋转,轮外侧的寒冰在空气中发出“嚯嚯”的声响,一眼望去竟锃亮有如上好的兵刃。“去!”一声令下,冰轮破空而去,向杨云锋当空打来,是要骤然取杨云锋性命。 杨云锋见状怒喝一声,同样说道:“去!”身周飞舞的无数气剑便“嗖嗖嗖”地发射而出,如雨点般砸在冰轮上,冰轮的攻势便骤然止住,与击打在自身上的气剑相互攻伐,难以前进,却寸步不让。 一时间两者陷入僵持中,不分上下。 “破!”杨云锋姜淼竟在同时从口中喊出这样一个字,万千气剑与巨大冰轮同时幻灭,爆炸产生的巨大威势骤然席卷四周,无数冰晶雪花被卷上天空,胡乱飞舞,顺着阵阵罡风将周围围观的虚玄道弟子尽数掀翻在地。 “疾!”又是同时出手,耀眼的仙剑与古朴的拂尘分别从二人手中飞射而出,眨眼之后击打在一起,骤然间八柄血剑于拂尘之后成型,联合灭心剑向拂尘发动进攻,赫然是杨云锋得意招式灭心剑法八门锁灭。 然而那拂尘也非凡品,乍与灭心剑相击立刻散发出阵阵壮观的霞光,一瞬之间竟发出二三十波攻击,硬是将围攻之间的血剑死死拦住。 接着一声炸响,拂尘上霞光不见,八柄血剑则湮灭无踪,一瞬之间杨云锋与姜淼又是战成平手。灭心剑与拂尘再度陷入僵持中,不分上下。 杨云锋修为和姜淼不可同日而语,但他神剑在身,修习的又是远远强过姜淼的心诀,原本是能压制住姜淼的。此刻仅仅打成平手,盖因胸口有伤所致,而若继续拖下去,和姜淼僵持不分上下,必然会因修为境界上的劣势而落于下风。为今之计,速战速决!杨云锋心里暗暗想着,豁然跃起,刹那之后手握灭心剑,忽然将自身磅礴的真元注入灭心剑内,刹那间在天空中放出一轮闪亮的明月。 会心剑法,明月堕九州! 明月急速坠落,轰然砸在拂尘上,若拂尘没有人法术的加持,必定会被这会心剑法中威力不凡的中阶剑法重创。 然而可惜的是杨云锋握紧灭心剑的同时姜淼也起身三指作莲花状将拂尘捏住。 “轰!”灿烂光华耀眼夺目。一式明月堕九州,最终没能重创姜淼。此刻杨云锋和姜淼又手持各自的法器,在半空中僵持住,再度不分上下。 杨云锋拼命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意图凭借灭心剑神剑之威,击溃对手。然而他在修为上落后姜淼太多,虽有神剑之利,仍无法撼动对方一丝一毫。 姜淼只需从容地将真元注入拂尘中,便足够与杨云锋抗衡,并渐渐建立优势。 杨云锋只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距起鼎结丹境界还有半步之遥,然而这半步,却是天壤之别。若养元入道境界修士的真元如涓涓细流的话,那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真元就是涛涛长江,二者根本无法相比。因此养元入道境界杨云锋和姜淼这种起鼎结丹境界修为的修士比拼真元,下场只有一个,败! 或许面对姜淼时,杨云锋唯一弱势的地方就是真元了。而现在看来,恐怕这姜淼正是抓住了这点,用尽全力将这场打斗引向真元的比拼,希冀接着自己真元上的巨大优势击溃杨云锋。 只是,刻意的行为不止有可能让形势更利于自己,也有可能弄巧成拙,反倒帮了对方大忙。 比如现在,如此近的距离和杨云锋比拼真元,实在是糊涂到极点。姜淼真人看似占了上风,实则却是将自己最大的破绽暴露在杨云锋面前。 “嘭!”杨云锋面上杀机勃然绽放,陡然握紧右手,出拳势大力沉地向姜淼头部狠狠地砸过去,竟然借着自己强悍的肉身,直接将姜淼脑袋打碎! 转眼间便成功击杀姜淼! 章五百三十七:入京,只为报仇 杨云锋灭心剑与姜淼的拂尘于空中击打在一起,顿时陷入僵持,不分上下。 杨云锋注意到姜淼近在咫尺,顿时杀机毕露,猛然出拳在空中擦出一阵低沉的响声而后正中姜淼头部,竟直接将姜淼的脑袋打碎。 鲜血四溅,脑浆横流。 姜淼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便已命丧黄泉。 “师尊!”看着没了脑袋,浑身是血的姜淼从天空中落下来,虚成道长脑袋一声炸响,顿时变得空白无物,眼睁睁看姜淼的尸身砸在雪地里,一时不知所措。 “把他埋了吧。”杨云锋望着姜淼的尸身,缓缓清除手上的血迹,而后轻轻吸口气,眼中鲜红随之消退,面色渐渐恢复正常,“我要杀的人是他,不为难你们。”成功为阮心秋报仇,他却没有丝毫的快感,只觉心空空,反倒一阵悲凉。 报仇又能如何,难道阮心秋所受的伤害就能弥补了? 此时此刻,忽然间杀机尽去,原本拆掉玄天观的打算就此作罢。 雪中身形寥落,无边凄凉。只是现在仇远没有报完,尽管心中杀机消散,然而终要将所有的事情做完,否则就真的对不起阮心秋了。 “秋妹……”他轻声念道,抬头看向京城方向,下一步的计划了然于心。 所有怂恿圣上向阮心秋动手的官员,即便不杀,也要好生教训一番。至于那金銮殿中的人,自然是该死的,只是为了宗门的大计,暂时得放过他。 不过,此仇终有一日要报的。 风雪漫漫,杨云锋再次握紧灭心剑,轻易挡下发疯的虚成道长的攻击,随即毫不客气一脚将虚成踹飞,而后冷眼看着跌倒在雪地中的虚成道长眼中的怨愤与不甘,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为复仇而来,或许于你而言是错误的。但我既然这么做了,就无愧于心。你要记恨我也好,要报仇也好,我管不着。不过你需明白一个道理,报仇得要有实力才行,你现在实力远远不如我,凭什么报仇!哼,或许你会以为我不杀你是要羞辱你,原本对于你这想法我是不必在意的,不过我还是得明确告诉你,我没你想的卑鄙,我如此做只是给你一条生路。你之后要如何做我管不着,但希望你还长点脑子,别要冲动胡来,反倒丢了性命!”说罢便紧握灭心剑,化成道风飞上长空消失在虚成道长等人的视线中。 杨云锋的确是手下留情,并没有别的想法。虚成但虚成看着杨云锋在天空中留下的一连串虚影,却越来越觉杨云锋是在羞辱自己,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杨云锋剥皮削骨。 杨云锋御剑凌空,转瞬便到京城之外。朝廷原有令,京城中的修士一律不得御剑飞行。原本这条命令算是形同虚设,杨云锋几次飞上天空都没有受到任何追查。不过今时不比往日,杨云锋做了些令圣上反感的事情,少不了圣上的打压排挤,阮心秋的事情可见一斑。如此情况下杨云锋若再肆无忌惮地于空中飞行,定然会叫人借题发挥,触怒圣上。到时候圣上一纸诏书下来,免不了对杨云锋的处罚。 不过杨云锋真正担心的倒不是这事。他已下定决心除掉伤害阮心秋的官员,只怕日后在朝中再无安身之地,倒也不怎么怕圣上的惩罚。他真正担心的是擅自飞上天空引来朝中修士的注意,让自己的行动受到阻碍。 走入京城一条偏僻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行人的小巷中,迎着寒风踏步前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杨云锋忽然顿足,悄然放出神识,下一刻便知自己再也不必去考虑如何避开朝中大能的监视成功刺杀那些官员。 他身后,正有一大能跟踪他。这个大能不能不说不谨慎,用上了法术让杨云锋的神识完全无法察觉他的存在。但如此却正好暴露了他的行踪。 明明神识探查之处没有行人,可雪地上为何会出现新鲜的脚印? 骤然回身,果然探查之处正有一穿着厚厚衣装扮成平民百姓的中年人,正是跟踪杨云锋的大能之士。 这个大能发现自己行踪暴露,不禁怔了下,而后向着杨云锋友好一笑,嘴角却有些苦意。 杨云锋亦淡淡一笑,敲了下身侧院墙墙壁,道:“这院墙那面就是刑部司刑大人的别院了,据说司刑大人今日抱病在家,然而又有人看见他清早从府上离去……你说,他会不会就在这别院中呢?”他一路行来也不是闷声走路,正是到处打听方知那曾参过自己一本的司刑并不在家中,很可能逃到这别院中避难。 中年大能闻言皱了下眉头,阻止道:“你前途无量,不要乱来!” 杨云锋却惨然一笑,道:“前途无量?呵呵,就因几个人的陷害,连家人都被查办了……陛下如此怀疑我,我又怎么当得了‘前途无量’这个词?”话语中尽是讥讽。 中年人也挺过杨云锋的事情,闻言怔了下,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命官,岂容你随意杀害?” “国法?”杨云锋心里冷意连连,不屑道,“若有国法,拙荆又怎么会受那等伤害?我未足两月的胎儿,又怎会没了?哈哈,大人,能告诉我吗,何来的国法?哼,我今日便是下定决心要为我的妻儿报仇,你又拦得住我吗?”激愤之时灭心剑豁然出现手心,剑身通红,耀眼夺目。 中年人皱了下眉头,知劝阻无效,便只好动手了:“你的修为远远不如我,我要阻止你,不敢说轻而易举,至少稍稍废点力气是能办到的!”他缓缓说道,话落身体忽然从原地消失,不知所踪。 杨云锋依旧面露冷意,不为所动,慢慢等待着中年人的进攻。 却见天地突然暗下来,无一丝光线可以视物,伸手不见五指,漆黑恐怖。 杨云锋置身于黑暗中,更无法察觉中年人的身影。然而他不急不缓,仅仅握紧灭心剑,不贸然发动攻击。 便在这时许许多多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杨云锋身周,同时出手向杨云锋颈部抓去。 而黑暗中杨云锋还毫无察觉! 章五百三十八:究竟什么事情 千千万万中年人忽然出现在杨云锋的身周,同时出手向杨云锋颈部抓去。 这些人影并非虚影,是实实在在的中年人。中年人修为已达凝丹窥天境界,因此能以无上道力,幻化出千万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联手攻敌。 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乃万中无一之人,其修为是何其玄妙,其道行是何其高强,这一招发出不费吹灰之力,却也是现在的杨云锋穷尽一身真元也无法办到的。 而此时杨云锋置身于黑暗中,无法视物,又不能用神识锁住中年人,完全无法察觉中年人的存在。照这样下去,中年人一击定能将杨云锋擒住。 即便杨云锋有所察觉,以其修为也根本躲不过中年人的攻击。 修为差距过于巨大,杨云锋在中年人眼中几乎与没有任何反抗力的蝼蚁无异。 中年人胜利在望。 便见万千中年人同时出手,简明有力地扼住杨云锋的咽喉,原本是该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擒拿,然而此刻所有的中年人却都面露讶异。 刹那间天地变得明亮,中年人又化为一体,看着手中的一只宝镜,双眼中放出幽幽光芒。 杨云锋用玲珑宝镜幻化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影迷住中年人,自己则不知什么时候寻到机会逃走了。 中年人心生愤怒,他原本是可以察觉到一切的,然而由于他过于心高气傲不把杨云锋放在眼里,终究未能避免中计。 “不对!”中年人忽然意识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手骤然握紧,刹那化作一道风飞入司刑家的别院里。他推门而入,沉着脸向前看去,方看见司刑大人整个身体伏倒在地上将头埋入臂弯中,不断发抖,口里念叨着:“杨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大人!”中年人走到司刑身边,轻轻拍了下司刑的肩膀,便看见那司刑身体猛地一抖,“呀”的声跳起来不分天南地北地乱蹿,“嘭”地狠狠撞在墙壁上,登时满头淋淋鲜血。他这时才看清中年人的面貌,知道对方不是杨云锋,总算松口气,可身体依旧颤抖不停。 中年人皱了下眉头,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气息内敛,但眉宇间的过人气质无法掩盖,一眼望去便知身份不同寻常。司刑看着中年人,便知此人身份不低,也顾不上自己在朝中的尊贵地位,赶忙跪倒在地,连连对中年人磕头,道:“这位大人……你可要为下官做主啊!”一时眼泪鼻涕横流不止。 “究竟什么事情!”中年人虽是圣上的人,但和官场中人并无太多来往,更不熟悉官场的一套规矩,对司刑的行为很是不喜,见状不禁冷哼一声,道,“我会如实禀告陛下,至于能不能为你做主,就看你说的是否是实话了。” 司刑听见“陛下”二字,便确定中年人是圣上的人,顿时心喜,连忙磕头,又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身体又颤了下,脸色随即白了一分,赶忙哭天喊地地说道:“大人啊,请大人为下官做主!事情是这样的,那杨云锋……” 皇宫,人和殿。 “陛下,那杨云锋在京城中胡作非为,打死打伤京中官员三十余许,遭其恐吓虐待神志不清卧病不起的官员更达一百三十三人……如此行径,简直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李公公跪倒在圣上跟前,眼泪长流,哭诉不止,“陛下没有看错,他杨云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刁民,陛下给他高官厚禄,给他锦衣玉食,他却不知好歹,因为一件小事而对陛下怀恨在心,今朝杀朝堂要员,明朝难保不对皇亲国戚,不对陛下你下手,简直十恶不赦,当五马分尸,诛杀九族!”他恶狠狠地诽谤杨云锋,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罪名都强加在杨云锋身上。 圣上听着他的话语,面上毫无表情,沉默许久,方抬手示意李公公不必再说下去,而后开口,慎重地说道:“李源奎,莫要再强加罪名了。你的心思朕还不了解?杨云锋近来和齐王走得很近,你是想借朕之手打压杨云锋,进而打压齐王,是吧?”声音威严,不可抗拒。 李公公闻言面色陡然一变,赶紧磕头,道:“陛下,奴才一片赤胆忠心,决无这般龌蹉想法!奴才是为大华王朝的江山……”眼泪又“哗哗”流下。 “得了!”圣上面露厌恶,道,“你究竟怎么想,朕暂时不想管。杨云锋之事,朕自有决断,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李公公闻言怔了下,道:“陛下已经有决断了?”眼泪顿时止住了。 圣上便挥手,说道:“朕知道杨云锋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因前日那阮心秋之事而对朕和百官心生怨愤罢了!朕行事欠妥,伤了他的相好,他有所不满原本也情有可原。可是朕已经下诏惩办了真凶,又给予他和天极宗无数好处,他即便不感恩戴德至少也该消气了,何况那阮心秋也确确实实就是凌云派的人,朕也没冤枉她!哼,朕算是让步很大了,他却还敢得寸进尺,扰乱朝堂,居心叵测,实在不可容忍!”圣上原本就对杨云锋心存不满,此刻胸中怒火中烧,话语不知不觉间有分寒意。 李公公听见圣上的话语,便知道此事圣上决无饶恕杨云锋的可能,顿时心喜,赶忙道:“陛下英明,那杨云锋就是居心叵测的刁民,该狠狠查办!”得意之余难免忘形。 圣上闻言却冷哼一声,低头看着李公公,道:“李源奎,你好像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李公公这才意识到话语的不妥,心里骤然一寒,连忙磕头,道:“陛下恕罪,奴才也是无心之过!” “哼!”圣上挥袖,道,“给朕起草一份诏书,内容是杨云锋目无王法,擅自杀害朝中官员,罪不容恕。让吏部、刑部二部联合会审,给杨云锋定个罪名,贬谪边疆,一生不得再入京城!” “诺!” 章五百三十九:离去? 寒江雪,飘飘而落。 渭水东去,不复往日豪迈,成温顺细流,最宽处也不过十多丈,当真凄迷。 杨云锋负手立在岸上,视线穿过飘扬的北地风雪,落在对面小渡口上,望见伊人的容颜,心里埋藏已久的情愫再度漫上来,令青年不禁轻轻叹气。 李丞相就要到南方去了,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城,与女儿重逢。李婉漪隔着数尺的距离看着自己父亲,欲上前安慰李丞相,却被官兵所隔,只能目送父亲登船,眉目间透出分深深的哀愁。 父女二人相对而视,泪水模糊双眼。 温柔的女子缓缓向自己父亲行大礼,而后说了最后的关心话语,便目送父亲远去。凄楚哀婉。 她身后的司空威微微叹气,给她披上狐裘,劝慰两句,想让她随自己离去。然而李婉漪不为所动,仍旧婷婷立在岸上,遥望父亲远去的方向,不言不语。 司空威不禁轻轻摇头,想起人生浮沉难定,就是李丞相这样位极人臣的人也会有一日落得如此下场,难免不唏嘘。进而想到自己的命运,想起此前在宫中见到的一切,只觉前途渺茫,心里顿生深深的感伤。 他是三日前从宫中出来的。东宫失火之事已被查清,是魔道中人故意而为,与他无关,所有圣上才下诏让他出宫。尽管嫌疑洗清,司空威仍高兴不起来。柔妃之死令他明白圣上已经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定然恨他要死,断不会再如以前那般照顾他,更不会将皇位传给他。 如此他继承皇位的希望更加渺茫。 司空威李婉漪夫妇二人各怀心思,一时默默无言。 雪花飘落,冰寒寂寞。 杨云锋凝视着李婉漪,想起曾经一道度过的时光,难免有些怀念。但很快阮心秋的容颜便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收起念想。“秋妹!”他深吸口气,随即转身快步离开渭水。 之前他在京城中一番作为,将大部分与阮心秋之事有关的官员好好收拾了一顿,算是替阮心秋报了仇。然而如此一来朝廷就再也容不下他了。果然,昨日一道圣旨下来,吏部刑部同时对他会审。他自然没有按照宫中大能的要求前去接受两部的会审,但这并不妨碍朝廷对他做出判决。 逐出京城,贬为番禺知县,今后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杨云锋想起这道命令,不禁淡淡一笑,圣上明里没有对自己用刑流放甚至没有完全将自己从大华王朝政场上赶走,自然是看自己是天极宗弟子,不敢过分得罪天极宗的缘故,不过这道旨意本质上与剥夺自己官职住宅无异。 一来县令这种正七品的外地小官几乎没有任何权力,根本无法影响朝廷的任何决定;二来杨云锋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也根本不可能去担任如此官职;三来不能踏入京城,那等同说包括仙师府在内杨云锋在京城中所有的财产都全部没了,永远也不别想重新获得。 如此看来,圣上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然而杨云锋自打动手为阮心秋复仇那刻起,就做好了彻底离开朝堂的准备,因此对圣上的旨意并不感到意外,当然也就更不会按照圣上的意思真的去番禺那个南方的小县城赴任。 “就此回宗门,从此以后专心修炼,再不管他朝堂的纷争了!”杨云锋打定主意,步伐加快,转眼就走出十数里,遥遥将京城甩在身后,正要取出灭心剑飞上天空,却看见远处飞雪中伫立着的一个熟悉身影,不禁皱了下眉头,停住手上动作,再次快步走到那人身边。 “王先生,为何要在此处等杨某?”不待眼前之人开口,杨云锋便猜到对方就是专程在此地等候自己的。 王子涵不像一般书生那样迂腐酸臭,他抬头打量杨云锋,拱手一礼,言辞非常简洁:“有要事相商。” 杨云锋立即猜到他口中“要事”为何,遂摆手拒绝道:“王先生,杨某知道你是想杨某不要离开朝堂,继续助齐王夺嫡。不过王先生不必多言,杨某去意已决,断不会再为朝廷办事,更不会再为齐王奔走效劳了。抱歉!”说罢同样拱手一礼,不等王子涵回话就立即转身,却是要御剑离去。 “等等!王某非是为此事而来。”王子涵不待杨云锋离开立即开口劝道,随即趁杨云锋驻足之际快步走到杨云锋跟前拦住他。 杨云锋皱了下眉头。若是别人这么说,他只会将其当成挽留的话语,根本不予理睬,但此时说这话的却是王子涵。王子涵为人正直刚毅,素来又严肃郑重,极少说委婉客气的言语,既然说出此话,多半真有其他原因。“先生请讲。”既然如此,那杨云锋便耐心地听王子涵讲出自己的理由。 “王某此来,非为齐王殿下,只为天下苍生!”闻言王子涵轻轻点头,坚定郑重地说道。 “天下苍生?” 九峰山,大雪飘摇。 杨云锋缓步走在少阴峰后山的山道上,回想着昨日王子涵的一番言语,不禁轻轻叹气。 “此乃王某定国之策,苦于无用武之地……杨大人可取其中易行之策,暂在番禺试行……” “望杨大人慎重考虑,莫要冲动负了大华王朝,负了天下百姓……” “三日,杨大人莫要立即答复,可先考虑三日,三日后,再给王某答复……” 这些话语回荡脑海,挥之不去。“诶!”他突然取出灭心神剑,望着剑身上那鲜艳的红,忽然不能抉择,“本来是不愿再在朝堂上打拼了……可是……”他也并非那种以天下为己任要用一腔热血报国报家的愣头青年,此刻犹豫非因虚无缥缈的天下苍生百姓,仅仅因为王子涵的一点诚意,不想令王子涵失望。 “王先生,你是志在天下之人,你也是个真真正正的好人。杨某没有你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然而杨某佩服你,如能帮你杨某高兴至极……”他暗暗想道,更加无法抉择,“但是杨某……没有你这么高的节操,杨某只想好好生生过自己的日子……杨某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 愁眉不展,心如乱麻。 章五百四十:决定 杨云锋犹豫不决,干脆不再多想,快步向后山禁地走去。 “明汐师父!”他向明汐恭敬一拜,而后将这番下山历练的经历全盘告诉明汐,自然少不了天极宗率天下正道之士围攻凌云派这一节。 明汐早知天极宗与凌云派的斗争,闻言只简单地评价了一句:“窝里斗!”便默不作声,直到听杨云锋提到明姝时方神情有变,目光略微黯然。 杨云锋看着冷艳孤傲的绝美天狐,想起明姝提到明汐时的那番关切,不禁轻轻叹气,道:“明汐师父可是想念明教主?” 明汐被杨云锋看穿心事,眉宇中的伤感更深一分,却不愿承认,只道:“勿要多管。”随后让杨云锋继续说下去,便知阮心秋受人迫害之事,淡淡说道:“可复仇否?”冰寒气息勃然爆发而出。 杨云锋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道:“元凶皆已死,推波助澜之人也被我惩办了。” 明汐却道:“若是他在世,定叫所有有关之人下地狱!”尽显一番威仪。 杨云锋大约也猜到明汐口中的“他”指的是何人,闻言摇摇头,道:“弟子也想杀尽仇人,然而仇人杀之不尽,冤冤相报,反生孽果。弟子动手,不为平息胸中怒火,只为给秋妹一个交代。” “也好。”明汐点头,说道,“若是让这怒火动摇了道心也不好。”又见杨云锋心情很是不好,便向杨云锋问道:“可是在想那阮家姑娘?” 杨云锋闻言皱了下眉头,原本平平淡淡的叙述顿时停了下来,一时无言。 明汐便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言语简短,意思却再明了不过。 “弟子明白。”杨云锋心里对阮心秋的愧疚多于情意,闻言倒没有多少共鸣,只轻轻点了下头,说道,“弟子这些年经历的事情无以计数,早就看透了,不会被情字所误,不会耽于儿女私情不能自拔。” “甚好。”明汐轻轻点头,却注意到杨云锋眉宇间的愁意并未化开,便知除此之外杨云锋仍然有心事,便问,“还有什么事想不通的?” 杨云锋对明汐无所不言,闻言点头道:“原本是不愿再留到朝廷中,替那帮庸碌无能的人办事,受他们的气,只想回山,修得无上功法,报答明汐师父的栽培……然而昨日偶遇故友挽留,被其诚挚言语打动,心里犹豫,不知该如何选择。” “犹豫不决?”明汐仍旧一脸冷傲,闻言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光洁的玉指上,忽然想起一些过往的事情,心里难免生成丝感伤,“许多年前,也面临你一样的问题,同样犹豫不决……后来他选了留在原地,却成一生最大的错误……我原本期望你无心外物,刻苦修炼,有朝一日打通通天途,留得一番仙名,加上那人的前车之鉴,我更不愿你留在官场上,蹚那一团浑水。然而你既犹豫不决,多半是心向天下,不想不甘就此隐居避世,方才一番话不过托辞罢了……如此,对你而言,反倒是留下去更好……我是你的师父,我不想让你遗憾,因此不强行左右你的想法……你要怎么做,但凭本心,照心中想的去做便是,莫要轻易为外物所扰。” 杨云锋听明汐一番话,顿时豁然开朗,点头道:“多谢明汐师父指点,弟子已知自己该如何选择了。” “很好。”明汐凝视这自己悉心培养出来的优秀青年,面容上露出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转瞬即逝,只剩无边的冷寂,“下山数日,却经历如此多的事情,相必收获颇丰。来,让我看看你修为究竟有何进步!” “是!” “决定了吗?”守拙真人缓缓将手中书卷放下,抬头凝视自己这年轻的弟子,面上出现分慈爱的表情,“真的要下山?” 杨云锋注意到守拙真人手上那书卷,微微皱了下眉头,而后听闻师尊温和的声音,郑重点头,道:“弟子心意已决,王先生如此诚挚请我,我岂能让他失望?何况此事本就为国为民,云锋虽算不上圣人,但愿为天下做一些事情。” 守拙真人闻言却淡淡一笑,道:“那王子涵原本和你交情也不是很深,他的请求再诚挚也不足以打动你吧。至于天下苍生……原本我天极宗修行金丹大道,讲究一个道法自然,奉行的非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理,本来并不一定要行侠仗义,只是后来魔道中人兴起,乱我道法,宗门为维护大道,出手铲除魔道,成为天下表率,自然不能再不理世事,因此方才有照顾天下苍生之愿……云锋你受宗门熏陶,虽有行侠仗义之行,且也乐得替天下百姓谋福,但你心中对天下苍生的感情并不深,因此为国为民也非你下山理由……你定有自己的打算,不愿告诉为师罢了。为师所说,可正确否?” 杨云锋身体震了下,而后深深吸口气,点头,道:“是。”他听闻明汐一番话,仔细思量许久,方下定决心下山。至于下山的缘由,却十分复杂,正如守拙真人所说,不止王子涵的请求和为天下苍生谋福这两点。然而若说没有这两方面原因,却也不属实。 “你既然不愿告诉为师,为师也不强求。”守拙真人轻轻叹口气,重新拾起那本书卷,粗粗瞄了眼,便将其搁在手中,并不阅览,反而是凝视杨云锋,说道,“此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想之难免伤感……岭南瘴气重,为非作歹之人多,又有个罗浮山的上清宫可能会找你麻烦,你到番禺后记得好生保重,三思而行,莫要冲动行事,乱了分寸,惹来祸事。” 杨云锋听守拙真人一番语重心长的言语,一颗心顿时软下来,难免不受感动,旋即俯身一拜,道:“师尊待云锋如子,大恩大德,云锋此生此世无以为报!” 守拙真人闻言再度凝视青年,长长叹口气,一时也不知还要说什么好。 章五百四十一:波澜不兴 守拙真人凝视杨云锋,欲再叮嘱一番,却发现已经没有什么话语可说了,一时间满面愁绪,说不出的苍老憔悴。 杨云锋凝视自己师尊,发现守拙真人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宗门中度过的时光,想起守拙真人对自己的关爱,心里阵阵难受,不禁郑重一拜,道:“师尊……也保重。” “好……”守拙真人闭上双目,轻轻点头,“你也保重。” 杨云锋见此刻无言可说,便起身告辞,道:“云锋这就前往番禺赴任,告辞!”再度向守拙真人行礼,而后看了眼守拙真人手中那一卷《南华经》,轻轻叹气,转身缓缓离去。 守拙真人望着杨云锋的背影,恍惚间眼前这高大的青年与七八年前那少年的身影重合,立即回想起最初相遇的场面,顿时心生感慨,竟有一分伤怀。“等等!”他深吸口气,叫住杨云锋。 杨云锋回头,凝视着守拙真人,面露疑惑,道:“师尊可还有什么吩咐?” 守拙真人迟疑片刻,最终淡淡一笑,道:“去看看你姐姐吧,或许今日之后你们也要隔个七八年才能再见一面了。” 杨云锋听他这一说,顿时想起当初和张云霜嬉笑打闹的时光,想起最近得到的文承意的消息,蓦然叹气,点头道:“好。” 是该去见张云霜一面了。 华山,北风微寒。 阮心秋如一玉人,伫立于落雁峰之巅,遥望南方,任北风吹过脸颊,卷起耳侧青丝,一动不动。 她眉间透出深深的忧愁,目光似乎穿过了千山万水,落在九峰山的青年身上。 说是不再与杨云锋结为仙侣了,可到头来还是放不下这段情,忘不了这个人。 痴痴地望,只愿化成磐石,随时光流逝,到地老天荒。 “师姐……”浩然不知何时出现在阮心秋身后的,此刻凝视着自己此生唯一倾慕之人,这原本无欲无求道心坚固不可动摇的小道士竟微微有些心痛。他不经意中缓缓垂下眼睑,掩住眼里的关心,而后轻声说道:“山上风大,小心别着凉。” 多想,在此刻,给她送上温暖的衣装,轻柔地披在她身上。可惜身为出家人,如此简单的事情他却做不了。 修得一身道果,实在放弃了太多。 阮心秋垂下目光,黯淡的眼神中闪过一点伤感,终究还是无动于衷,未照浩然所说去做,也未答复浩然一句话。 浩然见状嘴角微动,眼中露出分略微的失望。 他本是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人,很难完全猜中阮心秋的心思。但他眼见了一切,知道阮心秋与杨云锋经历的所有事,因此也迷迷糊糊能猜出阮心秋所想,于是照着心中所想向阮心秋说道:“师姐若是想念杨师兄,大可现在就下山与师兄重逢。沈师兄那边有浩然应付着,师姐不必担心……”他心里本还有一句“即便沈师兄知道了也不会阻止”,可想了下,还是将此话埋在心中,未说出来。 阮心秋听闻此话微微颤了下,总算开口,声音一如既往柔弱如水,却多了点深深的伤悲:“浩然,你想错了……我既然下定决心离开锋哥哥,就没想过还要与他相见,没想过还要和他续前缘……” 浩然怔了下,道:“那师姐这是——”毕竟没有经历过,无法彻底明白。 阮心秋抬头看着轻轻飘落的一片雪,轻轻伸出洁白的手,缓缓接下这晶莹的花朵,而后凝视雪花,许久不言。 “只是想念,无关其他……”心里默默想着,怔怔出神。 一片雪花渐渐化去,如同她曾有过的痴念,消失得无影无踪。 赣州,安宁军大本营。 沈岁寒来到赣州的时候,战事已结束一个月有余。安宁军得到足够的时间喘息,终于站稳脚跟,几次成功抵挡大华王朝的进攻,暂时脱离灭亡的危险。 即便如此,仍然损失惨重。原本占领的大部分土地都被大华王朝重新夺回,如今整个安宁军的势力范围也不过赣州一地方圆不足三百里的土地而已。 最初设在豫章的大本营也不得不随着大军的南撤迁至赣州。 赣州地处江南岭南交接之处,瘴气浓郁,毒虫众多,条件极其艰苦。沈岁寒初来乍到,只觉这地方天地灵气极其斑驳浑浊,接触身体,难受至极。若非他修习的是凌云派心诀不炼金丹不吸取天地灵气的话,只怕修为都得暂时停下。 这日冬雨飘飘而落,冰冷刺骨。安宁军军中召开大会,检讨之前战事的失利,并制订日后的进攻路线。 江汉大战战事正酣之时沈岁寒擅自离开武昌,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战争的失败。在场绝大部分安宁军将领下意识认定若那日沈岁寒不离去,大军决无输的可能,因而将战败的所有责任全部推到沈岁寒身上,对沈岁寒大肆弹劾,却忘了如果没有沈岁寒,安宁军早就在大华王朝大军的围剿下灭亡,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等势力。 沈岁寒却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那日是为阮心秋离去,自认并无过错,问心无愧。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何惧别人的非议诽谤?因而面对其他将领的指责时他泰然处之,面上未有任何愧色。 这更惹恼了不少将领,连番弹劾连珠炮似的向沈岁寒砸去。 最终,安宁军的首领陈怒空迫于众将压力,下令剥夺沈岁寒军权,若无自己命令,沈岁寒不得擅自调动安宁军一兵一卒。 沈岁寒对陈怒空的决定并无不满,他本非贪恋权势的人,手中兵权被夺于他而言无任何坏处,他也就无所谓了。倒是涤丝尘看出陈怒空是借机巩固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加强自己的实力同时打压沈岁寒,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下,却没有发话,只静静望着沈岁寒,目光变得黯然。 接下来对安宁军发展大业的讨论却陷入混乱中,几个将领吵闹不休,最终却没有任何明确的方案。无奈之下陈怒空招手散会,一场会议便如此结束。 这个冬日即将过去,天下形势趋于稳定,却又暗藏波澜。 章五百四十二:驶入岭南的马车 罗浮山下四时春! 此时此刻,如油春雨落入岭南的芳林中,飘飘洒洒,如丝如屑,和着浓郁化不开的雾气,将一片山林装点得有如仙境。 初春时节的清晨,即便在岭南这种温暖的地方,也难免有些凉意,且此刻春雨细细,更让山林添了点清冷。 一辆由两匹老马拖动的马车缓缓行于两山之间逼仄的小道上,小道上的泥泞沾上马车车身,更让马车显得破旧。岭南多山,路途崎岖难行,马车前行,翻山越岭,难免颠簸,然而车中人却似毫无察觉一般,自顾自欣赏着烟雨中绝美的风光,颇为惬意。 这辆马车看似破旧,车内的环境却并不差。车厢地面铺的是用塞外黑羊羊毛编成的地毯,车厢的座椅则铺有三层厚厚的兽皮,软硬适度,偏偏奇的是坐在如此厚的座椅上的人却并不会感觉闷热,盖因这兽皮下还有数件非同一般的物品,使其凉热恒定,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这样的一辆马车,决非一般富贵人等可以享受的,其主人身份可想而知。此刻车厢中仅仅一大一小两人。那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眉如刀,眼似剑,虽面色和缓,正怡然自得地欣赏山水风光,却仍难掩眉间那股淡淡的戾气,想必有过多次徘徊于生死边缘,险死还生的经历,如此之人,虽说杀气重了点,但若得大机遇大善缘,来日定登山之绝顶,成人中龙凤。至于此人旁边的那个小女孩,则一身靓丽的衣装,粉雕玉琢如同小瓷娃娃,惹人喜欢,倒与这凌厉的青年人不似。 这青年正是杨云锋,而他身边的小女孩则是仅仅两岁的小外甥女文黛潇。这小女孩颇为活泼,一路四下张望,时不时在车内活蹦乱跳,真真惹人怜爱,却与她母亲那等温柔娴熟大气善良浑然不同。“不过倒是个可人的小家伙!”杨云锋时而看两眼小女孩,嘴角充满温柔的笑容。 杨云锋是两个月前动身的,当时张云霜托他将文黛潇带到番禺去,亲自教导。杨云锋原本是不忍心看她母女俩分离,但又无法拒绝张云霜的请求,只得带着小女孩下山,向番禺行去,上任为官。 杨云锋寻思着岭南瘴气重,若直接御剑飞行过去,恐文黛潇小身子承受不了,于是在汉阳城中雇了辆马车,自己动手改造一番,便开始缓缓向岭南行去,希望能借此让小女孩有个适应瘴气变化的过程。 这一路上杨云锋有小女孩相伴,倒也不寂寞,只是文黛潇第一次离开母亲,初时难免伤心,眼泪似珍珠一滴一滴布满红彤彤的小脸上,看着让人疼惜不已。好在小孩儿嘛总是乐多于悲,两月过去,也渐渐不再想母亲了。杨云锋见状也颇为欣慰,又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离开天极宗远行闯入江湖的时光,想起自己也曾向最初时的文黛潇一样对故土念念不忘,不禁洒然一笑,而后内心又添了分莫名的惆怅。 “舅舅,我们还有多久,才到,才到那……那什么地方……”小女孩也是刚学会说话,话音稚嫩,断断续续,还不是很清晰。杨云锋知道这是文黛潇常年和她母亲在一起难得见外人说话的缘故,不禁感慨,又觉带着小女孩出来历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小黛潇莫要着急嘛!”杨云锋轻轻一笑,看向文黛潇的目光愈发温柔,眉间戾气消去不少,“现在咱们刚入岭南,应还在郴州地界,距番禺却是还有几百里路要走,一路走走停停,说不得还要用上半个多月吧。”说罢和蔼地摸了下小女孩的头,忽然想到若自己和李婉漪的孩子还在的话,或许也和文黛潇差不多模样,不禁微微叹口气。 小女孩难懂人世的纷乱感情,完全未注意到杨云锋的表情,只因杨云锋一句话略微皱了下眉头,道:“还有这么久啊……我们一路走过来全是在马车上……真不好玩!”却是发起小脾气来。 杨云锋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不禁感到好笑,道:“你呀,就知道玩!可是舅舅能有什么办法?咱们雇了这么一辆马车,总不能半路丢下车夫,御剑飞行到番禺去了,是吧。” 小女孩听到“御剑飞行”四个字,登时有了性质,保住杨云锋的胳膊,黑珍珠似的眸子中出现点泪光,满是渴望地说道:“舅舅……教我御剑飞行,好吗?听说御剑飞行很好玩!” 杨云锋闻言怔了下,随即洒然一笑,暗道:“果然是个孩子,真把御剑飞行当成好玩的东西了。”却又感慨小女孩的纯真,更加疼爱,笑道:“你啊!舅舅倒是会御剑飞行的心诀,只是你这么小点年纪,一不识字,二无修炼根基,如何学得御剑飞行啊!” 小女孩却不依不挠,道:“舅舅胡说!谁说我不识字,谁说我没有修炼根基,那个……唔……我识字,我还修炼过呢!” 杨云锋闻言登时一奇,道:“哦?你识字,你还曾修炼过?呵呵,给舅舅说,你认得那些字,又修炼了什么东西?” 小女孩便认真地说道:“娘亲教我认得我自己的名字……还有,她还教过我爹爹的名字,教过娘亲自己的名字……” 杨云锋闻言心里一乐,笑道:“原来是这些字!不过这太少了,你娘亲可还曾教过你什么吗?” “还有什么呀?”小女孩小手摸了下脑袋,眼睛一眨一眨,最终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还有,娘亲还教过我舅舅你的名字……哦,‘杨云锋’……娘亲说舅舅你是大英雄,你打败了许多坏人,让我向你学习!” 杨云锋闻言身体略微震了下,面上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平静。“原来……还有我的名字啊……姐姐多心了……”他轻轻摇头,抛去心中杂念,认真凝视小女孩,再次柔声说道:“光会识字可不够,还得有修炼的根基才行。你是你有,不妨告诉舅舅,你娘亲曾经教过你什么?” 章五百四十三:义章夜景 “不妨告诉舅舅,你娘亲曾经教过你什么?”杨云锋颇喜欢这个小女孩,于是含笑问道。 小女孩眼睛一眨一眨,扳着手指,用劲数着数,说道:“娘亲教我打坐,教我……吸收天地灵气……还教我……将灵气凝为真元……”说着却用小手磕了下脑袋,摇头道,“我会打坐,也会吸收天地灵气,不过却没法凝聚出真元……舅舅真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她想说自己无法将灵气转化为真元,却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示。 杨云锋轻笑一声,暗道:“她这年纪当然是无法凝练真元的……姐姐也忒太着急了。”便柔和地抚摸文黛潇的小脑袋,道,“黛潇莫急,你这么小,自然是修炼不出什么结果的。” 小女孩闻言略微感到有些委屈,双眼灼灼看着杨云锋,有雷光闪现:“舅舅,你说我什么也炼不出来……可是娘亲说要我成为舅舅这样的大英雄,我要是炼不成……就做不了大英雄了。” 杨云锋闻言洒然一笑,道:“你娘亲让你学舅舅,难道就没告诉你舅舅也是十多岁后才开始修炼的,像你这年龄还在家里睡懒觉啊……黛潇莫急,慢慢修炼,将来一定会成大英雄的。”说着却有些感慨。原本他以为如张云霜这种心灰意冷的人多半只愿自己女儿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是不会再让文黛潇修炼仙法的,不料张云霜竟是如此教育女儿的,也不知是何缘故。 “舅舅,你怎么了?”小女孩终于注意到杨云锋的出神,不由关切问道。 杨云锋回过神来,再度笑着摸了下小女孩的头,道:“无事,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想起你娘亲你爹爹的故事,有些感伤罢了。” 小女孩闻言便起了好奇心,道:“哦?舅舅你知道爹爹的故事……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爹爹,娘亲又从来不谈任何和爹爹有关的事情……我只知道爹爹是个大英雄……舅舅给我讲讲爹爹的事情吧……”说着便抱住杨云锋的手,使劲摇晃,两眼汪汪恳求道。 杨云锋拗不过小女孩,点头答应道:“好,舅舅这就给你讲。”而后便看着车外蒙蒙细雨,回想着记忆中的往事,徐徐地说道,“你的爹爹……” 入夜,马车缓缓驶入一个小城中。杨云锋舅甥二人觅了处客栈,要了两间房,车夫住其中一间,杨云锋和文黛潇则住在第二间,待明日旭日初升之时再度启程赶往番禺。 文黛潇不过两岁大小的孩童,和杨云锋住在一起倒也无不可。只是今日文黛潇听说自己父亲的事迹,免不了兴起,嚷嚷着要杨云锋带自己去见文承意一面——杨云锋没有告诉她文承意失踪的事情。这不说还好,一说杨云锋就想起楚氤秀的事情,心中顿生怒火,若非在身旁的是文黛潇,定然大发雷霆了。“好黛潇,舅舅去番禺是办正事的,如何带你去见你爹爹啊!”他语重心长地对文黛潇说道,“日后你学会了御剑飞行,自己去找你爹爹,好不好啊!” 文黛潇闻言眨了下眼,道:“舅舅,今天上午你还说要教我御剑飞行的……现在就教我好不?”却又把话题扯到御剑飞行上了。 杨云锋略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道:“黛潇,舅舅不是说过了吗,你一没根基二不识字,叫舅舅怎么教你!” 小女孩闻言竟不依不挠,小脸上愠色陡生,“哼”的声寻了个凳子坐下,以手撑着小脑袋,生气闷气来:“坏舅舅,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也不答应我!哼,你坏,你坏!” 杨云锋无奈摇头,却知这小女孩只是暂时任性罢了,不会记恨自己,也就随她去了。 “还在下雨啊。”他走到窗边,伸手接住飘飘洒洒的细雨,感叹道,“这样下去,路可难走了。”说着便抬头,目光透过窗户向外望去,便将这名叫义章的小城的景色完全收入眼中。 他居住的这个客栈乃城中最高的建筑,自己的客房整整有三层楼高,正好可以看见义章的全貌。却说这义章临江而建,几条河流横穿城中,将小城分割成支离破碎的好几块,倒是与中原的城池有极大的不同。 也正因几条大河的缘故,义章虽名为县城,却没有城墙,倒更像个小镇。这小城无宵禁,夜里不似其他县城那么安静,夜深了几条江中仍有不少渔夫忙着拖网打渔,而江边的夜市也是极为热闹,灯火通明,好一副温暖景象。 杨云锋居住这客栈与最近的大江只有两条街之隔,正可以看见江中连成一排的渔船和船上忙碌的渔夫。而江边临近岸上的地方则是数条装饰华美的画舫,也不知画舫中会是何等香艳旖旎的景象。 渔夫打的鱼部分供城内的普通居民使用,但大部分却是被画舫中的达官贵人买走。这些达官贵人过惯了舒服日子,根本不知节俭,往往买了数十框上好的鱼,却仅仅食用三四条,其余的要么丢掉,要么就拿来赏赐自己的下属。 虽说达官贵人在画舫中享受的生活是渔夫们一辈子都无法享受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但若没有这些达官贵人的话,渔夫们打的鱼也无处去卖,说不得就得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因此虽说眼前这景象一点都不合理,却有他存在的必要。杨云锋虽略有感慨,却也不能擅自干涉反倒误了渔夫的生活。 “这里百姓的生活似乎并不算坏。”杨云锋自忖道,“也不知番禺的情况怎样。希望能好过这里吧。只是史书记载中番禺的生活似乎并不算好,有很多如我这样遭贬谪的官员到了番禺都活不下去……也罢,既然王先生让我在番禺尝试他那些定国之策,那番禺生活差点也无不可,或许反而对我的尝试更加有利。”他如此想着,便略微心安,正要关窗打坐,却忽然看见远处江面上发生的变化,不禁皱了下眉头。 章五百四十四:投河 (说一下,将番禺县令的品阶改为正七品。另,县令只是通俗说法,杨云锋真正的官名应为“知县”,遵循明清旧例,正七品。) 夜色下的义章,平静中带着安详。 渔夫撒了网,起了鱼,按部就班地交给画舫,而后换得十几个铜板补贴一天的用度。虽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画舫中的达官贵人吃好的鱼,渔夫们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相当不合理。然而这一切自千年前就如此,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一旦哪一环有改变,必定伤筋动骨,到头来伤害的还是渔夫。 这一切,原本就如此顺理成章,纵远处观望的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大感不满,也无能为力。就在这刻,江上却忽然起了变化。 有人投河! 一个画舫中忽然有一身穿华衣的女子冷不丁地骤然投入水中,“噗通”声掀起极大的浪花,而后“咕噜噜”地沉入水中,转眼便没影了。这事情惊动了周围的渔夫,不少热心的渔夫赶忙撑杆相救,然而这岭南的江水是何其的深,那女子沉入水中,很快便到江底,纵使渔夫水性好,也无力相救。 两条街外的杨云锋见状皱了下眉头,向文黛潇道了声:“舅舅有事,你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话落纵身一跃,飞入义章细雨中,而后化成道风,眨眼就到江畔,“嗖”的身刺入江水中,而后便向江底探去。 破开层层水浪,转眼便到江底,便可清楚望见那投水的女子。“是个风尘中人!”杨云锋望了眼那女子的衣装,立即做出这样的判断,随即加快速度,向那女子追去。 然而说不巧也不巧,杨云锋这么奋力去追,却陡然让一物给兜住、缠上,一时竟无法脱身,速度登时降下来,几乎是原地不动,故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消失在视野中。 被渔网缠住了! 岭南的江河之水向来湍急,即便在这样一处开阔地上水势也不见缓,那女子最初和杨云锋的距离尚且有十数丈远,此刻又耽误了这么会儿,等杨云锋用法术扯破渔网脱身之时,却哪儿还看得见那女子的影。 杨云锋不禁暗骂一声,陡然加速向前方冲去。然而夜里江水中难以视物,寻了好长一段时间,终还是一无所获。 “嘭!”从水中脱身,回到岸边,看着江中忙碌的众人,他不禁摇摇头。既然自己都无法觅得那女子的踪影,那这些个渔夫又如何能够救起那女子?恐怕她只有葬身鱼腹的下场。 “快!快!”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杨云锋侧首看去,便见一群捕快似的人出现在江边,显然来调查此事了。“咦?”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心生疑惑。那女子落水不过半盏茶时间前的事情,为何这些捕快却这么快就抵达江边?这办事速度未免太快了点。何况现在还是晚上,按理说城内捕快也都该归家了,现在即便接到人报案也应该将将抵达县衙,根本不该这么迅速做出反应。 于是悄悄问了下江边的渔夫,那些渔夫看杨云锋刚才那手,以为杨云锋是神仙下凡,于是知无不言,杨云锋才知这义章县夜间常有各种事端发生,前任县巡捕房捕头为及时应对县内的事端,特地制订新的规章,要求所有捕快夜过三更后才能归家,因此今日这些捕快才能这么迅速做出反应及时抵达江边调查此事。 却说那群捕快很快就找到投水女子原来所在的画舫。画舫中各种人纷纷下船,其中一个员外模样的人虽然面有不满,倒无太多过激表情,倒是船中主事的人一脸苦意,而身穿华衣的姑娘则哭哭啼啼不停,好生悲伤。 杨云锋悄悄靠过去想从这些人口中探听些消息,却反倒引起那捕头的注意。“你,鬼鬼祟祟的,作甚!”那捕头手拿长鞭,指着杨云锋,怒喝道,“贼眉鼠眼,一定有鬼,来人,给我把他拿下!”便吩咐人要将捉拿杨云锋。 杨云锋却冷哼一声,道:“这位蔡捕头好大官威呀!”说着便扔出向那捕头扔出个令牌模样的东西。那捕头皱了下眉头,伸手抓住令牌,而后看了眼,登时大惊,赶忙说:“原来是新上任的番禺知县大人,失敬,失敬!”换了一副嘴脸,恭敬将令牌还给杨云锋,却又小心地说道,“只是大人,今天这事你也看见了,小的虽知大人多半和此事无关,但还是要请大人跟小的走一趟。”杨云锋是正七品的官,官阶上比这从七品的捕头要大了那么一点,因此这捕头客客气气对他说话。然而按华朝律例,即便是官阶低的捕头也有下令捉捕知县的权力,何况杨云锋还是外地知县,并非在义章任职。 杨云锋倒也能理解,闻言点头说道:“杨某正巧亲眼目睹此事,若能助大人破解此案,那是万分荣幸。”话落便移开目光看了眼那虽被众捕快围起来但仍一脸傲慢的员外,心里渐渐有了分计较。 此事断然不会是一个艺伎投水那么简单,多半有隐情,说不得那女子就是不堪忍受这员外郎的逼迫而投水自杀的。不过看这些捕快不敢过分放肆的模样,杨云锋便知员外的身份不一般,又想起类似的事情听过不少,没料到自己竟会遇上一桩,于是便存了分看热闹的心思,也想顺便看看这民风颇为不错的义章的官风如何。 那蔡捕头倒是个尽责之人,并没有随便抓两个人回去交差,一直指挥渔夫沿下游寻找女子的踪影,直到清晨雨歇日升又毫无结果,才下令停止搜寻,将那画舫上一干人连同江边目睹此事的人一道带回衙门等候义章知县的审问。 这时那蔡捕头才知杨云锋是神通广大的修仙之人,对杨云锋的态度又大为改变。杨云锋便得到他的准许回到客栈交代文黛潇好好在客栈中待着不要乱走,而后便赶到县衙,看这县令如何处理此事。 章五百四十五:判决 春雨初歇。 义章县县衙已有几百年历史了,整个衙门古朴沧桑,春雨后青石地面上青苔湿润,望之令人心悦。 此事开堂审理,杨云锋才知向官府报案的乃是一介二十岁上下的书生,据这顾姓书生说那投河自杀的女子乃是自己姐姐,三个月前失踪,直到前些日子才发现她是被人卖入画舫中,顾书生得知一切后于昨日赶往画舫姐弟相认,本欲将姐姐带走,却不幸惨遭画舫主事痛打。那女子哀求不得,于是扬言要投河自尽,顾书生心里着急,担心姐姐真的想不开做出傻事,便在这夜晚向官府报案谎称女子投河,终于惊动蔡捕头派出捕快调查此事,却不料那女子竟然真的投河去了,倒让这书生伤感至极,痛哭流涕。 杨云锋默默听着书生的讲述,觉书生话语中似乎有漏洞,仔细一想便明白这书生肯定早就和女子相认了,也因此事多次告官,只是县衙根本不理他的请求,迫不得已下他才谎称女子投河,不料事情竟会到这一地步。此刻县令高老爷在堂上审案,他自然不可如实说出一切惹恼高老爷,也只得将一些事实隐瞒起来,编造了些谎言来掩饰。 这个顾姓书生倒也非那等死读书迂腐不化之人,还是懂得一点变通。 只是明晓得事情一定不简单,高老爷却仅仅是简单地向画舫中那个陈姓员外和画舫的王主事问了些话,便断定女子投水纯属意外,顾姓书生一无人证二无物证,所说一派胡言,于是做出判决,陈员外和画舫诸人皆无罪释放,这顾书生胡说八道诬陷好人,实在刁蛮,杖责十五,以儆效尤。 这样的判决自然是荒唐至极,杨云锋闻言也不禁皱了下眉头,对高老爷说道:“高大人,你这么判决怕是有些不妥吧。”杨云锋同样身为朝中官员不但不必向高老爷下跪,而且还能向高老爷要得椅子坐下来喝茶旁听,此时他刚好放下茶杯,含笑望着那高老爷,却透出分若有若无的寒光,杀气凌冽。 杨云锋名声不小,高老爷即便身处这样偏僻的地方也有所耳闻,自然不敢怠慢:“杨大人觉得有何不妥啊!”他脸上堆起笑容度杨云锋说道。 杨云锋垂首看着青石地板上的鲜嫩青苔,并不直视高老爷,淡淡答道:“既然这位顾先生说投河的女子是画舫掠来的,投河自尽或许是被逼,那大人你就该彻查清楚再行定夺。如此擅自判罚,未免有些不妥。” 高老爷闻言却摆手道:“杨大人此话差矣!这刁民三番五次来衙门告官,说的却全是无凭无据的胡话,今日所说多半也是无中生有,只为讹陈老爷一笔,哪有实情!何况现在那投河女音信全无,算是死无对证了,要是任他说什么是什么,天花乱坠,这义章城岂不乱套了啊!”却带着一般官员典型的市侩。 但这高老爷所说也不无道理,杨云锋仔细思索片刻,点头道:“高大人所言不虚,然而高大人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位顾先生所说不实,杖责实在无理。要不这样,杨某以自身信誉替顾先生做担保,保证他并无恶意,还请大人看在杨某的面子上暂时撤销对顾先生的处罚。” 那高老爷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就得罪杨云锋,闻言连连点头,道:“杨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我又岂敢不从?”话落扭头看向顾书生,面色立即变得严肃,“听见了吗?是杨大人替你作保,本官才饶你的,还不感谢杨大人!” 那顾书生闻言冷哼一声,看向高老爷的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狠狠挥袖,而后走到杨云锋面前,拱手行礼,道:“多谢兄台相助!”话虽这么说,却一脸不屑,显然对杨云锋也没什么善意。 杨云锋轻轻一笑,拾起茶杯又品一口茶,不以为意。 此事就这么草草结案。杨云锋本欲离开,却让那高老爷叫住了:“杨大人,咱们同僚一场,好不容易见一回,还请你留下,我做东道,请你吃回饭,如何啊!” 杨云锋听着他的话,微微皱了下眉头,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巴结,道:“高大人客气了,杨某还有事在身,就不劳烦大人了。”话落转身就要离开。 高老爷还要挽留,却见杨云锋去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只道了声:“杨大人走好。”便目送杨云锋远去,而后沉下脸迅速对身边的蔡捕头吩咐道:“老蔡,赶紧向赵大人通报一声,让他好生应付,莫出差池!” 蔡捕头闻言略惊,道:“大人为何如此……” 高老爷冷哼一声,道:“那杨云锋初来乍到,肯定要立威,现在正巧让他碰上这件事情,免不了小题大做,把咱们狠狠收拾一番,树立自己的名声……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也不可束手就擒,只要好好应对,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蔡捕头闻言嘴角露出分笑意,道:“是!” 杨云锋离开县衙,旋即快步前行,穿过几条街道迅速来到出事的江边,看着江面上暂时歇业的画舫和江心忙碌打渔的渔夫,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快步向出事的画舫走去,眨眼便到这画舫外,静候大约一盏茶时间,便看见那画舫主事连带着画舫中一干人急匆匆地赶回来。 那主事也是认得杨云锋的,见其突然出现在自己画舫之外,不禁愣了下,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杨大人?”主事皱了下眉头,不敢怠慢,拱手,面上挤出笑容,道,“不知大人你来这里有何用意?我这玲珑舫清晨可不营业,大人若要寻乐子,还请晚上再来……”他小心地说道,却看见杨云锋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不禁心里一寒,声音越来越低。 “好!我晚上再来。”杨云锋淡淡一笑,又看了眼这画舫,道,“王主事,祝你生意兴隆啊!”说罢忽然伸手重重向那主事肩头拍去。 那王主事早就听说杨云锋是修士,担心这一掌拍下来自己就没命了,于是奋力躲闪,却惊讶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逃出这一掌的范围。 登时大惊失色! 章五百四十六:迂腐文人 杨云锋一掌拍下去,王主事无力闪躲,眼睁睁看着杨云锋手掌落在自己肩上,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要是让杨云锋一掌打实了,指不定会死得有多惨!王主事心里大急,却无能为力,痛苦地闭上双目,懊悔怎么会遇上杨云锋这样的灾星。 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自己必死无疑了。 然而杨云锋的一掌却并未用上任何真元,自然而然拍在王主事身上,就如寻常人客气的拍肩一样。那王主事发现自己并无事,总算松口气,睁开眼,却找不到杨云锋的踪影了。 毫无察觉自己贴身的衣物已经湿透了。 初春的清晨总是美丽无限。即便岭南多瘴气,亦无法抹杀这等美好。杨云锋思考着今日这案子,快步穿过几条街道,接着又走过一座古朴的石桥,而后便抵达城南山脚的一条热闹的街道。“那顾姓书生似乎是到这条街道了。”杨云锋暗忖道,低头看着手心的一缕极细的丝网,悄然皱了下眉头,一阵迟疑。他原本是将这件蛛丝一样柔韧透明的法器一端连在顾书生身上,现在循着丝网向顾书生追查而去,却在这里发现了法器的那一端,而顾书生已不见踪影,不禁心生疑惑,百思不得其解。若说那顾书生是修道之人,那他怎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姐姐;若说他不是,那他又如何摆脱自己这法器的?杨云锋越想越迷惑,凝视着手中丝网法器,下意识向前走,不知不觉间已到闹市正中。 这时不巧撞上个匆匆行步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没有他那般身强力壮,登时摇摇晃晃退了好几步,而后定睛看清杨云锋的相貌,不禁火冒三丈,怒骂道:“呔!子曰:‘德之不修!’尔小子竟如此无德,当真世之羞耻也!” 杨云锋听他满嘴酸臭,不禁皱了下眉头,抬头打量此人,见他衣衫破旧,一副邋遢模样,却背着个书箱,一本正经,想必是个死读书的迂腐书生,心里顿生厌恶,道:“这位老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方才明明是你撞上我,却偏要说我无德,说我是羞耻,真是岂有此理呀!我看真正无德的应当是先生你吧!” 中年人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怒极攻心,眼睛竟变得通红,伸出手指着杨云锋鼻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你你……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这厮见长辈竟如此无礼,想必对父母也差不多!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你不孝,便不合天经,不符地义,不配民行,当天诛地灭……” “杨某本就无父母,当然不用管什么孝道。”杨云锋听着中年人的话语,只觉既好气又好笑,于是强忍着心中的笑意,一本正经说道,“倒是老先生你满口忠孝仁义,道德礼仪,却在这里倚老卖老欺负一个年轻人,咬着一件事不放,无德无行,当真败坏孔圣名声,算什么读书人,我看你还是回家种田喂猪去吧,少在这里满口喷粪!” “你你你……”那中年人哪受过这等气,指着杨云锋的手颤抖不止,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真是胡闹,不知羞耻!子曰:……” “子曰:‘来而不往非礼也!’杨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算得了胡闹?莫非老先生你自认自己是胡闹,自己是不知羞耻,所以有感而发!”杨云锋也是让中年人激怒了,因此肆无忌惮地讥讽道。 他话刚落,周围围观的百姓中登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骂得好!这书呆子一副欠扁样活该被骂!”甚至有人拍手叫好,起哄道。 又是一阵哄笑,接着各种骂语如雨点一样向中年人砸去,若是声音有实质,非得把这中年人砸死不可。 杨云锋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中年人,一脸鄙夷,他原本最鄙视的就是如中年人这般愣头愣脑自以为学识高超时不时将圣人搬出来曲解其意打压别人却根本不懂为人处世之法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迂腐文人。现在正巧碰上一个书生中的极品,又偏巧与其发生摩擦和中年人杠上了,杨云锋怎会浪费如此绝佳的讽刺解恨机会? 至于口中这句“来而不往非礼也”自然也是曲解其意,但杨云锋故意为之,实为戏谑,与中年人那种半懂不懂胡乱用圣人名言的行为却是不同的。 中年人脸涨得通红,直跺脚想要将杨云锋骂回来,可是他空有一肚子孔圣名言,却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只能干瞪眼生闷气,索性直接闭目养神,无视周围人的骂声。 围观的百姓原本也是来看热闹的,见当事人不再发话皆没了兴致,于是渐渐地大部分百姓便散去了。中年人终于得到解脱,狠狠向杨云锋瞪了眼,随即转身,眼看就要离去。 杨云锋却不依不挠,突然喊了声:“我倒要看看你这书呆子书箱里装的是些什么,莫是些《金瓶梅词话》之类的‘圣贤书’!”他存心要为难中年人,陡然出手便向中年人书箱抓去,想从书箱中找出些不合孔圣之意的东西,进一步羞辱中年人。 那中年人感觉到杨云锋的偷袭,面色登时一变,竭力避开杨云锋的进攻。然而杨云锋乃是修道之人,岂会让他如愿?只见杨云锋步伐忽然变得诡异,轻而易举地逼近中年人身边,双手忽然化作万千虚影,万千将中年人的书箱罩住,不管中年人如何躲避都能轻易抓住书箱。 中年人也没料到杨云锋竟有如此修为,见状傻了眼,再也不挣扎,便让杨云锋成功夺走书箱。“咦?没想到你的书箱竟然这么重?”杨云锋轻笑一声,立即伸手欲打开书箱。 “不要!”中年人心里陡然一紧,一句话脱口而出,差点就冲上去和杨云锋扭打在一起。 杨云锋哪会听中年人的话?他迅速打开书箱,看见书箱内的物品,脸色登时大变。 中年人并未看见书箱内的事物,却仍觉心里拔凉,面色变得苍白,愣了下,随即奋不顾身向杨云锋扑去,眼看就要和杨云锋打起来。 杨云锋却冷笑一下,迅速后退数丈,而后将书箱丢给中年人,道:“果然是个书呆子,全是正经书!”话落转身即去。 中年人接过书箱,看着书箱内完好无损的一卷卷儒家经典,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章五百四十七:追击 杨云锋戏耍那中年人,旋即向客栈方向走去,边走便思考今日这案子。他原本只是过路的外县知县,本无插手此事的必要,然而正如那高老爷所说,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若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必然要做出一两件即便不能轰动全国也至少足够让自己闻名岭南的事情。而昨夜这事正好是个契机,若能利用好此事博得个不错的名声,震慑住四方宵小,对他日后在番禺站稳脚跟顺利推行王子涵那套治国方案有莫大的好处。 况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侠义之为也。杨云锋算不上豪侠,但遇上点不平事还是乐于去为受难之人提供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顾姓书生显然是有委屈,而落水的女子葬身鱼腹,也定有说不出的隐情。此事猫腻甚多,必为不平之事,因此杨云锋是管定此事了。 “按照一般戏曲里的套路,我这么做肯定会触怒当地的势力,免不了遭人报复,虽然那些传奇都是戏说,但也不可不信,还是得小心点。”杨云锋快步走回客栈,确认无人跟踪才快步进入客栈中,看了文黛潇一眼,说了些安慰的话语,而后便小心地在客栈中布置结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然不惧任何人的报复。不过黛潇只是个孩童,手无缚鸡之力,要是遭人陷害,免不了受一番苦。我既答应姐姐好好照顾黛潇,就不可让她受任何人的伤害,既然她有遭人伤害的可能,就得好生思量应对!”杨云锋确信无人能跟上自己的脚步,更确信无人知道自己居住的客栈在何处,但为防万一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结界布置好,并叮嘱文黛潇切勿离开房间半步。 文黛潇虽对外面的世界极感兴趣,但她这两年来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倒也静得下来坐得住,闻言乖乖点头,言道自己会完全照杨云锋的话去做,安安静静待在屋子中,哪里也不去。杨云锋这才放心,便准备离去,再次抵达河岸调查案件。 谁知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那出事的玲珑舫外多了条隐蔽小船,接着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将三口箱子搬到小船上,而后便有两个船夫打扮的人撑着竹篙快速驾船顺江东去。 玲珑舫所在之地正好是处水湾,水流还算平静,但水湾外的江水却颇为湍急,昨夜投水的女子便是卷入那湍急江水中才被冲走不知所踪,可见水流之迅。那小船现在也进入那段江水内,速度顿时大幅提升,转眼就顺水行了十数丈,一路向东远去。 “有鬼!”杨云锋见船上两个驾船船夫贼眉鼠眼,便知这条船定有猫腻,说不得那三口箱子中装的就是和投水女子有关的事物,顿时起了追查之心,快步离开客栈,而后向江水下游方向追去。 此刻闹事之中杨云锋不便御剑飞行,但身为修行之人他的奔跑速度岂是常人能比的?只见他健步如飞,转眼就绕过街头抵达江岸,而后沿江疾驰,顺着江水向下游奔去。 这江岸中的行人要比街道行人少很多,杨云锋不受阻拦,速度登时快了好几分,远远超过江水之速,很快就追上那载着箱子沿江而下的小船。 此时小船已经驶出义章城,几条江水于此汇合,江面开阔数倍,江水也随之缓了下来,小船速度大幅下降,根本无法和杨云锋相比。那驾船之人这时也看清杨云锋的身影,面上一惊,便有些慌乱,于是完全无法正常驾驶小船,便眼睁睁看着小船向北岸密林撞去。 这时杨云锋也看清江面上的情况,见现在自己正身处偏僻郊外四下无人,索性腾身而起,脚步轻点水面,身形飘飘,转眼便越过大江,靠近那失控随波逐流的小船,而后“嗖”的声放出灭心神剑,连人带船一同挑起,抛向岸边。 “啊!”那船上的俩人被杨云锋这招吓得不清,面色登时变得有如猪肝,大声尖叫,声音竟似号角一般震耳。 杨云锋冷哼一声,一跃而起,加快速度,转眼便超过小船,而后停在密林上空,手上施了道法术将小船稳住,而后便抓住小船一道飞出密林,随后将小船扔到密林外草甸上,负手而立冷冷看着两个正呕吐不止的驾船之人,问道:“船上装的是什么!” 这两人刚才一番天旋地转,魂都被吓没了,现在只顾着呕吐,哪有心思回答杨云锋的问题。 杨云锋便挥了下袖子,走到半栽入泥中的小船旁,伸手将一个箱子的锁捏得粉碎,而后掀开箱盖,看见箱子中的物品,登时一愣。 竟然是整齐排列的银两,光面上这点就整整四十八枚,按官银一枚十两算,得有四百八十两!杨云锋现在任番禺知县,一年的俸禄折合成银子也才二百两左右,光这点银子,算是两个朝廷官员一年的收入了! 若是拿给寻常人家用,只怕这一家人一辈子也用不完。 这还只是最上面的银子,若船中一共三个箱子中装的全是银两的话,这个小船中一共的银两数量便真够吓人。 一条小船竟载有如此多的钱,究竟意欲何为?杨云锋陷入沉思,下意识以为这是玲珑舫在帮助那高老爷转移贪污受贿所得,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那高老爷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一年贪的钱也定然不少,但现在没人要找他麻烦,告他罪名,他完全无必要这么匆忙地转移财产啊……”他思考着,却百思不得其解,眉头便皱了起来。“你们两个,如实给我回答,你们偷偷摸摸载这么多钱南下,是想干什么!”杨云锋眼中放出分寒光,冷冷看着那驾船的二人,陡然问道,同时取出腰牌,证明自己是朝中官员,有权询问此事。 那两个船夫呕吐完毕,总算能够回答杨云锋的问题。其中一个干瘦的船夫率先换过起来,深深吸口气,眼中突然放出分狡黠的光芒,在此刻陡然向杨云锋发难道:“这位大人老爷……咱们玲珑舫一年赚了这么多钱,总要将银子送到东家那里去是吧?大人老爷无缘无故截留我们这正当的生意船,我还想问老爷你想干什么!” 杨云锋没想到这船夫竟然会反咬一口,登时沉下脸,阴森森地说道:“好啊,很好!” 章五百四十八:领头的高挑女子 杨云锋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与人讲理之人,更不会在泼皮无赖身上花太多的时间。他陡然将灭心剑架在那船夫脖子上,怒道:“要么说,要么死!”直接武力逼迫。 那船夫也是帮人做事,哪肯为此丢了性命,见杨云锋用出仙剑,登时没了方才胡搅蛮缠的劲头,赶忙双手相合,求饶道:“老爷饶命,老人饶命啊……小的上有小,下有老……不对……上有老……”紧张之下口齿不清。 “快说!”杨云锋喝斥一声,陡然将一道法术打入船夫体内,这船夫便觉如遭水泼,整个人身上所有毛孔骤然收缩,却是比方才要清醒许多。“老爷呀,小的只是一介撑船的,只是听上头的命令带着这箱子向番禺运去,哪知道主事的是什么意思!”却是吓得眼睛水直往下掉。 杨云锋见船夫不似作假,寻思着这小小的下人估计也真不知真相,便收回灭心剑,挥袖将船夫掀翻在地,而后说道:“暂且饶了你们两个,下次不要让我看见你!” 那俩船夫赶忙跪下谢杨云锋,弄得满头泥污,却又一脸谄媚,登时令杨云锋更加不喜。 “咦?”船夫原本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却发现杨云锋竟无动静,心生疑惑,同时抬头,却见杨云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二人身上,而是抬头注视着天空。二人心里好奇,便循着杨云锋的视线向天空看去,却见十几个身穿洁白衣衫的青年人正凌空而飞,向着自己这里飞来,登时大惊,道:“神仙!” 杨云锋看着这些人的身影,亦有些讶异:“竟然是罗浮山上清宫的弟子,他们来这里作甚?莫非是听说我的到来,成心为难我?不对,他们恐怕是被人引来的,有人要陷害我!”便暗暗提高警惕,握住灭心剑的手愈加用力。 这些上清宫弟子为何在如此时刻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显然不是巧合这么简单,杨云锋看了眼身后的银子和身边这两个跪地磕头的船夫,便发现自己这样子与打劫之人无异,便猜到自己遭人暗算了。 却见那些个上清宫的弟子落在湿滑的地面上,收起仙剑,动作整齐划一,好个名门气派。领头的上清宫弟子乃一十八岁上下的高挑女子,鹅蛋脸,相貌平平,但身材傲人,气质出众,有一股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威仪,也难怪能被这群上清宫弟子奉为头领。“发生了什么事情?”高挑女子冷眼扫视前方一切,目光落在那箱开启的银子上,眼神中略微浮现一点惊讶,随即转移视线,注意到杨云锋手中的灭心剑,由衷赞了句:“好剑!”便盯着杨云锋,眼中透出分不屑,“阁下何人,为何手持凶器,如此对待两个平民百姓!”她料定杨云锋是修士,以为杨云锋是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的歹人,因此语气中透出分敌意。因杨云锋穿的是身平常百姓的服装,手上拿的仙剑也未引起高挑女子太多的注意,因此女子并未将其与那闻名天下的天极宗弟子联系起来。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如此淡定地开口说话,否则定然如临大敌,做好应战准备。 高挑女子话语刚落,身边一年纪稍小的男弟子便开口说道:“吴师姐,还用说吗?摆明了这家伙就是个仗着自己一身修为欺负善良百姓的败类!哼,看我出手收拾他,斩妖除魔!”便携仙剑要与杨云锋一战。 “住手!”高挑女子却厉声喝斥道,“如此急于表现,却丢了我大派弟子的风度,如何使得!退下!”那男弟子闻言不敢顶撞师姐,悻悻退到队伍中,望向杨云锋的目光中满是杀机,想来这人也是个嫉恶如仇的热血青年,却缺了点脑子,不会冷静分析,难成大事。 这时高挑女子再次将视线转移到杨云锋身上,道:“在下吴韵媛,乃正道上清宫弟子。敢问这位道友身为修士为何如此对待手无寸铁的普通凡人!还望告之!”一般的女子并不会以“在下”自称,这吴韵媛如此称呼自己,便是将自己当成男子,这份气度,果真不俗。更令杨云锋称奇的是,这个女子明明断定自己是为非作歹之徒,却仍然冷静询问,没有贸然出手,显然并非鲁莽之辈,如此年纪能有这等心思,更非凡人可比。 不过,她还是太年轻了点,恐怕难以听进自己的解释。 杨云锋闻言之后,认真打量着这个冷傲的女子,嘴角露出淡淡笑容,道:“这位师妹,你以为杨某是在做什么?哼,杨某行得正,做得直,问心无愧!”他隐约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有人栽赃陷害,便知此刻认真解释没有多少用,干脆出言激怒对手,与其战一场,尽早脱身。 就在这时那俩船夫忽然向吴韵媛跪倒磕头,连喊“救命”。吴韵媛皱了下眉头,便问他们:“莫要如此,起来说话!你们将自己遇见的事情告诉我,我会替你们做主的!”语气倒是和缓许多。 那俩船夫仍不肯起身,却指着杨云锋哭道:“这个歹人,他……他……他觊觎我们的钱财,悄悄跟踪我们……欲图不轨……要强抢钱财……还请神仙姐姐替我们做主啊!”声声凄苦,泪如雨下,端的表演得入木三分,叫人不信也得信了。 吴韵媛不禁皱了下眉头。 “师姐!我就说嘛,这人分明就是个为非作歹的败类,看我收拾他!”这时先前那冲动的男弟子又开口了,话落便用手中仙剑指着杨云锋,杀气腾腾。 而其余上清宫弟子也做好应敌准备,纷纷运使剑诀,眼看就要出手对付杨云锋了。 吴韵媛还保持着冷静,但看向杨云锋的目光已经充满敌意:“阁下为非作歹,还有什么话可说!”对那船夫的话信以为真,却没思考过这两个明明是没读过多少圣贤书的船夫为何会说出这么多书面语言,没想过杨云锋是遭人陷害的。 杨云锋心知这下自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索性不再解释,挥动灭心剑准备迎敌。这些个最多将将进入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还不被他放在眼中,只要打退这些上清宫弟子,脱身而去,自然有人能证明他的清白。“既然无话可说,杨某就奉陪到底!”他冷冷说道,便猛然出手,率先向吴韵媛打去。 章五百四十九:教训 “结阵!”那名唤吴韵媛的冷艳女子见杨云锋向自己出手,面色一沉,下令说道,随即手作莲花状,骤然变换出一朵洁净白莲。此白莲里外共三层,每层七瓣,形态各异,这刻所有花瓣上光芒流转,倏尔又增大数十倍,横在冷艳女子身前,赫然成道强横的防御。 杨云锋一掌打去,真元勃然爆发,强横的威势如骤雨疾风,轰然攻到白莲上,刹那之间将白莲前两层所有花瓣尽数打散,第三层中六片花瓣亦无法经受他强大的攻势,轰然碎裂,只剩最后一片还在风中飘摇,柔弱不堪,却是化解了杨云锋最后一点攻势。 杨云锋不想这修为最多也就养元入道境界的女子竟然能防住自己的进攻,略微有些讶异,却并未停止手中攻势,转眼一道太极状的法印脱手而出,“轰”的声击打在莲花瓣上,那莲花瓣娇弱无力,就这么消失无踪。 那吴韵媛也是未料杨云锋竟这么强横,此刻难免有些震惊,嘴唇发白,竟愣在原地,忘了防守——打斗经验着实有些欠缺。杨云锋见状暗喜,手上攻势加快,变掌为爪,眼看就要擒住女子,却陡然听闻一声“师姐小心”,便见那个热血好斗的上清宫男弟子现在竟一把扑了过来,将吴韵媛扑倒在地,不禁微微一愣,便来不及改变进攻方向,没能成功捉住吴韵媛,反倒陷入一群上清宫弟子的包围中。 “师姐!”那男弟子抱着吴韵媛倒在地上,看着师姐虽不算美丽但威仪十足的面容,忍不住心猿意马,浮想翩翩,一时竟忘了自己现在的危险。 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人。 吴韵媛原本是感激他的相救,此刻却看见他眼中贪念,顿时心生不喜,厉声说道:“放手!”男弟子这才回过神来,心生愧意,急忙松开吴韵媛,却听吴韵媛惊叫一声,不禁心生疑惑,回头看去,便见杨云锋灭心神剑在手,“呼啦”几声便将围攻的上清宫弟子撂倒在地,此刻持剑回攻,剑锋直指自己,不禁面色吓得惨白。 还是那吴韵媛反应及时,骤然将仙剑横在自己身前,拦住杨云锋一剑的攻势。 杨云锋攻势受阻,原本只要发力足以将吴韵媛这剑打得粉碎,不过此刻他仅仅是想教训一下这群古道热肠却糊涂冲动的上清宫弟子,故手下留情,没有加力,剑身在吴韵媛仙剑上点了下,便回撤,同时自己也飞上天空,闪过了另几个上清宫弟子的联手进攻。“身为正道,最重要的不是行侠仗义,而是要有脑子!如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不仔细推敲便一拥而上,不但达不到行侠仗义的目的,反而会给正道丢脸!”杨云锋浮在半空中,冷冷对地面的一群上清宫弟子说道,随即结出道手印,手上动作正与他所擅长的乘风灭天指的手法相似,轰然间打出一只巨大的金手。 然而金手并非直接攻击吴韵媛等上清宫弟子,而是五指张开,赫然一抓,便将那吴韵媛身边的男弟子抓住,直接提到半空上。 “啊!”这个男弟子哪经历过这场面,登时吓得面如猪肝,大吼大叫,奋力挣扎,却毫无作用。“师弟!”吴韵媛见状也下得不轻,赶忙下令道:“快结阵救师弟!”一声令下十数个上清宫弟子联手飞上天空,将杨云锋包围住,而后纷纷放出手中仙剑,于天空中结成一道壮观的剑阵,当头向杨云锋打来。 杨云锋冷哼一声,紫府中的真元豁然顺着经脉向四肢扩散,忽然冲出体内,化成一道如潮水似波涛的法术,扩散而开,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剑阵第一波的进攻。“雕虫小技!”杨云锋冷冷说道,另一股磅礴真元注入灭心神剑中,便见八柄血剑豁然出现在他身周,相互盘旋飞舞着冲天而上,轰然撞在剑阵阵眼的三柄飞剑上,于是只听“哗啦”一声,三柄飞剑被当头击中,附着在其上的真元瞬间崩溃,消失无踪,飞剑登时不再受上清宫弟子的控制,骤然从天空中跌落下来,这道剑阵随之土崩瓦解。 “啊!”阵法被破,天空中的上清宫弟子顿时失去支撑,同时摔了下去,“嘭嘭嘭”几声,纷纷砸入泥中,若非这几日连天阴雨土地湿滑柔软,恐怕这一摔就得伤筋动骨了。 “动手之前,好歹要看清对手的实力。杨某敬佩那些明知不如对手仍要拼一把的人,但你们明显不是那种人,你们是不知天高地厚,只让杨某瞧不起!”杨云锋冷冷说道,猛然挥袖,便松开金手,将那男弟子丢到地上,旋即化成一道清风,消失在这群上清宫弟子的视线中。 “可恶!”吴韵媛望着杨云锋的背影,陡然将手中仙剑插入泥中,忍不住骂上一句,“仗势欺人!” “他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遭你们误会,没有要你们性命已是手下留情,你应感到庆幸,认真总结经验教训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才是!可你却只会骂人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着实让我失望!”一个尖酸刻薄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进入她耳中,让她悚然一惊。吴韵媛眼睑跳了下,急忙转身,看清来人面容,顿时面露恭敬之色,拱手道:“师叔!” 那突然出现的中年人扫了眼上清宫诸修士,高声骂道:“丢脸,真是将我上清宫弟子的脸丢尽了!” 吴韵媛闻言面色大变,却不敢顶撞此人。 倒是那个热血男弟子闻言心里几度不满,道:“师叔,明明是那人为非作歹,我们行侠仗义,有何不可!” “哼,为非作歹?行侠仗义?呸!你们还有脑子吗!”中年人却陡然跺脚,溅起数团稀泥,而后伸手指责道,“你们几个中难道就没人认真想想,你们明明是追查黄泉魔宗弟子的下落才路过此地的,却正好在这荒郊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遇上这茬儿,这一切不是太巧了点吗?难道没人想过你们是被人故意引来的吗?”话落既望向那俩瑟瑟发抖的船夫,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你们两个是徐记的船夫是吧,你们大当家的恰好和我有些交情,如果我要他开了你们两个,想必他们是会承我情的……嘿嘿,我的意思你们不会不懂吧,快将实情如实交代来!” 那俩船夫被他这么一下,登时满脸泪花,磕头不止,道:“这位老神仙啊,小的只是个无依无靠的下人,还请你高抬贵手,饶命啊……” “饶命?嘿嘿,那就给我从实交代!” 章五百五十:回城 杨云锋回到义章城中,路过那玲珑舫,见玲珑舫主事正用异样目光打量自己,顿时面露笑容,向王主事迎面走去:“王主事可好啊!” 那王主事眼见杨云锋走来,面上登时多了分苦意,道:“原来是杨大人啊,不知杨大人有何贵干?我们玲珑舫要到夜间才营业,所以……” “不,我不为此事而来。”杨云锋打断他的话,道,“只是想见见你们玲珑舫的东家,和他好好商谈一下。” 王主事闻言一惊,讶异道:“杨大人究竟有何事要与我们东家相商啊!” “怎么,不可以么?还要打听得这么详细?”杨云锋见王主事神色慌张,便问道,“莫不是有什么不便,不好请你们东家出面?或者杨某的面子太小了,请不动他。” 王主事整理一下,随即摆手,道:“大人误会了!只是我们东家啊他近来事务繁忙,恐怕难得来义章一趟,若要相见需得好生安排。所以希望杨大人将会见东家的原因告诉小的,小的才好禀告东家,听候东家安排。” “也好,我就与你明说吧。”杨云锋听他话语无什么隐瞒,便点头道,“一来杨某是想就昨晚那案子同你们东家好好商谈一番,二来方才杨某看见一艘小船从你们玲珑舫中离去,于是心生好奇追了上去,从那船夫口中得知他们是为你们东家运银的……可巧那时几个上清宫的神仙弟子突然出现在杨某周围,杨某心生疑惑,就想问问你们东家是否和此事,有关!”他声音低沉,阴森森寒冷刺骨,传入那王主事耳中,让王主事不禁打个寒颤。 王主事心里一急,赶忙开口解释,尽力洗脱嫌疑:“大人冤枉啊!我们不过是个小小的生意人,哪敢打大人您的主意,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大人可看清楚那船夫驾驶的船是什么样子的吗?说不定是这周遭的水上龙干的……” “王主事这么慌干什么,杨某又没说你们就是元凶。”杨云锋上下打量这个王主事,目光深邃似乎将王主事看穿,“你这么说杨某倒想起了,貌似那小船上刻有徐记的徽标,待会儿我便去徐记走一遭,听听那边的意见……呵呵,在下这就告辞,还望王主事如实将杨某今日所说告诉你们东家。”话落又陡然伸手要重重向王主事肩头拍了下去。 王主事看着杨云锋拍来的手,身体不禁陡然颤了下,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然而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不禁心生疑惑,睁眼环视四周之时却现杨云锋已经没了踪影。 “老王。”这时身后玲珑舫中传来沉郁的声音,王主事抹去额头汗水,赶忙恭敬地进入玲珑舫中,向里面那隐藏在帷幕后的人拱手说道:“东家!” 这听话音大约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竟然就是玲珑舫的东家。“你应对得很好。”玲珑舫东家赞了一句,声音却依旧低沉,听不出任何感情。 王主事深吸口气,道:“多谢东家夸奖……这杨云锋咱们怎么处置,要不要——”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玲珑舫东家便道:“他是朝廷命官,又是天极宗的人,杀不得……昨夜那件案子并不会对我们的扩张带来太大的影响,就随他折腾去吧……今后不用去管他的事情,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 义章城不大,临河的商铺虽多,但要找到徐记总堂并不难。杨云锋只用了半柱香时间,便抵达总堂外,只见这经营四条大江上渔业商贸的大商家的店铺内人满为患,各种三教九流的人混杂其中,喧哗声不断,难得片刻宁静。“生意果然做得大。”杨云锋打量着这店铺,暗赞道,“看这些装修,怕是有百年历史,也难得保存如此好……这一家的势力非同小可,真乃江上龙王!”他寻思着怎样引起徐记里那些管事之人的注意,却意外听见一声:“这位公子,不知有何贵干?”循声看去,便见一个佝偻的老人正站在自己身侧,面含警惕地询问,于是取下腰牌,递给这老人,道:“有事找你们当家的,还请通报一声。” 那老人定睛看着杨云锋这腰牌,略微讶异,道:“原来是杨大老爷,这边请,这边请。”便将杨云锋领到一个包厢内,“不知道杨老爷要做什么,还请告诉老朽,老朽方好请示少当家的。” “少当家?”杨云锋淡然一笑,道,“恐怕你们少当家的来是做不了主的,把你们老当家叫来!”声音陡然加快,却是用上命令的口气。 却说这徐记的少当家徐默荣刚巧经过这包厢,听到杨云锋这么大口气的话,登时心生怒火,吼着:“谁这么大口气,想见我爹!”于是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向这少当家打量去,便见此人身高愈十尺(注),腰肥体壮,端的人高马大,气势慑人,往自己面前一站,竟如座高山一般,不禁暗暗称奇,心道:“这人也太威猛了些吧,也不知是否修习仙术,会不会一两手术法。”便道:“这位便是徐记少当家吧。在下杨云锋,忝为番禺知县,碰巧在这里遇上件麻烦事,想找你们徐记的大当家,就此事好好聊聊。” 徐默荣闻言大大咧咧说道:“啥事儿!给我说就是,我爹不在!”一脸蛮横,也不知他这脾气是如何处理徐记的日常事务的。 杨云锋便道:“有人设计陷害我,偏巧我在那人雇的船上发现你们徐记的徽标……就想请问徐记老当家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想问问他,是不是他有意陷害我的!”话语冷冰冰寒气逼人。 “呔!我说你怎这么大口气,原来是寻衅滋事来的!”徐默荣闻言勃然大怒,手掌猛地拍打在身前桌椅上,骤然将其打成木屑,“既然如此,我就好生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有什么狗胆,来找我们徐记的麻烦!”话落便出手向杨云锋打去。 (注:此处沿用汉例,一尺约合今二十一厘米) 章五百五十一:徐大当家的 “既然如此,我就好生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有什么狗胆,来找我们徐记的麻烦!”徐默荣果真火爆脾气,二话不说,幻出俩千斤巨锤,猛地向杨云锋砸来,丝毫不顾如此行为可能对自己的家业造成的破坏。杨云锋没料到他说打就打,不禁皱了下眉头,迅速移动身子躲避,眨眼就退到包厢最南,贴着墙壁,陡然一闪,再次躲过徐默荣的一击。 徐默荣手中巨锤舞动着呼呼作响,轰然打在墙壁上,便见一道境界现出真身,抵消去这一锤之力,否则定然会被砸出个大窟窿。 “也罢,不打不相识,杨某就会会少当家的!”杨云锋高声说道,灭心剑豁然在手,陡然卷起血水,凝为一巨型仙剑,当头向徐默荣砸上去。 他上个月刚刚突入玄真第六重,虚丹大成,丹炉完善,正式踏入起鼎结丹境界,修为比以前强大了何止百倍,现在灭心剑在手,已经能轻而易举操纵灭心剑,将血水凝为实型,幻化出千般万种形态,伤敌防守,无所不能。 这还是最初的甜头,若能将境界稳住,不断注入起鼎结丹之后更加精纯的真元同灭心剑交流,便能破解灭心剑第四重禁制,到时候发挥出灭心剑种种无上威能,足以令杨云锋实力再提升数成乃至数倍。 这由灭心剑血水幻化而成的巨大仙剑陡然砸落,骤然间爆发出的威势何止千钧!徐默荣身处墙角无处躲闪,只得硬拼,两个大锤横在头顶,同时幻出个小船罩住自己,形成两道防御,却无法抵挡杨云锋的进攻,便闻一阵轰隆之声,那巨大仙剑斩击在大锤之上,直接将其掀飞,而后骤然击打于小船之上,便破开了小船的防御,直取徐默荣。 徐默荣这时才知自己轻视杨云锋了,面色变得惨白,眼睁睁看着仙剑向自己打来,一时不知所措,眼见就要葬身仙剑之下了。 就在此刻忽见一身材修长的中年人忽然出现于徐默荣身边,细长的手指向巨大的仙剑猛地一刺,竟直接破掉仙剑的防御,令其烟消云散。 “嗯?”杨云锋看清这中年人的容貌,略微讶异,便落在地上不再出手,静观其变。 却说那徐默荣看清中年人面目后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说道:“爹!” 原来这中年人就是徐默荣的父亲,这徐记的当家徐福茗。杨云锋看着父子二人截然不同的身材,心里惊讶至极,又仔细打量中年人与徐默荣的面容,才觉二人确实有三分相像之处,便道:“这位便是这徐记大当家的,徐老爷子?” 那徐福茗也在打量杨云锋,闻言皱了下眉头,略有些不快地说道:“这位公子哥不知什么来历,为何和小儿战成一团?”这大当家的显然有些护短,对杨云锋很不客气。 杨云锋知这实乃人之常情,也不在意,闻言便道:“在下杨云锋,乃新任番禺知县,来你这徐记原本是因一件事情。”便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徐福茗,同时把腰牌递给对方。 徐福茗仔细查看杨云锋的腰牌,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听杨云锋的口述,眉头更紧:“原来是杨大人,徐某方才失敬了!”虽这么说,言语依旧有些傲慢,话语冷淡,倒是与杨云锋的性子有那么几分相像,“不过徐某可以肯定地说,杨大人遇见的事情与徐记决无任何关系,杨大人找错人了!”说着便将腰牌还给杨云锋。 杨云锋早料到这个结果,闻言也不恼,道:“虽说如此,但此事毕竟与徐记有关,杨某也不要求徐老爷子做什么赔偿,只希望必要的时候,能得到徐老爷子的一点帮助。徐老爷子,你说呢?”原来他竟是想借助徐记的人马替自己办事。 徐福茗还未作答,那憋了一肚子气的徐默荣便率先指责道:“呔,你这厮好无理,我徐记岂是你能随便指挥来指挥去的!” “默荣!”徐福茗却向徐默荣喝斥一声,随即看向杨云锋,道,“既然杨大人这么开口了,那徐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好,来人,送客!” “爹!你怎么能——” “住嘴!”徐福茗再度向徐默荣喝斥道,而后便向杨云锋道了声“再会”,目送杨云锋远去。 杨云锋达到自己的目的,倒是心满意足,轻轻笑了下,便快步离开徐记。“多谢徐老爷子配合!” “爹!”徐默荣很是不满,一脸怒意瞧着徐福茗,道,“他这分明无理取闹,爹你为何要答应。” 徐福茗看了眼自己儿子,冷道:“默荣,你还是这么冲动,叫爹怎么放心将一家产业全部交托给你啊!” 徐默荣怔了下,道:“爹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做的还错了!”声音有如虎啸,在自己父亲面前却完全没有任何恭顺孝敬,若是叫外面的迂腐儒生看了,定然要被狠狠骂一顿。 徐福茗摇头,伸手对徐默荣指责道:“你岂知那杨云锋乃是天下第一道门天极宗最厉害的弟子,实力不下于你爹我,又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要是你爹我把他得罪了,指不定会遭到怎样的报复!哼,咱们徐记的产业是你爹我辛辛苦苦在水上打拼三十年换来的,可不想走错一招将其白白葬送!”话落又沉吟片刻,继续道,“何况帮他个小忙又不费事,若是因此攀上天极宗这高枝,咱们就发达了!默荣啊,你不要只想着做地头蛇,要看长远点,要想方设法将咱们的产业扩大……终有一日,咱们一定要将势力扩大到京城去!”说着眼中放出分森森光芒。 那徐默荣却很不认同父亲的话,闻言低下头,喃喃道:“在义章做个水龙王有什么不好,吃香的喝辣的哪里比不上京城?” 徐福茗闻言不禁摇头,一脸无奈,恨铁不成钢。 这时那佝偻的老者又出现在徐福茗身边,郑重行礼,道:“老当家的,玲珑舫那吴大当家的已在后院候着了,还请您赶快前去会见他。” 徐福茗冷哼一声,道:“来则来矣,徐某岂会怕了他!”便挥动衣袖,让这老者带路,亲自去会见客人。 章五百五十二:传言 杨云锋原本是打算让徐福茗这地头蛇帮自己查一查玲珑舫的底细,不过见父子二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意,便知无论如何自己也无法借助徐记的力量,索性离去,又回到玲珑舫所在的江边。此时已到正午,昨晚发生的一切不剩任何痕迹,由于官府严令任何人不得私下讨论,因此这热闹的江边上无人敢言及女子投水之事。 江水漫漫,似乎昨日的一切并不曾发生。 然而杨云锋还是找到了些冒着被官府抓走风险讨论此事的胆大之徒。此刻他身处一小巷中,身前大约三十丈处便有一群无所事事的闲人在那儿窃窃私语,声音虽细微,但传入杨云锋这等已经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耳中,却足够辨识清楚。 “喂,你听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吗?据说有个女的跳水死了。” “真的?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说。” “嘘——官府有令不得随意谈论,我也是听朋友谈起,说那女的是玲珑舫的人,原本是良家女子啊,结果被掳到玲珑舫里当了……诶呀,惨啊惨啊,言多必失,我不多说了!” “玲珑舫?也难怪,这江边的画舫有几家不黑心。听说几年前邻县老是有些死了父母的孤儿女娃被这些个画舫偷偷抓走卖身啊,去年更不得了,赣州那边战事一起,逃到咱们义章的流浪.女娃不计其数,更是有不少遭了这些画舫的黑手!” “啊?竟然还有这些事情,那官府都不管吗?” “管?你也不看看这几个画舫的幕后老板是谁!何况朝廷从来不把流民当人看,官府也用不着管那些流民死活。而且官府抓住的流民就要投入牢中审问,遣回原籍,这费时又费力,现在这几个画舫抓走那些流民,还减少了官府的压力,官府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哎呀,这世道本来就人心不古,有几件事情背后没有猫腻啊,就是想管也管不了!我看咱们还是少管闲事,免得惹怒了官府,大祸临头!” “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闲事咱们就在这里吹两句就好,莫要多管哦!” …… “原来玲珑舫中那些歌伎是这么来的。”杨云锋听了他们的对话,沉思道,“既然如此,正好借题发挥,扩大影响。不过我得好生谋划才是,毕竟玲珑舫只是逼迫流民为娼,可没对良家女娃下手,就是照大华律例也并无太大过错……唯一能弄翻玲珑舫的就是那顾书生和昨夜那投河的女子。不过这件事情那高老爷是铁了心要瞒下去,可不好对付啊!”杨云锋如此想着快步路过玲珑舫,向玲珑舫王主事冷冷一笑,令其没来由地惊出一身冷汗,而后便快步向县衙走去,试探知县高老爷的态度。 却说那高老爷与杨云锋再次会面后又是一脸客气的笑容,嘘长问短,好不热心。只是闭口不提昨夜之事,叫杨云锋难得探听一二。“高大人,昨夜的事情你就准备这么处理?”杨云锋终于坐不住,压低声音,问道,“断定那顾姓女子是失足落水,而非其他人为原因。” 高老爷闻言怔了下,心道:“这杨云锋真是没事找事!”于是不悦道:“杨大人似乎话中有话啊。” 杨云锋便笑道:“我明白高大人的想法,咱们这些在底下做小官的,自己的政绩是和当地民风挂钩的,若是一年之内出了几起命案,乌纱定然不保,因此遇见模棱两可的案子自然是倾向于将其判定为意外事件,既少了破案的麻烦,又不用上报给自己政绩抹黑……大人打的是这主意吧。” 高老爷倒也市侩,闻言装作大惊,道:“杨大人说什么!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豆腐!本官身为义章的父母官,岂会做出这种昏庸荒唐的事情。” “若你不是昏庸之辈,怎么会在这个位置上停步不前,二十年不得晋升?”杨云锋心里冷笑,暗暗想道,随即叩了下身侧木桌,道:“杨某相信大人的为人,也相信大人在处理此事时足够公正。不过大人想过没有,现在这世道刁民不少,那姓顾的书生要是横下一条心要和大人作对,跑到郴州刺史,跑到南海节度使那儿告状,把这事儿捅上天了,大人该如何应对啊!呵呵,不知道大人看过那些个戏曲没有,很多穷书生啊,就是把芝麻大点儿的事情捅到京城去,闹得全国轰动,最终如常所愿扳倒了他看不顺眼的县老爷……高大人得早作准备啊,多多提防才是。” 杨云锋不说还好,话一出口便让高老爷惊出一身冷汗。“杨大人所言甚是啊,这些刁民要是想和本关拼个鱼死网破,一路告上去,倒是难对付啊……杨大人有什么建议吗?”他看出杨云锋目中别有深意,便压低声音问道,“要不给那书生点儿银子,把他打发了……这些刁民原本是为钱财而来,想必得到想要的之后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杨云锋笑道:“大人果然智谋过人,杨某佩服……杨某也是新上任,不懂官场之事,这方面的经验远远不如大人,自然没有什么好建议的,不过高大人方才所说打发之事,倒也无不可,大人自可去试一试,至于效果如何,杨某却无从得知。”他说出刚才那番话语原本是暗示高老爷重审此案认真调查,没料到高老爷竟然想出这等歪点子,顿时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也断定这高老爷决不会改变主意,干脆顺着高老爷的话说下去,再做决断。 “哈哈,我就这么去办,料那顾书生也不敢闹出太大的事情来。”高老爷闻言便道,“咦,林大人似乎有心事啊。” “也算不上什么心事,只是今日遇见了一点事情,心中略有困惑,想请高大人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杨云锋道。 高老爷皱了下眉头,道:“什么?” “帮我查一下玲珑舫的来历。” 章五百五十三:阴霾 ? 杨云锋欲请高老爷帮忙调查哦玲珑舫的来历,高老爷却推说玲珑舫只是正当生意,在官府有备案,没什么好查的。杨云锋闻言只好作罢。而后高老爷便婉言要将杨云锋留下为其安排住处,杨云锋寻思自己现在处境不妙,若是贸然回客栈会牵连文黛潇,于是欣然答应,便在高府北苑住下。 这日他到江边查探几番,打听到那落水的名叫珍云的女子至今尸身仍未被找到,不禁感慨,旋即又在义章城内逛了一遭,悄悄回到客栈中安排好文黛潇的衣食,而后便再去探听消息,却并无太大的收获,只知那玲珑舫确实和官府中人有牵连,具体情况则不明,便打道回府,到北苑等待那顾姓书生的到来。他料到这顾书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再度找上门来,而如今整个偌大的义章城中也只有自己能给他提供帮助。 果不其然,这日傍晚,就在天空中多了分阴翳的时刻,顾书生带着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太找到杨云锋,开口便是昨夜之事,并道自己身边这老太太也是个和他遭遇相似的人。杨云锋问明情况,方知这余氏老太太本是赣州的难民,与女儿逃往此处,不幸和女儿失散,直到近日才现自己女儿是被玲珑舫抓去当了风尘女子。杨云锋闻言故意说流民的事情不好办理,那顾书生便跺脚骂人,无一点儒家弟子的风度。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却听见余氏的话语:“北边战事,流民超过十万,早就引起朝廷的注意……去年官府就已经给老身安排好住处了,老身现在可不算流民!”杨云锋闻言便道如此要好办许多,但具体处理起来也不是很简单,于是让二人先行离去,自己再想办法,若有什么突破,定会如实告知二人。 二人便告辞。 “慢!”杨云锋却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二位,现在某些人可能对你们不利呀,你们最好暂时移居他处,以免遭人暗算。” 顾书生笑了下,便言道自己早有此心,已经暂时搬到亲戚家去住了。杨云锋仔细一问,才知顾书生这亲戚家竟然是和文黛潇所住的客栈在同一条街上,倍感巧合。顾书生又与杨云锋言语一番,便告辞而去。 杨云锋倒心有警觉,暗道:“不行,要是这些地头蛇查起来,查到顾书生亲戚家,难免不会查到黛潇身上,反而会让黛潇更加危险……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得回客栈去,如此反而能更好地保护黛潇!”他下定决心,便快步回到客栈中,见文黛潇一切安好,不禁面露温和的笑容。 文黛潇见着舅舅高大的身影,脸上也满是笑容,轻轻道了声:“舅舅!”却是说不出更多话语。杨云锋便轻轻将文黛潇抱在怀里,道:“舅舅今天就回来和你住,不让你再一个人孤单下去。” 夕阳西下,天地无光,苍穹下一片阴霾,眼见又要落雨了。 义章的江边夜市又开张了,渔夫勤快地捕鱼,唱出粗犷的歌曲,而画舫则烛火辉煌,时不时传出丝竹管弦细腻的乐章,又是另一种风情。只是出了昨日的事情之后,许多员外不愿再光临画舫,于是这些个画舫的生意比平日是要差许多了。 杨云锋坐在窗边,看着江边的景象,陷入沉思。这夜虽说天空中阴霾遍布,但水上却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端发生。杨云锋注视着江边的情况,整整数个时辰过去,见夜已过半,行乐的人也渐渐散去,夜市不复喧嚣,不禁也感到一点疲倦,便将移动了下目光,却惊奇地发现远处一狭窄水巷中两个模糊的身影。“徐老爷子!”他顿时重打精神,定睛望去,便看清其中一青袄男子的面容,却正是那徐记的大当家徐福茗。“这么晚了,这徐老爷子却出现在那人迹罕至的小巷中,说不得是要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杨云锋忖道,“倒不知是什么事情,是否与我有关。”他这么一想,却陡然摇了下头,又道,“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若是事事都和我有关,那岂不乱套了。”便欲关窗打坐修行,不理眼中所见。 然而这时徐福茗却似与对面那一身黑衣的男子说到什么不快的事情,竟吵起来了。这么一吵就不得了,眨眼之间,二人竟打成一团。 杨云锋不禁感到好奇,便仔细看去,却见二人水上大战,忽而惊涛重重,忽而水柱万道,纠缠相斗,一眨眼已是数十个回合。 杨云锋是和徐福茗有过交手的。当时徐福茗一招破掉他凝为实型的巨型仙剑,由此可知其修为最低得有起鼎结丹境界,放眼天下也是了不得的人物。然而对面那黑衣人似乎比徐福茗还要强上数十分,在修为明显有所保留的情况竟能和徐福茗战成平手,若是全力以赴,定叫徐福茗吃不消。 杨云锋这才明白二人为何选在那幽深的水巷中谈话,原来只有在那里打斗才不会引起义章城内居民的注意。否则若是在大街上,动不动飞沙走石,幻象万千,非得惊动官府不可。“不好,那人要出全力了!”杨云锋看着二人的动作,心里陡然生出这个念头。果不其然那黑衣人突然后退数步,身上散发出阵阵紫气,眨眼间身周一片碧水就变成浓郁的血色。 徐福茗面色有所变化,不敢靠近黑衣人,果断后撤,瞬间退后二十多丈,意图拉开自己与黑衣人的距离。然而那黑衣人却紧咬不放,追杀的同时手上迅速捏出一道法诀,便见他身下一片血水突然间冲天而起,化成一条粗壮的水蛇,当头向徐福茗咬去,若是咬实了,非把徐福茗咬死不可。 徐福茗面色一紧,双眼睁大到极致。 “那是……魔道的功法,那个黑衣人竟然是魔道中人!”杨云锋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心里骇然。 章五百五十四:偷袭 “那是……魔道的功法,那个黑衣人竟然是魔道中人!”杨云锋看清黑衣人手上的招式,心中骇然,下一刻即下定决心帮徐福茗一把。 魔道中人不一定就是十恶不赦之辈,但杨云锋这些年剿灭的魔道门派,杀害的魔道中人不计其数,早就成为魔道的眼中钉肉中刺,决无任何和解的可能。因此遇见魔道中人之后杨云锋必须先下手为强,不可置之不理,否则吃亏的就会是自己。 因此不管那魔道中人品行究竟如何,杨云锋现在都必须出手!何况若能在此人手中救下徐福茗,这义章的水龙王就欠杨云锋一个人情,无论如何都会给杨云锋面子帮杨云锋做些事情。因此杨云锋这就飞快飞出客栈,向二人打斗的水巷飞去,转眼穿越近一里的距离,便到了这水巷口。 这时那黑衣魔道中人已经凝聚出数条鲜红大蛇,接连向徐福茗发动进攻。徐福茗拼命抵挡,却难免被大蛇打伤,一身衣衫破烂不堪,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模糊的血肉。 “哼!”杨云锋悄然潜到水巷巷口,并未被激战中的二人发现,于是干脆使用偷袭之法,勾秦神弓赫然在手,“嗖”的声便射出一支箭矢,向那黑衣人打了过去。 “咦?”黑衣人也是谨慎,迅速发现箭矢的存在,手中法诀变换,忽然让身前大蛇撤退防守,欲借此抵挡箭矢的进攻。只见箭矢上银光灿灿,猛地刺入一条大蛇体内,一瞬之间箭身碎裂,放出无数更加细小有如细沙的箭矢,骤然在大蛇体内破坏一气。那大蛇虽说是黑衣人耗用自身精血幻化而成的,但仍不可与勾秦神弓抗衡,就这么轰然碎裂,重新变为冰寒的水落入水巷中。 而那细小的箭矢却并未放弃进攻,继续疾风骤雨般击打在另一条大蛇蛇身上,当即将其打得粉碎,而后方落入水中,变为一缕天地灵气,消散无踪。 黑衣人面上骇然,意识到自己的大蛇根本无法与箭矢相比,赶忙操纵大蛇潜入水中,然而就在这瞬间杨云锋一箭又射了过来,洞穿一条大蛇,而后继续向黑衣人发难。黑衣人面色变得冷峻,忽然口念一道法诀,倏忽间于胸前幻化出一个晶莹透明的骷髅头,而后伸手将其按住,便见一缕黑气注入骷髅头中,刹那便让骷髅头变成漆黑的一团。 “嘭!”箭羽正中骷髅头,还没来得及放出那密集的箭矢,就被黑气缠上,动弹不得。“嘿嘿!”黑衣人阴冷一笑,一只手被浓郁的黑气包裹,而后双眼发出阵阵冰寒幽深的光芒。 那缠上箭羽的黑气中便多了无数细小的骷髅头,每一个皆狞笑着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杨云锋紧捏着勾秦神弓,发现自己与方才射出的那一箭矢间的联系彻底消失,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便在这刻随着“嘭”的一声,之前那箭羽彻底断裂,落入水中,消失无踪。箭羽上黑气重新回到骷髅中,而黑气中带有的骷髅则似获得巨大的胜利,笑容更加阴森恐怖。 “嗖嗖嗖!”杨云锋又是数箭向那黑衣人射去,然而这黑衣人已经有了准备,身法腾挪间轻而易举闪过杨云锋的进攻。杨云锋知勾秦神弓对黑衣人已经无效,于是果断收起勾秦神弓,而后豁然取出灭心神剑,道了声:“去!”便御使灭心剑向黑衣人射去。 灭心剑速度自然不能与勾秦神弓的箭矢相比,但其受杨云锋控制,能自由变换方向,用在此刻却是再恰当不过了。 便见鲜红的仙剑划过水面,发出阵破空之声,而后逼近黑衣人,身周忽然多了八柄颜色更加鲜艳浓郁的血剑。 杨云锋突入起鼎结丹境界之后,已经能轻易改变灭心剑法的招式套路,此刻他便是将八门锁灭变成八柄血剑辅助灭心剑进攻,虽然围困对手的效果不如从前,但威力却大大增加。 那黑衣人见状狞笑一声,手中黑气源源不断注入骷髅头中,便见骷髅头忽然变大数倍,堪堪有一人多高,完全拦住了灭心剑及其周围血剑的攻击轨迹。“如此好剑,我要了!”黑衣人的声音尖锐刺耳,竟是想要靠手里的法器夺走杨云锋的灭心剑。 于是滚滚的黑气一拥而上,将灭心剑团团包裹,而后幻出万千细小的骷髅,尖叫着侵蚀灭心剑,要将剑身上附着的杨云锋的真元神识一股脑洗去甚至借此侵入杨云锋经脉,击杀杨云锋。 可是灭心神剑乃是与杨云锋心脉相连的本命法器,那等联系哪是这点小把戏能撕裂的?只见一波又一波翻腾的黑气如大河狂涛源源不断地涌向灭心剑剑身,一层又一层地将灭心剑包裹起来,用尽全力侵蚀灭心剑,然而良久之后却未能取得任何效果。 黑衣人不禁有些讶异,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水,用力地让更多黑气包裹灭心剑剑身。 “雕虫小技!”杨云锋见状冷笑一声,忽然向前虚空一抓,道:“吸!”便见灭心剑剑身上忽然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束束接连突破黑气的包围闪耀四野,让人无法直视。 黑衣人大感震惊,犹豫疑惑之时只觉灭心剑剑身上包裹的黑气骤然间减少大半,不禁诧异,放出神识查探,才发现那些黑气竟是被灭心剑转化为真元直接吸走了。 灭心剑第三重禁制打开之后,便能吸收他人真元为己用。这阴森的黑气本质上也是真元,自然能被轻易吸走。 黑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算,赶忙收回黑气,可惜此刻他还是晚了点,只见灭心剑骤然发难,“轰”的声竟洞穿了黑衣人身前的骷髅头,而后便朝着黑衣人胸口猛然刺去。 黑衣人猝不及防,只能勉强用自己的手臂护住胸口,去抵挡灭心剑的斩击,丢车保帅! “啊!”伴随着淋漓的鲜血,一条胳膊被灭心剑击中,生生给砍了下来! 章五百五十五:黄泉魔宗 黑衣人胳膊被杨云锋灭心剑生生给卸了下来,顿觉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却强忍着痛苦侧身闪过灭心剑的进攻,而后火速后撤,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杨云锋惊讶于黑衣人受伤后的那股韧劲,一时有些恍惚,便没来得及追杀,于是收回灭心剑,转身来到徐福茗身边,扶住这徐记大当家的,迅速将神识注入其体内,便探查到其身上多处受伤,于是道:“徐老爷子,你受伤有些重!” 徐福茗深吸口气,面上微微多了分血色,摆手道:“我无事。”又侧首打量杨云锋,深吸口气,道,“没想到救我的竟然是你。” 杨云锋垂下眼睑,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徐老爷子见谅。” 徐福茗对杨云锋还是有些警惕,眼中透出分怀疑,沉声谨慎地说道:“无碍,你救了我一命,之前的事情我不会计较……不过现在正是夜深时刻,杨大人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的?”小心翼翼,到底是心机深沉之辈,不似年轻人那般被救一命就立刻感激涕零要衔草结环报答此恩。 杨云锋暗笑一声,道:“徐老爷子不必多心,杨某只是在客栈中望见这里的情况,发现方才那人是魔道中人,所以才出手对付他,至于帮了徐老爷子一把,只是顺道的事情。”他知道这城府颇深的徐福茗不好欺骗,根本不会信自己是为救他而来,于是索性如实说出心中真实想法。 那徐福茗面色微变,却道:“原来如此,当真感谢杨大人了!”总算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杨云锋便看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道:“徐老爷子,这黑衣人是什么来历?为何和你打起来了——我刚才看见你们有过一段对话,莫非是和你有生意上的纠缠?” 徐福茗迟疑了一会儿,显然是在考虑是否如实向杨云锋说出真相,犹豫不决,最终斟酌一二后他还是将事实告诉杨云锋:“他是玲珑舫的人。”接着便将自己和玲珑舫的恩怨徐徐道来。原来那玲珑舫的东家同时也是这片水域所有的画舫以及部分商船的东家,经营的业务和徐记有重叠之处,难免不生出摩擦,于是玲珑舫的东家就起了吞并徐记的心,这黑衣人便是对方派来与徐福茗密谈之人。 “原来是谈得不顺利二人大打出手了。”杨云锋寻思道,“这倒也正常,他们这些在水上讨生活的有几人不是凶狠好斗之人,一言不合即动手……只是那人怎么会是魔道中人……不好!”他突然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失声说道:“原来玲珑舫和魔道中人有所勾结。” 徐福茗怔了下,讶异地打量着杨云锋,道:“原来杨大人还不知道这事。这些年黄泉魔宗大肆扩张,触手已经伸入南海的各个行当内了。” “黄泉魔宗?”杨云锋深吸口气,徐徐说道,“我听说过这个门派的名字,他们和川西的天鬼教本出自同源……只是没料到他们的势力竟如此雄厚……徐老当家的,你确认这人真的与玲珑舫有关?” 徐福茗不知杨云锋有何用意,闻言迟疑片刻,而后肯定地点头,道:“我纵横郴州水道三十余年,决计不会认错!” “既然如此,杨某就明白了……徐老爷子,杨某还有要事,现在就告辞!”杨云锋想到什么,拱手便告辞道。 徐福茗皱了下眉头,拦住杨云锋,道:“不知杨大人有何事如此匆忙,若是需得着徐某,徐某便与杨大人同去。”此刻倒也够义气。 杨云锋心想多一人也好,便答应道:“好!” “顾先生!”杨云锋来不及好好敲门,直接一掌打去,将眼前房屋的大门轰开,“顾先生在吗!” “啊?这是……杨大人!”顾书生还在睡梦中,却忽的听见阵轰隆声,而后又闻杨云锋的呼喊,便陡然惊醒,赶忙穿衣掌灯,急匆匆走出卧房,便看见自己那亲戚三婶已经因杨云锋私闯民宅和杨云锋理论起来了。“杨大人!”他赶忙走过去,向杨云锋微微行了个礼,而后拉开还在叨叨不停怒骂杨云锋的大娘,低声道:“三婶,这是杨大人,是大官!”他知道自己三婶最是市侩,所以直接将杨云锋的身份搬出来,震住大娘。 这大娘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改变颜色,赶忙谄媚地说道:“原来是杨大人啊……哎呀,刚才是奴家狗眼不识泰山,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顾书生原本是个颇有气节之人,此刻听自己三婶这么说,顿觉不喜,脸上难掩厌恶之色。 杨云锋亦皱了下眉头,挥手道:“无妨!”便定睛向顾书生看去,见顾书生一切安好,心里略安,随即开口说道:“顾先生,之前可有人叨扰你否?可有人擅闯你这宅子否?可有人对你不利否?” 顾书生心里泛起苦意,暗道:“当然有,不就是大人你吗?”面上却挤出丝笑意,道:“没有!” 杨云锋松口气,道:“那好,看来是我多虑了。告辞。” “等等!”顾书生却叫住杨云锋,道,“大人突然造访,似有深意。” 杨云锋踟蹰一会儿,便如实道:“是这样的。”便将今日遇见替玲珑舫办事的黄泉魔宗弟子之事告诉顾书生。顾书生闻言诧异,道:“原来杨大人是担心那人对在下不利。让杨大人费心了,在下深感抱歉……”却是真真正正对杨云锋有了丝敬重。 杨云锋倒也不稀罕他的敬意,见状摆手说道:“既然你一切都好,我也就安心。对了,那老夫人呢?没和你住一起么?” “老身见过杨大人。”杨云锋话刚落,那老太太便从内屋走了出来,微微向杨云锋行礼,杨云锋见状总算彻底安心,便告辞离去。 “原来杨大人是为此事而来。”街上徐福茗与杨云锋并排而行,想起方才之事,不禁对杨云锋另眼相看,“杨大人却是比徐某看见过的大多数官老爷要正直得多,叫徐某肃然起敬。” “正直?”杨云锋闻言略感讶异,苦笑道,“正直这个词从来就和杨某没什么关系,用在杨某身上反倒让杨某不习惯。” 徐福茗以为他是在谦虚,便笑道:“大人过谦了。”说着忽然垂下眼睑,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 杨云锋察觉到徐福茗的异样,道:“徐老当家的在想什么呢?” 徐福茗沉下脸,凝视杨云锋,道:“杨大人可有亲人在义章?” 杨云锋愣了下,道:“徐老当家这话……是何意?” 徐福茗便道:“如果我是玲珑舫的人,见了这两天的事情,定会认为最大的麻烦不是顾书生,而是大人你……” 杨云锋听懂他话中之意,面色骤然大变,道:“你是说,他们要对我……对我的亲人不利!” 章五百五十六:黛潇下落 “黛潇!”推门而入,眼前一片狼藉,已不见文黛潇的影子。杨云锋望着屋中被破掉的阵法,手紧紧握成拳,双眼变得通红,一脸铁青。 “咦?”徐福茗进入屋中,看见房间桌上一件事物,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用出一道法诀将其抓到身前,仔细一看,才知这是张已泛黄的纸卷,“‘若要她安好,城南相见。’杨大人,他是要你去城南相见。”话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要去吗?” “城南?”杨云锋抬头视线穿过窗户,遥望天空中的阴霾,而后缓缓闭上眼,道,“徐老爷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出事经验比杨某要丰富得多,应知这些魔道中人的心思,你说我去不……”声音低沉,强忍着一腔的怒火。 “原来杨大人已经猜到徐某心中所想。”徐福茗闻言便道,“他们说城南相见,肯定不会将人带到城南,否则岂不是直接告诉你文小仙子的下落么。若我是他们,定然会找个相识的人,将文小仙子暂时隐藏下去……”说到这里,眉头忽然跳了下,沉声道,“难道是那里……” 杨云锋侧首与他对视,轻轻点头,一字一顿,徐徐吐出“玲珑舫”三个字。 “不一定,玲珑舫背后东家的势力极广,很难说他们就会将文小仙子藏在玲珑舫中。待我命人好生探查一番,定给杨大人一个满意的结果。”徐福茗望向江边,缓缓说道。 “好。” 须臾之后,两个矫健的身影便抵达江边徐记总堂外。刚一站定,徐福茗立即调动人手要求彻查此事,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得到消息,知江水下流五六里处有人打斗,其中几个黑衣人的打扮与杨云锋描述中的黑衣人相似,恐怕就是之前那受伤的黄泉魔宗弟子。杨云锋闻言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不等徐福茗安排便火速向那方向飞去。徐福茗望着杨云锋的背影,微微叹口气,也便追了过去。 下一刻,即到达那打斗之处。杨云锋定睛看去,只见十数个身穿上清宫服饰的修士正将五个黑衣人围住,那黑衣人的头领正好就是丢了条胳膊的黄泉魔宗弟子,周围的四个修为明显要低上一截的则多半是他的下属,至于那些身穿上清宫服饰的修士,则正好是昨日围攻杨云锋的那群冲动的上清宫弟子,此刻想必是看这黑衣人是黄泉魔宗弟子才出手围攻对方,却反倒帮了杨云锋一把,也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黛潇!”杨云锋看清为首黑衣人手中昏迷不醒的文黛潇,心里一紧,低呼一声,灭心剑豁然在手,直直向黑衣人射了过去。万丈血水于此铺陈开来,骤然化成数以百计的神兵利器,联手向黑衣人施加压力。 愤怒中的杨云锋,一剑用上了自己所有的能耐,便是想一举击杀黑衣人,救出文黛潇。黑衣人看见突然袭来的灭心剑,立刻回想起自己胳膊断裂的经历,身体陡然颤了下,随即指挥自己身周四个部下联手在身前结出个巨大的骷髅头。 又是一阵黑气滚滚有如江涛,一道强大的防线便在此刻骤然成型。 杨云锋冷哼一声,毫不动摇操纵灭心剑猛攻而去,“嘭”的声击打在巨大骷髅头上,刹那间给骷髅头重击,让骷髅头上出现细密的裂痕,与此同时万千神兵朝着骷髅头一阵劈砍,只闻阵阵铿鸣之声,骷髅头寸寸碎裂,最终只剩半个天灵盖,浓郁的黑气从骷髅头中散发而出,因畏惧被灭心剑吸走,骤然后撤,转眼便只剩稀薄的一层。 杨云锋这时看清黑衣人手中的文黛潇,心中怒火越烧越旺,大喝一声:“破!”灭心剑周围的神兵利器便纷纷爆炸,“嘭嘭嘭”将那天灵盖直接打散。 而后灭心剑再度向那黑衣人攻去,要取他性命。 黑衣人面色一凛,见身前有攻来的灭心剑,身后则是一群难缠的上清宫修士,进退两难,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杀气,陡然掐住文黛潇的小脑袋,手中黑气翻腾,不用多言意图再明了不过。 杨云锋面色登时一变,急忙止住灭心剑的攻势,而后飞上天空,收回灭心剑,凝视黑衣人,道:“放开她!” 原本结阵围攻黑衣人的上清宫弟子也停住手上动作。“师姐,怎么办。”先前那热血冲动的年轻弟子凑到高挑冷艳吴韵媛耳边,低声说道。吴韵媛板着脸挥手示意诸弟子不要动手,静观其变。 此刻黑衣人微闭双目,环视四周诸人,冷笑一声,而后盯住杨云锋,阴森森地说道:“只要你马上滚回天极宗去,不要再管南海这边的事情,我就放了她,否则——”他手上略微加力,黑气更加浓郁,意图不消多说。 杨云锋凝视着黑衣人,手中灭心剑红芒越来越旺盛,一股磅礴的杀气散发而出,令人骇然。“威胁我……”他闭上双目,冷冷说道,真元在经脉间不住流转,忽地骤然睁开双眼,身体竟移到黑衣人背后! 步入起鼎结丹境界之后,他已经能够运使天狐神行诀做到十丈距离内几乎不耗费时间的移动,其速之迅,与空间转移的符纸无异。 “去死!”杨云锋乍一移到黑衣人身后,便不做停留,骤然出手,伸手向黑衣人脖子掐去,要一举将其掐断,救下文黛潇! “嘭!”黑衣人的脖子却在这刻突然消失,让杨云锋的进攻落空。杨云锋微微一愣,随即感到腹部的一阵疼痛,低头看去一把淬毒的尖锐匕首已经插入腹中。 黑衣人的右手竟然重新长出,给了杨云锋这沉重一击。 杨云锋讶异之中强忍腹部疼痛定睛向黑衣人身体看去,便见自己身前已无一物。 这个黑衣人分明就是个虚影,故意引杨云锋上当,趁其不备给予致命一击的。若不是杨云锋百毒不侵,又修习了天狐琉璃诀身体强横如铜皮铁骨,只怕身重此招已命丧黄泉了。 “杨大人!”徐福茗迅速飞到杨云锋身边,扶起杨云锋,看着他腹部的伤势,面上生出些担忧,“这……” 杨云锋苦笑一声,骤然间运使真元将匕首震碎,而后摆手道:“不碍事!”话落抬头看向天空,面色沉了下来。 徐福茗见状同样也抬头向天空望去,面上出现分凝重。 章五百五十七:汪洋 杨云锋抬头仰望天际,忽见层云之下天空中万道紫雷忽然降落,而后狂风席卷,惊涛大作,转眼间周遭景物大变,竟成汪洋一片,茫茫然看不见尽头。 “幻境!”杨云锋与徐福茗同时低声说道。 “师姐,这发生什么了?”大部分的上清宫弟子都没有两位起鼎结丹境界修士这么沉着,眼见周遭情况大变,顿时慌了神。那为首的吴韵媛倒是颇为冷静,一脸凝重,低声道:“结阵,莫要慌乱!” 话语刚落,那边杨云锋便取出玲珑宝镜,真元骤然注入其中。这宝镜原有万般变化,皆因杨云锋修为不足而难以启动,而今杨云锋踏入起鼎结丹境界,修为上的限制不复存在,因此对玲珑宝镜的操纵提升好几个层次。此刻他豁然举起玲珑宝镜,便见宝镜华光骤然射入天际,隐隐有风雷之声大作,而后穿入层云中,刹那间万道霞光倾泻而下,显然是触碰到这幻境阵法的根基了。 “咦?竟有如此法器,嘿嘿,我要了!”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阴森森的话语,显然是幻境之外黄泉魔宗之人发出。他话语刚落,便有无数水柱冲天而起,化成一条条粗壮的大蛇,纷纷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信子,迅速游动着将杨云锋等人团团包围住,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小心!”吴韵媛面色一凛,迅速下令道,“结阵防守!”话语刚落却发现杨云锋徐福茗反而不似先前那么紧张了,顿觉讶异,暗道:“他们是被吓傻了吗?” 杨云锋徐福茗自然不知她的想法,他们神情变得缓和当然也是有原因的。“你以为这点把戏就能吓住我们!”杨云锋突然用出真元对着天空大声说道,“若不是受了重创,你岂会用这些爬虫来吓唬人为自己赢得修补阵法的时间!”话落陡然将灭心神剑射了出去,便听“嘭嘭”数声炸响,四五十条巨蛇竟然接连被灭心剑洞穿,刹那便化为天地灵气,烟消云散,于是眨眼之后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便被扯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竟叫你看穿了!”那声音又传了过来,话语中少了分阴森,多了点愤怒,“哼,那就让你瞧瞧厉害!”话落剩余的上百条大蛇忽然化成无以计数的水滴,迅速向天空聚集,眨眼之后又重新成一条巨蛇,其大小长短却是原来巨蛇的数倍。“你们都去死吧!”阴森的声音再度响起,话语中带着丝狠厉。 “徐老爷子,一起上。”杨云锋低声对徐福茗说道,话落身体已到巨蛇跟前,手里灭心剑急速飞舞,忽然幻出八柄血剑,结成阵势连连向飞射发动进攻,与此同时玲珑宝镜也赫然在手,阵阵光柱急促地轰击而出,打向蛇身。 巨蛇也不是任杨云锋当活靶子打的。见杨云锋攻来,它立即嘶鸣一声,而后张开血盆大口,“呼啦”一声吸进不知多少乌云,便在这刻它身上漆黑的鳞片放出耀眼的光芒,刹那竟在身周结出道防御法阵。 杨云锋接连上百招如雨倾泻而下,虽说数量惊人,但威力也十分有限,一时也破不了巨蛇的防御,反倒是这时巨蛇口中忽然喷出浓黑的毒液,激射而来,罩定了杨云锋周身数十丈的范围,一瞬之间杨云锋竟然来不及躲闪。 面色骤然大变。 “嘭!”一叶古朴的小船,忽然凭空幻出,将杨云锋纳入其中,堪堪顶住毒液的攻击,暂时保证了杨云锋的安全。“徐老爷子!”杨云锋深吸口气稳定道心,侧身看去,却见徐福茗正咬牙施法将真元注入小船内,一脸苍白,又看了下小船中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不禁皱了下眉头,同样出手注入真元。 杨云锋修习的是天极宗的无上心诀,真元远比同等修为的修士精纯强大许多,这一股澎湃的真元注入小船内,立即使小船得到极大的增强,于是刹那之间小船光芒重振,夺目璀璨,轻而易举将巨蛇的毒液拒之于外。 徐福茗肩头压力大大减轻,脸上恢复分血色,于是侧首向杨云锋望去,郑重地说道:“杨大人,这幻境不简单啊……徐某原本以为杨大人一击之下幻境便遭重大破坏无力给我们还击,不料这幻境竟还能幻出如此厉害的妖物来,当真让人惊讶。” 杨云锋点头,看了眼船舱外波涛起伏的水面,道:“若是仅凭杨某一人,在不动用御剑诀的前提下,定然是无法与之抗衡。”话落顿了下,又道,“外面那黄泉魔宗的妖孽修为远在我们之上,恐怕已经触到凝丹窥天的冰山一角,半步就能踏入……之前你我所见,只是他的分身而已。” 徐福茗点头,道:“现在怎办?” 杨云锋冷哼一声,再度取出灭心剑,道:“此蛇毕竟只是幻境幻化而出死物,如此浪费地进攻定然会消耗太多幻境中的灵气……现在应到了气机衰弱,阴阳不调之时,正好可让我出手灭之!”话落停止向小船内注入真元,转而捏紧灭心剑,闭上双目,将点点真元侵入灭心剑中,感受此剑与自己心脉间那分永不可磨灭的联系。 转瞬之间,心剑上红芒大盛,倏尔又有一缕青色光芒渐渐在剑身上泛起,而后与红芒交缠于一起,相互交融,仿佛千年不灭的尘丝羁绊,生生世世不分不离。 “一剑一心,天地泯灭!” 一时间天地归于岑寂,那狂风,那惊涛骤然停止,而那喷吐着巨蛇,也停止吐息。 这刻,杨云锋和灭心剑融为一体,吸纳着天地的灵气,仿佛成为九天三界,仙境凡尘的中心。 这点宁静,最终被一阵隆隆的响声所破坏,那交织的青红二色光芒,终于从灭心剑剑锋上脱离,化成狂傲不羁的蛟龙,盘旋而舞,冲霄而去,刹那已融入天地之中。 而后一点刺眼的光芒,淹没了这幻境中的一切。 御剑诀,剑心泯灭! 章五百五十八:缁衣道人 剑光散,剑影寒。杨云锋收起灭心剑,左手撑在船板上,微微喘气。细细的汗珠从他额头沁出,很快聚集成束,缓缓从他脸上滑落。 那体型巨大,法力通天的巨蛇已经不见任何踪影,天地间水茫茫,波涛不兴,一片平静。 这幻境遭此攻击也受了极大损伤,剑心泯灭融合了会心剑法与灭心剑法,威力自然不可小觑,当年杨云锋还仅仅是黄圣第九重的时候就能凭借此招灭了陈怨雪,今朝便能用此招撼动幻境的根基! 操纵阵法的人显然也有些惊讶,道:“竟然有这么一手,着实让我刮目相看……”语气再度变得阴森,却掩不住其中的怒意,“不过你用出御剑诀,想必真元已经耗尽,无力再做垂死挣扎了吧……哈哈,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葬身于此……啊!谁,谁竟然……偷袭我!”他话音突然一变,听其话中之意,竟是遭人偷袭了,“原来是个上清宫的小道士……你仅仅是起鼎结丹中等修为的修士,也敢和我……啊!你……” 那天上便传来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邪门歪道,也敢在我面前自恃修为高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算个鸟!嘿嘿,你道行比我高没错,但你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幻境上,还被人连番重创,哪儿是我的对手!要想活命,速速俯倒在地,乖乖叫大爷一声爹,大爷我就放过你!” “你……啊!”黄泉魔宗的黑衣人显然又中了对方一击,痛苦呻吟。 “师叔!”幻境中的上清宫弟子听见那突然出现的话语,同时惊呼一声,而后面露喜色,暗地里窃窃私语,“是师叔,我们有救了!” “他们的师叔?”杨云锋偷听到这些声音,倍感讶异,暗道,“看来这些上清宫的人原本就是为这黄泉魔宗的弟子而来。”又想,“若是上清宫的高人出手相助,黛潇就有可能脱离危险了。”不禁心喜。 就在这时天地忽然间出现猛烈变化,那重重的乌云开始变得稀薄,而地面的水也重新恢复原有的湍急,远处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汪洋,渐渐有了远山,有了江岸,有了渔火。 幻境,乍然间被人破除,再也无法困住任何人。 杨云锋徐福茗所在的小船渐渐落入水中,杨云锋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缁衣的朴素道人不间断向黄泉魔宗的黑衣人发动猛攻,黑衣人无力抗衡,骤然幻化出一只分身挡住道人的进攻,而后向北逃遁飞速。缁衣道人望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面容隐于黑暗中,不知有何表情,却并未追杀黑衣人。 “黛潇!”杨云锋心忧文黛潇,见黑衣人逃走,心中顿时一紧,“呼”的声再度幻出灭心神剑就要向黑衣人追去。 然而之前他耗费了太多真元,此刻陡然御剑而飞,速度远远无法与急促遁逃黑衣人相比,转眼便不见黑衣人的踪影。 不禁面露焦急神色。 “他应是躲入玲珑舫中疗伤去了。”这时天空上的缁衣道人再度开口,向杨云锋指点道。 杨云锋背对着道人,没有去看他的面貌,闻言简单地道了声:“多谢!”便御剑急速向玲珑舫赶去。 “师叔,你看他这么无礼,见了你也不问声好行尊卑之礼!”先前那冲动的男弟子这刻飞到道人身边,看着杨云锋远去的背影,不禁埋怨道。 “幕皋师侄,他担心自己的外甥女,没有向我打招呼也是人之常情嘛。”那缁衣道人捏了下自己的胡子,“嘿嘿”笑了一声,道,“倒是你呀,满脑子坏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这男弟子听道人如此说,面色登时一白,也不去分辨道人语气认真思索他话中之意,只管急忙地说道:“师叔,我不是……” 吴韵媛闻言也皱了下眉头,替自己师弟辩解道:“师叔,余师弟虽说性子冲动了点,但本性也不坏……” “不必解释,你们心里咋想,老夫还不明白吗?”道人弹去袖子上的灰尘,道,“我只是提醒你们,那杨云锋肚子里的坏水比你们要多百倍,你们莫要随便去招惹他,自找麻烦!” 诸上清宫弟子闻言神色一凛,道:“是!” 杨云锋急速飞到玲珑舫外,停于湍急的江水之上,望着那河湾内平静许多的江面,眼中发出森然的光芒。 “躲在里面是吗?”杨云锋低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语缓缓说道,刚才御剑飞行途中服用的丹药已开始见效,体内真元得到一点补充。于是他紧盯玲珑舫,陡然结出道法印,便一只巨大的金手豁然从水底钻出,用劲把玲珑舫抓入手心,而后将其举上天空,直接捉着向杨云锋方向移去。 此时正直午夜,江边行人稀少,只有邻近画舫的人和江上偶尔两个渔夫看见这惊人一幕。然而如此场面实在震撼人心,所有看见此景之人皆陷入恐慌,甚至发出尖叫声,江岸一时大乱。 玲珑舫中的尖叫声尤为凄厉,杨云锋却恍若未闻,只管将其抓到自己身边,而后用力一捏,便让船身破裂,这瞬间玲珑舫眼看是要被捏得粉碎了。 “轰!”滚滚黑气从船中弥漫而出,意图抗衡杨云锋的进攻,然而玲珑舫内那黑衣人身受重伤,岂是杨云锋的对手?杨云锋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手上青筋暴露,猛地再度发力,金手上便发出耀眼光芒直接将那浓郁的黑气打散! 而后玲珑舫彻底解体,数十人从其中跌出来,眼看是要落入湍急的水流中。 大部分人自然是无辜,但杨云锋已无暇顾忌他们,他怒喝一声,陡然射出灭心神剑,带着漫天血水,向黑衣人刺去。 “啊!”黑衣人无力防守,被一剑穿心,就此没了活路。“黛潇!”杨云锋瞬间跨越十丈距离,伸手接住黑衣人身旁下坠的文黛潇,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舅舅来了,别怕,再也无人能伤害你了!”此时此刻,难免泪沾裳。 文黛潇原本也是在惊恐中度过这一夜,见舅舅终于将自己从歹人手中救出,亦埋头大声痛哭,口中不停念着“舅舅”二字,渐渐地头脑眩晕,便在杨云锋怀中沉沉睡去了。 “诶!”用小船接住坠落诸人的徐福茗看见天空上的景象,不禁唏嘘。 章五百五十九:责任在我 (抱歉稍微晚了会儿) 杨云锋紧紧搂着小女孩儿文黛潇,已无心任何其他的事情了。 徐福茗则用小船接住玲珑舫中落下的诸人,忽然发现一本缓缓飘落的古朴册子,于是伸手虚空一抓,便令其飞至身前。“名册?”他定睛望着册子封面的文字,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将其收入储物空间中,而后示意杨云锋离开此地,到岸上再说。 杨云锋点头,便带着文黛潇飞到岸上。刚落地,立即听闻一阵响动,抬头便见几个捕快持刀向自己围了上来,于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惊动了官府,不禁心生冷意。 这时巡捕房的蔡捕头也走上前,凝视杨云锋,道:“杨大人,听人举报你擅自毁坏他人财产,可有此事?”话落环视四周,找不到玲珑舫的踪影,心里对杨云锋的怀疑更重一分。 杨云锋无意过多辩解,闻言冷冷地说道:“是!玲珑舫是被我毁掉的!”话落看了眼身后用恐惧眼光看着自己的玲珑舫诸人,又道,“此事责任在我,与他人无关!蔡捕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话语中带着分桀骜不驯,显然根本不把这群捕快放在眼中。 “啊!”众捕快闻言心里骤然一寒,纷纷拔出刀,防备着杨云锋的袭击。 “你!”蔡捕头这下也被杨云锋激怒了,喝道,“目无王法还如此嚣张……拿下他,听候高大人发落!” “是……是!”众捕快都知杨云锋有修为在身,虽然硬着头皮答应了,却无人敢上前捉拿杨云锋。 “你们!”蔡捕头不禁感到头疼,手指着众捕快,一脸怒容,心里有万千责骂的话语,却又堵在喉中,说不出来。 杨云锋冷冷看着蔡捕头的表情,轻蔑一笑,而后便将文黛潇轻轻放下,道:“蔡捕头不必费心,杨某随你走便是!”话落回头看了眼徐福茗,又道:“徐老爷子,黛潇就交给你了。” “好!”徐福茗走到文黛潇身边,垂眼望了下文黛潇,而后道,“杨大人放心,徐某保证文小仙子无任何危险。” “多谢!” “舅舅!”文黛潇听出二人话中之意,脸上生出分怯意。 杨云锋含笑弯腰,轻轻摸了下文黛潇的小脑袋,柔声道:“黛潇,舅舅要暂时离开你一段时间,你要听徐老爷爷的话,好不?” 文黛潇眨了下眼,小脸上露出丝不舍,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杨云锋轻轻叹气,便起身冷眼向蔡捕头望去,道:“蔡捕头,走吧!”于是在众捕快含有敌意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向官府走去。 “舅舅……”文黛潇看着杨云锋的背影,小眼睛里泪水满眶。 “诶!”徐福茗原本也是如杨云锋一样冷漠孤傲之人,但见此情此景,亦不禁唏嘘,“杨大人,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徐某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何况你这么好的一个靠山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徐某又怎会不抓住这机会呢?”他轻轻掐着自己的一缕胡须,暗暗想道,随即回身望着从小舟内走出的玲珑舫主事、奴仆数人以及三十多已经换成朴素衣装的妙龄女子,微微一笑,道:“诸位,徐某看你们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官府啊!” 玲珑舫那王主事闻言身体登时一阵,赶忙道:“徐老当家的,我们怎么会有什么事瞒着……” “哼,你们干的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徐某还不了解!”徐福茗面色陡然一寒,道,“一边去,我还有事问诸位姑娘呢!” 那王主事早知徐福茗道行高强,不敢顶撞,闻言连声诺诺,赶忙招呼奴仆退到一旁。 徐福茗便开口向众女子问道:“你们有何冤屈,尽管说来!”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然而这些女子闻言都无动于衷,呆滞的目光中仅仅是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彩,便重新归于黯淡。 徐福茗见问不出结果,不禁叹气,于是让这些女子和玲珑舫的主事奴仆等人同自己一道回到徐记,并叫醒自己的人手安排他们的住处。 “老李,让人去查一查这册子上记录的人现在家住何处,若有可能,带他们来见我。”安排好这些,徐福茗便开始召集自己的人马下令道。 “老爷……现在就去办吗?” “对,给我连夜彻查此事,能调动的力量都调动起来!”徐福茗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 “老周,你去请城南的来福客栈下东起第五家的顾书生,让他明早领着老太太到官府……不,就到徐记来。记住,告诉他一定要在辰时之前抵达徐记!”徐福茗接着安排道,“另外,一夜都守护他,不得让他有任何危险。” “是!” 徐福茗安排这之后,便深吸口气,饮一口茶入腹,而后继续下令道:“默荣!你去准备一下,明早你我父子二人亲自前去县学拜访诸位夫子,务必礼仪周到,言辞得当,不得有任何差池!” 那徐默荣乃是个五大三粗的粗人,闻言一脸诧异,不解地说道:“爹!咱们一伙儿粗人,全是在江上讨生活逞凶斗狠之辈,乃是最末流的人了。县学那些儿迂腐文人哪儿看得起咱们啊,咱们去见他们,不是自讨苦吃吗!”并不赞成徐默荣的决定。 徐福茗闻言抬头凝视自己这傻大个儿似的儿子,不禁有些失望,暗道:“默荣啊,你脑袋怎么就不能灵光一点儿呢?”不由得微微摇头,道:“默荣,你爹我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主张,你只管照做就是,不要想太多……你看你爹我纵横江河这么多年,几时做过错误的决定?” 徐默荣闻言怔了下,随即低头喃喃道:“爹你每次都用这句话压人……”却不再反对。 徐福茗清清楚楚听到徐默荣的话语,不禁心生感慨,轻轻敲了下身侧小桌,道:“就这么办,老规矩,做得好有赏,不好有罚!诸位赶快行动吧。”话语斩钉截铁。 “是!” 见堂中人散去,徐福茗总算松口气,抬头闭目养神,暗道:“杨大人,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至于能不能凑效,就看你的造化了!”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一) 辰时,天空阴霾依旧,明明是个大好的清晨,却难见任何旭日之光。 微风吹来,冷飕飕,凉彻骨。 义章县的知县高老爷正身穿官服,哼着个歌儿,兴致冲冲地走过庭院。天空中的阴霾在他眼中没有任何阴沉之意,反倒无比顺眼。 要问他为何如此高兴,还不是因为今日要审判他早就看不顺眼的杨云锋,总算能狠狠出一口恶气。 要说那杨云锋身为番禺县令,同样是朝廷命官,与这高老爷同位同阶,还非是郴州的官员,即便犯了大案也没有他这义章知县的事情。可高老爷背后那大老爷却早就开过口,只要他能抓住杨云锋把柄,即便是亲自审问杨云锋也无不可。当然最终的判决结果还得由南海府知府作出,呈报朝廷,听圣上定夺,他这知县最多只能提出判决意见,无法左右最终的判决。 不过对于高老爷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大人!”蔡捕头早早等候在高府外,见高老爷兴致高昂地出府,立即上前拱手对其说道,“杨云锋已经带到衙门了,正等待您的发落。” 高老爷十分满意地点头,道:“马车可备好了?大人我今天就要个好好将那狂傲不知天高地厚的嫁祸收拾一顿……” 蔡捕头迟疑了一下,点头拍马道:“卑职恭候大人大发神威,为我义章县百姓除害!” 高老爷笑了下,却见蔡捕头的笑容十分勉强,不禁生疑,道:“老蔡,你好像有心事啊!” “这……”蔡捕头怔了下,知自己无法隐藏心中所想,便如实道,“启禀大人……今日衙门外围了很多……刁民,要亲眼见证您处置杨云锋……看他们样子,似乎挺同情杨云锋的……” “什么,竟有这茬儿!”高老爷闻言面上笑容顿时凝滞了。 县衙。 高老爷最初是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询问杨云锋昨日之事。杨云锋有官职在身,不用向高老爷下跪行礼,也根本不将高老爷放在眼中,闻言一脸桀骜,只偶尔回答两句,话语都是些“一切皆是杨某干的”“这是他们的报应,杨某问心无愧”之类的话语,狂傲到极点,差点没叫那高老爷将肺气炸了。 渐渐的高老爷也坐不住了,脸上的严肃变为了怒意。 “杨云锋,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高老爷拍案而起,怒道,“现在你是犯人,老实点,信不信本官用大刑伺候!” “大刑伺候?”杨云锋轻蔑一笑,回身看着为官的当地父老,冷道,“大人有种,就大刑伺候啊!不过杨某得提醒大人两句,杨某可是朝廷命官,你擅自用刑,让上头的人知道了,恐怕官位难保啊!”赤裸裸地威胁。 那高老爷脸涨得通红,却真不敢拿杨云锋怎样,正如杨云锋所说他一旦用刑便触犯国法非得削去官位不可,因此闻言之后心里虽怒,但只能恨恨坐下,无可奈何。 惊堂木重重一拍,他深吸口气,对杨云锋狞笑道:“好好好,你厉害,本官奈何不了你,怎着!”话落赶忙将一杯茶水吞入腹中,消解胸内怒气。 却说衙门外的百姓见高老爷气急败坏的模样,面上同时露出讥讽的笑容。原来高老爷主政义章这么多年来免不了做了些鱼肉百姓的事情,名声极臭,偌大个义章城的平民百姓对其厌恶至极却又慑于官威敢怒不敢言。此刻高老爷受了杨云锋的气,却无处发泄,整个一个窝囊样,浑然没了平日的威风,让这些小老百姓见了,他们安有不乐之理? 高老爷这刻见衙门外的人窃窃私语,面露笑意,立即猜到他们心中所想,心里的憋屈更多了一分,忍不住再度拍了下惊堂木,怒道:“肃静!公堂之上,哪容得你们大声喧哗!若再有人私下议论,罚杖责十五!” 话语一出,议论声顿时平息下来,然而百姓对其的怨言也随之更增了分。 杨云锋眼角余光扫过百姓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弹去衣裳上的灰尘,暗道:“道路以目……”不禁轻轻摇了下头,又正色望向高老爷,道,“高大人,这案子你还审不?”眼里仍是讥诮。 高老爷深吸口气,压下胸中怒火,挺身坐定,道:“杨云锋,你休得猖狂!这案子本官自然要刨根问底!”再度拍了下惊堂木,随即向身边的师爷使了个眼色。那师爷见状清了下嗓子,朗声道:“传证人!” “证人?我都招供了,还要证人干什么?”杨云锋暗忖道,转过身来,静观其变。 高老爷的证人,自然是指那玲珑舫的王主事。此刻只见这王主事在一捕快的带领下,快步走入衙门内,赶忙向高老爷下跪行礼,抹着眼睛哭道:“大人啊,你要给我替主啊!” “有何冤情,速速禀告!”高老爷厉声说道。 王主事闻言悄悄看了眼杨云锋,却见杨云锋也在用凌厉的目光看着自己,登时身体一哆嗦,一时口齿不清,话语断断续续:“老爷……昨昨昨……昨晚……就是子时过了……不对……丑时过了……不对,是子时……” “说清楚点,到底是何时!”高老爷心里不耐烦,喝斥道。 那王主事便连连向高老爷磕了好几个头,总算稳住心神,缓缓说道:“是子时……子时时候,小的正在玲珑舫中让下人们清理船身,谁料得……那船突然飞上天空了……哎呀,大人你不知道那有多惨,我们几个船上的人摇摇晃晃胆儿都吓破了……然后,然后我们这画舫就忽然变得支离破碎,我们从船上面掉下来,幸好……幸好……小的命大,捡回一条命……可是小的辛苦经营的画舫啊……就这么……没了!”不禁伏倒在地,痛哭流涕。 他所说除了隐瞒了黑衣人那节之外无一不属实,然而衙门外的老百姓大多对从事这行当的人心生偏见,又见他所说对杨云锋不利,于是下意识认为他是和高老爷沆瀣一气,于是心生厌恶,面上露出分鄙夷,不少人甚至“呸呸呸”地骂出声。 那王主事那承受得了这等压力,面上全是惊恐,不禁抱住头,伏倒在地,瑟瑟发抖。 高老爷原本还有些话要问王主事的,但见王主事这模样,知问话也没有结果,便拍动惊堂木,道:“你先退下,传下一个证人上来!” “是!”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二) “传下一个证人!” 杨云锋嘴角含着轻蔑的笑意,眼见捕快领着另一个人证进入公堂。然而看清来人面貌的时候,他却不禁略微怔了下。 这个缓缓踏入公堂的女子容貌秀丽,身段婀娜,原本是极美的,谁料那双原本该水灵的眼中却黯淡无光,无一丝生气,只有在与杨云锋目光相触的刹那,才会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惊恐。 这个女子,应是玲珑舫中歌伎,而看她神情,多半就是个被玲珑舫掳来的流浪.女,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会变得如此阴郁无生气。 “可怜人!”杨云锋心生同情,暗暗叹气,原本放出的用以震慑他人的天狐镇心诀此刻也就悄然收回了。 “有何冤屈,只管说来。”惊堂木一拍,高老爷大声对这女子说道,“本官会为你做主的!” 那女子便恭敬行礼,而后跪倒在地,动作妩媚细腻,显然是经过调教训练而成的。“奴家月媛,乃……玲珑舫歌伎……”她声音糯且腻,销魂蚀骨,若是叫登徒浪子听了,难免不浮想翩翩,心生恶念,做出些非礼的事情来。 衙门外的百姓听了这声音,也低声议论,话语中尽是鄙夷。如月媛这般的风尘女子,在三教九流中数最末流,地位极其低微,常年被人看不起,难免不受人非议。加之现在衙门外的百姓认定她是和高老爷沆瀣一气,心中对她的厌恶无以复加,于是话语中难听的字眼就更不计其数。 杨云锋却知这女子也有自己的苦楚,倒无任何不满。 月媛兴许是类似的话语听多了,也不觉有什么难受,此刻侧首望了眼杨云锋,脸上露出些复杂的表情,旋即垂首,继续说道:“昨夜,这位杨大人破坏玲珑舫,意图……害奴家姐妹性命……罪不可恕……请大人……严惩……” “呸呸呸,下流胚子,只会诬陷好人!” “也是,我看她呀多半是想当高老爷的婊子,才说出这些荒唐话!” 公堂外百姓再也忍不住,议论声渐起,各个义愤填膺,若是有鸡蛋白菜在手,非得把这月媛砸死不可。 “肃静!”高老爷一脸铁青,怒道,“公堂之上,岂容你们放肆!”惊堂木一拍,气势顿时增长数成,一股官威散发而出,镇住喧哗的百姓。 议论之声,渐渐平息。 杨云锋看了眼月媛,见其一直在躲避自己的目光,微微摇头,而后定睛看去,望见她眼中那若有若无的愧疚,不禁暗暗叹气,道:“多半是玲珑舫那干人逼迫她这么说的……不过她说得也不错,我昨夜怒极之下毁了玲珑舫,确实对玲珑舫里那些姑娘的安全造成威胁……”如此想着,便低头凝视地面的青石,默然无言。 却说那高老爷见公堂重归肃静,嘴角便露出分笑容,拍案说道:“既然如此,那事情就明了多了。杨云锋,你破坏玲珑舫,一是损人财物,二是害人性命,法理不容,天理更不容!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云锋抬头见高老爷一脸得意,心里冷笑连连,道:“高大人,随你怎么说,杨某都无意见,那要胡乱判决一气,杨某也没办法!” “你!”高老爷听他这话,登时转喜为怒,道,“哼,莫要猖狂,现在你的罪责已经审问清楚,罪不可恕,来日押送至南海府,定叫知府大人好生给你定罪!”便转而看向月媛,道,“月媛姑娘,这里有份证词,是按你刚才所说的记录而来,你先印个手印,作来日知府大人审问此案之时的呈堂证供!”话落便让师爷将记录的证词带给月媛。 这月媛只识得简单的一些文字,看了眼这份证词,只觉大部分文字都不认得,于是犹豫了会儿,转念一想既然是陷害杨云锋,那这些文字即便天花乱坠胡扯一通也无所谓,便冷漠地将白净的葱指缓缓按入印泥之中,正要在证词上留个手印,却忽然听见一声:“芸儿!”刹那间心里陡然一惊,脸上表情凝滞,动作顿时停止,怔了片刻,而后茫茫地回首,便看见一个老妇人冲入衙门内,伸着手似要将自己紧紧抓住,却被小吏阻拦,不得与自己团聚。 “娘……”霎时间往昔回忆浮现脑海,她眼中泪水渐渐流下,娇躯颤抖不止,一时不知所措。 杨云锋却看出端倪,悄然向老妇人方向打出道法术,便见阻拦老妇人的两个小吏同时跌倒在地,那老妇人便奔跑到堂中,一把抱住月媛,道:“芸儿,芸儿!我是你娘啊,我是你娘啊,你记不得我了吗?我是你娘……你是邹芸儿,我是你的娘亲!那日我们流落义章,我重病在身,你去替我买药,结果一去不回……芸儿,没想到一别就是这么多年了,娘我……”老妇人痛哭哀嚎,竟伤心过度,当头晕死过去。 月媛望着倒在自己怀中的老妇人,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芒,然后猛地抱住老妇人,高声对高老爷说道:“高大人,奴家刚才所说不实……杨大人……”她侧首看了下杨云锋,深吸口气,坚定地说道,“杨大人没有对玲珑舫造成任何伤害,我所说的,都是玲珑舫的人教唆的……大人,奴家还要状告……状告玲珑舫,状告他们拐骗幼女……该天诛地灭!” 一语惊天,所有听见她话语的人,包括高老爷,包括杨云锋,包括围观的老百姓,包括衙门中捕快小吏,都一脸愕然。 “嘭!”高老爷最先回过神来,怒斥道:“大胆刁民,我大华王朝的公堂,岂是你满口胡言出尔反尔之地?来人,杖责二十,听候发落!” 然而命令发下,却无人执行。高老爷看见杨云锋嘴角带有寒意的笑容,一阵毛骨悚然,而后心中怒火更旺,高声道:“怎了,连老爷我的话也不听了!” “高大人,你这样判罚,怕是难以服众啊!”这时师爷悄悄凑到高老爷耳侧,压低声音说道。 高老爷怔了下,而后面露凶狠之意,勃然说道:“义章之内,本老爷最大,谁敢不听本老爷的话!” “是吗?”一个声音却在此刻从衙门外传来,“高老爷,你好大的官威。可惜,徐某就是不怕你!”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三) “徐老爷子!”杨云锋心里动了下,转身向衙门外望去,便见徐福茗一身轻装走入公堂内,忽的一道法术推开迎面而来的捕快,而后负手立于公堂之下,威风凛凛,当真不愧义章龙王之称。“杨大人,徐某来看你了!”站定,看了高老爷一眼之后徐福茗便伸手向杨云锋肩头一拍,朗声道,“昨夜过得可好,没吃苦头吧!” 这话一出,衙门外百姓皆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这是……徐记的老当家啊,原来我们义章的水上霸王,产业做到番禺那边去了,号称水上龙王哦!” “这徐老当家的好像和杨大人认识啊,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过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支持杨大人的!” “太好了,这狗官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看见徐老当家的,还不得恭恭敬敬将杨大人放了……只希望徐老当家的不要因此就饶过这狗官……” 杨云锋将百姓的话收入耳中,视线移到徐福茗身上,目露感激,笑道:“杨某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这小小的义章知县还不敢把我怎么样。”话落同样向徐福茗肩头拍去,道,“没想到徐老爷子也会为我这仅仅认识一日的人亲自赶到这公堂来,着实让杨某意外啊!”他知徐福茗这些年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不少,若没有官府的照顾,家业肯定没法发展到现在这地步,因此不会轻易和官府闹翻。今日徐福茗站在这里,就等同说是要和高老爷作对到底,如此对他自己的家业是极其不利的。然而他肯付出巨大牺牲来帮杨云锋,那此情当真难以报答,因此杨云锋心里感激不尽。 徐福茗轻笑一声,道:“这话就见外了!”话落眼角余光扫了下那脸色铁青的高老爷,轻描淡写地说道,“今天我就把这畜生送下地狱!” 高老爷也认出徐福茗的身份,见状不禁咬牙切齿,道:“大胆刁民,竟敢口出狂言!来人,给我将他杖责三十!” “谁敢!”徐福茗话语陡然变冷,原本在江上摸爬滚打时养成的凶悍气质此刻彻底爆发而出,叫人心惊胆战。 这下真的无人敢靠近他了。 “你——”高老爷气急败坏,干脆搬出国法来,道,“擅闯公堂,不服官员管教,该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原籍!你你你……哼,我治不了你,但大华王朝人才济济,我不信没有对付不了你的人!”话落便对蔡捕头下令道,“老蔡,缉捕此人!” “擅闯公堂,不服管教!呵呵,胡说八道!徐某此番前来,并非是故意擅闯公堂,而是另有事要告诉你,高大人大老爷!”徐福茗低头弄了下袖子,低头沉吟片刻,冷笑道,“高大人不是要证据吗?证据我这就带来了!”话落拍了两下手,便见三四个徐记的伙计外加数个老人以及那顾书生一道走入公堂内。 之前徐福茗已经布下一道结界让他们能够顺利进入,此刻高老爷就是要让人阻拦也来不及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高老爷望着步入堂内的诸人,顿时愣了下,随即问道。 那顾书生便率先走到杨云锋身边,抬头向高老爷说道:“高大人,我们是来证明玲珑舫拐骗掳掠良家妇女,强迫卖身的!”话落便从身上取出本发黄的册子,转身面朝百姓,义正言辞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这是昨夜杨大人从玲珑舫中搜到的册子,这册子就是记录玲珑舫拐骗清白女儿身世来历的名册!” “什么,玲珑舫还真干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百姓不禁议论纷纷。 “哼,他们这种私人开的窑子干的黑心事还少吗?我看拐骗良家女娃还只是一部分内,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有!” “就是,幸好昨夜杨大人将玲珑舫灭掉了,否则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年轻的姑娘啊遭玲珑舫的黑手!” “哎呀,这什么世道啊,坏人活得逍遥自在,好人反倒被冤枉……” 听着这些低声的讨论,顾书生嘴角露出分笑容,猛然回身,笑容顿时变成了伤感:“大人,前次小人姐姐遭受玲珑舫的欺辱,投江自尽,你却说那只是意外!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将名册递给杨云锋,道:“多谢杨大人破坏玲珑舫,为民除害!” 杨云锋昨日出手之时并没有这层意思,但今日身处此境地,他也不介意配合顾书生演一出好戏:“先生谬赞,此本就是杨某分内之事,先生不必过多夸奖。”便接过册子,随意翻阅两页,随即抬头望向高老爷,道:“高大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玲珑舫这些年所作所为,想必高大人你比杨某要清楚得多,杨某不求大人因此事不追究杨某破坏玲珑舫的责任,只求大人秉公执法,严惩玲珑舫主事诸人,还受害的姑娘们一个公道!”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的吐词都极为清晰,“诸位父老乡亲,大家说,是不是啊!”却是转过身去,用上真元大声向衙门外的百姓说道。 那些百姓见杨云锋正气凛然,胸中热血不禁沸腾:“大人说的是!严惩玲珑舫的人,还姑娘们一个公道,还姑娘们一个公道!” 这时徐福茗带来的那几个老人也开始痛哭流涕,不断地呼喊着:“女儿啊,女儿啊!还我女儿啊!”竟蹒跚地向高老爷走去,看那样子,竟像是要高老爷还自己女儿一样。 徐福茗趁机煽风点火,挥手高呼道:“诸位父老乡亲,这几位老大爷老太太都是遭受玲珑舫迫害,丢了闺女之人!你们说,要不要让他们父女、母女团聚,要不要,我们这位高老爷大人,还他们个公道!”徐福茗年纪比杨云锋大许多,说话之时脸上沧桑尽显,说不出的坚毅。百姓看着他挥手呐喊的模样,深受感染,齐声说道:“要!” 声音震天! “高大人,现在请你下决定吧!”这时杨云锋回过身来,凝视着高老爷,含笑说道。 高老爷看着激奋的百姓,一时不知所措。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四) 杨云锋徐福茗顾书生以及月媛母女诸老人老妇一阵呼喊,顿时引得群情激奋。高老爷见场面失控,一时不知所措,慌乱地说道:“肃静……肃静!”却毫无底气。 此时此刻,还有谁听他的话? 杨云锋见自己已经初步赢得民心,心里倍感满意,寻思道只要将此事了结,自己在岭南一带百姓中的名声定然大振,如此一来,日后的行动阻力会大为减轻,不禁面露丝笑意,随即又让一股悲壮取代:“高大人,你还无动于衷吗?难道你想与民意背道而驰,难道你想激起民愤吗!”他喝斥道,“孟亚圣有言:‘民贵君轻!’唐太宗亦曰:‘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必高大人不会一意孤行,让民意的滔天大浪将自己这条小船掀翻吧!”他徐徐走向高老爷,步步紧逼,陡然厉声说道,“还不下令,还诸位大爷大娘,还诸位遭受玲珑舫毒手的姑娘,一个清白!” 声音如雷,轰然炸响,震慑四方! 一点威压,与此同时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天狐镇心诀骤然发威,配合着那番慷慨的陈辞,竟有一种震人心魄的力量。 公堂上下诸人,皆为他的言语所震动。天地一时归于寂静,只有风声依然呜呜地在四野回荡。 “哈哈,好一个‘民贵君轻’,好一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杨云锋,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难道就不觉得脸红!”狂傲的声音,忽然从天空中传下来,进入众人耳中,却如惊雷豁然炸响,震耳欲聋。 刹那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杨云锋看着天空轻轻飘落的雨滴,皱了下眉头,道:“阁下何人,为何鬼鬼祟祟,不敢出来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便又是狂傲地一笑,震耳的声响随之再度传入杨云锋耳中:“你诡计多端,我若以真面目示人,非得死在你手下不可!” 杨云锋心生警觉,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他环顾四周,发现一道庞大得足以笼罩整个官衙却又若有若无不甚清晰的阵法正逐渐成型,于是陡然将灭心剑从储物空间中取出,而后对徐福茗说道:“徐老爷子,来者不善,小心!” “我明白……嗯?”徐福茗点头答应着,正运使仙诀准备对敌,却忽觉胸口发闷,紫府中真元如凝固的玄冰一般,根本提不上来,不禁大感诧异,“我这是……不好,中毒了!” “中毒?”杨云锋心里一紧,赶忙抓住徐福茗的手臂,按住脉搏,分出丝神识注入其中,原本是要替徐福茗查看他身体的情况,谁料那点神识却石沉大海,与自身的联系骤然中断,不由得大惊,道,“这是什么毒,竟然如此凶厉!” 他话刚落,便听天上那人说道:“这是我黄泉仙宗的‘九幽散’,乃是九幽之毒,汝等凡人岂能解之……早听说你百毒不侵,未料九幽散竟然也对你无效,果真让人惊讶。不过杨云锋,现在整个衙门内所有的人都中毒了,你要想救他们,就乖乖地放弃对玲珑舫的追查,并让官府的人将你押送到番禺受审去……如若不然,他们都得死!” 杨云锋闻言抬头环视四周,却见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面露痛苦的神情,一脸黑气,显然也是如徐福茗一般中了剧毒。 “杨大人……不要听他的话……世上没有不能解的毒……不要管我们……”徐福茗见杨云锋一脸踌躇,于是铁下心对杨云锋说道,“他不敢露出……真面目……就是不如你我……你现在就出手,击杀他……将解药带给我们……” “哼,装什么滥好人!杨云锋,你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要么一人受罪万人得救,要么一人逍遥万人成灰,你选吧!”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向杨云锋发难,“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过了那时间,就是有解药,你也救不了他们!” 杨云锋默默听着这人的话语,环视四周,视线落在衙门外身受痛苦身体蜷曲不停叫着“杨大人”的百姓,一颗心微微颤抖,手渐渐握拳,青筋暴露,而后放下徐福茗,缓缓向这群百姓走去,最终停在县衙门口,徐徐蹲下来,注视着最近一个寻常打扮的中年人,看着他面上痛苦的表情,沉默不语。 雨丝如屑,轻轻飘洒。 中年人吃力抬头,看清杨云锋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哀求,低声道:“杨大人……救救……”声音如蚊蚋,说不出的凄惨。 杨云锋心里猛地一震,他抬头向其余人看去,发现他们都用着同样哀求的目光望着自己,顿时心痛如绞。 此时此刻自己竟成了他人活命的唯一指望。 他缓缓闭上双目,面对着苍穹,让雨丝轻轻打落在脸颊上,而后深深吸一口气,道:“只有这个选择吗?” “由不得你!”那个声音再度传入耳中,带着恐吓与威逼,“想好了吗,快做出决定吧……我没有要你去死,也没有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桩买卖你赚大了……不要再犹豫!” 闻言杨云锋睁开眼,看着细细的雨丝飘入眼眶中,润湿自己的眼,心里泛起一点酸楚,而后低头再度看了眼用恳求目光望着自己却满脸黑气痛苦不堪的百姓,一颗坚硬的心,终于软了:“我……不能愧对百姓……好,我答应你,你给他们解药,我……”他伸手接住一丝冰冷的雨丝,道,“我坐得正行得直……即便是到番禺受审,也能讨得公道的!” “不……”徐福茗失声说道,却再也无力说出更多阻止的话语了。 “好!我这就给他们解药……杨云锋,义章百姓,会记住你的!感谢我吧,感谢我让你成为义章的圣人!”话语刚落,万千晶莹中带着分一样光芒的雨点不停地飘落,飞入公堂中,而后化成股清气,蔓延开来。 众人脸上的黑气随之大大减弱。“我的杨大人,你可别出尔反尔啊,否则他们再度中毒丢了性命,可怪不了我!” “我不反悔!” “好!”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五) 眼看着众人脸上的黑气退去,渐渐恢复,杨云锋轻轻吐口气,心里变得轻松,却忽觉头脑眩晕,身体发软,差点没跌倒在地。 之前太过紧张,现在松口气,却心力交瘁,难以支撑。 “杨大人!”百姓不顾身上残余的毒性,纷纷咬牙地冲入堂中,扶住杨云锋。杨云锋看清周围情况,见百姓都向自己露出关切的神情,心里一暖,随即略微定了下神,稳住身体,摆手道:“我无事!”话落将视线移向前方,便见蔡捕头带着群捕快向自己走来,于是示意百姓离开,道,“我答应了刚才那人的事情,一定要办到……既然蔡捕头要捉拿我,我便随他到牢底去走一遭。” 蔡捕头闻言心里也很是难受,然而职务在身,即便心里不想,也身不由己:“多谢杨大人配合,小的们,将他抓起来……不得无礼!”便吩咐身后捕快抓人。 百姓哪肯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么被人抓走?纷纷拦在蔡捕头身前,寸步不让:“蔡捕头,你的命也是杨大人救的,难道你愿意亲手捉拿自己的恩公?你要抓杨大人,就踩着我的尸体去抓吧!” “就是!决不能让他抓走杨大人!” 那些捕快心里不愿,亦难以下手,停在原地,踌躇不前,并未照蔡捕头所言去做。 蔡捕头见状便皱了下眉头,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老蔡,你还在犹豫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杨云锋抓了再说!”这时高老爷见形势不妙,心里一急,干脆嘶吼着再度下令道,“抓了再说!” 他却未料到这话将民愤彻底激起了。“各位,你们听到这狗官说什么了吗?他要现抓了杨大人再说!哼,他这样的人,简直猪狗不如!刚才杨大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们就当一回水,把这个狗官掀翻在地,打死再说!”一个热血的青年人率先振臂高呼道。 “对,打死他再说!” “打死他,打死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民愤最终化成汹涌地洪水,翻腾着向高老爷涌去。蔡捕头方才听了高老爷的话,亦对其心生不满,见状索性不去阻拦。于是洪水般的百姓不受阻挡地前进,眨眼便涌到高老爷身前。 高老爷见势不妙,心里大骇,脚下开溜,正要逃走,然而他臃肿的身体哪儿比得上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百姓?一眨眼时间之后百姓便追上这高老爷,抡起拳头,一阵狂殴。 “啊!”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公堂。 “好了!”杨云锋见状心里颇为解气,但现在还不能任百姓胡来真的把高老爷打死,于是他开口阻止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的心意杨某心领了……但是高大人乃朝廷命官,你们要是把他打死了,朝廷追究下来……遭罪的还是杨某我,还请你们看在杨某的面子上,暂时饶他这一回!” 百姓听他这么一说,都暗自想道:“杨大人真是好心啊,这狗官害了他,他还替狗官求情……上头要是真的怪下来,肯定还是怪在我们身上,但那样我们才不管,还是要打死这狗官……只是杨大人宅心仁厚,没说上头要怪我们,只说会怪他自己……他这样不过是让我们以为遭殃的是他,好放过狗官……到头来,还不是为我们好……他都这样了,我们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呢?”这些老百姓也是淳朴,只当杨云锋是宅心仁厚,并未作多想,闻言便停下拳脚,放过高老爷,却又纷纷向高老爷吐口唾沫,而后便回到杨云锋身边。 杨云锋冷眼看着鼻青脸肿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的高老爷,眼中闪过丝轻蔑,低声道:“他这样,也算罪有应得!”话落将视线移到蔡捕头脸上,道,“蔡捕头,杨某既答应了刚才那人的要求,就得信守承诺,现在还请你暂时将我带入牢房中,等候上头的通知。” “杨大人!”百姓皆不肯让蔡捕头带走,劝道,“不要……” 杨云锋轻轻摇头,淡淡一笑,道:“我若出尔反尔,那人再找上你们,让你们身中剧毒,又该如何是好?” 百姓闻言纷纷回想起中毒时的痛苦滋味,心里一寒,便不再阻拦,只是这刻心中对杨云锋的尊敬更深一分。 蔡捕头见状不禁唏嘘,走上前来,拱手对杨云锋说道:“杨大人,对不住了。”又忽的想起什么,沉思片刻,道,“其实大人不必再入牢房……官府常年都有押送犯人到南海府的船。”他不敢直视杨云锋的目光,低头说道。 “那好!”杨云锋拍手笑道,“原本杨某是想乘马车一路颠簸到番禺的。现在有船平平稳稳地到目的地,岂不快哉!” 众人当他是苦中作乐,不禁鼻子酸酸,难得惆怅。 蔡捕头心中亦难受,闻言微微叹息。“大人,走吧。”话落便做了个请的动作,要领杨云锋到码头,登船南下。 “好!请蔡捕头带路!”杨云锋缓缓说道,便跟着蔡捕头向码头走去。 “杨大人……”百姓看着杨云锋的背影,纷纷落泪,想要挽留,却又知做什么无用,只能眼睁睁望着杨云锋离去,感慨怅惘。 杨云锋感受到百姓注视自己的目光,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今日一过,自己名声必然大振,在百姓中的威望也会大大提高,这对日后的行事极为有利,因此今日付出的牺牲是值得的。他倒不担心到了番禺后知府等人会对自己怎样,毕竟天极宗长老的名头还摆在那儿,谁敢对自己不利? 却说那徐福茗看着杨云锋的背影,神情陷入沉郁。“徐老前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杨……杨大人受人迫害?”顾书生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 徐福茗嘴角露出分轻蔑笑容,道:“与我斗?他们还嫩了点!走,我一块儿去通知县学的老夫子们,让他们出面,阻止官府的行动!” “是!”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六) 细雨无声,江涛漫漫。 杨云锋一路随着蔡捕头来到码头,杨云锋抬眼看去,只见这繁忙的码头边上正好停泊着一条非常明显是官府的船只,于是顿了下足,道:“可是那船?”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便随蔡捕头登船。却说这船里的官员都是南海府的人,常年在此负责押送犯人。这些人知眼前这人就是杨云锋,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将杨云锋的衣食住行安排好。杨云锋心里好奇,问其缘由,其中官员便道是上面有人吩咐过,不管杨云锋因何事到船内,都得小心侍奉,不可怠慢。 “这可真奇怪,我和南海府的人没什么交情啊?”杨云锋心里生疑,但并未表露在面上,只沉默地点了下头,而后便静静等待蔡捕头的交接。却说那蔡捕头将此事的一切由来告诉这几个官员,同时将一些事务交代清楚,便带着几个捕快要告辞。 杨云锋觉此人也不算特别市侩,心里并无厌恶,便亲自送别,谁料走到船外之时却看见惊人的一幕。 几个身穿儒服的老人带着数十个明显是他们学生的青年人堵在船外,另有上百平民亦跟着这群儒生涌入码头内,将这原本就不甚宽阔的小码头堵得水泄不通。 蔡捕头见状微微一怔,随即认出领头的老人,讶异说道:“周老夫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个老人便是县学的周老夫子,按大华律例,县学的夫子除教授生员之外还有传播道理,教化百姓的义务,同样还有监督官吏,肃清不正之风的责任。若县学夫子发现当地有不良之风,又无法阻止,可上报州学、府学乃至太学,甚至能直达圣上耳中,因此这些夫子虽无实际功名,但权力很大,在当地也极受人尊重。 眼前这周老夫子便是从徐福茗口中听到杨云锋之事之后带着县学一干夫子生员赶来阻止官府行为的。此刻面见蔡捕头,他一脸铁青,冷道:“老夫若不来,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官员就要闹翻天了!”语气中带着分斥责,很不客气。 蔡捕头闻言皱了下眉头,道:“老夫子这话什么意思!” “你给我装什么蒜!你以为老夫是年老昏聩之辈吗!”周老夫子猛地甩袖,冷道,“听闻月杨云锋杨大人为民除害,你们却纵容凶手,诬陷杨大人,是何居心!礼乐崩坏,竟至于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老夫子也是个刚直周正之人,此刻胸中戾气郁结,不禁厉声怒斥道,“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哼,快放了杨云锋大人,否则老夫和你们没完!” 蔡捕头闻言感到事情有些棘手,不禁转身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杨云锋,见他一脸无所谓,不禁暗骂两句,而后便小心翼翼地对周老夫子道:“周老夫子其言有理……不过小人只是按上头的意思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夫子这话不是让我们难办吗?” 周老夫子却当他是满口官话,“呸”的一声吐了他一脸唾沫,道:“‘国法’,‘家规’?你们还知道有这俩东西存在啊!哼,那你可知国法家规之外,尚有人心存在吗?亚圣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得道者’就是‘得民心者’,历来王朝更迭,失势的永远是不得民心之人,得势的永远是能得人心之人。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老夫身后,看看什么叫人心!”激动之下这周老夫子一脸通红,怒道,“今朝就是你们这种肆意妄为的人多了,人心才会渐失,礼乐才会崩坏。大堤将崩,就是你们这些蝼蚁的责任!”周老夫子越骂越激愤,忍不住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言语。 蔡捕头却顾不得这些了,他抬头向看去,却见越来越多的百姓源源不断向码头赶来,在雨中伫立,喧哗,不少人双眼通红,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恨意,而看向杨云锋的目光则明显带有分不舍和挽留。 骤然间心一痛,也便明白了周老夫子口中之言。 这时周老夫子又开口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杨大人放了……他现在在哪里,快将他请出来,老夫要亲自安慰他一番!”此时此刻,他却还不知道蔡捕头身边的青年人就是杨云锋。 杨云锋一直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一切,此刻听周老夫子之话,总算露出分淡淡笑容,走上前,拱手对周老夫子说道:“在下便是杨云锋,见过周老夫子了!” 周老夫子闻言怔了下,而后将杨云锋打量一番,不禁赞道:“果真仪表堂堂,一身正气啊!” 杨云锋闻言愣了下,只觉胸口添堵,不禁轻轻叹气,而后抬眼向蒙蒙烟雨中的百姓望去,目光扫过每一个百姓,见他们冒着大雨也要赶来挽留自己,不禁胸口一热,又心生一点愧疚。 “他就是杨大人!” “杨大人……” 部分百姓认出杨云锋来,惊叫出声,于是码头上所有百姓都知道了这青年的身份。看着杨云锋正注视自己,这些百姓都停止前行,默默望着杨云锋,不言不语。 萧萧风雨中,一片静谧,只有风声雨声,轻轻传入耳中。 杨云锋目光扫过每一个被雨水打湿衣衫的百姓,只觉自己胸口一阵刺痛,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视线有些模糊,此情此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只是想利用这些百姓传播自己的名声,谁知竟在无意间得到了民心。静静思量下来,只觉肩头的担子无比的沉重,一时之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杨云锋最初的动机不良,但他并非无情之人,看着眼前景象难以无动于衷。“各位……回去吧……”他深深吸口气,开口朗声说道,“你们的好意杨某心领了……但是杨某是大华王朝的官员,不能不守法令……你们放心,番禺那边我会好生应付的,那些人还不能哪杨某怎么样!” 细雨之中,这点声音不停回荡,然而百姓听了此话,只是更加坚定地认为杨云锋是个好官,反而更不愿走了。 “杨大人,不要走!”周老夫子率先开口说道。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七) 猎猎寒风之中,万千百姓冒雨挽留杨云锋,场面催人泪下。 杨云锋见景生情,自忖之前所作所为对不住这些一厢情愿将自己认作好官的百姓,心中愧疚,竟泪眼模糊:“你们的好意杨某心领了……但是杨某是大华王朝的官员,不能不守法令……你们放心,番禺那边我会好生应付的,那些人还不能哪杨某怎么样!” 然而百姓为他而来,岂愿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义章,到番禺受刑?于是所有的百姓都陷入沉默中,无动于衷。 只用自己的目光,不停地挽留。 杨云锋心里震动,垂首看着船身下一波清水,无言。 此景好生沉闷。 这时周老夫子终于开口了,他拱手对杨云锋说道:“杨大人,不要走!民心所向,你已明了,岂可辜负百姓的奢望啊!”此刻他却是语重心长,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 另有一个生员打扮的男子高呼道:“杨大人,不要走!” 于是人群之中挽留杨云锋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最终化成震天的声响,回荡在这宽广的江面之上。 杨云锋望着江面,垂下眼睑,嘴唇紧闭,不发一言。身边蔡捕头见这一片激动的人群,微微叹气,凑到杨云锋耳边,道:“杨大人,民心不可违……你还是下船吧。” 杨云锋心里震了下,讶异看着蔡捕头,道:“蔡捕头……你……” 蔡捕头苦笑道:“老蔡我也没办法啊,触犯国法被收监,总比当场被百姓打死要划算!” 杨云锋便叹气,正要走下船,却忽然听见一声钟吕般洪亮的声音:“杨云锋,你不得走!”不禁顿了下,循声看去,便见几艘两层楼高的船缓缓从江面淡淡迷雾中显出身影,皆通体漆黑,阴森冷峻,船头上还插着大大的“赵”字,迎风飘扬。 看此阵仗,杨云锋便猜到这些船只多半是军队中的战船,却不禁皱了下眉头:“刚才那声音,好生熟悉!” “赵……”蔡捕头望见那船头飘扬的旗帜,心里一惊,道,“赵大人真的派兵来了!”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语,讶异道:“赵大人……你是说郴州提督赵大人!他的兵突然到来是要做甚么!” 蔡捕头不敢隐瞒,便将先前高老爷令他传令给赵提督通报玲珑舫案件的事情告诉杨云锋,并言道玲珑舫的东家正是赵提督的外甥。 杨云锋闻言心里一沉,道:“原来如此,看来这赵提督是想借用军队的力量惩治杨某了。”眉宇间霎时透出分怒意,“擅动军队,赵大人可是了得啊!也罢,就让我会会他!”话落之时抬头望去,只见那些船已行到一里之外,眼看就要在码头停靠了。 这时杨云锋便看清船头之人,却见其中一人正是先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高老爷,另一人则是个四十岁上下身穿黑衣气质冷峻的男子,刚才那话多半就是此人说出的。 这时那徐记的大当家徐福茗忽然出现在杨云锋身侧,轻声对杨云锋说道:“杨大人,方才徐某已经查了下,船头那个郑轨就是郴州提督赵大人的外甥……”他手指着船头的黑衣人,低声说道,话到这里,忽然改用传音入密,继续道,“之前给我下毒的黄泉魔宗弟子就是他!” 杨云锋闻言面色更沉一分,道:“难怪方才他的声音这么熟悉……这么多百姓,若是中了他的毒,该如何是好?” 徐福茗眼角余光扫了下同样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船只的百姓,道:“他应该不会这么放肆。” 杨云锋轻轻点头,便一跃而起,飞上天空,冷冷看着渐渐接近自己的船只,朗声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百姓看见杨云锋凌空飞行,登时目瞪口呆,随即大呼:“神仙降世!”对杨云锋的敬佩更深一分。“看,那船上的人……就是那姓高的狗官!”随着船只渐渐接近,有人认出高老爷来,不禁高呼道。 “什么,是那狗官,原来这些船是那狗官找来的,是来对付杨大人的!” “不行,不能让他们得逞!” 于是顷刻之间,群情再度激愤。 那名作郑轨的冷峻男子见状阴森森笑了声,而后直视杨云锋,估计杨云锋已猜到自己身份,便无所顾忌地说道:“杨大人,你没有信守承诺啊!”声音一如之前般狂傲不羁,似乎根本不把杨云锋放在眼中。 杨云锋沉下脸,道:“果然是你!你要作甚,再次投毒,危害百姓吗?”他手渐渐握成拳,神识将郑轨锁住,一旦郑轨做出对百姓不利的动作,就出手要了对方的命。 那郑轨却仰头狂傲地大笑,而后冷冷望着杨云锋,道:“杨大人,你太小看我了吧!杨云锋,我知道你成功地骗取了义章这群愚蠢的老百姓的心,还拉来了鲜血的顽固迂腐的老头儿支持你,但是你没想过,现在朝廷正直战乱,军令大于一切,就是有民心又如何?我这船一炮轰过去,把这群蠢蛋轰死,然后说是因你不服号令不得已而为之,那上面的人肯定怪你不怪我,到时看你怎么替自己开脱,看你这些愚蠢的拥护者是否还能帮你逃过一劫!” “什么,你要对百姓下手!”杨云锋面色一寒,道,“军队是为保家卫国,岂能让你用来对我大华王朝的百姓动手!”此时此刻,一柄鲜红的仙剑已经赫然出现在他手心,正要动手,取眼前这人的性命! 郑轨视线落在杨云锋手中灭心神剑上,笑道:“好剑……不过你敢出手,我这船里的炮同样敢开火。我倒想看看在你心中是我一人的命重要,还是百姓的命重要!”依旧张狂放肆。 杨云锋闻言不禁一怔,随即面色一寒,道:“你是在威胁我?”真元渐渐注入剑身内。 郑轨笑道:“正是,我便是想看看,如你这样厉害的角色,身处这境地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怎样的选择。”杨云锋看了眼身后的百姓,陷入沉默中。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八) 回首处,雨中百姓遥遥相望,泪眼模糊。 不禁,心为之所动,下意识咬了下唇,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此时此刻,艰难的抉择摆在杨云锋面前,在一剑要了郑轨的命,与放下剑,保一方百姓性命之间,他难以下决定。 若是往日,对天下苍生不甚关心,却绝不肯受辱不肯遭受人胁迫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出剑,先结束对方性命,再考虑善后的事;而今,他却不敢拿百姓的命来下赌。 得其长街相送,得其诚挚拥护,就是铁石心肠,也得有所感触,更何况是向来重感情的杨云锋?杨云锋回望码头上的百姓,而后看了眼身前那用讥讽的笑意望着自己的郑轨,尽管不停催动着灭心剑令剑身发出嗡嗡的响动,他仍旧忍住心中的恨意,缓缓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据说精明果断的天极仙宗第一弟子杨云锋从来不会犹豫这么久……今天却让我看见了,只能说明……你更倾向于不对我动手!”郑轨看出杨云锋心中所想,笑意满面,眼中尽是嘲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原本也是个果断的人,却在这里拘泥于那点可笑的感情,让原本被你利用的百姓成为你的牵绊……哈哈,杨云锋啊杨云锋,你一世聪明,到头来还是任由我摆布,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他在官场上混了二十多年,对人心的把握远超常人,又哪是杨云锋能比的,因此他自信自己能将杨云锋玩弄于股掌之间,进而万分自负完全瞧不起杨云锋。 杨云锋闻言将视线落在不断靠近自己的战船上,依旧无言。确实正如郑轨所料杨云锋牵绊太多,此刻无法下决心做选择,反倒是优柔寡断了。 见杨云锋与郑轨都迟迟没有动作,那高老爷便开口怂恿郑轨道:“郑少爷,你还在这里和他啰嗦什么,直接将他碎尸万段算了!”说着比划出一个斩击的动作。 郑轨微闭双目,眼角露出点淡淡的皱纹,冷冷道:“不急,这等能好生羞辱一番天下第一大派第一弟子,眼高于顶的杨云锋的机会,怎能随便浪费了?”话落再次看向杨云锋,道,“杨大人,你要有种,就不要无动于衷,快点说出你的选择吧!” 杨云锋依旧不语,灭心剑剑身的振动更加厉害。 这时战船也接近码头了,百姓将郑轨狂妄的话语都收入耳中,不禁咬牙切齿,纷纷出口骂他卑鄙无耻,心里对杨云锋的感激尊重更多一分。 这时那周老夫子实在不忍杨云锋受辱,当先站出来,斥责道:“郑轨,你休得猖狂!杨大人爱护百姓,乃得道者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开口就是亚圣名言,本要滔滔不绝引经据典证明秉持大义的杨云锋必能击败恶毒的郑轨,谁料郑轨却不屑地冷哼一声,将他的话语直接打断:“得了吧,你这酸腐的穷酸书生还是少在这里卖弄学问!哼,你还真当这杨云锋杨大人是大义之士,是孔圣口中的圣贤!哈哈哈哈,我打出生以来还是头一回听见这等好笑的笑话!” 周老夫子闻言脸涨得通红,却不知如何反驳,下意识向杨云锋看去,却见杨云锋仍然沉默,一言不发,心里便顿生一点不祥的预感,脸色也随之变了。 那郑轨也同样望了眼杨云锋,嘴角轻蔑更添一分,而后侧首望向周老夫子,狂傲地说道:“也罢,我就将你们心目中高大伟岸的杨大人的真面目,好好生生得揭开,给你们这群没脑子只会看表象的白痴看!”说着抬起手臂指向杨云锋,道,“他,杨云锋,其实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真小人,骗子!他之前所作所为,包括破坏玲珑舫,包括在公堂上与高大人作对,包括替那些老头儿老婆子申冤,包括在我给你们下毒之后让我放过你们,包括拒绝你们的挽留心甘情愿让蔡捕头将他带到这码头等等,都是他表演的一出好戏,活灵活现的一出好戏,足够骗得你们一把眼泪的好戏!他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们这群没脑筋的蠢货,相信他是个刚直正义、不畏强权、爱民如子的善人、好官,说白了就是要骗取你们的信任,骗取你们的支持,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杨大人,你说,我分析得对否!”郑轨张狂地说道,末了侧首望向杨云锋,含笑问道,声音却如同雷鸣,震耳欲聋。 杨云锋心里一沉,依旧默然不语。 郑轨的话却如晴天霹雳,传入百姓耳中,令他们万分诧异,难以置信。 “什么,杨大人之前所作所为……都是骗人的!” “骗子……不,杨大人不是骗子!” 周老夫子也不信郑轨的话,闻言面色大变,随即甩袖,道:“一派胡言,你莫要想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杨大人,他说的都是假话,都是诬蔑,对吧!”他深吸口气,转而向杨云锋询问道,目光恳切,只希望杨云锋点一下头,如此不管郑轨接下来说什么,他都会坚定不移地与杨云锋站在一起。 他是县学的老夫子,他是这个义章城内学问最高最受人尊敬之人。他既然选择了杨云锋,就不能改变,不能看着杨云锋成为百姓心目中假惺惺的伪君子,否则自己以前的威望都会损失殆尽。 然而杨云锋看见他诚挚的目光,心里愧疚更重一分,手轻轻划过灭心剑剑锋流下鲜红温热的血液,仰头闭目,依旧不言。 算是默认了。 “哈哈,好一个‘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好,我就同你这臭书生说说,你们心目中伟大正直的杨云锋杨大人,是如何用自己卓越的表演,欺骗你们的!”郑轨面色变厉,冷然说道,同时侧首看了眼杨云锋,道,“杨大人,你可准备好了,看我说的这番话究竟是否符实!” 杨云锋默默听着他的言语,依旧沉默,不发一言。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九) 郑轨那只手如这大江最底处的淤泥,黑黝黝几乎要同他身后滚滚乌云融为一体。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杨云锋,这只令人过目难忘的手指向杨云锋,道:“就让我戳穿你的伪装,让拥护你的老百姓看看,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伪君子!” 灭心剑上散发出的红芒将杨云锋的手裹住,透过这层还不算特别浓郁的光辉,可以清楚地望见杨云锋手上暴露的青筋。 缓缓闭上眼,沉默,依旧不发一语。 “你休得胡说!”尽管内心中对杨云锋的信赖已经有所动摇,那周老夫子依旧向郑轨喝斥道,“言语损人,岂是君子所为!” 郑轨轻蔑向周老夫子一瞥,道:“君子?我是个武人,不懂你在说什么!哦……我倒晓得,你们信赖的杨大人,才是真真正正的伪君子!”他视线回到杨云锋身上,急促冷厉地说道,“你身为天极宗弟子,修为绝顶,若是真心要救一个落水的女子,怎会无功而返?这是你第一次装模作样,用别人的死来成全你无私慷慨的大义,对吧!” 杨云锋突然睁眼,双目中爆发出精锐的光芒,手略微颤动,却仍然不开口。 等同说是默认了。 风雨中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大部分人并不相信郑轨所说,但闻言难免多了点心思,仔细一想,也真疑惑杨云锋这等厉害的人物怎会无法救起落水的女子。 这时郑轨再次开口,又道:“同样,你身为天极宗弟子,能动用的力量不小,即便对这件案子心有疑惑,也完全可以拜托你师门的师兄弟师叔师伯来处理,可你却选择了亲自出手,请问,这是为何……我不信,你一个专修仙法的人断案的本领,可以和你们师门那些掌管戒律的老牛鼻子相比!哼,这也罢了,更让人不解的是,你向来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去年因为自己的家人受辱,大闹京城,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不晓得多少高官……按你这性子,遇见这次的案子,多半会选择直接出手粗暴地干预,谁敢不顺你心意,就要了他的命……可是你竟然规规矩矩地和高大人谈交情,到江边找帮手,认认真真调查案件……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呀……唯一能作解释的就是,一切都是你做给百姓看的!你是要让百姓看见你是如何的爱民,是如何的事必躬亲,进而让百姓都对你心生好感!是不是,说!”他越说越兴奋,不禁半闭双目,眼睛眯成条缝儿,偶尔打量杨云锋,看着杨云锋渐渐变得铁青的表情,甚是解气。 杨云锋听着他的话语,眉头微微皱起,灭心剑已经放出血水,将手臂包裹住。 依旧闭口不语,既不反驳,也不承认,也不知此时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百姓听得郑轨的话语,心里的坚持有了分动摇。“杨大人……这……是真的吗?”一个青年人不禁低头喃喃道,“可是……我不信……” “我也不信……但……他说得好像很有理……”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青年同样说道。 他身边一三十岁上下的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子却坚定地望着杨云锋,道:“不,杨大人那么好,怎么可能像他说的这样恶毒!大家不要听信他的话,他是在骗……”他说着,猛地望见郑轨向自己看来的目光,一颗心顿时冻成冰,不禁猛打个寒颤,话语到这里便断了。 郑轨冷厉地看着这个男子,一脸杀气,肆意地狂笑一声,身上重甲被雨水打湿,寒光逼人:“一群傻子,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于是扭头看着杨云锋,接着说道,“你倒也不是完全在演戏,昨日你毁掉玲珑舫,就是你找不着证据怒极攻心的表现,可惜后来你掩饰得很好,没有反抗前来拘捕你的蔡捕头……不过我想知道,皇帝面前都不愿低头的人,怎么会甘心被一个小县城的捕头抓进监牢中呢?我要是你,早就一拳将蔡捕头打飞了!不过那样就没有后面审判的事情,也没有你继续表演的机会了!因此,你昨夜的举动仍是表演,漂亮的表演,一为做给岸上围观的人看,二为给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演戏做准备!” 灭心剑上血水铺开,变成一股狂乱的血流,环绕杨云锋不停地飞舞。杨云锋紧紧捏着剑身,双眼显出分红芒,依旧闭口不语。 对杨云锋议论纷纷的百姓中开始有人质疑杨云锋了。然而认定郑轨所言乃胡言乱语,认定杨云锋没有如此恶意的人依旧占大部,不少人高呼:“莫听信妖人鬼话!”劝他人坚信杨云锋无错。一时之间,码头变得一团乱麻,甚至有人开始赤手空拳搏斗起来。 蔡捕头、徐福茗身在船上,虽离人群较近,但好歹有人手维护秩序,并未受骚乱影响。“肃静,莫受人蛊惑,自乱阵脚!”蔡捕头看着这场面,不禁跺了下脚,用尽全力大声呼喊道,“我是官府蔡捕头,谁不听命,牢底坐穿!” 听得蔡捕头言语,徐福茗不禁皱了下眉头,于是悄悄施展一道法术,让这声呼喊骤然放大数倍,如龙钟大吕般雄壮威猛,于是此声便迅速传入百姓耳中,暂时镇住了骚乱。 与此同时那周老夫子也派自己门生维护秩序,劝解骚乱。“事到如今,孰是孰非难以辨别!”他见百姓终于稍稍安定下来,于是登船呼道,“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先人亦有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们不要偏信哪一方,有失公正!”而后便将视线移到那郑轨身上,道,“郑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请讲!” 郑轨听着周老夫子的话语,双眼微闭,一脸冷笑,停顿良久,暂时并未开口。 这时蔡捕头便低声向徐福茗问道:“徐老当家的,你看现在这情势……”他曾中郑轨所下之毒,又因杨云锋而得救,因此对杨云锋颇有好感,即便下意识里认为郑轨所言不虚,依旧支持杨云锋。 为官者,所思所想,毕竟和黎民百姓不同。 徐福茗闻言看了眼宽广的江面,脸色一沉,默默无言。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十) 徐福茗回头,深邃的目光穿过江面上的浓浓迷雾,停留在远远的一叶之上,若有所思,嘴角透出点淡淡的笑容。 这时那郑轨又开口了:“杨云锋,你在公堂之上明明可以替自己辩解,却为何不开口?你分明就是想借此表现高大人对你的压迫,进而争取到这些无知百姓的同情!”他目光扫过岸上百姓,一身盔甲上涌出些黑气,阴森森寒彻骨。 百姓在眼高于顶的他眼中,不过是群毫无头脑只会盲从的蝼蚁。 “然后你借水上龙王徐老头儿的势力,弄来一群莫名其妙的老头儿老婆子,骗说他们是被拐女子的父母,借此激起民愤,弄倒高大人,而你自己也从中获益,成为百姓心目中反抗强权,伸张正义的好官……哼,审案途中你那些煽风点火,鼓动百姓反抗高大人的话语,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至于后来我在官府中下毒时,你那动人的求饶,也是一出好戏!以你的脾气,在那等处境下,要真的受人胁迫怒极攻心的话,肯定会先出手将我制住逼问解药才是,但你却装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恳求我……说到底,还是在演戏! “杨云锋啊杨云锋,你果真聪明,别人在你这年纪的时候还只是冲动冒失的热血年轻人,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偶尔发出一两句对政局无关痛痒的话语,窝囊废一群!你却已开始玩弄人心,开始坑蒙拐骗演得一手好戏!可惜你的聪明只是小聪明,你的计谋在我眼里屁都不是,上不了台面! “你知道你最大的失误是什么吗?那就是你身为天下名门的弟子,解决事端的手段有千般万种,而你却选择了其中最不合情合理的一种……哈哈,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你在演戏! “所以说,到头来,你也不过是个没头脑的傻子!你把别人当傻子看,殊不知这世上比你聪明的千千万万,你那点阴谋诡计,或许大部分人都看不穿……但,我,郑轨,就是给你看个通透!”郑轨一口气说完这连串的话,而后仰头大笑,一脸肆意张狂,“哈哈,所谓的天极宗门下第一弟子,也不过如此!” 江岸的百姓彻底被震惊了。“杨大人……不会吧……杨大人真的是……在骗我们……” “不,我不信,不要被他蛊惑了……他是颠倒黑白,他无中生有,他……” “他什么他!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要心甘情愿被那姓杨的玩!哼,亏老子这么相信他,以为他是好官……不想他竟然是在玩老子!老子和他没完!” “就是!洒家竟被如此道貌岸然之辈所骗,当真耻辱!” …… 杨云锋静静听着百姓们的议论,面上毫无表情,手中灭心剑已振动不止,发出声声刺耳的铿鸣。 红光、血水铺展开来,将周遭一片空气染成灼眼的颜色。 触目惊心的红。 真元如洪水,滚滚注入剑身内,又从剑身回到杨云锋经络中,如此才没让仙剑失控。 天狐噬心诀疯狂地施展而出,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强行稳住道心。 郑轨饶有兴致地打量杨云锋,一脸讥讽。 杨云锋同样看着他,眼睑略微下垂,眼前这人的形象便有些模糊。 另一个同样也用过类似笑容讥讽自己之人的身影浮现于杨云锋脑海中,渐渐与眼前之人重合。 有所不同的是,当年那个年纪比杨云锋大不了多少的秋鸣风的笑容是阴险的笑容;而今日这个大叔模样偏执狂傲的中年人的笑容中则全是嘲讽和蔑视。 这个人的手段不见得比秋鸣风高明多少,但他自负,他比秋鸣风自负多了。 或许武官都是这样自负。杨云锋暗暗想道,面色微变,嘴角露出点若有若无的笑容,终于开口说道:“完了?” 郑轨闻言怔了下,定睛向杨云锋看去,视线与杨云锋目光相触,发现杨云锋这深邃的眼眸中除了一分杀机外,尽是讥讽。“他……”郑轨心生不祥预感,心里骤然一紧,面色登时一沉,寻思道,“他这样成竹在胸,莫非是另有隐情……”不禁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用神识锁住杨云锋,防备他突然的进攻。 杨云锋却没有注意郑轨的神情,他回首看了眼江岸上的百姓,低声道:“百姓淳朴,我自然是想得到他们的支持……但你所言,未免有些太小瞧百姓,太小瞧杨某了!”而后猛然举起手臂,指尖向天,迎着飘摇的风雨,抬头朗声说道:“正如夫子所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杨某知民心之重,故欲与百姓同甘共苦,欲将自己融入百姓中,让百姓真真正正信赖我、支持我、信赖我!你刚才所说确实是事实,我不能否认,但你舌灿如莲,曲解我的用意,实在可恨!”话到这里,忽然转身,对着百姓呼道,“杨某不敢自诩君子,但自认踏入官场以来,行正义之事,不愧天地,不愧本心!因此杨某改变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习惯,将自己视为一个普通百姓,因此面对强权之时,据理抗争,势要还天下一个公道,势要给受害的人讨一个说法!杨某当然可以用自己的拳头去做这些事情,用一身修为威逼某些人,迫使他们服软,以换取一个看似不错的结果……可是这样做,不合民心!杨某今日可以用强硬手段处理遇见的一切,难道以后上任为官之后也用自己的拳头去处理凡尘事务吗?”话到这里,他陡然转身,向郑轨怒斥道,“只有你,郑轨,你这样将百姓视作蝼蚁,不把百姓当人看的人,才会将以强权胁迫他人当理所当然之事来做!只有你,才会罔顾民意,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有你,才会把别人团结民众,争取民心以造福百姓的行为,当成表演,当成儿戏!你这样的人,岂是‘伪君子’‘真小人’之类简单的词语可以形容的?你,比起夏桀商纣周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过是个……败类!”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十一) “你不过是个……败类!”杨云锋对郑轨一阵怒斥,顿时惊醒江岸所有迷惘的百姓。 是啊……杨云锋既然是为争取民心……那他心中对民意的重视可想而知……不管如何,重视民心之人,其行为不会与民心相悖……而这却是老百姓最大的奢望……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算坏人,他若为官,定能顺应民心,行正道之事。 反倒是那狂妄的郑轨,自认聪明,不把百姓放在眼中,开口闭口“没有脑子”,是断然不屑于听取民意的……他刚抵达码头时,也是以百姓的性命要挟杨云锋,由此观之,此人决计不是什么值得百姓信赖之人。 议论再起,绝大多数的百姓又再度认同杨云锋:“对,杨大人说得对……我看,杨大人才是真的对我们好,这样的人呐,现在万里都出不了一,上哪儿找去!” “对,我们怎么能听信小人的鬼话,误会杨大人呢!” “没错,可恨洒家刚才还受他蛊惑,差点误将杨大人当成奸人啊……诶!杨大人这么好,洒家是支持定了!谁敢与杨大人为难,便是与洒家为难,洒家和他拼命!” …… 形势骤然剧变,郑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不禁瞪大眼,手上黑气狂涌,俄而抬头凝视杨云锋,道:“倒是我小看你了!哼,很好,将我一军是吧!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和你浪费口舌了!”话至此再度看向百姓,道,“这群没脑子的庸人留在这世间已经是多余的了!全军听命,放炮,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声音有如惊雷当空炸响,隆隆然似虎啸龙吟! 竟然真的下令屠杀百姓! 岸上百姓听得他的言语,登时又是一阵慌乱。“不好了,他要杀人了!” “杀人啦!快逃!” 郑轨身后的众将士听闻他的命令,也不由一怔,“将军!”其中一个将领望了眼慌乱中的百姓,硬着头皮上前对他说道,“滥杀无辜,上面追究下来……” “不好办是吧!哼,刁民不顾军令,包庇杨云锋,我依军法鸣炮警示,不慎走火伤人……有何不好办?”郑轨身上铠甲黑气纵横,厉声催促道,“快,开炮,将他们统统轰死,一个不留!” “住手!”一直伫立原地手握灭心剑冷眼注视着兵船的杨云锋终于出手了,剑势如风,轰然向眼前几艘兵船攻去,刹那之间幻化出近百个牢笼,罩住兵船甲板上每一个将领官兵。 他要借此控住官兵,防止他们开炮进攻百姓! “哼!”郑轨冷哼一声,盔甲上黑气凝聚成一件宽刃宝刀,轰然向灭心剑砸去。这一手法术赫然正是起鼎结丹境界以上高手所能使出的最基本招式,此人修为决计达到了起鼎结丹境界,甚至可能远高出杨云锋! “嘭!”二者相击,灭心剑上血水忽然散开,化作滔天巨浪,向郑轨扑来。 郑轨自负修为高于杨云锋,斜睨一眼铺天盖地的血水,只放出周身黑气稍稍阻挡,而后催动真元令宝刀更加凝聚,加大力道向灭心剑发动攻击。 竟不用法器防身。 便见宝刀之上猛然幻化出无数细小的拳头,接连向灭心剑砸去。 “嘭嘭嘭!”杨云锋感受到剑身承受的巨大压力,咬牙加大真元的注入,刹那间灭心剑红芒暴涨,带着凄厉的声响,朝阴森森黑气弥漫的宝刀发动反击。 与此同时灭心剑扩散开的血水也一股脑地向郑轨扑去,与浓郁的黑气交织在一起,瞬间便交战了无数回合。 郑轨修为果真高超,这一手成功将杨云锋血水给拦了下来。可惜他终归是过于自负了,没料到杨云锋的仙剑,竟是能够吸纳任何形式的真元。 那黑气虽然和真元有异,但本质上仍是真元幻化而成,且未凝为实型达到不可摧毁的地步,仍能被灭心剑所吸收。便见灭心剑发出的无边血水忽然分散成无数细小的血滴,急速融入黑气之中,而后一股脑地吸收黑气,将其打为真元,传回灭心剑剑身之内。 于是刹那间郑轨周身大半的黑气都被血水消解掉。而后这殷红刺眼的血水便继续发动攻势,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转眼便将郑轨给裹住了。 郑轨脸色骤然大变,赶忙放出个莲花状的法器护住自己肉身,这才免遭血水所伤。 此时此刻,他却是尽落下风。杨云锋见状飞身而起,下一刻即落到兵船甲板上,陡然握住灭心剑,“呀”的声向郑轨刺去。 “轰!”灭心剑剑身光芒大放,骤然与郑轨那件莲花状的法器相撞,尖锐的剑锋便成功刺入法器内,砰然将法器打得粉碎。 接着剑势如风,向郑轨肉身陡然刺了过去,若是刺到实处,非得在郑轨身上留个巨大的窟窿不可! 然而这一剑终归还是没能击杀郑轨,剑身穿过之处,只余一点黑气,并无郑轨的影子。杨云锋原本用神识将郑轨锁住,此刻便清楚地察觉到郑轨已经用迅疾的身法,闪到自己身后了。 他心里一紧,金锁豁然在手,便于身后幻出金色巨门,生生接下郑轨势大力沉的一击。“去死!”他怒喝一声,灭心剑陡然从腋下穿过朝郑轨刺了去。这下郑轨毫无防备,叫灭心剑正中右臂,霎时间鲜血直流,不禁痛哼出声,却果断后撤躲开杨云锋接连攻来的招式,而后怒吼一声,道:“杨云锋,我倒是小看你了,不过以你的修为,还不足以阻止我的逃遁。我要走,回头再找你复仇,阴魂不散地缠着你,看你怎么应付!”话落便欲向后遁走。 然而这刻他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要是徐某和杨大人联手呢?你还能逃走吗?”竟是徐记那徐大当家徐福茗说出的。 郑轨闻言陡然回身,看清徐福茗的面容,头皮一紧,道:“徐老头儿,是你……我和你无怨无仇,你拦我作甚!” “无怨无仇?”徐福茗双眼眯成一条缝,射出一股寒光,冷冷道,“你还敢说你和我无怨无仇!” 章五百六十:义章风云(十二) 郑轨见自己不敌杨云锋,欲遁走,谁知这时徐福茗却飞到他身后拦住他的去路,令他万分懊恼:“徐老头儿,是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拦我作甚!” “无冤无仇?”他不说还好,一说便让徐福茗想到自己被之前那黑衣人所伤的事情,心中登时冒出股怒火,双眼眯成一条缝,射出一股寒光,冷冷道,“你还敢说你和我无冤无仇!” 郑轨便是玲珑舫的东家,之前一直想吞并徐记,甚至派人对徐福茗下手。徐福茗也是因这缘故,才下定决心和杨云锋联手对付他的……既然被他提起,徐福茗自然要同他好生算笔账,找他麻烦:“郑大官人,咱们的帐,也需得好好算一下了!”话落数条水箭激射而出,攻向郑轨。 郑轨眼睁睁看着水箭向自己攻来,竟然不躲不闪,挺胸迎上去,“嘭”的声让水箭穿胸而过。 徐福茗未料郑轨竟会有如此举动,见状不禁懵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拍了下大腿,道:“大意了!” 他话刚落,那被他洞穿的郑轨便渐渐消散,竟变成一枚金黄珠子,从天空落了下去,坠入水中。 郑轨用了金蝉脱壳之计,早就逃走了! 杨云锋见状心一寒。抬头向远处看去,便清楚地望见江上薄雾中郑轨那飞速逃遁的身影:“杨云锋,徐老头儿,我会记住你们的,我要让你们后悔今天的所作所……啊!”他忽然惊呼一声,身形随之一滞,便从天空中坠了下去。 “哼,妖魔邪道,恬不知耻!”一声冷哼从天空中传来。杨云锋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身段极好面容却不敢恭维的女子出现在薄雾中,与之同样现身的还有十数个穿着上清宫服饰的青年男女。 他们竟然早就埋伏在那里,等郑轨接近,联手发动剑阵,硬是以养元入道中下等境界的修为,打残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 郑轨会遭一击,真元溃散,甚至无法运用法术稳定身形。饶是如此,他依旧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自诩正道的小人,竟然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我……你们算个屁的正道!”即便处境不利,话语中依旧带着分桀骜,肆无忌惮地讥讽着。 “笨蛋!正义本就是用来铭记在心的,不是挂在口边的吹擂,更不是束缚人手脚的教条!”一个雄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闻言向那方向看去,这才现江水中不知何时多了条小船,船上一缁衣秀才煮着茶徐徐骂道,随后伸手向船外一抓,竟正好抓住从天空坠落而下的郑轨。 郑轨看清秀才的模样,不禁面色大变,讶异道:“吴兄……吴老巡检使……怎么会是你!” “我大华王朝的巡检使,本来就是巡检四方,监督官吏,视察民风体察民情之人……嘿嘿,老子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稀罕的!”这被郑轨称作吴老巡检使的秀才喝斥一声,浑然没有多少人应有的风度。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身下小船的行驶速度忽然加快,转眼便到码头边上:“杨老弟,别来无恙啊!”吴巡检使抬头看了眼杨云锋,笑吟吟地说道。 杨云锋看清此人面容,不禁诧异,道:“竟然是你!”一脸不敢置信。 因为眼前这秀才打扮的中年人,赫然就是那日他在义章城内撞见并痛斥的穷酸文人。只是而今这个秀才一身脏兮兮的衣衫,随意煮着茶,不修边幅,却哪有那日那等酸溜溜的模样。 吴巡检使闻言哈哈一笑,拎着郑轨走下船,道:“是我!没想到我竟然有这重身份吧,哈哈!” 杨云锋皱了下眉头,随后拱手说道:“那日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见谅。”原来按大华吏制,巡检使乃是与知府、节度使同阶的官职,居正五品,主管一府之内文武官员的考核审查,同时也有视察诸县,考察民风,收集民情的职责,上可向圣上上书弹劾七品以上地方官员,下可直接罢免治内七品之下的官员,手上权力极大,在地方地位极高。杨云锋现在接受圣命,赶往番禺为官,少不了和此人打交道,因此不能轻易与其接下梁子,耽误自己的大事。 那吴巡检使也是个宽厚之人,闻言摆手呵呵一笑,道:“无妨,那日本是我扮成迂腐书生刁难你,你反唇相讥,并无任何过错。” 杨云锋闻言便松口气,而后将视线移到郑轨身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大人怎么会到这里?还有你打算怎么处置……”话语刚出口,忽然察觉到其中不妥,便闭口不言了。 吴巡检使淡然一笑,道:“你以为巡检使是个在衙门里享清福的差儿?嘿嘿,每年春秋之季,老子……我都要到民间视察啊……”说着不经意间瞥了下船头瑟瑟发抖的高老爷,笑道,“高大人,前几年本官可是曾敲打过你,让你小心一点儿……哼,这事情先摆在一旁,等我回番禺之后再禀告知府大人,好生惩戒你!”高老爷是七品官员,他还无权直接惩治。“至于郑大人你嘛……”他视线回到身边受制于自己垂头丧气的郑轨身上,道,“本官自然也是没法惩治你的,不过你的罪行昭然若揭,本官就是在这里让百姓拿石头将你砸死……上面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嘿嘿,我的能力你了解,应该知道我说到就能做到!”这吴巡检使虽说面上看去和气,却也是个精明之人,和郑轨一样会钻律法的空子。 让百姓杀死郑轨,本来就是个堵住上头嘴的借口而已。 郑轨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眼吴巡检使掌心那团若有若无的光芒,身体一个寒颤,嘴唇闭得更紧,只字不提,全然没了先前那等狂妄。 “算你识相!”吴巡检使轻笑一声,道,“回头我将你交给节度使大人,让他依法处置你。至于你身后那人嘛,咱们大华王朝暂时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暂时不会拿他怎么样……不过你也休想让他动用力量保住你!你明白吗?”他眼中杀机一闪而过,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郑轨面色登时一变,连连点头。 章五百六十一:告别 吴巡检使收拾了郑轨,又列举高老爷这些年贪赃枉法的罪行,怒声斥之,随即将二人一并押送到官船上,好生关押起来,而后下船安抚百姓,当众表扬杨云锋,赦免他一切罪行,并邀请他登船一道前往番禺。 百姓欢呼,杨云锋则看向官船,淡淡一笑。 他算是明白了,这条官船,原本就是吴巡检使为自己安排的,也正因有吴巡检使的交待,正因如此之前船上的官员见着自己之后才会对自己恭恭敬敬,并不因自己是人犯而有所怠慢。 现在吴巡检使盛情难却,杨云锋自然不会拒绝,便点头答应下来。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百姓虽对杨云锋念念不舍,到底还是渐渐散去。杨云锋看着码头上稀疏的百姓,微微叹口气,口中念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感慨良多。 总算成功得到百姓的支持,有了不错的名声。日后在番禺大展拳脚的时候,可充分利用这好名声,减小民间的阻力。 至于官场上那些阻力……就只能在到达番禺之后用冷静的处理小心的周旋来应对了。在这上面,民间的声望倒没有多大的用处。 此刻徐福茗带着文黛潇到了码头上。小女孩儿望见舅舅的面容,顿时异常欣喜,欢呼雀跃着跳入杨云锋怀中。杨云锋轻轻抱住小外甥女,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 “杨大人,就此别过了!”徐福茗见舅甥二人情意浓浓,不禁面露笑容,拱手道,“此去番禺,山高水远,也不知何年能够再见。” 杨云锋安置好文黛潇,便道:“你我皆是修道之人,若是兴起,只管飞剑传书相邀便可。” 徐福茗轻轻一笑,道:“好!不过若是到了番禺,杨大人你可要做东啊!” 杨云锋笑而不言,算是默认了。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啊!”吴巡检使这时走了过来,看清徐福茗的面容,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点笑容,道,“原来是徐老当家的,哈哈,失敬,失敬!” 吴巡检使和徐福茗年纪相仿,这话出口,倒是让徐福茗倍感不适:“咳咳!见过吴大人!” “不必多礼!”吴巡检使轻轻摆手,随即沉下脸,说道,“嘿嘿,我可听说你这江上龙王这些年在江上干的见不得光不少啊!” 徐福茗见吴巡检使面色变得严肃,一时暗生讶异,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正要开口,却见吴巡检使面色又一变,却是哈哈一笑,不禁懵了。 “嘿!瞧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经不住别人这一唬,哈哈,哪儿像个龙王啊!”吴巡检使猛地朝徐福茗肩上一拍,笑道,“不必紧张,你做的事情虽然不见得光明正大,但没有你这鱼龙混杂江面变得一团糟,反倒是官府的拖累……你算有功,所以上头才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别玩儿过火了,否则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罩不住你!”言下之意,却是自己愿意当徐福茗的靠山。 徐福茗闻言不禁心喜,道:“多谢大人!” “好了!”吴巡检使收起笑容,这下认真地问道,“玲珑舫那些姑娘安排好了吗?” 徐福茗便回答道:“有家可归的都回家了,至于无家可归的……徐某暂时让她们在徐记住下……但是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 “办法……”吴巡检使皱了下眉头,轻轻叹气,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卷白纸,又叫人找来笔墨,大笔一挥,简洁地写了十数个字,而后印上自己的官印,交予徐福茗,叮嘱道,“认真去办,不要让姑娘们流落街头。” 徐福茗向纸卷上匆匆扫了眼,顿时怔了下,道:“这……”随即变了下脸色,点头道,“好,就如此办。” 杨云锋见状心生疑惑,悄悄向纸卷上瞄了两眼,便看见上面所书,乃是令人将无家可归的女子送到教坊司去,亦同徐福茗一般皱了下眉头。 教坊司是宫廷舞乐之司,吴巡检使这之上所书的教坊司自然不是真正的教坊司,指的是义章城内官办的风月之所。那些被救出来的姑娘原本是在玲珑舫中做些出卖色相的生意,而今转到教坊司内,所事之业并无太大区别,等同是刚从一个火坑中跳出来,又被推入另一个火坑中,也难怪徐福茗第一眼看见纸上所书之时,会皱一下眉头。但是细细想来,这些姑娘本就沦为风尘女子,既无钱财,又无亲戚可投靠,如浮萍一般无所依,而徐记也不可能一直养着她们,除了教坊司外她们还真无更好的去处。何况官办的风月之地毕竟不是玲珑舫这种偷偷摸摸的小画舫可比的,条件要好不少,因此对这些姑娘而言也算不错的归处。 因此杨云锋也如徐福茗一般,略微讶异之后认同了吴巡检使的决定,轻轻点头,默然不语。 “好了,此间事了,船即将顺流而下,驶向番禺了!”这刻吴巡检使开口说道,“不便多作停留,徐老当家的,我们就告辞了!” “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徐福茗拱手说道。 “告辞!” 眼见官船远去,徐福茗嘴角的笑容凝滞,取而代之的是种让人猜不透的严肃。 “父亲……”人高马大的徐默荣缓缓走到徐福茗身后,瓮声瓮气地说道,“那杨云锋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咱们为什么要这么费力的帮他,弄得咱们原来和官府建立的那些关系都破坏个干净了!” “你懂什么!”徐福茗侧眼瞧了眼徐默荣,冷道,“你以为咱们不和杨云锋联手,官府就不会找咱们的麻烦?郑轨那人精你看见了吧,他早就想吞掉咱们了!咱们要不和杨云锋联手,只怕现在已经流落街头,喝西北风了!”在自己儿子面前,他收起了平日的圆滑,话语凌厉直切要害。 徐默荣远远没有徐福茗那般精明,闻言怔了下,讶异道:“不会吧,官府不是……” “为官之人,向来不仁!”徐福茗冷冷一笑,道,“义章的那群王八如此,刚才走的杨云锋和吴清隆亦如此!信他们?鬼扯!” 徐默荣闻言又是一愣,呆呆道:“那你还和杨云锋……” “杨云锋与其他当官的有所不同。”徐福茗眯着眼看向渐行渐远的官船,道,“有很大的不同!” 章五百六十二:可爱的师叔 徐默荣听徐福茗说为官之人向来不仁,不禁愣了下,下意识说道:“那你还和杨云锋……”疑惑既然明知杨云锋也不仁,徐福茗为何还要出手帮助杨云锋。 徐福茗知他心中所想,闻言说道:“杨云锋与其他当官的有所不同。”话说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遥望着渐行渐远的官船,斩钉截铁地说道,“有很大的不同!” “什么不同!”徐默荣不解,立时问道。 徐福茗瞥了眼自己这呆子似的儿子,不禁微微摇头,道:“他很会表演……他演得一手好戏……现在我和他交情匪浅,世人皆知,他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定然不会轻易同我翻脸……而我正好可以借我们俩之间这层交情,将咱们的生意做大,做火……做到番禺……做到京城……做到全天下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尽管徐福茗已近知天命之年,却仍有远大志向,希望自己的家业能扩大到全天下,希望自己成为全天下的龙王。 果真枭雄也! 那徐默荣却无这么高远的志向,他见自己父亲面容变得红润,眼睛中快要放出金灿灿的光芒来,满脸不解,搓了下手掌,低声喃喃道:“把生意做这么大……有啥用啊,反正咱们现在一年赚的钱……可以吃一辈子了……” 徐福茗看着自己胸无大志的儿子,不禁跺脚,恨铁不成钢。 “等等!”徐默荣也是榆木脑袋,直到第三次回味徐福茗方才所说的那番话时才陡然注意到其中一段,“父亲,你说杨云锋……‘他很会表演……他演得一手好戏’……难道之前那个笨蛋军官说的……” 徐福茗眼睑微微一跳,徐徐点头,道:“当然是真的,难不成你还天真的认为杨云锋是真心诚意为百姓着想……哼,为官不仁,不仁啊!” 徐默荣看着父亲脸上的阴沉之意,心底陡然冒出股彻骨的寒意。 “杨大人……”吴巡检使轻轻放下茶杯,瞥了眼杨云锋,嘴角带着分坏笑,说道,“你的舌头真好使啊!” 杨云锋原本正在饮茶,听他这么说,动作顿时停住,一点茶水便顺着嘴角滑过颈项缓缓流入衣衫之中。“哦?大人何出此言?”他装作不解地问道。 “嘿嘿,少给我装蒜!”这吴巡检使向来自言自语,闻言懒得和杨云锋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道,“之前郑轨在码头上所说的一番话,多半是真的。你解释说自己是心忧百姓,是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是体察民情……说白了,还不是想靠一番唬弄来争取民心……” 杨云锋不禁“嘭”的声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讶异地看着吴巡检使,道:“原来大人都听见了……大人耳力过人,下官佩服,佩服……” “别装了!”吴巡检使招了下手,随后取出块手帕,擦去脸上的茶水,道,“你当我像普通百姓好骗?嘿嘿,你不用仙法强行左右案子的审理,还可以说是不想暴力行事,但你找人混入百姓中替你摇旗呐喊,鼓动百姓支持拥戴你……总不能说是不用暴力吧……” 杨云锋闻言不禁苦笑一声,道:“师叔,到头来还是让你看出来了。” “哼!你当我是瞎子啊!你就是做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事迹也不至于流传得那么快,不是你找人宣扬自己的事迹,码头上会集结那么多支持你的百姓吗……咦?你刚才叫我什么,师叔?”吴巡检使慢慢说道,忽然察觉到点不对劲的地方,不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上下打量杨云锋,面露惊奇目光,道,“没想到叫你看出来了……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和你在集市里相遇的时候就是你这小子偷偷把我的法器掉包的……喂,我还没找你清算这笔账啊!”便伸手向杨云锋肩头抓去。 杨云锋赶忙躲闪,笑道:“你那日背负一大筐东西却步伐轻快,毫无疲惫感,稍稍有点心眼儿的人都能看出你是有修为在身。” “那倒是这理……”吴巡检使闻言思索片刻,觉杨云锋所言非虚,于是点头道,“这么说后来你在江上的时候也认出我就是他们的师叔。”他指了下远方天空上御剑飞行的上清宫弟子,神情怪异地说道,“你这小子,脑子比我……比老子想的还聪明,嘿嘿,真是出乎老子的意料啊!”真实身份被戳穿,吴巡检使便不必装成副守礼官员的样子,索性大大咧咧说道,随即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坛陈年佳酿,“咕噜咕噜”灌入腹中,而后抓起袖子胡乱地往嘴上一抹,道,“真他娘的痛快!老子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要在你们这群兔崽子面前装成副穷酸文人的模样,这干不得,那干不得,憋死老子了!”话落又“咕噜咕噜”咽下大口的酒水。 杨云锋看着他如此模样,洒然一笑,道:“原来师叔也是个不修边幅的人!” “嘿嘿,算你聪明,老子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条条框框规规矩矩了!老子当年拼命要从罗浮山上跑出来到人间当官,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享点儿人间的自由,哪晓得才出火海,又上刀山啰!当官的规矩比当道士的规矩还要多他娘的几百倍……幸好老子一年中还有半年时间可以在外面溜达,不然,早就闷死了!”此刻在杨云锋面前他没有什么好隐瞒地,索性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 杨云锋究竟听着他的话语,只觉这个同时身为朝廷官员和上清宫修士的上级兼师叔可爱甚于常人,不禁哑然失笑。 吴巡检使见杨云锋发笑,不禁愣了下,道:“你笑什么!” 杨云锋闻言抬头又看了眼吴巡检使的神情,不禁再度捧腹,手握成拳敲了下桌面,而后摆手小道:“没……没什么……”他却未察觉这等欢笑,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自己面上了。 吴巡检使凝视眼前的青年,看着他笑容中透出的一点欢愉与眉宇中那深深的煞气,不禁微微叹气,随即收起面上的神情,郑重地说道:“杨师侄,你变了许多!” 章五百六十三:权势之论 “杨师侄,你变了很多。”吴巡检使凝视杨云锋,认真地说道。 杨云锋原本捧腹大笑,闻言不禁眨了下眼,强忍着笑意,道:“师叔何出此言。” 吴巡检使垂下眼睑,凝重说道:“大约三四年前,你在南江湖掀起一阵风浪之时,我恰好带着自己几个师侄追查黄泉魔宗的某个重要人物的下落,恰巧和你有过几面之缘……” “原来如此!”杨云锋回想起昔日的时光,不禁怔怔出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惆怅,“师叔说我变了,那我究竟变在哪里了呢?”他不想再回忆伤心事,于是垂首低声说道。 吴巡检使便道:“当初在南江湖的时候,你虽已经有点心眼儿了,但仍旧是个冲动的热血年轻人,做事只求畅快,贸然行事,不管结果,不管他人感受……还尽耍小聪明,如果不是你师门在背后指点,只怕你早就被那些个老奸巨猾的人儿坑死了。” 杨云锋闻言皱了下眉头,略一思索,而后垂下眼睑,道:“那现在呢?师叔说我变了,总得告诉我哪里变了?” 吴巡检使看着他的表情,又瞥了眼远远飞在天空中的那群上清宫弟子,略微叹气,道:“你现在可是比以往沉着多了啊!会认真地用计,会充分地利用人心,会一步步算计别人……即便面对郑轨那等羞辱,也能冷静下来做出及时准确的处理……确实比以前成熟多了……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两句,你的计谋在我这岁数的人眼里还真是小儿科,如果你今天遇见的不是自认聪明实际上却蠢得像头驴的郑轨的话,只怕已经在阴沟里翻船了!” “此话怎讲?”杨云锋盯着吴巡检使,道,“莫非师叔以为云锋处理得极不恰当?” “当然!如果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的话,只消在幕后指挥,让更多的人混入百姓中说你坏话,而后说动县学里的夫子在你演戏的时候直接揭穿你的真面目或者更甚一点伪造一大通足以毁你声誉的证据……那时候百姓彻彻底底不信任你,到时候你就是舌灿如莲,口若悬河向百姓解释,又有几个人会信你?不将鸡蛋扔在你脸上都算对你好的了!”吴巡检使便侃侃而谈,将心中所想一股脑说出来,“那郑轨年纪也不小了,却是个常年在军队里面混的角色,有他舅舅罩着,哪见过真正的阴谋?偏偏他又自认聪明,竟然嚣张到当众拿百姓的命来威胁你,能得到个屁的百姓支持……百姓知道他不把自己当人,哪会轻信他说的话?嘿嘿,这个蠢货,到头来落得个这下场,也算咎由自取!”他肆无忌惮地说道,当真是个真性情之人。 杨云锋听闻他的话,略一分析,便知他所言非虚,不禁惊出身冷汗。“我的计谋确实有太多的漏洞了,若不是经他提醒,我还沾沾自喜不能看到自己的失算呢!”于是对吴巡检使油然起敬,道,“师叔教训得是,云锋日后行事定然再三斟酌,小心行动!” “不止!”吴巡检使打住他的话,说道,“杨师侄啊,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再缜密的计谋都会有失算的地方,唯有真正掌握了力量的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师叔……话中有话啊。”杨云锋听着吴巡检使的话语,心里思索着,低声说道,“还请指教。” 吴巡检使便看向京城方向,道:“这尘世间最有权势的人是谁?还不是金銮宝殿内那个皇帝老儿!你看这皇帝老儿要做的事情,普天之下有几人能够阻止?扳着指拇数都能数清,大不了就咱们这些个修士,还有北边安宁军能做到……普通人为什么不能制止皇帝老儿呢?还不是因为皇帝老儿有权有势;而咱们这些人又为什么能做到呢,当然因为咱们有仙法在身足够和皇帝老儿的权势抗衡!说到底,当你有权有势有力量修为顶破天了,那这时间基本没有人能阻止你的意愿行动了。你说对不?” 杨云锋眨了下眼,道:“师叔此话固然不错,但云锋只是个小小的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在官场上也仅仅做了个七品的知县,连权势的边都没有摸到,师叔所说的,未免离云锋太远了。” 吴巡检使闻言赶忙摆手,压低声音说道:“不远,不远!我要说的是,现在你已经有些力量了,以后做事之时将这些力量充分发挥出来,比绞尽脑汁想些个阴谋诡计要有用得多!就拿这次来说,如果你直接把玲珑舫毁了,找出玲珑舫拐骗清白姑娘的证据,把玲珑舫一干人绑到官府门前一阵打,岂不是更有成效?那个时候哪个不长眼的会找你麻烦?郑轨?他只怕连出来见你的底气都没有!就是把这事捅到知府,捅到老子面前,我们俩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杨云锋闻言心里一震,面上神情大变,道:“师叔,‘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么做不会引来百姓的不满吗?” “不满?百姓干嘛不满,他们平日里恨得要死的人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哪个会不满?他们还巴不得把这些人的肉割下来吃了!”吴巡检使嘿嘿一笑,快速说道,“何况你以为你现在这番手段就能得到百姓真诚的拥护?得了吧,一次两次或许有成效,但百姓也不是傻子,一旦使用的次数多了的话,总有人能看出你的用心,到时候你得到的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杨师侄,真正赢取民心需得按民意行事,行民好之事,除民恶之事,而不是靠一身华丽的伪装来欺骗。” 杨云锋终究还是难以接受,摆手道:“不行,云锋断然无法接受师叔所言。” 吴巡检使闻言轻轻叹气,道:“罢了,很多年前老子初来人间做事之时也不能接受,但经历这么多事情后已经视其为至理之言了……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章五百六十四:又闻桫椤国 江水悠悠。 杨云锋豁然抬头,凝视吴巡检使,目光闪烁不定。“我会认真思考师叔此话的。”他摊手,轻轻说道,又看了眼远方飞在天空上的上清宫弟子,道,“师叔此来义章,恐怕不只是考察民情吧。”言下之意自然是指吴巡检使很可能有上清宫的任务在身。 吴巡检使淡淡一笑,却不做任何回答。杨云锋便知事关上清宫机密,亦不追问。 “算你这小子聪明!”吴巡检使见状心里一乐,笑道,同时将手枕在头上,竟直接在这官船上躺了下来,姿势极为不雅,“算了,反正事情都已解决,老子也不隐瞒了。我这次是为黄泉魔宗而来,不过这不是师门的任务,而是朝廷的密令!”话到这里,眼珠子忽的转了下,道,“要不是这事情可能与你有关联,而你这小子也算守口如瓶,老子是决计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你的。” 杨云锋听他这么说,不禁心生好奇,道:“这点事情用得着如此鬼鬼祟祟吗?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以为吴巡检使仅仅为剿灭黄泉魔宗而来,故略带着不屑说道。 吴巡检使却狠狠瞪了杨云锋一眼,忽的起身,面色变得严肃,随即施了道隔音法阵将自己与杨云锋罩住,而后凝重地说道:“此事关乎朝廷数十万百姓安危,且与外邦有牵连,自然不得怠慢!” 杨云锋闻言神色一凛,讶异道:“竟然如此重大。”面露不解。 吴巡检使便缓缓将前因后果告诉杨云锋。 原来这几年南洋有个名叫桫椤国的神秘国度中出了群无恶不作的海盗,这些海盗横行大洋,肆意破坏海上贸易,甚至直接攻打南海府沿海的一些城镇掠夺财富,势力逐渐变得雄厚。朝廷几度派兵围剿海盗,奈何大华王朝建国百年却一直不重视海防,虽有千军万马,却奈何不了那海盗,反倒损兵折将,狼狈不已。去年安宁军举事之后,大军北调,南海府海防形同虚设,海盗更加猖狂,百姓不堪其苦,纷纷背井离乡逃命,以致十室九空,惨不忍睹。除此之外南海府原本繁盛的海上贸易受海盗与流民影响大大萎缩,许多海外藩国甚至因此拒绝向大华王朝称臣纳贡,一时之间大华王朝的地位一落千丈。 “桫椤国?不就是那迦德摩的故土吗?”杨云锋回想起先前在京师发生的事情,暗自讶异,寻思道,“那日也是听说南海桫椤国海盗为患,未料竟然如此严重。”不禁渐渐握拳。 他非圣人,心里并无拯救天下苍生的宏伟志向,但听闻百姓所受之苦,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进而怒火大盛,便欲以手中剑,除去海患,还南海百姓一个太平生活。 吴巡检使将杨云锋的神情动作收入目中,暗暗点头,道:“几月前我追杀一黄泉魔宗的弟子时意外发现了黄泉魔宗和桫椤国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时还从那小子儿身上搜到了封他与海盗里某个修士的传话飞剑,不禁想到海上那群混账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在桫椤国犯了事逃到咱们大华王朝地盘的流寇,而是受桫椤国指使故意来找咱们麻烦的军队!” 杨云锋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黄泉魔宗……桫椤国……海盗……”身体忽的一个激灵,面色顿时陡然大变。“师叔,你是说黄泉魔宗和桫椤国勾结在一起……”他斟酌片刻,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废话!”吴巡检使半闭双目,眼中放出蓬精光,道,“我的修士身份虽然不为人所知,但早就在宫里有备案,因此可以直接面见宫里的某些人儿……这消息就是这样传上去的,而后我便得到命令,负责此事……”他慢慢说道,又骤然紧握右手,暴露出条条粗壮的青筋,道,“哪晓得到了义章这个鬼地方,竟然能有所斩获,还掉到了黄泉魔宗的一条大鱼!” 杨云锋明白吴巡检使所说的大鱼指的何人,闻言便道:“师叔准备怎么处置郑轨?可从他口里套得什么?” 吴巡检使又瞪了他一眼,道:“此乃机密,你想从老子口中知道……嘿嘿,还是做梦去吧!” “师叔会说的……”杨云锋笑吟吟说道,“都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吊我胃口罢了!” 吴巡检使不禁涨红脸,道:“哼,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好……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他见杨云锋成竹在胸,不禁颓然丧气,道,“他是军队里的人,黄泉魔宗已经渗入军队里面去了!哼,这小子嘴硬,老子虽还没有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已经废了他的修为,来日把他送到京城去,好生拷问……嘿嘿……京城里那些大人物整治人的手段可不是咱们南海府能比的,那等生不如死的感觉,足够叫郑轨把一切都招出来。” “原来如此……师叔将这些告诉云锋,应该是想要云锋协助你调查吧。”杨云锋淡淡说道。 “你是番禺知县,不能随意离职,倒也不需要你随我四处乱跑。”吴巡检使摸了下鼻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认识的人中,对我有点儿用的人就属你了,我也只能让你助我一臂之力!哼,这几个小辈,不堪重用啊……罗浮山上那群老头儿,一天就知道修炼,胸无大志,说什么修道之人潜心修炼,不理世事之类鬼扯的话语,连下山帮老子一把都不肯,哼,几十年的师兄弟情分都让狗吃了!我叫他们修仙,我叫他们修仙,看他们不修成个头脑不清的活死人!”吴巡检使越说越气,不禁狠毒地咒骂自己的师兄弟。 杨云锋知吴巡检使是性情中人,闻言并不介意,只是轻轻摇头,暗暗想道:“以后还是莫要热闹这位巡检使大人啊!” “我已经用飞剑将你的事情告诉京城里的大人物了,他们已经同意……嘿嘿,小子,就和师叔我一起享清福吧!”吴巡检使邪恶地拍了下杨云锋的肩膀,表情变得飞快,似笑非笑地说道。 杨云锋面上不禁露出苦意:“原来师叔早就将我算计在其中了,之前还说不告诉我呢……” 章五百六十五:师弟师妹 杨云锋将她的神情动作收入眼中,心里忽的一动,眼前浮现阮心秋的身影,这才发现二人竟有那么一点相似,只是有所不同的是,阮心秋虽柔弱,但有自己的主张决断,决不会低声下气求他人。 这水悦容何止是柔弱,简直毫无主见,乃一心指望他人的人,如此之人往往坏事,是断然不可带到番禺的。 “这等性格……那怪宗门会让她来义章执行任务……”心里更是不喜,暗道, “不行,万万不能心软!”于是冷冷看着水悦容,道:“师妹,何必如此!我也是为你好!想那番禺瘴气深重,又有外邦蛮人招摇过市,你这女儿哪能受得了?倒不如回到宗门,潜心修炼,修出无上道法,再向天下传播大道。你看如何!”措辞虽说还算委婉,但语气中却带着分不容置喙。 ? 杨云锋既得知吴巡检使的用意,面上难免出现分苦意。但事关南海百姓安危,又与魔教中人有关,杨云锋身为番禺知县和正道弟子,无论如何也不可坐视不理。“师叔……好,有什么用得着云锋的,尽管给我说便是。”他含笑对吴巡检使说道。 吴巡检使又和他叨念了几句,便自个儿到内屋修炼去了。杨云锋独自坐在江边,凝视手中仙剑,回想吴巡检使之前那番话语,微微叹气,随后抛去杂念,同样也入定修炼。 这天细雨霏霏,江面上下雾蒙蒙的,如诗如画。江水虽急,但经法阵加持的官船非常平稳,速度也不快,缓缓南下,直到入夜也才行二十余里,江面上虽颇为平静,但仍有一两点渔火映入眼帘。 原本跟在官船之后的一群上清宫弟子多半是接到吴巡检使的命令,已经离去,不见踪影。杨云锋端坐船头,提了壶茶水,优哉游哉地饮茶,看江涛漫漫,若有所思。 忽然听闻一阵破空之声,霎那之间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同时登上官船,拱手对杨云锋说道:“参见杨师兄!” “不必多礼!”杨云锋淡淡说道,含笑说道,“顾师弟,水师妹,辛苦你们了。”开口之时回首向二人望去,眼中映出他们的身影来。 却见那男子一身书生打扮,面容清秀,虽算不上英姿过人,却也非凡夫俗子可比。男子身边的女子则眉目如画,说不出的妩媚艳丽,此刻恭顺地向杨云锋行礼,眉目中尽是温柔,当真楚楚动人。 若是玲珑舫的人看清二人容貌,必定大为讶异,因为那女子便是前日落水失踪的歌女,而男子则是自称歌女之弟的顾书生。 而他们真正的身份却是天极宗的弟子,男子名作顾神飞,正是当年杨云锋挑选的入京弟子之一,女子则名作水悦容,乃天极宗通务宫弟子!原来之前女子落水,顾书生告官之事,是杨云锋一手策划的好戏! 一切都是个阴谋!为的是取得民心,为的是减少日后主政时百姓的阻力。 “顾师弟,水师妹,你们做得很好。”杨云锋再次向二人看了一眼,淡淡道,“回山以后我会好好奖赏你们一番。” 顾神飞、水悦容闻言点头,道:“多谢杨师兄!”然而二人说出这话时面上都有些犹豫。 杨云锋将他们的神情收入眼中,见状便问:“你们似乎有心事。” 那顾神飞这几年在京城做事,对尘世间那些纷繁复杂的事情有所接触,略有些心机与城府,因而闻言之后并没有贸然开口。倒是水悦容初次下山,对杨云锋的所作所为难免有些不解,听闻杨云锋的话语之后眉目间露出淡淡的伤感,道:“师兄这些天的作为……虽然有自己的考量……但终究不够光明正大……”她的谈吐极好,声音婉转动人,说不出的悦耳,却又带着分若有若无的伤怀,柔到极点,若是常人听了,只怕骨头都要酥了。 “水师妹真心善良。”杨云锋闻言微微叹口气,道,“然而这人世间的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光明正大行事固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很多时候做不到光明正大,这时便得用非常手段,否则错失良机,反误了正事,岂非得不偿失吗?”他垂眼,目中散发出一股寒气,斩钉截铁道,“心怀正义,何事不正?” 那水悦容闻言低头微微回答一声:“原来如此……师兄教训的是。”然而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水汪汪的眼中却尽是迷惘彷徨,显然有些犹豫。 杨云锋见状不禁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师妹有了些看法,暗道:“即便心中不认同,也依旧照宗门的意思去办,虽说愚了点,到底是对宗门忠心耿耿。只是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对我日后的行事还是有所拖累,得打发走才行。”于是开口对水悦容说道:“师妹这些日子可是非常辛苦啊,只怕承受了许多你这年纪女子不应当承受的压力和折磨……我此番前去番禺,不是游山玩乐,凶险不在义章诸事之下。”而后便凝视水悦容的面容,郑重说道,“师妹就不必跟着我到番禺吃苦了,现在就回宗门吧。” 水悦容听出杨云锋话中之意,不禁讶然,道:“师兄是要赶我走?不……这是宗门的任务……不行,我不能回去……”说着垂首看着官船上铺就的桐木地板,娇躯微颤,竟是欲痛哭一场。 说不出的凄楚哀婉。 杨云锋将她的神情动作收入眼中,心里忽的一动,眼前浮现阮心秋的身影,这才发现二人竟有那么一点相似,只是有所不同的是,阮心秋虽柔弱,但有自己的主张决断,决不会低声下气求他人。这水悦容何止是柔弱,简直毫无主见,乃一心指望他人的人,如此之人往往坏事,是断然不可带到番禺的。“这等性格……那怪宗门会让她来义章执行任务……”心里更是不喜,暗道,“不行,万万不能心软!”于是冷冷看着水悦容,道:“师妹,何必如此!我也是为你好!想那番禺瘴气深重,又有外邦蛮人招摇过市,你这女儿哪能受得了?倒不如回到宗门,潜心修炼,修出无上道法,再向天下传播大道。你看如何!”措辞虽说还算委婉,但语气中却带着分不容置喙。 “师兄……”水悦容泪水终于从脸颊滑落,她不住摇头,念着,“不……不……”却不知该说什么劝师兄改变主意。 那顾神飞知道杨云锋的心思,见状不禁微微摇头,暗中想道:“师妹你这是何苦!师兄本就是为你好,又非杀你害你,你这样子,倒让人不喜了。”于是开口劝道:“师妹,师兄是宗门长老,他的命令我们不能不从……你就答应吧。” 水悦容兀自摇头,无语泪落。 “师兄……”顾神飞无法劝服水悦容,见状抬头向杨云锋看去,希望杨云锋改变主意。 “诶!”杨云锋微微摇头,道,“顾师弟,暂时将她带到船里,到了番禺再让她自行定夺!” 章五百六十六:定夺 义章距番禺不过数百里路程,若是御剑飞行,不过半日便可抵达,若是乘车,也只需一月左右。粤江水量堪比长江,水流湍急,原本从义章乘船只消十余日便可抵达番禺,奈何沿途官员闻声而来盛情款待,免不了下船熟络一番,进而游山玩水,耽搁了不少时间。 要说杨云锋之前途经那么多县城却无人迎接,现在却有一帮人夹道欢迎耽误行程,认真算起来,还是杨云锋他一手造成的。原来他在义章之事后名声大作,沿途县城鲜有人不知,此事在街头巷尾中被无数人讨论,渐渐传到沿途县城的官员耳中。这些官员自然不必将一个番禺的知县当回事,但那条官船里面除了杨云锋这小知县外还有个在南海府内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些官员都是市侩之辈,知吴巡检使到来,哪能不出城相迎,拍马献礼,争取吴巡检使的好感? 那吴巡检使也是个人精,哪能让这些官员失望?于是每到一个县城之后他都欣然接受官员的邀请,操着一口官腔很快和一群县官打成一片,而后便游山玩水,乐得自在逍遥。 杨云锋虽然在京城做过事情,到底也仅仅接触到官场的皮毛,对官场之事不甚了解,见着官员们脸上谄媚的笑容,顿时全然没了兴致,又不好拒绝诸位同僚的美意,勉强跟着他们吃喝玩乐,索然无味。 这等小县城山水的那点秀美,岂能和九峰山之雄伟,华岳之险峻相比? 倒是那文黛潇小女孩随着舅舅一路游玩,见过许多新奇事物,满心欢悦。这一路有这小女孩儿陪伴,心情倒也还不算极差。 却说那贪赃枉法的高老爷已经被送往番禺了,这人还算精明,这些年行不义事之时留了心眼没留下多少罪证,而当初吴巡检使离开义章时又走得匆忙,于是一时之间未抓到太多把柄。不过智者千虑尚有一失,高老爷算不上智者,更难免有疏漏,却正好让吴巡检使逮着了。 他当日在郑轨授意之下趁上清宫诸弟子寻找黄泉魔宗弟子下落之时动用官府的银子陷害杨云锋,谁料非但未能成功陷害杨云锋,反倒让身为上清宫长老的吴巡检使抓个正着。按大华律例,私自挪用官银者,不论数额多少,皆杖责十五,革除功名,罢去官职!数额超过百两的,没收家财,超过千两,发配边疆。那日高老爷挪用的银子正好四百八十两,足以令削去高老爷官职,没收他全部家财,偏偏吴巡检使仔细查询之后还发现那些银子竟是兵饷,照大华律例,高老爷罪加一等,须发配边疆,充军赎罪。 番禺县,南海府府治衙门中,一略微发福,面相和蔼的老人端坐于堂下,审阅着手中案宗,不禁皱了下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发配西凉?是否重了些?” 堂下坐着的一下巴尖尖,颧骨突出,细目鹰钩鼻的男子闻言一丝不苟地说道:“我大华王朝律法严格,犯事者必受刑,不管他是何身份!大人需秉公办理,不得有偏私啊!” 那面相和蔼的老人便是南海府知府刑清风,而这长相颇为冷厉的中年男子则是粤州知州邹修。此刻高老爷的案件已经审理清楚,正待刑老知府做出最后的判决。刑清风手上这份卷宗乃邹修草拟,正与此案有关,上面尽书高老爷之过,并措辞严厉地要求刑清风按律惩办高老爷。然而这高老爷与刑清风却有拐弯抹角的关系,因此这两天刑府中少不了向他的求情亲朋好友。刑清风向来宽厚心软,一时有些动摇,不想定刑过重,奈何眼前这嫉恶如仇的邹知州大人多管闲事,几次催促他按律判罚。刑清风哪愿意让邹修左右自己的决定,然而这邹大人又是出了名的刚直执拗,可不能轻易和他发生矛盾闹得满堂风雨啊。“诶!老邹啊老邹,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刑知府悄悄瞄了眼邹修,心里苦笑道,“你要做清官也就罢了,还要本府同你一起当清官……真是为难我啊!”他不禁摇头,试探地说道:“可是这样判,未免太重了……是否可以通融一点……” “大人!”邹修闻言却“嘭”的声拍中身边小桌,陡然起身,凝视刑清风,眼中放出骇人的光芒,杀气凛冽,陡然说道,“下官虽然无才,但也知道国不可无法,法不可不严。大人你要偏袒高隆,就是大华律例作对,万万不可取!大人若执意要这么判决,下官便不当这知州了,直接去京城告状算了!”一时竟然怒发冲冠,气势煞是骇人。 刑清风见邹修这阵仗,又想起邹修和京城里某些大人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禁大惊失色,赶忙开口安抚道:“邹大人你这是作甚啊!本官……本官怎么会偏袒高隆呢……哎呀……你呀……就是太严肃了,本官不过是询问你的意见罢了,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刑清风略显圆胖的脸上一团笑容,柔声劝慰道,心中却将邹修咒骂数百次。 邹修闻言面色微微缓和,再度坐下,道:“大人,你我皆是父母官,言行关乎千万百姓生死,开口之前应当仔细考虑,谨言慎行……下官希望大人日后莫要说出这等荒唐的言语了。”邹修根本不将刑清风当成自己的上级,出言毫不客气。 刑清风一脸晦气,暗道:“我怎么遇上这祖宗!”不禁摇头,心里只想早点将邹修打发了,于是忍痛在卷宗上写上个“准”字,而后让师爷准备好笔墨纸砚,准备书写奏折,向圣上禀明此事。 邹修看着刑清风慢慢将高老爷的处置意见写于奏章之中,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分笑意,道:“如此才好!” 刑清风听着他这话,不禁打了个寒颤,眼中不愉毕露。“将它呈上去吧。”奏折写好,他将其递给师爷,认真吩咐道,“莫要有闪失。” “是……” “大人……大事不好!”这刻远处忽然传来尖锐的声音,生生将师爷的话打断。 刑清风望着那小吏,不禁皱了下眉头:“什么事情?” 章五百六十七:赵提督 高老爷死了! 在义章府的大牢中上吊自尽了! 杨云锋得到这个消息之时,正在陪文黛潇游览一处险峻的悬崖,闻言差点没从山岩上坠落下去。“高隆这人恬不知耻,竟然也会自尽!”他倍感不可思议,然而顾神飞传来的飞剑中却详细地将高老爷自尽的情形描述清楚,叫他不得不信。“莫不是有人怕他泄露什么机密,所以暗杀的?”杨云锋对那龌蹉无耻到极点的高老爷无半分同情,知其自尽后心里不禁一畅,但快意之时难免心生疑惑,暗暗思索道,“不对,要暗杀不用等到他到番禺之后,只消中途拦截押送他的船只,便能轻易要了他的命……”他心有疑惑,眉头微微皱起,却看见吴巡检使向着自己走来,赶忙拱手道:“学生见过大人。”在外人面前他们不好以师叔侄相称,于是用上了官场的套话。 吴巡检使悄悄瞥了眼周围欣赏风景的官员,道:“你知道了?” 杨云锋微微闭目,随后打量四周,见二人附近除文黛潇外再无他人,便轻轻点头,道:“高隆是真的自尽了?他不像那种知耻之人!” “他?他有个屁廉耻之心!”吴巡检使闻言讥讽地说道,眼中尽是对高老爷的蔑视,“不过他确实是自尽的……你想呐,他前半生享尽荣华富贵,哪儿忍受得了发配边疆后的凄苦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他现在这么做,一是为避免日后受苦,二是为保全自己妻儿……也算他机灵,要是到了塞外,保准生不如死!” 杨云锋闻言思索片刻,道:“师叔所言得之!不过他最终落得个这下场,也算罪有应得!没什么值得同情叹息的……只是不知道番禺那边有没有从他口里弄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吴巡检使摇头,道:“他们就是弄到了,也不会给老子说……”话语出口之时,眉角不禁露出点落寞。 杨云锋知吴巡检使在番禺颇受排挤,故有此感慨,闻言不禁叹气,随后迅速转移话题,道:“师叔,既然高隆会自尽,那郑轨呢……他会不会也……” “郑轨?”吴巡检使皱了下眉头,道,“他是修道之人,比寻常官场中人更重生死,不会那么轻易自尽的……而且现在他就在我们船上,我可是在他身边布下了好几道大阵的,他就是想自杀也没那能耐……嘿嘿,他现在还没搞清楚情况,还不知道他自己是京城那大人物点明要的人,还幻想着自己舅舅会出面救他。你说,你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会选择自尽吗?” 杨云锋闻言微微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便放心。”又听吴巡检使提及郑轨的舅舅,便道,“赵提督会出面干涉吗?” 吴巡检使面色微微有些凝重,道:“赵提督是真正的军人,是从最底下一步步爬上来的,虽说平日有些骄横,但若真的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他郑轨所作所为的话,他倒不至于做出什么令咱们难堪的事情……如无意外,他不会出手营救郑轨的。”他思索着,缓缓说道,眼中却仍有些忧虑。 杨云锋知道他心中担忧之事,便问道:“如果他执意要干涉呢?” 吴巡检使脸上凝重加深,沉默许久之后,方开口说道:“南海节度使这差儿一直空着,因此他是郴州乃至整个南海府军队中最有权势的人……以前我也和你说过,有权势就有地位,他要强行带走郑轨,除非京里的那大人物亲自出马,否则我还真只有将郑轨交出去……何况现在安宁军盘踞赣州,随时有南下入侵南海府的可能。赵提督是南海府诸将中最能打仗的人,为保南海府安宁,我们不可轻易将他得罪……” 杨云锋闻言心里“咯”的一下,道:“原来还有这些考虑,难怪师叔你当时不借机弹劾赵提督。” 吴巡检使摆手,随即看向郴州方向,道:“这赵提督常年在军队中不理外面的事情,自己几个侄儿外甥借着他名头乱来,他偶有听闻,虽有心惩治这些人,但又护短不肯下手,弄得郴州上下一片污七糟八,因此南海府许多人对他都有所不满,有心弹劾了。然而这年头战事吃紧,南海府能中能打得了胜仗只有他一人,因此各方对他都是能忍则忍……他兵权在手,要是什么都不管罢官回家的话,南海就保不住了……杨师侄,你需得明白,权势面前,一切都是虚假的,即便他有违国法,有错,他也是对的,不可质疑。” 杨云锋听着吴巡检使的话语,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微微摇头,又想起这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处非常之时,须有非常人行非常事。他不是迂腐顽固的夫子先生,明白这个道理,心中的不乐完全是因为郑轨的缘故,因而定下心来认真思索之后渐渐认同了吴巡检使的话:“若要列举普天之下不将国法放在眼中肆无忌惮之人的话,我自己倒也算得上……我自己尚且如此,怎能苛求别人……且正如他所说北方安宁军作乱,我们不可自乱阵脚,反而让贼人有机可乘!”经历汉阳城大战之后,他渐渐将安宁军视作威胁,因而会有如此想法。“不知上面的人会怎样处置郑轨。”杨云锋轻轻叹气,转移话题,漫不经心开口问道。 吴巡检闻言使便道:“难说。虽然郑轨是魔教中人,和海盗有牵连,但上面的人必须考虑赵提督的感受啊,不能将赵提督逼急了……”说着他看了眼天际的层云,微微叹息,心里若有所思,不禁开口骂道,“真他娘的,现在明明是风起云涌的时代,咋没见几个枭雄人物粉墨登场呢!奶奶的,要是咱们大华王朝能多几个能打仗的人,老子也不会这么胃疼!” 他声音有如惊雷,乍然传入杨云锋耳中,让杨云锋不禁变色。然而让人感到不解的是一旁不远处一通官员竟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当真怪哉。 章五百六十八:牛三 郴州,提督府。 郴州提督赵非荣缓缓放下手中信件,默然无声。 与许多人想的不同,这对子侄极度宠溺的提督大人并非嚣张狂傲之人,相反,他深谙枭雄之道,一向沉稳低调。但他的子侄却未能有他一成的沉着,各个借着他的名头横行霸道,极大的损害了他的名声。偏偏他这人素来严厉,却独独无法管束亲友,因此向来对子侄的行为能忍则忍甚至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步。 也正因此,他的子侄越来越无法无天,俨然成了郴州地界乃至南海府地界的霸王,飞扬跋扈,不将国法放在眼里,也正因此,郑轨的事件才会发生。 赵非荣得知郑轨被杨云锋和吴巡检使联手拿下后,起初也相当愤怒,几次欲赶往南海府斥责当事人,领走郑轨,但当今日得到吴巡检使的书信后他改变主意了。 郑轨所犯之事远远没有他看见的那么简单,此事已不是他能够左右的,即便他用兵力威迫,上面也决不会轻易放走郑轨。他虽然护短,但还不至于为了个外甥丢了官职。 “三哥!”忽然有女声传入屋内,赵非荣皱了下眉头,道:“何事!”便见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妪掩着脸奔入屋中,当头向他跪下,哭诉道:“三哥,你可得为轨儿做主啊!”一时泪如雨下,几乎与戏剧中受冤枉的老妇无异。 这老妪便是郑轨之母,赵非荣之妹赵氏。 “将军……”两个士兵同时冲入屋内,看见眼前画面,不禁怔了下,随即跪下,道,“将军赎罪!我们拦不住……” “罢了!”赵非荣冷冷望着赵氏,陡然说道,也不知此话究竟是对赵氏说的还是对两个士兵说的。 赵氏被他这话一惊,原本低声的呜咽戛然而止,讶异地看着赵非荣,脸上闪过丝恐惧。 她和赵非荣的感情原本是极好的,赵非荣从来未在她面前说出如此威严的话语。然而今日他竟勃然说道,眼中爆发出一股寒气,前所未见。 “难道……”赵氏身躯微微一颤,心叫不好。 果然,赵非荣忽的猛击桌案,对着她冷冷说道:“五妹,这里是提督府,岂容你一个妇人在哭哭啼啼,丢人现眼!”话说着他立即对两个士兵下令道,“将郑夫人送回郑府,此事不准声张!” “是!” “三哥……三哥……” 郑夫人对赵氏的呼喊充耳不闻,视线停留在那封信件上,渐渐青筋暴露。 番禺县。 牛氏米店的东家胖子牛三是个憨厚的人,所卖米粮质量好,价钱适当,又时常接济邻居,从不克扣伙计的工钱,因而人缘极好。 这日他听过管事的汇报,知这个月自己的收入又有提高,不禁喜上眉梢,哼着歌儿走上街头,顿时引来街边小娘子轻快的笑声。“哟!阿牛哥,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啊?”那娇俏的小娘子掩面轻笑,美目流转,当真可人,要是一般的年轻人见了,还不得心猿意马,浮想翩翩? 然而胖子牛三却是个实打实不解风情的人,看着小娘子水灵灵的眸子,只是轻轻一愣,暗道:“她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便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谢姑娘,没……没什么!我牛三只是赚了点小钱,独自乐乐而已。”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哎呀!阿牛哥,你就是嘴甜,什么叫‘谢姑娘’……人家……人家早就嫁人了……”谢小娘子笑得更欢,忍不住打趣道,“哎!阿牛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咋不寻个好姑娘嫁了呢?我给你说啊,我可有好几个长得俊俏的闺中密友,要不,我……”她杏眼半闭,目中带着分狡黠。 牛三心道今日这小娘子真是莫名其妙,闻言摆手拒绝,只道自己早有门亲事在身,只是一直没有迎娶罢了,不劳小娘子费心。 这小娘子原本也是看牛三呆呆傻傻,成心戏弄他,闻言见这牛三太不解风情,便兴趣索然,于是就施施然离去了。 牛三看着谢小娘子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摇摇头,嘀咕道:“这谢姑娘今天咋了,脑袋发烧了吗?”百思不得其解。 周围一些与他熟识的人闻言忍俊不禁。 却说这牛三在街头逛了几圈,听说一群人在谈论那新任知县杨云锋杨大人就要抵达番禺,不禁心生好奇,便凑了上去,说道:“听说杨大人是个好官啊……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番禺。” 这群人不禁大笑出声。“哎呀!原来是阿牛哇!我说你个从不拜佛的人儿说这些作甚!”其中与牛三熟识的人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 牛三未看这人表情,闻言只当他是认认真真问自己,便同样认真地回答:“佛不是用来拜的,是用来放在心中的。心中有佛,佛便在心中。”说话之时万分虔诚。 这群人也知牛三向来如此,见状皆露出善意的笑容。“阿牛,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那人又再度对牛三说道。 牛三便与这群人谈论一会儿,随后挥手道别,向自己家里走去,不过半盏茶时间,就回到家中。让仆人离开后,这个憨厚的胖子便到后院内,一把跳入水塘中,让一潭清水淹过头顶,只觉清凉无比,一天的热气都被驱除干净。 忽的一跃而起,落在水塘边上,面上忽然少有的出现分凝重,右手握拳放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便见一股浓郁的黑气出现在拳头周围,渐渐扩散开,最终把整个人完全包裹住,完全看不清其中情况。 这人竟然是个修士! 一个时辰之后,修炼完毕,牛三轻轻吐口气,擦去额头汗水,而后又跃入水塘中,洗去一身的污秽。 就在这时,一个柔媚的女声传入他耳中,让他的心骤然一紧:“年轻有为!不错!” “什么人!”惊讶之际,数道黑线脱手而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激射而去。与此同时牛三从水中跃起,伫立于院内,抬头望去,正好将不速之客的容颜收入目中。 这是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孩。 章五百六十九:有女馨梦 牛三望着这一身华衣的美丽女孩,微微一怔,随即露出分憨厚的笑容,用寻常的语气对其说道:“小姑娘,乱闯别人私宅,可是违犯大华律例的……”话落眼中忽地爆发出一阵精光,陡然出手,三四条黑线划破长空,向女孩激射而去。 不管这女孩是什么来历,她看见了牛三的真面目,必须杀之灭口。 女孩见状开心一笑,柔弱有如水蛇的腰身忽然一扭,竟轻而易举地原地躲过牛三的攻击。 牛三面色登时一变,停下手,压低声音说道:“你是哪个门派的,要做什么事情!”他以为对方是名门正派弟子,此番为捉拿自己而前来,因此万分警惕,头脑中迅速浮现无数应对之策。 他并不傻,相反,他十分精明。他平日的憨厚都是装给周围人看的! 女孩牛三谨慎的模样,不禁吃吃一笑,道:“阿牛哥,紧张什么,嘻嘻,我又不是坏人!”一下从墙上跳了下来,走到牛三面前,看着牛三眼中浮现的敌意,不禁掩嘴,道:“我姓叶。” “叶……”牛三听着这句空灵的声音,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想起自己离开师门潜入番禺之前的一些事情,眼睛陡然睁大,急促说道,“你多少岁!” 女孩大大咧咧凑到牛三耳边,笑道:“十五!” “有何证明!”牛三肃然说道。 女孩巧手一翻,便抓着枚令牌递给牛三,巧笑道:“呶,你看吧!” 牛三向令牌上瞄了眼,面色随即大变,立刻下跪拱手对女孩说道:“属下牛墨群,参见小姐!” 女孩见状赶忙将牛三扶起,道:“阿牛哥,别这么见外嘛!一来我爹爹现在已经不是宗主了,不也不算什么小姐。二来我们还有亲事在身,就算我还是小姐,咱们也是平起平坐。”叶姓女孩大大咧咧,说起自己与牛三的亲事脸不红心不跳,当真异于常人。 牛三却哪敢与她平起平坐,摇头道:“属下与小姐的亲事……本是父母戏言,当不得真,当不得!”这刻两眼却正好与如花美丽的女孩双眸相对,立即看见女孩眼中那很少在魔道中人眼中见着的清澈纯净的秋水,不禁怦然心动,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女孩却趁机轻轻敲了下牛三的脑袋,笑道:“我让你和我平起平坐,你就和我平起平坐,不准反抗!”话语虽是蛮横,听着却不觉有任何刁蛮。 牛三便觉眼前这女孩是如此美丽纯洁,一时心动,只觉自己若真能娶她为妻,当是多么美好之事,一时盯着女孩痴痴地笑,竟出神了。 女孩见牛三直勾勾看着自己,纵使再大方也不禁有些娇羞,脸上露出淡淡的绯红,暗道:“坏啊!哪有这样看别人女孩子的!”心里却一阵暖和,不禁嗔道:“喂!阿牛哥,还没看够吗!” 牛三这才发现自己的不妥,赶忙收回眼,勾头道:“小姐有何吩咐。”此时此刻仍然忘不了自己与她之间的身份差距。 女孩这也不在意,闻言小手手指按在鼻尖,思索片刻,道:“我叫‘叶馨梦’,你就叫我馨梦便可。” “馨梦……”牛三听着这个名字,只觉无限美好,笑容满面,连连点头,道,“好名字,好名字……我就叫你馨梦……” 叶馨梦望着牛三呆呆的模样,不禁再度掩嘴轻笑,又想道:“他那副呆呆的样子明显是装给别人看的,可他在我面前还是这样子,显然是被本姑娘迷倒了……嘻嘻,看来本姑娘的媚术蛮厉害的……不对啊,我明明没用媚术……不过我喜欢……”少女难免胡思乱想,一时出神了,不禁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馨梦……馨梦!”牛三看着馨梦做白日梦浮想翩翩的模样,一时惊讶不禁愣住,随后方反应过来,低声向叶馨梦呼道。 叶馨梦定住心神,手放在胸口轻轻喘口气,而后含笑望着牛三,道:“阿牛哥……人家大老远赶到番禺,人生地不熟的……”说着不禁垂下头,脸上带着分娇羞。 牛三以为叶馨梦要自己保护她,闻言不待她说出下文,便开口道:“馨梦,你放心,阿牛哥我会好生照顾你的!”他的憨厚多是伪装出来的,但一颗善心并非伪装,即便身为魔道中人,也愿倾尽全力去帮助别人,更何况眼前只人正是自己苦盼多年与自己有婚约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女子。 叶馨梦听牛三这番话,不禁讶异抬头望着牛三一张胖脸,随后“哈哈”两声捧腹大笑,道:“阿牛哥,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人生地不熟,几天弄不到吃的……要你快给我准备吃的!” “呵呵……”牛三额头浮现几条黑线,一脸尴尬。“好,我马上去给你准备。” 叶馨梦闻言却拦住他:“等等,不用这么急,我先将咱们仙宗的命令告诉你吧。” 牛三听见“仙宗的命令”五字,面色顿时严肃起来:“请讲!” 红日西沉,天边一层红霞,分外美丽。 官船缓缓在粤江宽阔却已平静如镜的水面上行驶,船前一只不知名的白鸟呼啸地飞过,忽然冲入水中,而后衔着条肥鱼满足地飞上天空,浑然不将官船的到来当回事。 杨云锋轻轻从江内舀起一小捧水,淋在灭心神剑上,便见仙剑剑身发出淡淡的光芒,一层鲜血便被这刚刚浇上来的水洗去。 郑轨是黄泉魔宗的人,黄泉魔宗的人意图救走他,一路上截杀不断,但唯有刚才那次出动的人手最多。 十八人,整整十八个黄泉魔宗弟子,其中一个已有起鼎结丹境界,另外十七个在养元入道境界上的造诣不低! 要是在此之前就发动这样一场截杀,仅凭杨云锋与吴巡检使以及那两个可有可无的天极宗弟子,根本无法阻止他们营救郑轨的行动。然而很不巧的是今日有两位与吴巡检使关系不错的散仙前来与吴巡检使饮酒作乐,正好碰上了这群黄泉魔宗弟子,于是同杨云锋和吴巡检使一道联手对敌。 十八个黄泉魔宗弟子根本无法与四个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相比,连接近船身都做不到,更别说劫走郑轨了。 一场厮杀,最终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杨云锋灭心剑连连伤人,一口气夺了七人性命,剑身上沾满鲜血,最终令黄泉魔宗弟子全军覆没。 刚才他洗掉的鲜血,便是那群黄泉魔宗弟子的血。 “正魔争斗,何时是个头!”杨云锋望着身边带着点血红的江水,不禁感慨道。 随后抬头向前望去,视线中出现一座巍峨的城池。 番禺,终于到了。 章五百七十:番禺 番禺,南海府府治,粤州州治所在之地,岭南第一城! 原以为如此一个偏远的县城,必然低矮破败贫穷落后,因此第一眼看见这座城池真面目的时候杨云锋大感意外。 城墙高愈十丈,雄伟如山;城楼多达百座,冷峻巍然。常年充沛的降雨令城墙青砖上长满青苔,古朴安宁,城墙下城门洞开,各种装扮的人成群结队出入,好不繁华。 杨云锋大感讶异,道:“如此偏远的地方,竟有这等雄伟的城池,当真出人意料啊!” 吴巡检使闻言拂须轻笑,道:“那当然,番禺乃是岭南交通要冲,东入汪洋,西达南疆,北通江南,南抵百越诸藩,哪能不繁华!哈哈,走走走,我带你进城去,看看城中繁华景象!” 杨云锋欣然点头,随着吴巡检使下船,抬头便看见码头上一群迎接的官员。 “吴大人!”众官员先向吴巡检使行礼,而后认出杨云锋来,见其如传言一般仪表堂堂,风姿过人,不禁大加称赞,“这就是杨大人啊,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一番客套之后,杨云锋便知这些同僚中有南海府的人,有粤州的人,也有番禺县的人,大部分人品秩高于自己,同阶的也不少,于是谨慎言语,不多话。诸官员以为杨云锋向来如此,觉其谦卑有礼,于是对他的好感增了不少。 等车入城,杨云锋掀开车帘望见城墙青砖上缓缓滴落的水滴和被水滴润湿翠色诱人的青苔,欣然赞了声:“这城池怕有几百年历史了。”于是开口向吴巡检使询问,方知番禺少有战火,城池保存完好。此城五百年前初建,经历无数日月洗礼,依旧坚固如斯。杨云锋不禁叹道:“战火给天下带来的永远是灾难!”不由得想到安宁军,微微摇头。 吴巡检使却收敛笑容,道:“不过,现在海盗猖獗,那群龟儿子动不动向番禺城开炮,东面的城墙已经有些损毁了。” 杨云锋不禁皱了下眉头,道:“损毁?海盗的大炮竟如此强悍!”他方才在城外之时虽然能隐隐约约看见海,但也从中判断出番禺距海至少还有十几里,海盗的大炮轰出的炮弹竟然能越过如此远的距离破坏番禺城城墙,那威力得有多恐怖啊。 他当然不会认为海盗有冒着让华朝的军船来个瓮中捉鳖生生被擒的危险闯入粤江内的胆量。 吴巡检使闻言便指了下身后那辆押解着郑轨的马车,道:“有黄泉魔宗在后面作祟,他们的炮弹打再远都不足为奇!” 杨云锋这下明白过来,微微点头,再次向车外望去,只见街头熙熙融融尽是行人,其中不少人还是金发碧眼,与中原人迥异,不由惊奇,道:“这些人都是从海外来的吗?难道……海外还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国家?” 他前半生未离开大华王朝疆域一步,对大华王朝之外的世界毫无了解,只知道东边无尽汪洋中有数个仙山圣地,或许还有几个藩国,却不知那汪洋大海何其之大,岛屿大陆如恒河沙数,建立在这些岛屿大陆上的国度更数不胜数,人口数以亿计,修真门派亦多如牛毛,不在中原华朝之下。 大洋之外,更有广阔无垠的天地。 吴巡检使早年曾有在海外游玩修行的经历,闻言闭目深思,许久后才感慨道:“有许多国家……许多与中原迥异的修仙门派……还有许多你根本想不到的神兽……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值得你一生铭记的人……”他说着,脸上透出分痛苦,似是想起过往的事,难以释怀。 杨云锋闻言略微诧异,又见吴巡检使表情似曾相识,这才想起自己失去李婉漪的时候大约也是这种表情,心不禁一沉,而后微微叹气,暗道:“原来师叔也有不堪回首的过往……”不禁同病相怜,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马车驶入通往府治的大道。此条大道乃官府专用,行人较少,不复刚才那等繁华。杨云锋看向车外,目光落在坑坑洼洼只怕同样有上百年历史的石板路上,心里不知为何多了分惆怅。 忽然一点异样的感觉涌入胸中,杨云锋微微皱眉,下意识向前看去,神识迅速放出,便轻而易举地发现了眼前阁楼上一时不时向自己看一两眼的青衣人。 此人有鬼!杨云锋见此人明明是有心故意向自己看来却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便肯定此人有不可告人的企图,眼中便闪过一丝杀气,一缕几乎无法用肉眼观察的丝线便从他手中射出,悄无声息地黏在那人身上。 杨云锋收起手中这件法器,准备一切妥当后再收拾这鬼鬼祟祟的人。 刑清风刑老知府是个和蔼的老人,见着杨云锋喜色溢于言表,拉着杨云锋的手嘘寒问暖,又道杨云锋初来乍到定然不水土不服,若有不适,可以向他申请休假,好生休养。 杨云锋见刑清风目光真挚一番言语不似官场套话,不禁心生好感,说道自己已经习惯岭南的生活知府大人不必过多担心,又将自己的小外甥女文黛潇介绍给刑清风。刑清风对小孩儿甚是喜欢,见了文黛潇不禁心生疼爱,竟要让文黛潇认他为干爷爷,杨云锋道文黛潇父母不在此处不能擅自做决定,刑清风这才作罢。 之后刑清风又给杨云锋介绍其余几位重要的官员,杨云锋听他介绍到那长相文弱阴柔的番禺县尉兼暂代粤州提督袁飞源时,不禁略感诧异,寻思道:“如此文弱书生似的人也能行军打仗?”不由对其有些轻慢。 袁飞源看出杨云锋的不屑,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自然不喜。 接下来介绍的一些官员之前都已经熟络,唯有那粤州知州邹修邹大人不曾认识,杨云锋原本恭敬地向这顶头上司行礼,却见对方目中透出分不善,不禁怔了下,暗道:“我有得罪他的地方吗?怎么他看上去很不喜欢我啊!” 邹修并未向杨云锋回礼,只道了声“在其位谋其政”,便独自走到一边,似乎是嫌杨云锋晦气吗,不愿与他挨得太近。 杨云锋顿感不解,于是对这知州大人多留了分心眼。“此人不善,得好生应付。” 章五百七十一:起鼎结丹 入夜,月明星稀。 杨云锋入定修炼,缓缓引天地灵气入体,迅速将其凝为真元,引入丹田,徐徐融入虚丹之内,而后用天极宗道法,以无上道力,集全身血肉性命,全神贯注凝练金丹。 所谓“上品丹法,以神为炉,以性为药,以定为火,以慧为水。中品丹法,以神为炉,以气为药,以日为火,以月为水。下品丹法,以身为炉,以气为药,以心为火,以肾为水。”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乃天下第一等金丹修炼法门,便是以神为炉,以性为药,以定为火,以慧为水,凝练金丹,幻化无上妙法,其玄妙之处,远非旁门左道能比。千百年来靠此法练得通天彻地威能之人数不胜数,就是飞升成仙之人也远远超过其余门派,是以尽管其层次境界分成乃至大致修炼法门与修道界大部分金丹修炼之法迥然不同,仍被尊为第一道法。 玄真第六重以上即为修道界常说的起鼎结丹境界。《登天入极》心诀在此境界上有六重层次,且自此开始,每一重都有专门的名字。 玄真第六重,固元!稳固真元,蕴养虚丹,完善炉鼎,为炼丹做最后的准备。此重若修到极处,真元比初入起鼎结丹境界之时要强上数倍,对大道的理解亦会有所增加,是以手中法术威力会强上数成,实力大幅提升。 玄真第七重,元火!便是以神为炉,以性为药,以定为火,以慧为水,正式炼丹! 玄真第八重,元天!吸天地灵气,采日月精华,借大道之力,炼一枚纯净金丹! 玄真第九重,丹元!金丹初成,心神魂魄寄与金丹之上,万千妙法,无上道力,自此俱在吾身,修为强大,足以引雷聚风,发出种种神通,凝丹窥天以下修士,即便不能战胜,亦不惧之! 而之后的地神第一重性命,第二重天命,则是另一番不同境界,杨云锋只知修到那等境界后,金丹日趋完善,一身性命系于金丹之上,而后的修炼便会困难百倍,但修行提升幅度亦随之更加剧烈。 那等境界,实在太过遥远,五六年内难以达到,杨云锋不是好高骛远之人,并未去深究,因而知之甚少。 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境界,将玄真第六重固元修到极致,甚至踏入玄真第七重元火,真真正正凝练金丹。 然而这刻杨云锋却觉前方修炼之路困难重重,尽管静下心来按照《登天入极》心诀的基本要义和自己的体悟努力修炼,但依旧进境迟缓,不见成果。 “诶!”缓缓睁眼,将一口浊气排出体外,杨云锋微微摇头,脸上露出分苦意。 此刻是五月天,自他踏入起鼎结丹境界以来已过去了四五个月的时光。然而这么长一段时间他的修为却毫无进展,依旧在起鼎结丹境界的最底层徘徊,原地踏步。 究竟是为什么呢?杨云锋皱了下眉头,一脸不解。 现在身居岭南,事务缠身,不可能回到九峰山向自己的师尊请教;《登天入极》心诀到这层次已经没有现成的修炼法诀,一切靠自己摸索,亦不能从字里行间去寻找答案。究竟如何解决现在这局面,他无从得知。 “算了,先想想灭心剑吧……”他取出灭心神剑,凝视光洁的剑身,手轻轻拂过剑锋,暗暗说道,“已经有几年时间没有解除灭心剑的禁制了,真想见见灭心剑第四重禁制解除之后的效果。”不禁陷入沉思。 他早就从明汐口中得知,要打破灭心剑第四重禁制,必须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之前他迟迟未动手破解禁制,便是修为不够,而今修为已达起鼎结丹境界,便得着手准备破除禁制了。 灭心剑第四重禁制,五行。须用五种世间罕见的五行材料,加上杨云锋的鲜血共同熔炼,方可打开。 “你现在能弄到的足以打开此重禁制的五行材料分别是:南海底处万年玄铁精,罗浮山上由我载种的千年常春木,北极玄冰,极南处火神凤凰羽,以及千幻洞天的妙音土……若是能够得到品阶更好的材料,亦再好不过,然而那就要靠你的际遇了,我无法助你。”当初明汐是如此对他说的。 “南海底处万年玄铁精,罗浮山上由我载种的千年常春木,北极玄冰,极南处火神凤凰羽,以及千幻洞天的妙音土……”杨云锋回忆明汐的话语,低声念着,心里略微有个数。 万年玄铁精和妙音土虽然珍贵,但通务宫中储存有不少,弄到不难。北极玄冰在极北之处,原本是很难得的,不过之前在对付鸳鸯派时他恰好从那青雀老魔身上搜到一块,现在储存于储物空间内,亦不成问题。千年长春木倒是有些难办,之前同吴巡检使说过几次,吴巡检使也倍感为难,原因无他,千年长春木已经成为上清宫的圣树,上清宫决无将其交给杨云锋的道理。 杨云锋甚觉难办,但又想既然知道千年长春木的所在,要取得也并非不可能。倒是那火神凤凰至今无任何消息,不知所踪,要得到它的羽毛,难度无异于登天。 到头来无论是修炼金丹大道还是打通通天途,都困难万分,杨云锋看着天外明月,不禁踌躇。 却说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响声。杨云锋皱了下眉头,道:“谁?” 便听到顾神飞的声音:“师兄!” “如此晚了,还来找我,不知有何事?”杨云锋施展一道法术打开房门,向顾神飞问道。 顾神飞面上略微有些焦急,道:“师兄,师妹她……” “水师妹怎了?”杨云锋看着顾神飞的神情,心里略有些担心,开口问道。 顾神飞便道:“我劝她回宗门,她不愿,反而寻死觅活,要……要悬梁自尽……我好生劝她,才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但是我不敢保证她……所以请师兄帮忙。” 杨云锋闻言皱了下眉头,暗道:“麻烦!”不禁微微摇头,正要答应随他去水悦容的房间劝劝这位柔弱无主见的师妹,却忽然听见远方传来的隆隆响声,循声望去,只见火光冲天,不禁变色。 “这是……东南方向……海盗来了!” 章五百七十二:海盗来袭 杨云锋未来得及劝慰水悦容,便见东南方向火光冲天,意识到海盗来袭,也顾不上水悦容了,吩咐顾神飞照顾水悦容,便御剑向城墙方向飞去。 御剑当空,将整座番禺城的情况收入眼中。 只见漆黑的夜幕下时不时有耀眼的光芒划过原本该静谧的苍穹,落在城墙附近,虽然对城墙的损害有限,但其气势足以威慑凡人。 那炮弹竟真的是从十多里外的大海上轰过来的,就是杨云锋目力过人,也仅能隐隐约约望见海上的一丝船的影子,看不真切。 不禁皱了下眉头,迅速飞到城墙上,亮出自己的身份,让城墙上将士按秩序布防,又看向远处轰来的炮弹,陷入沉思。 “大人!”番禺县尉,暂代粤州都督的袁飞源比杨云锋稍晚抵达,看见杨云锋之后,瘦弱带点病态的脸颊上露出分意外,随后拱手向杨云锋行礼。 杨云锋摆手示意不用多礼,而后道:“指挥大军布防!”他不会打仗,自然不做越俎代庖之事。 袁飞源迟疑一会儿,道:“大人不必担心。海盗目的只是立威警告,不会真正强攻番禺。” “嗯?”杨云锋皱了下眉头,道,“你什么意思。” 袁飞源便将心中所想缓缓叙来。原来番禺是南海府第一城,城池固若金汤,城中士兵骁勇善战,城内还有许多和海盗有关系的商队,海盗并不将番禺当成掠夺目标,向番禺开火只是警告番禺不要干预他们掠夺南海府沿海小村小镇以及出海渔民商队的行为。 因此不必过分担心。 “还有这回事!”杨云锋闻言大为震惊,袖袍一挥猛然放出灭心神剑摧毁迎面而来的炮弹,而后凝重地看向袁飞源,道,“这么说一直以来你们对沿海百姓的生命置之不理?” 袁飞源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不快,瘦脸上显出分苍白,道:“粤州兵力只够防备番禺一城,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显然并不惧杨云锋。 他虽是从七品官员,品秩比杨云锋低一级,但而今暂代粤州提督,官位却是高杨云锋不少,是以在杨云锋面前并无任何拘谨。 杨云锋闻言皱了下眉头,心里不乐,但也未深究,猛地挥袖之后开口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攻打番禺?” 袁飞源却也是不知,闻言摇了下头。 杨云锋微微叹气,而后瞥见天空上忽然出现的一柄飞剑,不禁皱了下眉头,伸手一招乘风灭天指幻出只巨大手掌逼近飞剑而后五指合拢死死将飞剑抓住,擒过来放入手心,扫了眼飞剑上刻的字,面色变得严肃。 袁飞源心生讶异,伸长脖子望去,便清清楚楚看见飞剑上所书“杨云锋勿管桫椤事,否则屠尽番禺人!” 牛氏米店里,牛三掌了灯,在黑夜中倾听眼前乞丐打扮的年轻人的汇报。“真的?他带了个动不动就哭闹上吊的漂亮姑娘?”牛三眼睛放光,面上一喜,拍手叫好,“好,太好了……”胖乎乎的脸上一片得意,与往日的形象截然不同! “嘭!”一记爆栗中断了他的笑声,牛三抱头看向身边怒气冲冲的少女,不禁一脸不解委屈,道:“馨梦啊,你打我作甚!” 叶馨梦将一枚剥好的果子放入小嘴中,而后瞪了牛三一眼,道:“阿牛哥,你可是有婚约的人,怎么可以打别人小姑娘的主意!哼,你这花心大萝卜,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不打死你!”小姑娘娇俏地说道,又伸出粉嫩的手掌不断拍打牛三的肩膀,然而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看似怒气冲天,实则只是打闹而已。 那伙计见状识趣地退下,于是牛三便和叶小姐一阵嬉闹,半盏茶时间后才歇下来,叶馨梦紧紧盯着牛三,伸手扭了下他的耳朵,娇滴滴地说道:“阿牛哥……快说,你心里有什么邪恶点子!” 果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小魔女,然而与寻常魔女相比她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牛三看着叶小姐娇俏的模样,一时竟痴了。 叶馨梦注意到牛三的神情,脸颊顿时变得绯红,略带娇羞地摇了下牛三的胳膊,道:“阿牛哥,在想什么呢!” 牛三这才回过神来,微微叹气,而后认真地对叶馨梦说道:“现在诸位师叔不敢亲自露面,我和你又远远不是那杨云锋的对手,要弄死他呢只有靠计谋了。我刚才在想,怎样用借刀杀人之计,把他除掉。” 叶馨梦闻言略微长大嘴,讶异道:“原来阿牛哥是这样想的……我错怪阿牛哥了,阿牛哥,对不起啊!” 牛三瞥了下眼,一脸无奈。 天将明,东方泛起鱼肚白,海盗开始撤走,原本密集的炮火逐渐稀疏起来,半个时辰后彻底消失。杨云锋伫立于城墙上,看着城墙下被炮弹轰出一个个大坑的土地,一脸严肃。 他身后,知府刑清风,知州邹修以及其余在番禺当差的官员都肃然伫立,知州刑大人不再如平常那般和蔼软弱,当机立断让袁飞源轻点受伤官兵,并令主管城建的官员组织人手修补城墙。 知州邹修则依旧板着脸遥望大洋,手紧紧握成拳,冷然说道:“海盗祸国,邹某有生之日,必然彻底剿灭海盗!” 旁边一官员咳了声提醒邹修剿灭海盗乃武官之事,邹修不能越俎代庖,却让邹修狠狠训斥一番:“天下大事,匹夫有责,纵然本官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要替国扫除祸患!” 杨云锋将邹修的话语收入耳中,对这沉默严肃的知州大人的态度略有些改观。“邹大人,下官有事与你说。”他回身走到邹修身边,拱手行礼,缓缓说道,“大人可知袁提督的调兵之法?他将四方军队全部调入番禺城内,只管龟缩自保,不顾外地百姓性命生死!” 邹修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凝视着杨云锋,沉默片刻,方缓缓开口,道:“本官早有耳闻。” 章五百七十三:用非常手段 邹修告诉杨云锋自己早知袁飞源的调兵之策,心里原本是不赞同的。然而海盗猖獗,朝廷又对此置之不理不调兵剿杀,南海海防空虚,因此采用此计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一年南海府已经尽力将周围百姓调入番禺,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已是最好的选择。 杨云锋闻言倍感诧异,心里刚生出的一点对邹修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不禁拂袖,恼道:“南海海防空虚,你们不想方设法弥补,反倒龟缩保命,是何道理!” 邹修冷眼看着他,细目中绽放出一蓬精光,厉声说道:“南海海防空虚之时,杨大人你却在朝堂上大开杀戒,又是何道理!邹某所作所为,虽然不算上上之策,也比你这种一事无成的人要好!”话语中已经透出对杨云锋极大的不满。 杨云锋闻言怔了下,而后勃然怒道道:“一事无成?好,下官这就去做些有用的事情,若是做成了,希望邹大人不要不要再说杨某一事无成了!”话落转身便离去,满腹怒火。 他已经看出邹修对自己成见极深,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会遭到非议,索性不再与之论辩,直接回府去了。 邹修望着杨云锋的背影,对着身边的师爷小声议论道:“为官者,当循天理,守国法,以天下为己任,正气凛然!我观杨云锋行为不端,邪气外露,非真正利国利民之人……如此人,怎能当大任!”一段话彻彻底底将杨云锋否定了。 这话声音极小,但还是让杨云锋听到了。“哼!”他不禁心生懊恼,面色沉到极点。 他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此刻却忍不了这口气。盖因他此前从未与邹修谋面没有过节,然而邹修却对他敌意重重,百般刁难,甚至无中生有胡乱评价。 当真莫名其妙,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日,处理完番禺最近事务,判了几个鸡毛蒜皮的案子后杨云锋回到府上,取出一柄传音飞剑,暗暗将一番话语注入其中,正要将其射入长空,却忽然看见顾神飞急急忙忙地冲进来,不禁皱起眉头,道:“顾师弟,你怎了?为何如此焦急?”他此刻心中怒火已经平息,因此说话之时颇为冷静。 顾神飞毕竟年轻,闻言沉不下来,在原地直跺脚,道:“师兄,水师妹不见了!” “怎么回事?”杨云锋将一枚稳定心神的药丸弹入顾神飞口中,而后开口问道,才知顾神飞随自己回到杨府后担心水悦容特去探望,却不见水悦容身影,又在府上寻了许久,依旧一无所获,心生担忧这才急急忙忙找杨云锋求助。 杨云锋见顾神飞焦急模样,不禁心生感慨,暗道:“顾师弟在京城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却还是沉不住气。”于是正色说道:“莫慌,我自有办法。”话落从袖中取出一缕极细的丝网,道,“此为千丝万线,可用于追查某些人的下落。我手中共有七七四十九缕,其中一缕系在水师妹身上。我照这丝线去寻找,便可找到她。”而后又对顾神飞说道,“师弟,你守在府内,任何人求见都拒绝,并且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离开的消息。” 顾神飞只当杨云锋不想让外人知道水悦容失踪的消息,未多问便点头答应。 杨云锋见状就找了身平时较少穿戴的服装套在身上,而后循着丝线寻找水悦容。 却说他修为高绝,在大街上行走如若疾风,寻常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身影。转眼几条大街被他甩在身后,大约三十息时间后他便已抵达城南军队驻扎之地。 嘴角露出淡淡笑容,一股庞大的神识铺展开。 下一刻,一个黄泉魔宗的弟子被他从小巷中拎出来。“哼!”果断地打晕此人并折断其舌根之后,杨云锋抬头望向眼前的府邸,手上多了份从这黄泉魔宗弟子储物空间中搜出来的火折子。 半盏茶时间后他便寻到浑浑噩噩的水悦容,悄悄用幻术将其迷倒,而后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将其带回杨府。 那黄泉魔宗弟子已经不见踪影。 顾神飞见水悦容平安,脸上露出分喜色。杨云锋将之收入目中,若有所思。 是日,番禺东南角的县尉府失火,大火刚起不久便被周围的士兵发现,及时扑灭,饶是如此,县尉府近一半的建筑遭到焚毁。所幸县尉大人袁飞源暂代粤州提督,并未居住在县尉府内,县尉府中亦无太多人员,未有人伤亡。 然而之后的事情却出人意料,震惊了整个番禺。 原来那带头救火的士兵在县尉府中找到个舌根受损昏迷不醒的中年人,偏巧这士兵又是个小有修为的散修,因此从对方腰牌上认出此人乃黄泉魔宗弟子,而后又在县尉府中搜到许多袁飞源与黄泉魔宗及桫椤国海盗勾结的证据。 此事事关重大,知府大人亲自过问,下令将袁飞源暂时抓入牢房中,等候判决,并让人封锁消息,严禁任何人将此事散播出去。 然而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很快便被百姓得知,许多人联想到袁飞源之前面对海盗时龟缩防守,不抵抗的策略,下意识断定袁飞源就是与海盗勾结在一起的奸细。 一时群情激奋,百姓围在府治外,强烈要求惩办袁飞源。 知府刑清风虽说软弱了点,但也是明白人,怎会看不出此事疑点重重?且不说那黄泉魔宗的弟子为何会在县尉府晕倒偏偏又断了舌根无法叙事,就说那堆所谓的证据,看似确凿,却放置得太过明显,似乎是故意让人发现的。 有人栽赃陷害!刑清风得出这个结论,却依旧不顾邹修劝阻强行给袁飞源判了个通敌之罪,报到京师,令人将其押到京城,等候朝廷的发落。 不是他昏庸,误将好人当成奸臣,实在是民意汹涌如潮,若不如此判决,府治定叫人拆了。 杨云锋听说判决结果,会心一笑,嘴角露出分计谋得逞的快意。 章五百七十四:行非常之事 用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 袁飞源对敌的策略令杨云锋非常不满,而现在整个番禺城内赞同袁飞源的人却占大部。杨云锋欲改变这一状况,根本不可能靠一个人的慷慨陈词来实现。 因此,他用了非常的手段,栽赃嫁祸让知府刑清风罢免袁飞源【注】,借机按自己所想改变军队。 袁飞源是清白的,杨云锋也并非恶意陷害他,因此行事之时露出了很多马脚。京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此事有诈,因此定然会饶恕袁飞源。不过番禺县内群情激愤,百姓仇恨袁飞源,上面的人得知之后即便是宽恕袁飞源,也不可能让袁飞源官复原职,因此杨云锋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之后要做的就是等,等刑清风召见自己。 他未等太久,次日夜间,刑府上的人便登门邀请杨云锋前去做客。杨云锋与刑清风秉烛夜谈,刑清风含笑说道:“杨大人,袁提督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杨云锋装作讶异,摇头表示不知刑清风话中所指。刑清风便沉下脸,冷道:“杨大人莫要装了,你心中所想,本官岂会不知。”说话之时透出分凌厉,竟然与平日和蔼软弱的形象截然不同。 杨云锋淡淡一笑,心照不宣:“若说装,下官可是远远不如大人你啊!”原来他也看出刑清风平日那副老好人模样是装出来的。 “你是聪明人!”刑清风闻言眼中透出分欣赏,但不忘告诫他,“但是凡事有个度,莫要玩过火了,自焚啊!”措辞虽说有些严厉,但语气中却带着分关爱。 杨云锋便知刑清风有意笼络自己,闻言暗笑一声,道:“学生谨遵大人教诲。”仅仅一个词的改变,便表示自己愿意投靠刑清风。 杨云锋虽说自负,但还没自负到看不起任何人为了个所谓的“尊严”打肿脸充胖子拒绝别人的笼络的地步。 接受刑清风的招揽,本来就不是什么卑躬屈膝之事,与“尊严”有何关联?何况这刑大人虽然城府深了点,但却实实在在算个好人,投靠他不违良心,又为何不可?倒是那些传奇故事中本事不行却装成副孤高冷僻模样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傻子,他们不接受别人的招揽不过是为了标榜自己特立独行腰杆膝盖直罢了,放在传奇故事里或许能成一方霸业,然而放在真正的尘世间,却只会招人记恨,早早被人捏死。 人外有人天外天,狂傲不是不可以,但狂傲得有狂傲的本事。狂傲得超过自己的实力,就与傻子无异,迟早要被真正有能力的人杀死。 刑清风见月杨云锋自称“学生”,脸上渐渐多了分和蔼,道:“好,我没看错你!日后我会尽力支持你,不过你须知身处高位,总身不由己。我最多只能暗地里帮你,明面上不可有任何偏私,明白否!” “明白!”杨云锋闻言说道。 刑清风便轻轻点头,随后向杨云锋询问他的计划。番禺正值海盗作乱,不可一日无将,杨云锋需得早日拿出处理方案才是。杨云锋便道自己认识一个有张良之才的人,正在北方军队中当差,可暂时借调过来,代提督之职,打退海盗。只是借调之事颇为麻烦,还需刑大人提供帮助。 刑清风欣然拂须,道自己会向朝廷军方申请,杨云锋不必过多担心。杨云锋便点头,而后拱手要离去,却面露犹豫。刑清风看出他有话要说,便让他直言,于是杨云锋开口说道:“大人为何对学生青眼有加?” 刑清风沉默片刻,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我也早就不满袁提督的策略了。” 杨云锋若有所思,微微点头,之后便告辞而去。 回到杨府,原本欲打坐修行,不料进入院内之时却看见月光下个一袭青衫风度不凡的身影,顿时喜上眉梢,情不自禁说道:“严师兄!”便顾不上打坐修行,兴冲冲涌过去,道,“云锋原以为师兄还要在北边待些日子安排防务,没料师兄今晚便抵达此处,当真出乎云锋意料。” 严神策含笑看着这个比自己小许多岁却修为远高过自己的师弟,脸上露出分疼爱,道:“北方战乱将息,宗门又与凌云派签订了合约不再出动法器长老,前线压力不大,为兄没什么好安排,接到你的飞剑传书后便赶来了。何况你我师兄弟一场,便纵使是战事吃紧,为兄也要尽力赶来,助你度过难关。”话语一如既往温和,有儒者之风。 杨云锋心里一暖,赶忙将严神策迎入屋中,掌灯欲与之夜谈,向他介绍番禺海患的情况。严神策却摆了下手,言道自己之前在周围走了一遭,已知番禺面临的情况,正在思索对策。“其实之前那位袁提督的策略,未必不好。”他开口缓缓说道,“粤州一带毕竟是岭南之地,瘴气重,毒虫多,地形崎岖,民风不化,行军难,招兵难,要在陆上防备海盗更是难上加难。与其如此,倒不如将百姓调入番禺城内,调集周遭士兵集中力量保护番禺,可暂时减少海盗之患。” 杨云锋闻言不禁怔了下,道:“原来严师兄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由心生彷徨。他本不是个善于打仗之人,仅仅是因袁飞源之法治标不治本才心生不满,未曾从大局上考虑。 严神策淡淡一笑,摆手道:“然而为兄乃是你师兄,岂能让你错?袁提督之法虽说暂时能减少损失,但并非御敌之良策。为兄此番前来,便是要助你抵御外敌,彻彻底底扫除海患!” 杨云锋见严神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知其已有良策,不由心喜,道:“师兄有何主意?可否告诉云锋?” 严神策笑道:“莫急,为兄计谋,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他缓缓说着,忽然一笑,继而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及,为兄要用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 【注】南海府没有节度使,知府刑清风暂代节度使行赏罚之职,故可以处罚袁飞源。 章五百七十五:血红鲤鱼风波 “不过要成大事,需得有许多先决条件才行。”严神策淡淡一笑,手中忽然出现一副文房四宝,大笔一挥,刹那之间四个字,三个词跃然纸上:“人、财、人才!” 杨云锋凝视着纸上所书,嘴角微弯。“只需一道招兵令,人便可弄到;至于人才,师兄便是人才,咱们并不缺;至于财……”他认真思索着,含着笑意说道,“我是没有,不过有人会给咱们乖乖奉上的。”话至此,轻轻拍掌笑道,“师兄不必担心,最多一月,便可万事具备!” 严神策闻言欣喜点头。 次日,严神策正式接任粤州提督之职,杨云锋在府上大设宴席,邀请粤州文武官员豪绅俊杰共同到杨府为严神策接风洗尘。宴席之上,百官惊讶发现杨府竟然不设米饭,询问才知杨云锋乃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食用的是凤肝龙髓,从不沾米饭。受邀之人中某些经商之人闻言若有所思,暗暗叫苦。 这时忽然听见“嘭”的一声,杨云锋勃然发怒,将管家叫来,一番奚落。众人见状议论纷纷,才知杨云锋路过义章时品尝了义章江里的一种特产的血红鲤鱼,倍感美味,于是设宴之时专门让管家去搜寻如此美味。然而番禺距义章数百里,义章的鲤鱼难以运到番禺,管家有心去搜寻,却无功而返。杨云锋得知之后倍感失望,迁怒于管家,因此大发雷霆。 管家跪地求饶,不停磕头,然而杨云锋不为所动。一旁严神策赶忙劝解,杨云锋听得师兄的话语,胸中怒火稍稍平息,于是开口说道:“给你半月时间,给我弄到三千斤血鲤,如若不能按时完成,我让你充军到前线送死!” 管家哆哆嗦嗦连连点头,口齿不清地谢道:“多谢老爷开恩,多谢老爷开恩。” 杨云锋冷然挥袖,让管家离去,这才勉强挤出点笑容,对前来的官员豪绅说道:“杨某管教无方,倒是让各位见笑了。” 诸位官员见状私下议论,那知州大人邹修更是一脸不满,差点就同杨云锋理论起来了。杨云锋冷眼看着诸位,嘴角挂着分笑容,心里自然即是不乐。 这时严神策不经意间向诸位官员透露并非杨云锋爱吃血红鲤鱼,而是杨云锋的外甥女文黛潇爱吃。杨云锋自己正直,但极为溺爱自己这外甥女,不管文黛潇提出什么要求都会尽力满足。今日管家未能如他所愿找到血红鲤鱼,不能满足文黛潇的心愿,自然是让他不满,因此才大发雷霆。 在场某些官员闻言想起杨云锋初来之时对文黛潇宠溺的模样,便以为严神策所言非虚,大家私下议论,不禁有了计较。 要讨好拉拢一个官员,最好的方法无疑是投其所好。诸位官员得知杨云锋能为文黛潇做任何事情,不禁面露笑容。 如此,要拉拢或者讨好杨云锋太容易了。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口软。给了杨云锋不能拒绝的好处,杨云锋还敢找他们的麻烦吗? 而一些经商的豪绅和与商人有联系的官员更是乐开怀。今日此事流传出去,那种血红鲤鱼非得涨到天价不可,自己从中倒卖折腾,不得赚翻天! 诸人各怀鬼胎,一场接风宴便在各种客套话中结束。 杨云锋与严神策并排站立,看着一位位面上正经心里有鬼道貌岸然的官员告辞离去,嘴角同时露出分笑容。“师弟果然不凡,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严神策用传音入密带着分戏谑对杨云锋说道。 杨云锋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过是看了下史书,从远古那位齐桓公的上卿管仲的故事中得到启发而已……只是我一个人的分量不够,他们未必买账,还得有人推波助澜才可。” 严神策闻言微微一愣,道:“师弟还有其他计划?” 杨云锋望向府治方向,道:“今日知府大人没来啊!” 当日,杨云锋再次拜访知府刑大人,与前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是光明正大走入府治中的,并未隐藏身形,因此为许多别有用心的人所知。 一个时辰后刑清风便派出人手高价收购血红鲤鱼。有心关注杨云锋的人得知此消息后略微有些惊讶,而后便反应过来,道是刑清风懦弱,在杨云锋威逼利诱下不得已派人帮助杨云锋寻找血红鲤鱼。 一时再也无人怀疑杨云锋是否是真正喜好血红鲤鱼。于是一夜之间,全城大部分富户都派人私下探访寻找血红鲤鱼,然而正如杨云锋所说血红鲤鱼乃是义章特产,哪是这些人能轻易弄到的?一天下来真的鲤鱼没见着一条,假冒的鲤鱼倒是层出不穷。 在某些人推波助澜之下,血红鲤鱼之价越涨越高,到最后竟达一斤百两纹银之价。 但在官员富户眼中,这点价格并不高。官员要讨好杨云锋,花个几百上千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富户要借机赚钱,对他们而言鲤鱼的价格反倒是越高越好。 然而三天过后,依旧没有血红鲤鱼的任何消息。杨云锋坐不住了,宣布如能得到一斤血色鲤鱼,赏赠鱼之人九峰山法器一件;官员富户更坐不住了,纷纷派出人手到义章去寻找血红鲤鱼。 一时之间,番禺鱼贵。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由于杨云锋以及在杨云锋“威逼利诱”下“言听计从”的知府刑大人不食米饭的缘故,番禺米价小幅下降,一些富户开始抛售米粮,而另一些不大出名的人则借机收购米粮。 其中包括杨云锋的人,也包括牛三这样的小米店店主。“阿牛哥,你说那血红鲤鱼真的有那么好吃吗?为什么全城的人都在寻找它?”叶馨梦嘴角微微翘起,对着牛三说道。 牛三轻轻摸了下小姑娘的头,笑道:“好不好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云锋想要吃它。” 叶馨梦望着牛三胖脸,目露不解,道:“阿牛哥……你这话好难懂哦!” 牛三微微摇头,笑道:“杨云锋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这件事情闹成这样,咱们是插不上手了,不过趁机大赚一笔也不是不可。” 叶馨梦微微一怔,道:“怎么赚啊?” 牛三看向北方,长长叹口气,道:“我已经派人去义章了!” 章五百七十六:刑老知府之怒 义章。 窗外雨潺潺,五月天里能有这样清爽的雨,当真难得。 徐记大当家徐福茗立于江岸,一身朴素衣衫,任雨丝在面颊上划过,一脸肃然。 他是一个在水上打拼了三十多年的粗人,非调风弄月的骚人墨客,因此看见这淅淅沥沥的雨之时胸中没有半分诗意,反倒是豪情满腹,目光穿过雨帘,落在东南方向群山上,双目中渐渐放出夺目精光。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和杨云锋是一类人,枭雄之辈,即便已经上了年纪,依然要用尽全力去打拼,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斗出个百世家业,斗出个千秋威名! 前半生,他在义章的小河中打拼,成了一地的水龙王;后半生,他要踏入大华王朝的江河大川中,继续自己的事业,成天下的水龙王! 而现在,契机到了。 “父亲!”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徐记少当家徐默荣站在徐福茗身后,瓮声瓮气说道,“干嘛把我叫到这里来?有什么吩咐?”这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从小便在水中打生打死,养成了副粗豪的性子,因此即便在父亲面前也没有任何恭敬神情。 徐福茗将徐默荣的面容收入目中,想到自己这儿子虽说没啥志气,但也算有点能耐,是守成之辈,不会糟蹋家业,心里的担忧顿时少了分,淡淡道:“杨云锋的飞剑传书我已经接到……我要去番禺了。” 徐默荣一向不赞同徐福茗扩大家业的计划,闻言也只是“哦”了声,未作过多言语:“那父亲你小心!” 徐福茗看向湍急的江面,若有所思,道:“家里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掌管。内事不决问老李,外事不决问老周,斟酌行事便可。记得将江中所有的血鲤全都买走,不要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说着长长叹口气,道,“莫要让我失望!” 徐默荣点头,拍着胸脯说道:“我徐默荣做事,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过!父亲,你就放心吧!” 徐福茗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好!我去了!”话落纵身一跃,脚尖轻点水面,转眼踏过十数丈距离,落在一艘满载货物的商船上,忽的幻出根竹竿,在水面猛地搅动两下,便见商船如梭疾行,沿江而下瞬间便没了踪影。 徐默荣望着江面上淡淡的博闻,面上终于透出分淡淡的不舍,暗道:“父亲,你放心吧!” 番禺城血红鲤鱼的价钱终于趋于稳定。诸位达官贵人商客大员在许久不能寻到血红鲤鱼之后开始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这种奇怪的鱼。不少人联想到杨云锋之前在义章的所作所为,甚至以为这是杨云锋故意戏弄他们用以立威的,不禁怒火中烧,却又敢怒不敢言。 这一风波倒未影响番禺百姓的生活,这些底层居民哪有机会接触到血红鲤鱼,因此在享受番禺价格下降不少的米粮之余,他们最多也就将杨云锋即一番瞎折腾的官员商客骂一顿而已。 当然,受义章之事的影响,大部分百姓相信杨云锋是个清正廉洁之人,心里仅仅是对那群阿谀奉承的官员不满。 然而这时,事情发生了转机。一条从义章驶来的商船满载着一船的血红鲤鱼停靠在粤江岸上,事情传出,番禺轰动。 几乎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船上的血红鲤鱼就销售一空,鲤鱼的价格更炒到前所未有的一斤五百两。 商船的幕后主人徐福茗听着管事的汇报,得知自己仅靠这一船五百多斤血红鲤鱼便赚了二十多万两白银,不禁面露笑意。 这些银子,最后还得落入杨云锋的腰包。但是此事过后徐记正式在番禺扎根,日后所能得到的利益远非二十多两白银可比,徐福茗怎能不开心? 贿赂官员,自然不可明目张胆。知县杨云锋的杨府仍旧门可罗雀,但明里或者暗里要将血红鲤鱼赠给杨云锋的人已用各种手段与杨府上下人等取得联系。 杨云锋得到这些人的书信,不禁皱起眉头,随即书写一条告示,公之于众,言道自己那日所言“三千斤血鲤”乃是怒言,自己先前已经赶回义章饱了回口福,不再需要血红鲤鱼。哪位官员企图用血鲤贿赂自己,定报知府大人,严惩不贷! 布告一出,官场哗然,百姓叫好!许多在血红鲤鱼风波中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恨得牙痒痒,一怒之下将血红鲤鱼扔入江内,而后开始将杨云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而意图借机大捞一把的富庶人家得到消息后也难免不怒,暗暗记恨杨云锋。 这些人不是简单角色,绝不会打掉牙齿和血吞。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思量着杨云锋便是法力通天,也无法与自己较量,于是干脆地将此事告到知府刑清风手上,言道杨云锋奢华无度,欺上瞒下,玩弄百姓感情,罪当剥夺官职云云。 刑清风却早就和杨云锋合计好了,就是想借机惩办满脑歪点子不务正业专心敛财的官员恶霸,得到诸人的状纸后一反常态勃然大怒,下令将这批官员全部打入牢中。“各位大人,你们都是买了血鲤的人,只怕破费不少啊!”他暴跳如雷,拍案说道,“那血鲤无价,你们哪来那么多钱去买血鲤的!有鬼,肯定有鬼!来人,先把他们抓进大牢给我关起来,然后再到他们家去搜,把他们贪赃枉法的罪证一股脑全部给我搜出来!” 大部分官员闻言大惊失色,颤抖着不知道如何处理,不停地磕头叫“冤枉”;而另一部分官员则冷眼瞧着刑清风,目光似乎在说:“你敢!” 在他们眼中,刑清风只是个软蛋,他们不相信刑清风会冒着官府瘫痪的危险强行惩办自己。 然而他们却想错了,此时此刻,大发雷霆的刑清风完全不复往常的和蔼软弱,手腕之硬超出任何人想象。“好啊!看来你们还不认罪!很好,按照大华律例,拒不服罪者杖责三十!来人,各打三十大板!”他强硬地说道,不容反抗。 章五百七十七:邹知州之心 “各打三十大板!”刑清风斩钉截铁地说道,强硬不容置疑。 一旁挺立的邹修邹知州眉毛微微跳了下,默不作声。刑清风注意到他的神情,脸上怒气渐消,淡淡说道:“邹大人,你似乎有什么意见啊!” 邹修从未料到刑清风会有如此强硬的时候,闻言目光中透出分讶然,随即又恢复平日的冰寒冷厉,道:“贪赃枉法之辈,本当严惩不贷!下官早就有惩罚他们的打算,奈何阻力重重,未料刑大人能深明大义替天行道,下官自愧不如!”他对刑清风并无多少好感,但见刑清风强硬处置贪官污吏,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敬佩,闻言拱手说道,难得的肃然起敬。 刑清风闻言面露笑意,摆了下手,却猛地长长吸口气,原本狠厉的气势顿时一消,躺在椅子上,竟似虚脱一般。一旁师爷赶忙送上毛巾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水,他又歇息一会儿见官员嚎哭之声渐消,便扭头对邹修说道:“邹大人,你说你早就有除去这些人的打算,想必你已经有接替他们的人选……本官有些累了,这些全权交给你去办吧……”话到这里,他又顿了下,凝视邹修的表情,道,“老邹啊,你这人就是太正了点,不懂变通……那杨云锋虽说是支持齐王之人和你支持之人有冲突,但也算有才之士……他品行也不算太坏,又非贪赃枉法之辈,以后你不要为难他了!”此时此刻,当着众人的面他公开说杨云锋的好话,等于说是告诉天下人自己是支持杨云锋的。 他原本并无这打算,希望能继续当和事老烂好人,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平衡双方,给杨云锋渐渐培养自己羽翼站稳脚跟的时间,之后再让杨云锋放手做想做之事。然而这几天杨云锋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了点,他若再不出手替杨云锋铺平道路表明自己是支持杨云锋的话,只怕杨云锋已经在番禺百官的联手打压下丢掉官职了。 过早暴露自己,也不知是好还是坏。然而刑清风却是明白这一切多半也是杨云锋有意促成的。想起杨云锋这些并不算巧妙高明却足够狠辣的手段,他不禁摇头,暗叹自己根本无力左右杨云锋的行为,不禁心生无奈、 邹修闻言皱了下眉头,心里有了些不以为然,道:“多谢刑大人指点。但是下官有自己的主张,有自己的打算,不需要大人指点!”话语中有股说不出的自傲。 刑清风看着邹修的面容,只觉一阵无奈,自己怎么会同时遇上邹修和杨云锋这两个令人头疼的厉害角色。 偏偏他俩还互相看不上眼。 是日,知府刑清风大人一怒之下以贪赃枉法的罪名将南海府四十余各类官员抓入大牢中,言道谁还敢贪赃枉法,就剥皮蚀骨,绝不姑息。一时番禺震动,百官惊恐,平民百姓则欢呼,只道刑大人世间罕有之清官,不负自己“清风”之名。 其后知州邹修迅速从各个衙门、县学州学府学中抽调书吏、秀才暂代被打入地牢的官员的职务,同时手书一份上书,递交朝廷,成功地完成了南海府官员的交接。这日人事变动巨大,然而并未造成太大动乱,实在令人称奇。 没有造成太大动乱,除了归功于邹修过人的才能之外,还得归功于严神策杨云锋二人。严神策及时派遣兵力,控制了被捕官员的府邸及其一干势力不要嚷嚷要闹事的亲属,杨云锋则及时出手,格杀不服刑清风判罚作乱的宵小之辈。其后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不断被搜查出来,铁证面前,再也无人造次,一场风波尚未兴起,便被扼杀在摇篮中。 此事之后刑清风、邹修、杨云锋、严神策的名声大作,被百姓成为“四大青天”,然而邹修对杨云锋仍有敌意,似乎很不愿与杨云锋并列,杨云锋得到此称号,倒是心中一乐,面上浮出淡淡的笑容。 大约一月之后圣上得到邹修的上书,对南海府发生的一切感到震惊和愤怒。刑清风虽为知府,同时暂行节度使之权,权力极大,但也不能罔顾国法,擅自杖责处罚手下官员。 大华律例,一地长官发现治内六品及其以上官员贪赃枉法之时,须先行禀告朝廷,等候朝廷的钦差前来办理,不得对贪赃枉法官员进行迫害,最多仅能停职软禁而已。更何况即便是钦差大人亲自办理,也不得对有功名在身的官员刑讯逼供。刑清风所作所为,蔑视国法,该革去功名,贬为庶民永世不得为官。 然而得知南海府一干官员所作所为之后以及百姓对刑清风等人的评价,圣上选择了沉默,并未下旨处罚刑清风。 南海之地,北邻赣州,东靠大海,无论如何也乱不得。要是不顾民情致其大乱让北方的安宁军或者东边的海盗有了可乘之机丢了南海府,简直是得不偿失。 圣上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有最后他默许了刑清风的行为,并未下旨处罚他。 至于官员的弹劾,太子与司空威两党就此的争辩就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却说那日之后南海官员贪赃枉法的所得全部充公,原本费用紧张的南海府一时宽裕了不少。而后城南的全城唯一一个徐记小店忽然向军队捐出二十五万白银和数万担米粮,举措惊人,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徐记名声大振。 徐福茗让徐记打入番禺的心愿初步实现了。 这时有细心的人发现这徐记便是那日运送血红鲤鱼到番禺的商船之主,而徐记的东家徐福茗又正好是当初在义章同杨云锋并肩战斗之人,于是隐隐猜到前因后果,不禁讶然。 牛三正是这样一个细心的人,他在仔细分析此事之后推出杨云锋的计谋,不禁讶然,拍手说道:“狠,实在狠,果然不愧是天极宗的‘冷面修罗’!”又重重拍了下身旁木桌,道,“能成为他的对手,老牛我也算不负此生了……哈哈哈哈!” 章五百七十八:牛三之阴谋 牛三仰头大笑,道:“能成为他的对手,老牛我也算不负此生了……哈哈哈哈!” 叶馨梦正在他身前练剑,原本风姿翩翩如九天仙女落于凡尘,却被他小声所惊,剑势大乱,猛地跌倒在地,不禁恼了,翘着嘴说道:“阿牛哥,你做什么!” 牛三努力收起笑容,开口说道:“我在想能与杨云锋这样狠角色交手,实在是人生幸事,哈哈……”最终还是忍俊不禁。 叶馨梦皱了下眉头,道:“杨云锋这计谋又不算高明,我爹爹随便两招都能把他比下去,有什么值得你这么高兴的?” 牛三闻言刚忙摆手,道:“杨云锋计谋不高明,但足够狠啊,连自己背后的靠山都敢拉下水,天下有几个人可以和他比!馨梦,咱们是魔道之人,使出的阴谋不能光有高明之处,还得足够狠,足够辣,才能显示咱们魔门雄风!”话至此,不禁再度仰天笑两声。 叶馨梦嘟了下小嘴,道:“这么说阿牛哥你已经有计策了?” 牛三便道:“之前就有了,不过这两天看见杨云锋的行事,更想和他一争高下了。”于是摩拳擦掌,胖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叶馨梦望着牛三,看见他脸上那极少出现的阴险,不禁皱了下眉头,暗道:“阿牛哥,你是装的吧!” 番禺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融融。 一个年方二九的女子,缓缓走在街上,美丽的容颜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看,然而她却对此熟视无睹,失魂落魄前行,双眼中没有丝毫光彩。 正是杨云锋从义章带来的小师妹水悦容。之前杨云锋的言语深深打击了这个柔弱的少女,尽管数月过去,她仍旧不能从阴影中走出,一天浑浑噩噩,不是在杨府中发呆,就是漫无目的地在番禺大街小巷中行走。 杨云锋最初还对她的行为有所干预,现在索性置之不理,因此她不再受人限制,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大街上。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迷恋上这种感觉,更不知这么前行的终点会是何地。 忽然一只胖手出现在她眼前,她蓦然顿足,顺着手臂向前看去,双眼中出现一个矮胖的身影,眼中终于有了分波澜:“是你!” 拦住她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矮胖男子,长相憨厚,虽说相貌不敢恭维,但看上去老实的性子却极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感。“正是……小生……”胖子拱手对水悦容说道,话语结结巴巴,脸上露出分羞涩。 水悦容见状不禁淡淡一笑。眼前这外号牛三的年轻人是她数日前认识之人。那日牛三也是这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同样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并告诉她自己对其一见倾心,希望能够一亲芳泽云云。水悦容当时心情沉郁,见着这胖子,心中伤感郁闷略消一分,却只当他是戏言,不想今日再次遇见他,略有些讶异,又看他脸红耳赤的模样,听见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小生”一次,不禁莞尔,一日的抑郁顿时消去不少。“你……有什么事吗?”她缓缓开口,吐气如兰,嘴角笑容若莲,却掩不住眉宇间那分愁绪。 “小生……钦慕……姑娘……已久……”牛三低着头懦懦说道,并未注意到水悦容的神情,“上次见过……姑娘之后……更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胖了……不,是瘦了几斤……好……好生想念……”结结巴巴,一句话颠倒错乱,莫名其妙。 水悦容却只当牛三是害羞,闻言掩嘴轻轻一笑,心里暗暗说了声:“呆子!”却又想自己大庭广众之下与之纠缠,实在有些不妥,于是收起笑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暂时没有……那个打算……让你失望了。”她原本就是个善良柔弱乃至懦弱的人,难以直接拒绝,于是委婉地说道。 牛三闻言怔了下,随后连连摆手,道:“不,不!姑娘……你误会了……小生没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只是……只是……”他急促地说道,口齿更加不清,脸长得通红,到最后一句话竟然说不出口了。 水悦容见状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心更是一软,道:“你……究竟要什么?如果……如果我能帮你的话,一定会尽力的……”到底是个纯真善良不谙世事的姑娘,这么容易就让人钓上钩了。 牛三闻言大喜,赶忙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卷,道:“小生……原本也没什么请求姑娘的……只是……先前对姑娘一见倾心……写了部曲子,解相思之意……这是其中一段……请姑娘过目……”他脸涨得通红,羞怯地说道,不敢直视水悦容。 水悦容微微怔了下,接过牛三手中纸卷,秀眉轻蹙,认真阅读起来。只闻她话语柔媚足以勾人魂魄,读的却是:“云散风清六月天,良辰美景庙堂前。浅聆仙曲与君乐,同赏繁花共尔欢,好一番情意绵绵!愿化鸿雁比翼去,愿为彩蝶双飞还。一片痴心天地鉴,只羡鸳鸯不羡仙!” 牛三听着她的话语,一时只觉骨头都酥了,腮帮微微一抖,眼中却闪过丝不忍,随即又让凶厉的杀气所取代。“姑娘……小生……这曲子……可入得……你的眼?”一曲读罢,他怯生生地对水悦容说道。 水悦容将纸卷还给牛三,而后长叹一声:“只羡鸳鸯不羡仙!”而后凝视牛三,看着他眼中那分情意,一颗心竟化了。“你……”她迟疑良久,终于说道,“真的如此喜欢我?” 她看得出,这首曲子明写的是痴情的女儿,实际上却写出牛三自己的心意!他当真是对她情根深种,原本她铁了心要拒绝牛三,此刻却不禁踟蹰彷徨,不知道如何处理。 到底还是太过单纯了。 牛三闻言心里一喜,赶忙斩钉截铁地说道:“此心,天地可鉴!” 水悦容见他一脸坚决,娇躯不禁猛地一颤。 章五百七十九:杨云锋之志 入夜,半轮月牙儿挂于中天,投下一缕清辉。 几个黑色的身影悄悄潜入杨府,化成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风,忽的闪过几个厅堂,几条游廊,而后直达杨云锋居住的房间外。 “嘘——”领头之人给同伴作了个噤声手势,而后破窗而入,举起手中长剑,猛地向床上端坐的威武身影砍下去。 “啪啦!”那身影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道,应声而碎,变成无数小块,散落一地。 “瓷器!不好,中计了,撤!”领头人看清一地支离破碎的瓷片,骤然变颜,厉声下令道,正要离去,却听闻“嘭”的声,便见自己所处的房间景象大变,地面出现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头顶则多了各种飞舞的卦象。 他们陷入一道阵法之中了。 “列阵,防守!”此人经验老道,见状立刻下令指挥道,话落周围八个黑衣人纷纷幻出仙剑,结成阵势欲抵挡阵法的攻击。 这时一个儒雅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师弟不在番禺城内,让你们失望了!”说话之人自是杨云锋的师兄严神策,“岭南九妖?你们几个虽然是道上有名的此刻,但修为最高也只有养元入道中等境界,对付我一人尚且吃力,更何况是师弟呢?你们也太过不自量力了!”他平日的声音比杨云锋温和许多,但此刻夹杂着威严,却足以震人心魄。 领头黑衣人闻言冷哼一声,不回答严神策的话,转而专心施法,一瞬之间,与自己的同伴联手施展出一式强横的剑诀,便见一柄长达三丈,宽约五尺的巨型仙剑出现在他们头顶,忽然带着天地之威,以无上剑势骤然向阵法发难。 “竟然能使出御剑诀,我小看你们了!”严神策的声音再次传来,却见阵法之中忽有道滚滚青雷滚滚降落,带着分“噼噼啪啪”的声响,轰然与那巨大的仙剑击打在一块。 刹那天塌地崩,山倒水卷,原本毫无破绽的阵法露出一丝裂缝,眼见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联手使出御剑诀真元消耗一空的黑衣人此刻咬牙用尽最后气力再度出手,结成九龙之阵,人阵合一,向那一道阵法缺口飞去。 他们以为撕开这道缺口,便可逃出生天。 谁知就在他们接近缺口即将动手将缺口撕扯开的时候,那道缝隙却自动张开,露出内里一只巨大的眼睛。 “啊!”九人同时命丧黄泉。 严神策收起阵法,望着地面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人尸体,忽然喉头一甜,忍不住吐出口鲜血。“师弟,为兄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他望着枝头那镰刀似的弯月,轻轻感慨道,“你何时才能回来啊!” 杨云锋知自己先前的行为将番禺一地的官绅几乎全部得罪了,必然有人会出手对付自己,却没料到连“岭南九妖”这种臭名昭著的刺客都会被人请来刺杀自己。 不过别说岭南九妖,就是十妖百妖千年老妖前往杨府刺杀他,也不可能取他性命。 因为这两天,他根本就不在番禺城内。 他约上徐福茗,带着官文悄悄赶往番禺城西一片沃野接收那些贪赃枉法官员的土地去了。 “杨大人,之前那些狗官可真会贪啊!”徐福茗望着一片良田,不禁感慨道,“这样一亩田,普通百姓不吃不喝要十年时间才可能买下来。像这狗官,仅仅在番禺当了七年的刑狱所所首,便捞了这么三百亩良田,那心可真够黑!”说着眼中放出精光,咬牙切齿。 他在义章也是受够了贪官污吏的敲诈勒索,因此极为痛恨这些官员。 杨云锋望着一片绿油油的田野,轻轻点头,又忽然有所思,对徐福茗说道:“徐老爷子,你一年在义章做生意赚的钱,可以赚多少亩这样的良田?” 徐福茗听他这样说,微微怔了下,道:“若是以徐记的规模和现在的地价,千亩不成问题。” “是了!”杨云锋闻言轻轻点头,道,“从商还是比辛苦种田来钱容易。” 徐福茗闻言便皱了下眉头,道:“杨大人在想什么?” 杨云锋抬头将整个一片良田收入目中,想起许久以前王子涵交代的事情,想起那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不禁感慨万千,说道:“江南的百姓之所以造反,还不是受尽欺压,贫寒交加,不造反就活不下去的缘故!若是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又有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哼,这世道便是这样,朝廷不给百姓活路,百姓自然也不会给朝廷活路,是要拼命抗争到底的!” 徐福茗见杨云锋说出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语,略微瞧见些端倪,道:“大人欲改变这种情况?” 杨云锋猛地握紧双手,骨节“咯咯”作响,斩钉截铁地说道:“改,一定要改!这个王朝再不改,就完了!” 徐福茗闻言不禁肃然,道:“杨大人好志向!但是要实现你所说的,实在太难了。” “所以我需要徐老爷子的帮助!”杨云锋却猛地打断徐福茗的话,道,“我需要徐老爷子派出人手帮我统计南海府的土地,帮我清查南海府的人口,助我实施我的大计,助我保住这个王朝!” 徐福茗面色陡然一变,道:“大人,徐某出手助你,不是不可。只是你所说的……我一个在水上讨生活的,恐怕无能为力!”他虽尚未得知杨云锋口中“大计”为何物,但已预见杨云锋这番行为必然阻碍重重,难以实现,自己去趟这浑水,说不定得不偿失,于是有些犹豫。 然而杨云锋却不以为然,朗声道:“徐老爷子不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吗?怎么连与杨某一道力挽狂澜,救天下于为难中的雄心都没有?”又沉吟片刻,道,“若是徐老爷子出手助杨某一臂之力,他日杨某踏入朝堂宝殿之中计定天下时定然不会忘了徐老爷子……若是如此,徐老爷子成为天下第一富户,指日可待!” 徐福茗听杨云锋缓缓说着,怦然心动。 章五百八十:联手对敌 乡绅竭力压榨佃户,手段层出不穷,已是大华王朝有识之士的共识。然而能在庙堂为官之人,往往便是乡绅出身,手拥大片土地,因此朝廷文武百官极少有人会因佃户的处境而设法改变这种状况。 贫寒人家出身的王子涵是这少部分人之一,一心修炼不好身外之物的杨云锋亦是这少部分人之一。因此王子涵提出了改变之法,而杨云锋则认认真真将其用在番禺。 然而改变现状是何等的难。杨云锋想在某地率先实行王子涵那番计策,立即遭到当地乡绅的强烈反对。之后面见知府刑清风大人,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刑清风却沉默不置可否。杨云锋便知一切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于是他开口将心中所想告诉徐福茗,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并以官府的名义在一块原本是贪赃枉法官员的土地上实施那番计策。然而效果究竟如何,还要等时间的检验。 这日傍晚,杨云锋徐福茗便回到番禺城内,却忽然接到海盗入侵的消息。杨云锋伫立于城墙之上,看着遥远处浓雾中若隐若现的海盗船只,眼中放出分光芒。“遭到海盗侵扰的乡镇应该有大量无主之地吧!”他暗暗想道,又有了一番计划。 却说先前一番招兵之后番禺城的守备力量较之以往略有提升,然而那些新兵毕竟经验欠缺,纪律散漫,难堪大任,因而不可过多指望依靠他们克敌制胜。 “弓箭手,一旦有海盗接近城墙,射杀之!”严神策手持羽扇,平静地指挥道,同时连连布阵,刹那间在番禺城墙外围结出道壮观的防御结界。 杨云锋与之对视一眼,轻轻点头,而后连续施展数道法术,将自己步入起鼎结丹境界后大幅提升汹涌有如潮水的真元注入结界中。一时间结界光芒大放,遮天蔽日。 海盗的炮弹接二连三地轰来,绝大多数正中结界,发出隆隆的响声,给予结界巨大的压迫。然而师兄弟二人联手之下结界固若金汤,即便遭炮弹击中依旧纹丝不动,强悍至斯。 城墙上官员官兵见状倍感讶异,随后又欣喜万分,拍手庆贺。 杨云锋却无任何喜色,他悄悄用传音入密之法告诉严神策:“上次炮弹都落在城墙外,这次却都是冲着城墙来的……他们不是立威了,是要真的攻城!” 严神策微微点头,面容变得严肃,一撮胡须轻轻飘动,让夕阳将侧脸映得通红,别样坚毅:“为兄知了!”仅仅一句,再无过多言语。 杨云锋闻言便知严神策是真真正正要用上全力了,自己也不再保留,滚滚真元注入结界之中,让结界的光芒再度增大数分。 兴许是发现自己的炮弹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对面原本密集的炮火逐渐稀疏起来。这时数十个身穿怪异服饰的海盗忽然御剑而来,划破长空,只消片刻时间便抵达一里之外,同时出手眼看是要结出阵法对付严神策的结界。 杨云锋见状面色变得严肃,低声对严神策说道:“严师兄,一人能支撑下去吗?” 严神策微微皱眉,随即点头道:“放心去做吧,为兄能坚持下来!” 杨云锋便果断抽手,倏然取出勾秦神弓,“嗖”的声射出支银白箭矢,骤然向眼前一个海盗射去。 一里的距离不过咫尺,瞬间便被箭矢跨越。只听一阵伴随着破空之声的嘶吼,那海盗不及防守,让箭矢前段爆裂而出的无数更加细小的箭矢正中,瞬间被打成筛子,就此殒命。 “嗖嗖嗖!”与此同时,更多箭矢激射而出,分别射向其余数个海盗。这次海盗有了防备,纷纷闪身躲避,于是杨云锋一轮箭雨下来,仅仅击伤一人,收获不大。 然而此时严神策却开口下令:“弓箭手,射!” 便见万千箭矢飞射而出,如破天之神雷,如倾盆之骤雨,滚滚而来,铺天盖地,声势浩大,惊天动地。一片密不透风雨幕,出现在杨云锋眼前,飞速向前掠去,若是被其打中,非得扎成筛子不可。 “破!”对面海盗见状面色微变,仓促应对,陡然结成道剑阵,发出上百细小的飞剑,竟是要凌空拦截对面飞射而出的箭矢。 “嘭嘭嘭!”斩击之声,不绝于耳。杨云锋定睛看去,只见海盗身前疾驰的飞剑在箭雨面前形成一道坚固的城墙,竟然能在箭矢疾风骤雨般的进攻面前屹然不倒,当真惊人。 杨云锋望着这群海盗,心里有了计较,忽的射出灭心神剑,裹挟着漫天血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出,骤然击打在对面飞剑的防守上,滔天血水铺陈开,如浪如涛,一时之间便将数十柄飞剑的飞行之势阻拦下来。海盗的飞剑虽是神兵利器,但远远不可与灭心神剑相比,一旦与之接触,立即在剑芒血水的压迫下落于下风,有的甚至被灭心剑拦腰折断,变成废铁再也不复先前雄风。 一道严密的防守,至此被豁然破开个巨大的口子。 与此同时,一声“弓箭手,射”再度传入周围弓箭手耳中,也传入了这群海盗耳中。 漫天箭雨,再次倾泻而下,骤然穿过杨云锋灭心剑破开的巨大口子,刺中猝不及防的海盗。 修行之人遭受凡人射出的箭矢,一般也就轻伤而已,并无大碍。但今日番禺军队射出的箭矢不是凡品,皆是用王朝最强悍的弓弩射出,威力远超普通凡人之箭。更重要的是,这些箭矢不是一支两支零零星星发射出来的,它们每次进攻,至少得有千数。 修士身中一箭,尚不致命,但若同时身中数十箭,不死也得残! 而此刻,身中数十箭的海盗不下十人,都浑身鲜血,气息奄奄,根本无力支撑飞行,纷纷从天空中跌落下去。 与此同时灭心神剑大发神威,万千血水滚滚而来,逼开四周围剿的飞剑,骤然向前方海盗发难,势要一举将其歼灭。 一群海盗面色大变,但并未束手就擒,而是趁天空箭矢停歇的间隙,出手了! 章五百八十一:黑气滚滚 巨大的黑色骷髅头浮现于杨云锋面前,带着森森鬼气,骤然发难,朝严神策幻出的结界攻了过来。 一瞬之间,黑气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把整个番禺城一口吞下。然而严神策身前那结界之光芒虽远远无法与黑气相比,但正气凛然,巍然屹立,仿佛风浪中的小船,顽强地抗争,决不屈服。 “嘭!”隆隆声响,传入耳中。杨云锋定睛看去,只见滚滚黑气袭来,扑打在结界之上,咆哮嘶吼,用尽气力向结界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然而结界防守异常强大,任鬼气如何攻打,自巍然不动。 杨云锋瞧了眼身边的严神策,见他眉头紧皱,汗水不住下流,身体颤抖青筋暴露隐隐有些不支,却顽强抗争,没有丝毫畏惧,不禁肃然起敬,道了声:“师兄,我来助你!”话落灭心神剑忽的再度光芒大盛,刹那之间幻化出八柄巨大血剑,联袂攻向骷髅头。 与此同时,一轮闪亮明月豁然出现在天边,发出耀眼光华,而后骤然坠落,向骷髅头轰击而去。 八门锁灭、明月堕九州,一式灭心剑法,一式会心剑法,同时降临人间,杀伐之气浩浩荡荡,诛天之势,滚滚涛涛,一如决堤之洪流,一如破城之兵,横扫而去,无坚不摧! “轰隆!”响声震天,骷髅头在杨云锋两大剑招的攻击下如狂风中的烛火,飘摇不定,黯淡无光,稍有片刻不慎,便会彻底熄灭。 施展骷髅头的海盗见状色变,却咬牙再度联手施为,便见骷髅头忽的幻化出万千分身,彻底遮蔽了天地,而后同时放出滚滚黑气,朝结界发难。 这些人显然是发现了单靠骷髅头无法与杨云锋的灭心剑相抗衡,若是再遭灭心剑攻击必然被破,遂用法术让骷髅头分出分身,即便其中一个被灭,其他的也能继续向结界发动进攻。 他们已经看出,严神策接近不支,只要再度发力,必能破去结界。 杨云锋严神策自然也看出他们的心思,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向对方点头,而后便见杨云锋忽地施展一道法术,让身上华光与结界光彩融为一体,而后猛然将真元注入结界内。结界得到杨云锋真元的支持,光芒大放,转瞬之间轰出万千刀枪剑戟,向漫天的骷髅头轰击而去。 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已经可以改变大部分法术招式的形态,杨云锋将结界的一部分幻化为刀枪剑戟,便是用上了自己步入起鼎结丹境界后的体悟。 “嘭嘭嘭!”连续数十声炸响,一连串骷髅头被各种锋利的武器所摧毁,而骷髅头的攻击在得到杨云锋加持的坚固结界面前却如挠痒一般毫无作用,悉数被拦了下来。 眼前这群海盗中仅仅一人是将将踏入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修行的还是黄泉魔宗的较为低品的心诀,完全不可与身兼登天入极心诀与天狐术的杨云锋同日而语。 忽然间灭心剑再度发威,又是一片骷髅头湮灭无踪。 而此刻松了口气的严神策也出手了,陡然于身前结出道强悍的阵法,便见无数太极图案浮现苍穹,围绕着骷髅头急速旋转,而后忽的泯灭,放出灿烂夺目的光芒,将一片骷髅头全部裹入其中。 便有凄厉的声响传入耳中。杨云锋含笑向前看去,见光芒消散,骷髅头已无踪影,不远处天空中的海盗勉力飞行,却忍不住口吐鲜血,显然是遭到严神策阵法打击重伤。 “弓箭手,射!”施展出阵法真元耗尽面色变得极度苍白的严神策竭尽最后一丝气力,嘶声下令道。于是又有一轮箭雨激射而出,眨眼间又有超过半数的海盗身亡坠地。 “撤!”领头海盗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撤退。然而此刻却听得声:“弓箭手,射!”再一轮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这次下令的不再是严神策,而是杨云锋。他厉声说道,视线却落在远处海盗船只上,忽然发现一个红衣身影及数个青衣身影向自己这边飞来,不禁皱了下眉头。 也就在这刻,箭矢逼近天空中的海盗,眼看就要将他们尽数击杀,却孰料一道结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前,替他们拦下了这轮疯狂的箭雨。若非如此,他们定然殒命当场。 “叶长老!”这些惊魂不定的海盗看清眼前结界的形状,异口同声地说道,同时回首望去,目光落在那红衣人身上。 “嗯?”杨云锋同样向红衣人望去,只见此人年纪不小,少说得有八十岁,国字脸,须发尽百,面上满是沧桑皱纹,并未用法术掩饰,却透出别样的威严霸气。“叶无天?”杨云锋皱了下眉头,道,“竟然是你!”他心里略有些诧异。 身穿红衣的叶无天停止飞行,看着眼前一群急匆匆赶来身受重伤的海盗,面色愈加沉郁,冷不丁说道:“如此不济,老夫怎敢用你们!回去之后,面壁十年!”话落陡然挥袖,身边青衣人便陡然出手,用手中青灯将这群海盗罩住。 海盗面色登时大变,急忙哭喊着求饶,叶无天却充耳不闻,任他们被青衣人收入青灯中,无动于衷。“没想到你竟听过老夫的威名!”这时他抬头凝视杨云锋,用霸道的口吻对杨云锋说道,“自断双腿,老夫饶你不死!”声音带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叫人难以抗拒。 杨云锋脸色陡然一白,身体颤抖,急忙运使天狐噬心诀稳住道心,而后冷傲地向叶无天看去,道:“你是黄泉魔宗前任宗主,我自然是知道……哼,你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我自然不能与你相比,但是要想因此让我自废双腿,却是痴人说梦!”对方傲,他更加傲,对待强横的对手,他决不屈服! “狂妄!”叶无天猛然抖了下袖子,怒道,“老夫要捏死你,与捏死一只蚂蚁无异。既然你不照老夫的话去做,老夫就灭了你!”话落不想再与杨云锋言语纠缠,伸手就是一招,骤然向杨云锋攻去! 章五百八十二:退敌 “狂妄!”叶无天冷地一句,骤然出手,刹那跨国数里距离,直接到达杨云锋跟前,一把向杨云锋抓去。 那道看似强大的境界在他眼中如同纸片,一戳即碎;而看似强壮的杨云锋在他眼里则有如蝼蚁,一捏既死。他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天下任何一个起鼎结丹境界之人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凝丹窥天境界,金丹大成,妙法万千,神通无限,足以只手倾覆天地。 放眼天下,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不超过一百五十人,就连天下第一大派天极宗这样的门派门内也仅仅二十余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而黄泉魔宗宗内也仅仅叶无天即他的弟子,现任宗主苏灭道两个凝丹窥天境界修士。 这样的人物,自然目中无人,自然视万物为蝼蚁。天地之间,谁能与之争锋! 因此他陡然发难,自信一招之间便能要了杨云锋的性命。然而他重重的一击,最终却未能将杨云锋击中! 杨云锋早在他出现之前,就用法术将自身的虚影留在玲珑宝镜之上,自己则悄悄遁走,通过法术继续用虚影同叶无天对话,让对方以为自己尚在城墙之上。 这种法术原本是不足以欺骗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然而叶无天太过自傲,出手之时并未细心分辨杨云锋的真假,以致勃然爆发的一击最终落空。 “嘎啦——”一声脆响,稀世宝物玲珑宝镜便在这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手中变成废铁!叶无天骤然转身,强大的神识扩散开来,要将杨云锋从番禺城内揪出。 这时杨云锋的声音却传入他耳中:“老魔头,你还是看看自己的船吧!”他听闻此话,骤然转身循声探去,刹那之后神识便将三里外躲藏在暗处的杨云锋锁住。 然而他并未出手取杨云锋的性命,因为他看见海盗船上出现一蓬又一蓬的烟花,而后一只巨大的飞剑飞上天空,急速落下,眨眼便毁掉一条海盗船。“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他再也无心捏死杨云锋了,海盗船是他的心血,他决不能以牺牲任何海盗船的代价来换取杨云锋的死,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回撤,转眼便到数里之外。 若真有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出手,那么浪费片刻时间他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不能浪费时间去拿杨云锋的命,更不能浪费时间犹豫踌躇! “他中计了!”杨云锋重新回到城墙上,与严神策对视一眼,淡淡一笑,“徐老爷子和师叔他们安全吗?” “早已撤回城内,性命无虞。”严神策轻轻说道,苍白的面容上多了分笑容。 “如此甚好。”杨云锋闻言亦有些开心,点头说道,“师兄,咱们开始布阵吧。” “好。” 叶无天怒极!他火速赶回海盗船,却发现刚才在城墙上所见不过是幻象,根本没有海盗船被毁,也无甚么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他被杨云锋给诈了!怒极攻心,他一身真元陡然爆发而出,幻化为无数法术,掀起一片又一片狂涛巨浪,轰然间让海中所有生灵俱化冤魂,无一幸存。 除了眼前这突然出现的黑纹玄蛇! “轰!”叶无天怒火中烧,眼看一条黑纹玄蛇出现眼前,不去分辨这种上古遗存的珍奇妖兽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拼尽全力与之鏖战一场,终于当场将之击杀。 猛地喘气,看着身上累累伤痕,他眼中透出分猩红。黑纹玄蛇力大无比,几乎与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无异,他奋力击杀之,难免不重伤。然而令他讶异的是,那条玄蛇并未留下尸体,而是直接化为灵气消散于天空中。 这是幻象! 叶无天内心骤然一紧,回头望去看见严神策与杨云锋联手在番禺城城外结出的法阵,心中冒出一个猜测:“多半真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潜伏在附近!”于是果断下令全军撤退。 杨云锋望着渐渐远去的海盗船,嘴角露出分得意的笑容。“空城计……”他低头看了眼手中一件黑纹玄蛇模样的法器,双眼微闭,目露精光。 牺牲一面威力绝伦的镜子,换番禺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安宁,值了! “烟云如梦,山水似仙,好个人间五月天,谁知我浓愁满心间。好一似,往昔欢好犹在前!那晓得多魔总好事,无常是姻缘!忍不住泪落如涟。”美丽女子轻轻吟诵道,眉宇间尽是无边的惆怅。 她口中这哀婉的曲子正是那牛三自称见她之后茶不思饭不想所作《莲仙缘》中一曲子。却说那日街头相遇,牛三将一支曲子献给水悦容,水悦容仔细阅读一番,以为对方真的情根深种,一时难以狠心拒绝,竟鬼使神差答应到他家中与他一道探讨这整部《莲仙缘》。 这部曲子讲述的是一个穷酸书生与一修炼有成的莲花仙子爱恨故事。那莲花仙原本是罗浮山上极有灵根的山精,经罗浮山上紫宸真人点化修成人形,下山历练,偶遇那书生,一来二往,日久生情。奈何那书生心里只有圣贤之道,一心要考取功名,不听莲花仙劝告赴京赶考,高中状元,锦衣还乡,却不见莲花仙的踪影。后来一番查探,方知莲花仙已被紫宸真人带回罗浮山,于是几番赶往罗浮山,终于揭穿紫宸真人道貌岸然的真面目,与莲花仙有情人成眷属。 却说水悦容常年在山上修仙,平日极少到凡间历练,自然不知牛三手里这曲子并非其创作而成,乃是数年前尘心仙人路过番禺时偶然所作。尘心仙人当初途经番禺,忽然感念痴心夫人与狼妖的故事,于是作此曲,目的是告诫世人勿要以正魔之别简单区分人之善恶,勿要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惊世骇俗的爱恋致使有情之人难成眷属。然而水悦容阅读这曲子之时并不知尘心仙人的深意,只觉曲子中那故事凄凉哀婉,不禁沉溺于其中,渐渐将莲花仙当成自己,不知不觉间更加感时伤事,眉间愁绪更增数分。 牛三见水悦容沉溺难以自拔,嘴角时不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章五百八十三:夏去秋来 “阿牛……”这日水悦容在阿牛家的院子中再次读罢那《莲仙缘》,眉宇间透出深深的哀愁,低头柔声说道,“那紫宸真人明明知道莲儿与刘书生相恋,为何还要狠心把他们拆散?他不是正道之人吗?不是该行正义之事吗……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后来为什么还要做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她从小在九峰山上长大,接受的是宗门的教诲,只知身为正道中人,当行正义之事,惩奸除恶,行侠仗义,却不知人之善恶不可以正魔来简单区分,正道弟子中也有品行不端之人,会做出恶毒的事情,为祸天下。 牛三见状假装愣了下,随后摇摇头,一脸憨厚地说道:“我只是听外面说书人说,那些什么正道的人也没有几个是好东西……很多人假惺惺烂好人,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做出番天理不容的事情……”尘心仙人当初写出这一部曲子的时候本来是想告诉天下人正道之人也会行不义事,并非是说正道便是假的,正道弟子道貌岸然无恶不作,然而牛三将这曲子交给水悦容却是故意将水悦容往这方向意思上引,曲解尘心仙人的原意,希望借水悦容对《莲仙缘》的痴迷改变她心中正道的形象,继而实现他不可告人的阴谋。 然而水悦容虽说软弱没有主见,但毕竟接受了天极宗十多年的教诲,正道便是正义的观点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因此乍一听牛三言语时她面色不禁大变,摇头坚定地说道:“不,不会的!正道的弟子就该行正义的事情……我不信他们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牛三低估了水悦容对正道的信仰,闻言不禁愣了下,随即再度装出副憨厚的模样,连连点头,道:“悦容你说的是……你说的是……”心里却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一个念头浮现脑海,于是又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道,“阿牛我没有见过正道的弟子,所有这东西都是道听途说……难免有差错……” “正道的弟子……”水悦容闻言却怔了下,眼前自然而然浮现杨云锋的面容,刹那间出神,满脑都是这些日子来杨云锋的所作所为。 杨云锋自然不算善良正直之人,然而他行事有分寸有自己的考量,有所为有所不为,手段狠辣但称不上邪恶歹毒,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恶人。但是水悦容之前受杨云锋言语的打击,心里难免对杨云锋有些不满,因此往往只注意到杨云锋那些不算光明正大的行为,听到街头巷尾的百姓对杨云锋的非议,却看不见杨云锋某些正义的行为,听不见百姓对他的好评,因而渐渐将杨云锋看成不义之人,心中对自己这修为绝顶仪表堂堂的师兄的崇拜欣赏也逐渐被一种成见所取代。此时此刻再听牛三这样一句话,更是满脑乱麻,越想越觉杨云锋便是紫宸真人那等伪善之人,胸中难免激起一点怨念和忿恨。 牛三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知道她已被自己言语蛊惑,对正道产生怀疑,不禁面露喜色。 夏去秋来,转眼三个月过去。 杨云锋成为番禺知县已经有些时日了,这段时间里他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将番禺城内绝大多数官员和富户好好治了一番,时至今日,这些有权有钱之人大多对他服服帖帖,不敢有怨言。于是他在番禺的威望大幅提升,隐隐成为实际上的番禺之主。 这三个月过去,即便城中还有个知府邹修对他不满动不动刁难他,即便东方的海盗时不时侵扰番禺,即便偶尔有一两个黄泉魔宗的弟子找他麻烦,他依旧在番禺牢牢地站稳脚跟。 再也无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于是他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先是大幅招兵,扩充番禺防卫,而后花大力气将南海府沿海经常受海盗侵扰的村庄的村民.联合起来,发放装备,统一训练,让他们充当民间武装,借其人力,借其船只,展开对海盗的防守和反击,三个月来多次打退小股来犯的海盗,效果斐然。 与此同时王子涵的那些计策也开始实行。在徐福茗的帮助下他得到南海府全部土地的信息,查出无数因人隐瞒而不在官府统计内的良田,借机以强硬手腕将有此枉法行为的乡绅官吏投入狱中,并没收他们的土地,于是三月下来杨云锋借着官府的名义拿下的良田接近万亩,不可谓不多。被没收土地的富户虽然心有怨念,奈何对方名正言顺,自己又仅是个乡绅无实力与之抗衡,敢怒不敢言,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眼睁睁望着自己土地被抢走,无法阻止。 杨云锋对这些乡绅的想法心知肚明,见他们没有闹事,也就没有出手收拾。他按照原本的计划将这些田交给附近乡里名声最好的乡绅,由其代为经营,官府按国法收税,乡绅则只从佃户身上收取一成的田租。如此一来佃户肩头的负担将会大幅减轻,而乡绅又不至于毫无收入生活陷入困顿。 按王子涵的想法,时机成熟时官府出面收购治内所有土地,土地上原来的主人继续经营,但不再是土地的主人,而只是官府的佣人,仅从佃户身上取极少的田租以供吃穿用度。这样一来佃户一年需要缴纳的税负租金大大减少,将不再出现“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情况,天下太平。 杨云锋相信这样的方法能使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心生反抗的念头,如此一来四海安定,战事不起,天下太平,大华王朝千秋万代基业永固。 不过现在就将之推行到整个南海府还有些操之过急,尚不现实,杨云锋准备等来年丰收之时再在粤州范围内大力推行,而后逐年推进,渐渐让整个南海府实行这条政略。 王子涵其他的计略大致也如此实施,不过杨云锋深知行事不可过急的道理,暂时还没有施展这些计略,以防激起太多人的反对导致一事无成。 三月过去,他大多时间都用在政事之上,对身边的人难免有些疏远。今日他便亲自在院中教导小外甥女文黛潇,希望借此弥补这些日子来对其关爱的减少带来的感情亏欠。 章五百八十四:年轻师弟 “剑,兵中君子;剑者,正直!”杨云锋手持一柄纤长的木剑,对着文黛潇严肃地说道,“持剑之人,当心正,身正,行正,方能为第一等剑客!练剑之时,便应秉承这三正之法,以浩然正气对敌,方为我正道中人!若是心不正,胸有邪念,使出的剑招缺少浩然之气,剑势威力自然大打折扣!”他言至此,语重心长地道,“所以黛潇,日后你修行之时,一定要胸有正义,要谨遵三正之法!” 文黛潇听着舅舅这番高谈阔论,不禁皱了下眉头,眼珠子里全是疑惑。“舅舅……”她嘟了下小嘴,小声地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杨云锋闻言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洒然轻笑,微微摇头。“她这么小,哪能理解我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他暗暗想道,于是轻轻伸手摸了下文黛潇的小脑袋,道:“舅舅是说,练剑的时候,应当胸怀正义……也就算决不能有任何不好的念头。” 文黛潇似乎明白了,郑重点头,道:“舅舅这么说,我一定会做到!” 杨云锋看着小姑娘纯洁的双眼,不禁目露欣慰。 他自己并非那等刚正不阿之人,持剑之时也并非全无杂念——自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不为所谓正义之道所束缚。但他不希望文黛潇这小女孩也如自己这般,他要让她从小就做一个正直的人,不做不正之事,不怀不正之心。 文黛潇毕竟是个女孩啊,不能让她背负太多,不能让她成为下一个自己! 这时顾神飞进入院中,看着正在教导文黛潇的师兄,不禁怔了下,面上露出分踌躇,欲言又止。 “师弟!”杨云锋注意到他的神情,于是放下手中剑,对其说道,“可有什么要紧事?说出来吧,不必顾忌太多。”顾神飞现在已是杨云锋的师爷,一天要替杨云锋处理许多事务,时间紧张,因此一般无要事不会轻易面见杨云锋。此刻他突然出现,还一脸踌躇,分明是有重要的事情埋在心中,欲说却又难以开口。 顾神飞便不再犹豫,轻轻吐口气,而后开口道:“师兄可知这些日子里水师妹的行迹?”话落犹觉言语不够,于是补充道,“这几个月来极少见着她!” “原来你是为这事而来。”杨云锋闻言淡淡一笑,仔细打量这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仿佛看见了数年前的自己,于是脸上出现分怪异的笑容,道,“不必担心,她在番禺认识了些朋友,经常与他们相聚,因此很少在府中滞留……你若有心加入他们,我可给你一段假期,你看如何?” 顾神飞见杨云锋不但不焦急,反而打趣自己,不禁紧紧皱起眉头,道:“师兄,我是给你说正事!水师妹这些日子不知道同什么样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我担心……担心那些人对她不利!” 杨云锋却不以为然,道:“师弟是真的多虑了,水师妹又不是小孩子,用着我们管吗?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情比以前好了许多,你没看出来吗?分明是对她好的事情,怎么到你口中就成这样了?师弟啊,我说你就是疑心太重了!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做好手中事情,好好修炼便可!” 顾神飞闻言脸上露出分焦灼,不停摇头,却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回答杨云锋的话,只好说道:“不行,我不能不管,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诶!年轻人就是这样!”杨云锋又想起许多年前的自己,不禁感慨,道,“随你了,你的事情我也不管,若你有什么担心的,只管照自己所想的去做就是!顾师弟,你要清楚自己是什么人,如此犹犹豫豫踌躇不前还在这里征求别人的意见,算什么大丈夫!” 顾神飞听他这话,顿时愣了下,随后看出杨云锋眼中鼓励之意,隐隐明白了些东西,点头道:“师兄……教训得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话落转身即离去。 杨云锋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年轻就是好啊!” “舅舅!”这时候小女孩文黛潇轻轻地开口了,“刚才那位叔叔……好奇怪的模样啊!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 杨云锋望着小外甥女清澈纯洁的眸子,不禁心生疼爱,轻轻抚摸她的脑袋,道:“这叫……男女之事……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文黛潇似懂非懂,双眸中映出分淡淡光芒,轻轻点头。 杨云锋接下来又手持木剑向文黛潇说了一大通正气凛然的话语,小女孩年纪不大,着实难以理解,于是他便让她先将之记住,日后慢慢理解。“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他如是说道。 文黛潇每次听见这话,眼中皆会露出迷茫之色,但都非常懂事的点头,将杨云锋的话认真记下来。“舅舅说的话,准没错!” 杨云锋指点一二,之后若有所思,便叫来管家将文黛潇带回房间,自己则一身便装,走出杨府,化成道风,急速穿过番禺的大街小巷,而后在一处店铺外驻足停步,凝视店铺上那块书有“徐记”的牌匾,默不作声。 眼前徐记的这家店铺中顾客云集,好生红火,着实让普通人羡慕嫉妒。 几个月过去,徐记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在番禺站稳脚跟,隐隐有成为番禺规模最大的商家之一的趋势。 这一切,自然得归功于杨云锋在暗中的支持,也得归功于徐福茗过人的能耐。 此刻一个灰色衣衫的中年人看见店外的杨云锋,不禁喜上眉梢,赶忙迎接上去,笑道:“原来是杨大……大老板,稀客稀客!我们东家已经在客房里候着了,还请杨老板随我进去一聚!” 杨云锋对这中年人的言辞颇为满意,目中透出分赞赏,点头说道:“好,还请林大掌柜引路!” 林姓掌柜连连点头,便将杨云锋领入店内。 章五百八十五:际遇 “徐老爷子!”杨云锋大步跨入徐记店铺内,几个转身便进入时常与徐福茗相会的客房中,拊掌朗声说道。 几个月的合作,二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徐老爷子下定决心要靠着杨云锋这条大船成为中原大地第一商家,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因此对杨云锋不再有任何保留,竭尽全力助他实现胸中计策。杨云锋则投桃报李,在很多地方给徐记开后门留方便,令徐记的生意越做越大。 这些手段不算光明正大,但非常人行非常事,杨云锋所作所为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天下百姓,因此行事之时他问心无愧,不觉有任何不妥。 今日相会,便是商谈接下来的合作事宜,二人如此长时间的联手,已有默契,之间的商谈相当顺利,片刻时间之后便达成协议。“如此甚好!”杨云锋拍手笑道,一脸满意。 徐福茗见状亦面露笑容,而后随意地问了杨云锋两三句,话题便转到修炼上来了。“杨大人似乎很不满自己这些时日的修炼啊!”徐福茗漫不经心地说道,眼中放出些微不可查的光芒,却似早就计划好一般。 杨云锋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进入起鼎结丹境界日久,却进境缓慢,不知是何缘故。” 他年初之时便已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然而半年过去,修为虽说有所进步,但与以前相比却缓慢犹如蜗行,自然很不满意,心里亦困惑不解。然而身边的修士中仅仅徐福茗和吴巡检使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有起鼎结丹境界修炼的经验可以供他参考,偏偏吴巡检使是上清宫修士,不愿轻易指点外人,徐福茗则多是在事业上和杨云锋有交流,亦不好开口询问。只有今日徐福茗提到此事,他才如实回答,却并未奢求徐福茗能替他解答。 归根到底一切还是得靠自己参悟。 果然,徐福茗闻言之后也是猛地一怔,随即微微摇头,笑道:“杨大人可真是说笑了,徐某在起鼎结丹境界原地踏步二十余年,与徐某相比,杨大人的修为已经算是一日千里了!”显然并无什么好的建议。 杨云锋自负资质过人,迟早要飞升成仙,自然不会心安理得地认为修为缓慢是正常现象,自己会如徐福茗一般原地踏步,因此闻言之后反倒更是失望,脸上露出分淡淡的落寞,随即又被笑容所取代:“徐老爷子说得是,修炼一道重在循序渐进,不可急功近利。杨某虽是不甚满意,但不会强求。” 徐福茗哪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见状嘴角露出分无奈,轻轻一笑,而后又道:“不过修炼一途重在资质、道心、真诀和际遇,杨大人前三者俱有之,唯独在这小小的番禺中,难得遇上什么过人的际遇,因此修为不得突飞猛进……徐某建议杨大人可以适当在江湖上走走,去撞下运气,若是遇上举世罕见的际遇,只怕抵得上十几年的修炼了。”他年纪比杨云锋大了数十岁,一生的经历远远超过杨云锋,因此看得比杨云锋远,能想到杨云锋想不到之处。 杨云锋闻言眼睛一亮,拍腿说道:“徐老爷子好见识!我看此法甚好!”他仅仅用了七年时间便从毫无修为的凡人变为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修行速度之快天下难出其右,有他资质过人,道心稳定,修行真诀一流的缘故,但资质好过他,道心稳如磐石,修行真诀不差于《登天入极》的修士亦不见少,然而普天之下能有他这种速度的却屈指可数,盖因他这一生奇遇不断,寻常人等难以企及。际遇之重要,可见一斑。 因此在听见徐福茗之话后他茅塞顿开,回想这半年时间,虽说遇上的事端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官场之事,几乎没有可称为“奇遇”之事,也难怪修为的进步如此缓慢。 若是经常行走江湖,撞上惊世奇遇,说不定一身修为就能大幅提升,甚至直接进入玄真第七第八重,再也不必受当前处境困扰,亦能分出更多的心思精力料理南海府的事务。 于是他拍手叫好,却又想起眼前南海府诸多事务,微微皱眉,道:“主意是好,却还需我好生计划一番才是……唔,秋来事务多,得等杨某安排妥当后方能出行……大约得等到冬日之后了。”他只是听徐福茗所说,一时兴起罢了,真正细心考虑,却发现游历地点、出行人数等都暂时缺少妥善的安排,南海府更有诸多事务需要他处理,因此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抽出时间出外游历,因此干脆选定三月之后冬日闲暇万事俱备之时再行出行。 他清清楚楚将话语说出,除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外,自然还有另一层意思,而徐福茗这等历经世事之人自然能听出此意,于是点头笑道:“杨大人是想要徐某陪你吧!也罢,徐某亦很长时间没出外游历了,既然如此,干脆结伴而行,去试试运气,看能否碰上奇遇,修为再度提升。” 二人便如此商定好,冬日一道出行。 这时徐福茗却又想到一点其他的要事,压低声音说道:“南海府黄泉魔宗作乱,杨大人应不会任他们为所欲为……怕是得等到黄泉魔宗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后才会动身吧。” “徐老爷子所言不假!”杨云锋闻言点头答道,“黄泉魔宗是个很大的麻烦,不除之,南海难安,海盗难平!杨某必全力以赴,灭掉这岭南第一魔门!”他非是迂腐顽固之人,心中正魔之别并不算根深蒂固,如傲凰宫鸳鸯派这样天下数一数二的魔门只要不招惹他,他又无宗门命令在身,是不会因正魔之别轻易出手攻打的。然而黄泉魔宗现在挡了他的路,给他弄出了无数麻烦,他却是非将之连根铲除不可! 徐福茗听杨云锋话语坚定,知道他是下定决心了,不禁肃然,道:“这么说来,杨大人是有自己的打算了?” “当然!” 章五百八十六:秋日事 “这么说来,杨大人是有自己的打算了?”徐福茗凝视杨云锋,见他成竹在胸,便开口问道。 杨云锋淡然一笑,目露坚定光芒,道:“当然!” 次日傍晚,夕阳西沉,天朗风清。一两只小小的鸟雀飞过天空,偶尔发出声清脆悦耳的声响,别样清闲。 番禺四季长春,秋日极少有落叶之木,毫无肃杀之景。杨云锋却看着院中池塘里那群之前不曾见着的优哉游哉的水鸟,微微叹口气,感叹道:“到底还是秋来了!” 这些水鸟自然是从北方飞来越冬的,也不知道它们是否带来了北方的音信,带来了他乡的思念。 屈指算去,距上次与阮心秋离别,已有八九个月时光了;至于李婉漪,则是一年未见。 她们还好吗?杨云锋轻轻拂去衣上灰尘,暗暗想道,却不禁摇头。 原本是个热血青年,能为心中所爱翻天覆地;而今却已淡然处之,即便相隔千里,即便相离数月,依旧无甚思念,最多只是在这等时节略微惦记一下罢了,终归没了曾经炽热的情。 历经世事之后,一颗道心磨砺得坚如铁石,无悲无喜,无风雨更无晴,更无情! 于是取出痴心结,轻轻将一缕真元注入其中,聊表关怀之意,随后将其收入储物空间中,就此忘却这番尘缘。 “舅舅!”文黛潇看着杨云锋走近,小脸上露出分笑容,说道,“我就要三岁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仙法,教我御剑术?”小小年纪,自然对一切新奇的事物充满好奇心,迫不及待要学习御剑术。 杨云锋却轻轻一笑,弯腰伸手捏了下文黛潇的小脸,道:“怎么这么着急?不是给你说过吗你年纪太小不适合修炼吗?”话语中尽是疼爱。 文黛潇闻言立即嘟了下小嘴,随后眼巴巴地看着杨云锋,道:“不嘛……我已经是大人了,我要舅舅教我!” 杨云锋注视着这与年前相比身子长高不少看上去果然要大了数分的小姑娘,看着她憨态可掬的模样,听见她童言稚语,不禁莞尔,于是装成答应的样子,点头认真地说道:“其实教你也不是不可,只是——”故弄玄虚,引文黛潇上当。 文黛潇毫无心机,闻言热切地望着杨云锋,道:“只是什么!”迫不及待要听见杨云锋的话语。 杨云锋便道:“你看我们修炼之后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还不是用正义之心,去打坏人!可是如果没了好的身体,就是修炼得再好也无用,所以修炼之前需得打好基础,练好身体才可!小黛潇啊,你没有练过身子,怎么能修习仙法呢?所以说要想修炼,先得练好身体。所以我教你一套练身子的法门,你学到家了,我再教你!”他愿意是给文黛潇艰苦的训练,让她知难而退。他以为如文黛潇这样的小姑娘没有耐性,多半练上两天便受不了要半途而废了,于是就可以此为借口拒绝传授仙法。 文黛潇年纪太小,决不可仓促修行,他却不好直言让她伤心,于是便欲以此委婉拒绝。 文黛潇哪知道他心里这算盘,闻言满心欢喜,小手磕了下脑袋,眨着眼快速地说道:“那舅舅你赶快教我吧!”已迫不及待。 杨云锋便将一套简单的拳法交给文黛潇,吩咐她每天练习两个时辰,不准荒废,却暗中想着以小姑娘的耐性练个两三天之后定然就会撑不下去撂担子不干了,于是脸上出现分满意的笑容。 却不知此刻文黛潇心中想的是:“这拳法看着好好玩啊……不过似乎做久了会很无聊,能不能少做一点啊……不,不行,文黛潇你是要学仙法的人,怎么可以偷懒呢?认真做,认真做,不要让舅舅失望!”于是这时便按照杨云锋的指点认真地做起来。 杨云锋见着她认真的模样,再度莞尔。 这时一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他微微皱眉,向之望去,看清此人的面容,忍不住开口说道:“水师妹,这么晚了你要去何处?” 却说这水悦容这些日子来一直与牛三等人厮混,难免不受其影响逐渐厌恶正道厌恶杨云锋,因此听闻杨云锋的话之后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喜,侧首望向对方之刻眼中更是厌恶之情毕露,开口说道:“多谢师兄关心……但是我要做的事情与师兄无关,师兄只怕不应过多干预吧!”声音不再柔腻,话语中带着分说不出的冷淡冰寒。 杨云锋不禁凝眉,脸上出现分不悦,又忽然想起这些日子来自己与水悦容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用冷淡来形容了,简直形同陌路,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先前顾神飞的一番言语,不禁心生警惕,暗道:“水师妹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啊,得管管了!”于是开口道:“你的私事我自不管,但我是你的师兄,还是宗门的长老,过问一下你的事情有何不可?” 水悦容听他这么说,想起牛三那曲《莲仙缘》,想起那满口仁义道德却背地里做尽坏事的紫宸真人,想起牛三及其狐朋狗友在自己耳边说的那番蛊惑的话语,不禁怒从心生,眼中骤然爆发出一阵寒芒,道:“我要做事,师兄凭甚么要管!我若不告诉师兄,师兄难道还要用强!”一脸执拗,满腹叛逆。 她也是年轻气盛,毫无心机才会说出这番话语。若是杨云锋身处如此境地最多也只是说出冷淡的话语诘难对方,绝不会用如此严厉的措辞,直接与对方翻脸。 杨云锋未料水悦容竟会直言顶撞自己,闻言胸中怒意顿生,拂袖猛地说道:“好,我不管,你想做甚么自己去做,我不管!”声音冰寒刺骨。 一旁的文黛潇听见二人言语,只觉一阵心慌,那套拳法是再也打不下去了。 水悦容这才狠狠瞪了杨云锋一眼,转身即去。 杨云锋望着她的背影,一脸阴沉。“得好好管管了!”他淡淡说道,眼放精光。 章五百八十七:只欠东风 这日杨云锋受水悦容的顶撞,不禁心生恼怒,暗地里寻思道:“果然如顾师弟所说她这些日子极不寻常,我身为宗门长老,她的师兄,不可不管啊。”当即叫来顾神飞,命他跟随水悦容,好好看看她究竟在做些什么:“这是‘千丝万线’,你循着它可找到师妹!” 顾神飞不知杨云锋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闻言面露惊讶。但师兄威严不可质疑,他虽心有疑虑,但并未有过多的言语,点头便按照杨云锋的意思向水悦容追去。 杨云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放出分一样光芒。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淡淡说道:“你察觉到什么了?” 杨云锋转身望去,看清来人的面容,面上神色略微缓和,笑道:“师叔,你终于回来了。” 来人正是吴巡检使吴清隆,先前到罗浮山上清宫面见自己师门掌门去了,直到这时才回到番禺,因此杨云锋才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吴巡检使拍掌道:“你这小子,一直把老子和刑大人当成你的靠山,尽干些缺德的事情,到头来还得老子和刑大人替你背黑锅!他奶奶的老子总算找个空当逃回罗浮山,却还是被你惦记着,真不晓得这辈子是倒了什么霉,让老子遇上你这鬼!”笑骂着说出一番粗俗的话语,却又好生亲近。 杨云锋知道吴巡检使并非责怪自己,闻言洒然一笑,道:“师叔不是过个月又要到下面去游历了吗?到时候就是想见我一面都难,哪用得着这么着急要离开?”一脸戏谑,再也没了方才的沉闷。 “你这小子当真以为老子很讨厌你啊!”吴巡检使笑骂道,微微摇头,取出个酒葫芦,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个干净。 杨云锋便收敛笑容,郑重地说道:“师叔回罗浮山可有什么收获?” 吴巡检使脸上表情凝滞,迅速向四下扫了眼,布下道结界而后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杨云锋有意无意向方才顾神飞离开的方向望去,压低声音说道,“那就让我替师叔请来东风吧!” 吴巡检使看着杨云锋面色,顿时明白了某些关节,道:“原来你刚才那番样子……都是装的。” “正是!” 番禺城外,江水碧绿。江水岸晚风袭来,卷起水悦容耳侧青丝,将她整个修长的身子映得别样诱人。牛三招呼着十几个同样伪装成寻常百姓潜伏在番禺城内的黄泉魔宗弟子,把酒迎风,恣意谈笑,眼角余光时不时扫过水悦容那秀丽的容颜,胖脸上一脸沉醉。 水悦容察觉到他的动作,不禁双颊绯红。 这两个月来牛三每每邀请她共赏山河秀丽风景,品味自己新的作品,借机大献殷勤。那水悦容也是单纯到极点丝毫没有心机的女子,听着点甜言蜜语便以为牛三是真心待自己,不知不觉间将一颗芳心寄托在牛三身上,却不知暗地里中了牛三的圈套。 此时此刻牛三豪迈饮酒,依旧一脸憨直,心中却冒出无数个恶毒的点子,意图好好利用水悦容打击杨云锋。 水悦容对杨云锋的厌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只要稍稍用点心计,便可让这等厌恶化为深深的仇恨,最终将水悦容和杨云锋二人同时烧为灰烬。 将水悦容迷倒夺了她的身子而后栽赃嫁祸给杨云锋,令其对杨云锋恨极一怒击杀之或者闹得纷纷扬扬满城尽知败坏杨云锋的名声;唆使水悦容盗窃杨云锋或者天极宗的重宝,激怒杨云锋逼水悦容正式加入黄泉魔宗让杨云锋成为天下人笑柄再也无法在番禺做下去;或者更简单一点,唆使水悦容同自己里应外合,联手拿下杨云锋的性命……万般念头浮现脑海,牛三面露得意的笑容,然而这点笑容浮现在他那胖脸上,却丝毫没有阴险的感觉,反倒让他整个人看着更加温和憨厚。 水悦容沉默饮酒,视线却一直未离开牛三一寸一厘,只觉眼前之人虽然相貌丑陋了点,但心地善良,才高八斗,对自己好到极点,值得将一生托付于他,不禁浮想翩翩,脸上红晕更增一分,一汪秋水中尽是盈盈情意。 好一个痴情的姑娘,好一个单纯的女儿! 此刻斜日沉于群山之中,天边尚有些彩霞,而四野却已渐渐暗了下来。一江碧水变为墨色,偶尔有一两只水鸟飞翔于其上,衔住条小鱼,而后便展翅远去,消失在一片暗淡的苍穹下。 夜已至,番禺城门将闭,然而这群聚会的人却并无离去的意思。一群人或高歌或长啸,醉意来了,竟提出趁着夜色徒步攀登罗浮山,却忘了这座名震天下的奇山距此地尚有两百里,光靠徒步行走,一夜之内是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的。 水悦容偶尔听顾神飞提到罗浮山,知其与此地的距离,闻言轻笑却也不纠正,任一群人在这里肆意换歌,自己只靠在牛三身边,静静享受这刻甜蜜。 牛三望着水悦容的容颜,想起这些日子来一道度过的时光,忽然间心生不忍,于是道心大乱,面色顿时一白。“不!事到如今我回不了头了!”他深吸口气,打消心中那丝怜悯,双眼中放出分森森的光芒,再度向水悦容望去,下定决心,暗道,“到嘴的羔羊岂可放弃?不,我牛三是魔道中人,不能像正道伪君子那般优柔寡断!”他握住双拳,望向水悦容的目光中只剩狠毒,再无柔情。 这时他忽然看见极远处江面上闪过的一个身影,心里暗喜,忖道:“果然来了!”于是对水悦容说了声:“我有……得暂时离去。” 水悦容当他要去方便,闻言善解人意地点头,道:“阿牛,你去吧,早点回来。”目露不舍,竟是一刻也不愿与之分开。 牛三嘴角又扬起一分笑容,说道:“好。”话落即快步向前方一个山头走去,转眼便没影了。 水悦容痴痴望着那个方向,脸上仍是盈盈笑意。 章五百八十八:惊怒 牛三快步走过一个山丘,忽地闪身,眼中便出现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亭亭玉立,不禁面上一喜,道:“馨梦!” 这个女子正是黄泉魔宗前代宗主叶无天的女儿,与牛三有婚约的叶馨梦。却说她此刻双眼通红肿胀,眼角还有些泪痕,看见牛三之后脸上既有分喜色,又有丝薄怒,明明望眼欲穿,偏偏侧过脸不看他,待牛三走到身边牵起她柔荑之时更是猛地挥臂甩开牛三之手,怒道:“你这负心汉,现在还来找我作甚!” 牛三怔了下,望着叶馨梦的脸颊眼中透出浓浓情意,赶忙再次抓住叶馨梦的玉手,竭尽全力说道:“馨梦,我……我阿牛此生只爱你一个……怎么会是负心汉!” “哼!”叶馨梦猛地推开牛三,而后用劲给牛三一个耳光,怒道,“还想骗我!刚才……刚才那个女人是谁!我怎么看你和她勾勾搭搭,不清不楚!你,你给我解释清楚!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激动之中少女梨花带雨,娇躯颤个不停,别样凄迷。 牛三一时慌了,赶忙解释,却又结结巴巴说不清楚:“馨梦……我……你……她……哎呀,你听我……解释,解释!” 叶馨梦一股刁蛮涌上胸口,用巧手遮住耳朵,连连摇头,道:“我……我才不听你的解释!我和你恩断义绝,现在起老死不相往来!” 牛三听见此话,如遭雷劈,面上惨然毫无血色,却陡然抓住叶馨梦的双肩,急切之中口齿变得清晰,一口气将心中话全部说出:“馨梦!不是我移情别恋,这一切是杨大人他命我做的!刚才那个女孩儿是他的师妹,他嫌她碍事,想把她早早嫁了免得看见之后心烦!你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卖粮的,哪敢不听杨大人的话,只好这么虚与委蛇,应付杨大人的吩咐。可是,我发誓,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我始终爱的是你!” 话落不远处一片低矮的木丛中忽然飞出一大片麻雀,“噗噗”数声消失于黑暗的苍穹中,只余一片柔弱的小树颤动不止。 叶馨梦抬头凝视牛三的双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是我错怪你了……阿牛哥,对不起!”伸出柔柔的手轻轻向牛三脸颊拂去,目光中却透出分阴谋得逞的快意。“阿牛哥,疼吗?”她用上传音入密之术,轻轻对牛三说道。 牛三眼角余光扫过那丛矮树,面露笑意,道:“计划达成,这点疼算什么。馨梦,等着看好戏吧。” 顾神飞茫然地走在山道上,脑中一片空白,双目无神,失魂落魄。 刚才他一直躲在那丛小树内偷听牛三与叶馨梦的对话,将牛三那番说辞清清楚楚地收入耳中,一时大骇,顾不得继续偷听,疯狂地飞出数十里,终于落在这小山上,漫无目的前进,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对水悦容有了淡淡的好感,他关心她,将她当亲人对待,不想她受任何人的任何伤害。与此同时他对杨云锋的尊敬爱戴也深入心中,他知道杨云锋虽然会做些不义之事,但心有坚持,极重感情,绝不会故意伤害身边之人。因此当他听说杨云锋有心加害水悦容之后一脸震惊,完全不敢相信牛三所说,竭力想证明牛三的话语不实,却满脑浆糊想不清楚,反倒是越来越觉牛三所言不虚,于是一股悲愤涌上心头,遂失去理智,浑浑噩噩来到这个地方,想要疯狂发泄,却又头晕目眩连出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悲愤中他却没有想过如果一切都是杨云锋策划的话,杨云锋何必让他到此处偷听得二人的对话?他没有想过以杨云锋的性情即便真的对水悦容厌恶至极要将其嫁走也必然会选择身边之人绝不会轻易将水悦容交付给牛三这等粗鄙的世俗中人! 可惜冲动热血的青年此时此刻分不清是非黑白,只是一厢情愿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语,却让这话语不断萦绕脑中,反倒令自己内心更加认同牛三所说。 此时此刻,水悦容、杨云锋、牛三的面容不停地浮现在他脑海中,时而和蔼可亲,时而狰狞恐怖,不停地折磨他原本就不是特别坚固的道心,一时之间心魔重重,眼见就要走火入魔了。 “啊!”一声长啸,他跪倒在地,以手撑地,一丝鲜血从他嘴中缓缓话落,染红了衣领,别样凄迷。 他最终取出自己的仙剑,望着番禺方向,开口凄惨地说道:“师兄……你错了,你错了!然而……我不会和你反目成仇……今天我就除掉那个胖子,还师妹一个清白!”话落陡然飞向天空,转眼便到粤江江岸,目中出现水悦容牛三等人的身影。“胖子,去死!”他双目通红,不分青红皂白,一剑划过长空,“嗖”的声陡然向牛三此去。 牛三没有防备,就这么让他一剑穿胸,顿时血流不止! “阿牛!”变故陡生,水悦容花容失色,不禁尖叫出声,随后奋力冲到牛三身边,看着他胸口不停流出的滚烫鲜血,不禁头晕目眩,随即伸出洁白的手奋不顾身地向牛三胸口的仙剑抓去,猛然握紧仙剑,竟生生将仙剑从牛三胸口拔出。 柔荑顿时被鲜血染红,再也不复以前白瓷般的玲珑动人。 然而她却对此浑然不顾,竭尽全力将牛三揽入怀中,急急忙忙地给他喂下仙丹,替他敷上灵药,希望借此让他不再有生命危险。 一番情意,自不多言。 顾神飞将水悦容的神情动作看在眼中,胸膛内泛起股酸味,不禁黯然伤魂,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在师妹心中竟然比不上这个胖子!”一时激愤再起,剑势如风勃然爆发朝牛三身上猛地此去。 “铿!”一柄修长的仙剑挡在他去路上,死死护着牛三,让他的目的未能实现。顾神飞抬头望着眼前持剑美丽动人却满眼恨意杀气凛冽的师妹,不禁心痛欲碎。 章五百八十九:误会 顾神飞看着师妹眉目中透出的恨意,不尽伤痛如滚滚洪流涌入胸中,勃然爆发,难得是伤悲,骤然头晕目眩,分不清天南地北,头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她恨你,她恨你!” 可是,顾神飞清楚,牛三对水悦容没有丝毫情意,所作所为都是欺骗,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住手,不能令她受害,不能让她就这样让牛三骗了以致后悔终身!于是双眼中骤然爆发出夺目绚烂的光华,顾神飞大喝一声:“让开!”高大的身体带着长剑骤然打出万千狂风,挡开水悦容的仙剑,朝着牛三猛地此去。 这是他近两年参悟的“狂风剑法”,剑势尤其强横,配合着他过人的力量,有崩山裂地之威,排山倒海之势,一剑出手,摧枯拉朽,无人可挡。 此时此刻,他挥剑进攻,便是想一招彻底要了牛三的命。 “救命啊!”牛三看着顾神飞的剑招,瞳孔骤然放大到极点,嘶声吼道。 “阿牛!”水悦容变得毫无血色,眼睁睁看着仙剑向牛三打来,却无法阻止。她与顾神飞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知道对方的剑招无坚不摧,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要硬挡是决无可能的,情急之下她干脆咬下银牙,猛地握紧纤长的仙剑向顾神飞胸口此去。 只希望对方投鼠忌器,停住疯狂的攻势。 然而顾神飞竟然恍若未觉,仙剑继续带着勃然的威势向牛三打去,轰然打中牛三胸口,刹那间在牛三胸上打出个血窟窿。 水悦容的仙剑则毫不受阻滞地刺入顾神飞体内,洞穿他胸口,于是殷红的血液将他衣衫染红,别样凄惨。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以为牛三已经没命,水悦容再也不必受他欺骗,不禁面露笑容,却忽觉一阵眩晕袭上心头,于是就这么昏倒过去。 “阿牛!”水悦容望着牛三身上的伤口,不禁竭力呼喊一声,扑到在牛三身边,见他胸口血流如注,人事不省,顿觉这天塌了下来,顿时泫然欲滴,竟心生死志,欲以自己的性命殉情。痴情至此,可叹可惜。 她却不知牛三的修为已达养元入道境界较高层次,身上受的这样的伤虽然重,但还不致命,甚至还不足以让其晕过去。牛三现在昏迷的模样,实际上是他有意假扮的。 一切,只不过是牛三的阴谋罢了。 番禺城内,杨云锋正手捧经书,认真阅读着,忽然心有所感,取出一条极细的丝线,定睛看去,见上面银光暗淡,不禁变颜,道:“难道顾师弟遇到不测了!”一时心生担忧,急忙方向手上书本,取出灭心神剑,向番禺城外飞去。 片刻时间,便到粤江之上,将远处的一切收入目中。“竟然……弄到这地步!诶,是我失误了!”他紧紧皱眉,下一刻即落到地面上,迅速将顾神飞扶起,一颗丹药送入他腹中,而后连连施法,替他疗伤。转瞬之后顾神飞悠悠醒来,看清杨云锋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话来。杨云锋便低声对他说道:“师弟,对不起。” 杨云锋早就察觉到水悦容这些日子以来有些不对劲,隐隐猜到是有黄泉魔宗的人在作怪,于是派出顾神飞调查此事,原本是欲借此考验顾神飞,让他经历一些事情,逐渐提升自我,与此同时也有撮合顾神飞与水悦容的意思。哪晓得顾神飞太过冲动,经人一忽悠便没了主见,不会思考前因后果,盲目地做出过激的事情,反倒酿成惨剧。 这也是杨云锋的失误,是他考虑不周,此刻心有愧疚,因此才说出这样的话语。谁知此时此刻顾神飞听见杨云锋的话语还以为杨云锋是因水悦容的事情向自己道歉,不禁心一紧,吃力地哀求道:“杨师兄……求求你……不要再害水师妹了……” 杨云锋闻言不禁皱起眉头,道了声:“你说什么!”忽然有所感,抬头向前望去,正好与水悦容仇恨的目光相对,一时心叫不好,正欲开口解释却让水悦容的话给生生打断了:“杨师兄……原来……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声音凄惨,无比悲凉。 她听见顾神飞的话语,思及前因后果,脑海中浮现牛三那《莲仙缘》中紫宸真人的形象,便想当然的以为顾神飞是杨云锋派出刺杀牛三的,杨云锋便如那紫宸真人一般明里满口仁义道德装好人,背地里却尽做龌蹉的事情,现在见不得自己与牛三好,于是成心破坏自己与牛三的姻缘,让有情人不成眷属!此时此刻,水悦容对杨云锋的恨已经充盈心间,只觉自己一生的苦难都是杨云锋带来的,于是一股滔天的火焰将她一颗道心点燃,她凝视杨云锋银牙紧咬发誓永远不忘眼前之人要杀之为牛三报仇。 纤细的仙剑便豁然出手向杨云锋身体刺去,带着呼啸的风和美丽女子决绝的目光,杀气凌冽! “师妹!”杨云锋不禁有些恼了,出剑防守,灭心剑在身前一阵旋动,果断向水悦容的仙剑一绞,便见水悦容手中剑抛飞而出,转眼便落到三四丈外,“莫要激动,你听我说!”他大声吼道,声音如雷鸣,传入水悦容耳中,让她耳膜嗡嗡作响。 水悦容终于停下身形,跌倒在地上,一脸绝望。她的修为远远低于杨云锋,根本无法与杨云锋抗衡,而且此刻虽有恨意在身,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悲哀,竟没有出手继续进攻的心思了。她只惨然一笑,缓缓退到牛三身边,望着他身上伤口,眼泪缓缓而流。 杨云锋看出牛三是黄泉魔宗之人,见水悦容如此深情望着牛三,不禁恼了,暗道:“宗门弟子怎可对魔道中人有情。”又想到水悦容多是被牛三所骗才会如此傻乎乎地将一片相思寄托在牛三身上,便要开口揭穿牛三的真面目,震醒水悦容。谁知此刻顾神飞却一把将他腿抱住,哭求道:“师兄,你放过水师妹吧!她……再怎么说也是你我师妹!”竟是苦苦哀求。 杨云锋见顾神飞明明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却这般哭哭啼啼不分是非黑白,不禁骂了声:“没用!”将其推开,正要出手,却见着渐渐围上来的周遭数人,不禁色变。 章五百九十:怒然出手 杨云锋手持仙剑环视身周渐渐逼近的诸人,丹田内真元流转,沿着经脉注入灭心神剑内,只要对方动手,自己就出招格杀。 他却未注意到自己已被人用神识锁定了。 牛三挨着水悦容躺在地上,紧闭双目装死,却悄然使用神识将眼前的一切收入目中。他低估了杨云锋的实力,也低估了杨云锋的狠辣。他原以为杨云锋面对水悦容时会心生内疚因此任水悦容一剑穿胸就如之前顾神飞所做的一般。然而杨云锋这些年历经世事,几经感情波折魂断欲亡,几度身处绝境险死还生,早已将尘间纷繁之事看得清楚透彻,道心磨得坚硬如铁石,哪会如顾神飞这等冲动不顾后果?他是重感情,但是并不会被感情所累失去理智,因此水悦容一剑袭来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出剑将其打飞,干净利落。 而水悦容的修为也确实比杨云锋低太多,根本无法承受杨云锋一招之力,就这么被杨云锋打败,若不是顾神飞拼尽全力阻止的话杨云锋只怕已经出剑取了牛三的性命。 牛三初时见杨云锋出现在身前,原本是想让水悦容出手击伤杨云锋之后联合自己这些师兄弟一同将杨云锋干掉,然而此刻计划落空,他了解杨云锋的厉害之处,再也不敢奢求击败击杀杨云锋,只求保得一条性命,于是悄悄用传音入密招呼自己的师兄弟围攻杨云锋,欲趁杨云锋自顾不暇之时伺机遁走。 于是一群人渐渐将杨云锋合围住,准备同时出手制服杨云锋,却未意识到自己被牛三给利用了。杨云锋环视周围之人,面色愈加严肃,道:“你们都是黄泉魔宗的人吧……这一切只怕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等我这条大鱼上钩。”他直接点出对方的身份,一是打压对方的气势,二是借机震醒水悦容,让她回归正道。 谁知水悦容此刻呆呆望着牛三,眼中尽是泪光,完全未将杨云锋所说听入耳中。 “黄泉魔宗……”顾神飞听着杨云锋的话,心里震惊,旋即明白其中关节,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原来……我错怪师兄了!” 杨云锋并未听见顾神飞的话语,他望着周围的人,一脸不屑,手中灭心剑却散发出淡淡光芒,显然已做好迎敌的准备。周遭一圈人默不作声,紧紧将杨云锋盯住,皆面色紧张,同时取出一两件法器,准备迎敌,却都没有出手。 一时就这么僵住了。 杨云锋根本不将这些最多不过养元入道境界中等修为的修士放在眼中,见状冷然一笑,道:“把你们领头人叫出来,我要和她谈谈。”他已经用神识捕捉到叶馨梦的身影,见她面貌与那叶无天有几分相似,以为她是这群黄泉魔宗弟子的领头人,故如此说道。 话落一个清丽的身影便俏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看似紧盯着他,却时不时朝牛三望一眼,目中透出分关心。 “是你!”顾神飞看清她的容貌,不禁诧异。 那水悦容也注意到此人的存在,抬头望了眼,敏锐地捕捉到她对牛三那点情意,不禁心乱如麻,终于想起杨云锋之前那些话语,失声道:“你们……真是黄泉魔宗的弟子!”忽然间想起之前种种,渐渐将前因后果想个通透,顿时失去血色,紧张望着牛三,头晕目眩。 她隐隐感到牛三对她根本毫无感情。 叶馨梦看出水悦容心中所想,知道自己这所谓的“情敌”失意,本该畅快,却不知为何反倒心生一点同情,无法高兴。“上!”她轻轻吸口气,紧盯杨云锋,开口说道。 一群人终于出手,各种带着阴森鬼气的法器发出种种诡异阴沉的光芒统统向杨云锋攻去。杨云锋立于原地,看着周围交织的光芒,脸上轻蔑更重一分,丝毫不惧。 “嘭!”一只巨大的金手冲上天际,陡然向周围猛地一扇,便直截了当地将七八件看上去不错的法器毁掉。“邪门歪道,雕虫小技,岂敢在我面前卖弄!”杨云锋冷冷说道,身形微动,刹那间连连出手,“嘭嘭嘭”数声便将余下的法器尽数毁掉,而后“嗖”的声射出灭心剑,刹那间划过数十丈的距离,一口气夺去三四个黄泉魔宗弟子的性命。“骗我天极宗弟子,该死!”他重新将目光移到牛三身上,冷冰冰说道,猛地拂去灭心剑上尚温热的鲜血,正要出手先斩杀掉这欺骗水悦容的胖子,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危险,急速用灭心剑护住头部,便听“铿”的声一把青黑色的仙剑带着强悍的威势打中灭心剑,力道之大超过常人想象,竟差点令持剑防守的杨云锋跪倒在地。 “嗯?”杨云锋看清攻击自己的竟然是那个看似柔弱的小魔女,不禁皱了下眉头,却无任何怜香惜玉之意,果断推手,一招乘风灭天指破空而上,陡然击打在叶馨梦那青黑仙剑上,立即将其打飞。 而后灭心剑回身一挥,万千血水轰击而出,向接近自己的人打去,骤然间又取了三四人的性命。 这时杨云锋回过头来,却未见牛三身影,微微一怔,随即抬头望天,而后清清楚楚看见天空中急速逃走的牛三和失魂落魄目无光彩随牛三而去的水悦容。“想跑!”杨云锋看清水悦容的神情,不禁心生恼怒,暗道水悦容糊涂,正要持剑追杀而去,却让叶馨梦拦了下来:“看剑!” 杨云锋原本心有怒火,此刻被叶馨梦拦着,更是怒不可遏,出手愈加凶悍猛烈,陡然间一式明月堕九州砸过去,硕大的明月呼啸而落,正中叶馨梦手中仙剑,当即将其打个粉碎,而后欺身上前,握拳朝叶馨梦脑袋砸去,本意是想将其击晕抓住好好拷问,却不料叶馨梦此刻竟然临死反扑,口中喷出淬毒银针,向他手刺来。 杨云锋见牛三踪迹已无,又见叶馨梦负隅反抗,胸中怒火更旺,于是再无任何犹豫,手上招式变狠,力道加大,骤然破开叶馨梦攻来的毒针,而后砸中叶馨梦的脑袋。 “嘭!”鲜血四溅,脑浆横流,一个原本风华绝代的女子就这么香消玉殒。 章五百九十一:追踪 天黑云沉,大雨将至。 杨云锋望着牛三消失的方向,深深吸口气。此时此刻视线中没了牛三的踪影,再急着去追杀已没多少意义,所幸他手上有千丝万线记录着牛三的踪迹,只要对方不察觉此物将之毁掉,杨云锋便不会丢失他们的踪影,如此一来三四日内将其追上不成问题。 杨云锋看着手中千丝万线,默默不语,身边尽是黄泉魔宗弟子的尸体,刚才一番杀戮将他们屠戮殆尽。这些黄泉魔宗弟子也算有骨气,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投降求活,倒是让杨云锋有些佩服。如今停下手,既然不急于追上牛三水悦容,他便要好生安排一番,处理妥当,而后再行追赶二人。 “师兄……我做事欠妥,请师兄责罚。”顾神飞以手撑地,半跪着向杨云锋说道,脸颊苍白没有多少血色。 杨云锋低头看着他,依稀看见自己两三年前的影子,不禁喟叹,淡淡说道:“你无错,不必自责。起来吧。” 顾神飞嘴唇微微动了下,点头道:“多谢师兄。”而后用力起身,却觉头晕目眩,差点就跌倒在地。杨云锋见状使出道法术助他稳住身体,而后向他弹出枚丹丸,给他服下,便转身负手望向江对岸的番禺城,默然无言。 这时一个已近而立之年的男子从那方向飞来,很快便落到杨云锋身边,道:“师弟!”正是严神策。 杨云锋最是与严神策亲近,见状面色终于有些缓和,随即问道:“宗门那边可有答复?” 严神策刚回到天极宗向守成真人汇报事务,同时向宗门申请支持,进展顺利,闻言带着笑意说道:“万事俱备!” 杨云锋便轻轻点头,随后将方才发生之事告诉严神策,嘱托道:“我马上去追他们二人,番禺的事务就交给师兄暂时打理了。” 严神策不料短短一日之内竟发生如此多的事情,闻言倍感讶异,眉头微微皱起,随后郑重说道:“好,一切交给为兄,为兄不会令你失望。” 杨云锋便拱手与严神策道别,随后取出千丝万线,循着牛三水悦容的方向追去。 尽管有千丝万线的帮助,杨云锋的追赶依旧不轻松。牛三在逃跑之道上还是颇有造诣,刚飞出不远便潜入群山之中,几乎是贴着地面低空飞行,路线弯弯曲曲,难以捉摸,加上路途上各种障碍物的阻拦,倒让杨云锋追赶得颇为吃力。 千丝万线本质上还是丝线,并非什么隔空探物的神奇法器,杨云锋虽能靠着线上附着的神识大致推断出牛三的方位,但真正追查起来还是得沿着千丝万线的痕迹也就是牛三逃跑的路径向前飞去,一路上要细心辨别千丝万线走向,还得分神打掉挡路的树木藤蔓,因此虽然杨云锋在长空中的飞行速度远超牛三,但追查起来却快不了多少,迟迟不见二人身影。 此刻杨云锋停在一处山涧中,眼前千丝万线搅成一团,显然牛三路过此处时逗留很久,左右徘徊,踟蹰不前,也不知遇到了何种难题才至于此。杨云锋在此地停下,凝视着在自己真元作用下闪闪发光的千丝万线,将一缕神识注入其中,察觉到神识那头没有任何动作,停在原地,顿时隐隐察觉到丝异样,于是陷入沉思中,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图景。 “有诈!”他面色一沉,望着前方狭长的通道,脚踏山涧中潺潺流动溪水,迅速向前追去。 空旷的山涧中阻挡不多,他飞行极快,眨眼时间便通过数里距离,再度在一处更加狭窄的地方停步,而后抬头向前看去,沉默不语。 千丝万线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一个山洞中,牛三水悦容很可能因某些缘故不得不暂停逃跑躲在山洞内,以为能够逃脱杨云锋的追杀,赢得一些喘息的机会,却不料杨云锋手中还有千丝万线这等神器,一路追杀过来到达此处,此刻正在洞外守着,随时有可能冲进去。这么说来只要杨云锋进入洞中,就能成功捉拿牛三和水悦容,二人的计划便会完全落空。 然而事情有这么简单吗?杨云锋望了眼山涧顶部山峰之巅那隐蔽在暗处的巨石,微微摇头,并未着急地冲入洞内,而是放出灭心神剑,“嗖”的声朝洞口射了过去。 呼啸风声传入耳中,灭心剑去势如风,却还是触动了洞口一道法阵,于是顷刻间山石震动,天空中的巨石坠落而下,骤然砸在洞口处,轰隆数声,震人心魄。 灭心剑险险避过巨石的轰击,飞回到杨云锋手中,剑身微微颤抖,似是惊于山石之威,瑟瑟发抖。杨云锋轻抚着剑身注视眼前巨石,顿时变颜,他方才若是贸然进入洞内,非得被这巨石砸中重伤不可! 果真不出他所料,眼前的一切是牛三设下的陷阱,就等他这条鱼上钩!幸好他留了个心眼,认真推测,想到牛三心中想法,这才避免受伤的下场。 不过牛三既然能布置下如此机关,定然已经察觉到千丝万线的存在,已经将之从身上剥除,放置在山洞中。如此一来,杨云锋的追查便更加不易。 “哼!”杨云锋并未轻易放弃,他将视线移到那山洞内,面色变厉,身形陡然一变,下一刻即进入洞内。 那仍然有光芒闪动的千丝万线正静静躺在山洞内,不知是在多久之前被牛三仍在此处的。 杨云锋望了眼这法器,忽然想到既然牛三会在洞外布置机关陷阱,那么他也很有可能会在洞内布置个机关,连环击杀,保证万无一失。 骤然间瞳孔紧缩,身体发寒,杨云锋急速向洞外撤去,连连施展天狐神行诀腾挪转移,刹那间飞出数十丈,而后向天空中飞去,同时低头,便清清楚楚看见万千凄厉的鬼影从山洞内激射而出,狰狞恐怖。这些鬼影威力无法与刚才巨石相比,但若叫它们击中,即便杨云锋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又有金色巨门护身,也得身受不轻的伤。 幸好他已踏入起鼎结丹境界,能够发挥天狐神行诀急速转移的功效,否则刚才非得被鬼影击中不可。“可恶!”他看着洞口,深深吸口气,压低声音冷冷说道。 章五百九十二:青面犬 凄厉的鬼影如箭般飞射而出,轰击在对面山岩与巨石上,立时在山岩上打出巨大的窟窿,将巨石打成碎片。 杨云锋看着眼前景象,不禁深深吸口气,暗叫侥幸,随后待鬼影消失重新进入山洞内,拾起自己的千丝万线和那已经损毁的用于发射鬼气的法器,微闭双目,一言不发,果断向山洞外飞去。 下一刻,他再次出现在山涧中,看着山涧顶部渐渐出现的一缕阳光,猛地用劲将那法器毁掉。“以为这样就能逃过我的追杀?”杨云锋收起千丝万线,望向长空,冷然说道。 随后他即向北方飞去,转眼没影了。 杨云锋知道黄泉魔宗在自己南面,一般的黄泉魔宗弟子身处如此境地,很可能会向南逃遁希冀逃回黄泉魔宗躲避他的追杀。但牛三不是一般人,知道杨云锋也会想到这一层,所以定然不会轻易选择南逃让杨云锋逮个正着,反倒很可能向北飞行个三四百里而后绕回番禺争取叶无天的保护。 所以杨云锋也毫不犹豫地向北追去,一路神识大放,笼罩住方圆半里的范围,目光更四处扫视,将一切风吹草动都收入眼中。 北飞两百里之后,他忽然停下来,看着眼前水量充沛一路咆哮东行的大江,想起自己从北方乘船南下时经历的一些事情,于是抬头向远处一座大山看去,目光落在山顶一个小小的道观上,果断出手,“嗖”的声射出灭心剑,陡然砸中这座大山的半山腰处一棵硕大的老树, 大树轰然倒地,林中鸟雀惊恐,四散纷飞。 片刻之后杨云锋便抵达那道观之前,手中依旧握着灭心剑,淡淡看着眼前一干持剑防备目露警惕却不敢动手的道士,陡然开口,朗声说道:“天极宗杨云锋拜见苍松观王观主,还请王观主出来一见!” 声音洪亮有如龙钟大吕。苍松观王观主听闻之后悚然一惊,再也不能在观内端坐,当着众师兄弟的面来回踱步,急道:“‘冷面修罗’杨云锋!哎呀!他臭名昭著,现在来找咱们的麻烦,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才好!”整个苍松观中数他修为最高,但他也仅仅是养元入道中等修为,就是举全观之力也不见得能打败杨云锋,就是能击败杨云锋,和天极宗接下梁子日后亦很难再在岭南立足,因此极不愿触怒杨云锋惹出事端,然而此时此刻杨云锋在观外叫嚣,不知有何用意,但显然来者不善,当真难以处理。王观主来回踱步一脸焦急,周围诸师兄弟也变颜满面踌躇。“师兄,让我去会会他!”一个年纪稍小的道士横下心来咬牙说道,“就是死在他剑下也算为我苍松观捐躯,值了!” 王观主却猛地挥袖,道:“胡闹,那杨云锋要灭了咱们观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你一个人能挡个甚!”话说着一脸焦灼,六神无主,“难道苍松观的百年道统就要在我手上终结?”不禁万分伤感,差点落泪。 这时杨云锋的声音再次传来,却让他大感诧异:“天极宗杨云锋拜见苍松观王观主,只求王观主将‘青面犬’借杨某一用,日后定有重谢,还望成全!” “什么,青面犬!”王观主怔怔出神,不敢置信,“他这么声势浩大地闯我山门,难道就是为了抢我的青面犬?”青面犬是苍松观一件厉害法器,可如真正的犬一般识别空中地面的气味,虽不能用于对敌,但用来追踪却是再适合不过。杨云锋半年前途经此地时听说过这件法器,是以现在再次路过立即赶到苍松观,立威胁迫王观主等人将青面犬交给自己。 对王观主而言青面犬虽然重要,但还远远不能与苍松观的百年传承相比。于是一盏茶时间后他便带着青面犬堆着笑容走出苍松观,将青面犬交给杨云锋。 杨云锋接过青面犬,确认是真品,于是取出面令旗交给王观主,说若是遇到危险持有这令旗向周围天极宗的分脉求助,天极宗定有求必应。 王观主哪会真的以为靠这令旗就能得到天极宗的帮助,但仍装成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亲自将杨云锋送出山,待杨云锋离开方深深吸口气擦去额头汗水,终于松口气。在他眼中杨云锋与传说中的瘟神并无二致,能顺利将其送走真是万幸。 杨云锋将青面犬捧在手中,落到江边,抬头望了眼高山之上的苍松观,随即越过大江,继续向南追去。 现在时间紧迫,不可过多浪费,否则就有丢失牛三水悦容踪迹的可能。因此他果断利用暴力和自己的威信逼迫苍松观将青面犬交给自己,虽然有些不义,但非常人做非常事,他也顾不上道义了。 若是恭敬谦和地到苍松观中与那王观主周旋客套,非得花好几个时辰才能将青面犬弄到手不可。何况杨云锋借走青面犬之后又不是不还,还让苍松观从此和天极宗搭上关系,如此一来苍松观是赚大了,即便手段有些不义,也算对得起苍松观了。 现在他青面犬在手,追踪便会变得容易许多。只见他徐徐将一缕真元注入青面犬中,而后取出千丝万线,将其放在青面犬的犬鼻上,微微晃动两下,青面犬双眼便放出青蓝色的幽光,而当他收走千丝万线后这丝幽光便渐渐黯淡下来,却并未完全消散,仍然留着些许的色彩。这是青面犬记住千丝万线上牛三的气息,如果再次发现相同的气息,它双眼便会再度发光,同时转动头部用双眼指示这种气息的走向。杨云锋便可借着它的指示,找到自己要寻找的人。 “嗖——”破空之声不断响起,杨云锋在附近四处徘徊飞行,意图用青面犬寻找到牛三的气息,然而如此做法却无异于.大海捞针,困难重重,真正一刻多时间过去,依旧一无所获。杨云锋心里略微焦急,面色上不禁露出分急躁,飞行速度越来越快,偶尔飞过一两个村落,惊得村民以为天神下凡,不停膜拜。 这时他忽然有了新的发现,不禁皱了下眉头。 章五百九十三:碧落堂 这么一处偏僻的山谷中竟然有一座黄泉魔宗的分堂!杨云锋略感讶异,寻思正魔不两立,黄泉魔宗又和自己有梁子,自己既然发现了黄泉魔宗的分堂即便不出手将之铲除掉,也要潜入其中给宗门带回些情报,于是悄然接近这分堂,正要进一步行动之时,手中青面犬双目忽然放出分闪烁不定的光芒,脑袋摇个不停,却始终未能指示正确的方向。杨云锋见状心生讶异,随即忖道:“莫非那胖子经过此地,却用了我不知道的法术发散自己的气息,却又效果有限,让我这青面犬察觉到了?”他微微皱眉,进入这个分堂内探寻一番的愿望更加强烈。 片刻之后,他便悄无声息地潜入分堂内,身形如风,很快便抵达其中心位置,视线落在那处写有“碧落堂”的牌匾上,淡淡一笑。 整个碧落堂中没有起鼎结丹境界的高手能够发现他的踪影,那些简陋的机关在他面前更形同虚设。他来到此处,竟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此当他站定露出身影之时周遭数人都面生错愕。“天极宗杨云锋,特意前来拜会各位。”杨云锋扫了下周遭数人,目中透出分傲气,“你们黄泉魔宗和杨某的宗门天极宗向来势同水火,杨某这番前来,便是要拆了你们这碧落堂。杨某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若你们自动退出黄泉魔宗,发誓永不与正道为敌,我就保留你们堂址,饶你们一命,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话落之时灭心剑豁然出鞘,红芒毕露,杀气凛冽。 杨云锋的名头极大,这些人早有耳闻,听见他的话语之后皆面露惊恐。然而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杨云锋这番无理的要求,因此惊恐之余面上还透出分愤怒。“狂妄!要我们屈从先过我这关!”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怒冲冲地站出来,挥舞着手中黑黝黝的大刀,骤然打出两道黑气,分别从左右包抄,同时朝杨云锋攻去。 “你只有筑基凝神境界,莫说击败我了,就是在我手下接下一招都没可能!”杨云锋瞧了眼向自己攻来的黑气,淡淡说道,忽然弹指打出道金光,“嗖”的声便将两道黑气破掉,而后骤然袭向那个年轻人,正中其胸口。便闻一声“啊”年轻人倒飞而出,撞在墙壁上口鼻出血,登时人事不省。 在场诸人面色大变,警惕看着杨云锋,纷纷幻出法器,准备迎敌。 “谁是堂主!”杨云锋把他们的神情动作收入目中,淡然说道,“我的要求已经明了,你看着办吧,你们这么多人的死活,就在你一念之间了!”说话之时天狐镇心诀悄然放出,磅礴的威压令周围之人喘不过气来。 “我……我臣服于你!”这个分堂原本不过是黄泉魔宗招揽的岭南小魔门,堂内诸人对黄泉魔宗原本没有多少忠诚之心,此刻在杨云锋的威逼下立即有人背叛黄泉魔宗,冲到杨云锋身边,当即跪下,磕头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有骨气就给我站好!”杨云锋看着此人的动作,不禁心生厌恶,喝斥道,而后再次凝视眼前诸人,开口道,“再说一遍,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 众人终于承受不住他的压力,纷纷想道:“黄泉魔宗和我的性命相比算什么?”于是倒戈投降,一时场内出去昏迷不醒的年轻人外的七八人中竟有大半选择归顺杨云锋。 只有两人不肯屈从。杨云锋打量二人,从旁边人的话语中知道他们便是碧落堂的正副堂主,乃是黄泉魔宗直接派出的弟子与碧落堂原有的修士有很大不同,故而不肯背叛自己师门。杨云锋不禁扬眉说道:“好骨气!”话落却陡然出手向二人攻去。 刹那间血海翻涌,滚滚血浪铺天盖地,汹涌强横,势不可挡。眼前两个堂主虽然竭力防守,但仍不是杨云锋对手,最终被杨云锋所制,却一声不吭,面露坚毅,竟有视死如归之感。杨云锋也不想平白无故杀人,便将二人交给碧落堂诸人处置,而后说到正题,道:“你们可见过一个胖子……身边携带着一个十七八岁上下容貌清丽女子的胖子!”他只在番禺城外听水悦容叫牛三“阿牛”并不知其姓名,故而用“胖子”代称。 场内诸人已经投靠于他,自然没有任何隐瞒,纷纷将自己所知告诉他。 原来三个时辰前牛三路过此地借碧落堂的灵丹妙药疗伤,恢复伤势,而后带着水悦容向东北方向遁走,早就不知所踪了。“原来如此,难怪我能在此处发现他的气息。”杨云锋忖道,便开口道,“带我去他从碧落堂离开的地方。” 众人闻言无不从,争先恐后领着杨云锋向东北面走去,片刻时间便来到一处山岭中。看着青面犬光芒大放的双目和对着东南方向的脑袋,杨云锋不禁心喜,暗道:“这下看你怎么逃!”正要离去,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回身将一令旗塞入最近一人的怀中:“以后你们就是我天极宗的人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用这令旗找我宗门分派即可。”话落立即施展一道法术将篆文的“天极”二字引入最近五六人的额头上。 他这么做当然不是真的将碧落堂的一干人视作自己人,只是如此一来这些人不可能瞒得住自己背叛黄泉魔宗之事,也便再也没有重新归顺黄泉魔宗的可能。 碧落堂诸人不是傻子,明白杨云锋的心思,不禁叫苦,却又敢怒不敢言,反倒还要装成欢喜的模样,对杨云锋歌功颂德,末了不忘告诉杨云锋一定要将牛三碎尸万段,因为牛三途径碧落堂时糟蹋了不少灵丹妙药。 杨云锋对这些溜须拍马的墙头草没有任何好感,闻言冷哼一声,不去理他们,便顺着青面犬的指示向东北方向追查而去。 章五百九十四:一路追踪 青面犬在手,一路追查,速度如同惊鸿,刹那越过无数山脉河流,转眼便到赣州境内,与番禺已有数百里之遥。 此时此刻青面犬双目光芒越来越盛,有如明灯,足以同日光相媲美。这是牛三气息越来越浓厚的表现,证明牛三就在不久前路过此地,气息尚未被风吹散。 牛三也是逃得匆忙,没有像之前深处碧落堂时那般将气息全部驱散。 杨云锋看着青面犬明亮的双眼,心里大喜,估摸着牛三最远也在三十里内,信心倍增,孰料大意之时又中了牛三的圈套,触发一个林子中的法阵,叫一种怪异的毒虫团团围住,一时难以寸进。“可恶!”望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的虫子,杨云锋头皮发麻。他挥舞着仙剑打出滔天血浪,席卷而去,眨眼间灭掉上千只毒虫。然而毒虫杀之不尽,刚死一片立即有新的毒虫飞过来补充,反倒是杨云锋不经意间中了十几个毒虫叮咬,虽说绝大多数毒虫之毒伤不了他甚至连破开他强韧如铁石的皮肤都做不到,却也让他颇为恼怒。 于是狠下心来干脆用金色巨门护体手持灭心神剑朝一个方向突围而去,然而毒虫数量之众超过杨云锋想象,他接二连三出招突围,真元消耗颇大却没有什么起色,依旧被这些毒虫死死拦住,无法离去。 “轰隆!”一轮明月从天空中坠落下来,霎时间杀死上万毒虫,杨云锋收剑回身,望着刚出现的一个窟窿,正要突进却见毒虫很快将其填充好,不禁有些绝望。面对这群毒虫他也并非毫无办法,比如可以使用御剑诀强行突破,然而那样消耗过大会令他之后的追杀速度大大下降,因此他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事到如今硬撼不是办法,只有智取了。”他深吸口气,取出一张泛黄的陈年符纸,正要将真元注入其中借助符纸之力将自己传送到数里之外躲开这群毒虫的围攻,却又心有不甘,迟疑片刻,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绝好的计划。“不能将你们统统击杀,那就将你们统统收为己用!”他扫视周围潮水般涌来的毒虫,暗暗说道,陡然间使出天狐迷梦诀在身周制出一个如梦似幻的仙家幻境,迷住四周毒虫,而后一心多用,同时默念两道法诀,天狐镇心诀,天狐通灵诀齐出,一股强横威压配合着另一股迷乱心智的力量在杨云锋神识引导下扩散而开,震醒陷入幻境神智渐消的毒虫,而后果断侵入它们微不足道的神识中,刹那间便将周遭上万只毒虫给控制住了。“自相残杀吧!”杨云锋半闭双目,暗暗想道,而后对被自己控制的毒虫下令道,“杀!” 于是受他控制的毒虫与不受控制的毒虫互相厮杀,顿时乱成一团,杨云锋得以趁机飞出丛林,而后召回所剩不多受自己控制的毒虫放入储物空间中,而后不顾密密麻麻追杀而来的毒虫,而后“嗖”的声向远方飞去。 毒虫的速度哪能和他相比,眨眼便被甩得远远的,不见踪影。 大约飞行了五六里之后,杨云锋见毒虫没有追来,便取出青面犬,凝视着它黯淡无光的双眼,不禁皱了下眉头。 又跟丢了。 他不愿再回那丛林中去找牛三的气息,此时此刻只得以林地为中心沿着个圆弧细心寻找。好在他刚才飞出丛林之时经过的路线没有偏出太远,很快便重新找到牛三的气息。 青面犬双眼光芒再度绽放,华丽夺目,煞是好看。杨云锋便按着青面犬的指示“嗖”的声朝牛三水悦容的方向追查而去,转瞬间又飞出数十里距离。 这时,停在一条大江面前,他又再度驻足不前。 再往北就是安宁军的大本营了,若再追过去,难保不遇上沈岁寒涤丝尘等人,便难免一场大战了。 杨云锋不禁皱了下眉头,万分犹豫,不知道是否继续追下去。 若是真的遇上沈岁寒等人与之一番缠斗,卷起各种狂风,弄得天地变色飞沙走石,便很可能抹去牛三的气息,如此一来即便战胜对手,要再寻找到二人的气息也会变得更加困难。 而且杨云锋还有另一件要事在身,要配合天极宗和上清宫对付黄泉魔宗,因此不能轻易受伤。然而沈岁寒涤丝尘二人的修为不低,周围更少不了凌云派旭日派两大门派的杰出弟子,他们要是蜂拥而上联手对付杨云锋,杨云锋就是一心遁走也难保不受重伤,因此为了宗门大业他最好就此停步,不要再向北行。 于是看上去水悦容的安危在宗门大业面前微不足道,此刻贸然闯入赣州安宁军营地误了大事即便救走水悦容也是得不偿失,保住卒儿丢了车。如此,丢了水悦容不要紧,耽误大事才要命!然而水悦容乃宗门弟子,乃杨云锋的师妹,杨云锋身为长老,岂可置她的性命不顾?水悦容的性命在宗门大业面前的确微不足道,然而这并不能成为牺牲水悦容的理由。天极宗门规也并认为以弟子的性命换宗门的伟业是正确的,不提倡弟子为成大业牺牲性命。 更何况杨云锋是重感情的人,他的心虽然坚硬,可还是肉做的,他实在无法做出两害相较取其轻的事,在水悦容的安全与宗门的大事上难以抉择,一时犹豫不决,踌躇不前。 眼前一条江水带着不禁的忧愁悠悠向东流去,天空上几只越冬的鸟急促飞过,留下一串若有若无的踪迹,而后没入群山之中不见身影。 “师妹……”杨云锋捏紧青面犬,知道不可再浪费时间犹豫不前了,得赶快做决定,于是狠下心来,暗道,“前面便是龙潭虎穴,我也闯了!我杨云锋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他沈岁寒,还会怕他安宁军!我天极宗立派千年,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弟子,而今我也决不放弃水师妹!”话落幻出灭心剑正要继续御剑飞行,却忽然听见一点风声,抬头望去,只见一柄纤细的传音飞剑向自己飞来,不禁诧异。 “难道……”他心里一沉,接住传音飞剑,将神识注入其中,而后大惊失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来了,晦气!” 章五百九十五:放弃追踪 “速回速回速回!”从天外而来的传音飞剑只给杨云锋带来如此消息。杨云锋望着涛涛江水,原本打定了主意,此刻却又犹豫了。“大丈夫不可反复无常!”他看了眼手中的仙剑,估摸着即便晚个片刻时间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索性沿着青面犬的指示向北搜寻,大约半盏茶时间后又在另一条大江的江岸上停下。 青面犬双眼中的光芒达到极点,闪耀夺目,足以与日月争辉。然而牛三水悦容却并不在此地,甚至毫无踪影。气息之所以如此浓厚,是牛三将自己衣衫丢在江岸的缘故。 四下搜寻,除此之外再无牛三气息。杨云锋略一沉思,便知牛三是丢掉衣衫后和水悦容一道跃入江水中沿江南下去了。江水涛涛,每时每刻奔流不息,牛三的气息早就被江水冲走,此刻哪里还能搜寻到? 牛三水悦容二人跃入水中总有登岸的时刻,若是在接到传音飞剑之前杨云锋还可以沿江南下耐心搜索重新找到牛三的气息。然而此刻时间紧迫,他是万万不能耽搁,偏偏沿江搜寻耗时极大,仔细思量他最终不能不暂时放弃了。 “水师妹……我无能为力……对不起了!”他深深吸口气,看了眼当空之日,嘴唇微动,转身即向东南方向番禺飞去。 杨云锋离去之地向南两里处一树木茂密的丛林中。牛三收起手中一件用以隐匿自己身形的法器,露出自己肥胖的身躯和水悦容的娇颜,满脑空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刚才和水悦容奔跑到江边,寻思杨云锋很可能是盯上自己气息了,如此一来再怎么逃走也会被其追上,索性脱去外面的衣衫仍在江岸上,自己则和水悦容沿着来时的路退回到这片树林中,用法器隐匿身形,以免被杨云锋发现。 原本这种小伎俩是很容易被看穿的,杨云锋只要放出神识耐心搜寻很快就可找出二人,然而他一路追查而来耐性耗尽尤为心切,竟只是匆匆而过,没有放出神识,明明经过二人藏身之所却未发现二人的踪影,之后又做出错误判断以为牛三是跃入水中遁走的,终于功亏一篑,叫牛三逃出生天。 牛三手中也有件追踪法器,能显示他人与自己的距离,之前他便是用其来观察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的,此刻看着杨云锋越行越远,牛三暗叫侥幸的同时不禁感到诧异,莫非杨云锋已经放弃对自己和水悦容的追杀了?他不知杨云锋心中所想,自然莫名其妙,但是险死还生仍倍感喜悦,大喘粗气之后脸上露出阵阵畅快的笑容,暗地里得意地想道:“杨云锋啊杨云锋,你再能干,到头来还是追不上阿牛我!” 那水悦容看着牛三胸口渐渐好转的伤势,脑袋中一团乱麻,娇滴滴的面容上忧愁伤感犹豫踟蹰之色徘徊不去,相互交织,别样动人,也别样惹人怜惜。 牛三看着她的神情,心中一暖,道:“没事儿!我很好呢!”他之前被顾神飞一剑穿胸之时那副重伤的模样原本就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伤势并不重,否则又怎能在杨云锋的追杀下逃出生天? 然而水悦容虽说担心他的伤势,但此刻却并非为此忧为此愁,她一汪清澈明丽的秋水如泓似泉,闪过一点痛苦之色,艰难开口,说道:“阿牛哥……你真的是黄泉魔宗的弟子吗……难道以前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情到深处,即便明知对方在欺骗自己,也说不出狠话来。 牛三闻言微微一怔,而后举手发誓,郑重地对水悦容说道:“我……我确实是想对付杨云锋……但是……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苍天在上,此心可鉴!”说着便伸手向水悦容握去。 水悦容娇躯微颤,那柔弱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欣慰,又添一点更加深重的哀愁,她柔荑猛地向后一抽,随后又在空中停住,旋即轻轻与牛三十指相扣,眉宇间尽是愁绪,却强作欢颜,道:“我相信你……” 到底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竟让心中的情思昏了脑,不知明辨是非,花言巧语忽悠之下就轻信了对方虚情假意的一番言辞,到头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可悲可叹。 “可是……我是宗门的弟子,我要跟你走,就是背叛宗门……”此刻水悦容却又犹豫了,终是在宗门和牛三之间抉择不定。 “哎呀!”牛三却猛地拍了下地面,装成苦口婆心的样子,劝道,“你看那杨云锋一路追杀而来的时候可曾顾念到师兄妹情意!你要回去,说不定还会被他绑了送到天极宗受死……他对你不仁,你何必还对他仁义?” 水悦容闻言面上露出说不出的苦意,却想到杨云锋确实并非好人,自己要是好心回去,说不定反受其害,于是横下心来,咬牙对牛三说道:“阿牛,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将心托付给你,就什么都听你的。” 牛三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狂喜,于是用力一拉,将水悦容柔若无骨的身子拥入怀中。紧抱温香软玉,闻着淡淡少女幽香,他不禁心猿意马,轻佻地吻了下去。 水悦容双腮含羞,却并不拒绝,闭上双目迎了上去。 番禺距赣州有四五百里之遥,就是御剑飞行也得用上小半日时间才能赶回。杨云锋抵达番禺之外时天色已晚,暮霭沉沉,不见日月。 清风送来,卷起他耳侧青丝,拂过他坚毅的面容,而后令他衣袂卷动,飘飘而舞,远看如同神仙下凡,风姿引人赞叹。 严神策顾神飞二人早已在城外等着了,见状立即迎了过去,高呼:“杨师弟!”“师兄!” 杨云锋望着二人一个瘦弱一个魁梧的身材,目光扫过严神策沧桑的脸颊,看清顾神飞青涩稚嫩的面容,轻轻吐气,开口道:“师兄师弟!” 严神策见杨云锋飞回,自然高兴,拂须笑道:“可回来了!”顾神飞却不见水悦容身影,大失所望,眼中透出深深的失落。 杨云锋将二人神情收入目中,不由叹气。 章五百九十六:请君入瓮 “师兄,怎样了?”杨云锋与严神策顾神飞二人相见,当即开口问道。 严神策看了眼南方,轻轻点头,道:“万事俱备,只消天黑那人入瓮咱们即动手!” “天黑……”杨云锋抬头看向遮天蔽日的浓云,低声道,“快了。” 是夜,不见风雨,亦不见星月。 这一夜番禺城中所有的居民都被一声怒吼所惊:“杨云锋,你杀我馨梦,我拿你和整个番禺城的人为她殉葬!” 曾今的黄泉魔宗宗主,一代枭雄叶无天痛失爱女,心情悲痛,势要夷平整个番禺城,为叶馨梦报仇。 杨府中杨云锋强行稳住道心,看着天边一团滚滚浓烟,忍不住抽出灭心剑,谨慎防备。 “莫慌,一切皆在我们掌控中,他伤不了你!”身边徐福茗轻轻放下茶杯,抓住他的胳膊,低声说道,“待他进来,我们就照计划行事!” 杨云锋轻轻点头,道了声:“辛苦徐老爷子了!”话落便见那团森森鬼气忽然如陨星坠地,滚滚而来,倏尔跨越万丈距离,刹那间即到杨云锋眼前,带着凄厉的招式向杨云锋猛攻而来。 “轰!”刹那之间沙飞石走,呼啸狂风裹挟尘土树木化成洪荒巨兽,向杨云锋猛然扑来,有亿万钧之势,足可吞日月,平天地。 杨云锋只觉猎猎狂风扑打在自己面上,似有万千刀枪剑戟汹涌而来,要将自己打成飞灰。整个人在其面前就如蝼蚁一般渺小,毫无反抗之力。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强横至斯,绝非普通起鼎结丹境界修士可以相比的。 然而杨云锋浑然不惧,挺直胸膛,迎了上去。 刹那间一堵巨大的墙在他身前成形,叶无天那排山倒海的攻击汹涌而至,气势达到巅峰,陡然攻打在这面光彩夺目的墙上,刹那间四海狂涛倾泻而来,五湖江河之水汹涌而至,又如万马千象奔腾嘶鸣,其势莫说毁天灭地,便是让整个九天三界同时湮灭,也未为不可。 高墙后的杨云锋只觉每一段经脉都遭受强大力量的侵袭,每一寸骨骼都被神兵利器击打,整个人真元大乱,气血倒流,神识涣散,若是承受不了,非得灰飞烟灭不可。 然而这未必不是对他的考验! 杨云锋咬牙稳住真元,以己身抗拒对面的攻击,同时将叶无天爆发而出的强大气息导入丹田中,以其为火,磨练自己的虚丹,期望能借此提升自己! 虽然对方是凝丹窥天境界的强大修士,但他并不畏惧,因为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在暗地里助他一臂之力。 他身前这堵高强并非他自己法术幻成,是那位高人相助的结果! 叶无天陡然变色,他以凝丹窥天境界的强悍修为,带着滚滚威势,原本足以将整个杨府夷为平地,然而此刻却连杨云锋面前这堵墙都无法击破,不禁大骇,随即意识到杨云锋有高人相助,立刻止住攻势急速后退,转眼便到十多丈外了。“果然……”他想起几个月前初次攻打番禺城时发现的那个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气息,心里顿时明了了,“你是设计好要拿老夫的命!” “当然!”一个青衫男子缓缓从阴影处走出来,手持一柄折扇,轻轻扇动,翩然若仙,“叶老鬼,好久不见!” “是你!李清寒!”叶无天看清来人面容,胸中怒火勃然爆发,却道,“多年不见,你的修为竟高到这种地步,有能与老夫一战之力了!哼,若是平日老夫知道你的存在还会退避三舍,但现在我要为馨梦报仇,就是你们天极宗的守成老鬼来了,老夫也不退一分!”话落猛然出手向李清寒打去,却又悄无声息地发出一团黑气朝杨云锋攻去。 “狂妄!”李清寒折扇一收,仙剑豁然在手,“嘭”的声拦住对方的进攻,同时说道,“你当我天极宗的人都是无能托大之辈!哼,今天李某既然出现在这里,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声音一如既往平淡如水,却足够刺耳,足够惊心。 叶无天一击被阻,听闻他的话语,心里警兆突生,神识豁然散开,便察觉到杨云锋身前站立的另一个人:“守道老鬼,你也来了!” 守道真人轻而易举地替杨云锋拦下叶无天的攻击,而后一脸狂傲地望着叶无天,吼道:“叶老魔,贫道今天就杀了你,为天下伸张正义!”他声音如同钟吕,清晰明朗,震耳欲聋。 叶无天心知自己处境危险,急忙收手退到杨府的一个角落,冷冷看着二人,道:“老夫好有面子,竟然引动天极宗两个凝丹窥天境界的真人出手!” 守道真人却“呸”的一声怒道:“你倒连自知之明都没有!哼,贫道与师弟联手对付你,哪是看你厉害!不过是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确保我宗门大业万无一失罢了!”说罢豁然出手,万千剑势如疾风骤雨轰然而去,转眼就到叶无天身前。 “宗门大业……不好!”叶无天隐隐看破什么,心里震惊,竭尽全力抵挡守道真人这一击,而后飞上天空,恍然大悟,道,“我中计了!”话落便顾不上对付守道真人,转身即要遁走。 “想逃!贫道怎会让你如愿!”守道真人怒而狂言,猛地伸手向前一推,便见一道大阵豁然成型,盘踞于番禺之上,竟有万丈之幅,庞大令人震惊,“贫道既然引你进来了,岂能不做好防止你逃跑的准备?”他猛地说道,持剑追赶而去,刹那已追至叶无天身后,“我瓮中捉鳖,看你哪里跑!” 叶无天望着天空中的大阵,只觉四肢受缚,几乎动弹不得,这下大惊失色,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天极宗诸人惊心设计的圈套,不禁后悔自己的冲动。 此时此刻,对方就在眼前,如果再不设法逃脱,只能殒命当场了。情急之下他猛地咬碎自己的牙齿,将这颗牙齿中的药液吞入腹中,而后狠厉地望向守道真人,道:“守道老鬼,我和你拼了!” 杨云锋看了眼天空中正在发生的一切,不禁深深吸口气,而后不再直视,转而望向东方,双目中透出分森森光芒。 章五百九十七:潜入罗浮山 罗浮山,阴云密布。 杨云锋站在罗浮山脚,看着天空成群离去的长老,略一沉吟,便御使天狐神行诀,身形如风,绕过山门步入山中,迅速潜行,转瞬即到三十丈外,一处罗浮密林之中。 岭南之地,瘴气集中,毒虫甚多,罗浮仙山圣地也不能免,因此为防被毒虫叮咬遭遇不测山中弟子长老极少在山内林中四处走动。故而杨云锋在密林中潜行之时未被任何弟子长老发现。却说上清宫也并非完全没有防备,一路上设下不少机关法阵,一旦被触发,必引起上清宫门人警觉,进而令来犯之人暴露身形。只是上清宫已有两百多年未受外敌骚扰,防备松弛,机关法阵不得更新维护,难免老旧损坏,设在其中用于隐匿其形的辅助法阵亦随时间流逝磨损殆尽不起作用,而杨云锋又机敏过人,一路小心谨慎,于是一路行来未触发任何机关法阵。 此时此刻杨云锋所在之地乃一处开阔的平台,背靠大山,前临深渊,两侧则是上山小道和浓密的林地。此地防备比之前更加松弛,杨云锋大摇大摆在其上行走,竟未引起任何上清宫门人的注意。 “难怪掌门真人认定上清宫必将衰败!”杨云锋忖道,“如此松弛的防备,甚至比不上南江湖那些小门派,要是遭遇外地入侵可怎么办!”他轻轻叹气,又想到上清宫的死活与自己无关,不必操那份闲心,于是果断加快脚步,跃入一旁的密林中,继续向峰顶行去。 上清宫的宫址设在飞云峰北麓,距峰顶尚有数十丈距离。峰顶上则是供奉着那株由天狐明汐于千年前载种下的圣树千年长春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观址剑坪等建筑,因此平日里峰顶上极少有弟子修炼。这些年来上清宫防备疏松,守护千年长春木的长老早就撤走了,峰顶上更常年无人烟。 这些都是杨云锋之前秘密探听得到的消息,他要取得千年长春木,自然得万分小心,不可让上清宫的弟子发现,因此四处打探消息,确认飞云顶上人烟稀少,又想着必须万无一失,于是选择了这样一个日子。 此时此刻上清宫很大一部分长老弟子皆离开罗浮山,赶去剿灭黄泉魔宗了。杨云锋不相信如此时刻上清宫还能派出人手守护在飞云顶上,因此果断出行,趁人不备进入山中,夺走千年长春木。 让天极宗联合上清宫攻打黄泉魔宗,本来就是杨云锋一手促成的,杨云锋当然是希望剿灭黄泉魔宗后还天下一个太平,但亦有私心在里面。他便是要借着上清宫诸长老离开罗浮山之际一举取得千年长春木。 “千年长春木原本就是明汐师父种下的,明汐师父愿意给我,那它便是我的,我取走它,没有任何不妥!”他暗暗说道,脚上速度越来越快,转眼便抵达峰顶下十丈不到的一块巨大岩石处,抬头望向那棵枝繁叶茂的千年长春木,眼中散发出幽幽光芒,“何况打开灭心剑第四重禁制,势在必行,无论如何我也要取得长春木!”如此想着,他化成一道风飞了上去,稳稳当当落在千年长春木前,凝视着这棵上清宫的圣树,默然无声。 这棵沾有天狐灵气的树乃是千年前的明汐种下的,不知那时候的明汐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是否如现在这般美丽,是否如现在这样冷若冰霜,是否如现在这么孤寂清冷?杨云锋轻轻叹气,脑海中浮现明汐的容颜,一时百般情思涌入胸中,竟然没有果断出手,取了千年长春木就离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块岩石处停步时不经意间触发了一个上清宫弟子有心留在那儿的一件厉害法器,他不知自己早被人盯上,更不知自己这刻的停顿给了那人集结人手兴师问罪的时间! “杨云锋!你竟敢破坏我上清宫的圣木!”愤怒的声音传入耳中,杨云锋带着刚这下的千年长春木树枝,转过身来看清来人面貌,心里略感讶异,微微皱眉,又抬头向其余诸人看去,扫过他们的面容,不禁说道,“竟然是你们!” 这群上清宫的弟子正是那日他在义章遇见的由吴巡检使带领的修士,而眼前这人则是其中最为冲动的男弟子余幕皋,此刻他正持着剑指向杨云锋,一脸怒容,其身后那身材傲人相貌却不敢恭维的冷艳女子吴韵媛则冷静许多,先对余幕皋说道:“师弟,莫要冲动!”而后抬头望向杨云锋,道:“杨云锋杨道友,你夜闯我上清宫禁地,损坏我上清宫圣树,是何道理!”字字冰寒如若玄冰,又义正言辞,正气凛然。 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心知多说无益,要是在这里和他们纠缠引来上清宫长老,更是麻烦,索性不作回答,转身便要离开。 “想跑,吃我一剑!”余幕皋见状怒喝一声,仙剑离手而去,在其心念操纵下当即向杨云锋攻去。 剑势凛冽,剑气如风! 杨云锋见这青年人徒有一腔热血却没有脑子只顾冲动行事,脑海中浮现水悦容的容颜,不禁恼了,干脆回身打出一道乘风灭天指,向余幕皋的仙剑轰去。便闻“铿”的一声,那仙剑被巨大的金手抓住,尽管剑身不停颤动挣扎,却不能摆脱金手束缚,就这么叫杨云锋给擒下来。 当众被人夺去仙剑,还是在自己心仪的师姐面前,余幕皋倍感屈辱,脸涨得通红,情急之下竟伸出手指着杨云锋说道:“杨云锋,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恃强凌弱……我和你拼了!”当即飞上天空,双手结印,成一莲花状,向杨云锋打去。 “哼!”杨云锋看了眼远处闻风而来的上清宫长老,微微皱眉,不愿与之纠缠,索性用金手掷出那柄仙剑,向余幕皋打去。 他使用的力道妙到极点,既能顺利破掉余幕皋的法印,又不至于将其打成重伤。然而这时他却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猛然向吴韵媛望去,正好看见她嘴唇微动,似是在默念一道法诀。 这时那柄仙剑的速度陡然加快,破掉余幕皋的法印之后去势不减,竟直接将余幕皋胸口洞穿! 章五百九十八:上清宫老道 杨云锋看见吴韵媛口念法诀,心里微动,旋即向刚才掷出的那柄仙剑望去,便见仙剑上浮现一丝黑气,速度豁然加快,眨眼间便攻到余幕皋身前,一举破掉他的法印后再次加大力道,“嘭”的声将其胸口洞穿。 “噗!”鲜血溅出,将余幕皋胸口的衣衫染成深红色。余幕皋望着胸口的仙剑,面上透出分惨白,而后睁大眼死死盯着杨云锋,伸手向他指去,道:“杨云锋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竟然杀我!”即便身受重伤,依旧不改冲动的性子,毫不犹豫地大声指责杨云锋,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无力再飞行,“轰”的声从天空中坠落到地面,旋即人事不省。 杨云锋望着仙剑上若有若无的一丝青光和余幕皋胸口那逐渐变为黑色的血液,暗道:“有毒……有人要陷害我!”又想起刚才仙剑上泛起的一点黑气和吴韵媛那不正常的表情动作,立即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吴韵媛栽赃嫁祸给自己的,她分明就是上清宫中潜伏已久的黄泉魔宗细作!“是你!”他用神识将吴韵媛锁住,而后怒而说道,已顾不上遁走,当即出手向吴韵媛攻去。 犯我者我必诛之! 剑气如虹! “嘭!”一个白胡子老道挡在吴韵媛身前,轻轻一招拦下杨云锋的攻击,而后推掌而去,打在杨云锋剑上,将杨云锋推到十多丈远外,随后施展一道法术,在胸前结出道结界,显然是想拦截杨云锋接下来的进攻。 凝丹窥天境界以上的高手! “师叔!”众上清宫弟子看清老道面容,拱手行礼。“师叔,这天极宗的杨云锋破坏我们的圣树,还打伤余师弟,该死!请师叔为我们做主,杀了他替余师弟报仇!”一个素来与余幕皋交好的女弟子双眼变得通红,哽咽地说道,而后看向杨云锋,恨不得将之剥皮削骨。 杨云锋却未开口说话,他看出这个老道绝非蛮横不讲理一昧护短之人,于是冷眼观察,等待他们的动作。 老道替余幕皋检查伤势,顺手将一枚丹药给余幕皋服下,随后凝视杨云锋,开口道:“杨道友,为何伤我师侄!”声音冷厉,带着分威严,直指人心。 杨云锋见此刻多说无益,于是道:“人不是我伤的,我问心无愧!” 老道便吸口气,道:“常听人说天极宗弟子品行端正,一言九鼎,那好,我信你!但是你与余师侄的伤脱不了干系,又伤了我上清宫的圣木,还向吴师侄动手……不管你有何理由,今日我都不能轻易放你走,还请你顾念到上清宫与天极宗千年之谊,同我到上清观走一趟,向掌门真人陈述事实,我们再行定夺!” 杨云锋闻言知道这老道是看自己是天极宗弟子才如此开口,已算得上是他的底线,无讨价还价的余地,然而自己现在是万万不可听从其所说真的到上清观去接受上清宫的审讯处罚:“师叔美意,我心领了,然而师叔估计听说过我的事情……我不是天极宗的普通弟子,我乃宗门长老,若是真的听从师叔所说,那一旦传出去了,天极宗长老被上清宫审讯,非得遭世人非议不可,到时候宗门如何在修道界立足!因此,我万万不能照师叔所说,去上清观面见贵派掌门!” “道友所说不无道理!”老道闻言淡淡说道,“然而若我上清宫不能妥善处理此事,就因为道友是天极宗长老而放走道友,那我上清宫岂不是也无法在天下立足!道友希望我上清宫考虑你的难处,但也请道友考虑我们的难处!”话落猛然出手,刹那间三四条藤蔓冲上天际,朝着杨云锋缠绕而来,要将杨云锋裹个严严实实,当场捉拿。 杨云锋知道老道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修为高深,不敢大意,灭心剑“呼”的声卷起漫漫血水,化成刀枪剑戟,朝藤蔓斩击而去,与此同时迅速后撤,转眼退后三十余丈。 然而那藤蔓也不知是何材质做成,竟坚韧如钢,切之不断,反而将攻来的血色武器统统剿灭,而后向杨云锋追赶而来,速度竟不在他全力御剑之下。这还是这老道念及正道之谊只用上一成不到实力的结果,否则以杨云锋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哪能逃得过藤蔓的追捕。 老道见杨云锋一路后撤逃遁,略一凝眉,道:“道友得罪了!”话落正要以一身道力催动藤蔓的万千妙能一举擒拿杨云锋,却听得一声:“师叔,你看,师弟他……”不禁心一沉,继续用藤蔓追赶杨云锋的同时向余幕皋望去,见其一脸青黑,气息涣散,眼见是没命了,不由变颜:“我看走眼了,他中的不是‘灯火阑珊’,而是‘黄泉沧桑’,天级毒!”也顾不上对付杨云锋了,一手摁住余幕皋的额头将雄厚的真元源源不断注入其中,同时取出一大把银针分别刺向余幕皋周身大大小小的穴位,替其续命。 杨云锋看着远方情景,不由停下来,思索是否要转身遁走,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皱眉。 “师兄,怎么了?啊,余师侄他……原来是杨云锋干的,气死老子了!”吴巡检使看着杨云锋,怒而大喝道,“杨云锋,你杀老子师侄,纳命来!”话落幻出仙剑气势汹汹向杨云锋杀去,却悄然用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人真是你杀的吗?” “不是!”杨云锋深吸口气,挥剑挡住吴巡检使的攻击,而后侧身挥剑朝他打去,同时用传音入密说道。 “我相信你!”两剑相击,吴巡检使陡然前冲逼近杨云锋,说道,“你只是来取长春木的吧……不过上清宫的大部分人可没有我这好脾气,多半得拿你正.法不可……你修为比起宫内那些怪物来说还是远远不够,要逃出罗浮山太难,只有如此这般……”他轻轻说道,竟是助杨云锋逃走。 “多谢师叔!”杨云锋连续数剑攻去,同时用传音入密说道,“那吴韵媛是黄泉魔宗的细作,你得小心!” “好!现在你就照我所说的去做!” 章五百九十九:坠崖 杨云锋与吴巡检使在空中交战,转瞬间即斗上百余回合,僵持不休,诸上清宫弟子遥遥看去,只见天空中宝器光华流转,不禁神往,又因与二人修为差距太大无法插手,只能做个看客,心生遗憾,却又很快沉溺与二人打斗中,眨眼间这点遗憾也就消失无踪。 “师叔,打死他,打死他!”不少上清宫弟子暗暗想道。 却说杨云锋刚刚踏入起鼎结丹境界,吴巡检使虽多年前便有如此境界,但受制于资质进步不大,加之其修行的上清宫真诀品阶远低于《登天入极》心诀,因此与杨云锋战成平手实属正常。然而那正在为余幕皋紧张治疗的老道看了眼激战中的二人,却瞧出点端倪,不禁皱了下眉头。 就在这时杨云锋忽然挥剑上前,一片灿烂红芒在身前如花般璀璨绽放,无数细小的血剑瞬时成型,如同疾风骤雨朝吴巡检使攻去,刹那间攻到吴巡检使胸前。 灭心剑法,漫天诛灭。 吴巡检使经验老道,见状并不硬拼,转而御风后撤,退避三舍,眼看躲开了血剑的攻击轨迹,但杨云锋却留有后招,此刻忽的伸手向前一推,血剑勃然四散而飞,向四面八方攻去,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击向吴巡检使的,紧追而至,施压死死压制住吴巡检使。 此时此刻,杨云锋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水,极力运使仙剑,那激射而出的血剑速度之迅,远非风雷可以比拟,已是毕其功于一役了。然而吴巡检使毕竟历经世事,眼光老辣,早料到杨云锋招中有招,及时做好准备,猛地于胸前结出道莲花结界,“嘭”的声拦住大部分血剑。 仍有漏网之鱼!杨云锋双眼睁大,左手骤然向灭心剑剑锋上拂去,便见一行鲜红的血液出现在剑刃上,缓缓流动,于是这一瞬灭心剑光芒大涨,将血液吸收干净,与此同时远处的血剑陡然变大三分,速度骤然加快,直取吴巡检使。 “轰!”灿烂的光华闪烁天际,血剑正中吴巡检使,化成无数血珠,要让吴巡检使神魂俱灭! 然而吴巡检使却并未被其打中身受重伤,他的身影在血剑攻来的前一刻忽然消失,眨眼后出现在杨云锋身后,猛地推掌,趁杨云锋不备,正中杨云锋后心窝。 杨云锋登时只觉一股霸道元气侵入体内,将自己本身的真元扰乱,至此再也无法正常御剑,于是“啊”的声从天空中坠了下去,转眼便消失在山崖下浓厚的云雾中。 “这……”吴巡检使望向万丈悬崖下的深渊,表情陡然一变,旋即收回仙剑,落到飞云顶上,陡然跺脚,道,“该死,怎么落下去了……不行,我今日看那些传奇戏曲,总是有人落下悬崖后险死还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着看了眼刚好俏生生站在自己身边的吴韵媛,道,“站着干什么,还不下去搜!” 吴韵媛原是被天空中那陡然出现的变故所惊,一时出神,此刻听吴巡检使的话,顿时心叫不妙,恐杨云锋真的从山崖下逃生,也不犹豫,回身对诸弟子说了声:“下去搜!”便率先飞上天空,正要御剑而下,却忽然发现手中仙剑竟不受控制,整个人连人带剑向山崖下坠了下去,刹那后亦不见踪影。 “啊!”只闻惊呼声响彻山间。 吴巡检使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变故,脸色不禁大变,道:“这这这……”旋即望向那老道,道:“师兄,你看这……杨云锋真是太无耻,太卑鄙了!我们一定要将他捉拿住好生问罪!” 老道沉下脸冷冷瞪了吴巡检使一眼,而后挥袖,道:“下去查!” 杨云锋落入云间,估摸着上面的人不可能看清自己的身影了,于是果断御使仙剑稳住身形,而后落到地面上,取出那枚用以隐匿身影的扳指,套在指尖,如此便隐在这潮湿的山谷中。 刚才发生的一切,自是他与吴巡检使演出的一场好戏,用以欺瞒上清宫诸人。如果不出杨云锋所料,待会儿会有许多修士前来搜查,他要做的便是躲在暗处,避过上清宫的搜索,逃出罗浮山。 只要回到番禺,即便上清宫兴师问罪,他也有办法成功退敌,但若是罗浮山中被捉,下场必不好看。 忽然听闻一声急促的尖叫,杨云锋皱了下眉头,望着从天而落的少女,微微皱了下眉:“吴韵媛?”他略微讶异,随即想到这多半是吴巡检使的杰作,索性御使仙剑,向上一刺,刹那攻到吴韵媛身前,“轰”的声将她全身穿个通透。 吴韵媛瞳孔扩散,气息奄奄,终死不瞑目。 “啊!”杨云锋收回仙剑,身体忽然颤了下,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而后用手擦拭嘴角,苦笑道,“师叔啊师叔,你下手也太狠了点。”随后听见天空中传来的呼啸声音,心知是上清宫的修士追杀来了,赶紧加快脚步,向山谷深处走去。尽管有扳指在手隐匿身形,他也不敢在此地逗留。谁知道上清宫会有派怎样的大能出来搜查他。 他刚离开这段山谷,七八个上清宫的弟子便出现在谷底。“师姐!”他们发现吴韵媛的尸体,看清这原本身材傲人的女子此刻因受坠地之势支离破碎的躯干,不禁大骇,赶忙奔到尸体边上,确认此人正是吴韵媛,神情更加悲痛。 “杨云锋……是杨云锋干的!”上清宫这代男弟子中不乏钦慕吴韵媛之人,这些人悲痛之情尤为剧烈,几乎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痛不欲生,双目登时变成血红色,猛地打出一道道法术发泄心中的伤痛。 “杨云锋,我要将你熟视无睹,为师姐报仇!”阵阵嘶吼声,响彻山谷。 远处快步离去的杨云锋听见他们的言语,微微怔了下,随即加快脚步,暗道:“蠢货!”却忽然发现一点不寻常的气息,立时皱了下眉头,止步不前。 章六百:儒雅修士 天空中风声滚滚,杨云锋皱了下眉头,意识到即将有大能进入谷中,心里一紧,立即向四周望去,忽然看见山岩上一处隐蔽山洞,顾不上太多,化成风飞了进去。 却说此时此刻天空中出现一老一少两个上清宫修士打扮的人,同时落到地面上,其中年长之人约莫七十岁,眼角有些许皱纹,却生得和蔼,有儒雅之风,不似潜心修炼之人,反倒似个学识渊博的大儒。另一个人则比此人年轻许多,也就四十岁上下,打扮亦不如这年老修士庄重,看来地位是比年老修士低许多。却说这年轻之人面对年老修士时一脸尊敬,竟比寻常师弟面对师兄时还要郑重百倍,想来那儒雅长者必是上清宫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名声极佳,因此才如此受人尊重。“高师兄,刚才我听见不同寻常的风声,恐怕那杨云锋就在此地啊!”稍微年轻之人恭敬地对那年老修士说道,“我们细细寻找,将他逮个正着!” 这高姓的年老修士却摆手,道:“话不可说得这么绝,要是杨云锋就在旁边躲着,听到你这话,还不得以为我上清宫弟子都是睚眦必报的小人?还不得将你和我上清宫恨到死?若是那样的话,我上清宫便再无与之和解的可能,着实不可啊……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周师弟,你须明白天极宗和我们上清宫同为正道,本该同仇敌忾,联手对付魔道中人,为天下求取一个太平……我们可不能像魔道中人那样自相残杀啊,所有能和解的恩怨要尽力和解,否则正道分崩离析,还有谁来维护天下正义!”他说得语重心长,说得句句在理,不似沈岁寒邹修那等自负正气凛然,却无时无刻不显露正义,即便是躲在一旁的杨云锋听了,也不禁心服口服。 果真德高望重,若是天下人都有此人这般胸襟,那天下何愁没有太平?云锋微微吐口气,却知时间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自己都不算宽容的人,如何能奢望天下人都宽容?这时他悄然伏在山洞洞口处,望着山谷内的二人,继续探听他们的对话。 却说那年轻的周姓修士闻言之后面上露出分敬佩,连连点头,道:“师兄说得是,师兄如此胸襟,便是圣人也比不上,鸿业自愧不如!”眼中闪过一丝亮丽的光芒,拱手向高姓修士行礼。 高姓修士摆手笑道:“师弟不必自谦,只要你潜心向道,努力提升自我修养,自可做到为兄这般……嗯?”高姓修士忽然皱起眉头,身体微微颤了下,嘴唇发黑,额头上沁出点若细细的汗珠。 “师兄,你怎了?”那周鸿业见状大惊,讶异地说道,眼中却并未透出多少担忧之色。 远处的杨云锋见状心一紧,旋即意识到这周姓修士有鬼,暗暗防备。 却见那高姓修士眉头紧锁,额间汗珠越来越密,面色变得惨白,却犹自坚持着,咬牙站立,道:“不好……有人下毒……” “师兄,你没事吧!”周鸿业闻言身体抖了下,急速将高姓修士扶住,担忧地说道,“还能坚持吗?” 高姓修士摆手,道:“虽是天级剧毒,但还不致命……不好,有强敌入侵,师弟你快走……为我报……啊!”“仇”字尚未说出口,腹部即传来一阵剧痛,高姓修士看着那穿过自己腹部透出刀刃的匕首,不禁愕然,陡然道,“师弟……是你!”一股悲愤涌入胸中,陡然出手,万千罡风席卷而去,霎时便将周鸿业打飞而出。他是凝丹窥天境界的无上修士,在整个上清宫中也屈指可数,一招之威是何其之强!只闻“嘭”的声那周鸿业撞在山岩上,立即将山壁的岩石打得粉碎,整个人也受伤不轻,一口鲜血从他口中猛然喷出,红得刺眼。 “为什么!”高姓修士身中剧毒,又被周鸿业偷袭重伤,已近不支,此刻强忍着身上的伤抬手指着周鸿业,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是黄泉魔宗的细作!”他不敢相信平日对自己万分崇拜的周鸿业会出手偷袭自己,因此开口质问道,声音如雷鸣。 周鸿业伤势虽重,但还未伤及根本,比周鸿业要轻松许多。此刻他仰头大笑,道:“黄泉魔宗?哼,我才不屑当黄泉魔宗的细作!我杀你,是因为你这个人满口仁义道德,装成副君子模样,却暗地里将狄青锋孟鸾天两位师弟推向火坑!你……卑鄙无耻,我要杀你为他们复仇!” 杨云锋远远听见他的话语,不禁心生讶异。孟鸾天狄青锋二人他却是认识,乃是当初天极宗联合天下正道联手攻击凌云派时上清宫派出的两个领头人。这二人无事生非,非要从天极宗手上夺走剑心天极阵的控制权,以为能占得便宜,却反中了天极宗的圈套,最后死在华山上。原以为从那以后再也不会听见这二人的名字,谁料得这时刻那孟鸾天竟会提到二人。“自相残杀,迟早衰落!”杨云锋想起之前守道真人对上清宫的评价,不禁叹气,暗暗想道,又定睛向前望去,犹豫自己是否出手救高姓修士一命。 这高姓修士修养过人,让杨云锋心生好感。眼睁睁看着高姓修士遭周鸿业加害而死,杨云锋于心不忍,然而杨云锋一旦出手即会暴露行踪,对逃出罗浮山大大不利。 正在犹豫之时那高姓修士却开口了:“孟师弟狄师弟……他们的死却是让我……同心……然而我与此事又有何干系?”他艰难地说道,竟然还想用言语劝服周鸿业回心转意。 周鸿业却满脸杀气,道:“哈哈哈哈,高师兄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两位师兄都支持师门对外大肆扩张,却是触犯你的利益,你为了铲除他们,在明知道派他们前往华山是让他们送死,却还是鼓动几位有权有势的长老将他们往火坑里推!高师兄,你好伎俩,可是你瞒得了别人,你瞒不了我,你这个伪君子,受死吧!”话落抽出仙剑,向高姓修士杀了过去! 章六百零一:疯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高姓修士乃凝丹窥天境界修士,远非百足之虫可比。见周鸿业出手向自己打来,他毫不犹豫在身前结阵,以无上妙法拦下周鸿业的攻击,而后苦口婆心劝说道:“师弟,你错了……我只是让他们……出去历练……没有害他们的意思……” 周鸿业却是红了眼,根本听不进他的话,闻言冷道:“满口胡言,还想骗我?哼,你要胡说八道,就到地狱里去说吧,受死!”话落一个金色小塔豁然在手,猛地冲上天空,而后幻化出三头六臂,竟成一个与周鸿业面容相似之人,当即举起块巨石,猛地朝高姓修士砸去,“轰”的声便击打在高姓修士的防御阵法上,竟将其破去! “师兄啊师兄,你只会玩弄阴谋诡计,没有经历什么历练,空有一身绝高修为却无相应的经验,非死在我手上不可!”高姓修士发狂说道,操纵着金色小塔幻化成的分身联手朝高姓修士攻去。 高姓修士原本身中剧毒又有伤在身,此刻再遭二人联手袭击,立时被死死压制着,连连后退躲避,却反倒更落下风。 汗水已经将他衣衫打湿,一股浓郁的黑气爬上两腮,分成无数缕向上延伸将一张脸渲染成触目惊心的模样。 他身体不停颤抖,招式频频走样,在这么下去,非得被周鸿业击杀不可!“师弟,我不让你了!”情急之下,他怒喝一声,忽然间荡起万千罡风,招式如海中浪涛,一浪接一浪连番向前攻去,汹涌气势则滚滚如决堤之洪,不可阻挡。霎时间场面大变,原本处于上风的周鸿业根本无力抗衡,登时被对方强悍的招式打中,倒飞而出,又是撞上了一处山岩,头破血流。 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修为之高,直可翻江倒海,决非一般起鼎结丹境界修士可以轻视的。到头来,周鸿业还是托大了。 “哈哈哈哈!”周鸿业咽下一股带着腥味的血水,仰天长笑,道,“师兄啊,你果然是个伪君子,不到最后时刻不露出真面目……哈哈哈哈!” 高姓修士却轻轻摇头,眼中透出分悲悯,道:“师弟,收手吧!我会……会在掌门师兄面前为你求情!”他骤然打出一道强横招式,却是耗尽一身力气,此刻终于不支跌倒在地,却喘着粗气好心劝道,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当真好心肠。 剧烈的出招更进一步促进了毒气的蔓延,此刻黑气布满他的面颊,尤为恐怖。 “求情?哈哈哈哈,你以为这点花言巧语就能……”周鸿业又吐出一口鲜血,中断了话语,而后用力擦去嘴角触目惊心的红,狂笑一声,道,“就能欺瞒我吗?哈哈,实话给你说吧,我之所以敢对你下手,是得到掌门师兄默许的缘故!你还要向他求情,好笑!” 高姓修士闻言一脸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掌门师兄他……”忽然感到一阵刺骨冰寒,眼中放出分绝望,只觉天地都一暗,无处可归。 周鸿业看清他的面容,笑得更加恣意猖狂:“不然我哪来的天级毒药!不妨告诉你,掌门师兄早就看不惯你那副做派!他有雄心壮志要扩张上清宫成天下第一,却屡屡被你阻拦,所有默许我……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就是公布出去,他也不会承认……但是你死了,掌门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我则可以推说你是被杨云锋所杀,掌门师兄也正好借此向天极宗发难……” 杨云锋在远处听着二人对话,心里倍感讶异,随后听说上清宫掌门的阴谋,不禁感到心里一凉,暗道:“幸好我之前没有从了他们到飞云观去,否则非得死在这里不可,万幸!”又想起眼前这局面,渐渐下定决心,要帮助高姓修士对付周鸿业。 他是清醒的人,是非辨得明白,知道高姓修士绝非周鸿业口中那等奸诈小人,倒是这周鸿业受仇恨蒙蔽,做出番不义之事,误将好人作奸佞,着实该死。更何况此事关乎宗门安危,杨云锋万万没有不管不顾之理,因此他渐渐捏紧灭心神剑,准备趁周鸿业不备,出手击杀之。 就在这时周鸿业又骤然发难,那尊宝塔光芒再度绽放,这次却变成了尊威武不凡的天神,手持三丈青锋长剑,以剑引雷,轰然打落! 便见一道巨大的神雷从天而降,带着阵阵刺耳的响动骤然向高姓修士攻去,其势足以撼天动地,不可阻挡! 高姓修士原本便是在硬撑,此刻遭逢如此巨雷攻击,就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师弟,既然你不能回头,我便杀了你,好为天下除害!”此时此刻,他终于狠下心来,竟然以无上神通发出如此一句,而后顶着神雷腾身而起,一颗饱满圆润的金丹离体而出,带着点点流光,坚定地向从天而降的神雷迎了过去。 “这是……”杨云锋望着那渐渐变得高大的身影,心里万分震惊,不敢相信眼前之景,“竟是要自爆金丹!” 自爆金丹,无异于自毁修为性命,轻者命丧黄泉轮回转生,重者魂飞魄散,湮灭无踪。高姓修士竟然使出如此招式,显然是要与周鸿业同归于尽! 杨云锋不禁后悔没有早点出手,如今高姓修士已经放出金丹,即便出手也于事无补。 然而面对高姓修士自爆金丹的举动,周鸿业竟然丝毫不惧,依旧操纵着神雷与之抗衡。他变得毫无血色,面容扭曲几近狰狞,一条条血丝源源不断从他身上飞出,注入宝塔内,如此景象,实在令人讶异。 也是拼了一身性命与之硬拼! “轰!”神雷之威,竟远远超过杨云锋想象。那由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凝练而成,饱满强大到极致的一颗浑圆金丹在其攻击下竟隐隐出现分裂痕,在一片灼眼光芒中显得尤为刺目。“师兄,你以为我没有料到你会自爆金丹吗?哈哈,太小瞧我了,去死!”周鸿业几乎走火入魔,狂妄地吼叫道,散落青丝随风猎猎而舞,忽的取出一件袋子形状的法器,丢出手,向高姓修士罩了过去! 章六百零二:出手 周鸿业掷出个袋子状的法器,向高姓修士飞了过去,只见那袋子急剧膨胀,竟将宝塔修士一道罩住,万丈神雷与此同时消失无影,那巨大的袋子便在此刻将高姓修士连人带金丹一道吸进袋中。“乾坤袋!”高姓修士诧异地说道,眼看整个人都要被袋子吸走,却无力反抗。 乾坤袋乃上清宫一大珍奇法器也,内中藏有别样洞天,与外界隔绝,其中空间广阔无垠,坚固有如金汤,即便自爆金丹也无法将之损毁。 周鸿业竟是要用这招躲避高姓修士金丹自爆之威,将之彻底击杀。“高师兄,看看我的手段吧,哈哈……啊!”他狂妄地笑着,冷不丁遭人一剑穿胸,胸口登时传来阵剧痛,面色随之大变,“你是……杨云锋!”他神识扩散开,锁住杨云锋,探清其面容,不禁讶异,竭力说出此话,同时出手还击,一道虎形法印赫然成型,朝杨云锋胸口打去。 杨云锋冷静面对,默念心诀将一堵金色巨门骤然幻出,横在胸前,轻而易举地挡住对方的进攻。“戕害同门,在任何门派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今日就是击杀你,也算替你上清宫清理门户,问心无愧!”他淡淡说道,灭心剑忽然绽放出华丽光芒,便见一蓬血水爆发而出,顺着周鸿业的伤口向外扩张,骤然间便将之撕成碎片。 “前辈!”杨云锋望着远处因失去控制而落到地面的乾坤袋,迅速赶过去注入真元将高姓修士从中放出来,而后取下扳指露出真面目,向高姓修士定睛望去,只见他面上黑气密布,气息奄奄,已到垂死边缘,难以救治,不禁皱了下眉头,竭力思索对策,却一筹莫展。 “你是……天极宗的……杨道友……”高姓修士深深吸口气,望了眼散落一地的周鸿业尸体碎片,不禁叹气,“我……强行收回金丹……但是金丹受重创,修为尽失,活不长了……”说着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却一脸平和,并无寻常人临死时的悲怆,“周师弟……可惜了……”仍为自己师弟感到惋惜。 杨云锋闻言心略微一痛,随后摇摇头,侧首向左右看去,咬牙说道:“前辈,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必须逃出罗浮山,只能将你留在这里,等候你们上清宫弟子的救治……抱歉!”说着拱手行礼,正要离去。 “杨……”高姓修士见状心里一紧,他欲劝服杨云锋留在罗浮山,等上清宫给他公正的答复,却又感到体内金丹的异动,身体各处无不疼痛,面色陡然变得狰狞,汗水直流,青筋暴露,说不出一个字来,“啊……” “前辈!”杨云锋见状不得不回身扶起高姓修士,正要替其疗伤,却听闻一两道破空之声,不禁皱了下眉头。“杨云锋在这里!”几个年轻的上清宫弟子冲入谷内,看见眼前景象,不禁色变。“杨云锋,你竟然杀我伤我师叔,去死!”这些弟子看见满地血肉和杨云锋怀中重伤不醒的高姓修士,以为是杨云锋动手所为,不禁热血上头,不分青红皂白攻了过来。 杨云锋心里微怒,暗道:“蠢货!”随后负手立于原地,任由对方出招攻击,不躲不闪也不取剑防御。 那些个上清宫弟子发出猛烈的招式,骤然攻到杨云锋面前,就要贯穿杨云锋胸部,却忽觉胸口痛楚万分,头脑不清,神识涣散,真元不受控制,再也无力支撑手上剑招,就在将将要把仙剑刺入杨云锋胸口的刹那跌落在地,痛苦地呻吟,无力起身。 黑气很快爬上他们面颊,很快将整张脸染成触目惊心的颜色。他们冲动地向杨云锋发动攻击,却未想自己竟闯入了先前周鸿业散出的毒气之中,毒发坠地,若不及时医治,非得暴尸荒野不可。 天极剧毒之毒,岂是他们几个将将跨入养元入道境界的小修士能够抵抗的?看着逐一倒地的上清宫弟子,杨云锋倒没有多少同情心,这是他们冲动的代价,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上前中了剧毒,难道还能怪别人?何况既然他们能来这里,那接下来应有许多上清宫弟子赶来,只要及时把他们送去诊治,以上清宫的实力要治好他们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杨云锋打定主意快步离开,又看了眼散落在地的两件法器,心想上清宫对天极宗不利,自己作为天极宗弟子也该为宗门做点有益的事情,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将两件法器拾起,隐入储物空间中,而后果断抽出灭心神剑,正要御剑飞行溜走,却听见身后阵阵雷鸣般的响动,意识到上清宫的弟子正结队赶往这里,不敢耽搁,当即飞上天空,谁料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道呼啸风声,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便有件圆盘状的法器正中他后背! “啊!”杨云锋呻吟出声,身形一个不稳,便从天空中栽落下去,正好落入一个水潭中,发出“噗通”两声,便没了踪影。 使出这招的上清宫道士远远瞧见杨云锋的情况,顿时松了口气,放缓速度收回那件圆盘法器,而后来到杨云锋刚才身处之地,一眼看出眼前诸人都受重伤,立即吩咐手下弟子救人,而后再赶往那个水潭:“杨云锋,你竟然用毒物戕害同道之人,简直猪狗不如!”这个年纪至少八十岁却仅仅起鼎结丹境界中等修为的道士误以为施毒之人是杨云锋,怒喝一声,一脸凶煞,势要将杨云锋碎尸万段。 他快步赶到水潭边,“轰”的声发出道法术将潭中水抽个精光,而后飞快向干枯的水潭中望去,却见数丈之下水潭之底处全然没有杨云锋的踪影,不禁暴跳如雷,道:“人呐!人呐!难道凭空消失了!”而后甩袖向身后弟子吩咐道,“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这个老道士却不知刚才杨云锋受他一击跌入水潭的场面实为其假扮的,杨云锋早就用扳指隐匿身形而后御风躲入旁边的山洞中了! 章六百零三:躲藏 杨云锋飞在天空中,听见身后呼啸风声,来不及躲闪,便遭圆盘状法器一击,略受轻伤,身形摇摇晃晃,有些不稳,然而却尚未达到坠地的程度。但他知身后有高人出手,若是与之纠缠非得深陷上清宫门人的围攻之中,索性装成身受重伤的模样,落入水潭中,同时重新将隐匿身形的扳指套在手中,悄悄溜走,再度潜入那山洞中。 老道士不见杨云锋踪影,顿时心生一种受欺之感,怒不可遏,当即下令手下弟子在山谷中好生搜索,势要掘地三尺,将杨云锋给挖出来。 “师兄,多派点人手来!”与此同时,传音飞剑没入云中,转瞬无踪,显然是向罗浮山上的师兄弟求援了。 杨云锋依靠扳指隐匿身形,又小心翼翼地隐藏气息,以免被对方发现。那老道虽说没有凝丹窥天境界修为,但也上了起鼎结丹境界,一旦发现端倪仔细搜查,决计能发现杨云锋的踪影。 好在对方认定杨云锋是顺着山谷向外逃遁的,并未想到杨云锋会躲在这洞中,带着大部分弟子一路向西追去,很快不见踪影。 杨云锋总算松口气,却不敢大意,躲在洞中小心观察,认真等待逃脱的时机。 却说上清宫中也并非没有有心之人,之后三四个时辰内不断有上清宫弟子进入洞中搜查杨云锋的踪迹,然而他们多半是养元入道甚至筑基凝神境界,根本无法破开扳指结成的法阵发现杨云锋,是以虽距杨云锋仅仅数尺,但终无功而返。 这以后又过了数个时辰,一波又一波的上清宫弟子长老从谷中匆匆而过,偶有人四处查探,甚至动用了与青面犬类似的探查气息的法器,却因杨云锋几个时辰前就用法术小心驱散自己气息而无任何效果。杨云锋略松口气,却又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禁紧张,凝神戒备。原来此时此刻竟有一凝丹窥天境界的无上大能放出神识前来查探! 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修为之高,非常人能想象。这人动用神识细细搜索,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当真让人心惊。杨云锋明白自己那扳指布下的隐匿身形的结界在其面前完全形同虚设,万分紧张,握紧灭心剑的手上渗出点点汗水,一旦被发现,立即出手硬拼。 现在梁子已经结下,他再无与上清宫和解的可能,当下能做的只有硬拼,希望对手能犯错让自己逃过一劫。 然而这有多大机会呢?杨云锋心知肚明,紧张中多了分忧虑。 谁知这时山中警报之声忽然响起,震耳欲聋。原本正细细探查周围情况的高人闻声大感讶异,随即收回神识对身边几个弟子下令道:“随我去看看!”便一道飞出山谷,消失无影。 杨云锋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汗流浃背,已将衣衫完全打湿。“万幸!”他暗暗叫了声,瘫倒在洞内,背靠洞壁深深吸气,良久之后方定住神认真思考现在的处境和之后的计划。 找上清宫这人阵势,非得将整个罗浮山翻个遍不可,杨云锋欲逃过他们的追查,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急速逃遁出去。然而现在上清宫既然能派人这么仔细地搜索,那定在罗浮山外布下一重又一重的罗网,贸然冲击,只怕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因此逃遁反倒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然而就这么待在此地等死?杨云锋自然不愿,思考着对策,却心乱如麻,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莫慌!先看看有什么法器可以助我逃走。”杨云锋如是想道,取出自己一身的法器仔细辨认。却说他这些年在天下打拼,不管是宗门分发下来的法器还是自己从别的门派修士手中抢夺的法器都不计其数,但这些法器对他而言大部分都没有太大的实际用处,因而被他丢在储物空间的角落,一年到头难得用上一回,常年冷落。这次他小心将一件件法器取出,才惊讶发现自己的法器数量当真客观,可仔细辨认一番,却发现大部分法器于自己当前处境无甚用处。“这可如何是好?”杨云锋皱了下眉头,收起大部分法器,目光落在最近到手的那乾坤袋与金色宝塔上,凝神深思。 这两件法器刚刚到手,杨云锋还不了解他们的功能,因此将之放在最后,此刻别无选择,只好好好将其研究一番,期待有奇迹发生,于是杨云锋伸手将那宝塔拿到身前,想起之前周鸿业操纵宝塔的情景,便试探性地将真元注入其中,眼前立即浮现四幅画面,话中分别站立着四个人物,分别是器宇轩昂的天神战将,仙风道骨的仙家,面目狰狞的修罗,以及杨云锋自己的影像。这便是宝塔四大功能的完全展示,每当杨云锋选择一副画面时宝塔便会变为其模样,发挥其功能。那天神战将有引雷聚风,搬山蹈海之能,主要用于战斗;仙家战力不如天神战将,但神通无限,多用来炼制丹药法器,驯化灵兽;修罗战力更在天神战将之上,然而其气息偏于阴邪,一般不用于正道中人之间的对决;至于杨云锋的影像,则有杨云锋大半的能力,一般当做分身使用,除此之外还有个功能,便是与杨云锋肉身调换位置,这功能与杨云锋那损毁的钢铁傀儡以及玲珑宝镜相似,但相隔距离可以更远,用处也更大。 宝塔的功能着实强大,然而就杨云锋目前的处境来看,也就肉身互换的功能有点用处,且作用有限,无法解燃眉之急,除此之外更无甚大用。“还是用不上啊!”杨云锋微微感慨,便将宝塔收入储物空间中,丢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中,竟是决意暂时将其雪藏起来。 “看看这乾坤袋吧!”他暗暗想着,目光移向乾坤袋,将其握在手心,缓缓注入真元,原本是没报多少希望,却在探清乾坤袋功用之时猛地一惊,随后面露喜色,暗道,“好,甚好,有逃出生天的希望了!” 章六百零四:杀气腾腾之上清宫弟子 杨云锋将真元注入乾坤袋中,袋口随之展开,露出其中一片混沌的空间。杨云锋心生好奇,分出一缕神识入内探视,只见其中空间广阔无垠,即便穷尽神识也无法将之完全探明,不禁心喜,暗道:“若是躲入其中,应无人能发现吧。”念头刚生出便被打消,“不可!”杨云锋暗暗想着,心里又感到失望。从之前高姓修士面对乾坤袋时露出的惊讶神情可以猜到,这袋子必是上清宫最为珍贵的法器之一,上清宫门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自己贸然躲入乾坤袋中让其随意落在山洞内,非得引起上清宫门人注意不可。到时候只要对方有心,便可从中发现自己,如此自己行踪暴露,必死无疑。 杨云锋这么想着,不禁发愁,脸上露出分遗憾,心道:“若是这袋子也能自动隐匿多好啊!”这个念头刚从心中冒出,他便惊讶地看见乾坤袋表面色彩逐渐变淡,最终变为透明的一片,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一点痕迹也不剩,若非手上还有些重量,他非得以为其凭空消失了呢!杨云锋意识到这现象的重要,立即用神识扫去,而后惊讶地发现神识根本无法查探到乾坤袋的存在! 起鼎结丹境界低等修为的修士是无法发现它的!杨云锋心喜,却并未太过高兴,毕竟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修为与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不可同日而语,起鼎结丹境界修为无法探查到的事物,凝丹窥天境界不一定就探查不了——即便杨云锋修习的是天下第一等心诀《登天入极》,真实实力远超同阶修士,神识也比一般起鼎结丹初等境界修士强大许多。 “得想个法子验证才是!”杨云锋暗暗思索,忽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不禁面露淡淡的笑容,随后走到山洞洞口,向四周查看两眼,不见上清宫弟子的身影,便急速闪到一处岩石之后,取出枚传音飞剑,将自己心中话刻入其中,而后将之发射出去,“嗖”的声消失于罗浮群山中。 “师叔,拜托了!”杨云锋暗暗想道,又回到山洞内,认真等待。 天极宗与上清宫联手剿杀黄泉魔宗,成果斐然,一举端掉黄泉魔宗老巢,自此这盘踞于岭南大地的强大魔门终于土崩瓦解,仅剩少数分脉苟延残喘,被彻底灭去只是时间问题。 李清寒联合守道真人击杀叶无天,随后急匆匆赶到黄泉魔宗本山,与天极宗诸位师兄弟以及上清宫的道友一道进攻黄泉魔宗,终于为人间除害,尽管身上受了不轻的伤,依然心喜不已。上清宫的长老中有与之交情匪浅之人,此刻见他伤势颇重,便邀请他就近到上清宫中疗养。李清寒原本不愿答应,却听到北边传来的杨云锋的消息,顿觉惊讶,寻思着自己不能置之不理,得到罗浮山好生了解一番,为自己师侄提供帮助,于是点头答应那老友的邀请,一道赶往罗浮山。 却说他那老友得知杨云锋的消息后也倍感尴尬,好在个人交情与师门恩怨间并无太大关联,他亦非那等顽固迂腐之人,并未将之太过放在心上,依然视李清寒为至交。只是他的师兄弟对待李清寒及天极宗就没有他这么友善了,一路上对李清寒表露出足够的敌意。李清寒历经世事,也算洞悉人心,对此有些无奈,却也不大在意。 他只知杨云锋伤了上清宫圣树,还不知已有上清宫弟子长老被人认定死在杨云锋手中,因此觉得以天极宗上清宫百年的情意,此事应能顺利化解。 谁知抵达山门时却看见一干杀气腾腾的上清宫弟子,略感惊讶,而后问明情况才知杨云锋已经闯下大祸,更加诧异,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对其敌意最大的一个长老猛地吹响了敌袭号角,上清宫中修士闻声不断赶来,将李清寒团团围住,恶狠狠盯着他,心中敌意已再明了不过了。李清寒见状只有苦笑,一时也拿不出应对措施。“杨师侄啊杨师侄,你倒给我这做师叔出了道难题啊!”他深深吸口气,拱手说出番恭敬谦和的话语,言道天极宗是有错,望上清宫诸位师兄弟师侄海涵。上清宫诸人方想起犯事的是杨云锋并非李清寒,面上神色这才有些许缓和。 却没有人知道正是那对李清寒敌意最大的长老吹响的号角令那凝丹窥天修士放弃了仔细搜查,才让杨云锋逃过一劫。 这时山间层云中出现一个驾鹤童子,手持一块鎏金令牌,用与之年龄不符的话语说道:“掌门真人有令,请天极宗李清寒道友到飞云观一聚。” 掌门有令,诸上清宫门人再也不敢阻拦李清寒,纷纷后退给他让出一条道路来。李清寒微微叹气,正色望向那驾鹤童子,拱手道:“还请这位仙童引路。” “好,你跟着我来吧!”驾鹤童子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后就驾驶仙鹤转身飞走。 李清寒便紧跟着童子白鹤拾阶而上,转眼抵达山腰,择了条笔直的山道西向而行,很快就来到罗浮山上清宫主殿所在飞云观。 “天极宗李清寒,拜见上清宫掌门人苍云子师兄!”他于观前站定,朗声说道,声音洪亮响彻罗浮。 “李道友,套话就不说了,请进吧!”观内传来上清宫仙人掌门苍云真人的话语,其声比李清寒之音要小许多,却带着分无上威势,震人心魄。 李清寒深深吸口气,点头说道:“是!”便缓缓走入飞云观内。 吴巡检使还未离山,看着李清寒步入山中的场面,不禁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回山的时候怎么没见有人这么隆重地欢迎?呸,不公啊,世道不公啊!” 他身边的上清宫弟子还在为杨云锋的事情而愁,听见他的话语,不禁心生鄙夷,道:“师叔,到这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还是不是上清宫的人啊!”一脸不满。 吴巡检使闻言摇摇头,也懒得和这个小弟子多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开罗浮山,却忽然看见天外飞来的一只传音飞剑,不禁皱了下眉头。 章六百零五:接应 ? 山洞中,杨云锋用扳指隐匿身形,而后回想着《登天入极》心诀的要义,认真回想最近几场战斗的场面,总结经验,渐渐地陷入沉思,如老僧入定,无悲无喜。 罗浮山山谷中瘴气重,灵气斑驳纯度低下,要获得修炼所需的灵气非得令天地灵气大动不可。杨云锋知道这等异动必引起上清宫真人长老的注意,故并未心急修炼。他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隐隐抓着些什么,灵机初现,心生喜悦,却又压制着修炼的冲动,当真不爽。 一切还得逃出这等险境之后再作打算,认真修行。 这时洞外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屏住呼吸,隐匿所有气息,以防被人发现。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洞内,让杨云锋大感心喜。“师叔!”他心里默念着,并未取下扳指露出身形,以防吴巡检使身后出现一两个上清宫弟子,将自己抓个现行。 却说吴巡检使进入洞内之时也颇为小心,神识外放,迅速扫过洞口,确认无人跟踪,方小心翼翼说道:“杨师侄,出来吧!”以他的修为尚不足以发现杨云锋的踪影,故出此言。 杨云锋知道吴巡检使前来营救自己实在是冒了很大的险,心里顿时一暖,不禁对这个平日嬉皮笑脸却有分寸有见识的师叔心生一分敬佩,于是取下扳指,道:“我在这里!” 吴巡检使看清杨云锋身影,面露喜色,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子躲得可真隐蔽,上清宫这么多人掘地三尺的搜索也没把你揪出来……嘿嘿,这里倒是个好的躲避之处,不过你手上那枚扳指也起了大用……不如拿给我看看!” 杨云锋知道他是开玩笑,却没有继续与之说笑的念头:“师叔,情势紧张,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话落将乾坤袋递给吴巡检使,道,“一切我都在飞剑里说了,现在咱们行动!” 吴巡检使也收敛笑容,点头道:“好!”便将杨云锋收入袋中,而后用法术将乾坤袋放入自己的储物空间中。 储物空间是无法直接载人的,唯有此法可以带着一个人悄无声息离开上清宫。杨云锋正是有此打算,故才用飞剑让吴巡检使到此地接应。 吴巡检使见一切妥当,嘴角露出分笑容,取出个葫芦,大口喝酒,笑骂道:“这小子,满脑都是怪念头,真是不比老子当年差。”他却未意识到自己在杨云锋这年纪时修为远远不能与杨云锋相比,论起来,杨云锋可是比他强许多。 话落吴巡检使又摇了摇头,正要踏步离去,却忽的看见一个身穿道袍的高大身影,不禁一愣,面色随即大变,赶忙道:“师兄……你怎在这里?” 面前之人正是之前杨云锋在飞云顶时遇见的修为达凝丹窥天境界的老道,上清宫司药长老苍冥真人。“师弟,好端端的,来这偏僻之处来作甚?”苍冥真人性情较为温和,见吴巡检使行为举止颇为奇怪,于是开口询问道,但措辞不算严厉,并未逼迫吴巡检使说出真相。 吴巡检使“嘿嘿”一笑,脸上露出分尴尬之色,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师兄……我……你知道我最爱喝酒了……所以在这里藏了点……呵呵……”说着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好几十个酒葫芦,同时凑到苍冥真人耳边,道,“师兄,要不要来两口?我藏了二十多年的陈年老酒啊!”话语中带着分诱惑,似乎是想借此贿赂苍冥真人。 苍冥真人无奈一笑,伸手点了点吴巡检使额头,摇头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嗜酒如命,发起酒瘾来就是连门规都不顾了……诶!我管不了你,你好自为之!”最后一句话语气尤为郑重,不知是否有其他的意思。 吴巡检使心一凛,连忙道:“师兄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说着漫不经心地将酒葫芦收回储物空间中,而后拱手道,“师兄,我这就走了,你保重!” “去吧!”苍冥真人挥手说道,“别忘了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收敛一点!” 吴巡检使听出苍冥真人话中有话,心里一阵警觉,不敢再在原地逗留让苍冥真人真的瞧出些端倪,赶紧走出山洞,迅速飞上天空,转眼消失无踪。 “师兄,我这就回番禺去了,保重!”声音还在山谷中回响。 苍冥真人淡淡一笑,随即目露精光,沉下脸,道:“师弟,你真的好自为之!” 他并非看不出吴巡检使心里有鬼,并非猜不到吴巡检使突然出现在此地与杨云锋有关,只是他手上没有证据,又素来宽厚不愿与人交恶,这才让吴巡检使离去,否则以他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要逼吴巡检使说出真相还不容易。“为兄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珍重!”而后他口中又冒出这样一句话,忽然一怔,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如此话语,一时有些出神。 吴巡检使飞上天空,却已满头冷汗,面色苍白,显然是惊得不轻。“吓死老子了!”方才他云淡风轻地面对苍冥真人的问话,看似轻松,实则心惊胆战,紧张到极点,万分小心,每句话都认真斟酌之后说出,不敢露出任何马脚让苍冥真人看出端倪,幸好他无太多漏洞,苍冥真人又有心放他一马,总算逃过一劫。 准确说,是助杨云锋逃过一劫:“杨师侄,你可把老子害惨了,老子回去非得从你身上好好敲笔钱……不,你小子法器那么多,老子要从你身上敲一大把法器才是!”他喃喃骂着,忽然看见迎面飞来的几个上清宫弟子,立即闭嘴,以防言语不慎让这些弟子发现端倪,最终功亏一篑。 这些个修为低微俱低微的上清宫弟子可不敢质疑自己师叔,更不敢阻拦吴巡检使的前行,望见吴巡检使后恭恭敬敬飞到一旁,齐声说道:“见过师叔!”无一不面露尊敬。 吴巡检使见状松口气,也不回答他们一声,便飞速飞过天际,向罗浮山外飞去。 “咦?师叔有什么事情吗,这么着急。”一个弟子见吴巡检使行色匆匆,不禁喃喃问道。 旁边一俏丽女孩却猛地敲了下他的头,道:“大笨蛋,师叔他们日理万机,当然事情不断了,你这都不明白,还当什么上清宫弟子啊!” 这弟子不敢与女孩顶撞,连连点头,道:“师姐说的是!”便不再将之放在心上,随着女孩向前飞去,很快便无影了。 章六百零六:山间事 ? 罗浮山烟云缭绕,好一番仙山气象。 吴巡检使将装有杨云锋的乾坤袋收入储物空间内,随后便火速向山外赶去,希望及时将杨云锋送出罗浮山。于是中途遇上许多上清宫弟子他都没空与之打招呼,一个照面便急速飞走,令一干弟子心生讶异。不过了解吴巡检使性情的人都知道这个师叔从来不照常理出牌,因此见怪不怪,在这些弟子的解释下,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不再觉得一切有何不妥。 吴巡检使就这么顺利地飞过崇山峻岭,眼见就要彻底离开罗浮山了,这时他却不小心惹了点麻烦,浪费了不少时间。 原来李清寒到达罗浮山时还带来了几个天极宗弟子。这些人可不比上清宫诸弟子,看见吴巡检使之后不知躲闪,反倒想要吴巡检使自行绕道。那吴巡检使一路飞来都是别人让自己,哪料到眼前之人看见自己的到来之后竟恍若未觉,等距离不足半丈即将撞在一起之时才察觉异状,发现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上清宫弟子,不禁暗叫不好,却以来不及转向,“轰”的声与之撞在一起。 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一撞之力何其恐怖,那几个弟子遭此一撞,顿时七荤八素分不清东西南北,真元溃散,无法支撑御剑飞行,就此跌落下去,眼看就要坠地身死。吴巡检使见状大叫不好,骤然停下飞行之势使出法术接住这几个弟子,才让他们逃过一劫,只是如此一来时间可耽搁不少。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横冲直撞伤人!”天空中还有三个未被吴巡检使撞着的天极宗弟子,此刻见状他们大吃一惊,随后回过神来,赶忙将吴巡检使围住,要向他讨个公道。 吴巡检使一脸苦色,他没想到阻拦自己前行的不是对杨云锋恨到死的上清宫弟子,而是与杨云锋同出一派的天极宗弟子,不禁暗道:“杨师侄,你的运气当真不错啊!”苦笑一声之后赶忙向对方赔礼,并言道自己有要事在身,希望他们能让自己离去。 谁知对面之人见他神情焦急之后反而打定主意要好好敲他一笔,闻言更加咄咄逼人,要吴巡检使好生赔偿。 之前被上清宫弟子欺负时埋在心中的怨气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们的心境,他们如此做,不过是要发泄怨气罢了。 吴巡检使一生逍遥,几时受过修为远远低于自己之人的鸟气,闻言不禁火冒三丈,暗道:“老子让你一尺,你倒欺老子一丈,他娘的,还有天理没有!”于是二话不说勃然发出三道强横法术,将眼前三人连人带剑一股脑扔到地上。“哼!”吴巡检使歪着嘴向这群天极宗弟子吐了口唾沫,而后再度动身,向山外飞去,转眼便没影。 “这……这个上清宫的老头儿太无礼了,太傲慢了,太卑鄙了,人渣,人渣!”一个年轻弟子指着天上云层中吴巡检使尚未完全消失的身影,喋喋不休地骂道,却因修为低微只能过过嘴瘾,根本无力为自己报仇。 这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愤怒!” 这年轻弟子心一凛,赶忙起身,对身后负手而立的李清寒说道:“李师叔……刚才,刚才有个蛮横的上清宫老头儿……欺负咱们!” 李清寒沉着脸,闻言若有所思,道:“欺负你们?” “对!请师叔为我们做主啊!”这弟子苦苦哀求道,手往眼上一抹,竟然流出眼泪来。 李清寒沉默良久,最终却叹口气,摆手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做不了主。”便抬步向前行去,一身衣衫随风而舞,风姿过人。 “师叔……等等,等等!”这弟子见李清寒没有为自己讨公道的打算,心里一阵失望,又见李清寒远去,立即起身,向李清寒追去,便喊便道。 李清寒听着他的话语,面无表情。今天飞云观中的一场会面,上清宫的掌门苍云真人虽面上仍然有点笑意,但分明暗藏敌意,措辞更是犀利,屡屡指责杨云锋所作所为有失正道风度,要求天极宗就此事给上清宫一个交代。 而且很明显的是,苍云真人想要的不仅仅一个交代而已,只是碍于天极宗天下第一大派的地位和同道之谊,没有说出口而已。 李清寒知道杨云锋确实闯了大祸,闻言默不作声,没有反驳,然而若叫他接受上清宫的要求却万万不能,否则天极宗大派气场岂不被上清宫给压倒了?然而终究不可能让上清宫闷声吃亏,损害两大门派之间的情谊,因此他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做出天极宗会好生调查此事,不会有任何偏袒的承诺。苍云真人还算能勉强接受这个承诺,闻言轻轻点了下头,道:“希望道友说到做到。”这才让李清寒离开。 只是要给上清宫一个满意的答复又不损害天极宗的声誉是何其之难啊!李清寒一路上眉头紧皱,毫无思绪。 当然,他最担心的还是杨云锋的安危,只是如此时刻他也无法插手,只能祈祷杨云锋贵人多福,莫真让上清宫逮着了。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离开罗浮山,正要御剑而飞,却忽然看见对面走来一个似曾相识之人,不禁皱了下眉头,仔细回想,才知对方的身份,道:“是你!” “是你!”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一个弟子也指着来人讶异地说道,“师叔,就是他,就是他出手加害我们师兄弟的!”情急之下难免有所夸大。 吴巡检使瞪了这弟子一眼,道:“没错,就是老子教训你们的……嘿嘿你们太不识抬举了,老子没把你们打死打残,都算给你们面子了!”却是一脸不屑。 “你——”那天极宗弟子被激怒,不禁热血上涌,握着拳头要找吴巡检使麻烦,“吃我一拳!” “回去!”李清寒皱了下眉头,及时斥退冲上来的天极宗弟子,而后正色看向吴巡检使,道,“吴兄弟,多年不见……究竟有何事情。” 吴巡检使见李清寒态度不错,总算露出点笑容,道:“和你那师侄有关!” 李清寒闻言不禁心一紧,连忙道:“你知道杨师侄下落!” 章六百零七:苍云真人心意 “你知道杨师侄下落!”李清寒听见吴巡检使话语,不禁心急,一句话脱口而出,身体前倾差点没冲过去捏住吴巡检使的脖子,“抱歉!请告诉我,必有厚报。”直到这刻他才发现自己言行的不妥,赶忙收敛起脸上的焦急,认真地说道。 “当然知道,不过这里还是上清宫的地盘,我要是贸然给你说,却中了上清宫的圈套又咋办?”吴巡检使大大咧咧说道,竟然用“圈套”一词来形容自己师门的计划,“咱们先回番禺,再好生聊聊。”他这么说,自然是想与李清寒结伴而行,借此多一分保护,免得上清宫发现端倪之后火速追赶而来将自己拿下。 那时杨云锋可就不保了。 李清寒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再不济也比他这起鼎结丹境界低等修为的人强上百倍。 “也好!我相信你,走吧。”李清寒凝视吴巡检使,见他眼中没有任何虚伪之色,便点头淡淡说道,带领一干弟子与吴巡检使一道御剑而去,很快便消失在罗浮山外的层云中。 诸天极宗弟子对与吴巡检使同道而行感到不满,但李清寒的意思他们不敢不从,只好在心里诅咒两句。吴巡检使也不是不知他们心中所想,时不时向他们望上两眼,目光中那分森然令这些弟子万分胆寒,一时再无心思腹诽了。 “哼,跟老子斗,你们还嫩了点!”吴巡检使看出这几个弟子心中所想,暗暗说道,而后见罗浮山已被自己远远抛到身后,不禁面露喜色。 上清宫,飞云观。 “师尊为何要轻易接受那李清寒不值一文的承诺,并不借机向他发难,索要赔偿,甚至借机和天极宗决裂呢!”一个十七岁上下的青年人向身边气度不凡的上清宫当代掌门人苍云真人奉上一杯清茶,而后带着疑惑轻声问道。 苍云真人轻轻接过这杯茶水,品了一口,便将之放回远处,淡淡说道:“天极宗名为天下第一大派,实力雄厚;我们这上清宫则位居天下十大正道门派之列,也有几分实力。你倒说说,现在我们这上清宫与天极宗相比,实力能算上几分?” 青年人闻言斟酌一二,良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七八分吧!”他观察者苍云真人的颜色,害怕说低了引起苍云真人的不满。 苍云真人却道:“七八分?渡劫飞升境界的修士,我们没有,他们也没有,但我们中却无有望突入渡劫飞升之人,那守成真人却是修道界公认最有希望突破之人;明悟得道境界以上的修士,我们倒是有一个,但他们少说有三人;而丹窥天境界以上的修士,我们七个,他们二十二个;起鼎结丹境界以上修士,我们一百二十个,他们五百多;至于养元入道、筑基凝神境界修士,我们战成平手,但这境界中他们的修士多是年轻一代的弟子,我们却是大半是上代长老,只有炼器窥径境界咱们有点优势,可与其他境界相比,这点优势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他们中有一个不世出的天才杨云锋,我们中却仅仅只有你算资质过人……天极宗与你资质相同或胜于你的弟子随便一抓便是一大把……你说,我们有他们七八分实力?只怕一分也不足!”苍云真人语气平淡,但话语中分明透出分不甘和怨念,随心而发,令身边那青年真元激荡,脸上毫无血色。 “师尊……”青年不知苍云真人此话的目的,紧咬下唇,苍白的脸上只有惊恐一种表情。 苍云真人这才收起逼人的气势,淡淡道:“所以说,我们远远不能与他们相比,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能够迫使天极宗妥协,已经是我们的胜利了。” 青年人似懂非懂,闻言连连点头,却忍不住说道:“既然如此,那师尊你还这么大张旗鼓……” “我们现在口说无凭,无以逼迫天极宗就范,但捉住杨云锋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天极宗就是不顾天下众生悠悠之口,也得考虑杨云锋的安危。到时再苛刻的条件也得接受。而我们证据确凿,占了个理字,就是真正得罪天极宗也不惧。天极宗真正敌人是凌云派,不会轻易与我们翻脸的。”苍云真人缓缓说道,恢复平日敦厚老者的形象,“这也是我举一派之力搜查杨云锋的原因……” 青年人听苍云真人说得头头是道,不禁连连点头,却忽然心生一点忧虑,道:“可是不管怎么做天极宗最多只是伤些皮毛,我们依旧难以超越他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啊!师尊愿望虽好,可……难免效果有限。” “不错!”苍云真人重新饮茶,而后起身望向观外,那无边浮云在他心中却幻化万千,如有大道蕴含其中,看云不似云,却又看云就是云,深思良久,道,“一时半会儿之间我们只能得到些许微不足道的利益,但长此以往呢?所谓树大招风,天极宗这些年得罪的门派不计其数,我们只要借一个个事端渐渐成为这些门派的领袖,来日天下大变天极宗大树将倾之时,便能振臂高呼集结天下英豪,一举推倒天极宗,取而代之!”他坚定地说道,一道隔音结界已不知何时在身边成型,令人无法探听。 青年人在苍云真人威压之下难以起身,瘫倒于座上,深深吸气,勉力地开口,这才说道:“师尊英明!” 苍云真人却陡然变色,冷哼一声,道:“明白我心之人,仅仅你一个怎够?然而上清宫中一干只知享福、胸无大志的人却不计其数,他们屡次阻挠我的计划,频频向我施压,打着修道之人应清静无为无心世事的幌子,逼我放弃对外动手扩充实力的计划。他们这群糊涂人,又岂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清静无为?哼,清静无为,下场就是被人吞!”面上不禁透出分薄怒。 青年人在一旁听着,不禁冒出分冷汗:“师尊说的是……” “掌门师兄,苍槐求见!”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句低沉的话语。 “进来!”苍云真人收起脸上愠色,淡淡说道。 章六百零八:岭南事 罗浮番禺不过两百里不到距离,只消片刻时间的御剑飞行,便可从一地抵达另一地。李清寒吴巡检使一个是凝丹窥天境界,一个是起鼎结丹境界,就是搭上数个修为不济的天极宗弟子,赶回番禺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上清宫掌教苍云真人听门内执剑长老苍槐真人对这一日疑点的汇报,得知苍冥真人曾在山洞中碰上吴巡检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急忙派苍槐真人追赶吴巡检使。然而此时此刻吴巡检使李清寒二人已经飞远,即便苍槐真人这等在凝丹窥天境界颇有造诣的大能出手也追之不及。 苍槐真人一路沿着二人行踪追去,很快抵达番禺上空,察觉到李清寒的气息,知强行动手已无多少用处,只能兴叹不止,无功而返。 杨云锋此刻正在杨府中斟酒与李清寒细细品尝,望着远方苍槐真人高大的身影,想起这一两日的经历,仍旧惊叹万分。“师侄,你太过冒险了!”李清寒轻轻将酒送入口中,不急不缓地说道,“时机选得不对,若是趁我们大事得成班师回山,我与你一道前往上清宫拜访苍云真人之时再行动手,再不济也能得到我的保护,不致如此狼狈。”话到此处,略微沉吟片刻,继而补充道,“你这次实在是机缘过人,若不是上清宫一干人集体犯傻,你又有有吴师弟相助,只怕是无法安稳地回到番禺了。” 杨云锋听着李清寒的话语,脑海中继续浮现之前的经历,细细想来,只觉那时果真危机四伏,稍不留心便会命丧黄泉,不禁又生出些许冷汗,一颗心有些松动,正想说“谨遵师叔教诲”,却想起最初的打算,于是坚定地说道:“多谢师叔美意。然而云锋既然成为宗门的长老,就该出力助宗门长盛不衰而无借宗门之力帮助自己之理……何况不经磨砺,无以成大事,若是每次行事都借助师叔的帮助,那日后怎能有巨大的成就呢?” “你经历的‘大事’还算少吗?”李清寒暗暗想道,却向杨云锋投来赞赏的目光,道:“说得好,我辈修士,当以一己之力,领悟大道,飞升成仙!也罢,你已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了,放眼天下都是万中无一的厉害人物,我就不多插手你的事情了。”话落竟是有离去的意思。 杨云锋望着李清寒,心里微微有些犹豫,却终开口,说道:“师叔且慢!” “还有何事?”李清寒平视杨云锋,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杨云锋便将自己在山洞中的听闻全盘告诉李清寒,并道:“上清宫那苍云真人有心对付宗门,我们得小心应付才是!” 李清寒闻言却洒然一笑,道:“师侄你这就不必过多担心了,天下想要对付宗门的门派不计其数,可是就连曾经的天下第二大派凌云派都无法撼动宗门一丝一毫,上清宫这等小门小派又能对宗门产生多大的威胁?”上清宫堂堂天下前十的门派在他口中竟然是“小门小派”,然而论实力上清宫不足天极宗的三成,与天极宗相比果真只能算小门小派。 “希望如此吧。”杨云锋闻言知自己是过于担心了,淡淡一笑,轻轻让一杯酒流入腹中,不再言语。李清寒见状再度一笑,便就此离去。 这一日,盘踞南疆的魔门大派黄泉魔宗被天极宗与上清宫联手剿灭,杨云锋闯入上清宫折断千年长春木枝干,被上清宫弟子发现,一番逃匿之后杨云锋顺利离开罗浮山,上清宫对此只能哑巴吃黄连,无力报复,但天极宗与上清宫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下来了,至于影响如何,自是后话。 如此多的事情说是重大,但也只涉及岭南一隅,天下人虽然偶有听说,也仅仅听闻罢了,极少受其影响,就是赣州这等离南海府不过咫尺之遥的地方,也很难感受到此事的影响。百姓照常生活,安宁军继续蛰伏缓缓从之前惨败的阴影中走出,而一向对世事敏感的涤丝尘得知黄泉魔宗与上清宫间发生的事情后也只是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而后便将之从脑海中挥去,未多加关注。黄泉魔宗被灭,于她这种出身正道的修士而言,自然是好事;至于上清宫与天极宗结下梁子,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赣州之中还是有人为之大感震惊,甚至因此决意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我黄泉神宗……竟然被灭了……”牛三深吸口气,紧紧握住水悦容的手,而后坚定地向前方安宁军的大营迈去。 “啪!” “牛屈引是黄泉魔宗的弟子,你怎可让他加入安宁军!”沈岁寒猛地将一本名册拍在桌上,略带着些怒气对涤丝尘说道,“沈某堂堂正正,决不与此类人共事!” 涤丝尘闻言淡淡一笑,轻轻将一杯茶捧在秀手中,抿了一口,而后淡然说道:“沈兄,现在军中调任之事一切由我,你似乎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吧。”她话语轻柔,却似一把钢刀,狠狠.插入沈岁寒胸中。 一年前安宁军大败,元气大伤,一切罪责都归咎在沈岁寒身上。安宁军名义上的大将军陈怒空借机剥夺沈岁寒的职位,并在一年内使用手段逐步剥夺沈岁寒的兵权。而陈怒空又知沈岁寒与涤丝尘之间纠葛不断,二人矛盾不小,但又关系密切不会轻易翻脸,索性将从沈岁寒手中剥夺的大部分权力交给涤丝尘,如此一来既削弱了沈岁寒的实力,又不至于引起沈岁寒的反抗。而普通军队士官的调任权便是这些权力之一。 沈岁寒面色骤然一沉,上下颚紧紧.合拢,牙齿相击发出“咯咯”的声响,胸口起伏,显然有股怒火郁结在胸:“哼,小人当道!”再也不顾涤丝尘的情面,怒而说出这样一句话,随后转身即去。 涤丝尘看着沈岁寒的背影,却忽的将茶杯扔到小桌上,无力地瘫倒于木椅中,轻轻叹气,一脸疲惫:“沈兄,有些事情是我解释你就能理解的吗?” 吉林.为您提供通天途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章六百零九:门前叫嚣的上清宫弟子 此事过去,上清宫掌门等一干人无可奈何之下总算罢手,不再追究杨云锋的责任,但总有一些年轻弟子心有不甘,前来找杨云锋的麻烦,欲为自己师门出一口气。 于是第二日便有一个名叫“楚天望”的青年修士出现在杨府门口,叫嚣着要杨云锋出门应战。“师兄你看——”顾神飞听着楚天望的叫嚣,不禁皱眉,压低声音对杨云锋说道,“要不让我出去对付他?” 杨云锋抬头,看着顾神飞魁梧却不怎么强壮的身体,轻轻摇头,道:“楚天望此人我也挺过,据说是上清宫最受器重的弟子之一,修为在你之上,以你的实力尚还对付不了他。所以还是让我去打发他。”话落搁下手上的文书,一个闪身便越过墙头向大门走去,一个转身便到大门外,却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正背对自己向着杨府大骂,话语无非是“杨云锋你这个混蛋”如何如何,杨府几个用来装点门面实则没什么能耐的家丁早就被他打趴下,正在地上打滚,痛苦不已。 或许是担心遭到伏击,这楚天望并未擅自进入杨府中,只顾着大骂,显然是希望激怒杨云锋引其出战。 杨云锋见状心生不悦,于是走到楚天望身后,拍了下他的右肩,道:“这位兄台,不知杨府里哪位大员得罪你了,为何如此叫骂不止?” 楚天望一口气骂上近千文,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停下叫骂,漫不经心回身,道:“哼!那杨云锋狗贼毁我上清宫圣木,伤我上清宫弟子,可恶,实在可恶!哼,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敢到我上清宫撒野,今天爷就替师门好好教训他,看他……咦?这位兄弟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似乎在画像中……杨云锋,你是杨云锋!”楚天望吓了一跳,急速后跳三四步,而后正色凝视杨云锋,上下打量,随后面露狂妄嚣张,道,“原来你就是杨云锋啊!哼,听说你有两把刷子,不过爷是上清宫最有能耐的弟子,随便出手就能把你打趴下,你最好现在就向爷下跪求饶,然后跟着爷到上清宫向诸位师伯师叔领罪,爷会令他们减轻对你的处罚的。” 杨云锋听着楚天望一口一个“爷”,见其狂妄嚣张夜郎自大却丝毫没有任何脑子可言,不禁感到好笑:“我纵横天下数载,阅过的人无数,但还真极少见过这种极品!”于是道:“原来是上清宫的楚天望楚少仙,未知你身份,没有远迎还望恕罪啊!” 那楚天望竟然不会察言观色,闻言还以为杨云锋是在恭维,于是挥挥手一个哈哈,道:“免了免了,爷也不是讲究排场的人,低调,低调……啊!”他话还没落,强横的拳势便轰了过来,于是这个傻子一般的上清宫“第一”弟子就这么猝不及防之下被杨云锋一拳打飞。 “没有实力,还敢嚣张,真是不自量力!”杨云锋冷冷说道,走到扑倒在地的楚天望身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望着楚天望,一脸不屑。 “可恶……你竟敢打爷,你不知道爷是上清宫第一弟子吗!”楚天望勃然大怒,强忍着深受重击的剧痛,一跃而起,飞剑赫然在手,“嗖”的声向杨云锋刺去。 这一招出手,杨云锋便判断出对方最多是养元入道中等修为的修士,修为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比,脸上的不屑更重一分,陡然出手,竟用自己的肉身向飞剑抓了过去。 “嘶!”飞剑之速并不慢,与杨云锋的手掌相擦发出金石摩擦的声音,却最终无法逃脱被擒的命运。“回去再练三十年剑术再来找我麻烦吧!”杨云锋冷冷说道,手中爆发出一股力道,“铿”的声竟将这柄飞剑当中折断,随后挥袖卷起一道狂暴的罡风朝楚天望打去,瞬间便将楚天望掀上天空,狠狠地砸了出去。 楚天望落到地面上,身体将石板地面打出数十道裂纹,体内骨头也就此碎了不知多少。楚天望受伤严重,忍不住吐出口殷红的鲜血,只觉全身剧痛,头脑不清,天旋地转,好生难受。然而受此重伤这人竟然还能顽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对杨云锋说道:“你……你竟敢伤我……你等着,十年后……不,五年后,五年后我一定亲手要了你的命!”话落便转身步履蹒跚地向城外走去。 杨云锋望着楚天望的背影,不禁微微皱眉。按理说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再不济,也断不至于承受不住自己一招之力。“怪哉!”杨云锋暗暗说道,却想对方既已离去,也无追杀之理,便就此作罢。“此事,不得宣扬!”这时他看着周围一大圈围观的百姓,于是开口说道。百姓之口哪是能够轻易管得住的?杨云锋这话出口,只怕会让此事更加快速地传遍大街小巷,甚至被人夸大变得面目全非。不过杨云锋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只要今天这事情传出去,谅也没有上清宫的修士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百姓闻言赶忙点头连连说道:“是,我们一定不会说!”至于他们各自怀的是什么心思,除他们自己外就无人知道了。 杨云锋将诸人的神情收入眼中,淡淡一笑,忽然想起今日还有事要与徐默荣商谈,便快步向徐记走去,转瞬无影。 见杨云锋离去,百姓便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果然传言越来越玄乎,很快就变得莫名其妙。 楚天望一瘸一拐走入一个巷中,忽然站直身子,像个没事人一般:“师弟!”他拱手对眼前之人说道,一脸郑重,却无任何自大狂妄。 站在他面前的人却并非上清宫弟子,而是个身穿青边白衣的青年,而这个青年,却也是杨云锋的一个旧识。 浩然! “师弟,辛苦你了。”浩然淡淡说道,无悲也无喜。 这楚天望竟是凌云派派出的潜伏于上清宫中的细作! 章六百十:不放弃任何弟子 杨云锋步入徐记店铺内,在店伙计的引导下来到后院中,却见徐福茗正在练习剑术,于是静静伫立于原地,观察徐福茗的剑招,并不开口打扰。 徐福茗常年在水上讨生活,剑招中自然带着分水的气质,时而悠长连绵有如长河大江,时而厚重广阔如汪洋大海,时而磅礴雄壮如惊涛骇浪,时而狂暴强横如山洪河汛,变化万千,难以捉摸,却又随时都带着分水特有的冰寒与柔韧,万变不离其宗。 水到极处,足以滔天! 剑招毕,徐福茗持剑而立,一道水行仙术随心而发,将身上汗水全部吸取,而后注意到杨云锋的到来,于是缓缓向杨云锋走去,笑道:“让杨大人见笑了!”时至今日仍以“杨大人”称呼杨云锋,但面对杨云锋时却已不再将之视作高高在上的官员,只将他当做自己的忘年交。 杨云锋拍手叫好,道:“徐老爷子这水龙剑法可是炉火纯青啊……哈哈,这还是杨某第一次见徐老爷子使用这招,当真不容易。” 徐福茗收起仙剑,笑道:“雕虫小技,难入世人法眼,仅只在自家演练,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话中不带任何恭维之意,只是寻常朋友间的客套而已。 杨云锋便不多言,轻轻一笑,随后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徐老爷子可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徐福茗略有耳闻,道:“你是指黄泉魔宗之事,还是上清宫之事,或者牛三之事?” “徐老爷子消息当真灵通。”杨云锋微闭双目,压低声音说道,“原本前两事事毕,我们便可出行,但现在第三件事让我如鲠在喉,若不及早处理,只怕会误大事。”此时此刻,他最大的威胁黄泉魔宗已经被解决,海盗之患也随着叶无天的陨落而减轻许多,因此他再次启动原本搁置下来的远足试奇遇的计划,于是来到徐记,就此事与徐福茗商量,定个日子一道出行。而千年长春木到手,他手中用于打开灭心剑第四重禁制的材料就只缺极南处火神凤凰羽一件了。既然明汐点明凤凰羽是在极南之处,就干脆南行到南方诸国游历甚至渡海到达桫椤国,寻找凤凰羽的同时拜会一下桫椤女王与之就海盗之事好生商量一番。 然而现在水悦容之事不可不管,天极宗从来没有放弃过一个弟子,杨云锋也不愿意让自己师妹随牛三流浪吃尽苦头甚至入魔为害天下,于是决意寻回水悦容之后再动身南下。 “杨大人准备怎么处理?”徐福茗便开口问道,“若有需得着徐某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杨大人这些日子对徐某帮助甚大,徐某定然倾尽徐记之力回报杨大人。” “徐老爷子这就见外了!”杨云锋闻言便说道,“是需要徐老爷子帮忙,但并无徐老爷子所说的这般严重。”沉吟片刻便道,“杨某只是个前半生在山中修仙,后半生在官场做官的人,江湖上的兄弟不多,消息不灵通,杨某只希望徐老爷子能借自己的耳目帮我查到水师妹的下落,其余的杨某自会处理。” “如此也好。”徐福茗欣然点头,道,“南海府一代在水上讨生活的人中倒有许多与徐某熟识的人,徐某直接向他们打探即可,实在不行就让默荣带着徐记的人手北上搜寻一番,或可有收获。” 杨云锋闻言心喜,道:“那就拜托徐老爷子了。”说完又与徐福茗说了两句,便约定寻回水悦容之后再动身南下,而后便告辞离去。 徐福茗望着杨云锋的背影,双目微闭,若有所思,暗道:“他的修为似有提升啊。” 光有徐记的助力自然不行,水悦容是宗门弟子,宗门的力量也必须好好利用。杨云锋刚回杨府,便从顾神飞口中得知宗门的回信已到,于是取走顾神飞递来的传音飞剑,注入丝神识,将守成真人的话语全部收入耳中。 弟子叛逃是任何门派都不能容忍的大事,若是守成真人知道水悦容背叛宗门,非得派出天道宫那一干执法的长老将之带回并狠狠处理,甚至用上万劫不复的刑罚。杨云锋知水悦容是遭人欺骗,不忍心让她受如此之苦,于是并未将实情告诉守成真人,只道水悦容是被黄泉魔宗余孽掳走云云。守成真人回话也明了,已经派出一个长老与十数个弟子联手到赣州一带搜索,不过赣州是凌云派的地盘,行动颇为不便,还需杨云锋的帮助。杨云锋现守成真人对此事并未上心,不禁略有些失望,但失望也仅仅是短暂的,转瞬之后他神色便恢复如初,将一段诸如“弟子谨从师伯安排”之类的话语注入飞剑中,而后向守成真人传回去。 顾神飞倒是有些焦急,道:“杨师兄,宗门准备营救师妹了吗?”他并无私自处理守成真人飞剑的权力,并不知守成真人的安排,故而有此一问。 杨云锋看着他的神情,想着当年自己与李婉漪在一起的时光,忽而心中泛起一点淡淡的酸楚,却又长长叹气,于是伸手拍了下顾神飞的左肩,说道:“放心,宗门从未放弃过任何弟子,现在已经决定派出人手去探听师妹的下落。”末了,又补充一句,“水师妹不会有事的。” 顾神飞听着杨云锋的话语,一时略微心安,心中默念着:“师妹……保重啊……”所思所想尽溢于言表。 杨云锋见状不禁又是一阵叹息。 翌日,细雨霏霏,凉意透心头,别样滋味沁入胸中,最是难受。 已经用一日时间将徐记事务安排妥当徐福茗立于粤江江头,看江面雨幕,想起自己在江上打拼的时光,不禁感慨。“自那日踏入义章江水之日起,屈指一算,已经三十年了!”他低声说道,面上透出丝丝憔悴,却又坚定地摇头扫去胸中愁绪,迈步踏江而行,迅如游龙,转眼消失在一江烟雨之中。 章六百十一:为了水悦容 欲将水悦容从牛三手上救回,首先要做的便是寻到她的踪迹,杨云锋个人能力虽强,但在探听消息一道上却无甚造诣,又不能动用军中探子替自己办私事,所以还得依靠徐福茗以及宗门派出的那几个长老弟子来寻找水悦容。因此此刻他并未亲自动身去赣州,而是打道回县衙处理番禺县的事务。 在断了两三个案子,发了数本文书,问明了今秋收成之后,积压几天的事务都处理完毕。杨云锋索性将番禺县的一切交付给自己的“师爷”顾神飞,自己则回到杨府中,在房间外挂上个写有大大的“闭关中”三个字的木牌,而后坐于床榻上,细心总结这些日子的收获,缓缓进入修炼中。 这几日,他追杀牛三,设计诱杀叶无天,孤身闯入罗浮山盗走千年长春木,于上清宫诸修士围追堵截下成功逃脱,独自遭遇的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数量之多,前所未有。且这些修士大多对杨云锋怀有敌意,甚至与之交过手,杨云锋有如此经历,若认真总结,从大能的言语招法中悟出番道理来,必能令修为提升一个层次。 且几次直面大能险死还生,对道心的好处先且不提,就是对修为直接的提升亦不算小。杨云锋隐隐感到虚丹有了些许的变化,周身炉鼎更加完善,于是潜心修炼,吸收天地灵气,化为真元,强化炉鼎,在金丹大道上再度迈出坚实的一步! 玄真第六重,固元!一旦达到极处,入第七重元火,一身修为便会再度提升,那时实力之强自不必多说! 七日的修行,就如此开始了。 同样是七日时间,徐福茗则是一直停留在郴州。他派出人手前往赣州打听水悦容的消息,同时逐一拜访郴州水道上的诸位水龙王。江湖上讨生活的人消息灵通,三日之内便将水悦容的消息送到他手上。徐福茗得知水悦容与牛三已经成为安宁军涤丝尘的座上宾时,不禁皱了下眉头,并未立即将之告诉杨云锋,而是在斟酌片刻后派人悄悄潜入安宁军中,向水悦容传达杨云锋的心意,希望她能迷途知返。 以杨云锋的性子,在知道水悦容在安宁军军中之后还不得携剑冲入其中,将安宁军捅个窟窿?然而若是如此,安宁军说不定就会借此为由翻山越岭打过来,到时候莫说是扩大生意了,就是保住现在的产业都难,这决非徐福茗愿意看见的。何况杨云锋与沈岁寒涤丝尘水火不容,一场鏖战非得重伤不可,说不得要在床上养个一两个月的伤,徐福茗的生意还得依赖杨云锋的帮助做大,可不能忍受他一两个月的卧病不起且从私交上来说,徐福茗也不愿杨云锋受伤。 派出人手劝服水悦容还是个不错的想法,水悦容这人到底是懦弱了点,没有主见,一听杨云锋愿意饶恕自己,便有些心动,又想起这些日子吃的苦,想起之前东躲西藏时所受的罪,更加犹豫不定。 然而这时军帐外却传来一阵响动,而后便传来涤丝尘的声音。水悦容以为自己与眼前这徐记的人的交谈被涤丝尘知道了,面色大变,赶忙掀开帐帘向外看去,却惊讶地望见一干身穿天极宗服饰的长老:“师叔!”她面上“唰”的失去颜色,娇躯颤颤巍巍几近不支,一时满脑空白,不知说什么好。 这下自己背叛天极宗,投靠安宁军的事情算是彻底暴露了。 涤丝尘见状嘴角露出分得意的笑容,道:“守魍真人,你也看见了,水姑娘她呢可是自愿加入我安宁军的,丝尘从来没有强迫她……你自己可以向她问明,丝尘究竟有没有强迫。” 守魍真人看清水悦容的容貌,顿时都明白了一切,脸涨得通红,花白的胡须胡乱飞舞,怒极攻心,不禁猛地跺脚,道:“水悦容,你竟然背叛宗门!”又觉一阵天旋地转,竟差点没站稳,“贫道收了你,再向宗门复命!”他怒而说道,手掌一挥,手心立即出现一枚玉符,向前一丢,便发出道法术眼看要将水悦容困住。 “哼!”涤丝尘却不允许守魍真人将水悦容带走,她身形忽的一闪,下一刻即拦在水悦容身前,连施三道法术,骤然破去守魍真人的符法。“守魍真人,这里是我安宁军的地盘!你要乱来,休怪丝尘无礼!”涤丝尘一如既往淡然说道,白衣随风而舞风姿依旧如同谪仙下凡,然而此时此刻,淡淡的语气中却透出分前所未有的凌冽杀气,浑然不惧眼前已有起鼎结丹境界修为的老道。 “好啊!”守魍真人也是暴脾气,闻言勃然大怒,道,“贫道倒要看看,你这骚蹄子是吃了什么狗胆,竟敢和贫道作对!”话落飞剑在手,正要出手拿下涤丝尘。 涤丝尘听着守魍真人话语中的骂语也不禁微微变色,冷道:“守魍真人,你当我涤丝尘是傻子,不会在身边布置人手保护自己吗?是你先动手的,莫怪丝尘无情!”话落轻轻拍掌,便见天地色彩大变,一道阵法豁然成型,与此同时七八个身穿旭日派服饰的修士出现在她视野中,将守魍真人团团围住。 “霜然、霜降、霜旻、霜颜、霜瞳、雁陌行、何赤雪、齐姀妍……旭日派最厉害的几个弟子,竟然全部出动了!”守魍真人看着围住自己的数个旭日派弟子,面上终于生出点警惕,却丝毫不惧,道,“但是就凭你们几个和这没甚么用处的旭日东升阵,也想捉拿贫道?笑话!” “守魍师叔,你错了。前来对付你的人除了他们外,还有浩然!”一个平淡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个面若中秋之月,眉若穿云之剑的青年人缓缓出现在守魍真人的视线中。他手中握着一柄平淡无奇的仙剑,身上穿着身素洁淡然的道袍,于月下缓缓而行,无悲无喜,出尘忘情。 正是浩然。 “浩然!”守魍真人看清浩然面容,骤然变色。 吉林.为您提供通天途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章六百十二:丝尘之心 “一切妥当。”浩然制服守魍真人一干人,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涤丝尘一眼,便化成一道风,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涤丝尘望着怒目看向自己的守魍真人,嘴角露出丝淡淡笑容,道:“守魍真人,被擒的滋味如何?” “呸!”守魍真人全身被浩然设下十道禁制,只能言不能动手,于是瞪大眼死死盯着涤丝尘,破口大骂道,“下.贱!荡.妇!你不得好死!”而后又看了眼一旁呆立的水悦容,眼中依旧是怒火,却未向其恶语相加。 水悦容面色变得更加苍白,无力地靠在营帐上,眼泪默默地流,一言不发。 她知道,一旦守魍真人回到天极宗,不管杨云锋是否愿意原谅她,她都回不了宗门了。 涤丝尘含笑望了眼水悦容,眼中别有深意,随后将视线移到守魍真人身上,笑道:“守魍真人,你是前辈,丝尘自然不会拿你怎样,不过天极宗早与我旭日派签订协议,不能派出修士和法器对付安宁军……你今天的行为,可是大大的违约了!”话落突然对身边一个身穿道袍的修士说道:“霜然师兄,将他们带到九峰山去,代表我向守成真人表示抗议……另外将之公布天下,看看所谓的正道第一大派,是如何遵守承诺的!”字字铿锵,是铁了心要看天极宗的笑话了。 霜然面色微微有些迟疑,但并未有任何异议,点头道:“是!”便一步步向守魍真人走去。 守魍真人又是“呸”的一声,却并未再多话了。 水悦容一脸苍白,不停地摇头,却无济于事。牛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轻轻将她抱住,安慰道:“无事,迟早要来的,早点来也好。” 水悦容贝齿咬住下唇,泪珠缓缓滑落。 徐福茗派出的向水悦容传达消息的男子悄悄潜伏在营帐中。他略有些修为,于是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于目中,知道水悦容再无回到天极宗的可能,不禁恨恨咬牙,脑海中又忽然浮现一个念头,不禁大惊,想早点回郴州向徐福茗报信,却又苦于几大高手守在营帐之外,无法脱身,暗暗恼怒。 好在涤丝尘处理完此事后便径直离开,牛三则带着水悦容到赣州城内散心,总算给这男子离去的机会。他悄悄掀开帐门,忽然化成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涤丝尘快步向前,几个转身便抵达安宁将军府,含笑叩门,而后在奴仆的带领下缓缓步入府中。 陈怒空身为安宁大将军,既扎根此地,便动了花花心思,也忍不住学那金銮殿中的君王,好生享乐,声色犬马。此刻他正抱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几番调弄,胸中之火已大旺,正要好生宣泄一番,却蓦然听见房外将士的通报声,不禁恼怒。然而得知所来之人乃是涤丝尘之后,他又不得不将胸中怒火强压下去,整理衣衫接见涤丝尘。 涤丝尘看着陈怒空恼而不发的模样,便隐隐约约猜到其中原由,不禁暗生笑意,随后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陈怒空,话语却是令陈怒空暗暗一惊。“军师似乎有高见啊!”陈怒空不动声色地问道,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涤丝尘一如既往风度翩翩,闻言含笑说道:“丝尘无法预料天极宗下一步打算,但既有协约在,料他们也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将军不必为之忧虑。”声音柔美,却又带着分文士所特有的儒雅,说不出的悦耳。 陈怒空心情略好一分,道:“然后呢?军师不会只是同我说这些吧。”做了两年的安宁军统帅之后,无形之中这原本只是个北江湖的普通修士的陈怒空身上也多了分身为人上人的威严,即便在涤丝尘面前也无法隐藏。 涤丝尘便道:“我军休养一载,元气渐渐恢复,已有再战之力,可借此事挑起战事,鼓舞军心!” 陈怒空眼前一亮,道:“军师果真高人也!快快说来,你有何打算?” 涤丝尘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暗夜中风姿过人的女子缓缓前行,嘴角仍然挂着分淡然的笑意,衣衫随风而舞,翩翩动人。然而这刻她却忽然驻足,凝视着眼前的男子,面上的笑容顿时凝滞了。 “为什么瞒着我?”沈岁寒负手而立,冷冷看着涤丝尘,带着分怒意高声问道。 涤丝尘轻轻叹口气,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是让沈兄知道了。”却并未回答沈岁寒的话。 沈岁寒却猛地道:“阴谋诡计,沈某不屑!” “不屑?”涤丝尘眼中闪过一丝冰寒,道,“沈兄,你是正义之人,你要正气凛然,你要身正行正,丝尘管不了!但你须知,战场之上从无正义可言,对敌人讲正义,便是对自己的不负责!真正的正义,决不是口上说说手里做做,而是真心实意替天下着想,用恰当的手段为天下苍生谋福。沈兄,丝尘很久之前便说过,我们安宁军是正义之师,从华朝手上夺取江山便是最大也是唯一的正义,为了它,便是中途用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又何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沈岁寒闻言身体微微震了下,却陡然挥袖,道:“荒谬!我辈修仙,求的便是个正果,必须心正行正,无肮脏龌蹉之思,无卑鄙无耻之行!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非是魔道中人用来粉饰自己罪恶行径的借口罢了!你的做法,与邪门歪道有何不同?沈某不用阴谋诡计,也不准你用!”一股磅礴的气势骤然爆发而出,震人心魄。 涤丝尘微微色变:“沈兄,你的观念根深蒂固,丝尘劝不了你。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多说无益,告辞!”话落正要离去,却忽然想起一事,又驻足不前,回头向沈岁寒望了眼,最后深深吸口气,道,“战事将再起,你好好准备吧。”话落不做停留,转瞬消失无影。 沈岁寒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章六百十三:韶关 南海府,韶州,韶关。 五岭山区,瘴气迷蒙,毒虫走兽不计其数,凡人通行极为困难。一般来往江南岭南贩卖货物的商家和进京赶考以及结伴游历的读书人要翻越五岭,非得沿着前人留下的湿滑道路行走不可。 而若是要从赣州南下,直达番禺的话,便仅有那过韶关通往韶州的马道一条路可走。 韶关是韶州北部最大的关隘,关城雄踞于群山峻岭中,巍然有如山中巨人,固若金汤,遥遥看去,无人不心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慨。 当年大华王朝立国之时,开国大将一代传奇将领李无宪率领十万雄师南征南海,被韶关所拒,连攻三十七天不下,最终只能下令撤退,移师湘南,沿郴州而下攻克南海。 韶关之役,是李无宪人生中最失败的一场战役之一,被他视为奇耻大辱。后来南海平定,韶关孤立无援投降大华王朝,李无宪为报当年之仇,下令将韶关所有将士全部坑杀,虽解胸中之气,却令当世后时之人感到心惊,李无宪嗜血之名也是那时开始为天下人所知。 韶关坚固之名亦是那时传扬天下,后世再无人敢率兵攻打韶关,沧桑的古关隘因此得以三百年无战事。 三百年时光匆匆转瞬即逝,如今韶关年老失修,不比开国之时。然而尽管经受百年风雨侵蚀,这座关隘仍然雄踞于五岭之中,巍然屹立,为南方的韶州粤州等州县提供保护。 韶关不失,南海可安。 深秋的五岭深处迷雾浓郁得让人看不清丈许外的景物,阵阵秋风中细雨不停地滴落,让山间道路变得湿滑无比。 韶关居于山中,不比番禺,虽地处南方依旧寒冷潮湿。韶关中将士围着火炉烤火,一边将湿透的衣衫拉开放置在火炉前,一边喃喃地咒骂这阴毒的天气。 韶关虽号称岭南屏障,但已有三百年无战事了,尽管向北就是安宁军的地盘,这些士兵仍旧没有丝毫危机感,纪律照旧差到极点。 但是包括统领铁饮血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对未来有任何担忧。韶关之固天下闻名,即便安宁军要南下夺取南海府,也只会绕道郴州,哪会选择这等难以攻打的关隘作为攻击对象?何况安宁军现在自身难保,北方又有大军与之对峙,根本就无力南下攻击南海府。 就是真的打过来,韶关将士又有何惧?韶关固若金汤,铁饮血有把握以手上五百余士兵,抵挡安宁军大军。 当年开国之时,韶关的守将晏明薪可是以千人之力抵挡住大华王朝十万雄师猛攻的。铁饮血手上的士兵人数少于晏明薪,但安宁军士兵的人数与李无宪相比只会少得更多。 于是整个关隘中无一丝紧张气息。 而这日,一个中年修士的到来,却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徐福茗缓步踏入关中,无视士兵怀有敌意的目光,径直向统领府走去。“义章徐福茗拜见韶关统领铁大人!”他朗声说道。 徐福茗在南海府还是有些名气,铁饮血闻言微微皱眉,心道:“他来作甚?”于是略带着分傲慢地走出统领府,举目望见徐福茗,见传闻中的水龙王也不过如此,于是开口说道:“徐龙王,这里是军营,你擅自来这儿,有啥事!”他是个军人,虽然一生经历的战事不多,但也养成了一副看不起江湖中人的脾气,是以尽管挺过徐福茗的大名,知道徐福茗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依旧一脸轻视,不将徐福茗放在眼中。 徐福茗第一眼看见铁饮血时即皱了下眉头。他与军队中的人没少打过交道,知道真正在战场上有过厮杀的人都有股寻常人没有的冷厉气质,然而眼前这铁统领却丝毫没有任何军人该有的气质,身材臃肿不说,眉宇间也无那等尖锐的杀气,不似行军打仗之人,倒像个在家中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也不知在这等艰难条件下生存下来的他是如何长成这幅身材的。 再看看周围那群消瘦且明显缺乏杀气的士兵,徐福茗眉头皱得更紧。 “我日前得到消息,安宁军大部今日将进攻韶关。”一阵交谈之后,徐福茗淡然说出此行目的,心中却已对说服铁饮血没有多少期望。 铁饮血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如同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伸手指着徐福茗道:“徐龙王……你……哈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你千里迢迢跑到我这破城里……就为和我开这样无聊的玩笑……你笑死我了……哈哈……”随即又对周围的士兵说道,“你们说……好不好笑啊……” 周围的士兵听见徐福茗的话语,也觉他所说简直是无稽之谈,此刻再听闻铁饮血的话,于是毫无顾忌地捧腹,一时笑声传遍整个军营。 徐福茗皱了下眉头,心中闪过一丝杀气,却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瞧着铁饮血,不言不语。 铁饮血终于克制住心中的笑意,凝视徐福茗,目露鄙视,道,“徐龙王,你无聊了要开玩笑也要选个好的对象才是,我们辛辛苦苦在这儿守城……你千里跑来……开玩笑!幸好我今天心情还算好,不然肯定把你绑了军法处置!”说到这里,便拍了下手,道,“我没空陪你开玩笑,来人,送客!”便要徐福茗即刻离去。 徐福茗对铁饮血失望透顶,闻言冷眼相对,不禁暗暗感慨道:“废物!要靠他们守住韶关?简直异想天开!”胸中怒火自然而然升腾而起,却又强行压下,仍有些不甘地说道,“徐某今日所说,无一字失实,统领大人自可不信,但徐某还是好心提醒大人一句,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哼,好自为之!”话落身上爆发出一股寒气,将周围一干士兵慑住,而后转身化成道风,刹那间不见踪影。 铁饮血被寒气所惊,微微诧异,随后脸上恢复鄙夷,目送徐福茗离去,不禁腹诽道:“哼!不就是个水龙王嘛!嘿嘿,‘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你还不是秀才呢。” 然而这时一个士兵忽然急匆匆向他跑来,高声喊着:“大事不好!”让他不禁皱眉。 “什么事情?急啥!”他厉声喝斥道。 章六百十四:战事再起 不过即便如此,这等进境也是杨云锋修炼生涯中极为罕见的。杨云锋闭关之前面对妙莲仙子那等修为的修士胜算不超五成,但若是现在的话,胜算则至少会有七成。 这样的突飞猛进,着实让人惊讶,然而细细想来,倒也合情合理,毕竟杨云锋之前一年内几乎没有任何提升,所有的修炼都完全在为今朝的爆发打底子。 而现在又经历了一干事情,直面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几次险死还生,杨云锋的道心变得更加稳固,见识随之更为开阔,与此同时对大道的理解也更上一层,于是厚积薄发,修为自然大幅提升。 ? 铁饮血伫立在关城之上,定睛向远方看去,只见浓雾中渐渐多了一点两点不寻常的灰烟,不禁皱起眉头。“这——”他一生在战场上的经历虽然短暂,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这种灰烟是岭南人在五岭中穿行时必要的物品,用以驱散毒虫。韶关外出现灰烟原本再寻常不过了,然而灰烟能够透过浓雾让韶关中的人看见,那只能说明灰烟浓度极高,关外来人不少。 “敌袭!”铁饮血心中冒出一个不祥的想法,瞳孔猛地收缩,随后高声呼喊,下令手下军士列阵防守。 战鼓齐响,狼烟漫天。 然而安宁军军中有修士,能用法法术轻易地收走所有的灰烟,此刻军中修士停止法术让韶关的人观察到灰烟,那只能说明安宁军已经兵临城下,无隐藏踪影的必要! “杀!”呐喊声顿时响彻天际。 韶关外一处山峰中,徐福茗正色看着前方的战事,沉默不语。他忽然幻出仙剑准备参与其中,却忽的一顿,而后皱起眉头凝视前方枝头伫立的年轻人。 风度翩翩,如若谪仙,青边白衣轻轻舞动,古朴仙剑微微发光,正是凌云派的浩然。 “徐先生,两军交战,修士不得插手。请回吧。”浩然平静地说道,面上带着分善意的笑容,双目依旧如同静水,不悲不喜。 徐福茗沉下脸,却道:“徐某若说不呢?”孤高桀骜的他并不愿意就此离去。 浩然便淡淡一笑,手中忽然结出道法印向徐福茗推去:“那浩然只有送徐先生回南海了。”话落之时法印正中徐福茗。徐福茗尽管竭力反抗,依然无法避免被其击中的命运,头脑一阵眩晕,定住神时已经到百里之外了。 百里距离不算远,徐福茗仍能飞回助韶关守军一臂之力,但是现在这已经没必要了。 他无法避免浩然一击,甚至连反抗之力也没有,足以说明浩然修为远远超过他,再回韶关,无非是再被浩然打回此处的下场。 他轻轻叹口气,想起自己的家业,想起岭南的局势,不禁叹气。“多事之秋!”一柄传音飞剑豁然向番禺方向飞去,而他则朝郴州方向而行,赶回义章。 七日修行,收获远远超出杨云锋预料!此时此刻杨云锋只觉自己虚丹、炉鼎、道心无一不稳固,周身真元磅礴浩瀚有如汪洋大海,肆意发出连续数十道招式出手亦不见衰减。 单论真元的量,起码提升了七成,而若论起对敌时的能耐来说,也比闭关前要强上三成。 可惜未能突入玄真第七重,元火,否则便能炉鼎大成,丹道大通,真元加倍,道心突进,修为更是远远超过现在。 不过即便如此,这等进境也是杨云锋修炼生涯中极为罕见的。杨云锋闭关之前面对妙莲仙子那等修为的修士胜算不超五成,但若是现在的话,胜算则至少会有七成。这样的突飞猛进,着实让人惊讶,然而细细想来,倒也合情合理,毕竟杨云锋之前一年内几乎没有任何提升,所有的修炼都完全在为今朝的爆发打底子。而现在又经历了一干事情,直面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几次险死还生,杨云锋的道心变得更加稳固,见识随之更为开阔,与此同时对大道的理解也更上一层,于是厚积薄发,修为自然大幅提升。 至于突入玄真第七重,元火,倒也不急。以杨云锋现在的修为,足以应付大部分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且修行的路子还长着,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他结束闭关,推门而出,而后将严神策的身影收入目中,不禁微微诧异,道:“严师兄,有何事?” 严神策的身体在阳光映照下显得有分消瘦,看见出关的杨云锋之后他先是轻轻的一愣,随后挤出点笑容道:“师弟,为兄看你红光满面,修为应有很大幅度的提升吧。” 杨云锋心中一暖,点头道:“多谢师兄关心,我确有较大提升,不过并未入玄真第七重。” 严神策微微点头,并未再开口,但眉宇间却透出分化不开的浓愁。 杨云锋不禁心生疑惑,道:“师兄,你有心事?” 严神策便不瞒杨云锋,道:“我是来道别的。北边安宁军攻陷韶关,已经一路杀下来,直逼韶州。知州大人已经调集各地兵马赶去驰援,为兄身为军中人,不能置之不理,所有也得领番禺大军赶去支援……半个时辰后便动身。” 杨云锋大感诧异,他道:“安宁军竟然再度向大华王朝开战了?还是从韶关南侵……韶关天下险,沈岁寒怎么会选这条路……而且竟然将韶关攻陷了。”他对行军打仗没有太多了解,亦不知韶关一带的情况,只偶尔听说当年开国大将李无宪攻打韶关的故事。他下意识认为李无宪十万大军苦战三十日都无法攻陷的关城哪是实力薄弱的安宁军能够拿下的,故而倍感震惊。 严神策闻言便轻声给杨云锋解释道:“世人皆知韶关固若金汤,因此对韶关的重视不够,以为凭其天险便可阻挡北方的大军……之前南海府大部分军队都集中在郴州,加强郴州防备,却对韶关一带的防御有所忽视……想必沈岁寒就是看到这一点,才会选择攻打韶关。师弟,今时不比往日,韶关远远没有当年那么坚固了,守城的又是些没有老病伤残,挡不住安宁军!这场大战的失利,本来就在预料中。”他说着,眉间愁绪更深一分。 杨云锋闻言深深吸口气,道:“原来如此……现在战事胶着,不知道师兄你有几分胜算?”他身为番禺知县,自然要为番禺的安危考虑,因此对韶州的战事非常关心。 严神策也不隐瞒,压低声音道:“要看江南大军的行动了……他们出手,胜算过七成,不出手……只怕只有三成不到。” “三成不到!”杨云锋顿时怔住了,严神策故意要加一句“江南大军的行动”,自然是想给杨云锋信心,但他能想到这一层,沈岁寒就想不到?只怕江南大军早在安宁军算计中,根本不会出现于战场上。 也就是说,胜算真的不到三成。 杨云锋面色一凛,不做任何犹豫,坚决地道:“师兄,带上我!” 章六百一十五:韶州之战 韶州,烽烟满天。 一粒烟尘,在清风吹拂下穿过重重战场,最终落到一个青年的衣衫上。青年轻轻叹气,一道法术随心而成,将衣衫上无数同样的烟尘全部拂去。 杨云锋静立在天空中,远远看着韶州南北战场上厮杀的战士,面无表情。 沈岁寒果真神人,对军队的指挥出神入化,仅仅半日时间便以手中七万将士突破大华王朝十三万大军的拦截与韶州城墙的阻拦,攻入韶州城中。 此时此刻,韶州城内尚有星星点点的士兵在小巷中与安宁军艰难作战。城外各地援军的十多万将士也不断向韶州城北城南赶来欲夺回韶州城。但是连杨云锋这等不懂行军打仗的人也能看出大华王朝的军队根本没可能重夺韶州城,更何况军中的将领呢? 他们所谓的“围攻”不过是给那位端坐在金銮殿中的天之子一个交待罢了,根本没打算真的拼命要夺回韶州城。沈岁寒既然能在十三万大军的拦截下占领韶州城,那要依托韶州城的地利打退卷土重来的大华王朝军队自然不在话下,大华王朝的军队拼命攻城与按兵不动完全没有任何不同,最多就是多死几条人命而已。 韶州城外的大军都是外地赶来支援的军队,平日战时都归军中将领所管,被将领视作自己的私产,因此没有人愿意为了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韶州牺牲手下士兵的性命。 夺回韶州城?那是朝廷正规大军的事情,原本就不是他们的义务,此刻能派军赶来支援,已经很对得起韶州百姓了。 原本就无多少胜算,现在又将无拼命之心,士无取胜之意,更不可能击败沈岁寒了。 于是在看上去气势汹汹实则没出什么力的一阵假意攻城之后,各方大军都退走了。 诸将各怀鬼胎,这才给沈岁寒可乘之机占领韶州城,也让沈岁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守住了刚刚得手的韶州城。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将领都怀着如此心思不尽全力攻城,严神策手中四万大军就竭力地与安宁军作战。严神策当年在北江湖时便与沈岁寒联手指挥修士在与南江湖的大战中取得大量胜利,而安宁军举事之后二人又作为敌手交战了不下十余次,知己知彼,此番再度在岭南相遇,又是大军交战,严神策不禁心生感慨,斗志因此被激起,决意全力攻城。 严神策远非一般的南海府将领可比,他屡出奇兵,几次偷袭得手,甚至差一点就攻破了韶州城南城门。然而他原本是那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人物,并无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的本事,做幕后的军师足矣,却无法完全担当将帅之职,比之寻常将领是要强许多,但与沈岁寒这种天生战神相比则远远不如。 何况他手上的士兵无论是数量、士气还是个人能力都远远无法与安宁军相比。 因此尽管屡次以奇兵取得微小的胜利,严神策的大军终究还是抵不过安宁军,最终败下阵来,徐徐向南方撤去。 韶州一战还是以大华王朝大军的惨败告终。 “师兄,可好一点?”杨云锋替严神策疗伤,关切地说道。严神策手臂这点伤是在直面对面炮火时所受的,当时安宁军三十炮齐发,严神策为保身后士兵安全,奋不顾身结阵防守,对面炮火虽然远远不如寻常修士法术强大,但毕竟数量惊人,一齐爆发产生的威势直接将严神策身前的阵法破去,而后击伤严神策。 好在威势经法阵削减已经小了许多,而后杨云锋又出手替严神策挡住了部分威势,因此严神策身上的伤势并不算太过严重。 “无妨!”严神策深深吸口气,面容上却透出分担忧。杨云锋知道他心中所想,亦轻轻叹气:“果然不出师兄所料,胜算不过三成。”话落之时已经替严神策包扎完毕。 严神策沉默片刻,并不回答,而是起身渐渐向帐外下令,继续南撤,直到退到三十里外方停下来,安营扎寨,提防安宁军的南侵。 这距离既保证了军中修士能清清楚楚地观察到安宁军的一举一动,又让大军能在发现安宁军异动后有足够的时间准备防守。 “师兄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杨云锋随严神策走出营帐,一同望向天空的繁星,缓缓说出心中想法。 严神策将一支传音飞剑交给杨云锋,道:“师弟,其实安宁军南侵的消息最初是徐福茗徐先生首先发现的,为兄之前便得到他的传音飞剑,之所以不将其转交给你,是担心你知道一切后冲动行事扰乱大军行动。不过现在败局已定,你又到了韶州,为兄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杨云锋闻言微微皱眉,便将神识注入飞剑中,于是知道了几日前赣州发生的事情。“原来师妹和那牛三已经投靠安宁军了……而且还伤了宗门的长老。”他淡淡说道,尽管极力掩饰却仍让一股寒气从身体中透了出来。 严神策闻言略有些担心,道:“师弟有何打算?”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强行压住胸中杀机,闭上双目,长久沉默,最终开口说道:“水师妹现在在安宁军中,还算安全……甚至比在我们军中还要安全……没必要将她抓回来。现在战事吃紧,在师兄身边帮些忙比赶往安宁军中抓回水师妹要有意义许多。” 严神策面上微微透出分欣慰,道:“你能如此想为兄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而后又望向北方,长长叹气,道,“岭南诸军一盘散沙,根本无力阻挡安宁军。必须将这里的事情转达给陛下,恳请他派出正规大军前来镇压才是。师弟是番禺的知县,又与司空师弟交好,还请师弟替为兄向司空师弟转达此意,让他呈给陛下,解我南海府危机。” 杨云锋闻言轻轻点头,道:“师兄放心。”话落即用真元抹去手上传音飞剑中徐福茗的印记,而后将自己的话写入其中,正要将其发射入墨色苍穹中,忽然若有所思,转身对严神策说道:“杨师兄,要给玥儿带些话吗?” “玥儿!”严神策一颗心微微一震,脸上露出分苦涩。 章六百一十六:刺杀 夜深,韶州城渐渐重归岑寂。一日鏖战,安宁军终于完全占领韶州,此刻战事平息,韶州城开始恢复秩序。由于沈岁寒攻城前就下令士兵不得取百姓一钱一物,安宁军对韶州城的接管并未受到太多百姓的反抗,一切顺利。 安宁军大营内忽然闪过一个黑暗的身影,一指尖套着个扳指的青年人在营中迅速穿行,身形如风,转瞬即进入大营最深处,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骤然停步,半蹲在地面,将神识扩散而开,把周围的一切收入脑海中,迅速排查目标。 很快,他便锁定住远方一个营帐中的胖子,轻轻挪步悄然向那个营帐接近。 一柄血红的仙剑已经出现在他手心,蓄势待发,正准备一招击杀帐中之人。 片刻之后,他便到帐外,猛地踏步,身形飘转,迅速冲入帐内,手中仙剑“嗖”的声激射而出,直取胖子颈部,眼见就要一举将之击杀。 一柄古朴无华的仙剑却忽然出现在鲜红仙剑之前,挡住了鲜红仙剑的去路,护住了其后那个已经大惊失色的胖子。 青年男子皱了下眉头,用尽全力操纵鲜红仙剑向对面仙剑射去,殷红鲜血勃然散开,如怒海狂涛汹涌席卷而去,气势已远远超出对面修士。 然而强横的攻击却突破不了对手哪怕一丝一毫的防守。只见漫天血水翻腾而去,一波又一波不停地袭向对面仙剑,然而那古朴仙剑却仍然横在胖子身前,未发出任何法器光芒,就这么承受着血水疯狂的进攻,却无任何退却,任何颤抖,好似从未受到任何攻击一般。 固若磐石,稳如泰山。 此时此刻,青年修士明白这回合的交锋自己已经输了,于是迅速抽回仙剑,退后两步,正色凝视眼前之人,脸色阴晴不定,不发一言。 “杨师兄,好久不见!”对面一袭朴素道袍的年轻修士轻轻向他施礼,含笑说道,一如既往淡然平静。 偷袭之人正是杨云锋。他知道水悦容与牛三都在安宁军军中,便动了杀心,要诛杀那个花言巧语拐骗自己师妹的黄泉魔宗弟子。不过为了让严神策安心,他并未说出事实,只道自己并不会将水悦容带回,实则却是下定决心出手取牛三性命。 之后严神策回到帐中修炼,杨云锋便趁机离开华朝军队大营,飞行数十里路,潜入韶州城中,用扳指隐匿身形悄无声息地在军帐中前行,而后寻到牛三的营帐,出手攻击。 若不是最后时刻浩然出手,这一剑只怕已经要了牛三的命。 “浩然,让开!”杨云锋凝视浩然,淡淡说道,言语中却带着分杀气,“我要他的命,无人可拦我!” 浩然却道:“杨师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水师妹,浩然理解……然而贵宗与我派早有约定,互相之间不得派出修士直接对付对方军中之人。牛先生是涤师姐座上宾,浩然自不可让你轻易取了他的性命。”淡然说道,双目中透出分坚定,是寸步也不让。 “好啊!‘座上宾’?你们安宁军不是正义之师吗,怎么能收留魔道中人!”杨云锋冷然说道,身形忽的一闪,用上天狐神行诀陡然跨过一丈有余的距离,持剑对着牛三胸口狠狠刺去。 牛三本就苍白的面容上失去所有血色,急忙施展法术抵挡,但杨云锋的速度是何其之快,一剑攻来竟在牛三法术还未成型之刻就刺中牛三右手,中断了对方的法术“去死!”杨云锋目中透出分狠厉杀气,涛涛血水翻涌而来,化成万千兵器,齐齐朝牛三砸去。 与此同时手上力道加重,灭心剑红芒暴涨,眼见就要将牛三的手生生斩下来。 “嘭!”一道无形的境界忽然成型,抵挡了杨云锋所有的进攻。杨云锋微微凝眉,心知浩然出手了,不禁心生恼怒,身上磅礴有如大海的真元一波又一波狂暴地注入灭心剑中,欲以自己起鼎结丹境界的无上修为,直接破去浩然的防守。 然而浩然的修为却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杨云锋尽管竭力攻击,依然无法破去身前结界,顿时骇然,心道:“怎的如此强!”不禁变色,却仍不肯放弃,乾坤袋豁然在手,竟是想将身前之人收入其中带回番禺,再做处置。 浩然这刻也微微变色,手上法术一连打出,骤然在乾坤袋四周生成七朵洁白的莲花,一道合力收缩,竟然将乾坤袋给箍住,乾坤袋至此动弹不得,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杨云锋心里一紧,恨恨咬牙,只好后撤再做打算。谁知这时浩然忽然向他发动攻击,古朴的仙剑轻轻划过空气,发出轻微的声音,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风,出现在杨云锋身前。 刹那间杨云锋只觉自己陷入一片虚无的空间中,周围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任何事物,听不见任何响动。 只有大量无形的道力在他身周掠过,呈现在杨云锋神识中,不断击打着他的道心。 幻境! 杨云锋心里一凛,竭力运使天狐噬心诀阻挡这些道力对自己心神的侵蚀,道心不论受何种攻击,都巍然不动,坚定地抗争。 经历万千世事几度生死徘徊之后,他的道心已经坚固如同铁石,浩然的攻击虽然强横,但还不足影响他的道心。 他便如此定神抗拒,道心无畏地迎接天地道力的攻击,任风吹雨打,自巍然不动。 然而这刻,无数的画面却渐渐浮现他脑海,那过往的一幕幕,那些尘封的往事,不停地袭来,看似无害,对道心的打击却远远超过身周的道力。 这仍然是浩然的进攻,杨云锋咬紧牙关告诉自己驱除杂念不受这些画面的影响,可是当一个清丽女子的身影浮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仍然失守了。 阮心秋! 自己心中明明没有阮心秋的位置,自己从来都只是将她当成小妹看待,可为何当眼前浮现她的身影的时候,自己会抵挡不住? 此时此刻,杨云锋已无暇顾及这一切了,他眼睁睁看着抵在自己颈部的仙剑,脸上出现分苦意。“我输了!”他低声说道,不禁叹息。 章六百一十七:卷土重来 “我输了。”杨云锋低声对浩然说道,视线却移到牛三身上,眼中勃然绽放出幽幽光芒。 牛三被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盯着,只觉如芒刺背,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侧过脸躲开杨云锋的目光。 此刻杨云锋开口说道:“我暂且留你一条狗命,你好生对待水师妹,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话落收剑转身而去,一瞬间消失无踪。 浩然看了看帐外,微微叹气,随即侧首将牛三收入眼中,若有所思,不言不语。 牛三知道浩然是沈岁寒的师弟,当今凌云派二代弟子的第一人,不敢怠慢,赶紧挪动肥胖的身体到浩然身边,拱手说道:“多谢少仙相救。” 浩然表情微变,轻轻摆手,淡淡说道:“照杨师兄所说的去做吧,否则……下次浩然也保不住你。” 牛三连连点头,道:“是,是!” 杨云锋飞回大华王朝军营时忽然一怔。只见星辉下严神策负手而立,身体在秋风吹拂下显得格外削瘦,说不清的凄冷。“师兄。”杨云锋深深吸口气,想起之前的承诺,不禁心生愧意,道,“我擅自离去……” “不说了。”严神策回身摆手,脸上带着分淡淡的笑容,“你是宗门未来的掌门,你要做的事情,无需对我说。” 杨云锋心里暖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天外忽然飞来一个中年人,盘旋在天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徐老爷子。”杨云锋看清来人相貌,便吩咐巡逻的士兵将他请入营内,“不知有何事?”他见徐福茗面色有些阴沉,心生不祥预感,于是问道。 徐福茗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说道:“海盗卷土重来,情况危急!徐某特来告知此消息,希望杨大人赶快回番禺主持事务。” 杨云锋眉毛微微跳了下,道:“海盗卷土重来了!” 翌日,天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杨云锋徒步路过番禺周围的数十个村庄小镇,看着被海盗洗劫满目疮痍的大地,不禁心生怒火,忍不住打出道法术,在地面留下个巨大无比的坑。 “师兄!”顾神飞正好赶到他身边,面上露出分疲惫与自责,“未能阻止海盗恶性,是我的错,请师兄责罚!” 杨云锋沉默片刻,而后开口缓缓说道:“是我失职,非你之过……昨日我未在番禺,对海盗的情况毫无了解。现在你将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莫要遗漏任何一点。” 顾神飞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怒意,心里微微一惊,赶忙将自己了解的全盘告诉杨云锋。 杨云锋这才知远在千里外的桫椤国与黄泉魔宗同出一脉的黄泉宫得到黄泉魔宗覆灭的消息后派出三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前来番禺重新带领海盗卷土重来。昨日的海盗入侵便是在黄泉宫鸠旻摩一手策划的,海盗从北登陆,一路杀将过来,将沿途村庄洗劫个遍,后来攻到番禺城外,受番禺城高大城墙所阻,未能攻破番禺城的防守,反而遭到吴巡检使等修士的反击,这才迫不得已退走。 番禺守军大部早被严神策调走,剩下的都只是些老病伤残,无力与海盗交战,更无法出手保护沿海乡镇中的村民,这才让海盗成功洗劫。据顾神飞统计,番禺附近一共有三十七个村落乡镇受海盗之害,村中村民死伤无数,村镇内的财物上至乡绅的珠宝,下至普通百姓的衣衫口粮都被洗劫一空,杨云锋原本施行已久的一些政令也随之遭到破坏,今年内是难见效果了。 “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真以为我大华王朝无人了吗?”杨云锋双目微闭,手紧紧捏成拳,在巨大的力道下发出“咯咯”的响声,身体中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寒气,冷然说道,“人欺我一尺,我欺人一丈!定要叫海盗血债血偿!”他看向远方蒙蒙细雨中波涛起伏的大海,目光森然。 顾神飞在他身边勉强站立着,道心晃动竟有不稳之势,额头上渐渐布满汗水。 杨云锋便道:“顾师弟,随我回城,我要叫那些桫椤国的蛮子知道欺负咱们大华王朝子民的下场!”话落便取出灭心剑,飞上长空,转眼无踪。 顾神飞远离杨云锋,胸口所受压迫总算有所减轻,不禁长长叹口气,而后取出仙剑,朝杨云锋追了过去。 京师长安,齐王府。 司空威盯着手中的飞剑,眉头微微皱起。“安宁军的人可真大胆,竟然不顾北边的威胁径直南侵。”他淡淡说道,眉宇间透出分冷漠。 岭南战事的消息还未传到京城来,他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人。然而与杨云锋预想的不同,他未有任何吃惊,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中一般。 这自然得归功于王子涵的预料了。“王爷,你有何打算?”王子涵仍旧一脸孤傲,在司空威面前仅有一点礼节性的尊重,似乎这眼前之人在他眼中并非大华王朝的皇子,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 司空威对王子涵的神情言语并不在意,他道:“先生成竹在胸,我就不献丑了。” 王子涵闻言脸上总算浮现淡淡的笑容,道:“据我所知,安宁军中诸将也是矛盾重重,原本最有威信的沈岁寒因为这些天的和平而无用武之地,地位大跌,被陈怒空削去了好多权力,所以才借口天极宗插手安宁军内部事务,向南动武,其实是想重新树立威信,夺回失去的权力。” “权力之争……”司空威听着王子涵的话语,不禁想起太子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模样,于是双眼骤然放出嫉妒的光芒,牙齿相击发出一点点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先生是说,他们南侵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动真格,也不想占领南海府。” “是,只要安宁军北面的我朝大军出手,安宁军就会放弃南海府。” 司空威闻言脸上出现分阴冷的笑容,道:“如此说来,安宁军其实不足为惧,迟早要败在我朝手上……那我现在就将此事禀告父皇,一旦取胜,功劳至少有我的一份。” “慢,王爷需得让陛下派出效忠王爷的将领进攻安宁军。” “这我明白!” 章六百一十八:潜入海盗船 这一波海盗对番禺县造成的损失已陆续呈到县衙中。杨云锋随意翻阅,胸中怒火熊熊燃烧,面色不禁变厉,敲打着桌案,默默无言。 “师兄……”顾神飞静立在杨云锋身边,见一炷香时间过去杨云锋都不发一言,不禁心忧,低声轻轻说道。 杨云锋“啪”的声猛拍桌案,道:“让人将这些呈给邹大人……我们去海里,与那群海盗好生谈谈!”话落不等顾神飞回话,便幻出仙剑飞了出去。 “哎!”顾神飞大叫一声,却不敢同杨云锋去与海盗打交道。他只有玄真第一重修为,在养元入道境界内数中下等,远远不到起鼎结丹境界,可没有同海盗中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一战之力,只怕自保都办不到,贸然跟上去只会给杨云锋拖累。“还是去找徐老当家的请他帮师兄吧。”他暗暗想道,于是御剑向徐记飞去。 杨云锋飞出番禺,径直东去,眨眼便飞到大海上空,遥望东方,只看见那蒙蒙细雨中海天一线,浪涛翻涌,偶尔有一两只海鸟飞过,却不见海盗的踪影。杨云锋略一沉吟,便取出尚未归还给苍松观的青面犬,将一片从受海盗之祸的村庄中找到的海盗衣衫残片放在青面犬鼻尖,片刻之后青面犬缓缓扭动脑袋,向东南方向看去,给杨云锋指明了海盗的方位。 杨云锋便不做停留,在青面犬指引下向海盗追踪而去。 大海之上方知天地之广阔!杨云锋东行百余里,终于看见一座高大的海盗船。只见这船长约五十丈,高过十丈,有铁甲护身,三面大帆迎风而舞,甲板上几十个火炮锃锃发亮,说不出的壮观宏大。 简直不似海盗船,倒似军船! 杨云锋深吸口气,落到水面上,用扳指隐匿身形,而后踏波前行,同时悄悄将自己在罗浮山得到的玲珑宝塔取出,胸中已有一个完善的计划。 这艘海盗船中的头领鸠旻摩是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据顾神飞说修为还在吴巡检使之上,身边另有十余个养元入道修士,联手起来的实力不容小视。以杨云锋现在的修为,要在海盗中直取鸠旻摩的性命还有些难度,而要全身而退更是难上加难,因此只能智取。 却说他身形如风,转眼即到海盗船下,脚轻轻点水,径直而上,转眼便到甲板上。 此刻甲板上仅有一两个海盗在清理甲板上的污渍,瞭望台上也只一海盗打盹,似乎没有什么防备。 但杨云锋刚踏上甲板时便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流转,立即知道这大船中藏有一座巨大的法阵,给海盗船提供能量的同时也起监视海员防备他人入侵的作用。 但法阵的威力并不强大,杨云锋是起鼎结丹境界修士,足够在法阵中隐匿身形。他快步前行,几个闪身潜入通往船腹的通道内,急速往前走去,而后躲入一个看似是临时物资储藏室的小房间内,缓缓放出神识,将周围一切收入脑海中。 这艘海盗船船身极大,至少有两百多个类似的房间,单靠自己要在不惊动船内修士的情况下找到鸠旻摩尚有些难度。杨云锋暗暗计较一会儿,看见一个海盗向自己这里走来,便后退几步,背部贴到墙壁上,眼中放出森森光芒。 这海盗果真是到杨云锋身处的房间的,他比甲板上的海盗要警惕许多,目光时不时扫过通道角落,而后缓缓进入房间内。 海盗船果真外松内紧。 杨云锋见海盗步入房间内,便轻轻绕到对方身后,用手轻轻向海盗肩头一敲,便把这没有任何修为的海盗打晕在地。 与此同时七道禁制种了上去,这海盗即便醒了,也动弹不得。 “嗖——”一道隔音结界骤然在杨云锋周围生成,杨云锋注视着眼前海盗,微闭双目,取下扳指的同时将一道水行仙术丢了过去,把对方弄醒。 “你叫什么名字。”他意念一动,手中玲珑宝塔飘飞而出,变成狰狞恐怖的修罗,伏在地面上,恶狠狠盯着海盗,杀气毕露。 这个海盗再是凶悍此刻也吓破胆,不敢不如实相告,道:“饶命啊,饶命啊,我叫马蓬……只是个小小的……” “好了,告诉我鸠旻摩在何处。”杨云锋打断他的话,淡淡说道。 鸠旻摩正在船腹正中的大堂内和自己的几个心腹欢饮庆祝,而那马蓬便是受命来此地将一些战利品呈给鸠旻摩的。杨云锋闻言暗喜,只道自己原本的计划更加完美,看向马蓬的目光中透出分异样的光芒。 马蓬被杨云锋这么看着,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不禁颤了两下。 杨云锋冷笑一声,将天狐通灵诀丢了过去,只问一声惨叫这个普普通通的小海盗便被杨云锋制服。 在杨云锋面前,这个毫无修为的海盗还不如一般的灵兽,制服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老大!”马蓬手持一个袋子面无表情地走入大堂中,冷冷说道,目光呆滞。 堂中斜躺着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便是这船海盗的首领鸠旻摩。他看了眼这个表情怪异的海盗,略感奇怪,于是放出神识将之扫了遍,却未察觉到任何不妥,不禁皱了下眉头,埋怨道:“磨蹭!你们中原人真是磨蹭!咋这么慢!”话落注意到马蓬手中的袋子,心生不满,道:“不是叫你去拿些值钱的宝贝儿给我几个没有出去的兄弟看吗?怎么给我拿了这破口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想被扔到海里喂鲨鱼啊!”怒然说道,手砸着身前小桌发出“嘭嘭”声响。 “哎呀!老大你是看走眼了吧,依我看这马小哥手上的袋子可不是凡品啊,说不定是什么神器呢!”鸠旻摩旁边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笑着说道,“老大可不要以貌取人。” “哦?”鸠旻摩闻言眨了下眼,重新向马蓬手中袋子望去,神识在其上扫了遍,不禁称奇道,“果真不是凡品,快给我看看!” 马蓬闻言轻轻点头,便面无表情地向鸠旻摩走去。 章六百一十九:诛杀鸠旻摩 鸠旻摩见马蓬缓缓向自己靠近,胸中渐渐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又用神识将马蓬上下扫了一遍,却仍无任何收获。“嗯?”他注意到马蓬手中的袋子,向其中探去,神识进入袋中,却如同进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空间内,尽管极力探寻,却一无所获,反倒消耗太多神识,引得脑袋一阵疼痛。 “空间法器!”鸠旻摩心中一喜,顾不得脑中疼痛与心中怀疑,急切地对马蓬说道,“磨蹭作甚,快给我!” 如他这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大多早已开辟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对空间法器的需求不大。但现在他身为海盗头领,需要运送的物品远远超过一般修士,自己的储物空间根本装不下,因此他对空间法器有极为迫切的需要。此刻知道马蓬手中袋子是个空间法器,鸠旻摩喜上眉梢,眼中放出森森的光芒,将一切都抛向脑后。 甚至没有意识到番禺县附近普通人家怎么会有如此珍贵的法器。 马蓬加快脚步,转眼便到鸠旻摩身前,淡淡说了句:“老大请看。” 鸠旻摩急忙伸手向袋子抓去,忽然心生警惕,下意识地推掌向身边马蓬打去,“嘭”的声正好与马蓬突然抽出的小刀撞在一起,轰然将马蓬打飞。 马蓬竟然趁他不备刺杀他! 鸠旻摩心里一惊,暗道侥幸。他身为修士身体却并不强大,要是叫马蓬一刀砍中,非得受点不轻的伤不可。幸好马蓬没有同伙,否则这刻鸠旻摩只怕已经重伤了……同伙?鸠旻摩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在身前结出一道防御境界。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杨云锋挥剑从乾坤袋中飞出,一剑带着漫天杀气和滔天血水狠狠刺来,转眼刺中鸠旻摩胸口,将之洞穿! “死!”杨云锋怒喝一声,抛出另一只手中的玲珑宝塔,而后一拳向鸠旻摩砸去。 经天狐琉璃诀炼体即将修成琉璃金身的青年修士身体是何等的强悍,几乎可以与玄级法器相比,一击而去根本不是鸠旻摩那脆弱的身体可以阻挡的。只闻“嘭”的一声鸠旻摩的脑袋被他一拳砸碎,脑浆与血水齐飞,立即没气了。 鸠旻摩至死都未有任何有效的反抗,仅有的两个法术打在杨云锋身上也仅仅对青年修士造成一点皮外伤。 “老大!”变故突生,周围的修士还来不及反应,现在醒悟过来,鸠旻摩已经成一具无头的尸体,再无救活的可能。“我杀了你!”与鸠旻摩私交最好的两个桫椤人打扮的修士决眦欲裂,当先出手向杨云锋攻来。杨云锋回头冷冷看着他们,心念一动,天空中的玲珑宝塔立即变成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修罗,手持着各种法器向两个修士打了过去。 “叮!”清脆的响声从修罗手中梵铃中传出,竟似魔音一般扰乱了堂中所有人的心神。修罗落到两个修士身前,一只手臂不断震动着梵铃,其余手臂则御使各色法器向两个修士一阵狂攻。 这两个修士在铃音中竭力防守,却是毫无反抗之力。周围修士见状大叫不好,赶紧御使法器要替他二人解围,谁知这时杨云锋突然出手,灭心剑一式九天剑荡七柄巨型气剑在不同方向当空落下,砸击在地板上,登时将之击得粉碎。 三个中年修士不急躲闪,被其当头击中,于是重伤当即失去战斗的能力。 “你们头领已死,要么投降于我,要么战死!你们自己选!”杨云锋的声音爆发而出,带着股决绝的杀气在整个船身内不停回响,传入每个人耳中,令人胆寒。 大堂中大部分人眼前浮现杨云锋突然出手电光火石间击杀鸠旻摩的场面,顿时胆寒,又看见被修罗狠狠压制的两个修士与被杨云锋一式九天剑荡重创的中年人,立即萌生投降之意,又不想做第一个,于是退后数步观望,不降也不战。 “乌合之众!”杨云锋看着这些修士的表现,暗暗想道,心中生出些蔑视,随后隔空将真元注入修罗体内,御使着它向那两个坚持不降的修士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击。 这两个修士原本是对鸠旻摩忠心耿耿,宁死不降之人,此刻看着众多同为海盗的修士驻足观望,不禁心生悲戚之意,道心受此影响微微不稳,却让他们对敌时的实力下降了好几分。 杨云锋抓住这个机会,令修罗继续猛攻的同时手持仙剑腾空而起,幻化出一轮闪亮明月坠入人间,轰然朝两个修士砸去。 明月堕九州! 惨叫声响彻大堂,两个修士彻底死在杨云锋剑下。 诸人皆震惊,面色齐齐变得苍白,无人敢发出任何声响,更不敢出手反抗。 “现在,船里的一切都归我接管!你们要么降,要么被我扔到海里喂鲨鱼!”杨云锋朗声说道,同时放出天狐镇心诀,声音与威压交织着打击众人的道心,立时即让让他们头晕眼花,彻底失去反抗之心。 “我降,我降!”接连有人拜倒在地,向杨云锋磕头求杨云锋饶命。 杨云锋便用冷冷的语气指挥道:“现在向全船海员宣布我是新的统领,让他们一炷香时间内决定是否归顺于我,凡是反抗的人,皆格杀勿论!”杀气蓬勃绽放而出,令人胆寒。 这群修士哪敢不从,当即离去向全船海盗宣布杨云锋的命令。他们的效率出乎杨云锋预料,只不过半炷香时间,杨云锋便彻底控制住整艘海盗船,原本两百九十三名海盗中有七十一名负隅反抗,被修士当场格杀,另外两百余名海盗则全部归顺杨云锋,无任何反抗——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至于他们心中如何想杨云锋不知也管不着。 “给我回番禺!”杨云锋接到修士的报告,沉默片刻,而后挥手要求全船返航。那修士已知杨云锋是番禺知县,返航自然是要将全船海盗带回番禺问罪,略一迟疑,却又不敢违抗,于是迅速将杨云锋的命令传达全船。 这海盗船便徐徐向番禺驶回。 “大人……外面有一个自称徐福茗的人求见。”此刻一个海盗颤颤巍巍地对杨云锋说道。 “徐老爷子?”杨云锋微微皱眉,随后面露笑容,迈步向外走去。 章六百二十:有的人必须死 “徐老爷子怎么来了?”甲板上杨云锋拊掌笑道,心中一片温暖。徐福茗能不顾自身安危的来到海盗船上,足以说明他已经真真正正将杨云锋视作至交了。 徐福茗见杨云锋一切安好,不禁面露笑容,道:“看来杨大人已经将船内的海盗都制服得服服帖帖了,徐某这次来却是帮不上说明忙了。” “哪里哪里!”杨云锋摆手笑道,随后便将自己设计诛杀鸠旻摩的经历告诉徐福茗,徐福茗听得心生赞叹,暗道:“当年我在水上打拼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对杨云锋的钦佩又增一分。“杨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继续问道。 杨云锋环顾四周,将所有的海盗收入目中,不禁压低声音,冷冷说道:“原来没有徐老爷子的话我还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事情,现在徐老爷子也在船上,那几只小鱼小虾再怎么折腾也弄不出任何风浪。”便将自己心中所想全盘告诉徐福茗,“这船上有人参与抢.劫,是受上面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但还有些人却是为了一己私利,强迫其余的人参与……有的人只要好好教化即可,有的人却必死!原本为防后者唆使全船的人反抗,我不敢动手,想抵达番禺后再行处置;现在徐老爷子在船上,现在就下手,我看谁敢反抗!” 徐福茗略微点头,开口朗声道:“说得好!” 之后杨云锋将全体海盗聚集在甲板上,宣布处死船上所有有职务在身的海盗,包括之前那五个残存的修士。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不少人高声反抗,不肯屈服,而后掀动全船海盗反抗杨云锋,想借众人之力,将杨云锋赶走。 杨云锋见反对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不禁沉下脸,当即一道火行仙法丢出去,立刻将一个没有修为但地位不低的海盗轰杀掉。全船海盗立时安静下来,仅有以那几个修士为首的一大群人仍然不服,继续反抗:“凭什么杀我们!”五个修士当先站了出来,指着杨云锋问道,“说好我们投降你就不杀我们,为什么出尔反尔?” 他们知道杨云锋的厉害,还不敢就此动手,只希望自己的话语能让杨云锋暂时妥协。 杨云锋却笑道:“出尔反尔?杨某只说过不降者死,可没说过降者活!哼,我告诉你吧,就凭你们几个对沿海百姓造成的伤害,就足以千刀万剐了,我今日给你们留全尸,是你们的荣幸!”话落不待对方反应,当即御使灭心剑攻了过去。 五个修士知道自己已到背水一战的时候了,再也不敢奢求杨云锋回心转意,于是联手对敌。这几个人都是养元入道中高等境界的人,相互之间又极有默契,联手起来竟然能顶住杨云锋的攻击,虽落下风,但尚无落败之势。 “各位兄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现在一拥而上,将他杀了!不然的话,今天死的是我们,明天死的就是——啊!”一个在船中颇有地位的海盗举着大刀振臂高呼,想煽动海盗一道反抗杨云锋,然而这时天边忽然飞来一道华丽的法术,猛地击打在他身上,骤然炸响,瞬间扩散开,将他即身周数丈内所有的海盗一道绞杀,尸骨不留! “凡反抗者,格杀勿论!”徐福茗口中吐出冰寒的声音,手上仙剑连连挥动,刹那间诛杀掉二十余名在海盗船中处各种职位的海盗。至此除了那正在与杨云锋鏖战的修士外,所有原来在海盗船中身处高位的海盗都命丧黄泉。徐福茗这才停止杀戮,转身向杨云锋望去,眼中放出幽幽光芒,旋即动身,向战团杀了过去。 全船海盗无不震惊,更无人敢心生反抗之意,都瑟瑟站在甲板上,惊恐地望着联手之下实力大增的杨云锋与徐福茗。 徐福茗一加入战团,立即改变了场上的僵持。两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联手狂攻,很快突破对面的防守,而后将眼前一干海盗逐个诛杀。 “啊!”惨叫连连,鲜血喷涌,眨眼间三个海盗被打成飞灰,从此到地府转世去了。剩下两个海盗见势不妙,不敢再做反抗,立即收起招式各自朝不同方向逃命去了。 “想走?”杨云锋徐福茗同时说道,手中仙剑齐齐飞出,各自向两个修士追去。其中一个修士猝不及防,被灭心剑当场击中,“啊”的声坠入海中,真的喂鲨鱼去了;另一个修士则有所防备,在徐福茗的仙剑攻来的时候猛地向海面坠了下去,躲开仙剑的进攻,而后潜入水中向南方急速游去,转瞬即无影。 徐福茗皱了下眉头,正要追杀,却被杨云锋阻止了:“让他去报信也好,我还正愁没有另外两个海盗的消息呢!他们要是敢送上门来,我就敢灭了他们!” “如此也好。”徐福茗闻言轻轻点头,淡淡说道,“看来杨大人是做好了将海盗一网打尽的打算?” 杨云锋捏起拳头,用力发出轻微的响声,而后重重点头,道:“海盗不灭,我寝食难安。”话落向身后仍在瑟瑟发抖的海盗看了眼,继续道,“定要叫南海再无海盗之患!”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徐福茗问道。 杨云锋便如实回答:“先回番禺,将这伙人处置掉。” 安宁军中,涤丝尘接到一条密报,不禁微微蹙眉:“李平欣?老皇帝竟然让他来领军,莫非真是老糊涂了?”随后又若有所思,美眸中闪过一丝杀气,“也好,正可让我报当日一箭之仇。”随后便将密报烧掉,重新取出一封信笺,写上娟秀的文字,而后轻轻说道,“霜然!” “师姐!”一个薄嘴唇,浓眉毛的年轻修士走入帐内,平静地望着涤丝尘,眼中无任何多余的色彩。 “将它交给沈大帅。”涤丝尘淡淡说道,随即用修长的秀手将信笺递给这名叫霜然的旭日派弟子,又忽的想起一点重要的事情,道,“南海海盗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霜然依旧冷若冰霜,冷冷回答道:“有。” 涤丝尘轻轻一笑,道:“你去番禺,给杨云锋弄点麻烦,不要让他那么轻松地解决海盗的事情,具体怎么办你自己做打算,我不插手。” 霜然眉毛跳了下,却并未多言,闻言轻轻点头,简洁地道:“是。” 章六百二十一:发怒 对海盗的审讯正在紧张地进行者。杨云锋看着顾神飞呈上来的卷宗,不禁微微皱眉。大部分海盗原本也是南海府的普通百姓,因各种各样的缘由成为海盗,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然而不少海盗依旧坚持认为自己没有错,错的另有其人。“要不是在南海府活不下去了,谁愿意当海盗啊!”大部分海盗都说出这样一句话,让杨云锋心生不悦。 再看了二十余份卷宗,杨云锋终于忍不住猛地拍案,将这桃木做的上好桌案打成飞灰。“又是官绅联合夺走土地,又是上高无果反被杖责,又是一年交的租税比种的粮还多!”杨云锋怒儿说道,发狂似的连连轰出百余掌,将整个县衙破坏得不成样子,这才停手,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眉间仍掩不住深深的怒意。 顾神飞站在他身周,身上衣衫被杨云锋的招式划出一条条痕迹,此刻已破碎不堪,整个人看上去就似个街头讨饭的乞丐,狼狈至极。“师兄……”顾神飞轻轻走到杨云锋身前,斟酌词句,小心说道,“不要动火……对身体不好……” 杨云锋却猛地将身边地上半张案宗丢到顾神飞身上,道:“教我怎么不发火?你看看,大部分海盗都是家破人亡才逃到海上当海盗的。这算什么,官逼.民反!官逼.民反啊!也难怪安宁军的造反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要是整个大华王朝都这个鬼样子,不被安宁军推翻才怪!”一怒之下竟然说出一通大逆不道的言语。 顾神飞赶忙劝道:“师兄息怒,这些……都是积习了,发怒无用,只会伤身……” “是,是积习,难以改变!”杨云锋狠狠瞪了顾神飞一眼,却再次拍击地面,道,“但是正亦如此必须大改特改了!再不改,就积重难返,就完蛋了!顾师弟,你去准备一下,我要起草一份奏折,上书陛下,在全南海府推行王先生那一套政略。我要彻底改变南海府的一切,我要叫这南海府再也没有官绅欺人,官逼.民反的事情……不,我不止改南海府,还要改天下,要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他怒而说道,当即起身,向县衙之外走去,看来是要将这些通报知府刑大人,请求刑大人的支持。 顾神飞看着杨云锋的背影,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师爷……你看这……”此刻一个小厮走上来,紧张地对顾神飞说道,同时瞄了下县衙内被杨云锋破坏得不成样子的一切。 “诶!”顾神飞猛地跺脚,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大把银子,交给小厮,道,“你去找人修缮,一切费用算在我头上。”便快步向杨云锋跟去。 杨云锋步入府治,立即让人通报刑清风刑大人。刑大人原本正在为北边的战事和东面的海盗焦头烂额,心情说不出的烦闷,此刻听见杨云锋的到来,更觉头疼,以手支着头挥了下另一只手,道:“让他等一会儿,老爷我啊……还有些事儿要处理……” “知州大人有什么要事需处理?不知道学生能不能帮上忙?”杨云锋面无表情地进入房内,挥退左右,而后低声对刑清风说道。 刑清风看清杨云锋面容,不禁一怔,随即面露不满,道:“杨大人怎么擅自闯进来了。”他非真真正正和蔼好脾气软弱可欺,私下里与杨云锋交谈时总有意无意保持知府大人的威仪。 杨云锋原本也不想冲撞刑清风,但此刻心情烦闷,也无法保持恭敬了。“大人大约还不知道学生今日对海盗审讯的结果吧。”他缓缓步入房内,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凝视刑清风,冷冷说道。 刑清风微微皱眉,道:“有什么重要的发现吗?” “重要的发现倒没有……不过对大人不利的供词却不胜枚举。”杨云锋依旧冷淡地回答道。 “嗯?”刑清风心中诧异,赶忙道,“还有此事,说说看。” 杨云锋便将自己从案宗中所得全盘告诉刑清风,并将自己准备在整个南海府施行王子涵的治国政略的打算同样也告知刑清风,“大人应该明白,要是将卷宗呈上去,陛下第一个要惩办的就是大人……大人啊,南海府有人为非作歹,我们却无能为力,这种情况再不改变的话,只怕真的完了……我需要大人的支持。”末了不忘补充这样一句。 刑清风对杨云锋欲施行的政略还是有所耳闻,闻言沉吟片刻,道:“以前你也曾对我提起过……但是杨大人啊,你要全盘施行,实在太难了。你想想,这南海府得有多少人因为你的政略而利益受损,得有多少人起来反对你?一口气施展下去,阻力不少,得罪的人更不少,即便我有心帮你,也难以真真正正得到实行啊。” 杨云锋骤然变色,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却觉刑清风所言不假,王子涵当初未能在京城施行这些政略,便是阻力太大的缘故,如今要将之推行全南海府,也难上加难,极为不易。 一时踌躇,不知如何处理。 这时刑清风却开口说道:“这样,粤州最近遭海盗侵袭,乡绅势力大幅削弱,又是你势力最大之地,阻力应该不大,可以拿给你施行你的政略;韶州最近遭受战火,乡绅势力同样薄弱,若是能恢复,给你也可……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再多反抗太激烈我也不好处理。” 杨云锋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感激刑清风的支持,拱手对他说道:“多谢大人。” 刑清风闻言深深吸口气,摆手道:“你去做吧,我能给你提供的支持也只有这些了。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不要做得过火了,这南海府有许多势力就是我也不愿轻易招惹……一切可以冠以我的名字,但主要还是以你的名义施行,出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担着,不要想着我会帮你。”他缓缓说着,眉宇间透出淡淡的无奈。 杨云锋知道刑清风有自己的打算,想到能得到刑清风的支持已经很不容易了,自不会为难,闻言微微点头,道:“多谢知府大人,学生定照大人所说去做。”便又交谈一阵,便告辞离去。 刑清风望着杨云锋的背影,轻轻叹气,道:“好个有志气的年轻人……当年我也和你一样这般志向远大,可惜……希望你不要成为下一个我啊。” 章六百二十二:刻不容缓 杨云锋走出府治,忽然顿足,回头看了眼这威严的衙门,想起刑清风所说,不禁叹气。冷静下来细细想想,刑清风所言不虚,整个南海府中各官员乡绅只见关系错综复杂,共同组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关系网,通过这张网坐收各种好处。杨云锋手中这一连串的政略大多会损害这些乡绅官员的利益,也就损害了这张关系网的利益。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关系网中每一个官员乡绅都与其他人紧密相连,一旦有人受损,其他人的利益也会受之波及,因此定会联合起来反抗,进而反对杨云锋的一系列政略。如此一来杨云锋的阻力就大大增加,政略极难推行,很可能举步维艰,久久不见效果,甚至因此得罪大部分势力,连现在的官位都保不住。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选择就是逐步推行,温水煮青蛙,开始只伤他们的皮毛,不引起他们的反抗,之后再渐渐加大力道,抽丝剥茧般削弱这些乡绅官员的势力,等他们真正有心反抗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实力威胁杨云锋了,如此所有的政略便能成功地在南海府施行,让南海府成为一个太平之地。 然而这一切得需要多少时间?商鞅变法,足足用了二十年时间,孝文改革,亦历时十数载。历史上有记载的成功变法屈指可数,无一不是经历无数时间方彻底实现。杨云锋原本也是打算效仿前人逐步推行,然而今日看了海盗的卷宗,想起北边安宁军汹涌的反抗与番禺附近百姓的艰苦,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一步步推行王子涵的政略。 十年,谁知道十年后天下会是什么个样子?百姓再受十年的苦,只怕会更加憎恨现在的朝廷,而这天下只怕会出现更多类似于安宁军的反抗军,那时候这个大华王朝恐怕已经行将就木,再怎么推行变法也无力挽救了。 杨云锋忽然觉得身体发寒,忍不住打个寒颤,心中一个念头渐渐浮现,暗暗握紧双手,心道:“刻不容缓,刻不容缓!” 反抗?杨云锋相信以自己的实力,足以镇压所有反抗的人。“吴师叔说得对,力量决定一切。我现在好歹是起鼎结丹境界的高人,一只手足以捏死南海府所有反抗的蝼蚁!谁要反抗,我就要了他的命,我不信这种情况下我的政令还不能顺利通行!”他暗中说道,一股冰寒的气息爆发而出,登时让周围路过的百姓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 他下定决心,转身即去,转眼便不见踪影。 回到县衙,杨云锋望着正在紧张修缮衙门的木匠,下令让他们停下,而后正坐于那小厮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张椅子上,大笔挥毫,当即将政令写在书册中,整整用了一炷香时间,方将最需要施行的十九条政令书写完毕。 这时顾神飞终于回到衙门中,看见正盯着手中书册沉默不语的杨云锋,不禁怔了下,随即走到杨云锋身边,低声道:“师兄,这是什么?” 杨云锋便将之递给顾神飞。顾神飞粗粗扫了眼书册中所写,不禁变颜,手颤抖着险些没让书册掉到地面上。“这些……师兄现在就要施行?”他面色变得惨白,颤声说道。 杨云锋曾将王子涵所有政略全部拿给他过目,当时他便看出这些政略很可能遭到南海府乡绅官吏的抵.制,心里诧异。但那时杨云锋并不准备全盘施行,仅仅将其中最重要的土地税赋改变政令放在刚被官府没收的土地上施行,未引起太多人的反抗。如今杨云锋却是要把十多条政令一口气发布出去,且是要在整个粤州施行,即将遭受的反抗可想而知。 杨云锋看出顾神飞心中所想,也不隐瞒,直言道:“海盗的供词你都看见了,许多人都是被不良官吏乡绅逼得走投无路才当海盗的……这些官吏乡绅,比海盗还要可恶,必须狠狠惩治,没收他们的土地……但是整个南海府的官吏乡绅多的去了,你怎知哪些是穷凶极恶之辈,哪些是良善之辈?且即便惩治了穷凶极恶之辈,也无法保证日后不会有类似的人出现……所以要想天下太平,要想整个南海府不再受海盗之患,就必须改变现在南海府的政略,必须让乡绅官吏没有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机会!而我手中的这些政令,就是为了实现这一切,我要将它推行到全南海府,推行到全国,要让这天下从此太平。”接着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阻力?我杨云锋从来不是个惧怕阻力的人?逆水行舟,其乐无穷!” 顾神飞听着杨云锋的话语,不禁暗暗叹气,他不知道一向冷静的师兄为何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也不敢再开口劝阻,只是心中油然冒出分不祥的预感,却让他忧心忡忡。 杨云锋看着顾神飞的神情,知道他心中所想,轻哼一声,也不对顾神飞多作解释,拾起地面上的书册,将之递给顾神飞,道:“虽然刻不容缓,但现在没有陛下的首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将之推行下去。你先将它印个千来份,等陛下的旨意一到,立即施行!” 顾神飞闻言急忙接过书册,连连点头:“是。” 知州邹修大人冷静地听着眼前之人的汇报,一脸严肃。“你说的当真,杨云锋要将他那番政令施展下去?”他沉声说道,声音中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 他面前这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赫然正是杨云锋县衙中的那小厮,“小的哪敢欺骗大人啊,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他急促地说道,脸上露出分恳切。 邹修闻言面色一沉,手猛地砸向桌面,道:“祖宗之法岂可轻易改变?哼,他杨云锋主政多日,不按照圣人之训教化百姓,反倒弄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政令来,着实可恶!不行,不能让他的计谋得逞!”话落双目中放出分精光,下定决心要阻止杨云锋的政令在粤州施行 章六百二十三:海盗将至 当日,刑知府的人赶来县衙,告诉杨云锋奏折已经向京城送去了。杨云锋虽然心急,但知道朝廷有朝廷的一套规矩,自己擅自主张反而会误事,也不得不静下心来,等待上面的批文。 “先把海盗的事情解决了。”他深深吸口气,理了下思绪,便向牢中走去,亲自审问被捕的海盗。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得到这群海盗所知的一切信息,于是挥手让施刑的人停下手中动作,而后对顾神飞说道:“你去给我安排一下,给他们分块土地,让他们从此安生过活。”他知道这些海盗大部分都是被迫成为海盗的,因此并未以大华律例处罚之,反倒还设法妥善安置他们。 顾神飞有些为难,道:“师兄……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土地啊。” 杨云锋心生不满,拍了下牢中桌子,道:“合适的土地?之前我追杀牛三的时候也算将整个粤州走了遍,入眼全是荒地,怎么会没有土地给他们耕种?” 顾神飞怔了下,随即道:“那些荒地收成太差……”忽然看见杨云锋冷冷的目光,声音顿时为之一滞。 “有土地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杨云锋低声斥责道,同时起身,缓步向牢外走去,“若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师弟你这师爷就不必当了。” 顾神飞心惊,赶忙说道:“我……遵命!”便赶忙跟随杨云锋向县衙走去,同时思索着对策,面上露出分无奈。 杨云锋在县衙逗留片刻,之后便飞向城外,停在海边,看着那艘壮观的巨船,不禁陷入沉思。 现在海面上的海盗船还有八艘,其中三艘为黄泉宫一名作般叶迦的黄泉宫弟子掌控,另外五艘则归般叶迦的师兄般德释所管。鸠旻摩与这两个黄泉宫弟子的关系一向不好,故才没有与他们二人一同行动,被杨云锋追踪到的时候也是孤零零一条船,这才为杨云锋所诛杀。若是三人都在一块之时杨云锋闯入船内,只怕死的人就是杨云锋而非鸠旻摩了。杨云锋回想这一切,不禁感到后怕,自己当时确实冲动了些,并未仔细斟酌,若不是运气好,恐怕已经没命了。 “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他眼中骤然绽放出绚丽的光芒,紧紧将双手捏成拳,坚定地说道,“大丈夫快意恩仇,哪有那么多顾虑!” 然而现在胸中热血冷下来,不得不认真思考对策,再不能冲动行事了。般叶迦般德释虽与鸠旻摩关系不佳,但念及同门之谊定会前来为之复仇。杨云锋有徐福茗相助,并不惧怕两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但不得不顾忌八艘巨船中的海盗。 几千人蜂拥而上,他就是大发神威杀得昏天黑地,也会有力竭身死的一刻。因此在对方来袭之前必须做好足够的应付措施,否则就会命丧黄泉身死人手。 而他又暂时不想向天极宗求助,否则要是惊动了桫椤国的黄泉宫令其倾巢出动赶来此地对付天极宗大打出手,令整个番禺变得满面疮痍的话,代价就太大了。 “如何是好呢?”杨云锋望着海盗船和海盗船停靠的那个海湾,双目中绽放出幽幽光芒,一个念头渐渐浮现于脑海中。 “这些东西——”徐福茗看着顾神飞递给自己的纸条,不禁皱了下眉头,“如此珍贵的材料,实在……太过惊人了。不知道杨大人要它们作何用?” 顾神飞深深吸口气,凑到徐福茗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而后道:“徐老当家的,能够提供吗?” 徐福茗动了动嘴唇,猛地拍击桌面,道:“也罢!五天,给我五天时间!五天后,我定亲自登门将杨大人需要的所有材料送到杨府。” 顾神飞闻言终于松了口气,道:“多谢徐老当家的支持!” 徐福茗淡淡一笑,摆手道:“我是为了番禺好,没什么好谢的。”却略有些憔悴。 顾神飞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再度行礼。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杨云锋看着徐福茗送来的材料,嘴角露出分笑容。 又是两天过去,天空中出现黑压压的云团,海中波涛澎湃,一副山雨欲来的景象。 两个来自海外桫椤国的黄泉宫弟子率领的八艘海盗船直到今日才抵达番禺,当头最为雄伟的海盗船船头上的般德释遥望番禺外的海湾,看着被杨云锋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海盗船和海盗船桅杆上飘飞的被各种抹黑变得面目狰狞人不人鬼不鬼的桫椤国女王像,不禁怒火中烧,陡然丢出道术法,骤然向那幅女王像轰去。 桫椤国女王与黄泉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黄泉宫上下对其都颇为尊敬,此刻见女王被人绘成如此模样,般德释怎能不怒?“呸!中原的狗腿子,竟敢对女王如此不敬!你娘的,看我不把你们宰了!”般德释的声音如同狮吼,瞬间传了过去,响震四野。 与此同时他之前那道术法也攻到桫椤国女王像前,眼见就要击中女王像将之焚毁,然而这时女王像上忽然出现出现分若有若无的波动,而后凭空浮现一个硕大的袋子,袋口正对术法猛地一吸,当即将这道术法吸了进去。 般德释发现自己与袋子之间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不禁变颜,道:“空间法器!停,不要向前!”他表面上看去五大三粗,实则却心细如丝,发现不对立即下令停船,不愿轻易进入对面海湾中。 这时只问“呼”的一声,船桅上的袋子口中爆发出一阵火光,而后般德释刚才打出的术法竟然倒飞而还,向着海盗船打来。 般德释见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住这飞回来的术法,赶忙施展黄泉宫心诀在船身前结出道结界,截留这道术法。 “轰!”巨大的声响传入耳中,般德释狠狠跺脚,不禁再度开口骂个不休。 这时另一艘海盗船驶到他身边,船上一瘦弱修士望着般德释震怒的模样,不禁面露一丝轻蔑的笑容,开口说道:“师兄,怎么这么狼狈啊?” 这人正是般德释的师弟般叶迦。 章六百二十四:鬼影重重 “师兄,怎么这么狼狈啊?”一身中原文士打扮的般叶迦饶有兴致地玩弄着手中的折扇,含笑对般德释说道,眼中透出点掩不住的轻蔑。黄泉宫内诸弟子之间竞争激烈,般叶迦与般德释虽师出同门,平日仍免不了暗中较劲,比试高下,因此般叶迦见到般德释出师不利时非但不关心般德释的安危,反倒面露不屑,出言讽刺。“莫不是技不如人,被那华朝的一干人给打趴下了?”不等般德释回话,般叶迦再度开口,折扇掩面,笑声阵阵,传入般德释耳中,说不出的难受。 般德释勃然发怒,猛地跺脚,却并未因对方的刺激而失去理智,反而说道:“哼!我不和你争,有种你去试试,要是被那群狗腿子打得找不着北,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尚未开战,仅仅为了逞口舌之利便说出这等长对手志气的话语,当真让人称奇。 般叶迦嘻嘻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厉,陡然收回折扇,“啪”的声在船舷上敲了下,便高呼道:“小的们,咱们上!”话落无数号角齐声吹响,声音雄壮而磅礴,传入船上海盗耳中,立时令他们斗志昂扬。 三艘硕大的海盗船便缓缓启动,向番禺外的海湾中驶去。“师兄,等着看我胜利凯旋吧!”即将离去之时,般叶迦突然开口,笑嘻嘻对般德释说道。 “哼!”般德释冷哼一声,视线移向他处,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黑云压城城欲摧。 杨云锋抬头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海盗船,凝神戒备,悄然取出灭心剑,将真元注入其中,准备迎敌。“徐老爷子,等会儿照计划行事!”他低声对身侧的徐福茗说道,与此同时捏出个法诀,将原本放置在船桅之上的乾坤袋收回掌心,放入储物空间内。 徐福茗轻轻点头,三尺青锋赫然在手,亦做好对敌准备。 “来者何人!”待般叶迦的海盗船靠近,杨云锋踏前一步,打量着对面船头上伫立的文士打扮的修士,开口说道,“是般德释,还是般叶迦?” 般叶迦同样打量着杨云锋,顺便瞄了眼徐福茗,笑道:“你就是杨云锋吧,听说你智勇双全,可依我看也不过如此!连我的年龄都看不出来,当真笨得要死啊!”声音竟柔媚有如女子,说不出的诡异。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语,一时有些别扭,下意识心生厌恶,骂了声:“娘娘腔!” 般叶迦耳力极好,一听见杨云锋的话语,脸顿时刷的一白。“竟敢骂我是娘娘腔!”他话语顿时变厉,斥责道,“不想活了吗?看招!”话落再度展开折扇,将之正面展示在杨云锋面前。杨云锋定睛望去,只见那折扇上绘着各种墓冢,墓冢之上有阴森鬼火盘旋,鬼火中偶尔一两只骷髅从地底钻出,头颅骨骼都挤压变形狰狞恐怖——这画中的一切相互映衬着说不出的阴冷冰寒。此刻般叶迦将折扇猛地一扇,画中种种便随之纷纷跃出画幅,带着鬼气与阴风,尖啸着向杨云锋袭来,一物离去,一物又来,一波接着一波,竟如海中浪涛般永无止尽,铺天盖地,无穷无尽! 是件空间法器,里面不知藏了多少鬼物。扇面上的图画只是鬼物的出口,真正的鬼物数量远远超过画面所绘。 “雕虫小技!”杨云锋看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鬼物,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忽然放出金色巨门,轰然立于胸前,挡在鬼物进攻的路线上。 进入起鼎结丹境界之后杨云锋对法器的操纵更加娴熟,眼前这金色巨门在他心念的控制向急速变大,最终竟成一百十来丈高,七八十丈的庞然大物,上面金光闪耀,紫雷炸响,说不出的威武壮观。 “嘶!”第一波鬼物撞上金色巨门,被巨门所阻的同时让无数紫雷打中,化成飞烟转眼无踪。转眼之间,七八十各色鬼物都葬身在紫雷的炸响声中。 而后越来越多的鬼物前仆后继地攻上来,不停地向金色巨门发动攻击。金色巨门上的紫雷毕竟有限,无法将之全部消灭,于是片刻之后整个金色巨门上已布满鬼物,重重鬼影挤压而上,同时朝金色巨门发出强横的攻击,让金色巨门光芒大减,略有些晃动,竟似要被破去一般。 杨云锋感受到金色巨门上的森森鬼气,面色渐渐变得苍白。“收!”他忽然喝上一句,豁然打开乾坤袋的袋口,猛地灌入真元,同时撤去金色巨门。 一股股强横的罡风便从四面八方向涌入袋中,同时把周围无穷无尽的鬼物一道卷了进去,眨眼之间竟将漫天鬼物收了个精光! 不过一瞬,天空中再无鬼物身影! 般叶迦大感诧异,看着杨云锋手中的乾坤袋,脸色变得苍白,牙齿打颤,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你……竟然把我所有的宝贝儿都收走了!”此时此刻,他手中折扇再无鬼物飞出,扇面上的图画变得暗淡无光甚至模糊不清,似乎成了齑粉一般的事物,只消一道微风轻轻一卷便会消失无踪。 “你要我还给你?”杨云锋闻言紧盯着般叶迦淡淡一笑,忽然打开袋口,乾坤袋中无穷无尽的鬼物便呼啸而出,向对方扑了过去! 般叶迦猝不及防之下被最前的一个鬼物打中,鬼气上身,难受至极!“可恶!”连中二十余鬼物的进攻后他总算放出防身法器,挡在鬼物面前,拦住鬼物疯狂的攻击,而后用法术重新夺得对鬼物的控制,将之全部送入折扇中,这才松口气,勉力站起来,看着杨云锋,目露恨意。“去死!”他怒喝一声,手中忽的多了一支纤巧的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奏,于是一道诡秘阴森的曲子飘入天地中,带给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是……黄泉魔曲!”徐福茗辨认出曲子的来历,低声说出口,眉间已透出分忧虑,“杨大人需小心应付!” 章六百二十五:克敌 “杨大人需小心应付!”徐福茗对杨云锋叮嘱道,同时施展一道隔音结界,将对面曲子声拦在结界之外。 杨云锋闻言轻轻点头,道了声:“我知!”而后向前迈出一步,观察对面的手段。 这时随着阵阵诡异阴森的曲声,一道又一道浪涛拔地而起,而后“呼呼”数声竟然变成七八条硕大的蛇,盘曲着巨大的躯干竖立而起,蛇头前明珠似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杨云锋徐福茗二人,不停吐信,似乎是将二人当成了最可口的美餐。 “又是巨蟒!”杨云锋想起当初在义章的经历,不禁心生厌恶,再度向前迈步,紧握灭心剑,等待对方的后招。 般叶迦亦看着他,眼中放出精光,玉笛曲子声忽然急转而下,带着分急促的嘶喊,响彻天地。 无数黑色的箭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杨云锋所在海盗船的周围,骤然发力,齐齐向杨云锋发射而来。与此同时巨蟒也动了,它们潜入水中,急速游到海盗船周围,而后腾身而起,将海盗船一圈圈死死缠住,而后盘旋向上,用尽力气猛烈地挤压,竟是想靠蛇身之力,将整艘船生生压碎! 杨云锋与徐福茗对视一眼,而后联手在身周结出巨大的结界,死死抵挡住漫天黑箭的攻击。就在这时甲板上传来一阵阵巨大的晃动,两个修士站在甲板上,竟然身形不稳,差点没被甩出去! 二人齐齐变色,对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眼中的惊讶。 这几条巨蟒之力竟然如此恐怖! “是时候了!”杨云锋稳住身形,走到船舷边,望着一圈圈缠绕而上的蛇身,只觉头晕目眩,急忙压住胸中沸腾的血液,而后回头向徐福茗望了眼,使用传音入密之法,对其说道。 海盗船船身极为坚固,仍然可以支撑一小会儿时间,然而若任其被巨蟒缠绕挤压的话,仍免不了轰然解体支离破碎的下场,因此杨云锋需要即可出手,阻止巨蟒的破坏! 徐福茗闻言轻轻点头,迅速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件法器,将真元灌入其中,令其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彩。 与此同时杨云锋也取出同样的一件法器,注入真元,刹那之间滚滚乌云中忽然出现一道巨大无比的青雷,轰然而下,朝般叶迦的海盗船打去! 般叶迦眼见青雷落下,心里大骇,不得不停将玉笛从嘴边移开,用心念号令船上修士联手施为,催动船上大阵抵抗天空中青雷的袭击。 “轰!”说时迟那时快,青雷落下,不过转瞬时间。只见刺眼光华绽放而出,青雷竟然硬生生破掉了大阵的防守,而后轰然打中船身,眨眼间将之拦腰打断! “啊!”般叶迦受青雷余威波及,整个人倒飞而出,对巨蟒的控制也随之完全失去。 于是在杨云锋的视线中,几条硕大的巨蟒接连发出数声痛苦的嘶吼,之后重新化作一滩水落入海湾之中,再也不剩任何踪迹。杨云锋所在的海盗船终于停止晃动,恢复稳定,但杨云锋徐福茗二人的动作并未停下来,他们不断将真元注入手中法器中,于是随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苍穹下层云翻涌,波涛席卷,一时间失去了大半光彩,竟似换了番天地一般! 海湾外陆地上登时出现无以计数的粗糙飞剑,同时飞上天空,绽放的光华连成一片,豁然将整个海湾笼罩其中,更加不见天日。 “呀!”被青雷击中全身衣衫尽碎眼见要落入海中的般叶迦勉强稳住身形,停在水面上,而后抬头向四周望去,脸上出现惊讶的神情。 这片海湾赫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他与自己的海盗船竟是被这个阵法困住了! 与此同时,方才被毁的海盗船已彻底沉入海水中,无数海盗惊恐地跳入水中,变成无根的浮萍,随波飘荡,却反而更加危险。偶有抓住块木板保的性命的,却又看着兄弟的惨状,面上露出深深的痛苦。 般叶迦望着周围的景象,被青雷余威打得略显焦黑的面容豁然一白,随即又是一青,而后看向杨云锋,道:“我和你拼了!”话落嘶声大吼,向自己那两艘还未受损的海盗船下令道,“开炮,给我轰,把杨云锋给我轰个尸骨无存!”与此同时借着海盗船上大阵与自己心念的联系,急速调动船员,开炮攻击! 然而他却未意识到杨云锋既然能击毁一条海盗船,那自然能将剩下的两条打得粉碎,至于海盗船中的炮火,则无足轻重,对杨云锋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轰隆隆的响声与波涛汹涌的海浪相互映衬,急速向杨云锋打去,其速之迅,其威之强,出乎常人想象,如惊鸿游龙,一触即发,来势汹汹。 “停!”杨云锋徐福茗面对对面狂轰而来的炮弹,依旧镇定面对,口中同时吐出如此一个词语。便见原本疾风一般的炮弹忽然在天空中停滞,不得前进一分,而后全部如折翅之鸟,纷纷坠入海水中,发出隆隆响声,却是再也无法对杨云锋徐福茗造成任何威胁。 处在这以天极宗幻天梦极阵为基础,用上徐福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各种珍奇材料打造而成的巨大阵法中,任何不到凝丹窥天境界的人都无法抗拒阵法之威,哪怕使出无坚不摧的无上御剑诀,也会被阵法轻易破去,更不说这纯粹依靠火器之威发射而出的炮弹了。 般叶迦目睹了整个过程,只觉身体一阵冰寒,嘴唇不禁发黑,瑟瑟发抖,看向杨云锋的目光中也透出一点恐惧。 他未料到自己竟然会出师不利,未料到自己的修为和海盗船上的大阵竟然无法与杨云锋徐福茗二人匹敌。 “般叶迦,你们作恶多端,为害百姓,死有余辜!”杨云锋紧盯着般叶迦,用传音入密之术将话语送到对方耳中,厉声斥责道,“去死!” 话落一道青雷从天而降! 章六百二十六:降,还是死? “般叶迦,你们作恶多端,为害百姓,死有余辜!”杨云锋厉声说道,手中法器光芒大放,霎时间天空中乌云滚滚,豁然轰下一道巨大的青雷,隆隆向般叶迦打去。 这是借助阵法之威,引天地之力降下的天雷,威力远远超过普通起鼎结丹修士发出的法术,没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根本无法阻挡。 “啊!”般叶迦望着青雷决眦欲裂,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吼出这样一声,随后被青雷打成飞灰! “你们是降还是死,自己选!”杨云锋盯着波涛中的海盗和对面完好的两艘海盗船,大声说道,真元催动下声音如同龙钟大吕,传入这些几乎没有什么修为的海盗耳中,几乎令他们眩晕。 “救命,救命!”如浮萍般在水中飘摇的海盗心防立刻瓦解,纷纷哭喊着求饶,然而海盗船上的海盗却不愿就此投降,反而以火炮回应。“谁敢投降,我就杀谁。”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海盗船中传出,三四个身穿蛮人服饰的海盗修士从船舱中走出,凝视着杨云锋,面色严肃,却夷然不惧。 杨云锋望着这几个不屈的修士,看出他们最多不过养元入道境界修为,心中油然生成一点敬意。“好骨气,杨某佩服!”杨云锋对着船上人说道,却并未因此放弃将之全部击杀的打算,“我会给你们留个全尸的!”话落再度举起法器,正要催动大阵再度降下天雷,却忽然看见远处那五艘原本正在观望的船正向自己这里驶来,不禁皱了下眉头,“要发动攻击了吗?”他暗暗想道,手上动作却并未有任何停歇,与徐福茗联手降下青雷,瞬间将一艘海盗船打成两半。 船上修士实力太弱,根本无力阻挡,其中一部分当场便被青雷击杀,另一部分则落入水中,却又运使法术腾身而起,继续凝视杨云锋,眼中散发出没有掩饰的杀意。“死!”杨云锋开口说道,话落之时天地间忽然狂风肆掠,一道又一道汹涌浪涛向海中海盗打去,立时将七八个海盗打成一潭殷红的血,“我说过,降我者生,不降者死,你们好好考虑。”他继续淡然的说道,心有不忍,但手段却一如既往的狠厉。 话落之时施展一道法术,将最近的十多个愿意投降的海盗捞上船。 对面的修士仍无投降之意,反倒纷纷出手,向准备投降发出法术攻去,要将他们当场格杀。 徐福茗早有准备,催动法阵抵挡住他们的攻击。与此同时杨云锋再度厉声说了个“死”字,便接连降下数道青雷,将数个负隅顽抗的修士击杀,并摧毁了阵中最后一艘海盗船。 冰寒的海水继续翻涌,天空中层云滚滚,发出呼啸之声,带着分凄惨之意,听着格外悲凉。 忽然间风雨大作,海中浪涛一浪高过一浪,汹涌澎湃,势不可挡。“怎么回事?”杨云锋发现自己对阵法的控制大幅削弱,骤然一惊,不由讶异说道,同时向徐福茗看去,却见他正望向远方,不禁朝那里看去,却见阵法外五艘海盗船齐齐开炮,猛烈的炮火轰击在阵法外围仙剑上,登时毁掉十数柄仙剑,并让最近的仙剑震动不止。这些仙剑是大阵重要的组成部分,一经破坏阵法立即受损,其中灵力肆掠,让乌云翻滚,海涛狂涌,彻底脱离杨云锋的控制。 杨云锋不禁恨恨跺脚。这些仙剑都是临时赶制出来的,大多粗制滥造,根本承受不住对方炮火的攻击,之前以为黄泉宫的两个修士会率领所有的海盗船入瓮,因此未考虑到这一点,不料情况有变,这些仙剑竟成了整个阵法最大的弱点。 “徐老爷子,撤阵!”杨云锋知道阵法即将不保,为防阵法被破时产生的反噬之力伤到自己,他明智地选择了撤去阵法。 徐福茗会意,与之联手施法,将阵法撤去。于是周遭仙剑齐齐坠入海中或岸上,天空中乌云不再翻卷,而海中浪涛也渐渐归于平静。 “你们都躲起来!”杨云锋看着自己周围的海盗,下令说道,忽然心生警惕,空手向右后方劈去,骤然将一柄刺向自己的大刀打落,而后一个闪身捏住攻击自己的海盗脖子。 “你……”这海盗看见杨云锋竟用肉身将自己的宝刀打成两段,倍感诧异,然而此刻受制于人,颈部被捏着,他却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杨云锋心生怒火,道了声:“负隅顽抗,死!”话落手上力道加重,便将这个海盗的颈骨捏断。“杨某向来一言九鼎,承诺的话语从不反悔!”杨云锋将他的尸体丢到甲板上,而后向周围海盗扫视一眼,道,“我承诺,回到番禺后给你们自有,给你们土地,前提是你们必须归顺我,效忠朝廷……如若不然,下场就和他一样!”话语中带着分强大的威压,让人再也不敢心生反抗之意。 这自然是天狐镇心诀的效果。 “我们……永远效忠于你!”这些海盗终于被杨云锋震慑住,纷纷跪倒说道。 杨云锋便摆手,道:“废话少说,想要保命的话,都给我乖乖躲到船舱中!” “是。”海盗不敢不从,纷纷向船舱跑去。 杨云锋这才重新回头凝视远处渐渐驶来的海盗船,看见船头五大三粗的般德释,朗声说道:“来人可是般德释?” “中原的狗腿子,我当然是你爷爷般德释,你娘的还真有点本事,竟然把般叶迦给杀了。不过你不要得意早了,等会儿我就把你的狗头取下来,替他报仇!”也不知这个来自外邦的蛮夷是从何地学会这些骂人的话的,只见他遥遥看着杨云锋,脸上没有一分悲哀之色,哪像是要一心为师弟报仇,反倒有些幸灾乐祸,“没了阵法庇护,看你怎么保命!”话落即挥手下令,于是雨点般的炮火再度从海盗船中轰出,纷纷向杨云锋所在的船轰了过来。 杨云锋望着天空中的炮弹,不禁皱了下眉头。 章六百二十七:大战 “没了阵法庇护,看你怎么保命!”般德释大声说道,挥手指挥海盗再度开炮,五艘海盗船连成一线,齐齐开火,炮弹冲天而起,带着耀眼的火光和爆裂的声响,向杨云锋所在的海盗船轰了过来。 杨云锋望着天上的炮火,微微皱了下眉头。以他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是能轻易躲过这些炮火的攻击的,然而身下船中还有无数海盗,这些人面对炮火时无任何自保能力,若是挨上一两记,非得重伤而亡不可。“累赘。”杨云锋心生一点无奈,手上动作却无任何犹豫,当即放出金色巨门,左右扩展开拦在海盗船之前,意图挡住炮火的攻击。与此同时徐福茗也出手放出自己三件防守法器,连同杨云锋的金色巨门,一同构筑成四道防线。 “轰!”声音震天。炮火打在二人结出的防线上,轰然炸响,爆发出强大的威势,打得这几件防守发球隆隆作响。一道炮火的威力尚不足以撼动整条防线,但不计其数的炮火攻来,却也足够让杨云锋徐福茗感到吃力。 火器之术,威力竟然不在修士的法术仙诀之下。杨云锋顶着巨大的压力,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发现如果这些炮火能为自己所用,必能组成一道强大的武力,于是若有所思,脑海中浮现一个设想。 但现在还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杨云锋暂时扫去脑中杂念,吃力抬头望着远处的海盗船,心想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于是放出玲珑宝塔,让其幻成修罗的模样,一跃而起,闪过炮火的攻击,向对面打了过去。 与此同时灭心剑豁然出手,卷起血水在天空一阵搅动,于是一瞬之间近三成的炮火被其灭掉,令杨云锋徐福茗二人的压力大减。 徐福茗受其启发,默念心诀,道了声:“起!”便见一道水幕豁然从海中升起,冲天而上,当即打中一大片炮火,强行改变它们的飞行路线,令其擦着船身飞掠而过,轰到陆地上,一时又令二人所受的压力大大减轻。“杨大人,攻击对面船上的火炮!”徐福茗盯着海盗船,低声对杨云锋说道。 杨云锋会意,操纵灭心剑与玲珑宝塔改变攻击对象,朝海盗船的火炮打去。 对方几乎毫无防备,一瞬间竟有半艘船的火炮被二者联手打成废铁。般德释这才发现杨云锋的意图,赶忙命人保护好火炮,并亲自出手拖住灭心剑与玲珑宝塔。 二者毕竟只是法器,与般德释交手最多只能战成平手,无力摆脱对方的纠缠。杨云锋见状心里焦急,却忽然看见徐福茗眼中闪过的精光,顿时明白徐福茗心中所想,不禁露出点笑容,施展法术配合徐福茗进攻对面的海盗船。 “嗖——”原本落入水中陆地上的仙剑忽然再度飞上天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海盗船打去,目标只有海盗船上的火炮。 这一打击迅、疾、狠,让人猝不及防,般德释虽意识到杨云锋徐福茗二人的目的,却被灭心剑与玲珑宝塔缠住,不得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五条海盗船上的火炮一一被仙剑剿灭,大叫后悔。“挡住它们,挡住!”他惊叫着,几乎失去理智。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在一声声金铁相击声中所有火炮全部变成废铁,再也不能发挥任何作用。杨云锋徐福茗操纵的仙剑虽然大多损毁,然而与火炮的损失相比却微不足道,显然是在这一回合的交锋中大获全胜。 般德释不禁发怒,一般抵挡灭心剑的攻击一边对杨云锋徐福茗喃喃骂道:“中原的狗腿子们,你们不得好……”“死”字还没说出口,便让灭心剑突然的袭击削去额上发丝,不禁惊出分冷汗,再也不敢向杨云锋徐福茗开骂,转而对海盗船中的修士说道,“愣着干嘛,帮我把这两个讨厌的东西灭掉啊!” 他的声音如同狮吼,一发出便让五艘海盗船上所有的修士面色变得苍白。 这些修士原本是用来保护火炮的,然而在仙剑狂暴的攻击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用武之处,反倒有不少人被仙剑击中,受了不轻的伤。此刻听见般德释的吼叫,他们不敢怠慢,赶忙飞过来联手帮助般德释对付灭心剑与玲珑宝塔。 所谓双拳不敌四手,这么多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在一个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带领下发挥出的实力也足够强大,一时间竟把灭心剑与玲珑宝塔打得节节败退。然而这仅仅持续了片刻不到的时间,便因杨云锋徐福茗的到来而结束。杨云锋捏紧灭心剑,未发一言骤然发招,向最近的一个修士攻去,这个修士动作慢了半拍,便让杨云锋卸掉胳膊,面色变得苍白,失去一战之力,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陡然的变故让所有的修士都停下攻击。“你是杨云锋?”般德释打量着年轻的修士,目露杀机,口中挤出一段话语,“年纪轻轻便到起鼎结丹境界,厉害!”暴怒中不忘观察杨云锋的实力,倒真有一点与外表不符的细腻心思。 杨云锋却无与之客套的心思,当即用仙剑指着般德释,道:“犯我大华者,诛之!”话落灭心剑上光芒大放,眼看是要动手了。 般德释却陡然一笑,狰狞看着杨云锋,道:“你这是自投罗网!我这船上有千名勇士,一起上就是你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也得死!”话落拍掌下令道,“一起上,弄死他!” 他话语刚落迎来的便是杨云锋冷冷的笑声:“是吗?千人我看最多三百人吧!哼,你就没想想,我敢登上你的船,难道不会防你这一手吗?”话落陡然取出乾坤袋,打开袋口轻轻一抖,便见一个个装备精良的华朝士兵从袋中跃出,转眼竟将甲板挤得满满。 海盗船骤然向水中沉了数尺。 “千名战士,你就好好享受吧!”杨云锋朗声说道,开口对他们下令道,“你们听命,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章六百二十八:占据上风 杨云锋手拿着乾坤袋,忽的打开袋口轻轻一抖,便将近千名装备精良的华朝士兵从袋中放了出来。 原来他料想到大阵有无法战胜对手的可能,于是留了个心眼,向严神策借来千名士兵,用以登船后对敌。而这些日子北边华朝军中几股强大的势力加入战场,大军的压力所缓和,故而严神策得到杨云锋的请求之后并未因战事吃紧而犹豫,欣然答应,点了千名实力不弱的士兵助他击败海盗。 而杨云锋手中的乾坤袋中空间足够大,正好可以用来运送士兵,给海盗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一举击溃对手! “千名战士,你就好好享受吧!”杨云锋凝视般德释,开口下令道,“你们听命,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命令一下,战士热血沸腾,纷纷拿着自己的兵器,向眼前海盗打扮的人杀了过去。 甲板上一时陷入混乱,哭喊声,嘶吼声不绝于耳。般德释脸变得苍白,赶忙后撤准备逃走。一千名普通士兵一拥而上别说占领整艘海盗船了,就是用人海战术把他这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人耗死也绰绰有余。此时此刻,最好的选择自然是逃到其他船上去,立即返航,暂时保住一命。“幸好他没有分兵到其他船上!”他吸了口冷气,暗暗想道。 杨云锋却看出他的想法,道了声:“想跑?”于是腾身而起,轰然打出道巨大手印,朝般德释追了过去。 乘风灭天指。 罡风扑面,般德释知杨云锋这一招威力绝伦,不敢硬接,当即使出黄泉宫绝妙身法,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让了过去,闪开乘风灭天指的攻击。 只是如此一来杨云锋就追了过来,法器连连丢出玲珑宝塔、灭心剑、山河扇、紫金葫芦将般德释围了一周,令他从天空逃遁的打算彻底落空。“吃我一剑。”杨云锋欺身上前逼近般德释,以手当剑在天空中划出一条淡红色光晕,随后朝般德释劈了过去。般德释见状于身前结出个骷髅头迎接杨云锋的攻击,同时使出防守法器令自己身周各个方向都出现一连串的骷髅,抵挡周身法器的进攻。 杨云锋手作楔形劈上去,正中骷髅头,一串火花立即伴随着“嘶嘶”的响声绚丽绽放,去势因此受阻,但威势却未有太大削减,当即将骷髅头凌空打碎,而后继续向前攻击。 “轰!”这次杨云锋的攻势总算被般德释身前用以防御的骷髅所拦住了,虽将骷髅的胸骨打得支离破碎,但未突破它的防御,打中般德释。 杨云锋其余的法器同样遭到骷髅的防守,一时皆攻势受阻,无法打中般德释。 “中原的狗腿子!来捉我啊!”般德释见状向杨云锋嘲讽一句,身体忽的向下一沉落到甲板上,带着数个骷髅头将周围的华朝士兵打飞,而后轰然将甲板打碎,跳了下去,转眼便无影了。 “可恶!”杨云锋落到甲板上,看着甲板中巨大的窟窿,双目中闪过一丝杀气。他并未立即追杀而去,而是抬眼扫了下甲板上发生的一切,见海盗皆被华朝士兵击杀或者俘虏,总算露出点笑容。“杨大人,船上通道太狭窄,大多数士兵无法进入舱内。”这时徐福茗走到杨云锋身边,低声对杨云锋说道。 杨云锋会意,点头道:“我知。”便再度取出乾坤袋,收走大部分士兵,而后回身看了眼周围并列的四艘海盗船,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下一刻,厮杀声再次出现在其余四艘海盗船上。 “好,我们追!”杨云锋回到徐福茗身边,一道法术丢了出去,让般德释留下的窟窿再度扩大三分,而后与徐福茗联手跳了下去。 青面犬在手,追杀再无忧。 海盗船陷入一片混乱中,厮杀声,哭喊声此起彼伏。船上人要么竭力杀敌,要么哭喊着投降,谁也没有注意到海面上突然出现的一个身穿火红衣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旭日派的霜然。日前他接到涤丝尘的命令赶来此处要给杨云锋制造些麻烦,于是趁海盗船上人不备悄悄接近海盗船,而后脚尖轻轻点水贴着海盗船船壁飞了一段距离,停留在船后部,忽然打出道火行仙术,破开船身脆弱的木板,而后飞了进去。 这里正好是条仅仅够两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通道两壁不但没有任何火把照明,还用朱漆涂上了大大的“禁止用火”四个字。 取代火把的是墙壁上一块块能散发柔和光芒的水晶。如此华贵的装饰,且在这等混乱的情况下几乎无人通行,只能说明这条通道的重要性异乎寻常。 霜然淡淡扫了眼水晶,而后面无表情地向前行去,大约走了半盏茶时间,便驻足停步。 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空间,空间尽头是一扇沉水木制成的大门,门上绘有繁复的花纹,设有非同寻常的机关。而霜然的目光却并未落在这些花纹机关上,他抬头正色向前望去,凝眸处,是“火药房”三个用鲜血书成的醒目大字。 原来这门后是用来储存火药的房间,火药易爆,足以将整艘船摧毁,难怪海盗在这部分船身的设计上会如此大费周章。 霜然目光只在沉水木大门上停了会儿便移开了。他无法解开沉水木大门的机关,又担心贸然出手触动大门上的机关身陷囹圄因此不敢击碎大门直接闯进去。但尽管如此这扇门也拦不住他的脚步,他缓步上前,纤细的手指贴在大门右侧普通桐木打造的墙壁上,轻轻向前一刺,指尖立即有火光闪过。 一点木屑飘飞而出,而后被火光烧成灰烬。 他不急不缓地移动手指,在身前缓缓划出个不大不小的圆,而后收回手指,依旧冷淡地望着前方,面无表情。 船壁原本是有五寸来厚,经他这么一划,圆周上就只有半寸不到的厚度了。霜然便将手轻轻按在圆上,突然发力向前一推,竟将这圆从船壁上卸了下来。 墙壁后面的火药房便出现在他视野中,这时他嘴角终于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章六百二十九:爆炸 杨云锋一路追杀而出,势要将般德释击杀于船舱之内。 他手中青面犬双目光芒大放,不断指引着他向着正确的方向飞去,船内的木墙在他面前如同纸壳一般,一击既碎,他便借此抄近路前行,与般德释之间的距离随之越来越短。 青面犬双目的光芒也愈发耀眼。 “嗯?他要逃到海面上去?”察觉到对方路线的诡异之处,杨云锋忽然顿足,接连三四道法术打了出去,破掉了海盗船中一些用以击杀外敌的机关。 徐福茗随之同样停了下来,凝眉看向远处,却摇了摇头,道:“他在船内还有地利足以阻挡我们的追杀,但在开阔海面上却是一点优势也没有,根本逃不了……他不是傻子,这么做是在误导我们。” 杨云锋闻言点了下头,道:“徐老爷子所言有理。”略一沉吟,便与徐福茗一道追出去,很快便到一处靠近船外壁的通道内。 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二人眼前,青面犬双目闪烁,头微微颤抖,似乎有双目不同寻常的发现。杨云锋抬眼望去,看着波涛起伏的海面,却未搜索到般德释的踪影,目中顿时放出分淡淡光芒,道:“如不出我所料,那般德释定然是将衣衫丢入海中,自己则用法术除去大部分气息,沿这通道逃走了。”他侧眼看了下通道尽头,向前迈步,眼见又要追杀过去。 徐福茗却拦住他,道:“慢,小心机关。”话落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两片小石子儿,向前丢了出去,“嘭嘭”两声落到数丈外的木板上,忽然触动一道法阵,便见万千鬼影呼啸而至,朝两片石子儿扑了过去,转眼便将其打成齑粉。 杨云锋看着眼前景象,略微扬眉,暗道若是贸然前行中了这一招的话非得受点伤不可,不禁对徐福茗心生一丝感激,道:“徐老爷子果然目光老道,杨某佩服。” 徐福茗却摆手,道:“常年在水上讨生活,要杀我的人不计其数,要是不警觉一点,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话落虚空一指,骤然打出道水花,朝那法阵飞了过去,忽然化成一片薄薄的水雾,将法阵罩住。 随后便闻“咯咯”的声音,水雾忽然凝成实型,变为数道纤薄的冰片,而后碎成七八片,连带着将法阵破坏得干净。“好。”杨云锋见状微微拍掌,向前迈出一步,忽然心生警觉,顿时停了下来。“徐老爷子,你有没有听见一点不寻常的声音?”杨云锋皱着眉头,对徐福茗说道。 徐福茗同样心生警惕,沉下脸仔细倾听,便闻一股若有若无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越来越明显,最终变成一股震耳的轰鸣。 与此同时船身剧烈摇晃,一股又一股狂风呼啸而至,将二人的发丝吹得四散飞舞。 杨云锋徐福茗顿时变色,齐声道:“法术!”话语刚落便看见通道尽头闪现火光,一股庞大的威势铺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掀上天空。 船身晃动更加厉害,一道道惊涛骇浪随之升起,狂涛席卷,惊天动地。 杨云锋徐福茗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阻挡即将攻到自己面前的强悍招式,不再犹豫,一道从身边的巨大窟窿中跃了出去,而后催动真元急速向外飞去,转瞬即飞出数十丈。 这时一股狂暴的热风袭了过来,带着肆掠的浪涛,将二人狠狠打中。两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竟然无法抗拒,坠入海中,喝了不少海水,这才勉强在狂涛中定住身形。 一波又一波浪涛汹涌打来,撞击身上,疼痛不已。巨大的声响亦接踵而至,震耳欲聋。 “怎么回事?”杨云锋急速检查身体,发现身上所受的都是轻伤,并不碍事,这才松口气,并未贸然飞出海面,而是用传音入密悄悄向徐福茗询问道。 他知道要使出这样强大的法术,至少得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然而之前已经确定过海盗船中并无任何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否则他也不能成功击杀般叶迦同时将般德释打得抱头逃窜。 徐福茗抬头目光穿过涌动不止的海水望见天空中滚滚乌云,心中却冒出一个猜想,低声道:“依我看,这多半不是修士所为,并非法术。” 杨云锋皱了下眉头,不解道:“不是法术?怎会?”他无法相信这世间还有什么法术之外的东西能产生如此强大的威力。 徐福茗却道:“刚才我在落水前隐隐闻到一点硫磺的味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火药爆炸的结果。” “火药爆炸?”杨云锋倍感诧异,他见识过火药的威力,知道最强大的火药足以媲美起鼎结丹境界修士打出的仙法了,但还是不相信火药能产生此等威力。 徐福茗却并未过多解释,率先从海水中飞出,而后凌空飞翔在海面之上,向四周望去,面色却更沉一分。 杨云锋同样飞上天空,当即被眼前所见震惊了。 一片海水上污七糟八地浮着各种木屑炭屑和焦黑的尸体,天空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硫磺味,偶尔有尚未被完全摧毁的海盗船出现在杨云锋目光中,却都冒着灰烟,四壁呈现炭黑色,被炸成一片巨大空洞的船舱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已经变成焦炭的尸体,根本没有一点生机。 五艘海盗船尽数被毁,除了少部分直接从甲板上跃入海中的海盗或者士兵幸免于难外其余皆死于非命。 果真是有人引燃了船舱内的火药,将五艘海盗船全部轰成碎片。 杨云锋眼中不禁冒出一丝怒火,手握成拳,指骨相击,发出阵阵“咯咯”声响,别样震耳。 这时一连串的狂笑传入他耳中,他深深吸口气,循声看去,目光落在一个焦黑的身影上,微微皱眉。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也为对方能在火药中逃生感到一丝惊讶。但这丝惊讶转瞬即逝,随后变成一股愤恨。 他以为,船内的火药是眼前这名叫般德释的桫椤国修士点燃的。 章六百三十:希望 杨云锋凝视着天空中狂笑不止的般德释,双目中闪过一丝杀机。 他以为火药是黄泉宫修士点燃的,以为对方是为报复自己用这等卑鄙伎俩杀害船上所有的华朝士兵,同时也让所有的海盗葬身火海。幸好自己当时正好在船外壁附近,及时冲出船舱,才幸免于难。 愤怒中的杨云锋并未去细想般德释是如何同时点燃五艘船中火药的,也未细想般德释既然能引燃火药为何没能及时离去反倒让火焰把自己烧成焦炭一般的颜色。 “般德释,你不得好死。”杨云锋微闭双目,暗暗说道。 般德释同样望着他二人,目露凶光。他也以为火药是杨云锋和徐福茗引燃的,万分愤怒。“中原的狗腿子,不得好死!”咆哮一声,万千鬼影随心而发,呼啸着朝杨云锋徐福茗打了过去。 “杀!”杨云锋口中挤出这个字,迅速幻出灭心剑朝般德释攻去,一口气卷起万千血水,于胸前结成道血幕,而后迎着鬼影连续出招,刹那间扫去身前大部分鬼影。 剩余的鬼影攻到胸前,他夷然不惧,挺胸撞了上去,让鬼影刺入自己体内,侵入血肉中。一股极为难受的感觉传入脑海,杨云锋知道这是鬼气蚀体的表现,迅速分出一缕灭心剑剑气,注入经脉中,向体内鬼气攻去。灭心剑有吸收灵气的能力,对鬼气同样有效,转眼便将他体内所有的鬼气一扫而空。 而他继续前行,灭心剑骤然划出七道十来丈高的巨大血幕,联合向般德释发动进攻。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般德释身受重伤,无力抗衡杨云锋用灭心剑法打出的血幕,登时身中血幕攻击,身上立即出现一条条划痕。“中原的狗腿子,我和你拼了!”他却如同未受攻击一般狂傲一笑,随后将手插入自己胸口,猛地运使真元,用一道滚滚鬼气将自己身体完全裹住。 一时腥风阵阵,鬼影森森。 “桀桀!”无数厉鬼从天而生,联手向杨云锋打了过来。杨云锋瞧了他们一眼,忽的取出乾坤袋打开袋口,将其一股脑收了进去。这些厉鬼实力孱弱,无力与之抗衡,转眼便无影了。“黄泉解体大.法?”杨云锋望着已经化成一团鬼气的般德释,冷冷说出这样一个词语,眼中透出分鄙夷。 黄泉解体大.法是黄泉宫一不传秘法,以黄泉之力催动身体金丹真元最后的力道,解离肉身,爆发出强横的威势,与对手同归于尽! 如此法术自然不能轻易使用,般德释此刻用出这样的招法要和杨云锋拼命,视死如归,也不知心中究竟有多大的仇恨。 只是杨云锋却并不畏惧,他紧握灭心剑,将真元一股脑地注入其中,而后持剑向上飞去,身体渐渐与剑身融为一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大道不止,我心不灭!” 一道红光冲天而上,带着强横的剑气与灭心剑巨大的威压,朝般德释攻了过去。 御剑诀,我心不灭! 此时此刻,般德释黄泉解体大.法终于成型,一道浓缩了他一生精华的黑气如离弦之箭轰然攻去,与灭心剑的红光相互映衬,一时看不出高下。 “轰!”响声震天。 一道华丽绚烂的光芒爆发而出,光芒中海水、乌云皆不见踪影,只剩茫茫的一片,无从视物。 这光辉遮天蔽日。 徐福茗腾身飞在半空中,看着杨云锋拼命的景象,微微皱眉,随后双眼被灿烂的光芒所遮挡,无法看见任何事物,于是放出神识锁定杨云锋的位置,探查到他的身体情况,微微摇头,不禁苦笑:“年轻人何必这么拼命。”随后一跃而起,变成一道青光飞上天空,手向前一揽,便将杨云锋抱在怀中。 光芒渐渐消散,他落到海面上仅存的那艘属于自己的海盗船上,望着天空中依旧浓郁化不开的乌云,微微叹气。“杨大人。”随后低头凝视面色惨白的杨云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禁摇头。杨云锋拼尽全力发出我心不灭,竟是用上了正常时候十多倍的真元,即便身为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吃不消,真元被抽了一空,经脉承受不了这等真元流失速度,眼中受损。 而般德释那黄泉解体大.法的威力也不容小觑,轰然而至,即便大部分力道被我心不灭卸去,依旧对杨云锋造成不少的损伤。以杨云锋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得用最好的药材疗养半月不可。 杨云锋明白徐福茗的心思,却摆了下手,虚弱地说道:“不碍事。”而后勉强站起身,在徐福茗的搀扶下望向东方,低声说道,“般德释已死,海患解除,该高兴才是……徐老爷子,快看!”他忽然激动地说道,脸上终于泛起一丝血色。 徐福茗微微一怔,顺着他手臂看去,便见浓浓乌云中忽然出现一丝裂痕,而后便有一束阳光透了出来,落入汪洋中,别样动人。 原本波涛澎湃的海面,渐渐归于平静。 徐福茗凝视着远方那束阳光,嘴角也露出点笑容。“这……”他心有所动,看向杨云锋,道,“杨大人想到什么了?” 杨云锋重重点头,说道:“我看见……希望!” “师姐!”霜然拱手对涤丝尘说道,面上多了分恭敬。 “做得怎样?”涤丝尘含笑敲打棋子,柔声问道。 霜然便道:“杨云锋徐福茗保得性命,其余人都死了。” “很好!”涤丝尘笑意更浓,道,“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可以退军了。” “退军?”霜然皱了下眉头,一脸不解。 涤丝尘便缓缓起身,掀开营帐负手而立,望向天空中那一束束灿烂的光华,道:“华朝的大军已经到了,再打下去没什么意义。而我和沈大帅最初的目标也已经达成,顺便还阴了杨云锋一把,是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了。此时不撤,更待何时?”说到这里,便对霜然说道,“你且在此处候着,我去面见沈大帅,让他撤军。” “是。”霜然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吸口气。 (卷六:罗浮四时春完) 章六百三十一:新年烟花 新年的烟花,在天空中华丽绽放,璀璨夺目。 尘世间的种种,这一生一世的沉浮,求的也不过是这一瞬烟花的精彩,哪怕转瞬即逝,也无悔无怨。 杨云锋抱着小文黛潇,走在番禺街头,时不时在小摊小贩处驻足,买下一件小玩意儿,递给文黛潇,而后说上一两句诸如“小黛潇喜欢吗”之类的话语。文黛潇小眼睛一眨一眨,满面笑容,无比快乐。 毕竟是个小女孩,心中无忧无虑。 杨云锋则看着天空中的烟花,回想这逝去的一年里发生的一切,轻轻叹气。 这一年来到番禺,开始展现拳脚,为百姓做了些实事,造福一方,得到清明的名声,受万众爱戴,心中颇为欣慰。 这一年荡平黄泉魔宗,击退海盗,惩治不听话的官吏乡绅,并在严神策等人的帮助下打退了来袭的安宁军,令治下重现和平,再无宵小之辈明目张胆祸害百姓,也算功德一件。 这一年颁布大量政令,初步施行了王子涵的一系列政略,虽尚无结果,但一切都显现出好的趋势。若是能再接再厉,扫除眼前的阻挡,将这些政令推广到全国,必能使这个王朝脱胎换骨,从此中兴,不复亡国之危。 这一年突入起鼎结丹境界,正式成为这尘世间万中无一的强者,又经几番生死徘徊,领悟了许多,磨砺了许多,心境大为提升,修为亦有不小进境,只要有过人际遇,便能继续腾飞,修为再度大进。 这一年闯入罗浮山,折取千年长春木,于诸多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围追堵截下逃出生天,见识更加开阔,于修为大有裨益。而更重要的是,灭心剑第四重禁制的五件珍贵材料已有四件在手,只差火神凤凰羽,便可打开第四重禁制“五行”,令自身实力再度增强,也让自己离通天途的梦想更近一步。 这一年与顾神飞终于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许多时候不需要禀告杨云锋便能做出自己的决定。严神策经历数场与安宁军的交锋之后头脑灵光乍现,指挥战士赢得不少胜利,指挥大军的才能更增一分。徐福茗这个义章的水龙王终于在整个南海府站稳脚跟,渐渐扩大自己的家业,大有成为一方传奇人物的势头,而他与杨云锋的情谊也随着数十场联手同生共死而大大增加,此刻他二人即便不能被称为知己,至少可以算得上忘年交,而二人之间相互扶持,也让他们在各自事业上所遇的阻碍大大减少,可算是互助互益了。而最让杨云锋欣慰的当属小外甥女文黛潇了,这一年里文黛潇渐渐长大,身体愈发健康,活泼中透出分机灵,实在让人心生疼爱。而现在她又开始识字,话语也渐渐多起来,逐渐展示自己的天资,如此一个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实在惹人怜爱,杨云锋周围的人无一不喜欢她,时常给她买些小饰物逗她开心,小姑娘得到这些饰物后往往甜甜地说出感谢的话,更让人喜爱。而令杨云锋称奇的是先前交给文黛潇的那套拳法文黛潇竟然一直坚持练了下来,让杨云锋不禁对这小外甥女另眼相看。“舅舅教我的,我当然要练好呀!”每当杨云锋提到此事时,小文黛潇总是喘着气却带着笑容如此说,而杨云锋听见这话时心里也涌出一分暖意,说不出的欣慰。“姐姐,我没让你失望。”欣慰之余,也不忘想起九峰山上那美丽动人的女子,暗暗想道,又多一分酸楚。 这一年,免不了遗憾啊!那曾经魂牵梦绕的女子,终究擦肩而过,成为镜花水月,永远无法再度携手;而另一个与自己有一段不算刻骨却又足以铭刻于心记忆的女子,却也因为种种原因最终遥遥而去,只能在偶尔的回忆中浮现眼前,虚无缥缈。“你们,还好吗?”屈指一算,多少日子分离,未能见着一面,难免感伤,只能借着这大好的时节,将自己的祝福默默送到远方。 张云霜亦是一个遗憾。原本是打算安定下来后接她到番禺与文黛潇母子团聚的,可惜这些日子忙于种种事务,忙于修炼,竟将这事抛之脑后,等回想起来时,已到烟花灿烂之时,来不及将她接来了。此事是杨云锋的过错,现在想来,心中顿时泛起一股深深的愧疚。 更多遗憾,仍在心中,水悦容、海盗、番禺百姓……数不胜数,回荡心间,竟有成一种道心的折磨,难以释怀。 然而这一生终究是喜多于悲,乐多于苦,当他再度看见璀璨烟花时,那一分愁绪便荡然无存了。 只愿来年更加美好。 安宁军中亦是一片喜庆,沈岁寒却独自一人坐在帐中,看着手中那幅绘制精美的地图,面上透出分凝重。 去年他带着优势大军侵入南海府,一番大战连克数城之后出人意料地撤兵回到赣州,一时震惊了不少人。他撤回大军并不是惧怕大华王朝的围剿,而是在军中立威。整个安宁军中,只有他有能力指挥大军攻破韶关的铁壁深入南海府,也只有他有威信号令全军在大获全胜之时放弃既得土地,班师回赣州。如今大军在手,谁敢与他争锋? 安宁军统领陈怒空再也不敢轻视沈岁寒,出城远迎,大加赏赐,至此沈岁寒在军中威信恢复如初。 这一切,自然是沈岁寒背后那名叫涤丝尘的女子的计谋。 沈岁寒放下地图,轻轻叹气,脸上竟多了分疲惫,忍不住闭上眼小憩片刻。 这时帐门被一洁白的手轻轻掀开,涤丝尘带着酒款款走入帐中,嘴角笑意盈盈:“沈兄,大好时日,怎么不出去与将士同乐?” 沈岁寒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涤丝尘那一身宫装上,不禁怔住,随后轻轻打量,只觉眼前丽人美艳无双。“好!”他缓缓开口,嘴角少有的露出分笑容。 涤丝尘见状脸上笑意更重。 章六百三十二:京城相遇 次日,杨云锋回京叙职,顺便探访京中老友,同时计划着与司空威一同谋划天下之事。 “十年时光如梭,京城却还是老样子啊!”穿上冬装,踏在京城雪地上,徐福茗对杨云锋说道。他这次与杨云锋一道入京,便是来考察风土人情,为日后徐记进京做准备。 杨云锋看着雄心未灭的徐记老当家,心中略有些感慨。与徐福茗相比,自己竟缺了分年轻人应该有的凌云壮志,想起来,不禁唏嘘。“徐老爷子可有打算了?”杨云锋随口问道,“什么时候把徐记的店铺开到京城?” 徐福茗却摆手道:“不急,岭南关中风水大不相同,可不能贸然行事。”而后又望了眼那川流不息的行人车马,双目中放出熠熠光彩,“不过要是能做到,一年赚的银两恐怕是现在的几十上百倍,瞧着还是让人心急!” 杨云锋轻轻一笑,却闭口不语。 这时一个老年道士忽然出现在杨云锋眼前,上下打量,脸上露出点惊讶。 杨云锋注意到老年道士的目光,回首望去,同样向对方打量两眼,觉这道士有些眼熟,却想不起何时见过,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又念自己一生仇家无数,于是心生警惕,道:“这位道友有何贵干?”他已从道士身上非同寻常的气息推断出对方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修为远远在自己之上,不敢轻视。 索性老道士并未露出敌意,闻言反而轻轻一笑,白花花的胡子轻轻飘舞,道:“师侄不记得老夫了?我是陈思静啊,玥儿的师尊!” 杨云锋闻言顿时一惊,再度打量老道士,一点尘封的记忆逐渐浮现脑海中,一时愕然,不禁讶异道:“原来是陈师叔!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师叔了!”原来此人便是岳阳城的陈思静长老,玥儿的师尊,当初杨云锋初入江湖身受重伤时曾得到陈思静的帮助免于一死,因而对陈思静有一分印象,然而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再也未遇见陈思静,杨云锋早就将这个岳阳城长老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陈思静自报名号,恐怕杨云锋现在也无法想起他的名字和来历。“师叔什么时候出家的,我都不知道。”眼前之人是玥儿的师尊,又是救命恩人,杨云锋心生好感,不知不觉间亲近许多,于是开口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记忆中陈思静是个手腕强硬不苟言笑之人,着实未料到今日相逢之时陈思静已换了个人似的,成了个和蔼温和的老人,还出家为道,不再做俗世中人。 陈思静闻言却摆了下手,道:“老夫三年前离开岳阳城,隐居避世,把尘世间种种看淡许多,不再如以前那般事事必争,乐得逍遥自在,索性换了身道袍,扮成道士独享这等淡泊。不过我并未正式出家,平素还是用俗家姓名。” 杨云锋闻言暗暗称奇,笑道:“原来如此。师叔此番入京,是来看望玥儿的吧,正好,我知道玥儿府上的路,可为师叔引路。” 陈思静闻言面色微微一沉,摆手道:“不必,老夫这番入京,并非看望玥儿这么简单,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话落时向左右看了眼,面露警惕,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扫了眼徐福茗,脸上透出分不信任。 杨云锋便设下道隔音结界将自己徐福茗与陈思静包裹起来,而后道:“徐老爷子是我的好友,不会对外泄露任何消息。” 徐福茗闻言也轻轻点头,表示杨云锋所言不虚。 陈思静面上的警惕这才化去,开口道:“老夫这番入京,实是有求于朝廷,有求于你们天极宗啊!”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简单扼要地告诉杨云锋。 原来这两年南方安宁军作乱,一度攻到岳阳城南不到十里处,对岳阳城的安全造成极大威胁,而岳阳城曾支持天极宗对付凌云派,是安宁军的眼中钉肉中刺,与安宁军水火不容,安宁军之前虽未真真正正进攻岳阳城,但谁也无法肯定他们不会对岳阳城动手毁掉岳阳城百年基业。岳阳城城主欧阳靖寒对此忧心忡忡,几度斟酌思量之后决定请出隐居的陈思静带着数十个弟子入京向朝廷和入主京师的国教天极宗求助,欲借二者的力量保住岳阳城的基业。 陈思静原本不想再理世事,但师门安危不可不管,于是接受欧阳靖寒的安排,率领一干弟子在今年过年之时踏足京城,欲在玥儿的引荐与朝廷和天极宗取得联系,进一步争取到二者的支持。 “原来如此。”杨云锋闻言微闭双目,开口说道,“安宁军原本是我大华王朝大患,岳阳城受安宁军威胁,被迫向朝廷与宗门求助,我身为天极宗弟子,不能坐视不管。师叔,你放心,我会尽力助你一臂之力。” 陈思静闻言面露欣喜,道:“多谢杨师侄了。”眼珠忽的一转,又道,“老夫尚有事在身,就不陪杨师侄了,告辞。” 杨云锋含笑拱手,道:“师叔慢走。”随后目送陈思静远去。 待陈思静走远,杨云锋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这个老狐狸编的理由还真冠冕堂皇。”这时徐福茗低声开口说道,“这次他们恐怕是冲着你们天极宗那‘国教’尊号来的。” 杨云锋微闭双目,轻轻点头。陈思静一番说辞也就唬弄一下没有见识的京城官员,要想骗住杨云锋却还不够。“岳阳城的野心不小,需得多加留意,小心防范。”杨云锋使用传音入密之术对徐福茗说道,“不过岳阳城是玥儿的师门,最多就打打宗门的主意,还不至于投靠太子,给司空师弟的大业造成阻碍,倒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何况刚才那陈思静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更不能直接对他下手。” 徐福茗听杨云锋如此说,面上露出一丝诧异,道:“原来杨大人和刚才那陈思静还有这等关系,当真出人意料。” “此事不用多提,我们还是赶紧去办正事吧。” “好。” 章六百三十三:京城事 杨云锋很快便到达齐王府,他与司空威师兄弟相见,四目对视,一时竟没有什么言语可说。 曾经的恩怨,到底不是轻易能够化解的。 徐福茗看着相对无言的二人,想起曾经听闻的有关杨云锋与司空威的传言,不禁叹气,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向司空威说出杨云锋的来意,司空威听后佯装吃惊,随后又对杨云锋说了番客套的话,总算令场面有所缓和。 这时杨云锋想到自己与司空威是一条船上的人,同时念及师兄弟情分,便不再因当年的恩怨而为难司空威。“王先生可在?”他开口问道。 司空威只道王子涵有公务在身,暂时不能相见,需得登上一两个时辰,而后便请杨云锋入房休息。杨云锋没有拒绝,与徐福茗一道走入齐王府正堂中。 由于杨云锋抵达京城后并未及时通知司空威,因此这次造访实在有些突然,司空威来不及召集自己的人手一同商量大事,只能独自一人看着悠然品尝茶水的杨云锋,不知说什么好。 杨云锋将他的神情收入目中,微微叹气,却并未开口打破这沉默。 一片寂静,无言无声。 这场面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以王子涵的到来而结束。“杨大人,许久不见!”王子涵一如既往一脸严肃,拱手对杨云锋说道,便问,“不知你此来有何目的。”直截了当,有些不近人情。 杨云锋熟知王子涵性格,并未做计较,直接将自己这一年来在番禺施行王子涵一系列政略的得失告诉王子涵,并道:“王先生计略过人,让杨某叹服。但是岭南之地风土人情毕竟与中原有很大不同,王先生可否根据岭南的情况改一改你的计略。” 王子涵闻言皱了下眉头,脸上闪过一点疑惑。被人指出自己政略的不足之处,他心里颇有些难受,但他虽自负却非傲慢之人,并未坚持不改,反倒点头承认自己考虑不周:“王某这些计略并非为南海府量身订做的,难免有不合理之处。既然杨大人提出了,王某就义不容辞修改计略,为南海府百姓造福。” 杨云锋脸上露出分钦佩,道:“有劳王大人了。”随后便明确指出王子涵的不足之处,王子涵一一接受,言道自己需回府斟酌考虑,暂时就不匆忙说出改进方案了。杨云锋闻言轻轻点头,而后又道之前自己并未全盘施行王子涵的政略,此次入京便是要获得圣上的许可将剩余的政略变为真实的政令,颁布下去,这需要司空威王子涵的帮助,还望他们将自己的心意带到圣上面前,并望他们能美言两句。 司空威王子涵自然没有意见。于是杨云锋便告辞离去,同时言道三日后再回齐王府,再次与二人共商天下大事。 “徐老爷子,你看我这司空师弟如何?”走出齐王府,杨云锋向徐福茗问道。 徐福茗略一沉吟,道:“有虎狼之心,可成大事……不过阴郁有余,刚直不足,做皇帝只怕还是缺了一点东西。” 杨云锋皱眉,回头看了眼齐王府,道:“徐老爷子与我不谋而合,司空师弟……他当皇帝,不见得就是天下的幸事……不过太子太过顽固,不能容忍大华王朝的任何变化,若是做了皇帝,只怕会竭力维护现在这些权贵的地位,不肯施行变法……太平盛世需要太子这种守成之君,但现在天下不太平啊!”他慢慢说出这番话语,自己内心却有些触动,长长叹气。 以现在的天下局势,司空威当政,确实比太子好许多。然而真正让杨云锋下定决心支持司空威的,却绝非他所说的这番话。 胸膛内那一颗尘心到底还是随之触动。 徐福茗隐隐听过杨云锋与司空威的恩怨纠葛,听闻杨云锋的话语,不禁喟叹,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二人便这么缓缓前行在漫天飞雪中,许久之后方回到自己借宿的客栈内。 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印记,却很快被风雪所掩埋。 太子宫中,华光绽放,笙歌不歇。 太子司空怒举杯欢饮,脸上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傲气,看那模样竟有一分国君的气度,难怪当朝圣明天子会将储君之位封给他。 此刻东宫设宴,一是为庆祝新一年的到来,二则是为一重要人物接风洗尘。 陈思静坐在太子身边,接受着太子不停的祝酒,却每每以自己出家人不饮酒为由用茶水替代。现在太子是有心招揽他与岳阳城成为自己的势力,他却装聋作哑,故意扮成听不懂太子话中之意的样子,并不领情,倒让太子暗生怒火。 但是眼前这人却是必须招揽到为己所用的,即便心有不满,他也只能强行压下胸中怒火,强作欢颜,只为讨陈思静高兴,以期陈思静能稍稍心软,答应帮助自己抵挡别有用心之人的攻击。 堂堂一朝太子,何时这么狼狈。太子举杯赔笑,胸中郁闷更浓一分,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讨好之下陈思静依旧无动于衷,难不成这老道士真的听不懂自己的话? 陈思静哪里瞧不出太子的心思,他是另有打算。岳阳城堂堂大派,若是因为一两句话就轻易从了太子,以后在太子面前哪有地位?说不定就此沦为对方的工具,受其指使,身不由己。不如装聋作哑,继续试探,若太子是真心实意要奉岳阳城为上宾,令岳阳城在朝廷立足,方考虑助太子一臂之力,帮他稳住现在的地位。 陈思静太子二人各怀鬼胎,虽客套话不断,言笑晏晏,却无任何实质进展。 这时忽有一道传音飞剑从天外飞来,其速之迅令宫内绝大多数人都无丝毫察觉。 陈思静却注意到飞剑的存在,更知此飞剑是向自己而来的,于是使出道法术将其俘获,而后趁人不备收入袖中,悄悄将神识注入其内,缓缓探查内里话语,随后大惊失色。 章六百三十四:雪夜密谈 夜黑风高,细雪漫天。 “师侄。”陈思静步入城郊客栈中,看清远处杨云锋的背影,微微迟疑,而后开口说道,“如此着急找老夫,究竟有何事?”又扫了下周围环境,亦心生疑惑,暗道,“他不是朝廷官员吗?怎么住在这么差的地方。”却不知杨云锋在南方时生活条件不比这客栈好多少。 杨云锋缓缓转身,明亮的双眸映着雪光,视线集中在陈思静身上,道:“师叔前来京城,只怕不只向朝廷借力这么简单吧。”因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言辞颇为柔和,并未咄咄逼人。 陈思静闻言皱了下眉头,双眼目光骤然变得犀利有如长剑直刺杨云锋的身体,一股浩然威压爆发而出,朝杨云锋扑去。 杨云锋便觉自己被拖入一个幻境中,周遭如有千万重物向自己砸来,每一寸肉身无不遭受万钧重压,血肉压缩,经脉逆行,骨骼寸断,魂魄欲裂,如遭地狱冥火灼烧,如被天河弱水灌腹,如受九天青雷轰顶,痛苦折磨差点没让人心生死意。 这种苦难,哪是常人能忍受的?杨云锋竭力保持道心,终于将内心那赴死结束这痛苦的念头扫去,全身肌肉却依旧抽搐不止,无力去除身上痛楚。 陈思静毕竟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简单一招便能捏死杨云锋这蝼蚁。 然而望着杨云锋扭曲的面孔,看见他苦苦挣扎的模样,陈思静却心生赞赏,总算停下攻击,负手问道道:“你究竟有什么事?”他面无表情,一脸严肃,恢复了当年作为岳阳城最有威信的长老之仪,袖袍猎猎而舞,不怒而威。 杨云锋勉强支撑着站立在雪地中,以手护住心脉,轻轻喘气,看向陈思静的目光中透出复杂的感情。陈思静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攻击自己,杨云锋再是好脾气也无法忍受这口气,胸中生出分怒火,杀意澎湃,然而眼前之人身份极为特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玥儿的师尊,同时也是自己必须拉拢的人,即便对方对自己不利,也不能轻易翻脸,反而应该挤出笑脸曲意逢迎。更何况自己修为远远低于对手,翻脸的下场只有一死。 曲意逢迎?杨云锋从来不是擅长溜须拍马的小人,胸中又有一股遏制不住的怒火,怎么会对陈思静曲意逢迎?他盯着陈思静,目中各种光芒闪烁不定,手渐渐握成拳,身体透出股慑人的寒气,与寒风融为一体,扩散开去足以令凡人魂断心碎。 二人都冷冷望着对方,无一人开口,一时间这院子一片寂静。 最终还是陈思静打破了这等沉默。“师侄究竟有何事?”陈思静微闭双目,目光扫过杨云锋的脸颊,淡淡说道,“直说吧,老夫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声音中依旧带着一分强大的威压,足以震人心魄。 杨云锋面色又苍白一分,却咬牙道:“你不能支持太子——” “因为太子是你的对手是吧!”陈思静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那是你和他的恩怨,老夫不想插手。同样,我岳阳城要做什么,要投靠谁,你们天极宗也休想插手。”话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继续打量杨云锋,道,“到现在,你该不会用什么‘天下百姓’来忽悠老夫吧?听说你在南方颁布了许多独到的政令啊……不过值此时节我岳阳城可管不上天下百姓,真正要管也得等到成功上位成为国教之后。”他特意将“国教”二字咬得极重,野心毕露。 一切都言明,就差说出“和你们天极宗做对”这句话了。 杨云锋看着陈思静一脸桀骜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当初在岳阳城时遇见的陈思静的模样,不禁叹息,暗道:“这才是真正的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然,果然……当真是个老狐狸,也当真是个枭雄……”心中竟有分后悔,却仍坚持劝说道:“师叔,说什么天下百姓确实虚无缥缈,我也无法凭此说动你……但是你想过没有太子登基之后,谁来保证你们岳阳城的地位?太子此人孤高桀骜,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怎么会容忍岳阳城对自己指手画脚?何况宗门现在已经是圣上亲自册封的国教了,太子即便登基为帝,三年之内也不敢轻易撤销‘国教’封号,与宗门作对……三年时间够多了,宗门实力强横,要在三年内将岳阳城排挤出京,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陈思静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威压爆发而出,再次出手向杨云锋攻去:“你这是在威胁我!”却无意间将招式的威力降低七成。 杨云锋忽觉四面八方有重压袭来,心生警惕,金色巨门豁然成型,挡在自己身周,虽然依旧因遭受陈思静攻击而痛苦不已,但已能开口说话了。“师叔……请你认真考虑吧……与宗门这么强大……的门派为敌……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不如……联手支持……齐王……收获一个强大的……盟友……总比……收获……强大对手……好许多……”痛苦之下,难免有些措词不清。 陈思静皱了皱眉头,心里考虑了一下杨云锋所说,觉此言不虚,终于收起招式,却又若有所思,道:“说得好听,司空威当政之后,你天极宗要排挤我岳阳城,岂不是比司空怒当政之后要容易许多。” 杨云锋听陈思静这么说,知道陈思静已经动心了,心中暗喜,道:“若是如此,我杨云锋便是小人,当受天打雷劈之劫,永世不得……” “呵呵!”陈思静冷眼看着他,不言不语,双目却如刀子般足以看透他全身。 杨云锋知道单靠承诺是无法打动对方,于是轻轻叹气,开口道:“齐王侧妃刚诞下一子,我可说服齐王,将其交给师叔抚养……你看怎样?” “好!”陈思静寻思着有人质在手料杨云锋也不敢出尔反尔触怒司空威,因此点头答应,“不过老夫还有个要求,你必须答应,这没得商量。” “什么要求?” “司空威登基之后,要立玥儿为储君!”陈思静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杨云锋瞳孔微微一缩,满面诧异。 章六百三十五:结盟 “司空威登基之后,要立玥儿为储君!”陈思静斩钉截铁地说道。 杨云锋听闻之后心中诧异万分,瞳孔微微一缩,看着陈思静面露不敢置信之情,轻轻摇了摇头,道:“陈师叔,你说什么?” 他虽在山中修仙不大受世俗礼教约束,但也难免受世俗观念影响影响认为男子为帝天经地义,从未想过女子也可以成为储君,成为真龙天子。 陈思静看着杨云锋露出讶异神色,脸上渐渐浮现一点轻蔑之情,暗道:“还说是天极宗第一弟子,竟连立自己义妹为储君的胆量都没有,到底也和那些老学究一般,没有见识。”不由心生轻慢,傲然说道:“怎么不可?古往今来巾帼英雄不计其数,男子能够为君,女子不输男子,又为何不可以成为一国之主?” 杨云锋闻言微微镇定下来,仔细打量陈思静,暗中有分自责,心道:“我怎如此迂腐了?玥儿怎么说也是有见识有胆魄的人,她做国君,不见得就比现在陛下差。那孔子说的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完全是一派胡言,我倒受其迷惑,一时竟无令玥儿成储君的胆量,当真是顽固不化……有愧玥儿。”于是双目中闪过坚定的光彩,点头对陈思静说道,“好,我答应你,齐王登基之日,便是玥儿成为储君之时。”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陈思静满意点头,就此与杨云锋达成共识,联手助司空威夺嫡。 陈思静走后徐福茗才缓缓走入庭中。因陈思静是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他不敢贸然偷听引起对方的戒备,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陈思静与杨云锋商量的内容。“杨大人,你们究竟说了什么?”他皱了下眉头,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看着客栈外的方向,忽觉头晕目眩,猛地吐出口血来,将雪地染成一片骇人的殷红,而后摇摇晃晃,身体不支眼见要跌倒在地。 徐福茗面色大变,赶忙扶住杨云锋,而后伸手按住他的脉搏,分出神识进入其体内,而后发现杨云锋真元紊乱,血肉受损,不禁诧异道:“你受伤了。” “他向来强势的人,怎么愿轻易受我胁迫?”杨云锋面色惨白,轻轻摆手,略显虚弱地说道,“我并无大碍,徐老爷子不必担心。”随后便将刚才同陈思静的交谈内容告诉徐福茗,又道,“这样一来算是成功拉拢岳阳城了,与之相比受点伤也没什么。” 徐福茗却察觉到杨云锋话语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杀气,轻轻叹气,道:“以你的性子,即便口上说没什么,来日也定会加倍奉还。” 杨云锋目露精光,轻轻点头,道:“宗门费了好大力气才在这京城立足,岂能轻易让别的门派也在京城捞好处?现在我要利用岳阳城,自然同他虚与委蛇,待来日用不着他们的时候,再出手将之赶出京城!” 徐福茗闻言轻轻吸口气,看着飘飞的雪花,道:“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二人突然侧首对视,会心一笑。 “好了,这里已经暴露,难免会引来一些小蜂小蝶。我们现在还没必要将精力浪费在对付他们身上,现在就走吧。”杨云锋收敛笑容,认真对徐福茗说道。 徐福茗便轻轻点头,与杨云锋一道离开客栈,向天极宗在京城的驻地飞去。 陈思静回到驿馆中,看着京城夜色,略微沉思,便取出一卷白纸,写下一篇文字,而后叫来一个弟子,将之交给他,吩咐道:“去,找人将上面写的散播出去。” 那弟子看了眼白纸上写的地名,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后郑重点头,转身向屋外走去,照陈思静的安排行事。 陈思静微闭双目淡淡一笑,暗道:“师侄啊师侄,是你自己仇家太多,怪不了我。” 接下来几天大雪初晴,杨云锋几次出入齐王府,与司空威王子涵等人探讨大事,同时将自己招揽岳阳城的计划全盘告诉司空威。司空威听说要将自己之子交给岳阳城当人质,当即发火,强烈反对。然而这次王子涵却是与杨云锋站在一起的,他陈述利弊,终于令司空威接受这条件,亲自接见陈思静,忍痛将紫陌王妃之子交给陈思静“抚养”,并答应日后若能登基为帝,必立玥儿为储君。 至此岳阳城正式与司空威结盟,开始助司空威夺取储君之位。 太子的眼线无处不在,听说二者结盟之后大发怒火,将自己房内所有能砸的物品全部砸个粉碎,仍无法纾解心中怒火。 于是冒着寒风带小厮去林苑打猎发泄怒火,却让杨云锋提前得到消息,悄悄在林苑中设下阵法。太子策马长奔,不小心进入杨云锋阵法中,遭其暗算,伤了一条腿,又不得不在床上养伤半月,一时成为笑谈。 圣上听闻一个心腹修士的汇报,听说岳阳城与司空威结盟后面上微微露出分不喜,却并未有任何表态,之后又听说太子遭人暗算的事情,立即猜到是杨云锋所为。“你为何不保护太子捉拿杨云锋?”他知道这修士当时就在太子左右,因此开口问道。 龙威之下修士不敢有任何欺骗:“太子太过骄纵,若不因此长个教训,日后只怕更会危险……不是什么时候臣都在他左右的。” 圣上闻言面上仍无表情,只轻轻点头,道:“你做得对,等候赏赐。”随后命李公公草拟诏书,告诫太子要有容人之心,要学会隐忍,却并未下诏惩罚杨云锋。太子得到圣上的诏书,心中火气愈发旺盛,双眼中透出分恨意,却因眼前之人是李公公,不得不将这分怒火强压下来,挤出笑容大赞圣上英明。李公公原本就是支持太子的,闻言便对太子说了番话,暗示太子要能忍:“有什么事情是您登基之后不能做的?”他用尖细的声音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太子闻言若有所思,赶忙谢道:“公公所言甚是,所言甚是!”说着又叫人取来一盘值钱的宝物,献给李公公。 李公公红光满面,笑纳之后就此离去。 太子看着他的背影,胸中火焰却更盛。 章六百三十六:言语离间 风雪飘飘,严府中白雪铺地,别样美丽。 “我就告辞了。”杨云锋与玥儿兄妹相见,闲谈两三句,将自己在南方为官期间所遇所闻告诉玥儿,令玥儿忍不住掩嘴发笑,两个小酒窝浮现面容好不美丽,末了,杨云锋见天色已晚便告辞而去。 “哥哥再会。”玥儿知道杨云锋的脾气,也不挽留,含笑将杨云锋送出严府,而后目送其远去,眼中终于露出分不舍,面上也透出深深的伤感。“聚少离多……”她吹气如兰,泪水缓缓而落,滑过粉面,洗去浓浓的脂粉,反倒令美丽女子的容颜更加动人。 “公主。”一个白白净净身穿太监服饰之人缓缓走到玥儿身后,低声对玥儿说道,一脸恭敬。 玥儿听见他的话语,收起愁容,转过身时脸上泪水已经荡然无存。“府里面说吧。”她轻轻说道,款款向府内走去,刘公公不做迟疑,赶紧跟上,随其入府。 “是三哥让你来的。”玥儿嘴角露出盈盈笑意,奉上茶说道,“不知三哥有何交代,我这做妹妹的还得好生听命才是。” 刘公公闻言赶忙摆手,道:“公主言重了,言重了!您是陛下最喜欢的公主了,齐王殿下哪敢随意驱使您啊!我这次来,只是希望公主以后能在陛下面前对齐王殿下多多美言两句。” 刘公公所说的自然是客套话,每次司空威或者其他的官员有求于玥儿的时候说的都是此言,玥儿听着都有些厌烦了。“哦?不知道三哥遇到什么难事了,还需要我这做妹妹的帮忙。”她一举一动合乎皇室礼仪,无一不具贵妇人气质,与一年前截然不同,看来这一年来她确实成熟许多。 刘公公向左右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玥儿会意,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正色道:“说吧,没人能听见。” 刘公公便道:“齐王殿下希望公主殿下能在储君一事上给予齐王殿下足够的帮助,助他得登大位。” 玥儿闻言嘴角笑容微微一滞,随后掩嘴笑道:“公公这话就不对了,三哥是我哥哥,太子哥哥也是我的哥哥,两个哥哥龙争虎斗,我这个妹妹帮谁都会得罪另外一人……玥儿可不愿意因这事儿使我们兄妹感情受损啊。何况他们两位谁做皇上于我而言都无不同,我何必在此事上操心呢?”说着轻轻敲了下身边木桌,眼中放出灼灼光芒,直勾勾盯着刘公公,含笑不语。 她是要司空威提供足够的好处,否则决不轻易投靠司空威,即便司空威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血缘上比太子亲近许多。 刘公公一听玥儿所言顿时知此女不简单,猛地深吸口气,却挤出笑容说道:“齐王殿下已经向公主的师尊陈真人保证一旦自己登基即位就封公主为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玥儿已经听到传言,成竹在胸,闻言却装成吃惊的模样,讶异道:“原来三哥竟下了如此血本,不立缘尽侄儿为太子,却立我……我何德何能当此重任……”脸上却显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刘公公见状心里大喜,赶忙趁热打铁,拍马道:“公主福德无量,做储君是天经地义——不知道公主现在意下如何?” 玥儿轻轻整理鬓角青丝,欣然接受,笑道:“三哥许我这么大的一个好处,我这当妹妹的哪有倒戈相向的道理啊……不过‘狡兔死走狗烹’,我好担心自己成为这被烹的‘走狗’啊……”美目中光芒流转,笑吟吟望着刘公公,朱唇欲滴。 刘公公一颗心登时沉到谷底,道:“公主殿下!齐王殿下的信誉你还不相信吗?他许诺的事情,怎会轻易反悔呢?”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让玥儿信服了。 玥儿见他慌张的模样,忍俊不禁,道:“罢了,三哥毕竟是我的亲哥哥,我帮他天经地义,你回去就说我会帮他的,让他放心。” 刘公公闻言连连点头,又说了好几句恭维的话,正要离去,又忽然想起什么,面上露出分犹豫。 玥儿看着他的神情,心生疑惑,道:“公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刘公公闻言不敢隐瞒,道:“那……杨大人……似乎并不赞同齐王殿下立公主殿下为储君的……” “啪!”重重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抬头望去,只见玥儿凤眸含怒,柳眉生威,直勾勾看着自己,眼中透出分熊熊燃烧的火焰,登时大骇,赶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公主息怒,公主……” 玥儿死死盯着她,道:“刘公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面前挑拨离间……哥哥……杨大人他是本宫结拜义兄,怎会反对……是不是本宫待你太好了,得意忘形,以为本宫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傻子,好欺骗是吧?”这句话当真有君王的威仪,叫人不敢直面。 刘公公连连磕头,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奴才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如有欺瞒,天打雷劈,公主明鉴啊!”声音尖细几近嘶喊。 玥儿面色阴晴不定,再次出掌向身边小桌打去,竟将其打成碎片:“还敢欺瞒本宫!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想死了!”声音在真元的催动下骤然向刘公公打去,登时让刘公公面无血色,鼻孔出血。 然而刘公公却不肯放弃,继续磕头说道:“公主殿下,古人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奴才一片丹心,还请公主明鉴……公主啊,您是他杨云锋的义妹不假,可是……他与王妃有旧……司空缘尽殿下……” “大胆!皇室血脉,岂是你能非议的!”玥儿出口打断刘公公的话,语气却比方才柔和许多,寻思道,“哥哥可是和李姐姐上过床的,难保缘尽侄儿不是他们的孽种,哥哥想要缘尽侄儿当储君,是人之常情……”越想越觉后背发凉,深深陷入其中,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嘭”的声竟将扶手抓成齑粉。 刘公公见状知道玥儿已被自己成功蛊惑,于是趁热打铁,说道:“公主殿下,你待杨大人为兄,杨大人可曾待你如妹?如果他真的视你为妹妹的话,怎么会不帮公主殿下抚养道儒殿下,却亲自抚养天极宗那张仙子的文黛潇仙子呢?” “啪!”另一只扶手被抓成齑粉。 章六百三十七:为非作歹之人 刘公公从后院离开严府,立即贼眉鼠眼地向四周望上几眼,确认这条巷子中通行之人中没有杨云锋,方低头望着地面的雪深吸口气,抬头正要离开,却忽然看清一个男子的面容,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刘公公,真巧啊。”杨云锋把玩着手中扳指,含笑说道,“竟在这里遇上你。”话落别有深意地向严府看了两眼,意味深长。 刘公公惊吓不轻,好一会儿之后才稳住心神,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杨大人,咱家有礼了。”又注意到杨云锋的目光落在公主府中,满面惊疑,试探地说道,“还真是巧啊……不知道杨大人有何贵干。” 杨云锋看着刘公公心虚的模样,立时皱了下眉头。他早就注意到刘公公的身影,于是用扳指隐匿身形一路跟踪至此,但并未擅自破坏玥儿布下的结界偷听刘公公与玥儿的对话,因此虽知道刘公公心里有鬼,但并不知对方与玥儿对话的内容,不知道刘公公在暗地里挑拨自己与玥儿的关系,也并未因之心生怒火,当场格杀之。 刘公公定住心神,仔细向杨云锋看去,见杨云锋并无责难之意,总算松口气,挤出笑容说道:“没什么,就是将齐王殿下的话带给公主而已。” “真的?”杨云锋含笑说道,却散发出一股寒气。 刘公公不禁打个寒颤,面色变得苍白,赶忙道:“杨大人是齐王殿下跟前的红人,咱家哪敢欺瞒你呀。” 杨云锋便不再为难,侧身让路,说道:“既然如此,杨某就不打扰公公了,公公慢走。” 刘公公抚了下胸脯,赶忙作揖而后快步离去。 杨云锋望着他的背影,渐渐眯上眼,透出分杀意。他再次注视手中扳指,脸上笑容完全散去。 一炷香时间后,他在宫墙外现身,取下扳指,冷冷瞧着刘公公消逝的背影,默不作声。 皇宫重地有修士把手,无圣上命令不得轻易入内,杨云锋的跟踪只能作罢。 “若是和我作对,定叫你粉身碎骨。”他冷冷说道,转身消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 之后便是两三日的逗留,杨云锋将京中高官逐个拜访一遍,又与司空威密议好几次,终于得到圣上的接见,向其阐述自己在番禺的主政方针,希望得到圣上的支持。圣上只是道了声“不错”便无更多言语,并未明确表态。 杨云锋见圣上并不支持,略有些失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再将南海之事逐一汇报,而后在圣上目光注视下缓缓离去。“诶!”离开皇宫时,他回望一眼,不禁叹气。 诸事毕,便不再逗留,杨云锋与驻扎在京中的众师兄弟告别之后便启程南下,与徐福茗一道回到番禺。 南方温暖入春,即便是极寒的时节也未有一丝寒意。杨云锋徐福茗飞过粤州边缘的一个小镇,杨云锋忽然提出要看一下此地风土人情,徐福茗欣然答应,于是二人一道落到地面,走访乡里,慰问百姓。 杨云锋的大名早就传到南海府各个角落,大部分百姓都道杨云锋好,对杨云锋的到来感到无比高兴,纷纷说出赞许的话,称颂杨云锋。杨云锋见民心都向着自己,也颇感欣慰。 然而意外却在夕阳即将西沉的时候发生了。杨云锋步入一个小镇内,说出自己的名号,得到的却是百姓的怒目相向。 杨云锋心里诧异,找到几人询问原因,这些人却同时目露恐惧与憎恨,瑟瑟发抖,不肯说出缘由。杨云锋大感诧异,于是离开小镇到乡里隐姓埋名向百姓探听他们对自己的评价,随后得到一连串“狗官”的骂语。杨云锋面色登时沉下来,细细询问缘故,方知当地乡绅打着新政的幌子横征暴敛,百姓的负担非但没有减轻,反倒加重了。 比如原来百姓收获秋粮的时候,朝廷粮税取一成,乡绅租税取六成,杨云锋施行新政,收走乡绅的土地,让乡绅代自己收税却只能从百姓的收成中抽去一成的辛苦费,不能再收更多的租金。谁知乡绅却曲解杨云锋的意思,非但继续收自己那六成的租税,还多收了那一成的辛苦费,如此一来新政实行了,百姓交的粮税却更多了,难免不对杨云锋心生怨恨。 “原来如此……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杨云锋微微闭目,身上散发出寒气,冷冷说道,“徐老爷子,我们走,去会一会这里的官员,问一下他们的官究竟是怎么当的!” “大人!”徐福茗却阻止道,“这里发生这种事情,必是官员乡绅勾结在一起的结果。仅仅按照大华律例处罚那些官员恐怕不够,难保大人走后他们不继续倒行逆施。”他双目中透出分老辣的光芒,“依徐某看,最好的方法是杀鸡儆猴!”说着在脖子上一抹,顿时显出江湖中人常有的剽悍气质。 杨云锋闻言微微思索片刻,点头道:“徐老爷子所言不虚。这里是粤州,杨某还没那权力随意处置这里的官员,倒不如按照江湖规矩好好教训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叫他们长个记性,不要轻易和我作对!”话落便向村民询问,打听到当地最大的乡绅吴昊失的住址。“徐老爷子,咱们走,去会会这个老爷!”他冷然说道,便率先迈步向吴昊失的家宅走去。 徐福茗目露赞赏,快步跟上,转瞬即到吴昊失大宅前。 杨云锋于吴昊失宅前停步,抬头望去,只见这宅子以白石筑成,丈许的大门,房前一溜拴马桩,门上一块大匾,虽然仅仅只是户乡绅,却足够气派。 “这些装潢啊,都是百姓的血汗……”杨云锋轻轻感慨,杀意更浓,随手打出道法术,“轰”的声便将大门打得稀烂。 他的举动立即引来不少人的围观,百姓恨透吴昊失,见状大感解气,窃窃私语,暗道神仙下凡,却又为杨云锋的举动而担忧,不忍见杨云锋得罪吴昊失而遭到报复。 但他们中无一人不敢站出来支持杨云锋。 杨云锋将他们的神情收入目中,微微叹气。 这时吴昊失宅子中终于有了动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一对家丁怒气冲冲走出大门,破口大骂道:“谁!谁这么无礼,竟敢在吴员外家撒野!” 章六百三十八:主持公道 “谁!谁这么无礼,竟敢在吴员外家撒野!”吴昊失的管家捋起袖子破口大骂,随后将视线移到杨云锋身上,看见门前阵仗,立即瞧出杨云锋便是在吴昊失宅前“撒野”之人,于是指着杨云锋骂道:“看来就是你了,说,你干什么的,为啥要在吴员外门前撒野!” “狗仗人势!”杨云锋淡淡说了一句,冷冷瞧着管家,眼中放出分精芒。 管家被杨云锋看了眼,顿觉皮肤一阵针刺感,不禁打个寒颤,退后两步,而后听清杨云锋的话语,登时火冒三丈,道:“好个杂种,也不看看爷是什么人!小的们,给我上!”话落猛地挥手,周围家丁便举着手里的长棍一股脑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看着这群没有任何修为的家丁,冷哼一声,忽的化作万千人影在家丁中转了一遭,而后回到原地轻轻弹去身上灰尘,如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 然而那些家丁却悉数到底,抱着肚子痛苦打滚,显然受伤不轻。 那管家这才看出杨云锋是高人,脸色大变,正要逃走,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抛入天空中,连连甩出几个转儿,而后重重打在地上,筋断骨折,痛苦不已。 “做狗也就罢了,还狗眼不识泰山,杀你脏了我的手!”杨云锋瞧着管家厉声训斥道,眼中尽是不屑。 管家已经意识模糊,嘴角抽动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杨云锋注意到人群中一个悄然离去的身影,立刻看出此人是去镇里报信了,也不出手阻止,转而看向吴昊失的宅子,运使真元猛地说道:“吴昊失,番禺知县杨云锋在此,限你一炷香时间内给我滚出来,否则后果自负!”声音有如雷鸣,瞬间传入所有人耳中。 “什么,他就是杨云锋那狗贼,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他来找吴昊失这败类的麻烦,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会不会是我们错怪他了……” “诶!不要被人骗了,我看多半是吴昊失得罪了他,才让他找上门。你看他凶神恶煞的,哪像个好人。” “你傻了,杨云锋要找吴昊失的麻烦,用着亲自到这里来吗?” …… 杨云锋将百姓的议论收入耳中,知道他们对自己成见极深,不由轻轻叹口气,随后转过身来,面上露出分柔和的笑容,开口道:“乡亲们,在下正是番禺县知县杨云锋。或许你们对杨某有些误会,视杨某为十恶不赦之徒,厌恶唾弃,然而在扔鸡蛋砸白菜之前请听杨某一言,待这之后再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此话一出,百姓皆安静下来。他们看见杨云锋的手段,自然是不敢向杨云锋扔鸡蛋砸白菜,但杨云锋的言语却说出了他们心底的话,此刻他们皆陷入沉默中,不敢再开口,静静等待杨云锋接下来的话。 杨云锋见状心生欣慰,继续说道:“格外乡亲,杨某这一年来一直致力于推行新政,造福百姓。新政内容许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决计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杨某的新政,是要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但有些人曲解了杨某的意思,变本加厉为自己牟利,让你们的负担大大加重!杨某先前闭目塞听,未知你们的疾苦,现在微服私访,就是要惩办这些为非作歹的人,还你们一个公道!” 话落百姓震惊,而后一个人领头说道:“好!”于是叫好声不断,百姓直呼“杨青天”。 杨云锋由衷一笑,随后察觉到什么,转身看去,却见一个老员外站在门前,望着杨云锋瑟瑟发抖,腿直打哆嗦。“你是吴昊失?”杨云锋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被眼前这人听去,于是拿出番禺知县的架子,质问道,“吴昊失,你可知错!” 吴昊失面色苍白,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说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请杨大人饶命!” 杨云锋已决心杀鸡儆猴,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吴昊失“知错了?”他不停打量吴昊失,冷道,“你倒说说,你错在哪里?” 吴昊失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杀机,哆嗦得更加厉害,略显发福的身体摇摇晃晃,赶忙又磕上好几个头,道:“小人不该串通周大人,曲解大人你的政令……盘剥百姓……”事到如今,他只求自保,不惜将一切说出来。 杨云锋的狠辣手段可是天下有名,他一个偏远乡镇的乡绅也有所耳闻,以前是山高皇帝远才敢为所欲为,现在杨云锋就在自己面前,又哪敢造次? 杨云锋冷眼看着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回身对百姓说道:“乡亲们,你们听见了吗,是非黑白自有公道!” “吴昊失则混蛋果然是假传大人的意思乱来,我呸!” “杨大人为我们出气了,大人英明!” “大人英明!” …… 杨云锋将百姓的话语收入耳中,心生一股暖意,看向吴昊失的目光更加杀气腾腾。“既然你知错了,那你说说,我该如何惩罚你!”他望着吴昊失,沉声说道。 吴昊失的额头已经布满冷汗,牙齿打颤舌头发麻竟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杨云锋便将一道火行仙法打过去,将吴昊失轰倒在地,道:“盘剥百姓,抽骨吸髓,用民脂民膏来满足你的贪欲,是为不仁;擅改政令,唬弄百姓,以此获财,是为不义;不尊政令,欺瞒朝廷,是为不忠。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之徒,该五雷轰顶,天诛地灭!我出手杀了你,还算便宜你了!”话语义正言辞,振奋人心。 吴昊失心一凉,满脸灰败,已失魂落魄,不知所措。 百姓却拍手叫好,道:“打死他,打死他!” 群情激奋,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杨云锋则踏前一步,伸手高高举起,就要拍下,取走吴昊失的命。 “住手!”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向那方向望去,只见一群官吏向自己跑来,不禁沉下脸来。 章六百三十九:惩办凌守 一群官吏冲上来将杨云锋团团包围,目露凶光,手中刀剑锃锃发亮。 杨云锋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话落之时一个三十岁上下身穿九品官服之人颐指气使地走了出来,伸手指着杨云锋,道:“大胆刁民,竟然当街行凶,给我拿下!” 一群官吏正要行动,忽然感到一阵威压袭来,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这么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就是本地知镇凌守?”杨云锋猜出这官员的身份,开口说道,话语中透出分深深的杀气,朝此人攻去,立时令其心神不稳。 “本官是凌守!”凌守强作镇定,面色却已一片苍白,“大胆刁民……你,你使用了什么妖术,竟然让我……”事到如今,他仍不改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显然是在此地作威作福太久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一旁吴昊失听闻他的言语大叫不好,然而身受重伤的他却无力阻止。 杨云锋心里厌恶至极,取出写有自己职位的玉牌,道:“番禺知县杨云锋在此,见我还不下跪!” 凌守闻言表情微微动了下,不敢置信地说道:“你竟然是杨云锋!”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随后感到杨云锋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法术减轻数分,于是狂妄一笑,道,“你一个番禺的知县,哪有资格管我的事情!哼,既然你自报家门,那就再好不过了,按照大华律例,地方官员没有资格管别地的事情,如有违犯,相当于欺君,该流放边疆……小的们,不要管他的身份,给我上,打死他!” 他身边的官吏面色微变,却没有一人敢按照凌守所说上前对付杨云锋。他们多多少少听闻过杨云锋的名声,知道这个人自己惹不起。凌守狂妄无知,会肆意妄为做出得罪杨云锋的事情,他们却清醒,是万万不敢为难杨云锋的。 否则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身边人胆小的模样,凌守不禁火冒三丈,道:“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啊,本官好好生生供着你们,是要你们当本官的狗,替本官对付不听话的人,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干瞪眼的。他娘的你们都给我上!”气急攻心下竟说出一通荒谬的话语。 一旁围观的百姓闻言对凌守这狗官的恨意更深一分,不禁对其议论纷纷。其中几个知道华朝官制的读书人看了眼杨云锋,不禁对这位自己心目中的“杨青天”感到担忧。 杨云锋一直冷眼瞧着凌守的一举一动,对其跳梁小丑般的行为话语都以冷笑置之,并不急着动手对付这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官员。 官吏听闻凌守的言语后各个面露愤慨之情,眼中喷出火焰,依旧不听从他的号令。 “好啊,都反了!好,本官日后再来处置你们这群杂种!”凌守跳将起来,狠狠骂了这些人一顿,而后“呼”的声取出条又长又细的鞭子,“啪啪”两声在地上拍了两下,随后怒目看着杨云锋,道:“杨云锋,待本官把你抓住之后,好好问罪。”话落便挥动着鞭子向杨云锋打来。 杨云锋指尖光芒一闪而过,忽然向前弹指,便运使法术悄悄在凌守鞭子上做了点小动作。于是那“呼呼”挥动的长鞭去势猛地一变,“啪”的声将凌守整个人打中,立即在他脸上留下条鲜红的血迹。“杨某平生最憎恶的便是为非作歹鱼肉百姓之人,杨某平生最蔑视的则是狂妄自大狗眼不识泰山之人。而你正好把两项都占全了!”杨云锋终于开口,声音如怒海狂涛猛地灌入凌守耳中,立时令凌守心神碎裂,头脑混沌。 “咔!”一脚重重踩下,杨云锋死死踏着凌守的脑袋,怒道,“狗屁官场,狗屁律例!你自己都不遵守的东西,还想用来制约别人,荒唐!杨某今天不认官场之道,也不认大华律例,杨某就用江湖规矩,将你正.法,为乡亲们主持公道!”一声慷慨正义,立即赢得百姓一阵欢呼喝彩。 凌守闻言面色大变,慌忙之下嘶声吼道:“杨云锋……你不要乱来,我的大伯是河源知县,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杨云锋脸上杀机一闪而过,低头仔细打量这个蠢到极点的知镇,眉宇间透出分深深的寒意,缓缓运使心诀瞬间令周围的温度下降数分:“事到临头,还敢威胁我!河源知县?哼,杨某连皇帝都不怕,会怕他?”随后抬头环视百姓,朗声说道,“诸位乡亲,自古以来‘民贵君轻’,朝廷的那些官员,受你们供养,当任你们驱策,为你们造福。凡是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吸食你们民脂民膏的,都是不仁不义之徒,当杀!今日杨某就当着你们的面,杀了这不仁不义的凌守,替你们主持公道!来日再有人欺压你们,你们也可以学杨某,格杀此人!”杨云锋朗声说道,义正言辞,“杨某愿意做你们的靠山,谁要因这事找你们的麻烦,杨某会替你们做主!” 这话大逆不道,与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截然相反,令百姓万分震惊,一时竟无人相信杨云锋所说。 杨云锋却说到做到,脚上加力,当即向凌守的脑袋踩了下去。 “嘭!”一时脑浆四溅,鲜血横流,一个狂妄无知的知镇就如此被杨云锋当场格杀。 百姓中立时爆发一阵欢呼,“杨大人万岁”“杨大青天”之语不绝于耳。杨云锋听着百姓的称赞,心中微微一暖,伸手示意众人安静,而后道:“请相信杨某,杨某说到做到,必给乡亲们一个太平人间!” 话落又是一阵欢呼赞语。 杨云锋与徐福茗对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眼中喜悦之意,不禁默契一笑。 河源县县衙。 知县凌志看着手下传来的一份加急信件,眼中杀意滚滚,忍不住伸手重重拍击身前桌案,嘶声怒吼道:“杨云锋,你无缘无故杀我小侄,我要和你拼命!”声响震天,惊起一群栖息在此的鸟雀。 章六百四十:南行 杨云锋回到番禺之后即开始以知府刑清风的名义颁布一系列的政令,推行到粤州与韶州各地。粤州知州邹修对此颇有异议,但因这些政令是借刑清风的名义施行的,他不好阻拦,只能将不满埋在心中,无实际动作。 杨云锋便与徐福茗商量好,准备三四日之后即出海游历,寻找凤凰羽的同时试一试运气,若能遇上极大机缘令修为突飞猛进,那就再好不过。 商量好之后徐福茗便回到义章对自己离去之后徐记的事务进行妥善安排,并让徐默荣进入番禺,接替自己管理徐记日常事务。 杨云锋则闭关潜修,吸收天地灵气,努力突入玄真第七重元火,正式凝练金丹。 四日时间转瞬即逝,杨云锋推开房门,长长吐出口浊气,双目一片清明。 仅仅四日不足以突飞猛进,但他依旧有些许提升,与玄真第七重元火之间距离仅剩半步,只要有过人际遇,便能捅破这层薄薄的纸,进入玄真第七重。 然而这一切并不容易。回想去年的修炼历程,杨云锋突入黄圣第六重,却有半年时间原地踏步,不能寸进,之后经历一系列事情,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道心被磨砺得圆润坚强,这才抓住冥冥间一两缕修炼的法门,终于厚积薄发,突飞猛进,大幅提升,最终到今年年初之时将黄圣第六重固元修到圆满,即将踏入玄真第七重。然而这刻他却再度遇到瓶颈,感到前方障碍重重,自己努力修炼却无法找到突破的玄机,最终虽然依然有进步,但就是无法向前突破。 看来,真的需要机缘了。 杨云锋暗暗想道,便出门向前走去,刚踏入杨府大堂,就怔了下,随后洒然一笑,道:“徐老爷子,你来了!” 眼前青衫之人正是徐福茗。“料到杨大人今日出关,徐某便在此处候着,果不其然,徐某刚刚坐下,杨大人就进入堂中。”他说着仔细打量杨云锋,看出杨云锋尚未突破,不禁略微生出些失望,却未就此多言。 杨云锋注意到他的神情,微微叹气,随后开口说道:“你那边情况怎样?” 徐福茗答道:“一切皆安排好了,无任何可担心的。” 杨云锋便点头道:“那好,待我安排一下,我们即启程南下。”于是找来顾神飞,将一些事情安排下去,并委托顾神飞好好照料文黛潇。 这些事情杨云锋早在闭关之前就吩咐过了,此刻只是重复强调而已。顾神飞听闻之后连连点头,只道自己定不负杨云锋的委托。 杨云锋闻言倍感欣慰,而后便与徐福茗一道出城,登上徐福茗早已准备好的法器小船,驶入大海,向南方行去。 华山,凌云派。 月当空,细雪无声。 美丽的女子伫立在落雁峰峰顶,素手轻轻拂拭那传言中与灭心剑并列的冰心神剑,幽幽一叹。 如水月华落在她洁净衣衫上,令这个女子更加凄美哀婉。 一年过去,一切变化不小,阮心秋出落得愈发大方,原本算不上绝美的容颜渐渐有了分动人之色,不知迷倒多少凌云派的年轻弟子。 可是……心中的那个人却未能出现在这华山绝顶上看她一眼,为她容颜震惊,而后紧紧与之相拥。 阮心秋长长叹气,心痛如绞,难以抑制,一时容颜雪白,说不出的痛苦哀婉。“锋哥哥……”一年分别,时光流逝非但没有冲淡她心中的思念,反倒让相思之意愈发刻骨,最后渗入魂魄中,成为她生命中永远无法忘记的疼痛。 此时此刻,只想见他一面;只想……对他倾诉衷肠。 不禁泪如雨下,梨花带雨,更加动人。 “诶!”轻轻的叹息传入耳中,浩然缓缓走到她身后,凝视着眼前这为相思之情而煎熬的女子,一颗道心隐隐动了下。“师姐……”他轻轻说道,声音说不出的柔和温暖。 阮心秋怔了下,急忙擦干眼角泪花,而后回身向浩然看去,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道:“浩然,你有什么事吗?” 浩然轻轻叹气,而后正色说道:“浩然听说,杨师兄即将启程前往桫椤国……师姐若忘不了他,可追随而去。”轻轻开口,话语中却透出分别样的感情。 阮心秋娇躯颤了下,如水双眸中透出分感激,轻轻点头,欲感谢,却不知说什么。 浩然瞧出她的心思,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师姐不必感谢浩然……师姐你好,便是对浩然最好的感谢。” 阮心秋闻言一颗心悠悠,仍柔柔地说了声:“谢谢。” 南行之路上海涛阵阵,波澜不止,抬眼看望水天一色看不见尽头,垂首凝视,入眼却是一片深蓝。杨云锋轻轻叹气,陷入冥思。 不知此番南下,会有何等际遇。 转眼五月过去,杨云锋徐福茗已不知路过多少岛屿,途经多少异域过度,遇见多少奇人异事,见识过多少灵兽法器。就在一月前,杨云锋偶然抓住一点机遇,成功进入玄真第七重元火,正式凝练金丹,修为又有不小提升。然而修为是上去,桫椤国却依旧罕有音信,火神凤凰羽更无人知晓,毫无消息,如此一来灭心剑第四重禁制的破解就遥遥无期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却一无所获,杨云锋难免有些焦急,甚至有返航回岭南的打算。徐福茗却不济,劝说他过人际遇哪是那么容易遇见的,无耐心自然是碰不到的,不若静静等待,总是能遇上。 多花些时间成就更高修为也是值得的。 杨云锋稳住心神,觉徐福茗所言不虚,于是点头说道:“徐老爷子所言不虚,是杨某心急了。”便打消心中念头,继续南行。 这日天朗气清,海涛渐弱,视线所及之处,海线之上渐渐浮现一座雄伟的城池,城池四壁金光灿灿,天空层云竟被其光染成金黄,当真非同一般。 杨云锋遥望这座城池,面上一喜,道:“又到陆地了!” 章六百四十一:挡路之人 秋池城是金碧岛最大的城邦。这座金碧辉煌的城池修筑于海边不老山山岩上,盘曲而上,楼宇宫殿重重叠叠,别样气派。 金碧岛幅员广阔,物产丰富,商贸发达。秋池城乃金碧岛北端最大海港,城外有十数条大道通往金碧岛各地,使之成为金碧岛与南洋各岛屿互通有无的必经之所,城中人来人往,商家密布,经营商贸,好不繁盛。千百年的经营,让秋池城成为金碧岛乃至整个南洋的贸易中心。杨云锋早就听过秋池城的名声,故船行至此地时心中倍感高兴。 商贸繁盛之地,一般也是消息灵通之地,杨云锋要在此地打听到桫椤国乃至火神凤凰羽的消息,应无太大难度。 船行百里,终于接近秋池城,周围往来的商船不断,各式各样装扮的异域蛮人带着货物接近陆地,立即有同样服饰的人前来接应。在各式各样华丽雄伟的商船中,杨云锋所乘坐的小船显得格外引入注目。 没见识的人暗暗鄙视,一脸不屑:“穷鬼。”于是继续行自己的路,不再理睬。有见识的人则暗自吃惊,叹道:“修士!”则令自己的船向远处驶去,给杨云锋让出一条路来。 这个世间修士毕竟是少数,即是是在修道之风盛行的中原,修士也万中无一,更何况这种异域蛮邦? 接近半年的航行,杨云锋已经粗通南洋各邦的语言,听见各种各样的评价声后淡淡一下,置之不理,继续前行,遇见不知自己身份挡在前面的商船则绕道让开,而对那些主动让开的商船则致以感激的微笑。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没必要四处惹是生非。有的人不识泰山轻视自己,自己也不用给他们一般见识。 只是这世间总有一些不识好歹的人,即便你不去招惹,也要找你的麻烦。此刻一队商船缓缓结成队列将杨云锋的小船合围住,显然不怀好意。 杨云锋将这些船扫了一眼,视线停留在为首商船船头的旗帜上,皱了下眉头,低声道:“泰邦的船。”已心生警惕。 泰邦是一个与大华王朝接壤的强大国度,与大华王朝皇室的恩怨纠结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广为人知的则是二十年前当今圣上借口泰邦未按时纳贡,率兵入侵泰邦,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侵入泰邦境内,势如破竹,一路凯歌,眼看就要获胜,班师回朝。谁料这时一种怪异的疾病却在军中蔓延开来,近七成的将士都染病,泰邦仅剩的一些士兵便在当时的王子,现在的国王白水王的组织下奋力反击,竟将侵略的华朝士兵赶出泰邦。至此泰邦与大华王朝的仇怨已到了无法化解的程度,泰邦脱离大华王朝的统治,成为独立的王国,白水王宣布自己与大华王朝作对到底,号称不死不休。 泰邦与大华王朝势同水火,泰邦的王室百姓也对中原人仇视至极。杨云锋料到这些商船上的人是看出自己是中原人之后萌生恨意,围上来找自己麻烦的,一颗心不禁沉下脸。 当年大华王朝入侵泰邦当然有错,泰邦百姓对之怀有恨意无可厚非。但杨云锋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原人,没有主动招惹泰邦商船,若泰邦商船仅仅因为自己是中原人而挑衅的话,就是无理取闹,杨云锋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教训。 “你们要干什么!”于是他再次环视周围商船,用中原话朗声说道。 商船中大部分人不通中原话,闻言窃窃私语,却猜不到杨云锋究竟说了什么,一时间无人回话。大约一盏茶时间后船上终于出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看了眼杨云锋,眼中透出深深的仇恨,用蹩脚的中原话回答道:“中原人,二十年前你们让我家破人亡,我发誓见一个中原人杀一个!”杀气腾腾地挥动手中金轮,当头跳了下来,二话不说朝杨云锋打去。 “晦气!”杨云锋暗暗说道,挥动灭心剑挡住中年人第一轮攻击,而后腾身而起,后退数步,持剑凝视对手,道了声:“你不过是个刚刚踏入起鼎结丹境界的散修,也敢说见一个中原人就杀一个!”话语中透出分不屑。 中年人望着杨云锋大感讶异,他看出杨云锋有修为在身,却未料到杨云锋修为如此之高,竟能挡下自己的进攻,“你也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金轮飞舞,他依旧蹩脚地说道,脸上已经露出分紧张。 他身为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纵横南洋为商船保驾护航对付几个养元入道境界的小海盗绰绰有余,然而此刻他面对的却是同样境界甚至修为还稍稍高于自己的修士,心中已无战胜对手的把握。 他一生还从未与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交过手,初次对敌,不得不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对策。 杨云锋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勾秦神弓赫然在手,“嗖嗖嗖”几声数支箭矢破空而去,朝对方胸口射来。 “拼了!”中年人一个激灵用金轮护在胸前同时闪身躲避,勾秦神弓箭矢纷纷击打在金轮上,骤然碎裂放出无数更加细小的箭矢破去金轮的防御,却扑了个空让中年人成功闪过去了。 “呀!”中年人嘶吼一声,手里顿时多了七八个金轮,“中原人,你们害我家破人亡,害我妻离子散,你们都去死!”他面目变得狰狞,手中金轮急速转动起来,散发出万丈光华,灿灿夺目。 杨云锋并未着急进攻,他望着中年人手中越来越刺眼,越来越巨大的金轮,从储物空间中取出金锁,准备放出金色巨门挡住金轮的攻击。 周围各色商船的首领看见中年人大发神威的模样,担心受之波及,赶忙指挥船员离得远远的。 海风阵阵,波涛不止。 “我和你拼命,你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不可能挡得住!”中年人怒吼一声,正要掷出金轮格杀杨云锋,却忽觉胸口一阵剧痛,真元溃散,招式无疾而终。 “我们不止一人。”徐福茗抹去仙剑上的鲜血,淡淡说道。 章六百四十二:泰邦恩怨 中年人想起在战乱中分崩离析的家,想起死在华朝士兵剑下的妻儿,双目顿时变得通红,万般杂念化成一句话:“报仇!”于是用尽真元将金轮催动到极点,准备与杨云锋同归于尽。 杨云锋再是厉害,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与他拼死一击相抗衡,至少得受重伤。 然而激愤之中的中年人却未注意到一直观战的徐福茗已经悄悄将小船移到他身后,取出仙剑,准备对其发动袭击。 他只顾死死盯着杨云锋,御使金轮格杀对手。 于是突然之间,徐福茗发出招式,一剑刺来,正中他毫无防备的胸口。“我们不止一人。”徐福茗淡淡说道,仙剑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水光,侵入中年人体内,将其经脉中的真元全部打散。 中年人只觉酝酿的气势一泻如注,再也无法发动全力一击,却仍不忘带着仇恨将金轮向身后砸去,进攻徐福茗。 只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徐福茗一道结界立于胸前,当即拦住了中年人的攻击。 与此同时杨云锋出手,一式乘风灭天指紧紧将中年人捏住,令其动弹不得。 “是非不分,只会盲目复仇,蠢货!”杨云锋冷冷说道,飞到中年人身边,伸手向其丹田点去,一瞬间破掉对方丹炉、虚丹。中年人只觉自身真元迅速流失,一股悲哀冲上心头,忍不住用泰邦语言将杨云锋骂了数十遍。 杨云锋废掉中年人修为,便不再为难,将之丢到泰邦商船甲板上,而后朗声道:“杨某不是嗜杀之人,今日没有要他性命!但是谁要再无缘无故找杨某的麻烦,杨某定让他神魂俱灭!”话落之时数道水柱冲天而起,水花在天空中散开,赫然变成一个硕大的汉字“杀”。 附近绝大多数人都被杨云锋这一手震住,下定决心不要招惹这个危险的角色。 泰邦商船上的人依旧对杨云锋保持敌意,可看过中年人下场后他们再也不敢造次,迅速移开商船,让杨云锋的小船通行。杨云锋徐福茗回到小船上,望着开阔的海面,同时叹了口气。 此刻杨云锋后背忽然产生一点别人注视的感觉,不禁皱眉,回身望去去,目光正好与远方一小船上的僧侣接触。 “阿弥陀佛。”这三十岁上下的瘦弱僧人见杨云锋向自己看来,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 杨云锋见僧人没有恶意,于是也面露笑容,微微致意。 “那个僧人不简单。”这时徐福茗开口说道,“他脚下那船不是任何法器……能孤身一人游历南洋,必是不凡之人。” 杨云锋若有所思,回首再度看了眼那僧人,若有所思说道:“南洋岛屿国度不计其数,高人出没也在所难免,我们本就是为奇遇而来,能遇上不凡的人自然是好事。” 徐福茗轻轻点头,道:“世事无常,日后能否有机会再遇这僧人也不好说。” “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不必强求。”杨云锋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于是小船再度前行,缓缓驶入秋池城水道中,而后在一个港口靠岸。徐福茗将小船收入储物空间中,而后与杨云锋一道进入城内,开始探听消息。 远处一艘装饰华美的大船内,衣装华丽的年轻人猛地向桌上一砸,而后用与中原语言截然不同的话语对身边文士打扮的老人怒吼道:“施先生,为什么不出手?那个中原人欺负我们的商队,打伤我们的百姓,你身为副国师,怎么能放任不管,让我们的百姓任由中原人欺负。”停顿一下,又想起什么,继而说道,“我们泰邦和中原人势同水火,那人分明就是中原人,我们干嘛不出手,为我们泰邦死在中原人手里的子民报仇!” 那容貌与中原人相近的老年文士闻言微微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世子殿下,这里是秋池城,不是泰邦,什么事情都要按规矩办事,不能为所欲为。这件事情分明是咱们的商队率先挑衅,那中原人只是正当反击而已。我们因这事情出手,占不到一个理字,反而会因此得罪秋池城城主,这对泰邦的未来不利啊。”说着顿了下,又补充道,“您是我泰邦世子,身份与那些商船不同。商船上的人乱来,只要不涉及秋池城根本利益,秋池城城主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您要乱来,就是代表我泰邦当众打秋池城城主的脸,秋池城城主肯定要严正惩办您以儆效尤……世子殿下,泰王陛下的仇家已经够多了,要是再和秋池城城主结怨,只怕这个王位就难坐踏实了。” 老年文士身前的年轻人便是泰邦世子苏沐辄,听闻老年文士的话后苏沐辄皱了皱眉头,仔细思索一番,觉老年文士所言不虚,却又心生憋屈之意,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我们的子民却无动于衷?要是这样,我们泰邦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老年文士闻言不禁轻轻叹气,继续好言相劝:“世子殿下,泰邦的威信是靠自己的国力和盟友支撑的,这种小事损伤的威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若是因此事和秋池城城主翻脸,失去秋池城城主的支持,泰邦威信就会受到巨大的损伤,与之比起来,现在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世子殿下,勿要因忍不下眼前小气而失去长远的利益啊。” 苏沐辄闻言总算有些理解,却依旧心不甘情不愿,低声嘀咕道:“我咽不下这口气,咽不下这口气……” 老年文士知苏沐辄这是少年心性,也不好继续劝说,思量片刻,拿定主意,于是对苏沐辄说道:“世子殿下,要不这样吧,等我们离开秋池城之后再去找刚才那中原人的麻烦,让他们知道我们泰邦子民也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你看好不好啊?” 苏沐辄闻言眼睛一亮,道:“施先生所言甚是,就……就这么办好吧!”心里却想着:“中原人,你们等着瞧!” 老年文士看出苏沐辄心中所想,轻轻叹气。 章六百四十三:齐聚城主府 杨云锋徐福茗步入秋池城城中,只见城内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不下京城,不禁讶异。“没想道南洋如此偏僻的地方也会有如此繁盛的城池,出人意料啊。”杨云锋啧啧称奇,用传音入密之术对徐福茗说道,“徐老爷子可有兴趣将徐记的店铺开到这秋池城来?” 徐福茗看着周围繁华景象,双眼中光芒流转,竟有些痴。“若是进驻秋池城,凭秋池城现在这等繁华,徐记在此城内一年的盈利会超过徐某现在产业盈利总和……”徐福茗喃喃说道,面上闪过一丝激动,随后却冷静下来,摇摇头,道,“太过好高骛远了,徐某现在连进入江南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南洋秋池了。”随后又向杨云锋望去,道,“不要耽搁了,现在开始打听消息吧。” 杨云锋轻轻点头,道:“好。”正要向周围的人打听桫椤国与火神凤凰羽的消息,却忽然被一个小孩撞了下,不禁皱了下眉头。“哪家小孩这么不小心……”他低声骂了句,突然怔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徐福茗见状心生不解,道:“杨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传音入密说道:“刚才有人用法术将一段话强行注入我神识中……” 徐福茗大感诧异,能将心中话直接注入寻常人神识中的修士至少得有起鼎结丹境界修为,而要将话注入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人则至少得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 秋池城中,有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 徐福茗万分惊异,正要向杨云锋询问那人的话语的内容,却忽然怔了下,便打消了这念头。 那段话已经被人打入他神识中。 “速到城主府中,城主有要事相求。” “去吗?”这时杨云锋向他问道。 徐福茗深吸口气,沉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城主邀请,难以拒绝。” “那就走吧。”杨云锋与他所想相同,便一道向城主府走去。 秋池城城主螭吻居住的城主府在秋池城最高之处,四面开阔,可俯瞰秋池风光,可远观大海惊涛,可遥望金碧岛地貌。 杨云锋徐福茗登上最高处,向城主府护卫说明来意后便受到螭吻城主的亲自迎接,热情相邀。杨云锋已探查得知城主府护卫至少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而眼前城主却无一分修为,不禁暗生赞许。 一介凡人能成功趋势修士为自己所用,要么是有独特的能力,要么就是有足够的威望。 儒雅敦厚的螭吻城主显然是后者。 想到螭吻城主手下还有一凝丹窥天境界的高人,杨云锋心里的钦佩更深一分,而简简单单几句谈话之后,杨云锋更为螭吻城主过人的学识所折服。“他不是中原人,却比中原那些老学究还要渊博,当真不凡。”杨云锋暗暗想道,轻轻叹气。 长长的通道曲折回环似乎没有尽头,雕梁画栋勾心斗角的重重宫殿不断映入眼中,又不断消失在身后,忽然之间山重水复疑无路,转眼柳暗花明又一村。 城主府的格局即便是世间最精妙的工匠看了也得为之叹服。距螭吻城主所说,这一系列的楼台是秋池城用了上千年光阴修筑而成,至今还未完工,也难怪会如此精致绝伦了。 漫长的道路终于到了尽头,螭吻城主将二人领入一座恢弘的宫殿中,而后道了声:“请坐。”自己则做到主人的位置上。 杨云锋坐定,向四周望去,发现除自己与徐福茗外殿内还有数人。其中独身坐在角落衣衫陈旧却整洁干净的人正好是今日他在海上遇见的僧侣,此刻现杨云锋在注视自己后向杨云锋投来一个善意的笑容。杨云锋含笑回礼而后向远处一群人望去,目光落在正中一华衣青年身上,见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敌意,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后看出对方穿的是泰邦服饰,于是释然,又不禁暗暗发牢骚:“又遇见一个泰邦的人,晦气!”随后向华衣青年身后一干人看去,发现其中年纪最大的老人气息非同寻常,暗暗诧异,正要仔细打量,却见对方向自己望来,双目深邃如渊,差点将自己神识吸入其中。“至少是起鼎结丹中高境界的修士!”杨云锋赶忙用天狐噬心诀抵御对方幻术对自己神识的侵袭,终于摆脱对方的攻击,大口喘气,这才发现不过片刻时间自己已汗流浃背。 老人见状轻轻一笑,不再为难杨云锋,低头对身前那年轻人低声言语,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却模糊不清。此人便是泰邦当今副国师施然,而他身前的年轻人则是那嚷嚷着要找杨云锋报仇的泰邦世子苏沐辄。 至于他们身后的一干年轻人,则是老人的学生兼苏沐辄的护卫,各个都有养元入道境界的修为,联手之下亦是一股不容轻视的力量。 这时螭吻城主终于开口介绍殿中诸人了。杨云锋得知年轻人是泰邦世子,白水王之子苏沐辄,略感讶异,随后听到螭吻城主对那僧侣的介绍,脸上的表情立即从讶异转变为震惊了。 “这位是桫椤国大须弥寺高僧释摩罗大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杨云锋苦苦搜寻桫椤国的消息一无所获,谁知无心之间竟遇上了桫椤国的高僧,真是尘缘无常,难以预料啊。杨云锋直直看着释摩罗,嘴唇一张一合,激动之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释摩罗则淡淡一笑,用流利的中原话道:“原来这位就是天下第一道门天极仙宗的杨云锋杨真人,阿弥陀佛,幸会幸会。”他的声音苍老沙哑,竟似从百年老僧口中说出的,与他年轻的面容完全不符。 杨云锋却知这世间修炼之人有变换面容之能,可保持年轻容颜,因此并不感到惊讶,反而惊讶于对方中原话之流利,随后稳住心神,拱手笑道:“大师说笑了,杨某正在打听桫椤国消息,今日正巧遇上大师,才是幸会!” 释摩罗闻言依旧保持淡然笑容,不再与之客套。 章六百四十四:海中孽龙 “螭吻施主,有什么事情就请说吧。”瘦弱的僧人双手合十,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说出在场诸人皆想说出的话。 螭吻城主便不再客套,正色说出自己邀请他们来到城主府的原因。 原来金碧岛以西海面传来海妖伤人的消息,螭吻城主派出一大队人数超过七十的修士前去探查除妖,这群人一走便是三十多日,回来之时却只剩衣衫褴褛修为大降的三人。螭吻城主见状当即大叫不好,立刻向三人询问海中的消息,方知西面海中的确有一孽龙盘踞,为祸一方。前去除妖的修士潜入水中孽龙居住的宫殿内,联手结出强大的阵法欲诛杀孽龙,却不料孽龙实力强横,他们用尽全力仍不是孽龙的对手,差点全军覆没。修士中修为最高的一位老人拼尽全力限制住孽龙的行动将三人送出海底向螭吻城主报信,自己却带着其余的人葬身龙腹,无一生还。 螭吻城主得知之后大惊,急忙着手准备组织人手再去除妖。然而秋池城中修士有限,各个有要务在身,即便有心除妖,却无可用之人,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向秋池城中强大的修士求助,而杨云锋等人正是他选中的可用担当除妖任务之人。“原本我是选中了十名最优秀的修士,不过……”螭吻城主面有忧色,艰难地说道,“只有你们愿意来城主府……然而之前未征求你们的意见,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斩妖除魔,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职责,我……”泰邦世子苏沐辄激动地站起来,手握拳放在胸前,激昂地说道,话语透出年轻人常有的热血与正义。然而他话刚出口即被施然用法术打断了。 “城主大人,斩妖除魔固然是我辈职责,然而此事重大,不能贸然做决定,容我三思。”施然平静地说道,话语中有拒绝的意思。 “施先生,你——”苏沐辄一脸不解,愤怒地看着施然,差点没发作。 施然便用传音入密解释道:“世子殿下,行事之前应仔细考量,不可冲动啊!” 苏沐辄猛地瞪了他一眼,双手插腰,暗生闷气,却没有继续争辩。 杨云锋将他二人的神情动作收入眼中,微微皱眉,随即对螭吻城主说道:“城主大人,施然先生所言甚是,斩妖除魔固然重要,然而对手是盘踞一方的孽龙,我们的实力在其面前恐怕也不大好看。你要想靠一言两语就要驱使我们替你做事,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螭吻闻言将视线移到杨云锋身上,上下打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点头道:“杨真人果然如传闻所说那般老辣啊。也罢,我是请你们替我斩妖除魔,不能不给报酬。”说罢轻轻拍手,便有一队小婢鱼贯而入,皆手托小小的玉盘,恭敬地立于螭吻身前。“这里有十样珍奇天材地宝,各位若有心助我除妖,我便将之赠予你们。”说着顿了下,环顾诸人容颜,继续道,“若能顺利完成,十样珍宝都给你们,你们自己商量各取所需,如何?” 杨云锋闻言将十样珍宝扫了一遍,脸上露出淡淡笑容。这些珍宝的确珍贵,每一件都是不可多得之物,流落人间足以引起散仙的争夺。但他身为天极宗弟子,在宗门中见过用过的珍宝不计其数,这些珍宝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最多只能算中等,还犯不着为了得到它们冒生命危险。 一件千年长春木就足够抵千件类似的珍宝了。 但其余两队人背后显然就没有天极宗这样强大的门派支持了,见着这些珍宝之后都微微动容。“阿弥陀佛。”释摩罗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出家人原本不应为利所动,然而施主手中这‘七彩琉璃’正好是小僧急需之物……小僧不要其他的只要这一件……” 螭吻闻言大喜,道:“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释摩罗长长吐口气,合十低声念道,脸上闪过一点痛苦,似乎刚才的行为是对佛祖的亵渎。 苏沐辄一行人亦有些动心,那施然直勾勾望着盘中珍宝,眼放精光,一会儿望着这一件,一会儿望着那一件,浑然没了方才那等长者之风。 这也不能怪他,泰邦之地物产贫瘠,灵气斑驳,极少有天材地宝出世。施然虽贵为副国师,但一生见过的奇珍异宝屈指可数,此刻见着如此多的珍宝,岂能不动心? 至于他身后那些弟子,更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贪婪之情,倒是那苏沐辄或许是身为世子衣食无忧的缘故,对这些天材地宝未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城主……”施然轻轻抚胸,强行压住胸中的念头,道,“施某是个俗人,宝物面前无法做到心静气平……不过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施某欲要得到这些宝物,不能强抢,当然会照城主所说行事,不过……”这刻他顿了下,低头望向苏沐辄,柔声征求意见,“一切还是由世子殿下做主,若殿下不愿,施某不强求。” 苏沐辄对施然的好感又掉了三分,一脸不情愿地说道:“父王让施先生全权处理我的事情,我哪敢违背你的意思啊。”施然闻言摇了摇头,又望了眼盘中宝物,脸上还是浮现一分笑容,对螭吻说道:“既然如此,那施某就接下城主的任务了……必不辜负城主的托付。” 杨云锋看着施然的神情,听着他的话语,忽觉这个老人能在诱惑面前坚持自己的道义与原则,坦诚待人,并不故意掩饰自己的缺点,实乃不凡之辈,不由心生敬佩——即便对方是泰邦副国师。 “多谢施先生!”螭吻听见施然的话语,脸上闪现喜色,连连点头,笑意盈盈。“呃……杨真人,你呢?”螭吻将视线移到杨云锋身上,含笑问道。 杨云锋皱了皱眉头,向徐福茗望了眼,见对方轻轻点了下头,于是掂量一下,点头道:“他们都答应了,我岂有不答应之理?” 章六百四十五:背后阴谋 “我岂有不答应之理?”杨云锋悄然扫了眼一旁合十诵经的释摩罗,暗暗叹气,而后含着温和的笑容对螭吻城主说道。 他不看重那些可有可无的珍宝,只因释摩罗要出手才答应前去除妖。好不容易遇到一位桫椤国的僧侣,岂能轻易放弃? 螭吻城主听到杨云锋的话语,脸上笑容灿烂足以令冰雪融化:“多谢,多谢!”于是让侍女取来酒水,与堂内众人一道饮下。那释摩罗所在的大须弥寺戒律与中原释家佛院有所不同,并不禁酒,因此这干瘦的僧人并未拒绝,轻轻将酒水吞下,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痛苦。 杨云锋为之虔诚所动,于是用传音入密安慰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佛祖不会怪罪你的。” 释摩罗明亮的双眼向杨云锋看来,微微点头,露出分笑意,脸上痛苦却依旧如故。 杨云锋叹气,放下酒杯,与徐福茗对视一眼,而后再无言语。 螭吻城主只道自己会为众人制订缜密的计划,安排船只,同时要就此事向上苍祷告,为众人祈求平安,因此众人需要等待三日才能出海。杨云锋等人自然没有意义,僧人更轻呼佛号感谢城主。 于是在城主安排下三队人马同时离开大殿,各自跟随城主府的小厮向自己的客房走去。“徐老爷子,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杨云锋用传音入密之术悄悄对徐福茗说道。 徐福茗双眼微闭,目中闪过一丝精光,简简单单说道:“城主手下有凝丹窥天境界的高人。” 杨云锋会意,脸色沉下来,目光悄悄将四周亭台楼阁扫了眼,只觉自己身处巨大的牢笼中,一股压抑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无法喘气。 “徐老爷子所言不虚,螭吻城主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杨云锋斩钉截铁说道。 孽龙作乱,危害一方,严重扰乱秋池城商贸的秩序,若置之不顾,长此以往,必然会令秋池城的繁华大打折扣,也会让螭吻城主的名声一落千丈。 因此任何一个明智的城主都会倾尽所有的力量诛杀妖龙,维护商道平安,除非力量实在不济不足与妖龙抗衡,才会退而求其次,请他人出手。螭吻城主手下有凝丹窥天境界的高人,得知孽龙的消息后应该立即派出这高人前去诛杀,而不是花大代价求助外来的人员——需知此次他召集到的十数人中仅仅四个起鼎结丹境界或者与起鼎结丹境界修为相当的修士,境界最高的施然与凝丹窥天境界间也有不小差距,根本无法与螭吻城主现在能动用的力量相比,螭吻城主手下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办不到的事情,难道这几个还没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就能办到?至于城主所说手下人有要事无法脱身更是借口,还有什么事情比铲除孽龙还要重要? 于是杨云锋断定螭吻城主必有隐瞒,甚至是有阴谋。然而初来乍到的杨云锋人生地不熟实在想不出对方的意图究竟为何,更猜不到螭吻背后的阴谋。 而桫椤国的释摩罗已经答应替螭吻城主诛杀孽龙,杨云锋无法置身事外,只得跟随释摩罗去冒这回险了。“我与螭吻无冤无仇,即便他有不可告人的企图,也不会拿我怎样。”他暗暗安慰自己,压力顿时减轻不少,“此事便是个大机遇大挑战,若能正确处理,说不定有莫大的好处。”如此想着,他扫去心中杂念,缓缓向前走去。 螭吻城主正色坐在低矮的桌前,仔细用一种特殊的文字写下一段千余文的书信,而后小心地叠好,交给身边隐匿于暗处的修士,郑重说道:“这封信交给桫椤国孔雀宗主,务必亲自交到他手上!” 那个修士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城主却一脸恭敬,点头道:“属下遵命!”随后便带着书信轻轻后退,转眼消失无踪。 城主知道此人是向桫椤国而去了,暗暗说了声:“保重!”随后又取出一张信笺,手轻轻拂过纸面,而后迅速提笔,用另一种奇怪的文字写道:“泰邦三王子殿下……” 如果施然在场的话,一定会为螭吻所书感到惊讶,因为这位秋池城城主此刻用的竟是泰邦通行的文字。 这个城主果真不一般。 “佛祖保佑!”释摩罗跪坐在蒲草上,对着身前法器幻出的佛像不停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弟子所作所为,并非动了贪欲,实是……”他嘶哑的声音在客房中回荡,带着分凄苦悲伤,沉痛之情足以令人动容,“大须弥寺建寺千年,从未有今日之危机……弟子为大须弥寺安危,不得不涉足世俗之事,为一件凡物受人驱策……弟子凡心已动,犯了佛祖戒律,该当堕入畜生道,受六道轮回之苦……然而只求佛祖念弟子一片赤诚,保佑大须弥寺成功度过劫难……阿弥陀佛。”青灯摇曳,暮鼓作响。 释摩罗合上双目,对着佛像重重一拜。这一刹那,佛像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更加慈祥。 入夜,天空中多了一轮新月,如中原之月一般明亮,可惜缺了好大一块,不得团圆。 “嗯?”杨云锋正潜心打坐中,忽然感到房外的一点异动,立即心生警觉,将神识散开,向周围扩散而去。 很快便将十丈外一个悄悄潜入的黑衣人锁住。“有刺客?”杨云锋暗暗想着,并未采取行动,而是继续装作一副潜心修炼的模样,一动不动,静静等待黑衣人的行动。 片刻之后黑衣人便抵达他所住房间之外,贴着小心移动,很快移到窗外,也同他一样放出神识,悄悄将他锁住。 这个黑衣人的修为远远不如杨云锋,因此杨云锋能察觉到黑衣人的一举一动包括神识的探查,黑衣人却不知自己已被对方神识锁住。 一柄长剑豁然出鞘,月华如水,映在剑锋之上,透出分别样的杀意。 “好剑!”杨云锋暗暗称赞,已做好应对的准备。 就在这刻黑衣人终于采取行动,持剑破窗而入,向杨云锋攻来! 章六百四十六:惊吓 黑衣人终于采取行动,持剑破窗而入,剑身带着一点月华,在空中溅起一点虚幻的浪花,而后华丽地向前斩去,剑锋直指静坐还在“修炼”中的杨云锋。 银月斩,当年白水王的得意剑招! “雕虫小技!”然而这一式原本犀利凶狠的剑招在杨云锋看来却漏洞百出,不堪一击。眼见剑身即将打中自己,杨云锋终于采取行动,悄悄弹指发出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剑气向对方仙剑打了过去,于是只问“嘭”的一声微弱的响动,黑衣人的仙剑豁然变向,擦着杨云锋的手臂而去,将床榻砍成两半,却未能对杨云锋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泰邦世子,我们又见面了。”杨云锋轻轻一笑,似不经意地伸手,一把牢牢地将黑衣人的仙剑抓在手心。 黑衣人正是泰邦世子苏沐辄,他原本是想趁杨云锋不备一剑击杀之为泰邦百姓复仇,不料杨云锋早有察觉,将计就计,不但没让他的计划得逞,反而将其仙剑制住,此刻年轻热血却毫无经验的世子殿下满脸惊恐慌张,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只知道用力要将仙剑重新夺回,却未想过杨云锋修为远远高过他,怎么可能让他夺回仙剑? “年轻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样为难我,我可是很难办啊!”杨云锋见苏沐辄一脸苍白,汗水涔涔流下,六神无主,便老气横秋地说道,手中力道猛地加重,竟然以自己肉身强行拽着剑锋将仙剑从苏沐辄手中夺了过来。 苏沐辄骤然失去支撑,一下跌倒在地上,恐惧地望着杨云锋,只觉眼前之人面目极度恐怖,一点恐惧由心而发,吓得不知所措。只有冷汗不停地从全身各处向外冒,将衣衫头发全部打湿。一时间全身上下皆是一片冰寒。 杨云锋无意找这种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任何脑子可言的年轻人的麻烦,更不想因此事与泰邦王室结怨,索性将仙剑丢在苏沐辄面前,冷冷说道:“今天我心情好,就饶你一次,下次胆敢再招惹我,我叫你生不如死!”说罢面色陡的一变,骤然出手,拳锋带着呼啸的风向苏沐辄打了过去。 “啊!”苏沐辄顿时吓破胆,面色惨白,杀猪一般惨叫,声音震天动地。 杨云锋的一拳却在此刻戛然而止,拳锋与苏沐辄的脸之间仅仅只有一厘不到,却终究没有落下,更未对苏沐辄产生一分一点的伤害。 但是那股扑面而来的磅礴威压,那股呼啸而至的强大罡风,以及那近在咫尺悬而未落的拳锋,却已足以令热血冲动的世子永生难忘。 “啊!”又是一声嘶声裂肺的嚎叫,苏沐辄就这么带着痛苦的记忆昏死过去,人事不省。 “这是给你一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与我作对!”杨云锋收回手,轻轻弹去衣衫上的灰尘,而后淡淡说道,也不管昏迷不醒的泰邦世子能否听见自己的话语。 被苏沐辄声音惊动的徐福茗匆忙进入杨云锋的房间,看见若无其事的杨云锋与昏倒在地的世子,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他怎么样了?”徐福茗瞥了眼苏沐辄,随即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便道:“放心,没有死,只是吓破胆而已。”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同徐福茗说了一遍。徐福茗听他说苏沐辄并无生命危险,又知此事是苏沐辄主动挑衅的,于是松口气,道:“那施然老头儿是个厉害角色,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又望了眼苏沐辄,继续道,“你将他吓成这样,梁子也算结下了,不过这事错在他,施然老头儿就是心有怨愤,也不可能当场翻脸。”说着若有所思,走到苏沐辄身边,替其把脉,同时取出安神药物给他服下,道,“我们已经仁至义尽,施然那老头真要为难我们,就不必给他好颜色。” 杨云锋点头,而后察觉到远处汹涌而至的强大气息,便知施然来了,于是皱了皱眉头,侧身让开一步,给施然留出足够的空间。 “世子殿下!”施然望着昏迷不醒的苏沐辄,老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关切之意,也顾不上一旁的杨云锋与徐福茗了,急忙伸手按住苏沐辄的脉搏,在确定苏沐辄没有生命危险,这才长长松口气,赶紧将一股真元注入苏沐辄体内护住其心脉,随后吩咐一道而来的各个弟子将苏沐辄护送而回。“杨真人,徐老板……”走到门口,施然忽然回身望了眼屋内二人,老脸上皱纹微微颤动,目中放出冷厉光芒,略有些薄怒,心情很是激动。 “是世子殿下出手找杨某麻烦的,杨某只是正当反击而已。施先生该不会借题发挥,要拿下我二人,为世子殿下出口气吧。”杨云锋见施然目光向自己移来,便淡然说道,一脸若无其事。 施然凝视杨云锋,脸色阴晴不定,手渐渐握成拳,衣衫无风自鼓,猎猎而舞。“打扰二位歇息了,老夫就在这里给二位赔不是!”他深吸口气,冷冷说出这样一句话,而后猛地挥袖,带着怒气走出房间,“带世子殿下回房。”吩咐一声,随后快步离去。 杨云锋见施然在说出刚才那段气话之时眼中原本带有的一点恨意已荡然无存,便知对方看清事实之后并未记恨自己,不禁叹气,待其离去之后开口低声对徐福茗说道:“一国国师,果然不一般。”赞叹不已。 徐福茗亦淡淡一笑,道:“施然老头脾气比徐某想的还要好,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又想起泰邦与华朝的恩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又道,“泰邦能有如此副国师,也是这个国家的幸事,只是那个世子太傻了点,即便有施然老头辅佐,也难成大气。” “泰邦世子……”杨云锋想起今天苏沐辄刺杀自己的事情,顿时沉下脸,低声道,“他国事情我们不必过多理会,泰邦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 徐福茗闻言皱了下眉头,向四周扫了眼,道:“大人所言甚是。” 章六百四十七:拒绝 三日后正式出海,螭吻城主提供的宝船长约百丈,宽达三十丈,高过二十丈,缓缓行驶在海面上,磅礴有如一座前进中的大山,内中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日常用品水果菜蔬应有尽有,乘风破浪间没有任何颠簸,如在平地中航行,果然非一般商船可比。 杨云锋立于甲板上,极目远眺,但见秋池城渐渐远去,变为一水天相接处的一个小点,周围船舶数量已大幅减少,稀稀疏疏,不复秋池城周围那等繁荣,不过宝船太过惹眼,大型商船的数量虽然锐减,但好奇心趋势下前来围观的私人小船却仍有不少,不断接近宝船。热情好客的施然便做东道接待这些人,将他们引入船内参观,来人对宝船内部宫殿般的建筑大为惊讶,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施然将他们的神情收入眼中,忍不住透出分欣喜:“老夫的祖国泰邦物产丰富,珍宝遍野,王宫阁楼不输这宝船,各位若有兴趣,日后可来泰邦一聚,老夫定热情款待!”喜悦之余不忘介绍自己的国家。 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施然所说并不符实,但都未指出,反倒点头言道:“一定一定。” 施然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 因为三日前夜晚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杨云锋徐福茗与泰邦诸人的关系有些紧张,此刻施然邀请诸人上船之时并未征求他们的意见,也不知是否有意。杨云锋只当这是人之常情,也并不介意。 微风徐来,偶尔有一两只海鸟从海面掠过,而后消失在远方。日沉西海,宝船周围的小船也渐渐散了,大海重新恢复平静。极目望去,入眼处一片茫茫,再也见不到任何陆地,“终于离开了!”徐福茗微微叹气,孤身回到房中打坐修炼,而杨云锋则寻到那桫椤国的释摩罗大师,与之攀谈起来。 “大师,杨某有礼了。”杨云锋放下亲自烹调的茶水,含笑说道。 释摩罗原本正闭目冥思,闻言缓缓睁开双目,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面带温和笑容对杨云锋说道:“杨施主可是年前诛杀黄泉宫三位施主的番禺知县杨大人?” 杨云锋闻言愣了下,脸上微微透出分讶异,道:“原来大师知道杨某的事迹。” 释摩罗轻轻点头,深邃的目光从杨云锋身上扫过,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小僧这三年来周游南海列岛,听闻的事情无数,自然知道杨施主所做的一些大事。” 杨云锋闻言皱了下眉头,他诛杀的那三人虽然是黄泉宫弟子与释摩罗分属不同门派,但毕竟是桫椤国的人,若释摩罗对此耿耿于怀的话,自己的愿望恐怕就不好实现了。不过他随即又释然了,释摩罗既然愿意心平气和的与他交谈,必然对他没有恶意。 果然释摩罗将杨云锋的面色收入目中之后淡淡一笑,道:“施主不必多疑,小僧虽是桫椤国之人,但分得清是非公道。你诛杀的人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当堕入九幽地狱,受万般刑罚之苦,施主所作所为乃是为天下除害,佛祖会保佑施主的。” 杨云锋听见释摩罗话语中“佛祖”二字,心中有些不喜,微微变色,不言不语。 释摩罗并未注意到杨云锋神情的变化,他伸手缓缓将茶杯举到胸前,轻轻品尝一口,随后淡然一笑,道:“听说中原人茶艺非凡,今日小僧幸得品尝,实是缘分啊。” 杨云锋摆手道:“大师谬赞了,杨某并不精于茶道,今日只是兴起而已。若大师要想品尝真正的中原茶的话,可在了结此事之后随杨某前往中原,饮那等一品清茗。” 释摩罗放下茶杯,微微摇头,道:“一切随缘,不可强求。”随后又凝视杨云锋,面上笑容略微减淡:“施主前来,只怕不仅仅是与小僧品茶说禅这么简单吧。” 杨云锋点头,道:“杨某此番离开中原南下周游各国,一来是看自己有无大的机缘,二来则是想到桫椤国拜访你们尊敬的女王殿下。然而之前半年杨某在海中苦苦寻觅,却无法得到桫椤国任何有用的消息,更未见任何桫椤国之民。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杨某在此处与大师相见。现在杨某只想恳请为我带路,让杨某成功抵达桫椤国,甚至将杨某引见给女王殿下……杨某已经准备好报酬,只盼大师助我。” 释摩罗明亮的眸子凝视着杨云锋,双目深邃如同万丈深渊,让人看不透。“阿弥陀佛,”久久的沉默之后,这个来自桫椤国的僧侣终于轻轻呼了声佛号,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杨施主与小僧在此相见实乃缘分,小僧本不该拒绝施主的要求。然而施主杀气过盛,恐怕对桫椤国不利,小僧虽一心向佛,但毕竟是桫椤国之人,需为桫椤国子民,为女王殿下负责,不能轻易将施主带到桫椤国,给桫椤国带来灾难……小僧非贪财之人,还请施主收回赠品……阿弥陀佛,望施主理解。”他缓缓说道,一脸坚定,并不愿替杨云锋带路。 这也不怪他多疑,桫椤国海盗为祸一方,犯下滔天罪孽,罄竹难书,杨云锋身为番禺知县用了半年时间与海盗作斗争,甚至怒发冲冠亲手诛杀了三位黄泉魔宗的三位修炼有成弟子,只怕对桫椤国恨之入骨,此番南下寻找桫椤国,多半就是为报复桫椤国而来,作为桫椤国的子民,释摩罗是无论如何也不可将这等灾心带到桫椤国。 杨云锋听见释摩罗的话语,面上露出分失望,而后正色凝视对方,见他面色平静中带着分坚毅,便知自己说什么话也无法令之改变主意,不禁轻轻叹气,随后开口说道:“大师……也许你对杨某有误会……但是杨某并无恶意……我也不强求,希望大师还是多考虑一下吧。”话落继续望着释摩罗,目光灼灼。 释摩罗闻言轻轻叹口气,摇头不为所动。 章六百四十八:狂涛怒卷 杨云锋见释摩罗心意已决,不禁叹气,起身向释摩罗行礼,道:“既然大师执意如此,云锋便不强求。大师保重。”话落便转身离去。 释摩罗望着杨云锋背影,脸上温和的笑意凝滞了,他缓缓取出一件钟鼓般的法器,轻轻抚摸,自言自语道:“方丈上人,这个人真的是拯救大须弥寺的唯一希望吗?佛祖降下的真言,定然不会有错,可是……弟子从他眼中看见了杀意,看见了他对桫椤国的仇恨,弟子不敢将他带到桫椤国……大须弥寺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拯救,希望你能理解弟子……阿弥陀佛。” 杨云锋走出房间,并未听见释摩罗的话语。他心里浮现出一分失望,微微摇头叹气,而后收回遐思,暗道:“桫椤国虽然偏远,但不会只有一人在外游历,错过一个也不要紧,总能碰上的”又回想这些天与释摩罗相见时对方的神情动作,脑海中闪过好几幅画面,顿时面生喜色,拍手道好。 释摩罗经常凝视西方,面露虔诚之色。杨云锋据此断定桫椤国就在西方,于是决心此间事了之后往西而去,打探桫椤国的消息。 接下来杨云锋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取出螭吻的计划书,仔细阅览一遍。其实他已经阅览好几次,知道这份计划书所写僵化保守,根本无用,此刻再次阅读,只不过想从中找到螭吻阴谋的蛛丝马迹。可惜螭吻似乎猜到他所想,行文之时十分严谨,并未透露出任何不同寻常的想法,加上杨云锋本就只是粗通秋池城的文字,并未有更多的钻研,一知半解,仔细看了几遍也瞧不出任何端倪,索性放在一边,轻轻叹气,而后开始打坐修炼。 照计划十日之后便能抵达孽龙盘踞的海域,到时候宝船会改变形状,成一可以随意入水的巨艇,载着船中诸人潜入水中,直达孽龙巢穴,之后船中人便需凭各自的本事,铲除孽龙了。 因此杨云锋有十日的准备时间,而说是“准备”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于是他索性在门外布下一道结界,写上“闭关勿扰”四字,潜心闭关修炼了。 眨眼间,三日过去。 第三日夜晚,海面上忽然狂风大作,原本平静的海水忽然变成怒海狂涛,裹挟着巨大的威势冲击宝船。浪高千尺,声势震人,宝船那庞大的身躯在滔天巨浪面前竟然无比渺小,简直不堪一击。 于是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拍打下宝船原本巍然不动的身躯终于有了颤动,渐渐随波起伏,剧烈颠簸,摇摇晃晃有被水淹之势。 剧烈的晃动引起船内众人的警觉。杨云锋率先终止修炼出关查看,踏上甲板向外望去,只见墨汁般的海水在船外爬升,陡然成为一道高过千丈的水墙,带着凛冽的风与冰寒的气息,向宝船拍打而来。 不管是宝船还是杨云锋,在这巨型水墙面前都如蝼蚁一般柔弱不堪一击,仿佛只要海水卷来,便足以将之撕成碎片。 杨云锋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水墙,瞳孔放大到极点几乎可以看见瞳仁中的血丝,一双手青筋暴露,指骨相抵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 他直面水墙,除此之外看不见任何事物,听不见任何声音,然而一丝若有若无的声响却还是传入他耳中。这是两个妖兽的对话,他们的语言怪异难以辨识,但只要传入杨云锋耳中,就可以让杨云锋得到足够的信息。 海妖、孽龙、螭吻、十日路程……一个阴谋的轮廓渐渐成型,随着他飞速的分析越发清晰,最后完整的呈现在脑海中。 螭吻城主不怀好意,用珍宝诱使杨云锋等人前去海中诛杀孽龙,进而借孽龙之手杀死这一干为他办事的人。孽龙的故事确有其事,本身并不虚假,假的是孽龙盘踞的地点。 从秋池城到孽龙的老巢,只需三日时间,而螭吻城主却告诉杨云锋需要十日,如此一来孽龙对宝船发动袭击时船上之人便会毫无防备,等真正反应过来时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仓促之间难以应对。 这想法尚有疑点,但杨云锋已经来不及仔细推敲了,他猛地收回目光,在惊涛骇浪面前急速后退,同时对身后出现在甲板上的诸修士说道:“孽龙来袭,赶快回到宝船内,做好与孽龙殊死一搏的准备!” 声音嘹亮震耳,立即惊动了所有的人。 施然释摩罗徐福茗原本以为惊涛骇浪只是自然形成的,还准备以自己的力量应付,此刻听杨云锋说是孽龙作祟,心里骇然,不敢再在甲板上停留,急忙退回船舱内,借宝船强悍的船身抵挡孽龙的攻击,同时商量应对之策。 孽龙的实力至少在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之上,四个起鼎结丹修士仓促出手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必须好生商量制订严密的计划而后默契配合联手围攻才可能有破敌之机。 所以当务之急是退回船舱,靠坚固的船身抵挡……坚固的船身?杨云锋刚刚退回船舱内通道中,滚滚海水便汹涌而至,他急忙关上通道坚固的木门,心中却浮现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如果螭吻真是铁了心要借刀杀人的话,怎么会为他们几人准备足够坚固的宝船? 他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听闻一声震响,抬眼望去,只见狂暴的海水破开木门,向着通道一股脑涌了进来。 杨云锋赶忙出手,在胸前结出好几道结界,意图阻拦海水的涌入。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万钧之力不是他一个起鼎结丹境界修士就能抗衡的,只闻“嘭”的一声结界猛然碎裂,汹涌海水瞬间将杨云锋淹没卷走。 与此同时,相同的画面还在不断上演,无数海水冲破了船壁的阻拦,涌入船身中,而后肆意前进,渗入船身内,肆掠地侵袭。 “轰!”一瞬之间,这看似坚固永不沉没的船终于轰然解体,化成无数碎屑,随着浪涛跌入大洋最深处。 章六百四十九:漩涡 坚固似永不沉没的巨船在狂涛攻击下轰然解体,散成无数木屑,跌入大洋深处! “轰!”不计其数的木屑中,一点红芒闪现,而后绽放出耀眼光华,穿透重重墨一般的海水,直冲云霄。杨云锋持剑而飞,一道道法术骤然成型,加持在身上,抵抗着海水的合围,眼看就要脱离而去。 然而此刻忽闻一阵呼啸之声,周身海水忽然剧烈涌动,变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带着强横的吸力,向杨云锋攻来,欲将之拖入海底最深处。 不过片刻时间,杨云锋便陷入漩涡中,只觉周身海水涌动不止,有一股无形的拉力将自己向下拉去。这股拉力霸道强横,越来越强,转眼间杨云锋便觉自己双腿如挂上万钧巨石,即便用尽力量也无法挣脱。 “呀!”巨大的吸力缠着杨云锋,骤然令其怒不可遏。他索性取出乾坤袋,将一道真元猛地注入其中,刹那间周身十丈内的海水被乾坤袋吸个一空,留下一片空旷无物的硕大空间,深处这空间内杨云锋不再受海水的拉扯,压力大减。眼看海水就要再次用来,杨云锋不做犹豫,御使灭心剑冲天而上,人剑合一,浩然不可阻挡。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强横的御剑诀凡心空灭带着灭心剑无上威势,破开重重海水的阻拦,终于带着杨云锋脱离海水,飞上天空。 海面上依旧狂风呼啸,阴云密布。一波又一波巨大浪涛汹涌而来,浩浩荡荡,震人心魄。 杨云锋飞到极高处躲过浪涛的攻击,而后深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自己的同伴,心不由一紧,立即向四周望去,便见狂涛之中忽然飞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面露喜色,道:“徐老爷子!” 徐福茗同样发现了他,亦喜道:“杨大人!”便躲开大浪拍击急速飞到杨云锋身边,与其并列而站,杨云锋则再次向四周望去,目光落到不远处一个僧侣身上。 释摩罗双脚踏在水面上,虔诚地默念着佛号,随波起伏,对身边大涛大浪视而不见,仿佛置身于虚空之中,除己身外别无他物。 汹涌海水呼啸而至,向他重重打来,却总不能打中他的身体,于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僧侣便平安地躲过数道劫难,安然无恙。 “杨施主!”此刻他也注意到杨云锋徐福茗的存在,轻轻说了一声,双脚轻轻点水,散发着淡淡金光腾身而起,飞到二人身边,低呼了一声佛号,除此之外别无他言。 就在这刻施然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中,墨色海水之中他用法术带着同行的一干人一道向海面游来,眼看就要飞出海面,却面露吃力,久久不能如愿。 包括苏沐辄在内的十数名修士只有养元入道境界的修为,无力与海水抗衡,只能依靠施然的力量逃出生天,如此一来无形中削弱了施然的实力,是以施然修为最高,却成为一群人中最后一个接近海面之人。 望见施然吃力的模样,释摩罗面露不忍,轻呼一声佛号,而后迅速向施然飞去,接近水面,而后伸手插入水中,猛地一抓,终于将施然死死抓住。 得到释摩罗的帮助,施然顿觉压力减轻,正要与释摩罗联手将苏沐辄与自己的弟子一道带出水面,谁知此刻风云突变,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海水忽然变得狂暴,在呼啸罡风陪伴下汹涌卷动,变成一个径长达百丈的巨大漩涡,所带吸力不知比刚才多了多少。 施然释摩罗的压力骤然大增,二人摇摇晃晃竟有不支之兆。 杨云锋徐福茗对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眼中的光芒。“不能不出手了!”二人心有默契,同时向施然与释摩罗飞去,出手抓住释摩罗的肩膀,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漩涡的吸力超过二人的想象,杨云锋竭尽全力拉扯释摩罗,却觉眼前之人似万钧铁石,根本无法拉动,反而有将自己拖入漩涡中的迹象。他不禁大惊失色,面上血色“唰”的消失无踪,随即紧咬嘴唇用尽真元总算勉强稳住身形。 狂风呼啸,海浪滔天,巨大的漩涡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吸力也随之增大数倍,四个修士竭尽全力与之抗衡,终于勉强站成平手。 漩涡背后的孽龙实力之强,可想而知。 这一刻变故突生,只闻“啊”的一声,那泰邦世子苏沐辄竟然支撑不住松开紧紧抓住施然衣角的手,骤然卷入肆掠的海水之中,瞬间脱离施然法术的保护,带着惊恐的神情和撕心裂肺的呼救声随漩涡急速卷动,转眼便被吸入海水深处,不见踪影。 “世子!”施然回身向苏沐辄消失的方向望去,瞳孔放大到极点,嘶声怒吼一声,竟然不顾身边另外三个修士的安危,中断用以与海水抗衡的法术,任海水向自己卷来,陷入漩涡中,借着漩涡的巨大吸力向海底深处追去。 苏沐辄是泰邦世子,他是泰王白水王钦点保护苏沐辄的人,万万不能让苏沐辄有任何闪失。在苏沐辄的性命面前,他,他的弟子以及周围三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修士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向海底深处追去,浑然不顾这些人的性命安危。杨云锋徐福茗释摩罗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阻止,便在施然这突然的举动下被一同拉入呼啸海水中,在漩涡的拉扯下急速向海底深处坠去。 此时此刻海水的吸力比最初之时大了十倍百倍,三人根本无力与之抗衡。杨云锋竭力挣扎两下,便知徒劳无功,索性横下心来,不再抗拒,而是用法术护住自己肉身,随着漩涡向下而去。 事到如今再怎么反抗也无用,不如就借着这漩涡之力直达海底,会一会那一条凶狠的孽龙。只是想着轻松,真正要办到却难上加难。杨云锋望着周围滚滚海水,感受着海水对自己肉身的冲击,心里生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能使出这等招式的孽龙实力该有多强横啊。 章六百五十:海底废墟 急速旋转的水流带着千钧的压力,不断冲刷着杨云锋的肉身。杨云锋紧握灭心剑,以一身道力抗衡着海水的攻击,并运使天狐噬心诀令头脑保持清醒,而后咬紧牙关借水势向下而去,天昏地暗中也不知下沉了多少距离。 狂暴的漩涡冲散了所有人,此时此刻杨云锋勉强稳住身形极目向四周看去,入眼处却是乌黑一片,不见任何熟悉的身影,放出神识去探查,却被那狂暴水流夹杂的暴烈灵气打散,一无所获。 抬头,望不见一点阳光,低头,看不见任何实地,四顾茫茫,仿佛置身于一片硕大的虚空中,不禁心生一点孤独。欲竭力逃出这牢笼般的束缚,却无能为力,心中便多了分绝望的滋味,异样难受。 这不见天日的海水,冲刷着杨云锋肉身的同时也冲刷着他的道心。 只能紧紧咬住下唇保持清醒。 或许是搅动海底深处的海水难度激增的缘故,此刻海水旋转的速度大降,杨云锋感到脚上身上的吸力随之削减不少,终于松口气,暗道:“看来要到底了。”于是用上真元加速向海底潜去,很快便停留在一处幽深沟壑之外。 这沟壑附近海水重新变得狂暴,从海面落入此地的木屑不断被强大的吸力吸入其中。杨云锋望着沟壑,自忖自己有能力摆脱这吸力,但若是仓促应对的话也难逃被吸入沟壑的下场,不禁皱了下眉头。 被巨大漩涡卷到此地的人见漩涡吸力大降难免掉以轻心,很可能在被另一股吸力缠上时张皇失措而丧失反抗之力,随后坠入那幽深的沟壑中。当然这仅仅是对起鼎结丹境界以上修为的修士而言的,不到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就是有所准备也无法与沟壑的强大吸力抗衡。 凝视着沟壑,杨云锋微微皱眉,若有所思,而后看了看头顶那幽暗的海水,暗道:“只怕徐老爷子他们已经被卷入这沟壑中了……这沟壑,多半就是孽龙老巢!” 于是不再停留,紧握着灭心神剑飞入沟壑中,借着那巨大的吸力向下坠去,又是数百丈的下沉,杨云锋终于接近海底孽龙老巢所在之地了。 此刻海水的吸力再度大降,无数荒废的殿宇楼阁,无数毁坏的桥梁庙宇映入他眼帘,即便损毁多时,依旧可以清晰地辨认出它们完好时的辉煌美丽。杨云锋望着周围的一切,心顿时沉了下去,一个想法渐渐浮现脑海。 此处原本应该是一个王国的宫殿所在,后来因为某些无从得知的原因沉入水中,经千年海水冲击,最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见笙歌,不见华章,只有无尽的废墟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转眼殿宇成荒墟,不能不让人喟叹。 杨云锋轻轻摇头,向废墟飞去,很快在一处宫殿外停步,凝视着宫殿中尚保存完好的绘画,嘴唇微动,吐出一连串气泡,而后向四周扫去,将十丈内的一切收入眼中。 如此幽暗之地,十丈已是目力的极限。在这片范围内,杨云锋无法找到任何人的踪影,略有些失望,随后果断取出青面犬和平日与徐福茗通信时用的传音飞剑,将飞剑放在青面犬鼻尖晃了下,青面犬双眼立即闪闪发光,之后转了下脑袋,双眼光芒立即闪烁不定,竟是查探道徐福茗的气息,却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杨云锋皱了皱眉头,立即知道青面犬失灵的原因。 这片海域的海水流动极快,气息传播也非常迅速,因此徐福茗的气息能够很快到达自己身处之地,被青面犬探查到,然而正因为如此,周围水中都弥漫着徐福茗的气息,青面犬根本无法判断出徐福茗的所在。 “算了,随缘吧。”杨云锋想了想,索性收起青面犬,向前探索而去。既然此行是为斩杀孽龙而来,那徐福茗多半也会赶往孽龙巢穴,如此抵达孽龙巢穴附近便能找到徐福茗。 杨云锋如是想着,御使真诀急速向前,忽然间察觉到微弱的响动,立时停止前进,同时运使天狐神行诀急速后撤,刹那间刚才身处之地出现无数细小飞剑,如骤雨般飞射而来,骤然划过冰寒的海水,打中地面,而后掀起一大片淤泥,让四周的海水变得一片混沌。 霎时间竟有上百飞剑钉死在地面上,若不是杨云锋及时察觉迅速做出反应,恐怕已经重伤了。 在飞舞的淤泥掩护下的杨云锋微微闭上双目,迅速取出扳指套在指尖隐匿身形,而后悄悄游到一旁,究竟伏在一处废墟的墙壁上,观察眼前情况。 很快一大群鱼妖打扮却又长着副南洋修士面孔的人出现在淤泥外,驻足不前,开口用一种奇特的语言商量。 杨云锋将他们的话语清楚的收入耳中,大感讶异,因为他们使用的竟然是秋池城周围海域商人最常用的语言。“有鬼!”杨云锋察觉到一丝诡异,于是侧耳倾听,仔细辨别他们的话语。 “刚才那人应该死了吧。”一个人这么说道。 另外一人点着头,说道:“就是就是,咱们‘大虚无剑阵’是天上地下第一剑阵,有哪个人可以不死在里面,哈哈哈哈哈。” 刚才那人闻言长须动了两下,赶忙伸出鱼鳍一样的手遮住这人的嘴巴,道:“乱说什么,大王法力无边,大虚无剑阵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你说得是,说得是,是我乱说了,该掌嘴……咱们大虚无剑阵威力无边,除了大王之外有几个人可以不死在里面。” “就是。” “对!” 一群人觉他所言不假,纷纷点头应和。 “咦?你们快看,这水变清亮了!”一个人注意到浑浊的海水开始变清,于是伸手指着剑阵落下的方向说道。 众人便扭头看了过去,而后惊讶地发现剑阵中一个人影也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强横的剑气向这群人打了过来! 章六百五十一:妖物 杨云锋偷听着这群似妖非妖的古怪修士的言语,皱了皱眉头,随后取出灭心剑,运使真元勃然打出一道强横的剑气,向这群人攻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三四个人在猝不及防下被剑气打中,立即断胳膊少腿,痛苦倒地,一阵挣扎,再度将海底的淤泥掀了起来,顿时让周围海水变成浑浊的一片,极大地阻碍了同伴的视线。 “喂!你个蠢货,干什么!” “我什么也看不见了,要是敌人再出手,我可不就得等死吗!” “去你老娘的,我已经死了一回了,不想再死了!” 这群修士顿时乱了手脚,互相埋怨指责,竟无一人做出正确的判断,未能及时飞走逃命。 于是伴随着轰隆的响声,一片红芒忽的如花般璀璨绽放,红芒照射下无数细小的飞剑骤然成型,如暴雨,似狂风,勇往直前地向着这群修士攻了过去。 灭心剑法,漫天诛灭! 强大的剑雨威力比这群修士结出的大虚无剑阵还要厉害,根本不给他们留任何逃命的机会。于是只闻阵阵嘶吼哭喊之声,一片浑浊海水中所有修士悉数被细小飞剑打中,要么骤然解体当场丧命,要么筋断骨折真元涣散命在旦夕却还余一口气未死,要么成功躲过大部分仙剑的进攻只中了少数几剑无生命危险却在飞剑骤然化成的血水侵袭下丧失战斗能力成为砧上鱼肉。然而无论是死是活,无论重伤与否,在杨云锋闪烁着红芒的灭心剑面前,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估摸着这些怪模怪样的修士只是孽龙手下的小喽啰,不会知道太多的事情,杨云锋索性一剑打出将之全部轰杀,并未留任何活口从其口中探听消息。 淤泥渐渐沉积,浑浊的海水恢复清澈,杨云锋望着淤泥中已无任何生气的修士,忽然注意到几个修士身上破烂衣衫中的玉佩,于是皱了下眉头,凌空摄取,将之收入手心,而后垂首向玉佩表面的自己扫了眼,大感吃惊。 令牌上的字是用秋池城的文字书写而成,杨云锋勉强认得,仔细辨认,只见上面写的是“城主府护卫修者”。杨云锋之前曾向螭吻城主的手下打听过,得知那次出海诛杀孽龙的正是“城主府护卫修者”,也就是说眼前这人就是那日诛杀孽龙的修士之一。 杨云锋心中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立即向眼前修士望去,三下五除二剥掉他的衣衫,而后凝视其尸体,惊讶地发现此人除了脑袋外其余各部分皆与海中常见鱼妖无异,再回想之前这群人的对话,那可怕的念头就变得更加清晰了。 孽龙击杀了前来剿杀自己的修士,将他们的头颅连带着魂魄移到鱼妖身体上,驱使他们为自己效力! 一股凉意泛上心头,杨云锋口中再度吐出一串气泡,微微摇头努力打消心中念头,而后向四周望去,寒意更重一分。 如果孽龙有这种能力的话,修为只怕比一般的凝丹窥天境界修士还要高超。仅仅凭自己这几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怎么可能打败它? 何况现在其他几人下落不明,根本无法联手对敌。 “如此强大的对手,我无法与之抗衡……算了,螭吻原本就是要害我们,根本不是要铲除孽龙,我有什么必要出手对付孽龙让螭吻的计谋得逞呢?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待我找到徐老爷子之后立即和他一起逃出此地,至于其他人,若我能碰上就帮他们一把,若不能,就不管了!”他如此想着,下定决心不再对付孽龙,转而寻到徐福茗与之一道遁走。 做出这等决定之后杨云锋便抬头向幽暗海水的最深处望去,迅速向前走上几步,忽然心生警兆,急速回身将灭心剑挡在身前。 “嘭!”一个酒杯似的怪物猛然向他扑来,眼见要将之打中,却被他灭心剑猛地一劈,碎成两半再也无法继续攻击,坠落在地,流出蓝色血液,痛苦挣扎,却显然是没有活路了。 “酒杯……”杨云锋望着这一件看似没有生命的怪物,心中浮现一个念头,随后向四周望去,只觉周遭事物,不管是破败的废墟还是散落在地的珍珠宝器都危险万分。 它们很可能也和这件杯子一样是由海妖化成,随后会向他发动袭击。而且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手中这扳指的隐匿作用在这些妖物面前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否则酒杯也不能正确判断出他的位置,准确发动进攻。 心生警惕,神识扩散开,防备着一切进攻。 忽然间一大团淤泥骤然发威,趁杨云锋不备跃起将他的腿死死缠住,而后幻化出尖锐的利齿和纤长的口器,向杨云锋皮肤咬去。 幻回原型的它双眼中透出贪婪的目光,看样子竟是想要吸取杨云锋的血肉。而此刻杨云锋遭其突然袭击毫无防备间中招,身体摇晃不稳,即便握住灭心剑要将之诛杀,也来不及赶在它吸取自己鲜血之前击中对方。 “我嘴里可是有剧毒,只要一小滴就可以让你丧失行动能力,你根本来不及打中我!”淤泥怪物美滋滋的想着,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咬了下去。 “咔嚓!”它的利齿口器竟然没有杨云锋肉身尖锐,牙齿刚刺中杨云锋皮肤立即应声而碎,口器更是随之断成两截,未能对杨云锋的肉身造成任何伤害! 杨云锋则一剑打来,正中其肉身,锋利的灭心剑面前这一团软绵绵的小妖毫无防守之力,骤然化成无数飞烟,卷入灭心剑滔天血水中,就此丧命。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而后向四周扫了眼,双眼中透出分警惕,不敢有任何大意。 如果刚才那团淤泥牙齿口器更尖锐一些,杨云锋只怕已经受伤了。“这些东西隐藏在暗处,实在难以对付。现在它们还不算强,无法对我造成威胁,但以后……”杨云锋皱了皱眉头,思索对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果断取出乾坤袋与玲珑宝塔,双眼中闪过幽幽的光芒。 章六百五十二:假扮的杨云锋 “杨云锋”木讷地走在海底的淤泥中,手里提着个小袋子,目中无神,动作生硬,望上去毫无生气。 他周围是无尽的海水,海水中时而有一两只透明的小虾游过,除此之外很难再见到任何生命。 他身周再远一点,则是一片古老的废墟,也不知是什么王国遗留下来的。废墟上那些华丽的花纹向周围过往的生命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传奇。 “杨云锋”对不远处的废墟熟视无睹,缓缓前行的他目光呆滞,仿佛这时间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吸引他的注意。 忽然间身边的废墟中有了分异动,废墟屋顶一块青色瓦片忽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颈部打来,半途露出狰狞的血盆大口,猛然咬中他的颈部。 “咔嚓”骨裂之声回荡在瓦片怪物耳中,瓦片怪物顿时一阵心喜,以为眼前之人已成为自己盘中餐,于是极力扩大身体,欲将之一股脑吞入腹中。 这时一阵呼啸之声传入它耳中打断了它的遐想。它移动目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而后便看见一柄鲜红的仙剑向自己飞来,眼睁睁望着仙剑刹那间刺中自己身体,直到仙剑穿体而过,还未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从哪里来的……”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传遍全身,它来不及因痛苦而松口,就被仙剑血水吞没,瞬间化成飞烟,散入海水中,消失无踪。 “嘭!”颈骨碎裂的“杨云锋”脑袋失去支撑,猛然从颈上落下,推开重重海水,缓缓落在地面,轻轻搅动淤泥,令周围海水略微有些浑浊。 于是一幅诡异的画面出现了,失去头颅的男子伸手握住安静停在胸前灭心剑,而后用另一只手摸了下颈部,确认自己真的失去脑袋后微微一滞,随即将手平放于胸前,比划一阵,也不知是在施展什么奇异的法术。 当他法术完成之时,颈上闪过一阵光芒,重新出现一个完好的脑袋,而泥中的脑袋则化成天地灵气,消失无踪。 脑袋恢复完好,“杨云锋”扭头动了下,确认新脑袋足够灵活,然后向四周看了两眼,见没有妖物再向自己发动袭击,于是打开手中袋子,将灭心剑放入其中,而后继续生硬地向前走去。 若是常人看见刚才发生之事,定得会因“杨云锋”的举动吓破胆,而现在躲在暗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妖物目睹整个过程,也吓得不轻,再也不敢擅自出手攻击这古怪的“杨云锋”。 它们却不知这个“杨云锋”并非杨云锋的真身,而是杨云锋用玲珑宝塔幻化而成的,真正的杨云锋则躲在乾坤袋中,通过神识与玲珑宝塔的联系指挥玲珑宝塔前进和对敌。 此刻杨云锋已经随玲珑宝塔向前走出一里多距离,其间撞上的妖物不计其数,这些妖物中古怪诡异之物不少,每每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进攻玲珑宝塔,若不是玲珑宝塔化成的“杨云锋”纯粹以天地灵气构成,在妖物强悍的攻击下损伤十分有限的话,只怕早就被摧毁了。 杨云锋躲在乾坤袋中观察外面的情况,自忖若外面行走的不是玲珑宝塔而是自己,恐怕无法抵挡妖物无处不在的进攻已重伤在身了,不由暗自庆幸,随后又虑及徐福茗等人的安危,一颗心不禁沉了下来,担忧不已。 他们可千万别有事啊! 就在这时玲珑宝塔又遭受到一次突然的袭击,而这次发动袭击的不再是任何伪装成残垣断壁或者瓦砾器物的妖物,而是一道隐匿住身形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虚影!这道虚影突然朝玲珑宝塔手臂一抓,竟然将这手臂生生卸了下来,玲珑宝塔见状立即发动反击,发出法术向那条手臂砸去,然而虚影早料到玲珑宝塔的动作,抢先一步飘走,让玲珑宝塔的进攻落空。 “可恶!”杨云锋在乾坤袋中只能靠玲珑宝塔的双眼看见周围的事物,根本无法使出神识捕捉那虚影的位置,不禁有些恼怒,立即下令让玲珑宝塔立在原地防守,伺机锁定虚影位置发动反击。 那虚影果然再次出手,这次却是向玲珑宝塔握着乾坤袋的那只手臂发动袭击,它骤然咬住手臂,上下颚相合发出千钧之力,欲将之一口咬断。 不过很不幸的是玲珑宝塔早有防备,凝聚更多灵气注入手臂中,让手臂的强度大为增加,虚影一口之力尚不足以将之咬断,反而会被其吸扯之力死死吸附住,无法像上一次那样及时撤退。 虚影一口咬下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手臂咬断,立即意识到自己失策,正要逃走,却被手臂吸住难以离去,不禁心生惊恐,于是竭力挣扎,仍无法逃脱被诛杀的命运。“嘭!”灭心剑霍然冲出乾坤袋,带着滚滚血水发出势不可挡一击,当即将之轰杀。 “呀!”血水中虚影现出真实的身影,面目变得狰狞,不断嘶吼,可惜实力太弱无法与灭心剑抗衡,就此消失在茫茫海水中。 此刻玲珑宝塔幻成的“杨云锋”却未将灭心剑放回乾坤袋内,他一下跌倒在地,身体微微颤抖,竟然有脱力的征兆。 玲珑宝塔一路杀过来,遭受无数袭击,伤筋动骨,已经伤了根本,难以继续作战,若再强行使用,非得损毁不可。 杨云锋发现玲珑宝塔的异样,心知不妙,当即从乾坤袋中跃出,运使仙诀令其重新变回宝塔形态,而后将之收回手中,小心抚摸检查,发现塔身上已有些许细微的裂痕,不禁微微叹气,随后猛地察觉到一丝危险,于是霍然幻出金色巨门挡在自己身侧,正好拦下一只妖物骤然发动的攻击,“真是烦人!”他略有些恼怒,挥手一道乘风灭天指攻去,刹那将之化为飞烟。“看来只有靠自己了。”他暗暗想道,于是收起玲珑宝塔,祭出灭心神剑,警惕地向前行去,防备着任何可能的袭击。 忽然间又一点异动之声传入他耳中。 章六百五十三:海中相遇 一点异动传入杨云锋脑海中,杨云锋皱了下眉头,捏紧灭心剑警惕地向四周望去。这时一点庄严的金光穿过幽幽海水映入他眼中,带来一点难得的温暖。 杨云锋愣了一下,随后向金光传来的方向望去,用南洋最通行的语言问道:“来者可是释摩罗大师?” 片刻之后,一声佛号回应了他的询问:“阿弥陀佛,前方竟是杨施主,真是缘分。”话落瘦弱的僧人穿过重重海水的阻隔向杨云锋走来,刹那之后伴随而来的金光已经将杨云锋全身照个透亮。 杨云锋定睛望去,只见释摩罗双目微闭,合十诵念经文,胸前一古朴的法螺轻轻漂浮在海水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随后在释摩罗法术加持下变成灿烂的金光,照在这来自桫椤国的僧侣身上,令其变得有如佛像一般庄严肃穆。 释摩罗身边还有几个小修士,身上穿的服饰十分醒目,正是那泰邦一行人的服饰,显然这几人就是施然座下弟子,也不知是怎么和释摩罗遇上的。不过能在危险密布的海底遇上修为高绝的释摩罗,也算幸运,否则以他们的实力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过海底妖物的进攻。 “果然是大师!”杨云锋看清释摩罗的面容,不禁喜道,随后快步接近释摩罗,用目光上下打量对方,忽然发现释摩罗面色有些苍白,于是皱眉,道,“大师受伤了?” 释摩罗惨然一笑,摆手道:“皆是因缘使然,施主不必揪心。” 然而释摩罗带来的那群泰邦修士却并未如释摩罗这么淡然,此刻听见杨云锋的话语他们立即七嘴八舌说起来,大吐苦水。 “杨真人,你不知道啊,我们遇到了多少危险,那些怪物有的比天上的大鹏鸟还要大,一口就能把我们吞下去,有的只有芝麻粒那么小,根本看不清,突然打来谁防得住啊……哎呀,苦死我了,苦死我了,我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一个泰邦修士哭丧着脸向杨云锋说道,差点就要落泪,又因周围都是海水挤不出一点泪珠。 “诶!他说得对啊!”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修士没有这人这么激动,但也透出深深的惊恐与伤身,“杨真人,幸好我们遇上了大师,不然只怕我已经死在那些鬼怪嘴巴里了。可是大师……大师为了保护我们,也受了不轻的伤,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幸好老天有眼让我们遇见你,否则的话,我们……诶!” 那年轻的修士又开口说道:“就是,我们的兄弟啊,他们……” “行了,你们遇上的我也都遇见过,你们的想法我能理解,不用再说了。”杨云锋听着他们的言语,眉头紧皱,回想起之前的遭遇,心里极是难受,于是挥手让他们停止言语,而后正色凝视释摩罗,郑重地说道:“大师,你身体还行吗?这里危机四伏,要安全前行实在不易……我手上有一件空间法器,可以将你们装入其中。如果你实在无法坚持下去的话,我可让你进入其中,而我则负责将你们带出海底。”他私下里自然是希望释摩罗能与自己并肩作战,一同抵挡海底妖物的攻击,但现在释摩罗伤势不轻,如果坚持在海中行走对敌的话很可能遇到危险。释摩罗好歹与他有一段交情,他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释摩罗因拖着重伤与妖物作战而遇到不测,于是提出将之装入乾坤袋中,而后由自己将他带着离开此地。 释摩罗闻言又呼了声佛号,道:“施主慈悲心肠,小僧佩服。不过正如小僧方才所说,小僧这点伤只是小僧这一生必经的因缘,无甚大碍,施主不必为之担心。能与施主并肩而战,斩除妖物是小僧的福缘,小僧原本是求之不得,现在有这机会,又怎愿意轻易放弃呢?”他委婉地说道,面上露出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话到此处时又突然顿了下,回首向周围修士扫了一眼,又开口道,“这些小施主修为低微,无法保护自己,更不用说助我们对敌了。小僧看来,杨施主真正要保护的不是小僧,而是他们。” 杨云锋闻言便向这群修士扫一眼,随后又皱了下眉头,道:“大师果真慈悲,杨某是万万不如……不知道大师是怎么遇上他们的,杨某倒是有兴趣,想听大师说说。” 释摩罗没有拒绝,轻呼一声佛号,消瘦的脸上露出分痛苦,低眉道:“阿弥陀佛,这一切实是缘分啊!”话落双眼中放出悲伤的光芒,停顿片刻,口中吐出好几个气泡,而后继续说道,“小僧被卷入海水中,竭力对抗海水,天旋地转难以支撑,于是头脑有些晕眩,辨不清周围情况,后来落到海底时总算恢复清醒,也了解了自己的处境。诚如施主所见,海底危机四伏,小僧当时就引来许多妖物的攻击,好一阵鏖战,终于确保自己的安全,只是那些妖物……一心要取小僧性命,小僧无奈,只能送他们往生,由此沾染了鲜血,违背佛祖戒律,实在……”他脸上痛苦加重,深深吐出一大串气泡,而后继续道,“小僧担心几位施主的安危,于是一路向前,恰好路过一处洞穴,看见洞穴中一凶厉的妖物向小僧袭来,小僧不得不出手与之一战,费了些力气将之诛杀,而后在洞穴中找到了被囚于气泡中昏迷不醒的七位施主……也不知那妖物捉住他们后为何不加害他们,现在想来,实在是万幸,阿弥陀佛!” 杨云锋便看了眼身边的修士,亦吐出串气泡,不禁为这群修士感到庆幸。他们尚未到起鼎结丹境界,在没有释摩罗的帮助下难以在水中长时间保持呼吸,听释摩罗所说若不是碰巧遇上那妖物被其囚禁在气泡中随后又遇上出手斩妖的释摩罗的话,这七人只怕已经因窒息而命丧黄泉了……“七人?”杨云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迅速向前望了眼,点清修士的人数,一时骇然,“大师你说你遇上他们时他们还有七人,可现在……只剩四人了!” 释摩罗听杨云锋说出此话,不禁面露痛苦,道:“施主也看出来了,那三位小施主已经……轮回去了!” 章六百五十四:还有隐瞒 “那三位小施主已经……轮回去了。”释摩罗悲痛地说道,眼角眉间尽是深深的悲苦。 杨云锋的心猛然一动,再次向那几个修士望去,总算明白他们如此惊恐紧张原因。“能击杀大师保护下的养元入道境界修士,大师遇见的妖物不简单啊。”他忧心忡忡地说道。 释摩罗闻言低呼一声佛号,微微摇头,道:“小僧遇见的不是普通的妖物……而是孽龙的分身。” “孽龙分身!”杨云锋听见这个名字后大感震惊,不可思议地望着释摩罗,道,“大师竟然遇见孽龙分身了!”又想起释摩罗竟然能打退孽龙分身,实在不简单,赶忙追问事情经过。 释摩罗便将自己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告诉杨云锋。 原来释摩罗在海中落脚之地正好是群妖的聚集地,也是孽龙一个分身盘踞的巢穴,释摩罗一路前行,不知不觉中了孽龙分身的埋伏,遭遇孽龙分身带领的群妖的围攻。孽龙分身的实力与释摩罗相当,释摩罗被其偷袭仓促间只来得及自保,无法顾全周围的修士,于是群妖攻击之下三个修士殒命当场,剩余修士也受了不轻的伤。幸好释摩罗及时稳住阵脚,以无上佛法护住周围修士,而后展开反击,一身绝学尽数施展,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修士逃离妖人的追杀,终于成功逃到此处。 “这么说来那孽龙分身并未被大师伏诛,还会追上来?”杨云锋听着释摩罗平静的讲述,脑海中浮现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目中闪现杀机,道,“不过既然出现了,那杨某定无饶他性命的道理,必要出手将之格杀。”他不敢直面孽龙,但若对手仅仅是一条孽龙分身的话,他不介意出手诛杀之。 释摩罗却轻轻摆手,道:“小僧逃出数里后遇上的妖物就少了许多,想来那孽龙并未追杀而来,施主不必冒险了。” 杨云锋皱了下眉头,道:“竟然如此,倒不知是何缘故。不过也罢,水底危险,不能多待一刻。我寻到徐老爷子之后就离开此地,断不多作逗留。” 释摩罗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愿,却未开口阻止,只道了句:“阿弥陀佛,施主既如此想,小僧不强求。” 杨云锋看着他的神色,心生疑惑,随后想到自己这群人离开秋池城来到此处之时船上不止自己徐福茗释摩罗三人,还有泰邦的一群修士,便以为释摩罗是欲寻到施然之后再行离去,于是施然,然而此刻心中去意反而更增一分,暗道:“施然苏沐辄二人和我非亲非故,甚至还和我有些过节,他们的性命与我何干,大师慈悲为怀,不欲丢下他们。但我可不愿为了他们冒险逗留,徒增危险。”于是说道:“大师不愿立即离去,杨某亦不强求,还请大师保重。”又望了眼周围修士,道,“你们修为太低,在海底行走实在太过危险,非但不能出手助我与大师一臂之力,反而要让我们分出精力帮你们维持呼吸保护你们的安全,实在是拖累,但我又不能轻易丢掉你们,让你们在海底等死,真是难办!” 那几个修士闻言脸色顿时一白,赶忙哀求道:“杨真人,杨真人,你不要丢下我们啊,求你了,我们不想死!” 杨云锋将他们的神情收入眼中,微微吐出个气泡,暗道:“真是可怜人啊!你们手无缚鸡之力,我若放弃你们,就猪狗不如了!杨某不才,但也不至于如此,也罢,就帮你们这一次。”于是开口说道:“不必慌张,这事情是难办,不过很凑巧的是杨某这里正好有一件空间法器,内里空间广阔无垠,且与平常幻境无异,既可让你们正常呼吸,又可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若愿意,就到我这法器里面躲一阵吧,杨某答应在杨某安全得到保证的前提下将你们安全带回海面。”话落即将乾坤袋取出,展开袋口,随即施展一道法术罩住袋口隔开周围的海水,继而又道,“都进来吧!” 如此好事,这几个修士怎能不动心。“多谢杨真人!”他们感激地说道,于是纷纷走到杨云锋身前,跃入乾坤袋中,转眼便消失在乾坤袋内无垠的空间中。 “阿弥陀佛,杨施主功德无量啊!”释摩罗静静看着一群修士进入乾坤袋中,低声赞道。 杨云锋关闭乾坤袋袋口,而后将之收入储物空间内,摆手说道:“举手之劳,受不得大师夸赞。”话落忽然踏前一步,伸手按住释摩罗的脉搏,注入神识探查对方身体,随后大惊失色,“大师伤势竟然如此重!”他发现释摩罗心肝脾肺无一不受损,与面上的祥和平静形成鲜明对比,不禁讶异道,“大师是用一身佛法硬撑,装出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吧!” 在杨云锋严肃的目光注视下,释摩罗嘴唇微动,终于点头说道:“孽龙分身实力强横,小僧即便是竭力逃走,也在它的攻击下受了不轻的伤。”他双目动了下,脸上现出一丝苦楚,道,“这也是小僧阻止施主直面孽龙分身的原因……以施主的实力,即便能击败孽龙分身,也必是惨胜。” 杨云锋沉默片刻,凝视释摩罗,脸上阴晴不定,依旧是化不开的凝重,“大师只怕还有隐瞒吧。”他郑重望着释摩罗,开口缓缓说道,“你体内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鬼气,与半年前我所见的黄泉宫的人身上带有的鬼气有几分相似之处,如果我没猜错,孽龙分身和黄泉宫有莫大的联系,且大师已经隐隐察觉到这丝联系,只是未如实告诉杨某罢了。”话到这里,他面色更沉一分,一字一顿,带着淡淡的威压,缓缓说道,“黄泉宫是桫椤国的门派,大师同样来自桫椤国,如此未免太巧合了,杨某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大师好生说明一番,替杨某解答心中疑惑。” 释摩罗闻言愣了下,随后面露痛苦神情,一连吐出好几个气泡,道:“还是让杨施主看出来了……既然如此,小僧不再隐瞒,就将心里的猜测告诉施主吧。” 章六百五十五:孽龙封印 “既然如此,小僧不再隐瞒,就将心里的猜测告诉施主吧。”释摩罗低声轻呼佛号,缓缓说道,“海底的一切确与黄泉宫有关,事情还要追溯到千百年前。”便将自己所知与猜测简略的告诉杨云锋。 原来千年前一个黄泉宫的前辈途经此地得知这一带有孽龙作乱,于是出手将孽龙封印于海底,千年之后封印出现破损,孽龙趁机逃出来继续兴风作浪,进而为祸一方。此事被千里外秋池城城主螭吻得知,便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竟然是这么一回事。”杨云锋闻言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说不定孽龙的封印并未完全损毁,如果我们能修复封印的话……等等,大师你说你遭遇孽龙分身被其一阵猛攻,但逃走之后那孽龙分身却没有追来,这说明——”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惊讶地说道。 释摩罗从杨云锋话语中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思索片刻,繁复斟酌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孽龙分身是在守护重要的物品,不敢离开太远。照施主的意思,那重要物品就是孽龙封印了。” 杨云锋点头,道:“到底是不是,只要验证一下就知道了。”而后目光灼灼望着释摩罗,道,“大师可愿意与我一道而去?” 释摩罗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犹豫许久,终于双手合十,闭目点头,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孽龙封印近在咫尺,恢复封印有望,小僧便舍弃这一身臭皮囊,同施主一道冒险一回,也不负佛祖教诲。” 杨云锋听释摩罗如此说道,脸上露出分尊敬,点头道:“大师慈悲为怀,杨某佩服不已。”而后便郑重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 “好!” 徐福茗躲在一处洞中,望着洞外来回走动焦急不安的孽龙分身,微微皱了下眉头。他自幼在水上讨生活,很早就悟出一套借水隐匿身形的术法。这术法的效果比杨云锋的扳指效果强许多,即便是对面的孽龙分身也无法轻易察觉他的存在。 他便借着这法术的隐匿,快速前行寻找其他伙伴的踪迹,一路上倒没有遇上任何危险。不过令他惊讶的是自己仅仅走了十里不到的路程,却遇上了超过三只孽龙分身,这些分身有弱有强,实力不均,但修为都在起鼎结丹境界以上,不容小视,更重要的是孽龙分身还带领着不计其数小妖小怪,联合起来便是股不容小视的力量,就是在起鼎结丹境界上颇有建树的修士遇到它们也得退避三舍,否则定是个身死人亡的下场。 他期间他还发现了孽龙分身周围一些被改造的秋池城修士,从他们私下的议论中得知这些人不是死于孽龙的攻击,而是遭遇孽龙分身与妖物的围攻而亡的,之后他们又被孽龙分身以神秘法术移魂,于是变为孽龙的傀儡,为虎作伥。“真是奇怪……”看着海底的一切,他脑海中浮现无数画面,这些画面串联在一起,渐渐形成一个令他惊讶的念头。 孽龙没有真正出手……周围游荡的是孽龙分身……杀死秋池城修士的也不是孽龙……海中根本就没有孽龙,或者说孽龙一直在海底沉睡,从未真正出手! 这个念头与事实有些许出入,但已经十分接近真相,徐福茗仅靠一点蛛丝马迹便得出如此结论,实在不凡。“孽龙还在沉睡……”他再次抬头凝视远处焦躁不安的孽龙分身,想起自己遇上的三波孽龙分身带领的队伍,回想起自己走过的路线,继续猜测,又一个念头浮现脑海,暗道,“这三波孽龙分身正好连成一段弧线,好似在守护什么东西一样……徐某三十年前带人给那些商船当护卫的时候也是用这种方式保护商船……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么是什么珍奇财宝,要么就是——”他双眼变得闪亮,淡淡一笑,“沉睡的孽龙!” 这个事实又被他推测出来,他当即做决定,要向那里闯一闯,去看看沉睡的孽龙究竟长什么样子。如果有机会斩杀孽龙自然再好不过。 “好,就怎么办!”当机立断,他迅速隐匿身形向洞外走去,忽然想到孽龙沉睡之处多半有法阵保护,自己贸然上前触动法阵非得引起孽龙分身注意不可。“得先分散他们的注意!”徐福茗暗暗想道,当即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件圆球模样的法器,用尽力气将之从手中掷出,抛到百丈之外。 “嘭!”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夺目的光华绚烂绽放。这道法器突然之间放出的刺眼光芒竟然能够穿透厚厚的海水,将方圆一里内每一片海水都照得透亮。 如此大的响动足以引起十里内任何妖物的注意。离徐福茗最近的孽龙分身被亮光刺瞎双眼,一阵哀嚎之后率领着周围妖物向那处法器涌了过去。此时此刻危险来临它们再也不敢固守原地了。 徐福茗则趁机悄悄前进,接近它们守护之地。 一场鏖战!施然以自己足以称雄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一连斩杀了两条孽龙分身,却不可避免地中了孽龙分身与海底妖物不计其数的攻击,衣衫破碎,身受重伤。 而现在,周围还有两条孽龙分身不断向他发动攻击。以施然的修为,在付出一些代价的前提下斩杀这两条分身倒也不难,然而现在这必须付出的代价却是他身边的泰邦世子苏沐辄,于是一片忠心的他非但不敢奋力诛杀孽龙分身,反而让自己落于下风,越来越不利。 眼看就要在孽龙分身的合围下命丧黄泉。 然而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闪亮的金光,而后雷鸣般的震响接踵而至,惊动了每个人每个妖。 施然孽龙分身都停下战斗,转身向金光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周围海水已经被照亮,于是能够清楚地看见七八里外一处亮度尤为惊人的巨大光壳。 也不知是怎样强大的存在降临于海底。两条孽龙分身互相对望一眼,判断那强大存在的危险性远在施然之上,于是果断抛下施然,向光亮处急速游去。 施然望着它们离去的身影,不禁怔住。 章六百五十六:第一战将 杨云锋释摩罗一路向那孽龙分身盘踞之处走去,手中灭心剑放出幽幽光芒,在黑暗中犹如一明灯,照亮了大片海水。 “嗖!”尽管已经被释摩罗清理一遍,这一路上仍有不少不开眼的妖物出手袭击杨云锋。不过此刻两大高手联手,寻常妖物哪是二人对手,非但没能攻到杨云锋身前,反倒在半路上被尽数斩杀。 灭心剑血水狂涌,持剑的杨云锋望着纷纷坠地的妖物,忽然想到如果起初就是这样持剑前行的,自己的压力或许也不会有多大,于是便有了片刻的分神,就在这时一个妖物突然躲开灭心剑血水的攻击向杨云锋肉身攻来,眼见就要打中杨云锋颈部,给予他重伤了,忽然间一道细小的金光从释摩罗手中飞出,正中妖物,妖物还来不及张开大嘴向杨云锋颈部咬去,就被金光击中,就此化成飞灰,消失在海水中。 杨云锋不敢再大意,与释摩罗联手前进,继续绞杀着周围的妖物。 如此前行真元消耗不少,好在杨云锋之前在秋池城中采买了大量灵丹妙药的配方,亲自花上三日时光炼成不少丹药,足够补充真元消耗。释摩罗修习的不是金丹大道,丹药于他没有太大效果,但他只是偶尔出手弥补杨云锋的空隙,消耗不大,是以很长一段路之后未见不支。 转眼行进数里,终于来到释摩罗所说孽龙分身盘踞之处。杨云锋与释摩罗背靠背站立,纷纷将法器护在胸前,防备着孽龙分身的偷袭。 按释摩罗所说,孽龙分身在之前的战斗中也受了伤,实力掉了一两层,最多只有起鼎结丹境界初级修为,比不上二人中任何一个,因此他们只要做好准备防住孽龙分身第一波突如其来的袭击,胜算就会大大增加。 “咦?”杨云锋警惕地看着周围幽暗的海水,心中出现一点不祥的预感。同样察觉到异样的释摩罗皱了下眉头,小心地探查四周的情况,感受到海水的剧烈变化,而后低声道:“施主,情况有变,小心!”话落催动胸前法螺,散发出耀眼夺目的金光,将二人笼罩其中。 这点光亮足以引起百丈内所有妖物的注意,但此时此刻已有危险的人物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二人就是隐藏身影,也无法逃脱对方的追击。相反,这点金光中带有强大的佛力,犹如一道强大的法阵,足以抵御大部分的攻击。当然如此强横的效果是得付出代价换取的,这代价便是释摩罗体内佛力的巨大消耗,这也是之前释摩罗不愿施展这耀眼金光的缘故。 这时候一阵阵犹如冰锥破水的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他皱了下眉头,定睛望去,只见无数细小犹如纺锤的银鱼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其速之迅,如若箭矢,又似鸿雁。“轰!”金色巨门霍然立于胸前,无数银鱼撞击在巨门之上,发出的竟然不是“嘭嘭嘭”的声音,而后炮弹炸开般轰隆隆的响动。 这些银鱼攻到巨门上时,竟然义无反顾地自爆,血肉扩散开带来的威力不比一般修士的攻击弱。 杨云锋顿时感到一阵压力,面色微微泛白,而后果断扬起灭心剑的滚滚血水打了出去,刹那间将巨门无法顾及之地的银鱼尽数绞杀。 释摩罗同样出手,佛门狮子吼骤然发出,瞬时将迎面而来的银鱼轰杀过半。“唵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豁然出口,带着强大的佛力,将漏网之鱼杀个精光。 “大师小心!”杨云锋用神识注意着释摩罗身体的情况,发现他面色有些灰败,立即开口提醒到,同时急速将金色巨门移到释摩罗身前,替他分担压力。 “阿弥陀佛!”释摩罗轻呼佛号,面露感激之色。 杨云锋则不做停留,道了声:“疾!”于是灭心剑脱手而出,化成数十道血红的光影,“嚓嚓嚓”数声又杀灭了很大一片攻来的银鱼。 “哈哈哈哈,好久没有遇上这么厉害的修士,终于可以过过瘾了!”一声巨响传入二人耳中,二人循声抬头,只见头顶幽暗的海水中出现一个淡淡的轮廓,似龙非龙,似人非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你是谁!”杨云锋警惕地注视着这个身影,开口问道。 “吾乃大王座下第一战将柏杞是也,平日在水底长眠,今日偶有兴致出来巡游,正巧碰上你们,也算你们不走运!”那似龙非龙似人非人的妖物开口大声说道,声音有如雷鸣,轰隆隆作响。 “白起?竟然和传说中的战神同名!”杨云锋皱着眉头低声说道,突然间声音骤然放大无数倍,“管你是白起黑气,都给我去死吧!”话落灭心剑忽然在柏杞身后现身,向着这自称孽龙座下第一战将的妖人一阵猛攻。 柏杞冷不防被灭心剑刺中右肋,身体微微一颤,随后大声叫道:“该死的凡人,竟然伤我,我叫你们生不如死!”话落突然没影了,竟是凭空消失一般。 杨云锋放出神识依旧无法捕捉到柏杞的身影,眉头皱得更紧,于是召回灭心剑,准备让它重新护在胸前,抵挡对手攻击。 就在这一刻灭心剑上一个身影突然一闪,那消失的柏杞重新出现,带着狰狞的表情,重重向杨云锋打了过来。 杨云锋似乎并未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招,未有防备,见状立即怔住,不知躲闪,等反应过来时柏杞的爪子已在胸前,根本防无可防。 “哈哈,去死吧!”柏杞大笑一声,用尽全力出手向杨云锋拍了过去,眼看就要打中杨云锋,将之置之死地,心中畅快无比,于是得意洋洋地用余光向杨云锋脸上扫去,想亲眼看一看对方绝望的眼神。 然而此刻杨云锋却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一个极为不祥的念头从胸中泛起,柏杞双眼放出精光,暗道:“不好!”却已来不及收手,一掌打在杨云锋身上。 “轰!”在柏杞强横的攻击下“杨云锋”身体猛地一颤,终于不支,变回小塔的模样,静静躺在海底。而真正的杨云锋则出现在柏杞身后,一剑朝对方刺了过去! 章六百五十七:重创柏杞 柏杞附着在灭心剑上,趁杨云锋不备,突然幻出身形破开重重海水,带着强横的攻势向杨云锋打来,正中杨云锋胸口,眼见是要将之当场击杀。 谁料杨云锋早有准备,收回灭心剑的刹那已用扳指隐匿身形,同时取出玲珑宝塔幻化成自己的模样,挡在柏杞面前。柏杞激动之下未料杨云锋会有如此计谋,一阵猛攻却只是将玲珑宝塔打回原形,自己却完全暴露在杨云锋面前。 “去死!”灭心剑陡然幻化出八柄血剑,联手向柏杞打来。柏杞骇然,正欲躲闪,然而灭心剑近在咫尺,已堵住他大半的退路,他不得不试图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躲开灭心剑的攻击,却发现置身释摩罗金光中速度大受影响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移动身体,于是只能以肉身硬抗。 “嘭!”伴随一阵爆裂之声,柏杞身上的鳞片炸飞而出,变成一道鳞甲挡在灭心剑面前。仙剑带着灭心剑法八门锁灭之术呼啸而至,联合八柄血剑轰然攻来,原本坚固的鳞甲在其面前就如豆腐一般,瞬间便被击得粉碎。 “啊!”仙剑穿身,柏杞身上又多了好几条伤口,蓝色的血液泉涌似的流出,扩散开将一片冰冷的海水染成蔚蓝色。 伤痛反而激起了柏杞的杀心。“卑微的凡人,你们去死吧!”一声怒喝,一股寒气忽然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刹那间他身周数丈内所有的海水都被冻成寒冰! “喀喀喀……”杨云锋心叫不好,却无法阻止,转眼竟被寒冰冻住,尽管竭力挣扎,依旧无法逃脱寒冰的束缚。“呀!”火行仙术由心而发,终于令最近的寒冰融化,让他手脚勉强能够活动,然而对手的法术太过强横,仅靠这点并不强大的火行仙法,无法破去周围的寒冰。杨云锋狠下心来,准备以灭心剑法破冰而出,却望见以秘法在冰中行动的柏杞,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准备迎敌。 “哈哈,凡人,你给我去死吧!”柏杞之前在杨云锋手中吃了苦头,对杨云锋飘忽不定的身法极为恐惧,于是使用这样一招令海水结冰困住杨云锋,令杨云锋的身法失效,之后在慢慢对付,“凡人,你跑啊,有种你就跑啊!哈哈哈哈。”他狰狞一笑,爪子上放出幽蓝色的光芒,就要出手对付杨云锋。 杨云锋见状脸上的紧张反而有所化解。“瞧瞧你身后!”他开口对柏杞说道,话语透过厚厚的冰层,传入柏杞耳中。 柏杞微微一愣,随后开口大笑,道:“愚蠢的凡人,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骗我?哈哈,你当我是傻子,看不出你的阴谋啊?我后面肯定什么东西都没有……咦,什么声音?”他突然听见一阵“咯咯”的声音,下意识向后望去,便见一个金黄色的巨大降魔金刚杵破开寒冰的阻隔,向自己重重打来,终于变色。“呀,真的有东西!”他仓促应对,将爪子收回胸前,还没结出法术,就被降魔金刚杵打中,顿时如遭山压,两条腿跪倒在地,勉力抗衡,失去鳞片的皮肤已因承受不住降魔金刚杵的重击而开裂,不断沁出蓝色的鲜血来。 看着释摩罗打出降魔金刚杵压制住柏杞,杨云锋也未有犹豫,果断运使灭心剑发出磅礴的血水,强大的戾气借着寒冰与柏杞肉身的联系侵入其体内,登时令之心防失守,寒冰法术骤然失效,于是困住杨云锋的寒冰就此裂解,转眼便化成无数冰渣,再也无法阻挡杨云锋的脚步。“谁叫你不用神识探查!柏杞,现在真正要去死的人是你,吃我一剑!”杨云锋射出灭心剑,心念催动下令之变为漫天血剑,铺展开成一道箭雨,纷纷扬扬落下,若是打实了非得将柏杞刺成筛子不可。 柏杞勉力抵抗着降魔金刚杵的攻击,难以脱身,察觉到杨云锋的招式,他的神情更加紧张,干脆咬牙再次变成一道虚影附着到降魔金刚杵上,以图躲过一劫。 降魔金刚杵霎时失去支撑,立刻带着强横的力道打落下去,当即在海底砸出巨大的坑,而后迅速消散,化成天地灵气融入冰寒的海水中。柏杞借机幻出原形向上一闪,避开杨云锋血剑的攻击,而后急速后撤,退到数丈外,警惕看着杨云锋二人,胸脯一起一伏,大口喘息,暂时没有出手。 看来刚才一战他消耗颇重。 杨云锋向其望了一眼,觉此人修为并不算高超,略有些不解,微微皱眉,随后看见大发神威却消耗太大略有些不支的释摩罗,赶忙飞到他身边,关切地说道:“大师怎么了?可还能支撑。” 释摩罗苍白的面容上挤出一点笑容,摆手道:“无碍,施主不必担忧。”随后抬头凝视阴暗中的柏杞,道:“柏杞施主,回头是岸!如果你愿放弃进攻,小僧可以饶你一命。”此刻他与杨云锋已经占据上风,再战死的必是柏杞,故他才有此言。 “向你们这群卑微的凡人投降?”柏杞仇恨地看着二人,牙齿摩擦发出“嘶嘶”的响声,怒道,“做梦去吧!”当即大声发令,道,“孩儿们,给我上,灭了他们!”话落无数银鱼再次出现在海水中,化成道道惊雷,向二人飞射而来。 “靠它们杀我?痴心妄想!”杨云锋双眼透亮,冷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话落天狐通灵诀骤然发出,瞬间控制住大半只知攻击毫无灵智的银鱼,“给我打!”他通过神识对这些被自己控制银鱼发令道。一幅壮观的画面便在此刻呈现在当场所有人眼中,只见一半银鱼忽然停止前进,向最近的未被杨云锋天狐通灵诀制住的银鱼发动猛烈的进攻,靠近对方,猛然爆裂。 于是漆黑海水中无数银鱼爆体而亡,剩余的银鱼则在同伴的攻击下殒命,到最后剩下继续向杨云锋发动进攻的银鱼已经屈指可数。 杨云锋眼中闪烁着光芒,对着剩余银鱼淡淡一笑。 章六百五十八:只是分身 在被杨云锋控制倒戈相向的银鱼攻击下,海水中的银鱼数量锐减,到最后不足百数,且都是些速度缓慢没多少威力的残病老鱼。杨云锋面对这些银鱼没有任何压力,挥动灭心剑发出道血水狂卷而去,瞬间便将之消灭得干净。 可惜这些银鱼体内基本没有什么真元,杨云锋无法用灭心剑将之榨取吸入体内,否则损失的真元就能得到极好的补充。不过这倒没什么影响,杨云锋抓了一把丹药塞入口中,吞入府内,迅速炼化,真元立即恢复不少。“柏杞,这下认命吧。”他冷冷说道,用灭心剑指向远处的柏杞,蓄势待发,就要出招夺取对方性命。 “不!”柏杞面容扭曲,怒吼一声,猛地化成一道闪亮的光芒,向杨云锋突袭而来。杨云锋面色一冷,乘风灭天指霍然打出,巨大的金手向柏杞化成的闪亮光芒一抓,便将柏杞死死抓在手心。“还不服输?那就去死吧!”他淡淡说道,灭心剑陡然射出,一瞬之间速度加快到极点,刹那将柏杞肉身穿透数十遍。“啊!”痛苦的叫喊声震天动地,这自称“大王座下第一战将”似龙非龙似人非人的妖人便死在灭心剑剑下,化成灵气融入海水中……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尸体! “嗯?”杨云锋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赶忙用灭心剑截留柏杞的真元,却一无所获,登时一惊,抬头向四面望去,手脚立时变得冰寒。 “没错,他只是我的一个分身而已。”那似龙非龙似人非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天空中,这次真正的柏杞话语中带着分震撼人心的威势,传入杨云锋耳中,登时令之头晕目眩,“凡人,你们能够战胜我的分身,实力确实不错。不过莫要以为我就只有这点实力,我要杀死你们,轻而易举!”话落忽然施展一道法术,于是杨云锋释摩罗身周海水猛烈涌动,形成一道强大的水流。杨云锋释摩罗置身水流中,尽管运使仙术拼命抵抗,依旧难以与之抗衡,无法稳住身形,就这么被海水一股脑掀了起来,朝周围的重重飞去,“轰隆”一声打中一旁的废墟,瞬间被废墟的土石碎片掩埋。 海水之势足以劈山裂石,杨云锋释摩罗被海水卷起打中废墟,竟将这这废墟的土石打成碎砺,若非杨云锋修习有天狐琉璃诀,释摩罗修行佛法,二人肉身都坚固如铁石,此刻只怕得头破血流乃至筋断骨折而亡。 二人陷入土石堆中,还未来得及喘气,再度遭到海水进攻。只见洋流滚滚,骤然将一片废墟中的沙石全部卷走,而后带着强横的威势将杨云锋释摩罗二人卷了起来,抛上天空,又重重砸了下去。杨云锋释摩罗尽管修为有成,依旧无力抗拒,只觉天旋地转七荤八素分不清东西南北,混混沌沌差点没晕过去。 终于兴许是对方解气了,狂暴的海水有所平息,杨云锋释摩罗落到海底,终于能够稳住身形,却是跌坐在地,无法起身。 “凡人,你们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隆隆的声响再度传入杨云锋耳中,他循声望去,目光落在柏杞那若隐若现的身体上,爆发出一阵精光,却无力出手对敌。 柏杞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足够称雄起鼎结丹境界,就是对上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也有一战之力,实非现在的杨云锋可以抗衡。杨云锋仅仅与之这一照面的交手便身受不轻的伤,完全丧失反扑的能力,此时此刻竟只能坐在原地等死。 “实话告诉你们吧,现在大王尚未苏醒,真正统领这海底众兄弟的人是我!”柏杞远远望着跌坐在地无力反抗的二人,胸中一阵快意,不禁肆意狂笑,而后大声对杨云锋释摩罗炫耀道,“用法术把你们从海上拖下来的人也是我!哼,按照你们的说法,我的修为在凝丹窥天境界之上,只靠一只手就能捏死你们!” 发动漩涡将杨云锋等人吸入海底的人就是柏杞。杨云锋大感不可思议,仔细思索,又觉确有这可能,然而心里却还是不敢相信。毕竟柏杞刚才发出的海流看似强大,但声势上还远远无法与海面上那滔天巨浪和漩涡相比,表现出来的修为与凝丹窥天境界也有差距,柏杞所说多半是胡乱吹嘘。 “施主,他不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小僧有办法在他手下逃命。”这时候释摩罗用传音入密之术送来的话语传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皱了皱眉头,向其询问一二,随后凝视着天空中柏杞的身影,迅速思索对策,一个念头便在这刻浮现脑海。“柏杞,你确实厉害,然而想靠此就杀我们,未免太过托大了!”他咬牙艰难地说道,勾秦神弓赫然在手,一连七八箭射了出去,转眼便攻到柏杞胸前。 “靠这种三流招式也想打败我,做梦!”望着袭来的勾秦神弓箭矢,柏杞大笑一声,猛地催动海水“嘭”的声向箭矢打去,本来是想即刻打乱箭矢的攻击方向,谁料狂乱的水流还未攻到箭身上,箭矢便霍然碎裂,而后放出无数肉眼难辨的细小箭矢,纷纷“噗”的声穿透海流攻向柏杞胸口。 细小箭矢的速度太过惊人,眨眼间即穿越数丈距离,迅若雷霆。从箭身侧面而来原本是要将改变箭矢攻击方向的海流速度远远无法与之相比,仅仅令其偏出半寸不到的距离,丝毫不影响其攻击方向。 在如此箭矢面前柏杞就如一固定的靶子,根本没有躲闪之力,全身中了不知多少箭矢,疼痛不堪。 也是他太过托大了,如果之前就用防御结界挡在身前,又岂会受如此痛苦?“愚蠢的凡人!你们给我去死!”柏杞愤怒地咆哮,正要出招击杀杨云锋释摩罗,却忽的发现二人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竟然逃跑了,可恶!哼,这海底是我的地盘,你们逃能逃哪里去,等着吧,我要把你们……咦?那团光亮是什么?”咆哮中他注意到远处传来的夺目光芒,以为有大敌入侵,心里骇然,不得不放弃追杀杨云锋释摩罗,“算你们走运!”他恨恨说道,旋即快速向光亮处游去。 章六百五十九:惊与忧 释摩罗以“大佛光神行咒”带着杨云锋迅速遁走,眨眼便从柏杞视线中消失。柏杞怒不可遏之下要出手追杀二人,却突然看见远处传来的巨大光亮,不得不暂时打消这打算,转身向光亮处走去。 “算你们走运!”他恨恨地落下这样一句话,转眼即无影了。 杨云锋释摩罗则逃出数里,停住脚步之后同样望见了那夺目的光亮,皆略感讶异。“他没有追来,看来是被这光引走了。”杨云锋低声说道,“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弄出这样大的阵仗,若我是他,也必放下我们去那里瞧瞧。”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放出光亮之人竟然是同行的徐福茗。 “阿弥陀佛,小僧以为当务之急是进入孽龙封印之地。”释摩罗则低声说道,“其他的事情可以放一放。” “也罢,来者何人与我们没有任何干系,管他作甚。”杨云锋淡淡说道,“现在就去吧。”于是与释摩罗一道向前走去,边走便放出神识探查周围情况。二人尚不知道封印之地的确切位置,但只觉却指引着杨云锋向一个方向赱“就是这个方向。”不知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杨云锋缓缓前进,却没有任何怀疑。 忽然间耳侧传来“啊”的一声惊呼,杨云锋侧身望去,只见释摩罗一脸痛苦地跌倒在地,额头上沁出金黄的汗珠,迅速融入海水中,让周围一片海水变为金色。“大师,你怎了!”担忧之下杨云锋急忙扶起释摩罗,大声问道,也不管这声音是否会引来妖物的注意。 “小心!”释摩罗陡然打出道金光消灭向杨云锋背后袭来的妖物,而后吃力地说道,“小僧消耗太重,伤势复发……难以支撑,恐怕无法帮助杨施主对敌了。”他说此话的时候面色已是惨白,身体不停的发抖,声音虚弱几乎难以听见。 杨云锋心道不好,急忙伸手将神识注入其体内,然后惊讶地发现释摩罗体内与真元相近的大须弥寺佛力所剩无几,如果平常修士出现这种情况,早就昏迷过去了,释摩罗现在还能坚持说话,实在是有大毅力大佛心。“大师撑住!”杨云锋深吸一口海水,而后将之大口吐出,带着群气泡,在海水中飘散。“先服下!”他取出一个青花药瓶,胡乱地取出一大把紫黑色药丸塞入释摩罗口中,而后急促地说道,“原本这些药物给大师服下作用有限,很是浪费,但是现在事已至此杨某也不顾得浪费不浪费了。” 释摩罗脸上浮现一丝感激,随后将口中药物吞入腹中,仔细炼化,脸上的不适终于有些缓解。 杨云锋见状便露出淡淡笑容,道:“如此便好。”于是又取出乾坤袋,对释摩罗说道,“大师现在不便在水中星座,还是进入杨某这乾坤袋中好生修养。杨某会保证大师安全的。” 释摩罗苍白的脸上闪过一点犹豫,嘴唇微动,似乎有要事欲相告,却又中途闭口,轻轻摇头打消脑海中的念头,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好意,小僧无以拒绝,就劳烦施主了。” 杨云锋闻言面上笑容更增一分,于是打开乾坤袋袋口,让释摩罗进入其中。 “诶!险象环生啊!”杨云锋回忆今日的遭遇,吐出一大串气泡,而后平静望向前方,正要迈步,却觉全身一阵疼痛,不禁跌倒在地。 之前遭柏杞猛然的攻击,他肉身受了不轻的伤,身体剧烈疼痛,难以缓解。方才他还能坚持着不将痛苦表露在脸上,此刻却终于忍不住,不禁低声呼道:“啊!” 赶忙将丹药送入口中补充真元,他向四周望了眼,道:“幸好现在还比较安全,没有大的危险。”又突然心生警觉,猛地取出灭心神剑,向周围望了眼,“嗖”的声将灭心剑射出,刹那夺去一个妖物的性命。 “杨某在此,你们要上就一起来吧,别想着鬼鬼祟祟偷袭!”他用神识向周围扫了圈,锁住十多只妖物的身形,而后用南洋最为通行的语言郑重地说道,“杨某的修为摆在这里,你们应该心知肚明,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来攻击杨某然后送死,要么就给我乖乖待在原地,什么也不做!”这一声气势过人,若叫一般人听了,非得心生臣服之心。 是施展了天狐镇心诀的功效。 时间缓缓流逝,在杨云锋说出这句话之后一时间还没有哪知不长眼的妖物出手攻击杨云锋,却给杨云锋留下足够的恢复时间。“好,算你们识相!”杨云锋见状便如此说道,缓缓起身,向远处走去,忽然又心生警惕,勾秦神弓赫然在手,瞬间又射杀两只欲趁杨云锋不备偷袭他的妖物。 深海中一片寂静,再也无任何妖物的身影。 杨云锋便收起勾秦神弓,继续前行,一路上未遇见任何妖物,看来这些妖物都认识到杨云锋的恐怖之处,不愿与之为敌。 杨云锋便顺利地走到一处深邃的沟壑外,驻足停步,低头看着沟壑中不断冒出的滚烫海水,微微皱了下眉头:“这里竟然还有地底熔岩涌出。”他目光透过海水向下望去,望见沟壑极深处翻滚的熔岩灰,缓缓说道,随后又正色凝视前方,猛地出手打出道法术攻了过去,片刻后听见了“嘭”的回响之声。 一道淡蓝色的结界便在此刻散发出淡淡光芒呈现于他眼前。“果然不出我所料。”杨云锋淡淡说道,回身向那处依然闪亮的金光望去,道了声,“幸好有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否则我恐怕根本无法来到此地。”话落便伸手默念一道法诀,轰然将灭心剑打出。坚硬的剑身带着翻滚的血水呼啸而去,骤然击打在结界上,立即发出一阵轰隆的响动。“破!”杨云锋坚定地说道,法诀齐出,灭心剑光芒大放,一时间威力增大数倍,竟硬生生插入结界内。“很好。”杨云锋心说道蹬地跨国沟壑飞到结界前,将手猛地插入灭心剑打出的缝隙中,“给我开!”他体内骤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力道,借着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坚固有如法器的肉身竭力撕扯,竟在结界上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他不做犹豫,带着灭心剑迅速飞入结界内。 章六百六十:入结界 “给我开!”杨云锋一声怒喝,真元如潮水涌入掌心,立时爆发出强横的力道,将结界生生破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他见状立即以心念控制灭心剑与自己一道冲入结界之内,一个翻滚落到地面。 “轰!”刚落地一股巨大的声响便传入他耳中,回身望去,只见结界上刚刚被他破开的巨大口子竟然自动合拢上去,结界表面不再有任何伤痕,宛如完璧。“能造出如此结界之人,必修为决定,当真让人仰慕。”杨云锋望着结界缓缓说道,脑海中浮现出段天意的身影,暗道,“原来我天极宗的段师叔还有能力使出这样厉害的招式,可惜他去了之后宗门内就再也无人有此能耐了,就是掌门师伯恐怕也差几分火候……更别说天下其他的人。”对那黄泉宫的前辈的敬佩更增一分——哪怕之前他已经与黄泉宫结怨,不死不休了。 “这里面竟然没有任何海水,空气新鲜有如海面!”他收回目光,仔细打量着结界内的景象,只见这是一片巨大空旷的空间,地面铺着细碎干燥的沙石,偶尔有一两颗闪闪发光晶莹宝石映入眼帘,照亮周围极小的一片地面,联合起来让整个硕大的空间出现淡淡光芒,足以令人看清不远处的情况。 杨云锋抬头极目望去,良好的目力让他能够看见数里外的强狂。那里仿佛有一柄巨大直冲天际的石剑,剑身上刻着各种奇怪难以辨认的图案,不知是做何用的。“去看看,说不定那里就是孽龙封印所在。”他暗暗想道,便迈步向石剑所在之处走去。 徐福茗早先一步赶到另一地的结界外,隔着深渊远远凝视着结界,脸上一片严肃。“呼——”他比杨云锋沉默,出招之时未开口言语,只放出仙剑令其在海水中发出细微的小声,而后铿然插入结界之中。片刻之后他即飞到结界前,默念法诀带动周围受海底熔岩加热变得微烫的水向结界打去。这些还水在他心念操纵下化成无数刀枪剑戟百般神兵,一波紧接一波对结界发动攻击。结界虽然坚固,但无法抵御如此频繁的攻击,很快出现一个不小的口子。徐福茗便和杨云锋一样伸手插入口子中,用尽全力让这口子扩大成足以让人通过的孔洞,而后带着仙剑飞了进去。 他肉身远远没有杨云锋坚固,但最初开出的口子要比杨云锋灭心剑刺出的缝隙大许多,因此破开结界时并不比杨云锋多费多少力气。 “咦?”进入结界之中后,他立刻注意到远处的石剑,皱了下眉头,当即做决定向那处飞去,转眼无踪。 他离开好一会儿之后,施然一行人也出现在结界外,面对阻挡在自己面前的结界,修为高深的施然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之破开一个远超杨云锋徐福茗的硕大口子。 “进去吧。”察觉到结界内并无海水,施然老脸上露出欣喜之意,对周围苏沐辄和座下弟子说道。 这些人也发现结界中的情况,激动万分,赶忙动身涌入其中,施然望着他们的动作,轻轻拂须,脸上笑容灿烂。 柏杞一路向金光绽放之处飞去,脸上尽是焦急匆忙之色。这一路上他遇见不少孽龙分身,与之交流知道方圆数十里内的海水中都能望见这灿烂金光,脸上的焦急更深一分。 “可恶的凡人,竟然敢主动挑衅,看我不把你们撕成肉块!”柏杞暗暗想道,却一阵慌张,心里没底。他潜意识里认为能施展出如此声势的法术的修士修为至少得有凝丹窥天境界,自忖以自己的修为难以应付,反倒有些畏惧。 他却从未想过这金光是某人用来吸引他们注意力的,从未想过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可用法器制造出如此景象。 法术的绚烂程度与其威力并无特别大的关联,时间有无数华丽璀璨而又威力平平的法术,可惜此时此刻柏杞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想到了,他也要往这里走一遭,以防万一。 片刻之后他终于在金光绽放之处缓缓落地,望着已经渐渐暗淡下来的金光和周围面面相觑的孽龙分身,一个不好的念头渐渐浮现脑海。“你去,到那里面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腮帮子一鼓,对身边一个孽龙分身下令道。 “凭什么,我是大王的分身,干嘛要听你的话!”那分身惧怕金光之威,不肯听命前去,于是向柏杞抗议道。 “去你娘的大王分身!”柏杞猛然出手打碎这孽龙分身的脑袋,而后环视周围妖物,朗声说道,“大王现在还在沉睡,一切由我做主,谁敢违抗我的命令,下场和他一样!” 周围孽龙分身闻言陷入恐惧中,其中有愤怒的,有不甘的,但实力远远弱于柏杞的他们却不得不在柏杞的淫威下俯首称臣。“我……我听你的话!”一个孽龙分身的表忠心瞬间带来绝大多数分身的臣服,仅仅有一两个修为较高的孽龙分身不愿受制于人,傲然挺立于龙群中,一脸不屑。 柏杞顿时心生杀机,凝视着这几个不肯低头的孽龙分身,道:“你们不服?好,就让你见识一下大王座下第一战将的厉害!”话即出手向这几条孽龙分身打来。 一场鏖战,柏杞伤痕累累,却以一己之力诛杀掉数条不肯臣服的孽龙分身。于是他的威信在此刻大幅提升,已无任何孽龙分身再敢反抗。 “好了,快给我去看看!”柏杞重新落到海底地面,踩着淤泥伸手指向远处金光下令道。 离他最近的两条孽龙分身赶忙向金光处游去,不敢有任何怠慢。片刻之后金光消散,一条孽龙分身捧着枚圆球状的法器缓缓向柏杞走来,用颤抖的声音对柏杞说道:“柏杞将军……你看……” “什么!”柏杞望着孽龙分身手中的法器,瞳孔骤然一缩,怒道,“竟然是这鬼东西!”一怒之下出手将那孽龙分身轰成碎片。 “竟敢玩我!” 章六百六十一:高人所书 杨云锋快速前行,很快接近石剑所在之处,于是缓缓落在地面上,平视前方,沉默不语。 他身前出现无数的石柱,而那巍峨如山的石剑则在不远处石柱的簇拥中直入天际,几乎望不见剑柄所在。“这是什么?”杨云锋扫了眼石柱暗暗想道,脑中闪过一个阵法的图样,不禁感到奇怪,“莫非是什么阵法?”又立即打消这个念头,道,“那等高人应该不必用阵法诛杀或者封印孽龙,直接使用禁制便可。龙毕竟是神仙一般的强大存在,贸然诛杀必会引来天劫,那位前辈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孽龙也确实是被封印,没有遭扶住,否则也不会有我今天遇见的这些事情了。如果不是用阵法诛杀孽龙而只是困龙的话,又太过麻烦,完全无使用禁制那般安全简单,前辈既是高人,亦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他暗暗说道,旋即又想起之前自己与释摩罗的交谈,得知传说中孽龙确实是被黄泉宫高人以仙法禁制封印,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于是又绕着一个石柱走了一圈,试图弄明白它的作用,却仍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放弃思考,转而向石剑飞去。 片刻后即抵达石剑周围,驻足停步,仔细凝视这石剑,若有所思。 石剑宽逾百丈,巨大无比,一眼望去杨云锋便生出一个念头:“这石剑就是用来镇压孽龙的!”如此想着他便慢慢环绕石剑行走,忽然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脸上立即浮现喜色,“徐老爷子!” 那人正是徐福茗。他比杨云锋早一刻抵达此地,正在专心研究石剑,忽然听闻杨云锋的话语,微微一惊,循声望去,便见杨云锋向自己飞来,顿时面露笑容,道:“杨大人!” 二人重逢,自然是高兴万分,相互之间难免一阵嘘长问短,连带着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对方。徐福茗得知杨云锋的经历之后大感惊奇,道:“没料到杨大人竟然会有如此惊险的遭遇,真让徐某震惊啊。”又见老友身体无恙,脸上笑容更增一分,道,“杨大人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又想起杨云锋刚才提到的引走柏杞的金光,于是告诉杨云锋那金光正是自己用法器发出的。杨云锋听闻之后讶异得合不上嘴,道:“竟有如此之事,当真是庆幸!”又觉实在太巧,一时竟说不出更多的话语来。 徐福茗见状淡淡一笑,便让杨云锋将释摩罗等人放出来。杨云锋便点头说道:“好。”于是取出乾坤袋放出释摩罗与那群泰邦修士。释摩罗伤势略有恢复,望见徐福茗之后脸上浮现淡淡的诧异,而后对徐福茗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竟然在此处与施主重逢,真乃缘分!” 徐福茗微微一笑,摆手道:“大师言重了。”又瞧了眼释摩罗瘦弱的身体,皱了皱眉头,道,“大师伤势不轻,还是安心休养吧。” 释摩罗含笑点头,未多言。 “对了,杨某想问一下徐老爷子,可从这石剑中看出什么了吗?”此刻杨云锋再度上前,对徐福茗说道,“有何发现吗?”他对这周围的一切感到好奇,于是打消了找到徐福茗之后即离开海底的打算,转而如此说道。 徐福茗闻言轻轻点头,说道:“大人随我来。”便领着杨云锋向远处走去。 片刻之后二人来到一块硕大的石壁前,杨云锋定睛望去,只见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着数十行文字,是用当时的南洋通行之文写的,虽因年代原因与现在的南洋通行文字有所差别,但仍能粗略辨认。 杨云锋仔细阅读,发现这段文字前半段叙述的是当年那黄泉宫前辈伏魔的经历,这才知道海中孽龙的修为至少在明悟得道境界以上,自己和它修为之间如隔浩瀚银河,莫说跨越了,就是望见都难上加难。“修为竟然如此之高,我们之前还妄言除妖,如今看来却只是笑话,要不是孽龙被封印,只怕已经死在它爪下了。”杨云锋阅览文字暗暗心惊,不禁想起之前的打算,一阵无奈。 继续阅览,更多的信息被杨云锋得知。那黄泉宫前辈高人果然是用强大的禁制将孽龙封印在此地,据他估计,孽龙封印可持续两千年时间,两千年后禁制的威力就会大大下降,孽龙便有可能破除封印,重新兴风作浪为祸人间。“两千年……”杨云锋阅览文字,微微皱眉,一脸不解,暗道,“黄泉宫建派也没有两千年,这位黄泉宫前辈诛杀孽龙之事不可能发生在两千年前……依我看,时间最多也就过去千年,按理说千年时间不足以让禁制削弱到现在这程度,当真怪了。” 徐福茗看出他的心思,便道:“杨大人也是发现了时间上的不对劲吧。” “徐老爷子有何见解?”杨云锋闻言微微点头,问道,“杨某是不能理解啊。” 徐福茗闻言淡淡笑道:“千年时间意外太多,或许那孽龙比黄泉宫前辈预料的修为要高许多,或许那黄泉宫前辈设下禁制的时候略有失误让禁制持续的时间大大减少,再或者就是他估算错了……” “或许如此吧。”杨云锋缓缓说道,心中的疑惑却并未消除。 按理说那等修为的大能不该出现这种失误。 “算了,孽龙封印已经有损坏,纠结其原因无甚用处,不必纠结,还是继续阅览吧。”他暗暗想道,再度定睛向石壁看去,仔细破解阅读上面的文字。 接下来一段文字则记叙了黄泉宫前辈的担忧,他恐两千年后孽龙再度作乱,于是在此设下一个巨型的屠龙阵法,此阵法架设在地底熔岩之上,千年时间一直吸收地底的熔岩热气维持运转,一旦触发,则借储存其中的千年地气发动毁天灭地的一击,足以将孽龙当场斩杀。 让人惊讶的是,这道阵法不依赖发动之人的真元修为,只要养元入道以上修为的修士都可以按照法诀触发! 章六百六十二:阵法心诀 原来杨云锋身周的石柱果然就是一道阵法的组成部分,按石壁上所书,阵法发动时威力无穷,足以斩杀实力强横的孽龙。“好强大的阵法啊,可惜这上面没有记载催动阵法的法诀,可惜。”杨云锋淡淡说道,忽然若有所思,放出神识向周围扫了一下,之后伸手按住石壁,猛地用力向前一推,便听闻一阵轰隆的声响,那石壁竟然在他的推动下缓缓后移,露出其下一个长宽约三丈的方形大坑。 一块石碑以及数件法器静静躺在其中,经历千年风霜依旧如新。 “果然。”杨云锋望着石碑上的文字,仔细阅读,眉头微微一皱。石碑上记载的便是催动法阵的心诀,用的同样是古老的文字,杨云锋只能略微读懂个大概,而想靠这文字催动阵法,无异于痴人说梦。“看来这阵法与我无缘了。”杨云锋再次重读这些文字,联想到自己在天极宗内所学,脑海中浮现另一个阵法的心诀,但是与之比较杨云锋依旧无法推断出完整的心诀。 “罢了,这法阵虽然厉害,但于我们没有多大用处。”杨云锋微微摇头,转身对徐福茗说道,“徐老爷子,现在孽龙暂时还未完全破除结界,我们也不必费尽心思去斩除它。而今你我已经重逢,现在就趁早离开吧。”他想起柏杞那可怕的实力,于是决定就此离去,遂如此说。 徐福茗微微皱了下眉头,道:“泰邦那群人还没与我们会合啊。”又望见杨云锋灼灼的目光,立即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打断这话,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离去……” “杨真人是要丢下老夫吗?”这时候苍老的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回头望去,正好看见施然苍老的身影,不由得皱起眉头。 此刻扶着施然的泰邦世子苏沐辄怒然望向杨云锋,指责道:“姓杨的,你竟然想丢下我们独自逃命,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语微微变颜,挥袖冷道:“杨某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世子殿下你来说三道四!”他心中对这冲动的泰邦世子没有什么好感,手中猛地窜出一道火苗,跃动着似乎要向苏沐辄发动进攻,“世子殿下莫忘了当初杨某是怎么教训你的!” 苏沐辄闻言想起自己刺杀杨云锋不成反被其教训一番的经历,双腿立时一软,凝视着他手中火焰瑟瑟发抖,却强撑着对施然说道:“施先生,你看,他又要施暴了!” 施然伸手示意他住口,而后凝视杨云锋,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海底危机四伏,杨真人有如此想法也不足为奇,老夫能够理解。” 杨云锋闻言心中怒气略微有些缓解,道了声:“还是施老先生讲理。”又瞧见施然身上伤势,微微扬眉,道,“老先生受伤了。是遇见什么厉害的妖物了吗?” 毕竟与杨云锋还是有些隔阂,施然并未如实回答,只道:“老夫无碍,杨真人不用担心。” 杨云锋闻言便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转身向石壁看去,忽然发现那方正的大坑中一件光滑的明镜,想起自己丢失的玲珑宝镜,有些怀念,便用法术凌空摄取将之收入掌心,而后仔细打量,将真元注入其中欲知其功用。 “咦?这是什么?”此刻施然等人已经走到他身边,凝视眼前石壁,阅读起来,略微震惊。 杨云锋明镜正好对着这群人,镜面上突然闪过无数画面,仿若梦幻,又真实似是确实曾出现在这世间,纷乱难以辨认,然而当其中一幅不起眼的画面忽然映入杨云锋眼中时,杨云锋却出人意料地大感震惊。 “这……”他看清画中人的面容,身体微微一颤,随后移开目光望向正认真阅读石壁文字的施然等人,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他在镜中见着的,仿佛是尘封已久的记忆,却又似即将到来的明天,真真假假难以辨认,唯有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如此真实清晰,让人过目难忘。 他讶异,他惊异,他沉痛,他悲伤。一股杀机忽然涌上心头,让他瞬时失去理智。 “杨大人,醒醒!”徐福茗察觉到他的异样,以为杨云锋受心魔迷惑不能自拔,赶忙以无上道力催动真诀向杨云锋喝道,声音如若雷霆,当即将杨云锋从沉思中拉回。 “不要再看了!”徐福茗赶忙出手夺走明镜,目光在明镜上停留片刻,却猛然一惊,脸上浮现与杨云锋相同的神色。 “诶!这不是幻象不是迷阵。”杨云锋深吸口气,缓缓伸手取回明镜,随后对徐福茗说道,“徐老爷子看见什么了?” 徐福茗同样深吸空气,而后凝视着杨云锋,嘴唇微动,犹豫良久,终于轻轻摇头,道:“一些小事而已。” 杨云锋知道他有所隐瞒,但并未追问,只道:“这镜子有古怪,我暂且将之收起来,免得被人利用。”便将明镜收入储物空间中。 徐福茗望着他,陷入沉思,一时无言。 这一刻那苏沐辄的惊呼声却传入二人耳中,立时引起他们的注意。“怎么了?”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向苏沐辄问道。 苏沐辄见杨云锋望向自己,瞪了他一眼,不予回答。 施然则淡淡一笑,道:“原来这上面是当年黄泉宫高人的留书。老夫阅览一遍,只觉神清气爽,收获无穷。” 杨云锋很怀疑施然所说是否属实,脸上露出点疑惑,随即收敛面色,道:“施老先生是南洋人,对古文字应该有所了解吧。杨某之前也读过这些文字,知道它们大概所写,但不甚明了。而且——”他望了眼石碑,道,“这块石碑上面的文字记录的是催动阵法的法诀,众所周知法咒字字重要,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杨某不能完全认出上面的文字,故不敢贸然发动法阵。” 施然闻言笑了下,或许是太过高兴的缘故对杨云锋的提防大减,如实道:“老夫对古文字确实有所研究,正好能读懂上面所写。”于是开口将自己读到的东西告诉杨云锋。 杨云锋听着他所述,轻轻点头。 章六百六十三:大自在佛缘咒 施然所说倒也没什么新的东西,只是对法阵发动的条件有更加明晰的叙述,杨云锋听着他的言语,脑海中另一个阵法的图样愈发清晰,脸上闪过一点疑惑之色。 施然见状生疑,便开口询问。杨云锋摆手避而不语,施然亦未强求。 之后施然便看向石碑上记录的法诀,仔细阅览一遍,而后低声诵读。杨云锋将之收入耳中,感叹这法诀的古奥,之后就默然无语了。 “既然施老先生能够一字不差地阅读法诀,那这法阵就由施老先生来发动吧。”杨云锋见施然读毕沉默静思,于是开口说道,眼中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芒。 现在没有用得着法阵的地方,施然不知杨云锋为何会出此言,微微皱眉,也未深究,说道:“释摩罗大师现在可在这里?如果在的话我们就一道出去吧。” “阿弥陀佛,多谢施老施主关心,小僧就在此处。”他话刚落,释摩罗便从一处石柱后缓缓走出,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来说要好许多。 他身后紧接而至的则是一群泰邦修士,他们望见施然的身影,喜极而泣,赶忙竭尽全力跑到施然身周,纷纷开口道:“师尊,可算找着你了,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在我们身边,我们受了多少苦。” 施然看着自己悉心培养出来的弟子,面露和蔼笑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见他们中少了许多人,便猜到有人丧命海底,不禁微微叹气。 “施老先生,我们还是赶紧离去吧。”这时徐福茗开口对施然说道。 施然轻轻点头,道:“好。” 话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想走!没门!”转眼间带着一群孽龙分身的柏杞已经飞到众人面前,居高临下,对着众人怒喝道:“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小的们,给我上!” 已经完全臣服于他的孽龙分身一股脑向杨云锋等人发动攻击,绚烂的法术逐一落下,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震耳欲聋。 “施老先生,赶快发动法阵!”杨云锋见状立刻对施然说道,而后取出乾坤袋,怒道,“鼠辈,来啊!”话落乾坤袋袋口大开,突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一瞬间吸走大量空气。 一股罡风随之而起,卷动着袋口正对之处一切事物要将之吸入乾坤袋中。 天空中的孽龙分身不在水中能耐大降,于呼啸罡风中摇摇晃晃难以支撑,有的甚至直接被乾坤袋吸入其中。 “杨大人,我来帮你!”与此同时徐福茗伸手搭在乾坤袋上,同样注入真元连同杨云锋一道催动乾坤袋,瞬间让乾坤袋的吸力大增。 刹那又有数只孽龙分身被吸入其中。 “施老先生,快呀!”杨云锋见施然还在犹豫中,赶紧猛然跺脚说道。 施然深吸一口气,正要跳入石坑中催动法阵,却忽然听闻一阵风声,身体不稳,立即跌倒在地,而后被一股大力压着身体,一时竟难以起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天空中的柏杞一声怒喝,这片空间内登时狂风大作,在柏杞心念御使下的强大罡风威力远远超过杨云锋等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于是伴随着阵阵高呼,地面上众人被罡风卷起,带上天空,而后重重砸在石剑上。 “啊!”杨云锋取出灭心剑猛地插入石剑中借此稳定身体,而后忍着疼痛注视柏杞,眼中透出股仇恨。 然而修为远远低于对手又有重伤在身的他根本无力与之抗衡,仅仅只能以目光表示自己的愤怒。 柏杞望着杨云锋等人,脸上终于露出快意的笑容,道:“你们这群卑微的凡人,竟敢用计欺骗我!不过我是那么好骗的吗?哼,今日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说着两只爪子金光大放,看这阵仗,必是要以无上道力击杀众人。 以他起鼎结丹境界最高层次的修为,一击之下在场众人只怕无人能逃生! “阿弥陀佛,施主既执意如此,小僧就只能舍去一身臭皮囊,与施主拼了!”庄严的声音回荡在这一片开阔的空间中,释摩罗身体忽然闪现出夺目的金黄,一身破旧的缁衣寸寸碎裂,露出下面干瘦的躯干,网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大自在佛缘咒!”柏杞显然认得释摩罗正在施展的法术,面色“唰”的一百,忍不住大叫道,“你这大须弥寺的秃驴竟然把大自在经修到第三十六重,可以施展大自在佛缘咒了……怎么可能,你修为根本没有这么高!”慌张之中,他已顾不上发招攻击,只管大叫出声,一脸震惊。 释摩罗身上的金光愈加闪亮,将其肉身隐没其中,而后渐渐凝为实型,最终化为一尊数十丈高的巨佛。“阿弥陀佛,施主是千年前的人,不知大自在佛缘咒经我大须弥寺历代祖师的修补更改,早已不需那么高的修为了……小僧现在将大自在经修至第二十七重,已可发挥大自在佛缘咒的全部威力!”释摩罗平静的话语再度回荡于天地间,带着分佛门中人惯有的慈悲,却直刺柏杞道心。 柏杞的脸上终于毫无血色。 “不!你发动大自在佛缘咒,自己也会没命的,我不信你敢和我同归于尽!”柏杞狂叫一声,无数道法术同时向巨佛丢来,轰然在巨佛金身上炸响。 却未对金身造成任何伤害。 “阿弥陀佛,小僧迟早有一死,与其浑浑噩噩而亡重入六道轮回,不如就此舍身取义,从此魂归西天,入极乐世界!”释摩罗淡然地说道,佛像金身的嘴角顿时浮现一丝笑容。 一只巨大的手便在此刻从佛身上伸出,想着柏杞捏了过去。 “不!”柏杞面容变得狰狞,摇头怒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于是负隅反抗,一连发出无数攻击,骤然向金手打去。 依旧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施主走好!”施然淡淡的声音再度传来,金手猛地一抓,便将柏杞捏在手心,而后用力施压,刹那便将施然捏成碎片。 “啊!”施然的吼声依旧回荡在天空中。 章六百六十四:逝去 “大师!”杨云锋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飞到变回真身体力不支摇摇欲坠的释摩罗身边,伸手将之扶住,带着他缓缓落到地面上,随后向释摩罗脸上扫了眼,发现他面色已显灰败之色,心立时一紧,赶紧以手按上他脉搏顺势分出一缕神识注入其体内,同时皱着眉头急促道:“大师怎样了?可还能坚持住?”关切之心自然流露。 释摩罗轻轻摇头,脸上依旧是安详的笑容,缓缓道:“小僧命不久矣,然此生无憾。” 杨云锋神识已进入他体内,发现其经脉寸断,内脏破裂,已经没有多少生机,瞳孔不禁一缩,道:“大师……怎么伤得这么重?”又想起之前柏杞所说之话,脸色霎时一白,道,“难道大师刚才施展出的那招……真的是同归于尽之法。”心顿时一沉,满腔愁绪,难以表达。 释摩罗依旧平静地望着杨云锋,平和地说道:“施主不必担忧,一切都是小僧的缘分,小僧能以自己的性命换取诸位施主的性命……也算善事一桩,死后当入西方极乐世界……施主应该为小僧感到高……咳咳……高兴才是……”他话语说得极为缓慢,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瞳孔隐隐有些涣散,眼见是撑不了多久了。 杨云锋见状心道不好,赶紧用真元替他护住心脉,随后道:“大师!你……你救命之恩,杨某无以为报,若有什么遗愿,告诉杨某,杨某定替你办到!” 释摩罗闻言面露淡淡笑容,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此心,小僧感激不尽……只望施主来日到达桫椤国后,不与桫椤国王室结仇,不危害百姓……除此之外……小僧就希望施主能将小僧坐化的消息带到大须弥寺……小僧原本是不愿……施主抵达桫椤国的……但是这几天与施主相处,知道施主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也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缓缓取出一张纸卷,将之郑重交给杨云锋,道,“这是桫椤国附近海域的地图……施主可凭它……抵达……抵达……”终究是无力支撑下去,缓缓合上双目,就此圆寂。 杨云锋望着释摩罗手中那一张地图,嘴唇微动,难以说出任何话语。“大师走好……”心酸中他缓缓将释摩罗平放在地上,忆及与之度过的三两日时光,回想对方刚才为自己一行人舍命一搏的画面,不禁心生感激敬佩,于是躬身对其郑重一礼,然后深深吸口气,再度凝视释摩罗的面庞,缓缓伸手从其手中取走地图,认真望着,不由微微摇头,“大师放心,你所说的杨某都会替你办到,决不食言!” 周围的一群人望着这场面,也不禁心生酸楚,默默无言。 “人死都死了,再怎么都救不活了!我看你们还是想想自己的安危吧!”忽然间一阵冰寒刺骨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杨云锋陡然一惊,猛地抬头向天空望去,正好望见自己眼前不到二十丈处出现的一个正冷冷凝视着自己的黑衣人,不由心惊,下意识向对方双目望去,看见对方目光深邃有如古井,一眼不见尽头,于是心生一点异样的感觉,渐渐的被这目光吸引,难以挣脱。 “不好,是幻术!”天狐噬心诀随心而发,杨云锋勉力从对方目光中脱离而出,险险稳住道心。“你是何方高人,报上名来!”他深吸一口气,面色略微有些恢复,而后再度抬头死死盯着对方,开口问道,一脸警惕。 那人面露高傲之色,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乃黄泉宫鹫渊是也!今日前来取你性命!” “你就是鹫渊!”杨云锋闻言大惊,他从释摩罗口中挺过这个名字,这人正是黄泉宫孔雀老魔座下五大弟子之一,至少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远远超过自己。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才灭掉柏杞,谁知道又冒出个修为更加高深鹫渊,杨云锋顿觉一阵紧张,下意识握紧灭心剑,目光直勾勾望着对方,忽然想起这一日的经历,嘴微微张开,讶异道:“我说孽龙封印为何会提前受损,原来是你在捣鬼!” 鹫渊闻言微闭双目,眼中绽放出一阵寒光,道:“算你聪明,没错,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借那孽龙之手将你们置之死地,逼那大须弥寺的秃驴使出大自在佛缘咒消灭这对我而言最大的威胁,最后再出手收拾你们!”说着又哈哈笑了声,道,“杨云锋,我宗早就想要你的性命了,没想到你会栽在我手上。哼,你死了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我黄泉宫了!” 杨云锋知道对方修为远远高过自己,不由心生一点紧张,下意识紧握灭心剑郑重凝视对方,剑身微微颤抖。“要杀我?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吧!”他咬紧牙关抗拒着对方散发出的淡淡威严,忽然猛地闪身,同时说道,“徐老爷子,快闪!”霎时间已闪到十多丈外。 与此同时伴随着隆隆响声一柄由金光凝成的巨大仙剑从天而降,带着呼啸的风与不可阻挡的威势轰然打落下来,剑锋直指鹫渊! 就在鹫渊与杨云锋对话的刹那,一旁的施然悄悄默念出那道阵法法诀,以一身过人修为隔空催动大阵向鹫渊攻去!鹫渊见他与触发法阵的方形大坑还有距离,未地方他这一手,没能及时阻止其行动,此刻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他被大阵锁住,无路可逃! “可恶!”鹫渊怒儿说道,拼尽全力结出一道防御结界拦在自己身前,同时默念心诀刹那间放出数十个分身联手施展无上妙法向从天而降的巨大仙剑打去,意图以自身高超道行,与之抗衡! 然而千年前那位黄泉宫高人布下的法阵的威力岂是鹫渊这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所能抵御的?只闻阵阵轰鸣之声,那巨大的仙剑绽放出夺目光华,顷刻将他连同其所有的分身一道吞没。 章六百六十五:又一个离去的人 “啊!”怒吼声响彻四境,黄泉宫的高人就如此在法阵的强大攻势面前化为飞灰,不剩一点痕迹。 “竟然……这么轻松就赢了……”杨云锋望着法阵残余的光芒,目瞪口呆。 这法阵的威力比他预料的还要强大,斩杀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如同切菜,行云流水,毫无阻滞。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泛起,如果那位黄泉宫的前辈得知这法阵第一次斩杀的竟是黄泉宫的修士,不知会作何感想。 杨云锋看着散去的光芒,终于松口气,脸上顿时露出一点称心如意的笑容,笑容中又带着点苦涩。 如果不出他所料的话——“施先生,你怎么了!”苏沐辄的哭喊声传入他耳中,他回头望去,目光落在苏沐辄脸上,只见这位泰邦副国师满脸皱纹,白发苍苍,衰老有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再也不复之前的矍铄。 一般而言修炼有成的修士寿命都会十分长久,施然与凝丹窥天境界仅有一线之隔,获得的额外寿元至少是一百年,断然不会如此突然老去。让他生机骤减的只可能是他刚才发动的法阵。 而杨云锋早有预料,他第一次粗略浏览那篇心诀的时候就发现这片心诀虽然古奥难懂,但却与自己曾经见过的一道法阵的法诀极为相似。那道法阵正是当初天极宗修改过的用来对付凌云派的剑心天极阵。 杨云锋对剑心天极阵中九百九十九个修士瞬间化为飞灰的场面依然记忆犹新,那时剑心天极阵便是抽取了他们的寿元,化为强大不可阻挡的威力,毁掉了大半个凌云派。而今与剑心天极阵相似的法阵同样抽走了施然的寿元,令其在一瞬之间变得垂垂老矣,眼见就要逝去。 发动如此厉害的大阵,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云锋因某些缘故隐瞒了自己所知,是铁了心要让施然去送死,但此刻看着命在旦夕的施老先生,他仍然忍不住心生难过,落在地上之时不知如何去面对施然。 但是望向苏沐辄的眼中依旧放出杀机。此时此刻施然已经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了,他要出手击杀苏沐辄轻而易举。 “施老先生,现在可好?”出于礼节的考虑,他并未着急下手,而是开口向施然问道。 施然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点安详之色,道:“能用自己的性命换你们的平安,老夫死也足矣。”竟无一点临死之时的悲哀伤感。 杨云锋见状心骤然一痛,眼中杀机完全消散,侧过脸不去看施然的双眼,以免真的心软无法下手。 施然却淡淡一笑,随后伸手将苏沐辄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世子殿下,老夫就要走了,等不到看见你继任王位的那一天……你要记住老夫对你的教诲,善待百姓,做一个英明的君主,做一个受百姓拥护爱戴的……王!”他声声和蔼,却带着分难以名状的力量,就是一旁的杨云锋听了,也不禁动容。 苏沐辄却摇头猛地握住施然的手,含泪道:“不!施先生,你不能死,你说过你要亲自辅佐我成为明君,要亲眼看见在我治理下日渐强大的泰邦……你还没有实现你的诺言,不能死!”声声泣血,哀伤动人。 这个冲动热血的小世子,终归也是个有感情的人,看见陪伴自己十余载亦师亦父的老先生即将离世,怎能不悲伤。 “傻孩子,人固有一死……只要你能照老夫所说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老夫就是不能看见你的丰功伟绩,也瞑目了……”施然含着笑容缓缓说道,眼中终于出现一点泪花。 苏沐辄终于忍不住扑在施然身上嚎哭,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杨云锋听着二人的话语,不禁微微叹气,心里犹豫着杀心大降,迟疑不定。 施然轻声安慰苏沐辄的同时注意到他,于是开口说道:“杨真人……老夫知道你对世子殿下不大满意,但是世子还小,他不懂事是正常的,希望你能够原谅他……世子修为低下,还请杨真人将他带离此地!”他话落忽然施法,头顶出现一道金光,显出金丹的影像,而后分出其中一缕陡然向杨云锋飞来,不等杨云锋反抗就注入其脑海中,“这是老夫能够分离出的最多的真元,可助杨真人修为大进,也算是对杨真人恩情的报答吧!”金光中他惨然说道,苍老的脸上尽是苍白之色,看来这最后一招已耗尽他所剩不多的力气,此刻他气息微弱,眼看是不支了。 杨云锋感觉到一大股真元注入体内,在一奇怪道力的引导下迅速游走全身,渐渐与自己本身的真元融为一体,片刻后和杨云锋原有的真元已无任何区别。这种感受和平日被其他人注入真元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倒是和吸收天地灵气凝为真元时的感觉有相似之处,补充真元的同时还令修为大幅提升,眨眼间竟让杨云锋元火大盛直接度过了玄真第七重中段漫长的提升过程,可以直接向玄真第八重发动冲击。 相比起来此时此刻杨云锋修为的提升速度比平日快了不知多少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灌顶之术?杨云锋诧异地望向施然,见着这年老修士已双眼无光,不禁心忧,急促呼道:“施老先生!”然后得到施然带着恳求的目光,却未听见他任何的言语。 霎时间心中的杀意烟消云散,所剩的仅仅是对施然的敬佩尊重。他凝视施然,以中原的礼节向其郑重行礼,嘴唇微动,却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施然望着杨云锋的动作,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最后缓缓闭上双目,就此离开这人间,往生去了。 “不!”苏沐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四野。 杨云锋望着已成尸体的施然,望着痛哭流涕的苏沐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耳中更是回荡着无数的言语,一个声音告诉他先下手为强决不可心软,另一个声音则告诉他受人之恩,岂可负人所托?两种声音交织着,让他无以做出决定。 忽然间天地中出现一声巨大响动,将他从沉思中拉回。 章六百六十六:桫椤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杨云锋望着晃悠悠的巨型石剑,心顿时一沉。 整个阵法的发动,是要吸收地气的,原本照那黄泉宫前辈的预计,阵法发动时储存的地气足以为整个阵法提供支持,但是今日.比他预料的日期足足早了千年,阵法储存的地气不够用,于是以巨大的道力直接吸取熔岩中的地气,立时造成地底熔岩的不稳,时刻都有可能爆发,吞没在场所有的人。 “徐老爷子,咱们走,快!”渐渐有石柱在地面巨大的震动中倒地,杨云锋环视四周,心里一紧,赶忙对徐福茗说道。 熔岩的热度足以融化世间最耐热的岩石,杨云锋徐福茗只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根本不可能在其中生存,而今遇见此种情况,只有离去才保住性命。 徐福茗轻轻点头,忽然向依旧抱着施然尸身痛哭的苏沐辄望去,欲语又止。 “嗯?”杨云锋同样看向苏沐辄,迟疑片刻,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不想辜负施然所托,但又想起之前看见的画面,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里,难以抉择。 忽然间那巨大的石壁承受不住地面的震动,轰然倒下,整个一块向苏沐辄打去,以苏沐辄的修为遭此一击,必死无疑!苏沐辄察觉到危险,抬头望去,看见向自己迎面而来的石壁,六神无主,竟然不知道躲闪。 石壁倒地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砸中苏沐辄,苏沐辄望着石壁,瞳孔放大,身体颤抖,终于忍不住呼喊出声:“啊!” 这时一个身形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出手轻轻一点便将那巨大的石壁轰成碎片。“跟我走吧!”杨云锋回身凝视着这之前还和自己作对的年轻人,深深吸口气,伸出手来,冷淡地说道。 苏沐辄脸色阴晴不定,迟疑好一会儿,终于伸出手紧紧握住杨云锋的手。 “谢谢。”细微有如蚊蚋的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 “轰!”熔岩直冲天际,所经之处无论海水海水生命都在炽热中化成水汽,消失于天地中。 杨云锋徐福茗在百里外的海面上看着远方出现的壮观场面,不得不叹服于上苍的神奇。 “这样的喷发,恐怕神仙也承受不了。”杨云锋感慨道,“孽龙再是神通广大,也难免不在其中灰飞烟灭。” 徐福茗听闻他的言语,微微沉默片刻,似乎猜到什么,双眼中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芒,然后开口说道:“杨大人是故意让施老先生催动法阵的吧,你早就知道催动法阵的后果。” 杨云锋闻言想起施然临终时的面容,胸口猛地一痛,闭上眼,轻轻点头,沉默不语。 徐福茗则继续说道:“如果徐某没有猜错的话,杨大人之所以动杀心,是看了那镜子里东西的缘故吧。” 杨云锋听着他的话语,依旧无言。 “杨大人究竟看见什么?竟动了如此杀心。”徐福茗不肯就此放弃,追问道,“后面为什么又放过那泰邦世子?” 杨云锋身体微微一震,长吐口气,终于开口:“放过他,只因不忍辜负施老先生。”说着脑海中再度浮现那幅画面,心微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徐福茗看着杨云锋痛苦的模样,也不再追问,只感慨道:“徐某也从中看见一件痛苦的事情,想必杨大人看见的也不比徐某所见好多少……既然如此,徐某便不多问了。” 杨云锋沉默着望向那片喷发的海域,默默无言。 桫椤国位于南洋极南之处,气候温暖湿润,物产丰富,国内百姓在英明的女王的领导下勤劳耕种,于是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安闲之时难免不追求更好的生活,难免向往神仙的日子。于是桫椤国内修道门派林立,修真风气盛行。桫椤国中原有三大门派鼎足而立,分别是青石崖的黄泉宫,色空山的大须弥寺以及无望峰的幻冰宗。然而自五十年前幻冰宗封山闭派之后,在桫椤国内有影响力的大门大派就只剩下黄泉宫与大须弥寺了,其中黄泉宫有王室支持,实力要比大须弥寺强许多,但大须弥寺佛法玄妙远在黄泉宫心诀之上,实力亦不可小视。正因如此,黄泉宫才会派出鹫渊刺杀大须弥寺的释摩罗,借此削弱大须弥寺的实力,谁料得最终反倒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此刻桫椤国北部一处偏远的山峦中,忽然多了一位身着青边白衣的美丽女子。女子赤足而前,一双美目含着盈盈秋水直视前方,小小的巧鼻玲珑剔透,两瓣樱唇饱满圆润,洁白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衣衫随风而舞露出一段洁白得足以让人窒息的藕臂,说不出的动人美丽。 时过境迁,女子出落得愈发美丽,渐渐有了分成熟的魅力,不再是那个相貌略差一分的娇羞小妹,而成一个大大方方的大美人儿。 正是阮心秋。 半年前她得知杨云锋将南行之后一路追随,谁知半途却迷路了,幸好有好心人相助,才能有惊无险的抵达桫椤国。 此刻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迷雾笼罩的山间,她不知该往何方。 她不知杨云锋在何处,只能靠着直觉前行,也不是没有用痴心结寄托思念,然而痴心结毕竟不是传音飞剑,不能将心中话带到杨云锋耳边。 何况她也不想这么早就让杨云锋知道自己已经到达桫椤国,不想白让杨云锋担心。 陌生的国度,满目的迷雾,不知道该往何处,美丽女子微微顿足,脸上的笑容被淡淡的忧伤取代,说不出的伤感,也说不出的动人。 “锋哥哥,你在哪里?”她取出痴心结,将之紧紧握在手心,哀怨地说道,忍不住落泪。 “这位姐姐,你可是迷路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抬头望去,只见迷雾中缓缓走出一位十六七岁上下的白衣少女,正含着淡淡笑容凝视她。 “你是——”她深吸口气,用为数不多掌握的桫椤国字词说道。 章六百六十七:大须弥寺 “咦?”杨云锋微微皱眉,低头凝视手中痴心结,感受到痴心结那面之人的一点情意,嘴唇动了下,眉宇间难掩淡淡的伤感。 “怎了?”徐福茗看着他的神情,略微猜着他心中所想,道,“想念阮仙子了?” 杨云锋抬头仰望天际,长长叹口气,说道:“让徐老爷子见笑了。”随后收起痴心结,正式眼前山道,再度迈步快速向前走去。 逶迤的山道盘曲而上,翻越重重山峦,最终抵达杨云锋此行的终点,色空山大须弥寺。 他与徐福茗也到达桫椤国了。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二人即抵达色空山山脚,抬头望去,色空山山势平缓,坡度不算厉害,却高耸入云,有一种磅礴气势,仿佛神佛亲临,令人不得不心生膜拜之意。大须弥寺就在色空山半山腰上,佛院重重叠叠不计其数,绵延而上,一直到山顶。据说这色空山原本是一座火山喷发之后形成的高山,爆发之后便沉寂千年,火山口也被积水填满,成为一晶莹的湖泊。千年前大须弥寺祖师抵达此处,观山中层云变幻,气象万千,便言道此处钟灵毓秀,于是于半山建寺,成现在大须弥寺的雏形。 千年之间大须弥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扩建,原本稀少的佛院数量逐渐增加,最终变得不计其数,极盛之时甚至占据色空山半山以上大半的土地。孰料百年前一场持续百日的暴雨令山顶湖泊水泛滥溢出,毁去半数以上的佛院,大须弥寺僧人认为这是佛祖对自己肆无忌惮扩建的惩罚,至此之后其扩建速度大减,但也未完全停止。 杨云锋正是受释摩罗所托前来大须弥寺替他完成遗愿的。然而此刻站在山脚他却停步皱眉,不再向前。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骑着匹高头大马领着一群士兵打扮的人拥挤地站在山道上,将整条山道堵得严严实实。 这群人如此打扮,多半是桫椤国的军队了。 杨云锋定睛望去,将这群人粗粗扫了一遍,发现他们数量竟超过一万,不禁惊讶。如此兴师动众,真不知究竟想做什么。 “喂!”士兵中一个伍长打扮的人也注意到远处的杨云锋徐福茗,于是开口大声质问道,“这里已经被封了,你们两个外来的蛮人赶紧离开,否则小心吃我鞭子!”此人看出杨云锋徐福茗不是桫椤国的人,故如此说。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语,心里即是不喜,正想出手给这不长眼的人一个教训,却被徐福茗拉住制止了。“杨大人,不要给他们一般见识。”徐福茗对杨云锋悄悄说道。杨云锋心里有些不快,但还是听从徐福茗的话,与之选择一条山间小道离开此地。 “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想做什么。”离开之时杨云锋不免抱怨两声,“一万凡人虽然声势浩大,但要对付大须弥寺这样的门派还是不够看。” 徐福茗却摆手道:“他们桫椤国国内的恩怨就由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外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杨云锋回望一眼,若有所思,点头道:“徐老爷子所言不假,杨某也懒得去离他们。”话落便轻轻蹬地腾身而起,御风向山腰上的大须弥寺飞去。 徐福茗轻轻叹口气,也随之飞来上去。 “阿弥陀佛,有缘与闻名中原的杨真人杨施主相见,实是老衲的荣幸。”大须弥寺方丈法芸上人在杨云锋二人抵达大须弥寺一刻时间后亲自接见二人,对二人的到来表示欢迎。 杨云锋见他脸上有匆忙之色,便开口问道:“冒昧地问一句,杨某见方丈行色匆匆,似乎有要事啊。” 法芸上人尚未开口,他身边身体精瘦一脸严肃的戒律和尚法戒上人就抢先一步开口斥责道:“杨施主,我大须弥寺的事情,只怕不是你应该轻易干涉的吧!”措辞严厉,似乎对杨云锋的言语很是不满。 杨云锋皱了皱眉头,眼角余光向法戒上人大量两眼,想起自己进入大须弥寺以来此人的态度一直不好,便知其不善,于是略微沉下脸,但又未开口说什么。 念在释摩罗的恩情上,他还不想与大须弥寺中人结怨。 法芸上人听见法戒上人的言语也觉不妥,眼睑微微一跳,开口道:“法戒师弟,来者是客,怎可用如此言语对待客人?”话语平淡但带着分不可抗拒的力量,法戒上人闻言脸上露出分不服,却不敢顶撞方丈,轻哼一声,也便无言。 法芸上人这才移回目光,合十对杨云锋说道:“杨施主,法戒师弟向来心直口快,施主莫要放在心上。” 杨云锋悄悄向法戒上人瞧了两眼,微闭双目,说道:“方丈大师言重了,杨某岂是那等心胸狭隘的小人?” 法芸上人闻言淡淡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若能理解,实在再好不过。”又停顿片刻,接着说道,“之前老衲正在和桫椤国官员会面,未能及时接待杨施主一行人,若有怠慢还望施主海涵。”算是对刚才杨云锋问话的回复。 杨云锋闻言立刻想起山下的军队,便知大须弥寺与桫椤国之间的关系不大融洽,桫椤国的官员到达此处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于是暗暗想道:“也难怪他面色不怎么好。”原本是想继续详细询问,旋即又想起法戒上人那不满的话语,暗道自己鲁莽,便打消心中的念头,“他刚才未明说,显然是不想告诉我。我一个与此无关的外人若是继续追问,难免过于莽撞,不妥。”于是就此打住,转而说道,“释摩罗大师的事情,方丈大师应有耳闻吧。” 法芸上人闻言眼睑立即垂下来,目露黯然之色,合十诵念往生咒(注一),道:“阿弥陀佛,摩罗非魔(注二),乃真佛也!” 注一:“方丈”一般是对禅宗住持的称呼,“往生咒”是净土宗的徒持诵的咒语,原本不应用在同一人身上,但桫椤国佛教与中原佛教有很大不同,不分八宗,故文中不以区分,同时使用。 住二:“摩罗”本为梵文,又作“魔”。 章六百六十八:火神凤凰羽 法芸上人合十诵念往生咒,带着分黯然说道:“阿弥陀佛,摩罗非魔,乃真佛也!”便垂首闭目,不言不语。 杨云锋知道释摩罗是法芸上人最看重的弟子之一,得知释摩罗魂归西天之后难免不悲伤,不由得微微叹息,便不再就此事多谈,以免触动法芸上人伤心之处。 法芸上人这时再度合十,对杨云锋说道:“摩罗归西之后将自己的意念传回大须弥寺。老衲从他的意念中得知施主正在寻找一件重要物品。” 杨云锋面露诧异,道:“竟有这么回事,当真出乎杨某意外。” 法芸上人脸上悲伤渐渐消去,点头和蔼说道:“老衲得知此事之后也颇为意外,因为很不巧千年前火神凤凰曾在色空山停留,遗下十余火神凤凰羽,现在本寺正好还有三件珍藏,可将其中之一赠予杨施主。” 他话刚刚落下一旁的法戒上人白眉立即扬了一下,显然不大乐意,但并未出言阻止。 杨云锋闻言则倍感惊讶,嘴微微张开,停顿片刻,方欣喜地说道:“大师慷慨,杨某——不知何以为报。” 法芸上人则淡淡一笑,摆手道:“施主与摩罗交情匪浅,老衲以此赠予施主,不需施主任何报答。”话至此顿了下,若有所思,继续说道,“何况火神凤凰羽在大须弥寺中无任何用处,你们中原人不是说‘宝物赠英雄’吗,老衲就赠给施主这位英雄。” 杨云锋见法芸上人面容和蔼亲切,不似有假,顿时心生感激,点头道:“多谢方丈大师!” 法芸上人闻言便道:“且与老衲一道去取这火神凤凰羽吧。” 杨云锋点头,于是跟随法芸上人缓缓向后山走去。 徐福茗正想跟去,却被法戒上人拦住了。“方丈师兄有事与杨施主相商,徐施主还请留步。”法戒上人一脸严肃,冷冰冰说道,不带任何感情。 徐福茗皱了皱眉头,看着杨云锋回望过来的目光,微微吐口气,压住胸中怒火,寻了处椅子座下,静静等杨云锋归来。 “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林地,杨云锋惊讶地对法芸上人说道,“难道火神凤凰羽就藏在这里面?” 法芸上人轻轻叹气,抬头顺着林地向山顶望去,道:“施主可曾听说百年前的洪水?” 杨云锋眨了眨眼,顺着法芸上人的目光看去,忽然发现这片林地的地势非常奇特:“难道当年洪水就是沿着这条道冲刷下去的?” 法芸上人似乎回忆起什么痛苦的事情,闭眼诵经,许久之后才开口道:“火神凤凰羽正在这尽头,施主随我来。”腾身而起,向天空中飞去。杨云锋紧接而至,片刻后即停在山顶明镜般的湖泊岸上。 向四处打望去,只见湖泊周围尽是墙一般连成片的山,唯有自己身后有一道洪水冲刷而成的缺口,杨云锋回首看去,目光落在山下黑压压的军队中,心里冒出个念头,却听见法芸上人的话语,方知百年前雨水再滂沱也无法让湖泊中的水冲破墙壁一般的山峦阻挡。那时之所以会发生山洪,与火神凤凰羽不无关系。 原来他脚下的地底是火神凤凰的筑巢之所,火神凤凰遗下的火神凤凰羽即便经历千年风霜依旧热力惊人,将整个山腹烤炙成一团岩浆,当日大雨滂沱,不少的湖水在重压下灌入杨云锋脚下山腹中,立即化成水汽,占据的空间增大了不知多少倍,立时令色空山这一侧的山壁变得酥松不稳,这才让湖水能够冲破山壁滚滚而下。 “大师给杨某讲这么多,莫非是想说火神凤凰羽炽热高温,需要小心保存?”杨云锋皱了皱眉头,向法芸上人问道。 法芸上人却摆手,道:“百年前大须弥寺前辈高僧已经能够以佛力隔绝火神凤凰羽的热度,老衲来此之前已做好准备,施主无需担心……刚才所说之话,权当老衲胡乱言语……每每到达此地,总是心有感慨,让施主见笑了。” 杨云锋闻言隐隐明白什么,道:“冒昧地问一句,大师今年贵庚?” 法芸上人怔了一下,随即明白杨云锋的意思,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合十说道:“一百一十七。” “原来如此——”杨云锋深深吸口气,不再言语。 大须弥寺早在百年前就修筑好通往山腹的道路,二人未用多少时间便抵达火神凤凰羽的储藏之处。 杨云锋抵达此地之后立即感觉到一阵热浪扑来,定睛望去,只见偌大的山腹中三片火神凤凰羽正静静躺在山腹正中之处,尽管经大须弥寺术法重重阻隔,依旧透出滚烫的热气,即便是身处百丈外的杨云锋也不得不为之皱眉。 火神凤凰羽附近方圆三十丈范围内的山岩早已化成岩浆,不住翻滚。 “阿弥陀佛!”法芸上人面色变得严肃,手中连连结出数个复杂的纹样,一道又一道法术接连向一片火神凤凰羽飞去,予其更多的隔热结界,阻挡其热气的散发。 “千年后的火神凤凰羽尚有如此热度,那千年前的火神凤凰羽得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啊!这火神凤凰羽也不简单,以我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将之从此地取走,多亏有法芸大师的帮助……法芸大师修为着实惊人,就是放在中原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杨某佩服。”杨云锋看着法芸上人以法术封住火神凤凰羽,而后隔空将之摄取令其朝自己飞来,不由暗暗想道,对法芸上人这一手赞叹不已。 法芸上人并未注意到杨云锋的心思,他不停地运使法诀,让火神凤凰羽渐渐靠近自己,脸上渐渐有了豆大的汗珠,看来摄取凤凰羽对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杨施主,火神凤凰羽非同寻常,以施主的实力,恐怕无法控制……不知道施主取得火神凤凰羽之后将如何使用,若有可能,老衲愿助施主一臂之力。”火神凤凰羽已经近在咫尺,法芸上人额头的汗水不停沁出又不停蒸发,苍老的脸上显出一分火红,吃力说道。 杨云锋正愁无法炼化火神凤凰羽,闻言不禁大喜,连忙点头道:“如此,就多谢大师了!” 章六百六十九:解除第四重禁制 法芸上人隔空将一片火神凤凰羽摄到身前,而后对杨云锋说道:“杨施主,火神凤凰羽非同寻常,以施主的实力,恐怕无法控制……不知道施主取得火神凤凰羽之后将如何使用,若有可能,老衲愿助施主一臂之力。” 杨云锋正愁无法炼化火神凤凰羽,闻言面露喜色,拱手对法芸上人说道:“如此,就多谢大师了。”于是取出灭心剑与之前收集好的五行材料:南海底处万年玄铁精,罗浮山上由我载种的千年常春木,北极玄冰,千幻洞天的妙音土. 火神凤凰羽属火,其余材料则分属其他五行之四,五种材料的气息在这片宽阔的空间内交织回荡,激烈撞击,相生又相克,立即引得天地灵气剧烈变化。 法芸上人望着五件珍贵材料,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瞠目结舌。“这……”他还未从五件材料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望见了一旁的灭心神剑,原本略显浑浊的眼中透出分不可思议的精光,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神剑灭心了,阿弥陀佛,此剑朴实无华,与传说相去甚远,然而老衲却能从中感受到一股异常澎湃的洪流,似是股不甘之气,又似傲然之心,老衲仔细观察,却未能探明其实质,只能说是老衲修为太低,不足以完全明白灭心剑的神妙……”话到这里顿了下,嘴唇微动,打消了告诉杨云锋灭心剑剑身内戾气太重之事,“杨施主身为剑主,拥有灭心剑近十年时间,却并未失心疯魔,应已克服了戾气的影响。”他暗暗想道,低呼一声佛号。 杨云锋未料法芸上人会给灭心剑如此高的评价,不由诧异,道了声:“大师谬赞了。”他明白无法探查出更多奥妙并不是法芸上人修为太低,而是灭心剑太过玄妙,非明汐这种超级大能不能完全明白其妙处。这时他转念又想到以前明汐给自己提起的一些事情,于是微微叹气,继而说道:“原本也曾有人告诉杨某剑中有不凡之气,但杨某修为低微不能明白。今日听大师所言,心有明悟,来日必然探清灭心剑所有玄妙……也不负它认主之情。”这段话虽说空洞无用,但多少也是心思的流露,一旁法芸上人听着,明白杨云锋与灭心剑的感情,一时默然无声。 “大师,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吧。”杨云锋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五行材料,开口打破这沉默。 法芸上人轻呼佛号,点头道:“好。” 灭心剑第四重禁制,五行。当此重禁制解除之后,原本无法靠剑身施展任何五行仙法的灭心剑不但能对仙法的施展提供支持,还能极大地加强仙法的威力,甚至还能在灭心剑法的催动下发出一套远超寻常仙法的五行仙术。 杨云锋平时对五行仙术基本没有什么研究,亦极少使用五行仙术对敌,因此这重禁制的解除看上去无法让他的实力得到太大提升,但是他很早之前便已将灭心剑谱烂熟于胸,早就明白如何使用灭心剑发出那套专属的五行仙术,甚至暗地里推测演练了无数次。因此一旦灭心剑第四重禁制解除,他便能依靠这套强大的五行仙术对敌,实力增长决不容小视。 阵阵脆响回荡于狭小的空间内,五件五行材料在杨云锋与法芸上人的联手下化为纯正的五行灵气,缓缓注入灭心剑内。于是灭心剑剑身上开始泛起各种各样动人美丽的光华。这些光华环绕剑身旋转飞舞,偶尔相互接触,又很快分离远去,眨眼便隔开很长一段距离。 “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脱口而出,法芸上人双手结出狮子印,向灭心剑拍击而去,便闻阵阵炸响,灭心剑周围动人光华忽然融为一体,最终变成一道晶莹美丽如梦如幻的半透明光环,环绕着剑身徐徐转动,与剑身上的血红之色相相互映衬,别样迷人。 “成了!”杨云锋望着光环渐渐散去,终于长舒一口气,这时才发现置身熔炉一般的地底自己已汗流浃背,不禁伸手抹去额头汗水,却发现汗水已经在炽热中蒸发殆尽。 “阿弥陀佛!”这时法芸上人再次轻呼佛号,终于停手,双眸凝视着灭心剑,似乎在等待期盼什么。 杨云锋则比他要有经验许多,脸上的期待也要少一分。 只见灭心剑剑身微微颤抖,一道红芒夺目绽放,忽然向四周扩散而出,而后添满二人的视线。 这道红光并不满足于现在的成就,一口气扩散到整个地底空间内,而后竟然穿过厚厚的土地岩石,冲天而上,直上天际。 于是方圆百里内所有人都看见色空山顶峰上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光柱,冲上了云霄,不知抵达几重天际,华丽壮观,震人心魄。 灭心剑第四重禁制,五行,终于在杨云锋法芸上人联手之下破除。自此杨云锋的实力再度大幅提升,距离打通通天途又近一步。 激动中,红光渐渐散去,露出灭心剑本来的面目,依旧那般坚实质朴,却又多了分难以名状的美丽。 “来日再以一身过人道力,再破剩余禁制,打通通天途,登青云,平步天下,遨游三界,逍遥忘尘!”杨云锋暗暗想道,胸中豪气万丈,于是心念一动,将灭心剑收回手中,而后挥动仙剑,于地底空间中霍然起舞。 一念流光烁金,一念万木枯荣,一念碧海潮生,一念火龙腾舞,一念飞沙走石。 种种五行仙术在杨云锋心念御使下勃然而发,威力果然惊人。一旁的法芸上人观望着脸上显出分愕然,道:“仅仅以起鼎结丹初等境界的修为发动如此阵势,老衲这一生百年,也仅仅只见过这一回!阿弥陀佛,杨施主果真非同一般。” 杨云锋闻言停住仙剑,回望法芸上人,拱手对其一礼,而后淡淡一笑,开口说道:“大师过誉了。” 章六百七十:洪水 “嗯?”法芸上人忽然皱了下眉头,手呈拈花状,低声诵念经文,刹那间耳中传来一个声音不由吸口气,“阿弥陀佛,杨施主,老衲有要事需尽快回寺,这就离去了。施主若无其余的事,也请随老衲回去吧。” “杨某还想再熟悉一下灭心剑的新能力。”杨云锋并未听从法芸上人的话,开口如是说道,“大师若有要事,就先行离开吧,杨某随后便回寺。” 法芸上人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点淡淡的光芒,皱了皱眉头,随后想起事态紧急,不能耽搁,于是轻呼佛号,便化成金光,转瞬无踪。 杨云锋一个人留在地底,抬头环视四周,脑海中浮现山脚黑压压一片大军的画面,沉下脸道:“桫椤国与大须弥寺关系不大融洽呀……大师口中的要事多半就和桫椤国有关,定不是好事……一万大军不足以与大须弥寺抗衡,但是也够给大须弥寺带来麻烦,大师现在多半还在犹豫中,既想保住大须弥寺,又想与桫椤国维持关系,所以陷入两难的境地,无法抉择……杨某受大师之恩,当涌泉想报,既然如此,杨某就帮大师一回。”他缓缓说道,目光落在四周被火神凤凰羽高温炙烤得有如琉璃般光滑细腻的石壁,瞳孔微微一缩,“大师不敢得罪桫椤国,杨某却毫无顾忌……”话落手中灭心剑剑身上渐渐放出一点红芒。 片刻之后,当他离开地底的时候,那条通向山腹的通道中已塞满厚厚的寒冰。 而山腹中的山石,则已在杨云锋新掌握的五行仙法的轰击下变得脆弱有如纸片,稍经震动,立即土崩瓦解。 天空中一个身穿紫青长袍的鹰钩鼻男子正冷眼注视法芸上人,脸上偶尔闪过冷厉之色,张口斥责。法芸上人依旧一脸平静,并未因男子的话语而动怒,这时忽然若有所觉,回头看了眼飞上天空的杨云锋,脸上出现淡淡笑容。 鹰钩鼻男子同样注意到杨云锋的出现,皱了皱眉头,低声骂了一句,因周围隔音结界的阻隔除法芸上人外无人听见他的话语。法芸上人则微微叹气,沉默不语。 杨云锋注意到山脚越来越多的桫椤国士兵,眉头皱得更紧,随即向前飞出数十丈,而后从天而降落在大须弥寺一处宽阔的广场上,同时望了眼身边的徐福茗与法戒上人,向徐福茗问道:“那人是谁,要干什么?” 徐福茗还未开口,便听闻法戒上人冷冰冰的言语:“他是黄泉宫的叶伯托,是来找大须弥寺的麻烦的!” 杨云锋微微皱眉,侧首向法戒上人望去,便看见法戒上人突然将手中降魔金刚杵向地面一砸,怒而说道:“黄泉宫里的人所做所为,分明和魔道中人没有差别!老衲早就劝师兄尽早出手灭了黄泉宫,可惜师兄不为所动,才酿成今天这祸端,岂有此……阿弥陀佛!”愤然骂道,毫无遮掩。 杨云锋听着略有些惊讶,不禁对这严肃刻板的老和尚刮目相看。“好一个嫉恶如仇的大师啊!”他暗暗想道,抬头望向天空,目光正好与那黄泉宫的叶伯托相触,后背立即传来针刺感,霎时间汗流浃背,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杨大人!”徐福茗见状出手按住杨云锋的脉搏同时将真元化为吼声传入杨云锋耳中,终于把杨云锋从叶伯托双眼的幻境中拉回来。 杨云锋深吸口气,只觉全身上下一片酸痛,一脸疲惫,说不出的难受。 那叶伯托见状轻蔑一笑,便转过头继续出言质问法芸上人。法芸上人偶尔回了一两句话,但气势却依旧无法与叶伯托相比。地面的法戒上人看着天空中的二人,气得咬牙切齿。 “杨大人无事吧?”相比之下,徐福茗更关心杨云锋的安危,开口关切地问道。 杨云锋微微摆手,苍白的面上透出分淡淡的无奈,摆手说道:“不碍事。”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二人,暗中计算着时间,嘴角渐渐浮现出一点诡异的笑容。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响动,山间诸人闻声不约而同向天空望去,便看见山顶处忽有巨石滚落而下,同时面露讶异之色。 唯有杨云锋成竹在胸,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法芸上人惊疑不定地望向山顶,看着巨石不停滚落,山壁土崩瓦解,脑海中立即浮现一个永世难忘的画面,饶是定力过人,也不禁大惊失色,骇然道:“山洪来了!” 话落一道滔天水流忽然顺着山顶巨大的开口喷涌而出,随后裹挟着山石泥土,冲破山间草木的阻拦,沿着百年前洪水途径的道路奔腾而下,如猛虎似狂龙,咆哮怒吼,一路席卷而下,无人可挡! 叶伯托的脸色同样大变,他顺着那条古老的水道向下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黑压压的桫椤国大军,面色不禁大变。 法芸上人同样注意到奔涌洪水的去向,面上闪过惊疑之色,随后目露慈悲,正欲以一己之力阻拦洪水,却不料出手之前反倒被叶伯托拦住了。 “你想做什么!”隔音结界中,叶伯托对法芸上人厉声质问道,不由分说使出一道精湛的法术,向法芸上人打去。 “阿弥陀佛!”法芸上人面色一沉,大无量咒随心而发,轻易地打退叶伯托的进攻,而后以大念力大佛心施展出一身过人修为,隔空在山道中立起一面硕大的结界,意图借此止住洪水的去势,保护山下的桫椤国士兵。 一片慈悲心,让人喟叹。 然而百年前那场山洪爆发的时候,大须弥寺十大高僧联手阻挡都未能阻挡洪水的洗劫。现在仅仅靠他一人又如何能止住洪水的去势? 只闻阵阵轰隆的响声,无数山石坠落而下,山顶开口霍然增大数倍,汹涌的洪水如猛兽般倾泻而下,咆哮而来,滚滚之势不可阻挡。 “轰!”法芸上人的结界承受不住洪水的攻势,就此碎裂。 章六百七十一:离开大须弥寺 轰隆!洪水冲破法芸上人的阻拦,一路咆哮而去,瞬间冲到山脚桫椤国大军驻扎之处。滔天洪水之威岂是这些凡人能抵挡的?便见无数士兵被狂暴的洪水卷走,性命难保。 “阿弥陀佛!”法芸上人看着一路奔腾而下的洪水和洪水中努力挣扎求生却依旧免不了被洪水卷走命运的桫椤国士兵,不禁面露苦涩,合十默念往生咒,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百年前的记忆霍然浮现眼前,这位历经世事的大须弥寺方丈只觉自己仿佛回到多年前洪水爆发的那个雨夜中,无边恐惧漫上心头,竟然昏死过去。 当空而落,眼见要坠入滚滚洪流中。 “方丈师兄!”法戒上人大呼一声,腾身而起,眨眼飞到法芸上人身边,伸手将之接住,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不禁叹气。“阿弥陀佛!”他看清山脚洪水泛滥的场面,原本冷冰冰的面容上同样浮现出一点不忍。 “哼!老秃驴,你们有种!”此刻叶伯托忽然冷哼一声,瞪着二人,目露恨意,“这种手段都用上了,算我小瞧你们了!” 法戒上人向他瞪了一眼,咬牙切齿。 “杨施主,请你离开!”法戒上人“噔”的一声将降魔金刚杵向地面一砸,怒而对杨云锋说道,“大须弥寺不欢迎你这种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杨云锋身边的徐福茗闻言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替杨云锋主持公道,却被杨云锋拦下了。“我早料到这个结局,徐老爷子不必为我辩护了。”杨云锋用传音入密之术缓缓对徐福茗说道,而后正色望向法戒上人,道,“法戒大师嫉恶如仇,杨某佩服。大师认为杨某是滥杀无辜,要赶杨某走,杨某能够理解,不想替自己作什么无用的辩解。但是杨某想告诉法戒大师,杨某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他平淡地说道,不悲不喜。 “哼!”法戒上人死死瞪着杨云锋,重重跺脚,并未多言。 杨云锋便道了声“告辞”就与徐福茗一道离去。 法戒上人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再次冷哼一声。此刻面色苍白的法芸上人缓缓走入这佛堂,对法戒上人说道:“他们都走了吗?” 法戒上人点头,回身对法芸上人道:“师兄身体可有恢复?” 法芸上人轻轻摆手,道:“无碍。”微微沉思片刻,又道,“杨施主也是为我大须弥寺好,但是他滥杀无辜,实在与我佛真意不容,老衲也只能请他们离去……”说着心生感慨,不停摇头。 法戒上人却一脸不屑,快人快语说道:“师兄所言差矣。凡事都得有个原则,我们正道中人行事,即便目的是好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也要不得,否则和那魔道中人有何不同?何况杨施主做的岂止是不够光明磊落,他是滥杀无辜啊!” 法芸上人闻言深深吸口气,摆手道:“师弟你这张扬性子还是收敛一下吧。”又望了望佛堂外天空,道,“你去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护他们一程。” 法戒上人微微皱眉,一脸不解,道:“师兄,你这什么意思?” 法芸上人闻言不禁轻轻摇头,闭目合十道:“他们所作所为毕竟是为我大须弥寺好,老衲不愿意他们因帮助大须弥寺而遭人毒手。” “师兄是说……”法戒上人似乎明白什么,深吸口气,点头道,“好,老衲就护他们一遭。” 看着经洪水洗劫一片狼藉的山林,杨云锋轻轻吸口气,心生感慨,道:“杨某所作所为,确实有滥杀无辜之嫌。大须弥寺的几位大师慈悲为怀,无法接受杨某的举动,将杨某从大须弥寺中赶走,杨某并无怨言。”他对桫椤国国人无太大好感,无法将他们与自己治下百姓同等看待,因此放出洪水之时虽心有不忍,但未因同情而收手。 何况这群人并非普通百姓,而是桫椤国的大军,前来此处无好事,不算无辜。杨云锋因海盗的事情对桫椤国王室怀有恨意,难免不迁怒于桫椤国士兵,这次的举动也算解气。 徐福茗望着杨云锋,见他眼中偶尔闪过一点杀机,不由微微皱眉,劝道:“杨大人戾气太重,如此下去不大好啊。” 杨云锋怔了一下,随后深深吸口气,道:“杨某自有分寸,徐老爷子不必为我担心。” 徐福茗闻言也不知说什么好,又望了眼那被洪水洗劫的山林,脸上闪过不忍。他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人生中遭遇洪水的经历不少,见过洪水对百姓的危害,对洪水的厌恶远胜杨云锋。此刻看见洪水留下的痕迹,他对桫椤国士兵的同情更胜杨云锋。“眨眼间杀死这么多人,杀戮太重,道心恐怕会受此影响……杨大人日后还是少做此事。”依旧继续劝道。 杨云锋听他唠唠叨叨,难免有些烦躁,微微摇头,便快步离去,也不再言语。 徐福茗叹了口气,追了上去,一道腾空而起,向远处飞去。“杨大人现在有什么打算?”他问道。 “随便走走。”杨云锋终于开口回答道,“随缘吧。”话落忽然心生警惕,对徐福茗说了声,“小心!”话落伸手抓住徐福茗的肩膀,身体转向,急速下坠,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团黑气的攻击。 “来者何人!”杨云锋沉下脸警惕说道,神识外放,将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的空间全部笼罩住。 一个黑衣人便在此刻现出身影,冷冷看着他,一脸杀气:“中原人,你能躲过我这一招,倒是让我另眼相看!” 杨云锋看清来人面目,不禁诧异,道:“是你!”原来此人正是那黄泉宫的叶伯托。看来他已经知道洪水之事与杨云锋有关,故出手欲击杀杨云锋。 “中原人,一年前你杀死我宫门人,我一直想亲手杀你为他们报仇,苦于无法离开桫椤国不能出手,没想到你竟敢到桫椤国自投罗网,哈哈,今天我定让你碎尸万段!”叶伯托大喝一声,陡然出手向杨云锋攻来。 章六百七十二:黄泉宫的凝丹窥天修士 一瞬之间,天昏地暗,永夜降临,寒七逼人,无边森然。 忽有鬼狼嚎,忽有阴风啸,转念万般阴魂齐来到,要夺人性命! 杨云锋紧握灭心剑,警惕地防备对手的攻击。忽然间一股彻骨的寒意袭上心头,令他骤然惊出一身冷汗。 下意识猛地侧身,眼看是要险之又险避过一道黑剑的攻击,却最终慢上半拍,让黑剑擦着腰而去,衣衫破碎,皮肤上多了点若有若无的伤痕,然后万般鬼气借着这伤痕透入体内。于是血液沸腾,心脉如遭蚁噬,痛苦不堪。 杨云锋这才想起叶伯托正是黄泉宫五大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之一修为远远超过自己,心不禁一紧。他借着天狐噬心诀压制住经脉中的鬼气,胸中却突生一点寒意。 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都不简单。 果然三只骷髅厉鬼突然从地底钻出,霍然将他的双腿抓住,锋利的爪子竟破开他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强韧无比的铜皮刺入血肉中。于是一股又一股森然鬼气灌入杨云锋心脉中,几乎要令他的神智陷入混乱中。 “呀!”灭心剑光芒大绽,霎时火龙咆哮,带着火神凤凰羽的热度,环绕杨云锋身周飞舞,立时将偷袭杨云锋的骷髅厉鬼烧成灰。 然而更多的鬼影却向杨云锋扑来,眼看就要将杨云锋吞没。 徐福茗的遭遇不比杨云锋好到哪里去,也深陷鬼怪的攻击中,难以脱身。 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足以用一己之力轻松制服两个起鼎结丹最高境界的修士。更何况杨云锋徐福茗在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并不算高,远远不到起鼎结丹最高境界。 杨云锋咬着牙脸上爬满黑气,急速挥动灭心神剑抗衡,却越发无力,眼看就要死在鬼怪群中。“啊!”一声嘶吼,刀兵齐出,落木萧萧,天寒地冻,野火燎原,石破天惊! 五行仙术勃然而发,灭心剑第四重禁制打开之后带来的强悍能力,瞬间让天地间的鬼怪消失大半。 “走!”杨云锋压制住胸中的鬼气,正要与徐福茗一道离去,却绝望地发现无穷无尽的鬼怪又围了上来,不由心急,心诀威力略降,便让鬼气摆脱控制攻击心脉,登时头晕目眩,跌倒在地差点昏过去。 绝望漫上心头,他感到一阵无力,随即又心生不甘,准备调动真元使出御剑诀和对手拼了! 忽然间黑气消散,晴朗的天空重现人间,杨云锋大感诧异,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腾空立于身前,手持降魔金刚杵,威风凛凛,正是大须弥寺的法戒上人!“这……”杨云锋深吸一口气,瞬间明白前因后果,暗叫幸运,“多谢大师。” 法戒上人闻言向他扫了眼,冷哼一声,随后抬头望向现出身形的叶伯托,道:“小人,吃老衲一击!”话落降魔金刚杵已散发金光向叶伯托攻去。 叶伯托面色一紧,十七面明镜立即出现在身前,意图借此抵挡降魔金刚杵的攻击。 “哗哗哗!”降魔金刚杵攻来,光华大放,一鼓作气破掉挡在自己前面的十六面明镜,终于力有不逮,无法击破最后一面明镜的阻挡。法戒上人面色一凝,赶忙催动心诀,再度发难,但对手早有准备,一团又一团黑气将降魔金刚杵包裹起来,令其动弹不得。 “破!”法戒上人猛地握紧双手,怒喝一声,降魔金刚杵光芒大放,瞬间驱散大半黑气,但终归无力破除最后的黑气,尽管竭力挣扎,依然无力逃脱。 这时叶伯托开口了:“老秃驴,没想道你还真偏袒他们俩中原人,会亲自出手帮他们对付我……不过你我修为相近,这么斗下去,只有两败俱伤的下场,我相信,你是不会愿意为两个外人得到这个下场的。” 法戒上人闻言微微皱眉,冷然说道:“你想做甚么!老衲可不会与你这种小人同流合污!” 叶伯托听见“同流合污”一词,眉毛微微一扬,显然对此词很是不喜:“我不会让你对付他们的……”话至此,他阴森森的目光再次向杨云锋徐福茗扫了眼,继续道,“他们和我黄泉宫有仇,但我也不想为了门派的仇恨而和你拼得个你死我活。就这样,我放过他们,你放过我,怎样?” 杨云锋闻言不由心生担忧,抬头凝视法戒上人,目光惊疑不定,紧张等待法戒上人做出最终的抉择。 如果法戒上人答应,杨云锋性命就不会再受多大威胁,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若法戒上人并不答应的话,叶伯托就必然会攻击杨云锋迫使法戒上人投鼠忌器借以打败法戒上人,而那样的话杨云锋很可能受伤甚至身死! 命运就取决于法戒上人的决定了。这时候杨云锋忽然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起鼎结丹境界修士面前如此渺小,心中五味杂陈。 法戒上人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那好,你走,留下他们!” 叶伯托冷冷一笑,点头道:“好——”话落忽然打出数十道法术向杨云锋徐福茗攻来。“卑鄙!”法戒上人怒骂一声,丢出个小金人向叶伯托杀去,随后出手替杨云锋徐福茗挡下叶伯托的攻击,只是如此一来叶伯托只是受到小金人第一波攻击,并未重伤,已成功逃走,法戒上人追之不及。 “你自己还不是暗藏杀招,算什么好货!”叶伯托的话语在真元催动下传了过来,让法戒上人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哼!老衲回头再找你算账!”法戒上人收回降魔金刚杵与小金人,以佛门狮子吼对叶伯托说道,却不知道叶伯托是否能够听见。 “多谢大师相救。”叶伯托远去,杨云锋终于松口气,走到法戒上人身边,拱手对其说道,“此恩杨某铭记于心,来日必报答。” 法戒上人却似乎很不领情,闻言冷哼一声,道:“老衲并不想救你,只是方丈师兄所托,不能不做罢了!”话落便回身一跃,飞入苍穹中,转瞬无踪。 杨云锋看着他在空中留下的一串痕迹,不禁轻轻叹气。 章六百七十三:老板娘 叶伯托带着伤飞出百里,落在地上深深吸气,忽然间心生警惕,大喝一声:“谁!”话落一道黑气飞射而出,将身后一块巨石打成碎片。 “嘻嘻,”一个妖娆的红衣女子从巨石之后走出来,笑吟吟看着叶伯托,道,“叶郎,这么生气干什么,难道还怕奴家吃了你不成!”掩嘴双眼细成一线,花枝乱颤,说不出的妩媚。 叶伯托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说道:“斑鸠!你来做什么!” 原来这红衣女子就是黄泉宫五大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之一的斑鸠,叶伯托的同门师姐。黄泉宫内部斗争激烈,他二人名义上虽是师姐弟,但相互之间却无任何同门之谊。“叶郎,你总是这样冷冰冰的,好生无趣啊……”斑鸠掩嘴轻笑,忽然向叶伯托抛个媚眼,以媚术将叶伯托困入一道无边的幻境中。 叶伯托丝毫不惧,心神一定,猛地说出一声:“破!”话落即从幻境中脱身,“究竟何事!我没时间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他忽然伸手,连续几道法术向斑鸠打去,登时阴风阵阵,飞沙走石,周围很大一片范围的生命都化作飞灰,土地顿时变得一片荒芜。 红衣斑鸠却依旧含着妩媚笑意,道了声:“叶郎好不解风情啊!”话落柔荑轻轻一挥,竟生生止住了叶伯托的攻击。 叶伯托知道这是斑鸠说出实话的前兆,于是骤然收手,紧紧注视着斑鸠,等待她的话语。 斑鸠便轻轻弹去衣衫上的灰尘,巧笑道:“你我那鹫渊师弟死在中原的杨云锋手下了,师尊那老不死为此事暴跳如雷,要我们把杨云锋碎尸万段……据说——”她注视着叶伯托,嘴角笑意愈来愈浓,似乎很有深意,“杨云锋已经到桫椤国来了,而且和我黄泉宫的某些人已经打过交道……如此好的机会,你我怎能不好好表现,借之获得老不死的好感呢?你说呢,叶郎?” 叶伯托无视她勾魂的眼神,沉下脸,冷道:“这样的好事你会告诉我?就不怕我抢了你的功劳吗?” 斑鸠巧笑道:“可是叶郎刚和杨云锋交过手,对他比较了解……我就想搭一下顺风车,免得胜利果实被其他几个家伙抢走了……和你分享,总比无功而返好吧。” “哼!”叶伯托冷哼一声,略一沉思,点头道,“你说得也不假,若你我能够成功抓到杨云锋,平分功劳,怎样?”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这么办了!”斑鸠笑吟吟道。 杨云锋徐福茗离开大须弥寺,便一路东行,意图前往桫椤国国都打听黄泉宫的消息。现在黄泉宫已经表现出敌意,他二人难以平安离去,索性先探明虚实,再作打算。 何况杨云锋此次抵达桫椤国,本就想给黄泉宫制造些麻烦。 这日日沉西山,他二人走入一山谷中,只见谷内狭窄逼仄,四壁光滑如镜,两山高耸入云,中仅有一泥泞难通车马的小道,说不出的阴森。 然而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杨云锋却找到一小小的茶铺,当即走上前,叫了两碗茶,与徐福茗一道饮用。 茶铺的老板娘倒也热情,上茶之后便与二人攀谈起来。“看二位这身打扮,应该是从天朝上国来的商客吧。”她随意地坐在杨云锋对面,竟用流利的中原话说道,“正巧我年轻时曾在中原游历过,略懂一点中原话,现在就在二位面前献丑,二位可不要笑我班门弄斧哦。” 杨云锋见她热情,又说出一口中原话,心生亲切感,笑道:“老板娘说笑了,你这中原话说得真不错,哪能用‘班门弄斧’来形容。”话到此,将一大碗茶水吞入腹中,道,“此地荒无人烟,老板娘又只孤身一人,怎么会选这等地方开茶铺?杨某很是不解,还请老板娘替我解疑。” 老板娘看着他将茶碗放回桌面,眼中透出分淡淡光芒,摆手道:“都是陈年往事……不想再提。”随后望了眼静坐的徐福茗,又若有所思,向徐福茗笑道,“这位老爷怎么不用茶?莫非是嫌我这茶不好?” 徐福茗闻言微微皱眉,摆手道:“徐某不喜吃茶,这茶也是杨……杨兄弟强行要上来的……倒不是嫌老板娘茶不好。” 老板娘眼珠子飞快转了一周,笑道:“瞧您多会说话,明明是觉我这茶不好,却说是自己不喜……嘻嘻,我喜欢” 徐福茗不喜她这神态话语,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向杨云锋望了眼,看见杨云锋眼中淡淡光芒,于是正色开口说道:“说吧,你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老板娘闻言略有些讶异,小嘴微微张大,随后明白徐福茗话中之意,道:“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十六个人。”杨云锋垂下眼睑,望着茶碗回答道,“你是掩饰得很好,但你在附近埋伏下的十六个人却没有这种修为心机,不知隐藏,早就被杨某探查出来了。”他轻轻拍着桌面,道,“你究竟何人,想做什么?” 老板娘闻言便收起脸上笑容,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隐瞒了,我叫赤艳,乃赤练门门主,此次奉黄泉宫叶伯托大人之命,前来取你性命!”话落宽大的衣袖中忽“嗖”的声飞出一条长约一尺,宽不过一指的细蛇,骤然缠上杨云锋手臂,而后向杨云锋肩头猛地咬了下去。 “不自量力!”杨云锋淡淡说道,耳畔便传来一阵脆响,原来那条细蛇无法咬破他的皮肤,反而崩碎牙齿,发出如此的声音,立觉疼痛难忍,松开杨云锋手臂,就这么落了下去。 赤艳脸色大变,道:“果然小瞧你了!”话落连续几个闪身退到十数丈外,与此同时十六个红衣打扮的妖娆女子出现在山谷中,将杨云锋徐福茗二人围住,警惕望着二人,已做好出手的准备。 “徐老爷子,小心了!”杨云锋对徐福茗说上一句,当即掀翻桌子起身与徐福茗背靠背望着周围的妖娆女子,准备应敌。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章六百七十四:赤艳 赤艳联合她门下十六个弟子将杨云锋徐福茗围住,意图将二人就地捉拿。杨云锋徐福茗背靠背站在一起,环视周围敌人,面上并无太多凝重之色。 这群人修为不高,就是领头的赤艳也就一般的起鼎结丹境界修为,对身经百战的二人来说并不构成太大威胁。“想靠这点人手就制服杨某,老板娘,你未免太过托大了吧。”杨云锋目光落在赤艳的脸上,淡淡说道。 赤艳面色要凝重许多,她咬了咬下唇,道:“杨云锋,莫要得意!刚才你吞下的茶水中有我赤练门‘赤练金精’,足以让你修为大降,失去战斗的能力!” “哦?‘赤练金精’?你说的是我吞下去的那两条小蛇?”杨云锋半闭双目,阴冷看着赤艳,道,“老板娘,我说过,你太小看我了!”话落突然张嘴,便见两条鲜红的小蛇从他口中飞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赤艳攻了过去。 这两条小蛇正是他刚才喝下的那碗茶水幻化而成的,赤艳原本是想借此令杨云锋重伤,谁料杨云锋铜皮铁骨百毒不侵,非但未受其影响,反倒将之制服,借以攻击赤艳。 赤艳不由面色大变,赶忙施展法术当空拦住小蛇的攻击。“啪!”一股血腥气息传入鼻中,她皱了皱眉头,定睛看去,只见两条小蛇已化成一滩模糊的血肉,一点莫名的恐惧立时漫上心头,赶忙下令,“攻击,都给我攻击他!” 她身周的十六弟子闻言立即出手,无数条飞蛇从她们袖中飞出,攻向杨云锋。 杨云锋岂会惧她们这点微不足道的攻击?他淡淡一笑,天狐通灵诀由心而发,立即将数十条心智不坚的飞蛇制服,随后命令它们向其他飞蛇攻击而去,于是这一刻天空中飞蛇战成一团,自相残杀,好不混乱。 赤练门第一波攻击毫无成效。不过赤艳既然会出手对付他,肯定还有后招,杨云锋并不因这一回合的胜利而感到自大,依旧警惕地防备对手的攻击。 果然,赤艳见一击不成立刻飞上天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支光滑如镜的透明长笛,轻轻吹奏起来,立即有迷离的曲子带着飘渺的意境传入杨云锋徐福茗耳中。 “这是……”杨云锋环视四周,看见那十六个赤练门弟子都在曲子的指引下施法,便知一道强大的法术即将成形,于是用传音入密提醒徐福茗小心,而后正色望向赤艳,等待对方的攻击。 果然如他所料,一条硕大无比的蛇突然出现在天空,带着一分腥气向二人猛然攻来。“小心!”杨云锋低呼一声,与徐福茗一道闪身,险险避过巨蛇第一波攻击。“不过雕虫小技耳!”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看似强大却气机紊乱的威压,杨云锋立即对巨蛇的威力做出自己的判断,心里略喜,忽然卷动灭心剑向巨蛇攻去。 一念之间流星天坠,万般火光成燎原之势熊熊燃烧,刹那竟将巨蛇裹住。“感受下火神凤凰羽的炽热吧!”杨云锋淡淡说道,真元不断注入灭心剑内,让火焰越烧越旺。 “嗷!”巨蛇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扭动着身躯向杨云锋发动猛烈的反击。杨云锋丝毫不惧,金色巨门霍然立于胸前,闪烁着夺目光华,如巍峨高山不可动摇。 “嘭!”巨蛇受火焰灼烧,体内真元十去七八,招式威力大大下降,非但不能破开金色巨门的防御,反而遭到金色巨门上紫雷接连不断的攻击,更加虚弱。 赤艳以及她的十六个弟子面色变得苍白,她们努力运使心诀维持巨蛇的形态,却依旧无法改变巨蛇的命运。只见杨云锋手中灭心剑光芒大放,霍然幻出八柄血剑,联手一道向巨蛇七寸处斩去,便闻“嘭”的一声巨蛇断成两截,哀嚎两声,再也无力挣扎,倒在地上化成天地灵气,就此消散于天地间。 “赤艳,受死吧!”杨云锋凝视赤艳,冷然说道,灭心剑离手而出,骤然向赤艳发难。 赤艳招式被破,戾气反噬,面色发黑,原本就低于杨云锋的修为只能发挥出五成不到,哪能与灭心剑正面相抗?她心叫不好,丢出玉笛阻拦灭心剑的攻击,同时运使身法急速闪避,希望能躲开对方的攻击。 这时灭心剑骤然而至,“嘭”的声打飞玉笛,而后以强横的威势朝赤艳攻去,速度未有一丝一毫的下降。 刹那便到赤艳身边,“嘶”的声在她腰间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口子。 浓郁的戾气便在此刻滚滚注入赤艳体内,赤艳终于不支,摇摇晃晃坠地,用手撑着地面大口喘气,仍心有不甘,但已于事无补,逃不了被杨云锋击杀的命运。 “师尊!”周围的赤练门弟子惊呼道,花容失色。然而她们受到的反噬并不比赤艳轻,根本无力回援。 “徐老爷子!”杨云锋与徐福茗对视一眼,双耳收到徐福茗传音入密送来的话语:“她已无反抗之力,不用杀死她。”微微皱了下眉头,略一沉吟,而后点头道:“既然徐老爷子这么说了,杨某照做就是。”于是以心念控制灭心剑回转而来攻击赤艳。 赤艳银牙暗咬,拼着一身修为在身后化出数道结界,意图阻拦灭心剑的攻击,然而神剑面前这些结界如同薄纸一般,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便闻“嘭嘭嘭”数声,灭心剑击碎结界霍然攻到赤艳身前,猛然插入赤艳胸中。 “啊!”赤艳痛苦呻吟,只觉真元不停流失,面上一片惨然。 “我只废你修为,不杀你,你好自为之!”杨云锋冷冷说道,抽走赤艳体内所有的真元,而后用剑身戾气冲入赤艳经脉中一通破坏令其经脉再也无法通纳真元,就此修为尽失。 “你……废了我修为……我还活什么!”赤艳一阵绝望,痛苦地哀嚎,就这么昏死过去。 杨云锋见状深吸一口气,取回仙剑,立刻与徐福茗离开此地。 章六百七十五:天才 ? “走!”杨云锋回望一眼赤艳,压低声音对徐福茗说道,欲与其迅速离去。 然而这时天空中却传来钟吕一般巨大的话语:“杨云锋休走!”传入他耳中,立即令他感到头晕目眩。 他深吸口气,抬头定睛望去,便见一个青衣人从天而降。此人手持一湛蓝仙剑,衣衫随风而舞,风度过人。“你是谁?”杨云锋眉毛微微一扬,持剑凝视对方,开口问道,一股不祥的预感由心而发,背生针刺感,不禁心生警惕,准备应战。 来者不善! 青衣人一脸傲然,冷道:“我乃黄泉宫叶伯托师尊门下第一弟子田尊是也!此次奉师尊之命,前来捉拿你,你还不束手就擒!”话语中竟带着分凛然的正气,实在与他黄泉宫弟子的身份有所不符。 “叶伯托那样的人也能教出你这种弟子?”杨云锋微微讶异,紧握着灭心剑对田尊说道,悄然结出道防御法阵护住自己与徐福茗,警惕对手的进攻。 田尊听闻杨云锋的话语,心生薄怒,道:“竟敢言语侮辱师尊,受死!”话落手中湛蓝仙剑荡起一道瓷器般晶莹的剑华,隔空向杨云锋攻来。 杨云锋立即幻出金色巨门抵挡,然而仙剑之威大得超乎他的想象,只听“嘭”的一声,金色巨门遭遇仙剑攻击猛烈颤抖,巨大的力道借着巨门与杨云锋心脉的联系传入杨云锋血肉中,立即让杨云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此子修为并不高,却有如此招式……”杨云锋强行稳住心脉向对方看去,眼前田尊的身影渐渐与自己的身影重合,不禁诧异,压低声音说道,“天才!” 这田尊约莫三十岁上下,已是起鼎结丹境界中流水平,修为只高杨云锋一线而已。然而仅仅遭此一招杨云锋立即感到自己与之差距竟如隔重山,如此只能说明田尊的资质还在杨云锋之上,是真真正正的天才。 一打一即便动用上自己那身厉害的法器杨云锋也只能与之打成平手!不过——杨云锋眼角余光扫了下身边的徐福茗,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于是与之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田尊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付两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何况其中一个是同样被誉为修道界天才的杨云锋。 忽然间天地震动,万般刀枪破土而出,带着呼啸之势向田尊狂攻而至。与此同时徐福茗也手持仙剑使出水行仙诀攻击田尊。 二人联手,实力大增,田尊再是天才,也难以抗衡。 田尊也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微微扬眉,却不急不缓地伸出白皙有如瓷器的修长玉手,在胸前轻轻画了道浑圆的图案。一条黑龙便从图案中飞舞而出,带着几分傲然向杨云锋徐福茗的招式打去,竟是要以一简单的招抗衡杨云锋徐福茗的攻势。 未免太过狂傲了吧。杨云锋以为田尊托大,心中暗喜,心念一动,刹那间风雪火焰落木飞沙连带着之前的刀兵一齐出现在黑龙身前,轰然而至。 “想用一招对抗我们二人的两招?未免太自负了点!也罢,我就用五招来对付你,看你还有什么能耐!”杨云锋暗暗想道,招式愈发狠厉,意图一击夺取自负的田尊的性命。 一阵绚烂光华璀璨绽放,让天地失色,让杨云锋视线中只剩茫茫的一片。 “胜了吗?”杨云锋暗暗问自己,心中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在他和徐福茗联手下田尊胜算不大,现在田尊又托大只用一招对付二人,按理说这回合他决无落败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心中那点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呢?杨云锋还来不及仔细思考,就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紧.逼而来,登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拍打在地面上,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 “啊!”一股潮红涌上脸颊,他爆发出体内所有的力量挣扎反抗,终于在与巨力的对抗中占得上风,勉强起身,随后看见同样被打倒在地的徐福茗,不禁有头晕目眩之感。 田尊实力之强,实在骇人听闻。 “很奇怪我的修为为什么这么高吗?”这时田尊终于开口,冷冷对杨云锋说道,衣衫随风而舞,在暮色中翩然有如谪仙。 一段发丝散入风中,轻轻飘荡,落于地面上,眼看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于阴冷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凄清。田尊目光向那段发丝扫了眼,轻轻叹气,挥手以一道法术将之化为飞灰,而后道:“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话落十个身穿黄泉宫服饰的年轻人在暮色中显出身影,或面容清秀风姿过人,或长相狰狞恐怖迥异于常人,却都是风度不凡,修为有成。 他们多半就是黄泉宫或者叶伯托门下最优秀的年轻弟子,想必之前就是他们在暗处助田尊一臂之力,才让田尊能够以一招之势抵挡住杨云锋徐福茗联手下猛烈的攻击。 黄泉宫舍得让门下十个牺牲自己的修行帮助田尊对付敌手,足以说明田尊在黄泉宫内的地位——这世间门派对天才总是十分重视的,杨云锋的师门天极宗如是,田尊背后的黄泉宫也不例外。 田尊说话之时仍不忘借十人之力,维持强大的法术,继续压迫杨云锋,是以此时此刻杨云锋虽然能够勉强站立,却无法再腾出力量对付对手,更不说以法术打败对手了。 “杨云锋,你已被我控制,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身死人亡,你自己选择吧!”田尊依旧保持淡淡的语气,冷然说道,一脸傲色,丝毫不将杨云锋放在眼里。 “看来,我终归要落到你手中,别无选择了……”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强行抗拒着田尊施展的法术,咬牙说道,忽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玲珑宝塔,强行令其幻化成自己的模样,趁着田尊未能及时反应施展法术将之制服的机会急速向自己身边徐福茗飞去,一把抓住徐福茗将其带走:“徐老爷子你先走!这里有我来应付!” 章六百七十六:幽暗马车 “谁!”车帘被人掀开,粗豪大汉山一般的身体堵在车门处,竟将偌大的车门挤得个严严实实。 “咦?”大汉粗粗朝车内扫了一眼,看见那双眼凸出嘴角泛白沫的修士,脸上露出分鄙夷,骂道, “奶奶的,又是个病鬼,麻烦……喂,可别给老子死在车上了!”话落大步跨到这修士身边,伸手去探那修士的呼吸。 “还好,有口气,没有死透!”大汉又喃喃骂了两句,伸手搭在修士脉上,意图将自己的真元注入其体内替其续命, “奶奶的,算你小子好运,遇上老子这样的好人,如果第一个发现的是师兄的话,嘿嘿,你早就被扔下车喂野狼了……咦,他手怎么被踩碎了……啊!”大汉察觉到不对劲之处,皱了下眉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让一鲜红仙剑穿胸而过,真元当即被剑身抽走大半。 ? “徐老爷子你先走!这里有我来应付!”杨云锋拼尽全力吼出这句话,与此同时用幻化成自己模样的玲珑宝塔抓住徐福茗将其带出田尊法术的作用范围,随后再也无任何凄厉,不支地倒在地上,玲珑宝塔亦随之落于地面。不再受田尊法术压迫的徐福茗顿觉身上压力大减,立即腾身而起,用目光向杨云锋扫了眼,惊呼一声:“杨大人!”却无任何犹豫,拼尽全力运使真诀向远处逃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徐福茗不是空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想走?”田尊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忽然间满头青丝骤然伸长,化作缚仙之索向徐福茗追去,意图借此将徐福茗捆缚住。 “嘭!”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原本因杨云锋真元耗尽缘故落于地面的玲珑宝塔此刻却忽的冲天而起,挡在田尊青丝之前,田尊来不及应对,满头青丝将玲珑宝塔捆得严严实实,却再也无法追杀已遥遥而去的徐福茗。 杨云锋看着徐福茗远去的身影,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笑容,却真的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吐出一口鲜血,登时昏了过去。 “哼!”田尊面有愠色,猛然挥出道法术向周围山壁轰去,转眼一个巨大的窟窿便出现在绝壁中。 “师兄,他怎么办……”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款款走到田尊身边,轻轻一福,带着点温柔的笑意,对田尊说道。 田尊闻言向杨云锋扫了一眼,道:“天极宗的天才?不过如此。”话落手作莲花状,指尖绽放出幽幽蓝芒,轻轻一挥,蓝芒便离手而去,化成一道细细的网将杨云锋整个身体罩住,猛然一收,就融入杨云锋体内,消失不见。 显然是道非同寻常的禁制。 “走。”田尊轻轻弹去衣衫上的灰尘,目光向数百里外大须弥寺的方向望去,淡淡说道,“既然都到这里了,我们就给大须弥寺制造点麻烦,为师尊出口气。” 那女子脸上闪过一点讶然之色,却未有任何不该说出口的言语,而是恭敬点头,道:“是。” 黑夜漫漫。 杨云锋悠然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幽暗的空间中,身上被人设下禁制动弹不得,立时想起之前的遭遇,不禁深吸口气。“这里是何处?”他目光向周围一扫,借着幽光看出这片空间内的情况,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马车中,身周还有数个同自己一样被人设下禁制无法动弹的人。 “这或许就是田尊用以关押被他制服之人的牢车吧。”杨云锋暗暗想道,眼中闪过一丝幽芒,天狐通窍诀由心而生,瞬间破除掉田尊在自己身上设下的禁制。 “啊!”天狐通窍诀对身体损伤极重,杨云锋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又将天狐琉璃诀修到极处,却依旧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如处刀山火海,如遭千刀万剐,一时头晕目眩,趔趄着撞在马车木壁上,差点没将之撞碎。 “呀!”杨云锋强忍着疼痛,面容微微扭曲,迅速取出丹药塞入口中,而后深深吸气炼化药力,终于稳定伤势,背靠木壁静坐恢复力气。 片刻之后,他终于能勉强站立,甩了甩手,发出道细小的火苗,在幽暗中轻轻飞舞,带来一阵温暖,却又异样柔弱,未持续一息时间就熄灭了。 轻轻的叹息回响在马车内。 真元消耗太重,又有伤在身,此时此刻身为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杨云锋,实力却还不如稍微强壮一点的寻常人。 他微微摇头,又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一枚补充真元的丹药,轻轻放入口中,立时化成一股暖流,缓缓流动,滋润舌喉,而后沉积于腹中渐渐化成真元补充入杨云锋经脉内。 然而已将《登天入极》心诀修炼至玄真第七重的他体内能容纳的真元可与浩瀚大洋相比,这点丹药带来的补充不过涓涓细流,平日或能给他带来些许的提升,现在却无力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诶!”又是长长的吐气,炼化药力之后杨云锋微微摇头,再度向四周看了眼,皱了下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马车并未向前行驶,一直停留在原地。 这么说田尊等人是有要事要做,故将马车暂时留在此处,自己则到远方办正事去了。 这是个好机会……杨云锋暗暗想道,悄悄向车门走去,希望趁田尊不在之时迅速逃脱。 然而身有伤真元不济的他此刻头脑一片混沌远无平日的机警竟在此刻不小心踩中身边一昏睡修士的手。 “啊!”那修士猛然惊醒,双眼凸出,嘶哑之声从口中发出,声音无力细微,却足以引起修为稍有成的人的注意。 “谁!”一个粗厚的男音从车外传来,杨云锋心登时一紧,赶忙放出神识将之锁定,发现这粗豪大汉正循声向车内走来,面色微变,混混沌沌中有些手足无措。 眼看大汉就要走入车内发现他的踪影,他头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谁!”车帘被人掀开,粗豪大汉山一般的身体堵在车门处,竟将偌大的车门挤得个严严实实。“咦?”大汉粗粗朝车内扫了一眼,看见那双眼凸出嘴角泛白沫的修士,脸上露出分鄙夷,骂道,“奶奶的,又是个病鬼,麻烦……喂,可别给老子死在车上了!”话落大步跨到这修士身边,伸手去探那修士的呼吸。“还好,有口气,没有死透!”大汉又喃喃骂了两句,伸手搭在修士脉上,意图将自己的真元注入其体内替其续命,“奶奶的,算你小子好运,遇上老子这样的好人,如果第一个发现的是师兄的话,嘿嘿,你早就被扔下车喂野狼了……咦,他手怎么被踩碎了……啊!”大汉察觉到不对劲之处,皱了下眉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让一鲜红仙剑穿胸而过,真元当即被剑身抽走大半。 “啊!”大汉一声大吼,出手向身后打去。 章六百七十七:意外重逢 “死!”冷厉之声阴阴传来,伴随着一声痛呼大汉倒在血泊中,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至死不明白击杀自己之人究竟藏匿于何处。 下一刻,杨云锋缓缓取下指上扳指显出身形,低头向壮汉望了一眼,手轻轻一招收回灭心剑,而后撤去周围的隔音结界,向壮汉尸体淡淡说道:“我也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你莫要怪我。”话落便蹲坐于木板上,小心炼化刚才从壮汉体内抽取的真元,便觉自己干涸的经脉中渐渐有了涓涓细流的滋润,力量不再如刚才那样薄弱了。 壮汉仅仅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被灭心剑抽走的真元只能给杨云锋最基本的补充,无法令其恢复到最佳状态。好在现在杨云锋已经确认田尊不在周围,这点真元倒也够用了。 炼化完毕,杨云锋缓缓睁开双目,向前扫了眼,于是伸手除掉壮汉身上衣衫,随手将之提在身前,而后略施一道水性法术便将衣衫上沾染的血液清洗掉。“虽不合身,但也只有勉强穿上了。”杨云锋皱了下眉头,想到可能遭遇田尊被其识破扳指的隐匿,索性穿上这衣衫,施法将之鼓起令自己看上去与壮汉别无二致,而后快速走出马车准备离开此地。 这身打扮并一定能让他逃过田尊的搜查,但比起扳指的隐匿之术来说依旧要强上不少,在田尊面前逃脱的机会会更多一点。故他做出如此选择,随后下车悄悄离去。 此前他已用神识锁定住马车周围的修士,现在刚刚下车他立即寻了条隐蔽的道路离去,尽量不与他们碰面以免遭其问话露出马脚。好在他伪装得足够好,即便有人发现他也没有多问,他便成功地走到营地的边缘。 此刻抬头向周围扫了眼,确认四周无人,他终于松口气,快步向南走去,转眼便走出一里,眼看营地已经消失在双目中,心里不禁暗喜。“先找到徐老爷子,再做打算。”他已做出如此决定,心里一喜,快步向前,准备御剑当空,借风远去,却忽然心生警惕,及时停住脚步。 一段使用桫椤国语言说出的话语传入他耳中,说话之人正是田尊:“诸位,我是黄泉宫田尊,奉师尊之命将你们召集到此地,便是为讨伐大须弥寺恶贼而来!”义正言辞,气势磅礴,震耳欲聋。 杨云锋立时深吸口气,仔细向前望去,目光穿过树木的遮挡隐约看见一点火光以及火光附近一两个模糊的人影,不禁诧异:“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是要对大须弥寺不利啊……秘密聚会,商讨对付大须弥寺的计策……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至少得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杨云锋暗暗思索着,脸渐渐沉下来,不由深吸口气,而后迈步小心向前走去,很快穿过树林走到那团火光的外沿,于是视线变得开阔起来。 这是一座高山半山腰上的空旷平台,平台正中火把正熊熊燃烧,照亮很大一块范围,数十个打扮各异之人正围着火把坐着,皆同时望向天空中负手而立风度过人的黄泉宫修士田尊。 看样子那些围坐在火把附近的修士来自各门各派,是接到黄泉宫的命令才来到此处的——果然是一场秘密的聚会,也不知会商讨些什么,只是看这些修士的神情,分明透出分不甘不愿,多半并不愿意受田尊随意驱策,来到此地是不得已而为之。杨云锋料到此点,心中略喜,暗道:“只要他们不肯出力做黄泉宫的帮凶,大须弥寺就不会有太大危险。”想至此心里微安,环视四周,索性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此刻人尚未来全,偶尔有一两个修士飞入人群中,杨云锋的出现并不惹人注目,田尊也只是向他扫了眼看清他衣装打扮发现他与自己留在马车左右的壮汉十分相似心生讶异皱了皱眉头随后就移开眼,并未深究。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不想在一个不起眼修士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杨云锋松口气,寻了处地方坐下,忽然感到一点灼灼目光正望向自己,立即侧首循着目光望了过去,而后看见那如雪的容颜,顿时心碎。 凝眉处,伊人秋水盈盈,霎时心碎。 那恬静地跪坐在地,身穿着素白衣衫的美丽女子,正是曾与杨云锋结下一段动人之缘的阮心秋。 “锋哥哥……”尽管杨云锋打扮得怪模怪样,阮心秋依旧一眼认出他来,脸上笑容登时凝滞,只知痴痴看着他,泪眼迷离。 杨云锋看着她眼中烟波,一颗心骤然碎了,只觉万般滋味涌入胸中,说不出是苦还是乐。 相对,默默无言。 阮心秋身旁同样身穿白衣甚至体态容貌都与阮心秋有些近似的少女看见阮心秋痴痴的模样,惊讶得小嘴微微张开,沿着阮心秋的目光向杨云锋望去,立时倍感讶异,不由掩嘴巧笑着向阮心秋打趣道:“阮姐姐,我看你对那位大叔很有意思啊……怎么,要不要上去找他搭话?”少女口齿伶俐,这一点倒是与阮心秋截然不同。 阮心秋听见她的话语,鼻子酸酸,垂首躲开杨云锋的目光,以素白的衣袖擦去眼角泪痕,而后带着分酸楚轻轻摇头,道:“蒹葭妹妹说笑了……”又想起曾经一同度过的时光,小小的心儿空荡荡,伤感中泪珠再次将衣衫打湿。 说不出的凄清悲凉。 那名叫蒹葭的少女未经历过感情之事,不知阮心秋为何会如此,以为是自己言语不慎触到阮心秋痛处,一时有些慌了,赶忙说道:“阮姐姐……我……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的……你……你没事吧……”手忙脚乱想要替阮心秋擦去眼角泪珠,却碰掉阮心秋发上金簪让丝缎般的青丝铺展而开,反倒给阮心秋增一分触目惊心的美丽。 阮心秋看着蒹葭憨态可掬的模样,胸中的愁绪略得到缓解,忍俊不禁,终于不再如刚才那般哀伤。而那边的杨云锋看见落在地面的金簪,却更加伤痛,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双股为钗,单股为簪……金簪一条,孤单一人…… “诶!”无尽感慨,萦绕胸中。 章六百七十八:口无遮拦的少女 杨云锋阮心秋意外重逢,相见唯有泪眼,一时无言。 “诸位,你我能有今朝成就,皆为伟大的桫椤国女王殿下所赐。女王殿下功德无量,向来受修道界众道友的尊敬——”这时田尊洪亮的声音传入杨云锋阮心秋耳中,将胸中五味杂陈的二人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看来桫椤国女王在桫椤修士中的威望很高啊。”杨云锋向四周扫视一眼,见众修士对田尊刚才那番言语十分赞同,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暗暗说道。 他出身中原大派天极宗,接受的是道家思想的熏陶,从来不将大华王朝的皇帝放在眼里,在他心中,当今圣上只不过是天极宗为了实现自己王图霸业的工具罢了,若不是出于某些考虑,他根本不会将圣上放在眼里。中原其他门派的门人想法与之相近,不把朝廷圣上放在眼中,故大华王朝的君主在中原修士心中毫无威望可言,与普通凡人无异,不过碌碌苍生尔。因此当杨云锋发现桫椤国的修士对桫椤国女王十分敬爱之时,心里一片诧异,完全不能理解。 “真心奇怪……”他不由得半闭双目,抬头凝视田尊,暗暗想道,“他多半是要打着女王的旗号号令诸修对付大须弥寺,挟天子以令诸侯……哼,我倒想看他有什么花招……”阮心秋就在身畔,如能联手对敌,区区一个田尊并不是他二人的对手,是以此刻他心情颇为宁静,静坐恢复真元,准备见机行事,找准时机出手击杀田尊。 田尊提到桫椤国女王时,脸上傲然神色略有收敛,道:“数日前大须弥寺冒犯女王殿下威仪,引洪水杀害女王殿下的军队,是对女王殿下的亵渎!你我都是女王殿下的子民,岂能眼睁睁看女王殿下遭人亵渎?若心中还有一点正义,就与我一道杀上大须弥寺,为女王殿下讨个公道!”话语中带着股强横的威压,不容反抗。 当即有人承受不住这等威压,“啊”的声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其余人也纷纷变色,低声议论起来,说出口的无非是大须弥寺与朝廷关系向来不错,大须弥寺几位高僧也是老成持重之辈怎么会有这种事云云,大部分修士都认为此事另有隐情,然而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田尊没有人敢站出来大声质疑。 田尊见状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猛然挥袖,衣衫随风而舞,立时展现出一等脱尘之意:“看来大家都同意了,那就和我一道前去色空山,为女王殿下讨公道!”话落立即伸手指向色空山的方向,双眼中闪过别有意味的光芒。 这时终于有人反对了。“喂,木头脸,你说大须弥寺亵渎女王,好歹也拿出些证据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让我们成了无辜送死的炮灰!”有如银铃般好听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一群人登时变色,同时循声望去,目光齐刷刷落在那口无遮拦大大咧咧的少女身上。 此女正是阮心秋身边的素衣少女蒹葭。此刻见众人同时望向自己,眼中透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目光,少女脸登时涨得通红,一阵促狭,原本伶俐的小嘴变得口齿不清,将头埋在臂弯中,断断续续抱怨道:“喂……你们……一群老爷们儿……这样看着人家……好……好让人难为情哦……” 众人闻言面色变得古怪,纷纷对视,大部分人脸上都透出深深惋惜。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子着实惹人喜爱,然而她说的话注定不为田尊所喜,很可能因之遭到田尊的报复……香消玉殒…… 果然,听见蒹葭的话语田尊的细眉不由微微向上扬了一下,尖锐冷厉的目光立刻向蒹葭刺了过去,看清对方面容后面上登时结上一层玄霜:“这位素女门的道友似乎不想为女王殿下讨公道……你这是亵渎,对女王殿下的亵渎,该受死罪!”话落修长的玉指绽放出一点青芒,忽然脱手而出向蒹葭打了过去,竟是想就地将之格杀! 蒹葭只是个毫无心机的单纯少女,哪料得到对手会不由分说攻击自己,娇颜上立即露出深深的恐惧,双手抱在胸前,瑟瑟发抖,竟然不知道躲闪。 “小心!”蒹葭身边的阮心秋惊呼一声,一道法术施加在蒹葭身上,将她推到一边去,终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田尊的攻击。 “嘭!”那道幽光打在地面青石上,立即在经千万年风雨打磨光滑如镜的世面上留下道半丈来宽的大坑。这威力不算多大,却决不是柔弱的蒹葭能抵挡的,可见田尊方才确实是动了杀心。 田尊未料蒹葭竟能躲过自己一招,脸上露出丝淡淡的诧异,随后依旧冷傲地说道:“竟然小瞧你了!也罢,既然亵渎女王,当以渎神之刑处罚之!”话落那湛蓝仙剑已在手,挥动着于天空中划出一轮闪亮明月,而后带着灿烂月华凌空向蒹葭攻去,刹那即到蒹葭身前。 蒹葭的修为低微,根本没有抵挡之力,要是被打中了,非得香消玉殒不可!而阮心秋虽然近在咫尺,但同样修为不足,无法给蒹葭任何援手。 眼看单纯的少女既要命归九幽,众人脸上都闪过一丝不忍,纷纷侧首避免亲眼目睹惨象,却无一人敢站出来替少女做主。 “诶!”这时杨云锋终于忍不住了,他轻轻挥动刚从储物空间内取出的灭心神剑,向前踏出一步,天狐神行诀已由心而发,让他这一步直接跨过了十丈距离。 正好挡在少女身前。“铿!”灭心剑坚实地挡住田尊那气势逼人的一剑,护住之后的少女。杨云锋却无力承受对手的攻击,胸口如遭重击,猛地吐出口鲜血来,登时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差点跌倒在地,幸好及时挺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你!”田尊看清杨云锋容貌,大感讶异,不由惊呼一声,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杀意。 章六百七十九:双剑合一 “是你!”田尊看清杨云锋的容貌,大感讶异,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便有一道法术随心念施展而出,强行压在杨云锋身上,当即迫使杨云锋半跪在地。 杨云锋只觉如遭泰山压顶,连唰的一白,咬牙抗衡,身体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整个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秋妹,上!”强行抗衡着对手的攻击,他瞳孔中一片坚韧,咬牙低声说道,声音传入已面无血色的阮心秋耳中,终于让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默念真诀,冰心神剑随心而飞,穿过短短的距离,攻到田尊身前。 田尊根本不把阮心秋放在眼里,见状袖袍一挥,卷起道罡风便将冰心剑打中强行改变其飞行轨迹,却不料杨云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去死!”身体中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杨云锋然强顶着对手巨大的压力一跃而起,趁田尊出手对付冰心剑的间隙以肉身向近在咫尺的对手撞了过去。 一声脆响,杨云锋借着强横无比的肉身轰然将田尊打飞,而后手持仙剑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卷动着血水朝田尊一阵猛攻。 田尊未料杨云锋会有如此一招,遭其一击倒飞而出,只觉自己一身血肉疼痛不止,高傲的面容上出现分愠色,于半空中稳住身形,骤然结出道法术抵挡住灭心剑接二连三的攻击,而后伸手向前一指,道了声:“破!”便有万般鬼气离体而出,咆哮着朝杨云锋攻来。 杨云锋微闭双目,竭尽全力说道:“秋妹,与我联手对敌!”话落天狐神行诀由心而发,身形有如鬼魅,骤然飞到数丈之外,田尊发出的森然鬼气一时未能击中,纷纷改变方向,继续向杨云锋攻去。杨云锋见状不做迟疑,以灭心剑卷动滔天血水,向鬼气迎了上去。 阮心秋紧张地看着天空中的战事,目光无时无刻不落在心上人身上,看着他那艰苦对敌的模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锋哥哥千万不要有事啊!”她默默祝愿道,忽然听见杨云锋的话语,脸上闪过些许讶然。“我修为这么低,能帮得上他吗?”美丽的女子暗暗想道,细眉紧锁,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哀愁,忽而又转变为一种坚定之色,“不管如何,为了锋哥哥,我就是舍去一身性命,也足了!”于是腾身而起,伸手召回冰心神剑,而后以翩然的身姿向杨云锋飞了过去。 杨云锋正在与对手鏖战中,数个回合后抵挡住田尊的攻击,自己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黑气爬上面容,看着让人心碎。“秋妹!”他望见阮心秋盈盈秋水中那一抹坚定之色,心中微微一暖,嘴角透出分笑意,于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一人如玉的柔荑。 两年光阴匆匆过往,今朝终于再与卿执手,只愿恩恩爱爱,永世不离。 “小心!”田尊的攻击再度骤然而至,湛蓝的仙剑闪烁着夺目的光华朝阮心秋后背攻来,眼见就要正中柔弱的女子,杨云锋见状不由大喝一声,金色巨门在其心念操纵下陡然幻出实行挡在仙剑之前,“嘭”的声挡住了田尊势大力沉的一式攻击。 金色巨门是会将自身承受打击的一部分转移到使用者身体上的……杨云锋心脉猛遭重击,登时忍不住吐出口鲜血来。“锋哥哥!”阮心秋嘴唇泛白,低呼一声,眼眸中尽是关心之意。杨云锋轻轻摇头,嘴角和煦笑容如旧,忽然伸手穿过金色巨门死死抓住对手的仙剑,连施法术强行破去了仙剑上布下的用以保护剑身的防御法阵,随后用尽全力道了声:“田尊,你要伤我的女人,我就要你的命!”话落灭心剑即从天而降,“铿”的声重击在湛蓝仙剑上,竟以无上的威势,生生将那仙剑拦腰斩断! 湛蓝仙剑只是中品仙剑,按中原人的观点,连地级法器都算不上,哪能抵挡神剑灭心勃然而至的一击? “啊!”仙剑乃修士之灵,田尊仙剑遭毁,如失魂落魄,当即面露灰败之色,身体不停颤抖,望向杨云锋的目光中恨意滔天,“呀”的声终于不顾自己在众修士眼中的形象,疯狂地向杨云锋阮心秋攻去。 这次他用上全力,单打独斗杨云锋决不是他的对手。“秋妹……”杨云锋看着不断逼近的田尊,深深吸口气,轻轻侧首向阮心秋看了眼,目中尽是温柔之意。 再也无更多言语,阮心秋与他心念相通,已知他心中所想,于是默默地挥动冰心剑,向灭心剑靠去。 传说天极宗为打通通天途,铸炼冰心灭心二剑,当双剑合一的时候,天地虚空开,通天途通,可借之平步青云,白日飞仙。 传说百年前双剑打通通天途之时,上神震怒,强行分开二剑,随后发现灭心剑带走了双剑所有的灵力,故设下九重禁制,防止灭心剑再度打通通天途。 当灭心冰心双剑重回人世时,灭心剑已成天上人间无上神剑,冰心剑则因灵力被抽取一空,已无最初威能,仅仅只能作一绝品仙剑使用,再也无法与灭心剑一道打通通天途。 然而……半生纠缠,岂是一夕时间就可以割舍的?传说当冰心剑灭心剑再次融为一体之时,上神的禁制也无法阻挡双剑之威,那时即便无法打通通天途,也足以诛仙杀佛。 传说亦真亦假,但可以肯定的是,双剑重逢,威力不容小视。 而此刻,传说中有着种种恩怨纠葛的仙剑已碰触在一起,化成一缕妖艳红芒,一缕晶莹银光,交缠相融,仿若一对情到浓处的恋人,抵死缠绵,不分你我。 百年恩怨,皆已抛下;今生情仇,俱已忘怀。天地之间,唯剩那夺目灿烂的光华,只余那惊天地鬼地的剑势。 一剑刺穿天地,一剑震惊鬼神。刹那山崩地裂,刹那江河倒流,刹那天地泯灭。 夺目光华冲天而起,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章六百八十:九曲冥河图 光华落下,剑影消散。 “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响彻四野,田尊衣衫尽碎,满身伤痕,不断有鲜血沁出,不复之前翩翩风度,望之触目惊心。 灭心剑冰心剑双剑交融之威,未能当场将之格杀,但是如此状态的田尊,已不是杨云锋的对手,甚至连在杨云锋手中逃脱的机会都不大。受此打击,骄傲的田尊难免心有不甘,狂笑一声之后露出狰狞的表情,死死盯着杨云锋,用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很好,很好……佩服!” 杨云锋同样凝视着这个天才般的人物,面上一片霜寒。此子太过厉害,一旦逃脱重振旗鼓卷土重来自己很可能要丧命于其手下。因此,此时此刻,决不能放过他! 杀机一闪而过,灭心剑放出淡淡幽光,即便冒着遭其临死反扑重伤的风险,也要当场格杀之。杨云锋渐渐眯上眼,酝酿着致命的一击。 田尊看出杨云锋的目的,又是一阵阴笑,道:“以你现在的状态,要阻止我逃脱将我格杀轻而易举……但是我就不让你如愿!”话落手中忽然多出一幅图卷,倏然铺展而开,竟生生破开无尽虚空,连接到未知之处。田尊便借着这图卷踏入虚空中,意图借此逃脱。 “九曲冥河图!”一个年纪较大的修士认出田尊使用的法器,大呼一声,一脸惊异,“竟然是失传多年的九曲冥河图,不知道田尊是怎么弄到的!” 杨云锋将他的话语收入耳中,面色微微一凝,随即运使天狐神行诀跨过数丈的距离,伸手向近在咫尺的九曲冥河图抓了过去。 速度之快,如鸿雁划过天际,如惊雷破开长空。 万万不能让田尊跑了,他双眼变得通红,几乎是奋尽全力,头脑中已无更多考虑。 “锋哥哥!”阮心秋看着杨云锋的动作,顿时心空空,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念头,“不要再让他离你而去……不要再忍受离别之苦……”于是奋不顾身地向杨云锋飞去,欲与爱侣携手与共,永不分离。 杨云锋眼见就要抓住九曲冥河图的一角,谁料九曲冥河图破开虚空之后便失去实形,这么一抓却是抓空了。幸好田尊借九曲冥河图打开的虚空裂缝尚未完全闭合,让杨云锋有机会将手伸进去。杨云锋无任何犹豫,伸出手插入其中,而后用尽全力意图将之重新破开。 然而空间的奥秘玄妙无常,非他这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能够窥探的,虚空裂缝虽因他的阻拦未及时闭合,但也没有在其巨力的拉扯下扩大,根本不能让他顺利通行。 杨云锋脸色微变,心中一片焦急,这时耳边传来阮心秋温柔的声音,他蓦然回首,双目与伊人相对,一颗心登时化了。 于是没有任何犹豫,他轻轻将手伸出,紧紧握住阮心秋的柔荑。一握住,便不愿再松开。 “锋哥哥……”阮心秋凝视着杨云锋的面容,朱唇微动,一时双眼含泪,默默无言。 “嗯?”杨云锋却忽然感受到一点异状,回头望去,那虚空裂缝竟然似遭受巨力撕扯一般,顿时扩大了数倍,正好可以容自己通行。他便紧握伊人的手,与之一道跃入其中。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虚空中无任何光线可供视物,唯能用神识方可观察周围情况。 而此刻,借着神识杨云锋发现自己脚下有一条弯曲向前的河流,正是九曲冥河。 “走!”他执子之手,踏浪向前,转瞬飞出不知多少距离。阮心秋用神识将之身体紧紧锁住,心里一阵温暖。 虚空裂缝转瞬即逝,地上众修士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天空中已无田尊杨云锋阮心秋三人的痕迹。议论声四起,修士小心讨论,纷纷面露诧异。 这时一个素衣女子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含着笑容对他们说道:“诸位道友,别来无恙。”声音温柔如同春风,然而听在众修士耳中,却有如深海玄冰一般,冰寒透骨。“玲珑仙子……她怎么也来了!”众修士悄悄循声望去,视线皆落在那含着盈盈笑意的女子面容上,目光中透出复杂的情绪。 “师尊!”一声清脆的话语,传入女子耳中。女子含笑望去,目光落在那同样身着素衣的单纯少女身上,不由微微一笑,道了声,“蒹葭!” 蒹葭欢呼雀跃,一路飞奔而来,跑到女子身边,亲切地抱着女子细如杨柳的玉臂,一阵亲昵:“师尊,三日不见……蒹葭好想你啊!” 女子不由微微摇头,点了点蒹葭的额头,无奈地笑道:“你呀,就是嘴甜,谁晓得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蒹葭不回答她的话,只管靠着她撒娇。 如此温馨的场面在众人眼中却别样诡异,原因无他,那身着素衣容貌妩媚的高挑女子正是桫椤国大派素女门的掌门,玲珑仙子。 玲珑仙子早在三十年前就是凝丹窥天境界的强大修士,是能在桫椤国修道界中排上号的厉害人物,实力极其强大,不在黄泉宫五大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之下。 整个桫椤国的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不到三十个,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玲珑仙子自不例外。 “原来刚才那虚空裂缝就是玲珑仙子暗中施法弄开的……”这时一个年纪不大的修士忽然弄明白一件让自己大感困惑事情,心中诧异万分,不小心将之说了出来,刚开口立即意识到不妥,赶忙闭嘴,却已晚了。 众人齐齐挪动目光看向他,眼中同时透出狠厉之意。 玲珑仙子闻言也皱了皱眉头,嘴角的笑容略有些凝滞。 这个修士不禁颤抖两下,再也不敢说任何话语了。 众人的目光这才移走。玲珑仙子见状再度露出温和的笑容,正要开口发言,耳边却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玲珑仙子施主,当年郁孤台一聚,老衲与施主论道感慨甚多,不料当初一别,再与施主相逢竟已是二十年之后,实在是因缘无常……善哉!” “原来是法信大师。”玲珑仙子循声望去,目光落在一白眉僧人身上,面上出现淡淡的喜色,开口缓缓说道。 章六百八十一:心 无尽的虚空中,冥河水汹涌奔流,忽而化作黑龙妖凤,向飞行中的杨云锋发难,却被杨云锋及时降服,未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此时此刻,冥河之水依旧滔滔不息,周围仍然一片黑暗,然而就在目力所及的最远之处,已有一点光亮。杨云锋凝视着前方光亮处,心里略喜,计较着如何对敌。 他胸中杀意不可遏制,一定要除掉田尊这个后患,决不留情。 前方光芒愈来愈明亮,在数十息的飞行之后他终于与阮心秋携手飞出虚空。 就在二人刚踏出虚空的一刻,那条狰狞的虚空裂缝忽的消失无踪,杨云锋注意到这一点,不禁心生冷汗。若是晚一刻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恐怕此生都要迷失在无尽虚空中,想至此,头脑微微有些发晕。 而他身前的田尊看着二人将将在裂缝消失的刹那出现在身前,面色也变得苍白。“你们……”他刚开口,喉管便让杨云锋扼住。“田尊,你再也跑不掉了!”杨云锋冷冷说道,手上力道加重,一点点挤压,让田尊渐觉窒息。 田尊使用九曲冥河图遁逃的时候已耗尽最后的真元,此时此刻根本无法与杨云锋抗衡,尽管拼命挣扎依旧无法改变身死人手的下场。“咔!”颈骨应声而碎,田尊终于殒命当场,双目依旧凸出,瞳孔涣散,死不瞑目。 “哼!”杨云锋轻哼一声,将田尊的尸体丢到一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不禁跌倒在地,大口喘气,面上一阵潮红,显然是肉身受了严重的伤。 “锋哥哥!”阮心秋心里一紧,赶忙蹲下来凝视杨云锋的脸,面露焦急之色,却慌张不知如何应对。 杨云锋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只觉心中一阵暖一阵酸,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只轻轻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便无更多动作言语。 阮心秋依旧愁眉紧锁,她轻轻握住杨云锋的手,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将如玉脸庞打湿,别样凄迷。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容颜上泪水划过之处被润湿的淡淡脂粉,回忆起曾经一幕幕携手与共的画面,心顿时一痛,不禁深深吸口气。 “秋妹变了……”他暗暗想道,心中只有无尽的愧疚,于是轻轻伸手拂过阮心秋的面庞,而后替她将耳畔青丝缓缓放回耳后,低声道:“秋妹……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阮心秋听杨云锋问及自己的状况,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好,很好……”可眉间愁意浓浓,眼中酸楚阵阵,哪是过得好的表现? 杨云锋心中一痛,微微摇头,抬头仰望天空,道:“我……对不起你……”于是轻轻将阮心秋揽入怀中,恳切地说道,“回来,回到我身边,与我作伴,好吗?” 阮心秋静静贴在杨云锋的胸膛上,仔细体味着心爱之人身上那温暖的感觉,一时心酸酸,浓愁不下眉间:“锋哥哥……现在……你有没有喜欢上我?”她柔柔说道,一股哀婉化成凄清的泪,朦胧了双眼,沾湿了杨云锋胸前的衣襟。 杨云锋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心中一阵痛楚,哽咽着缓缓说道:“秋妹……我一直喜欢你……此生此世,唯爱你一人……” 阮心秋知这是杨云锋安慰自己的话,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又带着分酸楚,轻声说道:“锋哥哥真会哄人……尽管是假的,可我喜欢……” 杨云锋嘴唇动了下,身体微微颤抖,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 “好了,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么亲昵,让人看了不好……”阮心秋用带着点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缓缓离开杨云锋温暖的胸膛,而后紧紧凝视杨云锋,道,“锋哥哥的心,我早就从痴心结上得知了……不知道锋哥哥是否也用痴心结明白我的心……无论如何,能陪伴在锋哥哥身边,我就知足了……哪怕锋哥哥心中并没有我……”她平静地说道,却难掩心中的伤痛。 杨云锋将之看在眼中,微微叹气,心空空,伸出手,却终未再度与之相牵。“秋妹……你我……早就是夫妇了,何必如此……”他说着,心中满是愧疚,口口声声说自己与伊人是夫妻,却从未真正以夫妻之礼待伊人,就连一个隆重的婚礼也没能给她,实在是愧对她一番盈盈情意。 阮心秋听着杨云锋这话,想起过往的经历,心中又是一阵酸痛。 她深深吸口气,再度望向自己的心上人,只觉双眼模糊,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怔怔望着杨云锋,不知该做什么。 杨云锋便缓缓起身,向四周望了眼,道:“这里灵气浓郁,多半是一个门派的后山或者花园,恐怕很快会有人经过此地。”话到此处他瞧了眼身边田尊的尸体,道,“先处理掉他的尸体,再离开此地。” 阮心秋见杨云锋不再谈及感情之事,心中那分酸痛终于消了不少,嘴角重新露出淡淡笑容,点头道:“锋哥哥你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杨云锋轻轻点头,便走到田尊尸体旁,取出数十根银针,插入田尊身上诸重要穴位中,而后默念真诀暗暗施法,将田尊收集的各种法器从其储物空间中逼了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即便加上散落在一旁的九曲冥河图,田尊身上的法器数量也少得可怜,完全与他天才的身份不符。杨云锋微微皱眉,细细观察辨别眼前法器,发现大部分都是黄泉宫专为门人设计打造的法器,对自己没甚作用,唯一有点用途的就只有九曲冥河图了。此图可破开虚空,妙用万千,既可如今日这样用来逃命,亦可借之快速抵达一地甚至可以穿过某些特殊的结界到达原本无法到达之地做些不可告人之事……杨云锋仔细打量着九曲冥河图,原本想借之返回先前之地,却发现自己未能掌握使用之法,暂时无法利用之,不禁大叫晦气,将之收入储物空间中,忽然听见一点脚步声,不由微微凝眉。 章六百八十二:师兄弟 ? “嘭!”一蓬火焰熊熊燃烧,转眼将田尊的尸体化为灰烬。杨云锋将田尊一干法器全部收入囊中,而后牵住阮心秋的手,迅速闪入一旁的草丛中,同时取出扳指套在手中,心念一动,用扳指同时隐住自己和阮心秋的身影。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便在此刻传入杨云锋阮心秋耳中。杨云锋定睛望去,见来人是一个四十七八岁上下的修士,一脸苍白,病怏怏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之吹走。 然而这人举手投足之间却透出分淡淡的威仪,目光随意一扫,便有冰寒的气息散发而出,显然修为不低。“咦?”他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左右四顾,却一无所获,眉头微微皱起,“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他,怎么不见踪影了?”男子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话语却还是传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当即判断此人与田尊关系不一般,心生紧张,更加一动不动。 还好此人只是随意地用目光向四周扫了遍,并未用上神识,没有发现杨云锋的身影。 一无所获男子便沉吟片刻,而后缓缓迈步离去,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杨云锋微微皱眉,使用传音入密之术对阮心秋说道:“秋妹,此人和刚才那田尊有所瓜葛……要不要跟踪?” 阮心秋眉宇间露出淡淡的担忧,回首向杨云锋望了眼,看见杨云锋有跟踪之意,眼中烟波盈盈,没有阻拦,轻轻点头,柔柔说道:“小心。” “好。”杨云锋闻言便紧握阮心秋柔荑,纵身而起,向男子离去的方向飞了过去。 片刻之后那男子的身影再次进入二人眼中。杨云锋小心地飞入一处碎石堆中,隔着十数丈的距离观察男子,发现男子正紧盯着身前一片竹林不言不语,不禁皱了皱眉。 这里是一处开阔的平地,大部分土地上都只长了些荒草,荒草丛中散布着一些零散的乱石,看上去格外凄凉。然而就在这种地方正中之处,却突兀地生长着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望之不得不叫人心生别扭。“有古怪。”杨云锋盯着竹林,暗暗说道,随后向周围扫了眼,目光落在一处破损的石碑上,定睛望去,认出石碑上的文字,方知此地乃一名作“幽罗门”的门派之禁地。不过这文字的成书年代有些久远了,部分文字模糊不清,杨云锋难以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略微有些遗憾,旋即又望了眼周围荒芜的草丛,微微思量,便猜到这所谓的“禁地”早就被幽罗门废弃了,否则不会任此地如此荒凉破败而不管,更不会不在周围设下防止门人随意进入的结界。 至于那片竹林,杨云锋却难知其用途,只能从男子严肃的表情中推断其中必有隐秘。 这时那竹林内忽然传来愤怒的声音,竟似从一沧桑老者口中说出一般:“希竹韵,你来干什么!还在打‘光阴之漏’的主意吗,哼,我说过,我决无将之交给你的可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声音有如狮子咆哮,震天动地。 “凝丹窥天境界的高人!”杨云锋闻声立即大感诧异,没料到这竹林中竟有一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然而更令他讶异的是此人竟似是被困于竹林中不得脱身——这竹林究竟有何玄妙之处,能困住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 吃惊中他仔细聆听二人对话,希望能从中找到答案。 这时那名叫“希竹韵”的病怏怏男子脸色更加白了一点,连连抚胸摇头,痛苦地说道:“师兄……你我师兄弟一场,至于这样对我吗?” 竹林中的高人却丝毫不领情,依旧怒吼道:“师兄弟一场!呸!把我困在此地的时候,有想过师兄弟情意吗?十六年了……哼,十六年来,你在外面作威作福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所受的是怎样的煎熬!师兄弟,亏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师兄,我还以为你早就望了!”话语丝毫不留情面,没有任何凝丹窥天境界高人应有的气度涵养。 希竹韵眼角微微跳了下,深吸口气,依旧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师兄,当年你修炼走火入魔,我将你困于此地,是为你好,你为什么总不能理解呢?小弟……这些年主持门内事务,将师门发扬光大,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走火入魔’?哼,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香料中下了药,致使我冲击凝丹窥天境界时走岔气,迷了神智……哼,也拜你所赐,原本以我当时的修为是无法成功他入凝丹窥天境界的,被你的迷魂香一刺激,反倒突破了……只是你这‘光阴符箓’好生厉害,竟然能把我困在光阴的罅隙中,不得解脱……不过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出来,把你碎尸万段!”凄厉之声再次传入希竹韵耳中,竟震得希竹韵双目渗血。“诶!十六年过去了,你依旧认为当初之事是我在捣鬼……可是师兄,真的不是我做的……请你相信我……”他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急忙取出丝帕罩住口鼻,而后竟咳出一滩浓黑的鲜血来,触目惊心。 一旁的杨云锋看得真切,此人是从袖中取出丝帕而非从储物空间中取出的,动作极为吃力迟缓,又联想起之前他的行为举止,立时得出个判断,暗道:“他那病怏怏的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只怕已病入膏肓……连使用储物空间都做不到。”再回想刚才希竹韵所说的一番话,不禁对此人心生一点好感,又道,“莫非是我猜错了,他并非穷凶极恶之徒?”然而想起初见希竹韵之时其紧张的模样,登立时又打消这个念头,“不,他和田尊关系匪浅,不可因其一两句话而受其蒙蔽!”历经世事之后杨云锋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依旧对对希竹韵保持警惕,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果然不出他所料,竹林中的男子根本不信希竹韵的解释,继续咆哮一声,忽然间从竹林中打出道狂暴的火焰,向希竹韵砸去。 希竹韵苍白的面容上终于露出分惊骇之色。 章六百八十三:前代掌门 一道狂暴的火焰,忽然冲出竹林的束缚,向希竹韵轰然打了过去。希竹韵病怏怏的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面对对手的攻击毫无躲闪防备之力,当即被火焰轰中,便见熊熊大火中希竹韵渐渐化为灰,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终于死,一解老夫心中之恨,哈哈哈哈……”竹林中的凝丹窥天境界高人肆无忌惮地大笑,竟如疯了一般。 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却让这小声戛然而止:“师兄神功大成,小弟祝贺之!”竟与之前希竹韵的声音一模一样。 一旁冷眼观察的杨云锋心里一惊,循声望去,便看见另一个脸色苍白的希竹韵缓缓从远处走来,依旧瘦弱几乎受不了一点微风的吹拂。“幻术!”杨云锋这才意识到希竹韵是使用了幻术,不禁讶然。 却说那被困于竹林中的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也意识到这一点,咆哮着愤怒的声音震耳欲聋:“不,不可能!我准备了三个月的一招,竟然毫无成效……不,不可能!” 听着此人近乎疯癫的声音,希竹韵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道:“师兄,何必呢?只要你告诉小弟光阴之漏的所在,小弟就将你放出来,好好供你。” “哼!”那人怒吼一声,道,“你的话谁信!滚,给我滚!” 希竹韵闻言微微叹口气,道了声:“既然如此,小弟也不勉强,这就告退。”话落身形忽然淡了起来,渐渐消失于黑暗的天地间,只余一片薄薄的纸片。 看来他是使用了什么法术或者法器让纸片幻化为自己的模样,以防对手突然出手重伤自己。“竟然能将纸片幻化为自己的模样,真厉害。”杨云锋暗暗赞道,见纸片完全沉入草丛中,略一思索,便取出玲珑宝塔令其幻化为自己的模样,向竹林走了过去。 “锋哥哥想做什么?”阮心秋望着由玲珑宝塔幻化而成的杨云锋,脸上露出分担忧,道, 杨云锋微微摇头,伸手示意她噤声,随后用上法术借玲珑宝塔幻化而成的自己之口对竹林中的人说道:“前辈!” 竹林中人听见杨云锋的话,微微“咦”了一声,随后开口说道:“年轻人,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云锋思索片刻,小心地回答道:“小辈无名无姓,只是个偶尔途经此地的小修士,刚才听见前辈你与那人的对话,深感此人的狡诈,前辈不幸,心里难受,故上前安慰两声,希望前辈不要因怒火伤了身体……”此话亦真亦假,一时半会儿间难以分辨。 竹林中人闻言沉默片刻,而后用较为平和的声音,对杨云锋说道:“我在这里待了十多年,要是频频因怒火伤身,早就死了……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不用为我担心。” 杨云锋闻言装作讶然状,道:“十多年……前辈竟然被困十多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对你。”趁机向这凝丹窥天境界的高人套话,意图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用信息。 他之所以开口与这竹中人对话,便是对那希竹韵的身份有所怀疑,希望能借此得到自己想知道的。 竹林中那位高人不防有诈,沉思片刻后长长叹口气,便将事实全盘告诉杨云锋。 他自称自己是幽罗门前代掌门人希竹青,许多年前便将自己门派的心诀修到极高层次,眼看就要踏入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从此在桫椤国修道界留名,谁知就在他冲击凝丹窥天境界之时希竹韵勾结黄泉宫修士控制住整个幽罗门,同时使用迷香扰乱他神识致使他走火入魔,无力阻止希竹韵的阴谋。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希竹韵把持幽罗门,联手黄泉宫高人严刑对付希竹青,意图从他口中打听到黄泉宫圣物“光阴之漏”的下落,希竹青宁死不说,最终伤痕累累,差点气海被破修为尽废。希竹韵见状依旧不死心,便将之困在荒废多时的后山禁地竹林内,意图依靠长时间的禁闭折磨希竹青的道心,令希竹青陷入疯癫说出光阴之漏的下落。谁知道希竹青在竹林中醒过来后竟然发现自己已突入凝丹窥天境界,大喜大悲中对人生再无任何执念,竟然能在安静的幻境中潜心修炼,修为一日千里,已达凝丹窥天境界的中上阶了。 最后一段话自然是希竹青自我吹嘘,根本不属实——他那疯癫的模样,哪儿像是“毫无执念”之人,与其说他是大彻大悟一日千里,倒不如说是疯魔变态将心中怒火发泄到修炼上才有今日成果。杨云锋对此心知肚明,也不揭穿,只操控玲珑宝塔连连点头说道:“前辈竟有如此悲惨的遭遇,晚辈在这里听了,也心疼啊。”说到这里,做迟疑状,又道,“不知道晚辈有什么能够帮上前辈的?”他确定希竹韵与黄泉宫有勾结,下定决心救出希竹青挑起幽罗门内部的斗争而后借希竹青之力对抗黄泉宫一干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故有此一言,倒不是真的怜惜希竹青的经历。 希竹青不虞有诈,闻言便道:“希竹韵手上有一件紫玉,你将之偷来放在竹林外,我自有办法出来。”看到了希望,希竹青不免有些激动,声音带着分若有若无的癫狂,传入杨云锋耳中,别样怪异。 “原来如此。”杨云锋含笑说道,“晚辈有缘结识前辈,定不负前辈所托,现在就去寻找紫玉,救出前辈!” 希竹青闻言大笑一声,道:“小友,多谢相助,你的深情厚谊,老夫铭记在心,必涌泉相报!咦?你怎么还不去呢?莫非有什么疑虑?” 杨云锋沉默片刻,如实说出心中的疑惑:“请问前辈,刚才那人使用的是什么奇怪法术,竟然能用纸片扮成自己的形象,还那么惟妙惟肖,简直和真人没有两样。” “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希竹青闻言迟疑片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使用了一件厉害的法器。” 章六百八十四:盗取法器 杨云锋想起希竹韵之前用纸片人儿骗过希竹青攻击的场面,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于是开口向希竹青问道:“请问前辈,刚才那人使用的是什么奇怪法术,竟然能用纸片扮成自己的形象,还那么惟妙惟肖,简直和真人没有两样。” “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希竹青闻言迟疑片刻,随后缓缓说出心中猜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使用了一件厉害的法器,黄泉宫的‘黄泉化身’。” “黄泉化身?”杨云锋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暗道,“名字听上去还算厉害,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处……等会儿我去瞧瞧,如有机会就把这法器也偷到手。”于是点头对希竹青说道:“好,晚辈这就潜入幽罗门中,替前辈盗得那件法器。”话落便快步向远处奔跑而去,转眼便没影了。 而真正隐藏在暗处的杨云锋也在此刻与阮心秋执手飞离此地,收回玲珑宝塔,而后向目的地进发。 “傻小子,你那点花花心肠也想瞒过老夫?嘿嘿,也太小看老夫了吧!”杨云锋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竹林中再度传来一阵阴冷的声音,“你所图不轨,我也决无可能放过你。”时间罅隙中的苍老修士缓缓闭上眼,一股强大的法术骤然打了出去,强行破开虚空渗入真实的人世中,引燃了竹林附近荒芜的野草,立时令这废弃之地变成熊熊燃烧的火海。 半空中杨云锋忽然心有所动,回身望了一眼,视野中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他想看见的事物。 阮心秋见状面容上露出淡淡的担忧,道:“锋哥哥,怎么了?” 杨云锋深吸口气,道:“心有不祥预感,却什么也察觉不到……”此刻他注意到阮心秋担忧的神色,于是就此打住,面露温和的笑容,手上力道微微加重,与之十指相扣,转而道,“我会保护好你的,不用担心……今生既与卿执手,便不离不弃。”这话却是真心的。 阮心秋看出杨云锋盈盈情意,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悄悄低头躲过杨云锋的目光,略带扭捏地说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肉麻话做甚么!”声音柔柔,带着分淡淡的喜悦,分明是在撒娇,却哪有责怪之意。 杨云锋听见“老夫老妻”四个字,心里别是一番滋味,深深吸气,凝视阮心秋的容颜,不知当说什么好。 阮心秋见状便轻轻推了他一下,而后收起脸上娇羞之意,正色道:“锋哥哥,你真的要帮那个竹林里的人?我听他的言语,觉他不是什么好人……” 杨云锋闻言洒然一笑,道:“我岂看不出这一点?此人不是善类,我救他,是另有目的。”便将自己的打算全盘告诉阮心秋。 阮心秋说到底还是个单纯的女子,闻言脸上透出分不喜,轻轻咬了下嘴唇,却未发表意见:“锋哥哥既有此考虑,我……在你身后支持便可。” 杨云锋轻轻点头,随后看向远方,道:“快走吧,不要耽搁了。”话落便与之一道向前飞去。 希竹韵一脸苍白地坐在桃木椅上,轻轻敲打着身边桌案,一脸失落。 已不知这是第几次失败了,他苦笑一声,终摇了摇头,打消心中的念头,道了声:“不是自己的,终不能强求。”便将另一只手中青瓷小人小心地放在身后书架内暗格中。 他确实是重病不治,空有一身高超修为却发挥不出任何应有的实力,就连使用储物空间这样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只能依赖身后暗格来替自己储物。 而今日动用小人儿,更是耗去他所剩无几的真元,此刻他面色极度苍白,头脑眩晕几乎要昏过去,若不是常年与病魔斗争心志坚定只怕早已人事不省了。 “光阴之漏……只有光阴之漏能救我……”这时他又想起自己与希竹青的对话,心有不甘,脸上闪过一丝愤然,一丝恨意,最终却化作深深的哀愁。 对影独怜。 “门主!”这时一个门人出现在门口,恭恭敬敬对他说道,“叶前辈已在堂前等候多时了,还请您……” “知道了!”希竹韵轻轻摆手,道,“我这就去。”话落缓缓起身,却一个不慎头晕眼花差点跌倒。 “门主!”那门人见状一脸诧异,迅速上前扶住希竹韵,道,“您小心!” 希竹韵深深吸口气,摆手示意自己无大碍,道:“走吧。” 门人眼中透出点担忧之意,嘴唇动了下,却又不敢开口多言,最终轻轻点头,小心扶着希竹韵向外走去,片刻后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书架暗格忽然动了下,只闻极其轻微的一声,暗格上的法阵便叫人破去,其中所藏之物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堂中。 出手破去法阵的人自然是使用扳指隐匿身形的杨云锋。此刻他抬头向暗格内扫了眼,立即注意到希竹韵刚才把玩的小人,压低声音说道:“这便是黄泉化身了。”于是隔空将之摄取入手,轻轻将真元注入其中,立即明白了使用之法。“这等好东西不能给黄泉宫留着,我就顺手牵羊,将之取走了。”他暗暗想道,迅速将之收入储物空间内,随后再次定睛向暗格内望去,目光落在一件紫玉上,再次用法术摄取,却忽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之处,赶忙停住动作,放出神识小心探查,随后深吸一口气。 紫玉下有机关!若是贸然取走紫玉,便会触动机关,后果不堪设想。 “锋哥哥……”阮心秋此刻亦在杨云锋身边,看着杨云锋凝重的神情,她隐约猜到暗格中有机关,心里一紧,小心说道,“现在怎么办?” 杨云锋微微摆手,并不言语,而是小心地估计紫玉的重量,而后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玉石,隔空令之浮在紫玉之上,而后骤然出手弹走紫玉的同时让玉石落下,压住紫玉之下的机关。 说时迟那时快,兔起鹘落间玉石替代紫玉稳稳压住机关,终于阻止了机关的发动。 章六百八十五:疯癫 杨云锋以手中玉石替代紫玉稳稳压住机关,终于阻止了机关的发动。紧握紫玉,他不禁深吸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水。 “锋哥哥。”阮心秋疼爱地替他擦去额上汗珠,美目中尽是盈盈情意。杨云锋微微一笑,便执子之手一道离去。 远处正要会客的希竹韵忽然察觉到一点不祥的预感,猛然回身,呆滞的目光扫过身后建筑,却一无所获,不禁洒然一笑,摇头暗道:“太多心了。” “你来了!”这时候阴冷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令他神情一凛。“叶兄。”他深深吸气,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别来无恙。” 那屋中的黄泉宫凝丹窥天修士似乎恨不领情,冷道:“别来无恙?哼,我很有恙!” 希竹韵猛地打个寒颤,强压住心中恐惧,在门人搀扶下缓缓进入屋内。 屋中叶伯托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话语冷厉:“尊儿现在何处?” “前辈。”杨云锋捧着紫玉缓缓走入荒芜的禁地中,见周遭荒草都化灰烬,眉宇间顿时透出点讶异之色。 “你来了!”被困于竹林内的希竹青注意到杨云锋手中那枚紫玉,话语中不知不觉间多了些颤抖,“快,快把它给我……放在竹林边缘即可,我能靠它出来!”急迫之意,已展露无遗。 杨云锋却不急着交出紫玉,他在竹林前驻足,道:“前辈……这样就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多嘴!”希竹青见他犹犹豫豫,不由破口骂出一句,随后想起紫玉还在其手上,又硬生生止住接下来的骂语,强忍心中欲念,道,“放在那儿就可以,其余的老夫知道怎么做。” 杨云锋闻言便不疑有他,缓缓前进,最终走到竹林边缘,弯腰将紫玉放在地上,同时说道:“这样就行了吗?”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的一只黑色的巨手。 “小子,去死吧!”希竹青狂笑一声,黑手立即向杨云锋摁了上去,当即将之摁倒在地,一股股磅礴的力道骤然施加在杨云锋身上,当即将之肉身打得粉碎。 便闻“嘭”的一声,杨云锋肉身消散无踪,只留下一张薄薄的纸片,静静躺在黑手之下,承受不住黑手的挤压,已经支离破碎。很显然,之前的“杨云锋”根本不是他的分身,只是他用黄泉化身幻化而成的幻影。可怜希竹青一门心思要击杀杨云锋,却又犯了之前曾犯过的错误,未能得逞。 “可恶!”一声咆哮,黑手再度用力,纸片彻底化成飞灰,消散于天地中,与此同时一阵阵炸响回荡四野,凝丹窥天境界大能施展出的法术霎时让方圆十丈内的土地变成荒漠。 不过刹那之后,希竹青便恢复清醒了。他注意到地面那块泛着晶莹光芒的紫玉,“哈哈哈”数声狂笑不止,立时将之摄入竹林内,大声吼道:“好小子,终究是把真正的紫玉给老夫留下了……哼,只要我出去,杀你还不容易……希竹韵,你让我吃了这么多的苦,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话落紫玉已飞入光阴罅隙中,落入这凝丹窥天境界大能手中,希竹青凝望着紫玉,脸上出现狰狞之意,又是一阵狂笑。 如果杨云锋也在光阴罅隙中的话,便会发现希竹青气息混乱,表情似癫似狂又有孤单寂寞之意,进而推断出此人仍未能摆脱走火入魔的影响,依旧真元紊乱,神志不清。 只是此刻杨云锋远在数里之外,根本不可能看见光阴罅隙中癫狂的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神情。 “锋哥哥……”这时阮心秋凝望着杨云锋,带着分担心向之问道,“你知道那希竹青前辈意图不轨,为什么还要助他呢?”话至此,又微微顿了下,脸上出现点忧色,继续道,“我看那希竹韵也并不是多坏的人,要在两人之间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希竹韵的。”虽然之前说过不管杨云锋做什么她都支持,但此刻心中疑惑重重,终是不吐不快。 杨云锋闻言微微叹气,回望阮心秋动人的面庞,随即露出淡淡笑容,说道:“刚才你也听见希竹韵和他门人的对话了吧,他确实是和黄泉宫有勾结,而且与他联络的黄泉宫弟子正是之前和我结怨的叶伯托……甚至之前他之所以出现在我们面前,也是为了接应田尊。”话到此处,双目中放出幽幽光芒,斩钉截铁说道,“现在黄泉宫与我有仇,已到不死不休的境地。希竹韵与黄泉宫有勾结,我断无放过他的道理!” “所有锋哥哥才选择放出希竹青前辈,借他之手除掉希竹韵。”阮心秋冰雪聪明,闻言立即得出这个结论,可额间的愁意依旧浓郁化不开,“可是……可是希竹韵那副样子,根本就不能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相反,希竹青前辈……他那么厉害,要是想杀我们,我们……”她深深吸口气,接下来的话说不出来。 杨云锋望着丽人担忧的神情,微微叹气,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秋妹所言不假,故我在行动前也有过犹豫。不过后来我感受到那附近天地灵气的微弱变化,又听见希竹韵和他门人的对话,立刻判断出叶伯托已经亲临此地,所以下定决心出手助希竹青……秋妹,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思了吧。” “叶伯托已到此地……”阮心秋闻言略一沉思,顿时明白杨云锋所想,柔声道,“锋哥哥是想用借刀杀人之计,借希竹青前辈之力,诛杀叶伯托?” 杨云锋洒然一笑,轻轻点头,道:“当年希竹青突破凝丹窥天境界时遭人迫害沦落至此,很大程度上是拜黄泉宫中人所赐,他对此耿耿于怀,定与黄泉宫不死不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回望身后,双眼雪亮,“他与叶伯托见面,必是一场龙争虎斗,难免两败俱伤……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可,到时候见机行事,将他二人置之死地!” 章六百八十六:龙虎之斗 ? 罡风呼啸,伴随着“嘭”的一声炸响,在重重刺眼光芒中一白发老者徐徐降落在地面上,满头银丝随风而舞,一身衣衫鼓动着猎猎作响。 此人双眼通红,一脸狠厉之色,身上紫雷闪动发出“噼啪”的声响,远远观之,煞是骇人。“哈哈哈哈,十六年了,十六年老夫终于出来了!”老者仰天长啸,雷鸣般的咆哮声顿时响彻四野。 此人正是被囚禁在竹林内光阴罅隙中的幽罗门前代掌门,希竹青。 “希竹韵……”狂笑一声之后,希竹青望向幽罗门所在的方向,双眼中放出幽芒,声音渐渐变得冷厉,一股磅礴气势勃然爆发,陡然间令脚下之地碎成数十块。 他不作任何停留,起身化成一道疾驰的雷电,向幽罗门扑了过去。 片刻之后,他即出现在幽罗门中,连连施法大肆破坏,立时引起幽罗门门人的恐慌。正在商谈中的希竹韵与叶伯托听到门外动静,立即前去查看,正好看见了正在天空中施展厉害法术的希竹青。 “师兄!”希竹韵看清希竹青容貌,苍白的脸上透出分深深的惊骇,身体颤颤巍巍差点没跌倒,“他……他怎么出来了!” 叶伯托伸手替希竹韵稳住身形,而后抬头凝视希竹青,沉声道:“这老家伙究竟想做什么?哼,让我去会会他!”话落即踏前一步,以自身强大修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道:“希竹青老鬼,好久不见啦!” 希竹青此时已经注意到二人,脸上露出狰狞之意,狂笑一声,道:“叶伯托,希竹青,哈哈,今天你们俩竟聚到一块儿了!也好,正省得我费力寻找……今朝就是你们俩的死期,你们吃我一掌!”不待叶伯托希竹青回话,即打出道阴森森的手印,朝二人攻了过去。 这手印足有十丈大小,一招之威几能夷平一座小山。希竹韵见状立时吓得不轻,头脑一片空白当即晕了过去。而身为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叶伯托却丝毫不惧,他气沉丹田,勃然间推手向前,同样使出一手印,向对方攻来的一招迎了上去。 “轰!”两道手印甫一接触立即在对方强横的攻击下支离破碎,夺目的光华带着狂暴的罡风扩散而开,登时重伤了数个站在距此不远之处的幽罗门门人。“十六年不见,你的修为大有长进啊!”叶伯托后退一步,脚下青石寸寸崩裂,化成一堆沙石卷入狂风之中,可见对手一式之威是何其恐怖,“不过凭这点就想对付我,太不自量力了吧!”话落袖袍一卷,立时有七八道鬼影出现在希竹青身边,向他扑了过去。 希竹青刚才与叶伯托交手之时承受其手印之威肉身受了不小的伤,一个回合竟是吃了小亏,此刻再度面对对手的招式他心中难免有些惴惴,无法发挥全力,一招破掉大半鬼影之后叫一道鬼影打中肉身,登时一阵头晕目眩,尽落下风。 叶伯托见状紧咬不放再是一连串鬼影打了过去,希竹青暗叫不好,心念一动刹那间退到数十丈之后,躲过对方攻击的时候强行压住心中的念头伸手向前一抓,道了声:“死!”话落叶伯托身周一片空间竟被破开一个微小的洞,无尽虚空带着强大的吸力撕扯叶伯托,竟是想将之拖入虚空中。 这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竟然已经能使用空间之术,当真让人惊讶。 叶伯托脸上也出现点讶异之色,旋即伸手向空间裂缝打去,强大的法术带着恐怖的压力瞬时将这细小的空洞生生从空间中抹去。“厉害!”他不禁赞了一声,身形在原地消失,刹那之后出现在希竹青身侧,对其一拳砸了过去。 希竹青面色凝重一连施展数道法术阻挡叶伯托的攻击,终于在其拳锋距自己鼻尖不足一寸之时止住对方攻势,而后一掌向近在咫尺的对手打去,却完全落了个空。 与此同时另外数个叶伯托出现在他身侧,亦如之前一般举拳朝他打了过去。 刹那间天空中竟出现不计其数的叶伯托,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接连不断砸向希竹青,竟是要用车轮战术,累死希竹青。 “呀!”希竹青看破对方意图,怒喝一声,身周忽然出现数条空间裂隙,叶伯托的分身根本无法在空间裂隙的撕扯下逃出生天,纷纷被巨力撕个粉碎。希竹青借机出手,陡然打出一拳,“轰”的一声,竟隔空将隐匿于虚空中的叶伯托打飞而出。 叶伯托身体难以承受对方一式之威,坠落到地面上,发出痛苦的声音,不停翻滚,脸色一片惨然。 他周身上下无处不是空间裂缝,无时无刻不在吞噬其血肉。希竹青这一招看似平平淡淡,实则强大得可怕,甚至一般的明悟得道境界修士都不一定能够承受。 “这就是我这十六年所悟出的绝学。”希竹青“嘭”的声落到地面上,快步走到叶伯托身边,一脸狰狞,说道,“我就让你尝尝在时间罅隙中经受时间空间乱流撕扯的感觉!”话落抬腿一脚向叶伯托踩去,“嘭”的声将之拦腰踩成两段。 “啊!”凄厉的声音回荡四野,希竹青双眼变得通红,脸上疯狂笑意中带着分得报大仇的畅快,却未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 “轰!”锋利的仙剑刺穿他的胸膛,脸色苍白的叶伯托长啸一声,无数分身将希竹青团团围住,不待对方防守躲闪,即联手向其发动进攻。“我会让你看出真身?白痴!”叶伯托冷笑一声,分身随心意同时爆裂,意图借此击杀希竹青。 然而一阵狂轰滥炸之后希竹青竟然还能支撑着不倒,出手发动反击,一阵紫电带着“嘶嘶”的声响攻至叶伯托胸前,眼见要击中对手。 叶伯托急忙设下数道结界拦住紫电的攻击,与此同时头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叶伯托发动反击时的那一刻。“不对,他是要逃!”他痛苦微微放大,猛然说道。 章六百八十七:幽罗乱 ? 希竹青以一己之力抵挡叶伯托的攻击,不仅成功防住对手分身的狂轰滥炸,还趁其不备以紫电发动反击。 眼见紫电即将攻到胸前,叶伯托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忽然察觉到希竹青临死反扑时的一点异样,霍然明白对方的意图,于是撤去挡在身前的结界,用自己的肉身强行接住那呼啸的紫电。 “噼啪!”紫电声势浩大,却未能对叶伯托的肉身造成任何严重的伤害,这证实了叶伯托此前的猜测,希竹青是要逃走! “嘭!”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希竹青已破开撕开虚空,隐于其中,并疯狂地嘶吼道:“叶伯托,算你厉害,老夫今天状态不佳,暂且不与你斗,等老夫手顺之后,再回来找你麻烦!”话落之时空间裂缝已经细小如针孔,眼见就要消失了。 “想走?”叶伯托双眼放出森然光芒,面上肌肉微微扭曲,强行运使法诀阻止空间裂缝消失,而后伸出手一把向针孔般的裂缝插了进去。 “轰!”只闻一声震响,空间之力释放而出,整个天地似要崩塌。叶伯托就如此将逃入空间裂缝中的希竹青生生抓了回来,而后幻化出无数鬼影,攻了上去。 希竹青瞳孔骤然一缩,心里骇然,面上失去血色,却依旧本能地反抗。 无数空间裂缝骤然成型,瞬时撕碎了十余条当先而来的鬼影,却无力面对更多的攻击,逐渐淹没在无穷无尽的鬼影之海中,再也无更多反抗之力。 “啊!”痛苦的声音传遍整个门派。 一场鏖战,终于以叶伯托的胜利而告终,可是虽然胜了,却是惨胜,叶伯托一身伤痕累累,再也用不成任何法术,只能半跪在地,以手撑着身体,大口喘息,无力地等待别人的救助。 “师尊!”这时四个一直在旁观战的黄泉宫弟子见状赶紧围了上来,扶住叶伯托,口中说出关心的话语,面上无不是担忧之意。 叶伯托虚弱地向希竹青的尸身看了眼,摆手示意自己无大碍,随后便让弟子搀扶着向侧堂走去,休养恢复。 与此同时,几个幽罗门的弟子也将昏迷不醒的希竹韵抬了起来,将之一道运到侧堂内。 片刻之后希竹韵悠悠转醒,看见叶伯托面上的苍白,不禁讶然,赶忙询问自己昏迷之后的事情,叶伯托便道希竹青已经死在自己手中。希竹青闻言面露伤感之意,也不知究竟是为同门师兄的死悲伤,还是仅仅为失去光阴之漏的线索而悲伤。 叶伯托见他颓废的模样,不由得透露出恨铁不成钢之意,猛然挥袖道:“大男人哪能如此失魂落魄!给我振作精神,若是能帮我大忙,我必想方设法替你续命!” 希竹韵闻言脸上闪过淡淡的喜色,随后又迅速消失无踪——他并不对叶伯托的话语抱太大的希望,只微微点了下头,便继续沉默。 这时一个幽罗门门人打扮之人进入房中,大声说道:“报!大事不好。” 叶伯托皱了皱眉头,挥袖说道:“什么事请这么着急?说!”俨然将自己当成幽罗门门主了。 那门人不敢有懈怠,赶紧道:“有宝物失窃!” 叶伯托闻言微感诧异,道:“什么东西失窃了?快带我去看看。”便在弟子搀扶下跟着此人向前走去,很快就抵达希竹韵最初时所居之处,随后便发现了失窃的暗格。“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叶伯托面色微变,对同样在门人搀扶下抵达此处的希竹韵问道。 希竹韵向暗格中扫了一眼,苍白的面容上同样透露出诧异之色:“里面……少了……黄泉化身……还有,紫玉之精……结出光阴罅隙封印的紫玉之精,也被人替换了。” 叶伯托闻言面色一凛,冷道:“我说那死老头怎么出来的,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幽罗门中有奸细。” 希竹韵深吸口气,赶忙下令:“叫所有门人到此处集合,一个也不能差。” “慢!”叶伯托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打断他的话,目露寒光,森然说道,“尊儿是和你越好在此相见的,你却说不见他踪影……我记得尊儿给我的传音飞剑中说过他遇见杨云锋了……这件事情定是杨云锋干的,给我搜,一定要把他搜出来!”他果然老辣,只片刻思索便已推断得八九不离十。 希竹韵不敢有犹豫,将叶伯托的命令传达下去,于是一场搜索开始了。 “杨云锋这个人不简单,单凭幽罗门的力量,恐怕还对付不了他……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你们四个,都给我上,遇见杨云锋格杀勿论!”与此同时,叶伯托扫视自己身周四个弟子,冷冷下令道。 “是!”诸弟子重重点头,随后纷纷化成风冲出此屋,转眼消失无踪。 下令完毕,叶伯托这才将视线移到希竹韵脸上,冷哼一声,寒气乍放:“希竹韵,此事毕,我再找你的麻烦!” 希竹韵身体颤了下,不敢有任何言语。 整个幽罗门的力量都被发动起来寻找杨云锋的踪影,所有人都认定一切是杨云锋所为,只管追查,谁也没有注意到门中一个小修士的异样。 这个修士是杨云锋使用黄泉化身幻化而成的,他虽无任何修为,但却充当了杨云锋的耳目,将一切清清楚楚传给杨云锋,令远在数里外的杨云锋对幽罗门中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不好,幽罗门已经发现我所做之事了。”杨云锋微闭双目,缓缓说道,同时握住阮心秋的手,旋即瞳孔骤然放大,透出幽幽光芒,似若有所思,却又久久不言。 阮心秋凝视着杨云锋,如花容颜上一脸的担忧,握住杨云锋的手微微加大力道,道:“锋哥哥,既然如此,我们赶快走吧。” 杨云锋猛吸口气,轻轻摆手,而后侧首望向阮心秋,沉吟片刻,露出丝温柔的笑意,道:“秋妹,前来追杀我的人不过杂碎尔,我还不至于怕了他们!” 章六百八十八:黑无常,白无常 ? 深夜,一处荒丘之后。 杨云锋与阮心秋躲在此处,警惕地看向四周,脸上时不时闪过一点紧张之意,显然是在担心什么。 “不好!”杨云锋忽然发现一个蒙面人的身影,下意识惊呼一声,随后握紧阮心秋的柔荑,匆忙道,“秋妹,趁现在他还没发现我们,你赶快走……我能挡他一时。” 阮心秋美丽的容颜上尽是不舍之意,她咬紧朱唇,道:“不,锋哥哥我不走,我要和你同生共死。”话落与杨云锋相握的手更紧了。 杨云锋闻言面露焦急之色,道:“秋妹,不要任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为我报仇就是了……你快走,晚了我们谁也逃不了……” “晚了?嘿嘿,我看现在你们俩都逃不了!”这时那蒙面人已经出现在荒丘上,冷冷望着二人,冰寒地说道,“两个傻子,私自交谈竟然不用传音入密之术,以为我是聋子吗?”话落手上两团鬼火豁然飞出,急速打向二人。 杨云锋阮心秋见状急忙躲闪,不料鬼火之速太过惊人,他二人未能难以完全逃出其攻击范围,眼见就要被鬼火打中,这时阮心秋忽然惊呼一声,瘦弱的身子微微一动,竟挡在杨云锋身前,生生接住那两团鬼火的攻击。“啊!”美丽女子顿时花容失色,惨白的脸上尽是痛苦之意,唯有盈盈秋水中带着分淡淡的欣慰。 “不!”一声嘶吼传遍天地,杨云锋跪倒在地,痴痴凝视阮心秋,头脑空空。 蒙面人这才到达二人身边,轻蔑看着二人,冷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所谓的中原修道界第一天才人物,也不过如此。”他傲然说道,左臂上幽芒乍现,陡然出手向杨云锋打去。 原本呆立于原地失魂落魄的杨云锋此刻忽然目露狡黠之意,身形暴起猛地向蒙面人扑了过去。蒙面人心里微惊,来不及变招一拳洞穿其腹,随后意识到危险幽芒暴涨意图将杨云锋肉身打个粉碎。 却已来不及了,那杨云锋将蒙面人死死缠住,即便腹部被打出个巨大的窟窿手中力道也丝毫不减。 与此同时一柄鲜红的仙剑从天外而来,直击蒙面人。蒙面人意识到危险,却因被杨云锋缠住行动不便,闪无可闪,只好用尽全力在身后布下两道结界,可灭心神剑一式之威岂是两道境界能够防住的?便听“哗啦”两声灭心剑接连打碎两道结界,随后骤然发难,一剑洞穿蒙面人腹部。 “蠢货,你见哪个中原人与另一个中原人交谈之时还用桫椤国的语言的!”轻蔑的话语传入蒙面人耳中,蒙面人强忍着腹部疼痛,以神识看清来人的面容,不禁深吸口气,终于以强大道力将缠住自己的杨云锋化为飞灰。 一片薄薄的纸落于地面,显然这“杨云锋”并非杨云锋真人,而是他使用黄泉化身幻化而成。 与此同时,灭心剑的攻击并未停止,借着插入蒙面人腹部的机会,一道水性法术骤然发动,拳头大小的冰球带着无数针刺般的冰凌肆无忌惮地破坏着蒙面人的肉身,瞬间便将蒙面人的腹部刺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灭心剑水行仙术分支仙术之一,冰凌灭。 “啊!”蒙面人见大势已去,不禁长啸一声,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向近在咫尺的杨云锋扑了过去,意图近距离格杀杨云锋。 “蠢货!”又是一声淡淡的骂语,杨云锋一拳迎了过去,骤然对手的拳击打在一起,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随后如切肉一般打入蒙面人肉身中,登时废掉对方一条手臂。 蒙面人这才想起之前偶尔听闻的传言,想起杨云锋的肉身强度堪比肉身成圣的修士,脸上闪过一丝骇然之色,可惜蒙在脸上的面罩让他的表情无法被任何人看见——杨云锋也没兴趣注意他的表情,继续出手要置之死地。 只见一阵夺目金光闪现人间,灭心剑卷动着滔天血水将蒙面人裹了起来,万般招式骤然而发,倏尔将蒙面人化成一滩血水。 蒙面人原本修为就不如杨云锋,又遭杨云锋偷袭身受重伤,还判断失误用肉身和杨云锋硬拼,最终死在杨云锋手中倒也不冤枉。杨云锋缓缓收回灭心剑,借着灭心剑吸收的真元补充自己的消耗,随后以神识查探己身,发现自己未受对方造成的任何伤害,于是满意一笑,将灭心剑收入储物空间中,正欲离去。 然而此刻他却心生警惕,急忙回首,视线落在一长相狰狞的白衣大汉身上,脸色略微变了一下。 “黑无常竟然死在你手里了。”大汉挥动着手中大刀,瞳孔微微放大,道,“真是可惜啊,我黄泉宫又一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这么陨落了,师尊知道之后不知道会有多伤心。”他言语中虽带着点遗憾,脸上却无丝毫悲伤,甚至还有些若有若无的得意高兴,为又一个竞争对手的死感到庆幸。 黄泉宫内同门之谊竟如此淡漠,杨云锋闻言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你就是白无常吧,废话少说,出手吧。”他深吸一口气,冷然说道,话落之时灭心剑已攻到这名叫白无常的大汉身前,骤然发难。 白无常挥动手中大刀抵挡杨云锋的进攻,随后狂笑一声,万般鬼影霍然浮现身周,一重重向灭心剑打去,一时与杨云锋不相上下。“呔!吃我一招!”他忽然大喝一声,以身周鬼影挡住灭心剑一击之后猛然让杨云锋挥动大刀,便闻阵阵轰隆之声,一由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巨型大刀从天而降,朝杨云锋当头砸了过来。 杨云锋面色微变,天狐神行诀由心而发,刹那即到数丈之外,避过大刀的直接攻击,却仍不可避免地遭余威波及,胸口如遭重击,一时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在地。 对灭心剑的控制亦随之大大下降。 白无常见状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大刀猛然向前一砍打退灭心剑之后带着强横的威势朝杨云锋斩了过去。 章六百八十九:所图不轨 白无常见杨云锋身形不稳,当即打退灭心剑随后手持大刀猛然向杨云锋砍去。 “呼呼!”罡风呼啸,霸道的威势扑面而来,杨云锋见状不妙,只能用手臂格挡,“嘭!”白无常一刀之威惊天动地,当即杨云锋手臂打断,而后重重击打在杨云锋肩头上,眼见是要将之砍成两半。 然而让白无常诧异的是,杨云锋断掉的手臂上竟然无任何鲜血溅出,肩头亦坚硬如同铁石,大刀纵有万钧之力亦无法将之斩破。 一点不祥之感漫上心头,他急速撤回大刀向身后一砍,便闻“铿”的一声将偷袭而来的灭心剑挡住了。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杨云锋再度出手,一拳朝他肉身打来,他勉强侧身,终无法让过杨云锋的攻击^#猪#猪,岛。#^m.^zhuzhudao^,手臂让杨云锋生生卸了下来。 “死!”这时候一声惊雷般的震响轰然而至,只见火树银花绚烂绽放,万般火行仙术向他整个人砸了过来,将之淹没于其中。 不出他所料,他面对之人并非杨云锋的真身,是由玲珑宝塔幻化而成的,只是此刻的玲珑宝塔还经黄泉化身加持,将杨云锋模仿得惟妙惟肖,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二者的区别。杨云锋便借着这一招再次偷袭得手,重创白无常,牢牢占据上风。 此刻真正的杨云锋正隐匿在扳指的法术范围内,暗中操纵灭心剑向白无常发动一波又一波的狂攻,白无常陷入其中,身上无处不带伤,已有不支之状。杨云锋见状不做犹豫,勾秦神弓赫然在手,“嗖嗖嗖”数声连连射出一串箭矢,纷纷向白无常攻去,白无常避无可避,身中数箭,终于痛苦地跌倒在地,再也无防守之力。 杨云锋却并不放松,隔空运使灭心剑放出滔天血水将白无常团团裹住,白无常痛呼一声,剧烈挣扎反抗,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就此命丧黄泉。 “锋哥哥……”同样在扳指法术范围内隐匿着身形的阮心秋目睹这一切,明丽的眸子中闪过一点不忍,悄悄握紧杨云锋的手,嘴唇微动,眉间透出分愁绪。 杨云锋知她是不忍见杀戮,微微叹口气,伸手拂过她的青丝,道:“秋妹,若是忍不了就不要看。”话落又向那方向望了眼,轻轻摇头。 一连击杀两个黄泉宫弟子且全身而退未有任何伤势,他原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然而此刻感受到阮心秋心中之意,他无法高兴,只能伸手召回灭心剑与玲珑宝塔,收起自己的法器,而后带着阮心秋向远方飞去。“他们很快会发现这里的战斗,我故伎重演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还是先退避三舍,再做打算。”他低声对阮心秋说道,转眼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果不出他所料,约莫半刻时间之后一个长相丑陋的男子便出现在黑无常白无常殒命之地,借着幽幽月光看清地面的一切。 “老二,发现什么了?”另一个同样相貌不佳的男子出现在他身侧,冷着脸问道,目光扫过地面,眉头同样皱了起来。 被称为“老二”的丑陋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罗盘模样的法器,法器中的碧玉勺子缓缓转动指向某个方向,正是杨云锋阮心秋离去之处。“他们逃不了多远,追!”男子双眼中精芒乍现,突然开口说道,眨眼化成道风瞬间消失无踪。 另一个男子则在原地伫立片刻,随后走到黑白无常殒命之地,目光落在一张薄薄纸片上,顿时明白前因后果,嘴角不由露出丝阴沉的笑意,目光再次向之前那男子离开的方向望去,阴阴说道,“如果师尊只剩下我一个得力弟子……”话到一半便同样化成风消失无踪。 一处林地中,杨云锋阮心秋二人执手向前。杨云锋忽然顿足,抬头望去,只见此处树木苍苍,不由心生一计,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以黄泉宫一干修士的实力,应能很快找到我们。既然如此,我就在此处埋伏,等他出现之后暴起一击,当场格杀之……”话到此处,望了眼阮心秋的柔荑,话语中顿时多了分温柔之意,道:“如果硬拼,即便是偷袭,我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所有需要再度动用灭心剑冰心剑双剑之威……每次动用双剑之时,都会给剑主身体带来巨大压力……秋妹,我们前不久就使用了双剑对敌,现在还没休息多久就再次动用,你……你能承受吗?”说到此处,眼中多了分温柔之意。 阮心秋闻言幻出冰心剑来,轻轻抚摸剑身,脸上犹有丝悸色,却咬住朱唇,轻轻点头,道:“能为锋哥哥做些事情,就是痛苦一点,也没什么。”说到此,眼前浮现以前一道经历的时光,双眼中渐渐多了分迷离之色,不禁叹息。 杨云锋猜到她心中所想,轻轻伸手将之揽入怀中,低声道:“日后我必好好待你,不让你吃任何苦头。”却又是一句难以实现的承诺。 阮心秋心空空,不知该如何回答。 “嗯?有动静,小心。”杨云锋做出噤声动作,而后谨慎地取出灭心剑,意图趁对方不备,借双剑之力,当即格杀对手。 然而那人却似发现什么,含着点笑容看向杨云锋阮心秋的方向,双眼放出阴阴之色,开口自言自语说道,话语却似是对杨云锋阮心秋二人说的。“就是这里了,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话落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片薄薄的纸片,而后将一块青色的石头放在纸片上,不知意欲何为。 杨云锋看得真切,发现那纸片正是自己之前用来幻化分身之物,瞳孔微微一缩,眉头随之皱了下,下意识以传音入密之术对阮心秋说道:“秋妹小心,此人所图不轨……我们静观其变,暂时不要有太大动作。” 阮心秋轻轻点头,再度向前望去,便看见那人施展道法术,竟如自己这般隐匿了身形,不由诧异。 章六百九十:火焰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修士放下纸片后阴阴一笑,而后隐匿身形,从杨云锋阮心秋视线中消失无影。 身影完全淡去之前不忘别有深意地向二人所在之处望了眼。杨云锋见状心不由沉了下来,神识猛然扩散开,却完全无法捕捉到此人的身影,更是警惕:“秋妹小心,他的修为高过我。”话落又凝视那薄薄的纸片,思索片刻,微闭双眼,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想借此吸引某些人的注意,甚至想利用我们施行借刀杀人之计……” 阮心秋听着杨云锋的话语,眉间透出淡淡的忧虑,却坚定地握紧杨云锋的手,道:“锋哥哥,无论如何我都和你在一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助你对敌。”话落之手手中冰心剑已发出淡淡光芒。 ※猪△猪△岛△〓m.zhuzhudao※“秋妹如此想,我便心安……不过现在先莫要激动,咱们静观其变。”杨云锋听闻她的话语,心中暖暖,又见她冰心剑散发光芒,于是伸手向剑身轻轻一弹,消去这微光,道,“冰心剑的光芒不一定能够被我这扳指隐匿,不要轻易发出来。” 阮心秋闻言微微点头,坚定地握紧杨云锋的手,等待接下来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心又近了一分。 这时手持罗盘法器的丑陋男子进入这片密林中,手中罗盘微微颤动,迅速指向那纸片之处。男子便抬头向其望了眼,视线中出现的竟不是一张薄薄纸片,而是负手而立的杨云锋。 之前放置纸片的修士同样能够如黄泉化身一般将物品幻化为心中所想的模样,不过与那件法器相比略有不如的是他的化形之术只能对特定的人使用,无法让许多人同时看见所化之物,这也便是在杨云锋眼中那张纸仍是纸片的原因。 “这么嚣张!”男子看清纸片所化的杨云锋的身形,略一诧异,赶忙做出对敌的动作,却发现对方似并未察觉到自己依旧一动不动,不由心生疑惑,紧紧凝视对手,一时未有任何动作。 神识扩散开,将那纸片所化之人死死锁住,他发现神识中所现之人与眼中所见无任何差别,心中警惕略微下降,试探地发出道鬼气向对方打去,便见一道结界赫然挡在他身前,拦下这攻击。 “找死!”阴冷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纸片人杨云锋缓缓转身,怒然相对,杀意勃勃,当即挥袖卷起一大片沙石朝男子打了过去。 虚假的杨云锋之声与杨云锋真实的声音相差甚大,但男子从未听杨云锋言语,因此不疑有他,当即取出仙剑挡住杨云锋一波攻击,而后忽然化成一道凄厉的鬼影朝杨云锋扑过去,“嚓”的声将杨云锋拦腰斩断。 “他怎么这么弱?”一点疑惑浮现脑海,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之处,瞳孔骤然一缩,赶忙以防御法器护身,却为时已晚。 只闻一阵轰隆之声,纸片化成的杨云锋骤然变成一团狂暴的火焰,将此人一股脑裹了进去,强大的火行灵力横冲直撞向他发动进攻,刹那间破掉他防御法器的阻挡,直击其肉身。 “啊!”这人惊呼一声,立即以自身道力与之抗衡,然而设计陷害他之人岂猜不到这一层?那火焰凶猛根本不是此人一招能够抗衡的。只听见阵阵“噼啪”的声响,男子身体一寸寸点燃,转眼就化成一团火球。 而这时他终于找到应对之法,水行法术接连而出,总算勉强止住火势的蔓延,然而即便如此依旧危在旦夕,不得保全。 唯有赶快寻到一位师兄弟或者师叔师伯借其力量压制住火势,否则必命丧黄泉。 隐匿着身形的杨云锋望着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男子,微微有些有些讶异,旋即彻底明白之前那人的计谋,不由暗暗佩服,却依旧无动于衷,静观其变。 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传音入密之术的作用下传入他耳中,令他心生警惕,下意识握紧灭心神剑:“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显然正是之前那个男子发出的。 杨云锋立即与阮心秋对视一眼,看见伊人眼中的讶异之色,便明白她也听见这声音了。“秋妹,这二人都不善,依我看他们多半是师兄弟,此刻正自相残杀……我们不能轻信他的话,反而做了他的棋子。为今之计,只有这般……”他悄悄用传音入密之术对阮心秋说道,倒不怕自己的话被人偷听到。 凝丹窥天境界以下的修士根本没可能解开他传音入密之术,偷听他的话语。 阮心秋听闻杨云锋的言语,微微点头,目光落在火焰中苦苦挣扎的男子身上,道:“现在就出手吗?” “好。”杨云锋双眼放出淡淡光芒,灭心剑霍然出手,带着呼啸的风一剑直插对方胸口,当即将之洞穿。男子发出“啊”的一声痛呼,数道法术随心而成打在灭心剑上,随后向灭心剑攻来之地打了过去。 杨云锋阮心秋早有预料,已提前一步闪开,男子的法术全部落空,无一打中目标。 与此同时杨云锋再度出手,灭心剑搅动着滔天血水将男子团团裹住。男子先遭火焰灼烧,又被杨云锋一阵猛攻,已近不支,彻底失去反抗之力。杨云锋见机便以隔空取物之术将之卷了过来,而后取出乾坤袋,竟将之一口气吸入其中。 “啊!”男子撕心裂肺地痛呼,话语声才到一半,便因乾坤袋袋口的封闭戛然而止。 “秋妹,小心了!”杨云锋收起乾坤袋,当即说出这样一句话,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之前的黑衣修士便显出身影,带着阴冷的笑容出手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已有提防,金色巨门赫然挡在身前,这修士招式再是强横,遭遇金色巨门也难免受阻,汹涌如潮的攻势便因之有了片刻的停顿。 “好机会!”杨云锋瞳孔微微放大,袋口大开的乾坤袋再度出现在手中,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便从中喷射而出,朝那修士打了过去。 章六百九十一:长夜 ? 隐匿身形的修士突然出现在杨云锋阮心秋身前,带着阴冷的笑容陡然出手发出如潮攻势向杨云锋打了过来。 杨云锋早有防备,以金色巨门抵挡对手攻击的同时放出乾坤袋猛然打出道巨大的火球朝修士轰了过去。 这团火球正是之前被杨云锋收入乾坤袋中之人。 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威极其恐怖,修士心有忌惮,不敢硬接,急忙收招后撤。“出手!”杨云锋见状向阮心秋使了个眼神,灭心剑赫然在手,带着点点微弱的光芒,与伊人手中那淡然如冰的仙剑碰触在一起。 于是百年恩怨再次在此刻交织在一起,一片白与红中两柄不世出的仙剑彻底融为一体,自此不分你我。 “轰!”耀眼的光芒带着无上威势向对面修士打去。那修士目露恐惧之色,却无力躲闪,眼睁睁看着自己淹没在如此光芒之中。 不过一息不到的时间,这修士便丧命于双剑光芒之下,死不瞑目。 “秋妹!”然而这时杨云锋却顾不得其他了,他紧紧望着身边的佳人,一脸关心,急忙伸手将之拥入怀中,凝视对方容颜,见其面无血色,不由心痛,道,“还好吗?” 果然,一日内连续动用双剑之威,对修为不高的阮心秋身体伤害极大,此时此刻伊人双眼无神,气息微弱,竟是伤到根本,不得不让杨云锋担心,关切之余也多了点内疚。 阮心秋听见杨云锋的话语,柔弱的面庞上出现淡淡的笑容,极力伸手示意自己无碍,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无,只能虚弱地说道:“锋哥哥,我很好……”这一刻一阵困意袭上心头,不由沉沉睡去。 “秋妹!”杨云锋深吸口气,赶忙将自身真元注入阮心秋体内,替其稳住混乱的气息,随后发现阮心秋的气息逐渐变得稳定,终于松口气略微心安,于是抬头向左右望了眼,暗道:“叶伯托手下厉害弟子只有五个,全部都死在我们手中了……现在暂无危险,还是寻个地方好好照顾秋妹吧。” 他下定决心,当即向远方飞去,片刻后停留在一山涧内,目光落在山涧中一滕蔓遮蔽的山洞处,轻轻点头,随后化成风飞入其中。 “秋妹,安心睡吧,我永远守护在你身边。”生出一团火焰,杨云锋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阮心秋动人的容颜,脑海中浮现诸多曾经一道经历的画面,感慨良多,不禁叹气。 于是乎伸出手紧紧握住伊人的柔荑,刹那心碎,只愿一生永远不分离。 下意识做出这些动作,生出这些念头的他却不知两年的分隔,两年的想念相思,心中原本对阮心秋的感情中已渐渐多了分异于亲情的情意,今朝重逢,这点情意终于爆发而出,才会有现在如此的关心,如此的爱护。 才会紧紧执子之手,不肯分离。 只是在他心中,更多的还是亲情,纵有爱恋,也仅仅隐藏于内心最深之处,虽偶有察觉,却不愿正视,只当眼前之人,依旧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妹,而非已与自己有过一段无法忘却的尘缘的妻子。 “锋哥哥……不要离开我,不要……”忽然间一点急切的话语声传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心陡然一惊,定睛望去,只见阮心秋面容上尽是恐惧之意,嘴唇急速地开合,口中却不断念着自己的名字,向自己求助。 不知梦中见着什么恐惧的事情了,然而身处危险中她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呼唤的只有一个人,杨云锋听闻她的话语,一时感慨良多,不禁开口轻轻说道:“秋妹……我在这里,在这里,永远不离开你!”刹那心碎,却再无更多言语了。 心中一阵幸福一阵酸楚,难得的泪流,未注意到手已被伊人握得发白。 冷夜漫漫,凄清悲苦,无言伤魂,最终却化成心中一点刻骨铭心的情。 阮心秋悠悠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傍晚了。望见身边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望见他眼中血丝,阮心秋苍白的面容上出现淡淡的苦涩,低声道:“锋哥哥……你一直守在我身边,没有合眼吗?” 杨云锋见阮心秋转醒,本应开心激动,可望着伊人依旧苍白无血色的面庞,他无法激动,只在面上露出丝欣慰的笑容,浅浅淡淡的笑容。“是。”轻声回答阮心秋的疑问,他轻轻伸手拂过伊人耳侧青丝,低声道,“秋妹,你若无事,一切皆好。” 阮心秋凝视着杨云锋的双目,终于从他眼中看到一点若有若无的爱意,一颗心顿时化了,两行清泪不知不觉间缓缓从面庞上滑过,终轻轻叹息,不知该作何言语。 默默,一切陷入岑寂中。 “安心养伤吧。”杨云锋的手缓缓向下移动,最终握住阮心秋如玉娇小的柔荑,道,“莫要落下病根了。” 阮心秋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关心之意,郑重点头,而后迟疑片刻,最终咬了咬下唇,带着点娇羞,轻轻说道:“锋哥哥,谢谢。” 杨云锋闻言面露温柔笑意,道:“都老夫老妻了,谈什么谢谢。” “老夫老妻……”阮心秋娇躯微微颤了下,热泪如泉涌,终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说不清究竟是激动还是伤感。 杨云锋见状心有所动,轻柔地说道:“秋妹,曾经……我对你许下过许多的承诺,然而自始至终这些承诺都没有兑现……少年轻狂,难免如此……今后我不再轻易许诺……只求能在你身边,给你快乐,给你平安……一世不分离……”他话到此处,回想曾经经历的一幕幕,双眼迷离,“回来吧,做我的妻!” 阮心秋闻言蓦然心惊,抬首凝视杨云锋双目,只见那深邃的眸子中尽是恳切之意,一颗心顿时变得空荡荡,双眼的泪水更如潺潺溪流,不停落下。 “好吗?”杨云锋继续问道,声音竟有些沙哑。 阮心秋咬了咬唇,双目迷离,不知如何回答。 章六百九十二:计划 ? 杨云锋轻轻握住阮心秋的柔荑,目光中情意盈盈,郑重地对伊人说道:“回来吧,做我的妻!” 阮心秋蓦然心碎,抬首凝视杨云锋,只觉眼前之人既清晰又模糊,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镜花水月,无力去追寻。 浮生万般画面缓缓浮现眼前,美丽女子陷入迷茫中,轻咬着嘴唇,梨花带雨,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杨云锋则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再次,缓缓地说道:“好吗?”这时,声音中已带了点沙哑之意,不见温柔,却又多了分恳切。 心中尽是企盼。 然而阮心秋终于还是避过了他的目光,明月般皎洁的面容上透出分伤感,幽幽说道:“我们……还回得去吗?” 心碎,杨云锋身体颤了下,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凝视伊人,无语泪流。 不过短短数寸的距离,却如若鸿沟,无法逾越。 只能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我……尊重你的选择……”末了一阵沉默,嘴唇微动,那句萦绕心头的“我不会放弃”终说不出口。 阮心秋顿感失落,不禁微微低下头,怅惘迷茫。“锋哥哥……为什么不紧咬不放,为什么……就这么放弃了……我等你一句最重要的承诺,你却……”她脑海多了这样一个念头,心空空,不知不觉间多了分后悔,随后凝视杨云锋的面庞,她终究放不下心中那一点执念,那一点淡淡的遗憾,于是低头柔柔道:“锋哥哥,若你我有缘,终会在一起……我等你……” 这一句话,便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重新带来了希望。 杨云锋再度握住阮心秋的手,道:“好……等我……等我……”泪水盈面,除此之外再无更多言语。 又是一声幽幽叹息。 次日,淅淅沥沥的雨令山涧显得格外迷离,诗情画意有如梦境。离开洞穴时,杨云锋手中已多了一油纸伞,为身前美丽的女子挡风遮雨。 阮心秋躲在伞下,感受着心上人淡淡的体温,脸颊上多了分喜悦之意。 二人便如此携手向前,踏着一层湿滑的青苔,缓缓走出山涧。 “锋哥哥,我在抵达桫椤国之后就遇上了素女门的蒹葭妹妹,后来在蒹葭妹妹的介绍下结实了素女门的一众姐妹,还有素女门的掌门人玲珑姐姐……”阮心秋心情不错,于是低声向杨云锋介绍自己来到桫椤国之后的遭遇。 杨云锋听着她的话语,只觉身前伊人与以前相比变了许多,成熟不少,脸上顿时出现分欣慰之意。虽然偶有怀念当初那青涩懵懂的小妹,但若细细比一下的话,他却发现自己是更喜欢现在的她。 阮心秋并不知杨云锋心中所想,只高兴地介绍自己经历的事情,偶尔向杨云锋问上两句,杨云锋却只连声道好,虽说沉闷了点,但终让丽人心暖暖。 数里路过去,山涧已消失在雨帘中,阮心秋忽有所思,挥手凝视杨云锋,道:“锋哥哥,现在我们去哪里?要不,先到素女门去,我现在挺担心蒹葭妹妹的。”回想起那日与杨云锋重逢时的场景,想起那活泼可爱却连遭田尊攻击的少女,她不禁面露担忧之意,故如此说道。 杨云锋看了看远方,思虑片刻,道:“这两夜叶伯托都没有追杀而来,说明他未发现我们的踪影。不过这里离幽罗门不远,难保下一刻他不追杀而至。因此当务之急是找到足以庇护你我之地……听你说素女门那玲珑仙子对黄泉宫颇有微词,想来与黄泉宫的关系也不大好。既然如此,正好可以借她的力量抵挡黄泉宫的进攻……好,我们就去素女门。”他考虑的却是比阮心秋所想要长远许多。 阮心秋闻言反倒心生一点忧虑,眉头微微皱起,嘴唇动了下,却终没说出心中话。 杨云锋知她是担心素女门因自己与黄泉宫结怨,不由长叹口气,暗道:“秋妹真是好心。”于是开口对阮心秋说道,“秋妹不必担心,依我看素女门迟早要与黄泉宫对立的,纵因我们与之结怨,也只是早上几日罢了。何况若玲珑仙子选择接纳我们,必是做好了与黄泉宫作对的准备,我们又何须庸人自扰呢?” 阮心秋闻言轻轻点头,道:“那好,我们就去素女门吧。”话语刚落,忽然感到一点不正常的气息,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低声对杨云锋说道,“锋哥哥,你有没有察觉到异样?” 杨云锋闻言皱起了眉头,神识放出去一无所获,但心中的不安却不停地告诉他有情况,让他没有放松警惕。“阁下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要对付杨某的话还请正大光明出手!”话落之时金色巨门已经出现在身后,防备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攻击。 “哈哈,好小子,竟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姐姐佩服!”娇笑声从天空中传来,一红衣女忽然出现在杨云锋阮心秋二人面前,掩着嘴“咯咯”笑个不停。杨云锋皱了皱眉头,定睛向之望去,注意到此人双目中尽是寒芒,便知来者不善,警惕道:“你是何人!” 红衣女正是黄泉宫掌教孔雀老魔座下弟子斑鸠,此刻听闻杨云锋的话语,她娇媚的笑声再度从口中传出,竟暗含媚术,足以迷乱人的心智:“呵呵,姐姐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要取你们二人的性命!”话落数道鬼火忽然从天而降,朝二人砸了过去。 “秋妹小心!”杨云锋运使天狐噬心诀抵挡对方媚术的攻击,同时抓住阮心秋的手,随后挥动灭心剑接连发出数道血水抵挡对方的攻势。 阴森的鬼火如飘忽的气团被杨云锋轻松荡开,却落到地面上发出阵轰隆之声随后倏然化成数个狰狞恐怖的鬼怪,眼见是要联手向杨云锋阮心秋二人发难。 “呵呵,好好和它们玩吧!”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斑鸠遥遥看着二人,双眼中闪过一点别有深意的光芒。 章六百九十三:生死徘徊 ? 数个面目狰狞的鬼怪出现在杨云锋阮心秋身周,围着二人咆哮嘶吼,欲扑上去将二人撕成碎片。 杨云锋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鬼怪,面色凝重,真元缓缓注入灭心剑中,只待对手出招立即迎头痛击。 腥风呼啸而来,杨云锋身后一个鬼怪率先发难,一尺来长的爪子朝杨云锋身体刺了过来。杨云锋冷哼一声,灭心剑向身周猛地一打,漫天黄沙骤然而成,轰然将这鬼怪卷入其中。 土行仙术,黄沙百灭。 这个鬼怪显然并不算特别强悍,在杨云锋狂沙阻拦下攻击顿时一滞,无法攻到杨云锋身前。杨云锋见机让灭心剑脱手而出,与此同时幻化八柄鲜红血剑,一道狂攻而去。 灭心剑法,八门锁灭! 身陷黄沙中的鬼怪在灭心剑前就如同活靶子,根本躲无可躲,当即被灭心剑一剑穿胸,哀嚎一声眼看是没有活路了。 但是就在这刻其余数个鬼怪已趁杨云锋灭心剑脱手之际扑了过来,意图将二人撕成碎片。 杨云锋早有预料,袖袍一挥,灭心剑竟然在一瞬之间闪回他手中。 于是火树银花刹那绽放,璀璨如同夏日繁花,眨眼便将一群鬼怪尽数重创。 此时此刻,他不再隐藏实力,“哗啦”一声无数冰晶从天而降,骤然将刚刚身处烈火中的鬼怪冻成玄冰。 “破!”乘风灭天指随心而发,当即将天空中的鬼怪捏作碎片。 一场大战,最终以杨云锋的完胜而告终,阮心秋躲在杨云锋身边,看着惊心动魄的一幕,面色微微泛白,又见杨云锋毫发无损,不禁平舒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去。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她这么乐观,他抬头凝视依旧带着妩媚笑容的斑鸠,眉头紧紧皱起。 这几个不堪一击的鬼怪显然并未发挥出斑鸠的真实实力,切不可掉以轻心。 “不错!没让我失望。”斑鸠轻轻拍手,嘴角笑容愈发浓郁,道,“刚才只是开胃菜而已,现在……主菜来了!”话落修长的玉指忽然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而后轻轻向杨云锋一指。 于是天地骤然一黯,无数鬼影闪现天际,飘荡片刻之后便化成一个高大入云的人形厉鬼,手执一鬼气森森的长刀,高高举起,当空向杨云锋斩下。 霎时间天地中一阵阴风一阵鬼气,森然让人胆寒。飞沙走石中一股磅礴的气势从天空压了下来。 杨云锋抬头直视那长过十丈,宽超九尺的巨大鬼刀,瞳孔微微一缩,紧握着阮心秋的手欲用天狐神行诀闪躲,却惊讶地发现身处这片由斑鸠法术幻化而成的幽暗地域中,自己双腿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承受对方一击! “呵呵,小子你就受死吧!”与此同时斑鸠娇媚的话语传入他耳中,话语中携带的魅惑传入他耳中,立时令他感到头晕眼花。 此时此刻全神贯注应对着天空中厉鬼攻击的杨云锋对斑鸠媚术几乎没有防备,道心受其扰乱,一时头脑不清,险些心防失守。 眼看大刀即将击中自己,他终于强行压下心中杂念,幻出金色巨门挡在胸前,同时默念心诀接连布下数道结界同时护住自己与阮心秋。 可惜刚才心神被扰未能有更多的时间设置结界,否则应还能再布下几道增强防守。 这时带着呼啸罡风无边威势的鬼刀已经逼近身前,轰然打碎了最先的数道结界,随后重重击打在金色巨门之上。 “轰隆!”每每在危急时刻替杨云锋挡住致命一击的强大.法器今朝在鬼刀面前竟如同薄薄的纸片不堪一击!鬼刀的攻势未有任何停滞便轻而易举地破掉金色巨门的防守,强大的力道接着杨云锋与金色巨门间的联系传入杨云锋体内,登时让杨云锋气血逆流,真元紊乱。 斑鸠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她发出的一击根本不是杨云锋这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所能抵抗的?仅仅是金色巨门传来的余威,也足以重创杨云锋! “哇!”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杨云锋死死盯着眼前鬼刀,心生无限恐惧,却无力发出任何法术抵抗。 眼看就要被其击中,从此堕入九幽,转世轮回。 再一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他心里却依旧如以前那般心生绝望。 只是以前虽心有绝望,但仍还能稍稍反抗一下,今日面对凝丹窥天境界的无上大能,他却连反抗之力也没有。 这等绝望,根本不是以前能比的。 然而鬼刀最终还是未能将之打成飞灰,而是硬生生停在他额前,骤然瓦解,烟消云散。 “这……”险死还生,杨云锋大吸口气,下意识抬头,便见那巨大鬼影土崩瓦解消失无踪,天地重新恢复光彩,淅淅沥沥的雨再度从天而降,落在肩头,落在发梢,晶莹美丽。 油纸伞早不知去哪儿了,雨中杨云锋与阮心秋紧紧相偎,只觉在生死边缘一道徘徊,两颗原本疏远的心顿时近了一分。 “锋哥哥……”阮心秋依旧柔弱地望着杨云锋,胸脯微微起伏,犹在惊惧中。 杨云锋则抬头看向天际,视线落在一素衣女子身上,微微皱了下眉头。 “咦?”阮心秋顺着他目光望去,略感讶异,说道,“这是……玲珑姐姐!” “玲珑仙子!”杨云锋闻言略微惊异,随后张嘴要欲说出感谢的话语,却忽觉胸口一阵疼痛,再度吐出一口血来,险些跌倒在泥泞的道路中。 “锋哥哥!”阮心秋赶忙扶住杨云锋,而后抬头望向天空中正含笑向二人致以善意的玲珑仙子,低声说道,“谢谢。” 也不知身在远处的玲珑仙子是否能听见她这话语。 “哼!玲珑仙子,你竟坏我好事,难道想与我黄泉宫作对!”斑鸠同样看清玲珑仙子的容貌,娇媚的面容上顿时出现分寒意,厉声质问道。 玲珑仙子回头望她一眼,嘴角出现一点别有深意的笑容,突然开口说道:“嘿嘿,老娘就是要和你黄泉宫作对,你奈我如何?” 章六百九十四:玲珑仙子 ? 玲珑仙子含笑望着斑鸠,忽然开口用令杨云锋瞠目结舌的话语说道:“嘿嘿,老娘就是要和你黄泉宫作对,你奈我如何?” 堂堂一门之主,外表温柔贤惠的玲珑仙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叫人实在难以相信。杨云锋张大嘴注视着天空中的玲珑仙子,差点没将一口提到嗓子的淤血重新吞回腹中。 “锋哥哥,玲珑姐姐一向不修边幅,不用太过诧异。”阮心秋看出杨云锋心中所想,于是柔声对其说道,又见其面色灰败,心生担忧,取出一枚药丸递了过去。 杨云锋深吸口气,觉全身无一处不是疼痛,于是运使心诀疏导真元,同时接过阮心秋的药丸,轻轻道了声:“谢谢。”便将之吞入腹中,却又猛地一阵不适,再度吐出鲜血来。 阮心秋扶住杨云锋,面上又是惊又是忧,赶忙关切地问出一大番话语,杨云锋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随后抬头向天空望去,便见斑鸠一脸郑重凝视玲珑仙子,一时却未发出任何话语。 原本的僵持却被玲珑仙子若无其事的揉手打破了。“斑鸠,你知道老娘向来讨厌麻烦的事情,没兴趣和你在这里说什么客套的话。现在老娘就明说了,他们两个我保定了,你要么现在就收手,我饶你一命放你走,要么——就出手来试一试老娘的功法,老娘现在也很好奇你究竟能不能在我法术下保住小命儿,正想借这机会试一试——你要自信有那能耐就来吧。” 斑鸠闻言依旧一脸凝重,并未冲动地做出选择,“玲珑仙子是认定自己的修为远远高过我了?”她美目中放出分精光,冷冷问道,一点幽芒已经在手中闪烁光芒,显然是准备选择后者。 “废话!老娘成为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时候你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老娘要是打不过你,还做什么一门之主啊!”玲珑仙子似觉得自己的实力受到质疑,于是破口大骂道,“喂,你究竟敢不敢试试,别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儿一样!” 杨云锋阮心秋听见她的话语,不禁面面相觑。 斑鸠亦皱了皱眉,道:“果然是‘大大咧咧玲珑仙’,单论心直口快,小妹我可真的比不上玲珑仙子姐姐你啊——”她话到此处,眉目中精芒乍放,忽然分出数十分身联手将玲珑仙子团团围住,而后出手向之攻了过去。 “还真来,不怕死啊!”玲珑仙子拍腿大骂一声,袖袍猛地一挥,便有数道红衣身影飞了出来,向斑鸠的分身打去。 杨云锋在地面上看得真切,只见玲珑仙子幻化而出的红衣身影竟然与斑鸠一模一样,不禁大感诧异。 “锋哥哥,玲珑姐姐用的是素女门独有的《素玉心经》,可以仿照他人法术发出一模一样的招式。”阮心秋见杨云锋心生讶异,于是轻声对他解释道。 杨云锋终于明白过来,轻轻点头,再次向天空望去,只见玲珑仙子所化的分身实力远远强于斑鸠的化身,不禁低声赞道:“玲珑仙子果然厉害,同样的招式在她手中竟比这红衣女要强这么多。”话到这里,忽然嗅到一点淡淡的香味,头脑略微有些晕眩,轻轻皱了下眉头,心叫不好,正要开口让阮心秋小心,却现自己全身无力,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与此同时阮心秋也察觉到异样,身体酥软险些倒在地。 天空中的玲珑仙子显然未察觉到地面二人的异样,她直勾勾看着远处那面色苍白的斑鸠,骂了句:“嘿,你还真不怕死,那老娘就成全你!”话落一个巨大的降魔狮子印丢了过去,竟是用上了大须弥寺的法术。 降魔狮子印其速惊人,斑鸠无以躲避,眼睁睁看着降魔狮子印打穿自己腹部,发出一声尖锐的**声,而后痛苦望着自己腹部的巨大创口,苍白面容上一脸绝望,赶紧转身欲逃。 如此重伤的情况下还能迅疾如风,身为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她果真不简单。 “想逃?先前不走现在却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玲珑仙子这下哪不让她这么逃了,当即化成一道精光朝斑鸠追了过去,眨眼跨越数十丈距离拦在斑鸠身前,刹那天地变色无数鬼影咆哮飞舞向斑鸠打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和你拼了!”斑鸠嘶吼一声,肉身霍然解体,化成无数厉鬼陡然向玲珑仙子发难,转眼结成一道暗合天地灵气运行之道的阵法竟然将玲珑仙子困于其中。 玲珑仙子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之处,面色一紧,赶忙朝杨云锋阮心秋所在之处看了眼,谁知重重鬼气中她竟望不见那里的情况,不由骇然。“呀,老娘竟然中你的计了!”她大骂一声,身上华光闪烁,刹那间一柄红色仙剑赫然在手,搅动着血水向周遭鬼影攻了过去。 这次她竟用出了灭心剑法。 然而斑鸠的阵法坚固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尽管玲珑仙子一式强横威猛,却依旧未能将之破去。 与此同时斑鸠的娇媚笑声传了过来:“哈哈哈哈,玲珑仙子,我这八鬼缚仙阵的滋味如何?我先带着你要保护的两位走了,您老就在这里慢慢享受吧!” 斑鸠话落之时已经出现在杨云锋阮心秋二人身边,一把向二人抓了过去。杨云锋阮心秋先前都在她媚术的攻击下心防失守用不上任何法术无力反抗,眼看就要被其抓住受制于人。 “哼,你也别以为老娘就这么简单!”玲珑仙子迅速施展法术破解法阵,与此同时恨恨地说道,双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嘴角便随之多了分淡淡的微笑。 斑鸠闻言略生些迟疑,但手上动作无任何停滞,依旧急速向杨云锋抓去,修长手指与杨云锋之间的距离此刻仅剩半尺不到。 “轰!”无数箭矢忽然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如狂风暴雨般骤然向她飞射而来。 “呀!”斑鸠瞳孔微微一缩,大惊失色。 章六百九十五:空悲切 斑鸠出掌向杨云锋抓去,修长的玉指已到杨云锋胸前,眼见要将之抓走,孰料那玲珑仙子早有预料,已暗中设下法术等待她自投罗网。这刻无数箭矢忽然凭空而成,齐齐向斑鸠打去,如疾风骤雨,看那阵势竟是要将斑鸠当场格杀。 斑鸠瞳孔微微一缩,身体忽然一闪,凭空消失,下刻却出现在杨云锋身后,再度发难。 “呀!竟然猜到老娘的招式了!”玲珑仙子神识锁住斑鸠,全身真元注入仙剑内,气贯长虹一式飘逸的剑法将挡在身前的鬼怪尽数斩灭,随后隔空弹出一道绚丽法术向斑鸠打去,意图逼迫其变招。 斑鸠双目中精光一闪,嘴角露出阴冷笑意,伸向杨云锋的手忽然化成虚影闪过玲珑仙子的一击,而她真正的手则不知何时转变方向,“嘭”的声抓住了阮心秋柔弱的身子。 “秋妹!”杨云锋见状双目睁大到极点,心中一阵痛苦的呐喊,却因受制于幻术无法出手从斑鸠手中夺回阮心秋,只能眼睁睁看着伊人被斑鸠带走。 心,骤然一痛。 “哈哈,玲珑仙子你再是聪明也没料到我这一手吧!哼,要想救她,就自己来我黄泉宫吧!”斑鸠扼住阮心秋莲藕般的玉颈,狂笑一声眨眼已到数百丈外了。 “该死!”玲珑仙子见状大喝一声,仙剑脱手而出向斑鸠追了过去,其速如若惊鸿,眨眼便追上斑鸠,“嘭”的声将之洞穿。 然而这次玲珑仙子又失算了,这次被她仙剑洞穿的斑鸠竟然只是其一个分身,雷霆一击等同是完全落空了。 “哈哈哈哈,玲珑仙子,你就别想追上我!”一阵狂笑再次从天边传来。 玲珑仙子恨恨看着斑鸠逃走的方向,大骂一声:“小浪蹄子,看老娘不将你碎尸万段!”话落注意到失魂落魄的杨云锋,不禁深吸口气,赶紧落到地面上,施展一道法术解除其所中幻术,随后再取出两枚药丸给其服下。 杨云锋虽不再受幻术迷惑,却依旧失魂落魄,双目无神。“秋妹!”他不停喃喃道,抬头望向斑鸠离去的方向,欲用上一身精纯的修为直追而去,却因身上的伤势无力做到这点,空悲切。 玲珑仙子见着他的神情,嘴唇微动,原本想叹一句:“痴儿!”却又说不出来。 “参见师尊!”这时数个素女门的弟子出现在玲珑仙子身后,拱手恭敬向其行礼。玲珑仙子眼角余光向她们扫了眼,道:“将这位杨少仙带回门内。” “那师尊您呢?”一个弟子略显犹豫地对她说道。 玲珑仙子闻言便向斑鸠离去的方向看去,道:“你们师尊我要收拾一个婊子,暂时就不回师门了。”话落还不待这些弟子回话,自己就化成一道白光冲上天际转眼消失无踪。 那几个弟子见状再度恭敬行礼,随后看玲珑仙子身影完全消失,终于长长舒口气,不再拘束,变得活跃起来。“哎呀,这次师尊没有骂我们,真是万幸。”一年纪较小的弟子活泼地说道。 “嗯。不过我们还是先将她老人家交代的事情办好吧,免得以后又挨骂。”另一个弟子开口说道,便走到杨云锋身前,将其仔细打量两眼,暗暗嘀咕,“这个哥哥长得蛮不错嘛。”又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深吸口气,道,“这位哥哥,请和我们一道走吧。” 杨云锋却无动于衷,依旧望向斑鸠离去的方向,脑海中回荡一个声音:“秋妹……秋妹……”几乎魂断欲绝。 心中自责与悔恨交织,夹杂着一点深深的爱恋,最终化成浓浓的苦涩。 那素女门的女弟子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后长长叹气,便招呼师姐妹们联手施法将杨云锋带回素女门。 素女门位于桫椤国北部一幽静的山谷中,四面环山,偶有瀑布垂直而下,落于门内池塘中,仙山胜景,美不胜收。 桫椤国雨水充沛,素女门中星罗棋布地散落着无数晶莹如宝石的池塘湖泊,一条潺潺的溪流则将湖泊串联起来,形成一条美丽的挂饰,遥遥看去,赏心悦目。 这时节正酷暑难耐,一般时候门内年轻的女弟子都会三两成群在湖泊中戏水玩闹,消一日之暑气,更兼修炼素女门特有的水行仙术。 只是今日素女门门主玲珑仙子却是下令严禁任何弟子入水嬉戏,倒扫了不少弟子的兴致。 不过素女门大多数弟子都知道门内有一位中原的年轻人造访,即便玲珑仙子不下那命令,也无人敢下水。桫椤国民风虽比中原开化,可闺阁女子凹凸有致的娇躯让陌生男子看个遍,终是有些难为情的。 杨云锋当然也没有那招蜂引蝶的兴致,此刻他身在素女门“玲珑堂”中来回踱步,一脸焦急之色。然而几次开口向身边那先前见过的素女门弟子蒹葭询问玲珑仙子的情况,得到的回答都是玲珑仙子正在医治阮心秋,无法与杨云锋相见。 原来昨日玲珑仙子出手向斑鸠追去,用了不到一刻时间便拦下那黄泉宫的凝丹窥天境界大能,一场缠斗,终以玲珑仙子的胜利告终。只是之前斑鸠挟持阮心秋就有在遭遇玲珑仙子攻击时借阮心秋逼玲珑仙子投鼠忌器进而逃脱对方攻击的打算,之后直面玲珑仙子她便无时无刻不想利用阮心秋逼玲珑仙子住手。然而玲珑仙子竟然不中她的计,冒着让阮心秋受伤的危险一阵狂攻,终于重创斑鸠,却难免在出招之时伤着阮心秋。 因此昨夜玲珑仙子赶回素女门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手替阮心秋疗伤。 杨云锋知玲珑仙子所作的一切皆是为阮心秋好,心中并无责备,只是对阮心秋的内疚与担忧更深一分,急切想见她一面。但是半日过去,玲珑仙子依旧未离开医治阮心秋的静心堂前来见他,如何不让他着急。 “秋妹,秋妹!”杨云锋来回踱步,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蒹葭在一旁看着,不由感慨。 章六百九十六:真心 “怎么待她?这还用多问吗?”杨云锋心里一片苦涩, “她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岂能抛弃她,做那负心之人?”他缓缓说道,另一只手也伸出去轻轻拂过阮心秋的青丝,缓缓说道, “我与她,有一世的尘缘。曾和她携手与共,曾对她许下诺言,曾与她举案齐眉……以前错过了,后悔万分;现在要紧紧握住她的手,绝对,绝对不放手,不再误这一世的尘缘!”他话至此,胸中悲苦辛酸交织,最终化为浓浓情意, “我不在乎她的容貌,不在乎她能否说话,我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她是因我才变成现在这样子,我要用一生时间去弥补自己的过错……”他缓缓说道,声音愈发哽咽,至最后完全模糊难辨。 ? 杨云锋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眼角眉梢尽是担忧之色。 蒹葭见状不由感慨,不忍见他如此,于是开口劝他先回住处歇息:“杨少仙,你身上也有伤,先回去歇息养伤吧。”少女声音清脆有如银铃,别样悦耳。 “不!我要等秋妹的消息。”此刻心忧阮心秋的杨云锋哪有心情回去养伤?他摆手拒绝蒹葭的好意,而后再次踱步,继而开口又一次问道:“蒹葭姑娘,请代我再去……” “杨少仙,这是第十三次了。”蒹葭闻言轻轻叹气,提醒杨云锋自己已经问过多次了,“如果师尊已医治完毕,会通知你的……” “诶!”杨云锋摇了摇头,心里烦躁,于是一句不大友好的话语脱口而出,道,“我心之忧,你又岂知!” 蒹葭皱了皱眉头,心中不喜,再无更多言语。 再过片刻,杨云锋终于等不下去了,挥袖猛地说道:“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话落便要离开玲珑堂向静心堂行去。 蒹葭赶忙拦住杨云锋,苦口婆心地说道:“杨少仙,师尊正在医治中,无论如何不能打扰!” 杨云锋猛地蹬地,怒然对少女咆哮道:“不能打扰,不能打扰!这算什么理由啊!难道身为丈夫的杨某要见自己妻子一眼都不行吗?”一句话带上真元,如虎豹之声,登时让少女吓破胆。 蒹葭颤颤跌坐在木椅上,抬头恐惧地看着杨云锋,一脸毫无血色。 “喂!年轻人,你平时就是这样对待美女的?”带着点责怪之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下一刻玲珑仙子的身影便出现在屋内,正直勾勾看着杨云锋,一脸不快。 杨云锋循声望去,只见玲珑仙子满头青丝杂乱地铺在肩头,仪容不整,双眼通红,便知对方确实是尽力救治阮心秋,顿时心生愧意,道:“杨某心有怒气,若是冒犯了,还请仙子见谅。”随后又关心阮心秋的伤势,急切地说道,“请问……秋妹现在如何?可还有伤在身?” 玲珑仙子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轻轻叹口气,道:“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你先随我去看看吧。” 杨云锋深深吸气,点头道:“好,还请仙子带路。” 玲珑仙子微微点头,便带着杨云锋向静心堂走去。 蒹葭看着杨云锋的背影,眼中之前他焦急等待的画面,不由暗暗想道:“阮姐姐有如此痴情的郎君,真是好福气,我要是也遇上一个这么好的……公子,该多好啊……”还在遐想中,耳侧便传来玲珑仙子的话语:“发呆干什么,赶快跟上!”急忙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看着床榻上沉睡的阮心秋,看着她面上那一块金色的面具,杨云锋身体忽然颤了下,泪水不由自主落下,打湿整个脸庞。 “她命是保住了,只是……脸和喉都被毁了,从此不复以前的美貌,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要试图用神识试探,我用这面具覆在她面上,便是阻止你探视……你们这些臭男人啊,往往见自己心上人面容毁了就狠心把她抛弃,老娘才不会让你见她真容……”玲珑仙子一句没一句地说道,话语虽说冷冰冰,却难免有些伤感,“这孩子,我挺喜欢的,可惜竟遭此大祸……是我的错,我的错……”到最后,竟心生自责,不停念着,双眼中也多了一点泪花。 杨云锋凝望着阮心秋,身体微微颤抖,泪水滚滚而落,仅仅片刻时间便将衣襟打湿,“秋妹……”他哽咽地说道,轻轻握住伊人的柔荑,触手冰凉,顿时如坠冰窖,寒意彻骨。 “她……什么时候醒来。”强压住心中的悲痛,他开口缓缓问道,双眼已模糊。 玲珑仙子看他如此伤神,不由轻轻叹气,开口道:“三日,最多三日,我便能让她转醒。只是……我非大罗金仙,无法让她恢复美貌……她若醒来了,你准备怎么待她?”玲珑仙子对杨云锋仍有戒心,此刻借机冷冷试探道。 “怎么待她?这还用多问吗?”杨云锋心里一片苦涩,“她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岂能抛弃她,做那负心之人?”他缓缓说道,另一只手也伸出去轻轻拂过阮心秋的青丝,缓缓说道,“我与她,有一世的尘缘。曾和她携手与共,曾对她许下诺言,曾与她举案齐眉……以前错过了,后悔万分;现在要紧紧握住她的手,绝对,绝对不放手,不再误这一世的尘缘!”他话至此,胸中悲苦辛酸交织,最终化为浓浓情意,“我不在乎她的容貌,不在乎她能否说话,我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她是因我才变成现在这样子,我要用一生时间去弥补自己的过错……”他缓缓说道,声音愈发哽咽,至最后完全模糊难辨。 玲珑仙子也是过来人,听闻杨云锋的言语不禁感慨万千,却又察觉到杨云锋话语中不能令自己满意之处,心中不喜,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仅仅是弥补而已吗?”她略带失望地说道,话语中多了点冷淡之意。 杨云锋听闻她的话语,知道她话中所指,身体微微颤了颤,泪水再次划过面庞。“我……”他深深吸气,凝视阮心秋,认真恳切地说道,“我爱她!” 玲珑仙子听见这句话,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笑容,满意地说道:“我听得出你是真心的……将她交给你,我放心。”竟是将阮心秋当成自己的女儿弟子看待了。 杨云锋闻言微微叹气,眼前浮现曾经与阮心秋执手与共的一幅幅画面,感慨万千,再度泪流。 “好一个痴情的人啊!”玲珑仙子身后的蒹葭凝望杨云锋,暗暗想道,眼中竟多了点泪花。 “诶!”玲珑仙子亦有所感慨,微微摇头之后对其低声说道,“你好好陪她吧,我不打扰你们了。”话落便伸手牵住蒹葭,低声道了句,“走吧。”便带着她离开此地。 寂静的房间中,只余杨云锋阮心秋二人。 静静无言,泪水无声。 章六百九十七:雨中交谈 斑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毫不掩饰地说道:“没错,就是那个老太婆,她竟然和咱们黄泉宫作对,阻止我捉拿那中原的杨云锋……而且你门下那四个得意弟子也死在她手下了,依我看,你应是和她不死不休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联手去素女门闹一下,给那玲珑仙子找些麻烦……”一边说话一边抬头向叶伯托望去,意外地发现此时此刻叶伯托双目已变得通红,不禁诧异,又勉强压住心中的惊疑,依旧媚笑一声,道, “叶郎,不过就是死了四个徒弟而已,用得着这么激动吗?我可是遭她打成重伤,也没这么……”话至此她发现叶伯托已杀气毕露,便识趣地住嘴不语,不去碰叶伯托的霉头。 ? 黄泉宫,风雨飘摇。 叶伯托静静站立在一座矮矮的坟墓前,手中一把夏花璀璨艳丽。“馨儿,我来看你了。”平素阴冷诡诈的他此刻难得露出点柔情,轻轻拂过那被雨水打湿的墓碑,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 “生当如夏花,只为一刻华丽绽放。”他默念着伊人当初在耳边说过的话语,泪眼朦胧。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又是一年夏花璀璨时!”他深深吸口气,擦去眼角泪痕,而后再度凝视墓碑,涩声说道,“曾经许诺和你一起看夏花开满山野,没想到真正看见夏花璀璨的时候却是诀别之日……馨儿,一年时光转眼又过去了……在下面你过得还好吗……这夏花依旧艳丽如初,可惜我已看不见你的笑颜……”他淡淡说道,火焰熊熊而起,将那美丽花朵付之一炬。 “我将它烧给你,希望你能在地下看见……”叶伯托深深吸口气,淡淡说道,眉宇间却尽是哀愁。 世间难得有真正无情的人,有人无情,只是情到深处不想展露罢了。 所以当听闻一点风声之后,叶伯托脸上的温柔之意就立即被寒意取代,消失无踪。“谁!”他厉声说道幻出一块墓碑朝那方向砸了过去,立时将大雨中的淤泥掀了起来,抛洒天际。 “叶郎,莫这么凶神恶煞嘛!”娇媚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一红衣女子掩嘴出现在他视线中,身影飘忽,如梦似幻,“嘻嘻,原来叶郎也是这么痴情的人,馨儿姑娘已经去了二十多年了,还这么念念不忘。” 叶伯托早就能守住心神不受斑鸠幻术影响,闻言甚是不喜,猛地挥袖冷哼一声,又定睛望去,见斑鸠身形略有些不稳,于是皱了皱眉头,道:“你受伤了?” “哎呀,叶郎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了。”斑鸠收回幻影,婷婷立于雨丝中,如瀑青丝倾泻而下,末端却是触目惊心的焦黄。 “‘大无相镇心诀’‘青龙腾海咒’‘扁舟渡海剑术’‘青云散’……你中了这么多门派的招式法术,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你遇上玲珑仙子那老太婆了。”叶伯托身为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见识过人,当即推断出斑鸠是遭遇了玲珑仙子,倒与事实吻合。 斑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毫不掩饰地说道:“没错,就是那个老太婆,她竟然和咱们黄泉宫作对,阻止我捉拿那中原的杨云锋……而且你门下那四个得意弟子也死在她手下了,依我看,你应是和她不死不休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联手去素女门闹一下,给那玲珑仙子找些麻烦……”一边说话一边抬头向叶伯托望去,意外地发现此时此刻叶伯托双目已变得通红,不禁诧异,又勉强压住心中的惊疑,依旧媚笑一声,道,“叶郎,不过就是死了四个徒弟而已,用得着这么激动吗?我可是遭她打成重伤,也没这么……”话至此她发现叶伯托已杀气毕露,便识趣地住嘴不语,不去碰叶伯托的霉头。 “素女门和我们黄泉宫翻脸为敌了吗……我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叶伯托深吸口气,身体渐渐散发出一股彻骨寒气,眼角余光时不时扫过墓碑,紧紧握成拳的手渐渐发出“咯咯”的声响。 沉默,有如沸腾前的热水。 斑鸠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隐隐猜到什么,皱了皱眉头,暗道:“莫非萍馨那小妮子的死和素女门有关?” 叶伯托知她在胡思乱想,心中甚是不喜,挥袖猛地打出道强横的罡风在湿滑的泥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随后扭头看向斑鸠,双目中精芒暴涨,冷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叶伯托这话却让斑鸠更加肯定心中所猜测,不过知道他心情已差到极点的斑鸠可不敢再去触他的霉头,闻言只是点头说道:“好,我不管就是。”说到此处忽觉右臂一阵剧痛,立即回想起之前与玲珑仙子对决的画面,眼中立即闪过深深的恨意,咬牙切齿,说道,“玲珑仙子这个老荡妇,竟伤我至此,我一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叶伯托闻言冷哼一声,亦是杀气腾腾,道:“你来见我,自然是有自己的计划。说吧,你想怎么对付素女门!” 斑鸠闻言暗喜,于是双眼中多了分杀意,对叶伯托说道:“叶郎,玲珑仙子虽是厉害,但也不过比你我强上三分罢了,一打一我们确实不是她的对手,但如果联手的话让她束手就擒不是难事,唯一让人头疼的是的就是万一她一直缩在素女门中不出来我们不好应付……总不能贸然闯进去挨素女门中法阵的攻击吧。”她所言不虚,素女门有几百年的传承,门内法阵很不简单,玲珑仙子如得法阵相助,实力只怕会提升一倍,到时候即便斑鸠叶伯托全力对敌,也非她对手。 叶伯托隐隐猜到她所想,便道:“要引她出来吗?你有什么计划?” 斑鸠深吸口气,便以传音入密之术将心中所想全盘告诉叶伯托。叶伯托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眼前闪过一个今生难以忘却的画面,陡然间面色大变,冷道:“不,我不用这个计谋。” 斑鸠未料叶伯托竟会否定自己的计划,闻言不可思议看着叶伯托,道:“叶郎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怎能这么心慈手软!” “我像心慈手软的人吗!”叶伯托闻言只觉身周如有苍蝇乱飞,心中烦躁怒然说道陡然打出一式黄泉宫法术朝斑鸠轰了过去。 斑鸠面色微变,腾身而起以迅疾的身法闪过叶伯托一击,随后停于半空中,诧异看着叶伯托,一脸不解。 叶伯托眼角余光再次向墓碑扫了眼,转身挥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雨帘中:“我有更好的主意,照我的想法去做即可。” 斑鸠听闻此话,眼中闪过一点惊疑,随后看了眼萍馨的墓碑,若有所思。 章六百九十八:翠竹居士 夏日炎炎,漫长的等待之后,伊人终于悠悠苏醒,然而此时此刻杨云锋凝视着阮心秋,嘴唇微动,却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阮心秋身穿宽松的素洁长袍,面上覆盖着一块金色的面具,同样望着他,由于后部受损亦说不出任何话语。 眼前的伊人与以前有极大的不同,少了那种沉稳柔弱,却多了分冷淡凄清的气质,偶尔缓缓伸手挽起耳畔飘飞发丝的动作更透出一点点别样的悲苦。杨云锋凝视着阮心秋,只道她经历大难,不禁长长叹气,一时有头晕目眩之感。 “杨少仙。”少女蒹葭端来一碗药水,对杨云锋轻轻说道,“阮姐姐身子还未完全康复,需要用药修养……这是师尊命我为她带来的药物,由七七四十九种桫椤国特产灵药熬制而成……” “喂她吧。”杨云锋目光向她扫了眼,忽然发现并排站在一起时蒹葭竟与阮心秋有七分相似之处,想起曾经与之经历的一幕幕,更心痛如绞。 “这……师尊有吩咐,不能让你见着阮姐姐的真面目……还请你回避一下。”活泼好动的少女此刻也难免为阮心秋而心痛,话语中带着分深深的伤感。 杨云锋心中登时冒出一点火焰,本欲说“我还不能看自己妻子的面容吗”视线却在不经意间扫过阮心秋那深深的瞳眸,心霎时一软,这话终究没有出口。“好。”他深吸口气,转身快步离去。 蒹葭望着他的背影,不住叹气,而后看向阮心秋,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杨云锋缓缓走在素女门所处的山谷中,只见周围池塘湖泊星罗棋布,水榭亭台收尾相接,雕梁画栋美不胜收,脑海中不禁浮现阮心秋的面容,顿时心生一念:“若是能与秋妹隐居此处该多好啊。”又觉这念头荒唐可笑,不由颓然丧气打消之,“我一个男子在素女门中暂住倒是可以,要长久定居,却是不行……”他暗暗想道,不禁微微摇头。 这时想起阮心秋,他的心又是一痛,悔恨自己未能保护她,于是握紧双手,暗道:“日后……切不可再负她,再负她!”又抬头看向天际,终与下定决心,寻回徐福茗之后便与阮心秋回中原去,不再卷入这桫椤国的泥潭中。 不知不觉间竟来到素女门中最重要的建筑流云阁外,他稍一犹豫,耳旁便传来轻柔的女声:“进来吧。”自是玲珑仙子说出的。 杨云锋便迈步而入,一眼便看见了高居上座的玲珑仙子以及分列左右的一群墨色衣衫的修士。 原来素女门又有客人造访了。杨云锋暗暗想道,进入阁中微微对玲珑仙子施礼,随后便寻了处木椅坐了下去。 那群墨色衣衫的修士被突然出现的杨云锋吸引,目光齐齐向其望去,脸上皆带着点不善之意。杨云锋泰然处之,并未受他们目光影响。 “这位是——”为首的中年人看了眼杨云锋,圆润的脸庞上出现分疑惑,便开口向玲珑仙子问道。 玲珑仙子饶有兴致地将一大海碗茶吞入腹中,随后很不雅地打了个饱嗝,再开口回答道:“他是我新结交的一个朋友,翠竹老鬼你我现在只是叙旧,又不说啥见不得人的话,所以我让他进来旁听。”说着毫不拘束地将一枚火红的果子扔入口中,丝毫不在意那群墨衣修士惊讶的目光。 “原来他就是翠竹居士。”杨云锋闻言向那中年人望去,见其同样打量着自己,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 翠竹居士的名声他略有耳闻,据说翠竹居士在三十年前也是桫椤国有名的超级天才,仅仅用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就修炼到起鼎结丹境界,一时名扬桫椤,成为当时桫椤国中最有可能突入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之一。当时他还只是个散修,修习的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无名古卷这等残缺的真诀,且修炼过程中从未接受高人指点,却竟能用这么短的时间修到起鼎结丹境界,其资质之佳可想而知,按理说从此以后突飞猛进,踏入凝丹窥天境界对他而言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然而让人诧异的是,自那以后翠竹居士的修为竟然突然停滞不前,十年之后才有所提升,至今也不过是个普通中等修为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与大多数人的预期截然相反。 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便这么逐渐黯淡下来,以致大部分桫椤国修士已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杨云锋也是专程收集大量桫椤国的情报之后才知道翠竹居士的来历,否则此刻听见玲珑仙子的话语后同样也会陷入迷惑中。 不过事实与情报似乎有一点出入,至少杨云锋现在看去,这翠竹居士双眼深邃有如无底之井让人捉摸不透,又如浩瀚夜空广阔复杂,决非一般修士可比。况且此人与玲珑仙子的关系似乎很不错,玲珑仙子在其面前也毫无拘束之处,几乎将之当成自己人对待——此人决不简单。 能忍受玲珑仙子那怪异的脾气甚至与之关系不错的人,能是简单的人吗? 翠竹居士听着玲珑仙子的话语,嘴角多了分和煦的笑容,道:“原来这位就是近来名声鹊起的中原修士杨少仙……佩服佩服,老夫班同阖,号为翠竹,修道界都称我为翠竹居士……哈哈,你们年轻人估计都不知道我的事情,不过在三十年前啊,我的名声也不比现在的你差。”他这话竟是用流利的中原语言说出来的,抑扬顿挫,带着分春风般的温和之意,听着让人舒坦不已。 “原来是翠竹居士前辈,久仰久仰了!”杨云锋礼节性地拱手对翠竹居士说道,话刚落即听见玲珑仙子的笑语,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哈哈哈哈,翠竹老鬼你老是喜欢把那些老掉牙的陈年往事拿出来说,想让别人知道你曾经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结果你现在混得咋样啊,还不是个落魄的老光棍,一点当年的威风也没了,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哎呀!你这些话我听着耳朵都要长茧了,真是无趣,下回能换一换吗?”玲珑仙子大笑说道,却哪有厌倦的意思。 翠竹居士知玲珑仙子向来如此,闻言不禁无奈摇头。 章六百九十九:三十年恩怨 (翠竹居士修炼到起鼎结丹境界所用时间已改为“二十年”。) 杨云锋静静听翠竹居士与玲珑仙子的对话,这才知翠竹居士和玲珑仙子是不打不相识。三十年前二人一战翠竹居士一招落败极不服气,于是与玲珑仙子约定十年后再战,谁知十年间翠竹居士修为增长缓慢,玲珑仙子却突飞猛进,于是二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到最后翠竹居士根本没有与玲珑仙子一战之力。翠竹居士心里明了,十年期至之时干脆放弃与玲珑仙子比拼法术,转而和玲珑仙子约定又十年后各派出一位门下弟子代表自己与对方对决,分个胜负。 然而十年后当翠竹居士带着自己得意徒弟赶到素女门时,却遇上了素女门一代天才月茹仙子,惨败于其手下。当时玲珑仙子倍感高兴,竟想在素女门内大摆筵席庆祝,翠竹居士只觉老脸被扇了无数巴掌,当即带着自己的徒弟逃之夭夭。 谁知此事却成了翠竹居士的心结,十年来他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回荡当初落败的场面,不甘心一败再败,于是又走遍桫椤国,寻找到三个资质绝佳的孩童,费尽心血培养之,甚至因之耽误了自己的修行。 一切只为争口气。 如今又十年过去,翠竹居士那三个弟子也逐渐修为有成,纷纷踏入养元入道境界,其中资质最为出色的一个已有养元入道中等修为,就是放在中原也算天资绝伦的人物。翠竹居士见此颇感欣慰,便带着三个弟子抵达素女门,欲一洗之前的耻辱。 杨云锋听着二人对话,眉头微微皱起,他无法理解翠竹居士为何会因这点事情与玲珑仙子纠缠三十年,甚至因之形成心病,不过在回想玲珑仙子那些不修边幅的行为举止后,他立刻又释然了。 与玲珑仙子打交道的人,哪能以正常人的眼光去衡量? “老娘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次来,肯定不怀好意。果然又被我猜中了。”玲珑仙子丝毫未注意到“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词用在此处十分不妥,她拍了下身边木桌,目光向周围墨衣修士扫了下,十分不屑地说道,“就凭他们也想打赢老娘的弟子?老娘只需派入门一年的弟子就可以把他们尽数打趴在地。”胡夸海口,当即引起那群修士的不满,若不是顾忌到她恐怖的修为,只怕这些人已经闹起来了。 就是与玲珑仙子打了三十年交道深知其脾气秉性的翠竹居士听了此话亦有些不喜,眉头皱了皱,道:“他们三个正在素女门外候着呢,我没让他们进来。” 玲珑仙子闻言便取出一面明镜,伸出如玉的手轻轻擦拭,随后看清镜内画面,轻轻“咦”了一声,道:“你这老鬼竟然还能教出这样的弟子,当真让老娘刮目相看。”随后便命人将翠竹居士的三个弟子领进来。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三个弟子便步入在流云阁中。 杨云锋定睛望去,只见这两男一女皆丰神俊朗,仪表不凡,资质过人,菁华内敛,不禁略微生心生赞叹之意,暗道:“我天极宗三位号称‘天极三杰’的师兄也不过如此。” “玲珑,你看怎么样?我这三位弟子还入得你眼吧。”翠竹居士轻轻拂须,含笑说道,面容红润饱满,尽是欣喜之色。 玲珑仙子这次没再用言语挤兑,她轻轻点头,赞赏地说道:“确实不错,看得出你这老鬼也真的是在他们身上花了心血……啧啧,对,刮目相看,老娘刮目相看啊。” “嘿嘿!”翠竹居士得到玲珑仙子的赞语,脸上笑容如花一般绚丽绽放,整个人欣喜万分,看上去竟似年轻了十岁,“你呢?这十年来你可培养了什么出色弟子没有,能否和他们比试一二?” 玲珑仙子闻言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无踪。“我倒忘了你是来找茬的。”她直视翠竹居士,双眼中寒芒绽放。翠竹居士被这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瞧着,只觉心底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 “这……”翠竹居士深吸口气,强压住胸中恐惧,对玲珑仙子说道,“玲珑,我们可是有三十年交情啊,你可不要因为一时半会儿的失利就不顾咱们的交情杀人灭口啊。输了比试没什么,输了人品才是真的……” 这话一出口当即令阁中众人瞠目结舌。他哪是在劝说啊,分明是挑衅,玲珑仙子原本只是微怒,现在听了他这话,恐怕要大发雷霆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人只觉寒风呼啸,身体同时抖了下。 “去你老娘的!”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咆哮声响彻山谷,“明明知道老娘不会把你怎么样,还说出这话来刺激老娘,你真当老娘这十年一直在吃白干饭啊!哼,我偌大一个素女门,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比不上你这仨小鬼的弟子吗?”话落之时她身边的木桌已经化成齑粉撒了一地。“来人,把本门年轻弟子名册给老娘……给你们门主找来!”咆哮声再一次穿云而去,让整个流云阁晃了两下。 片刻之后两个年轻的素女门弟子就带着数本封面新旧不一的名册进入阁中,恭敬地交给玲珑仙子。 玲珑仙子快速翻阅名册,双目向册中字迹迅速扫去,转眼间即确定人选。“去把碧玉、翡翠、玛瑙、紫晶叫来!”又一声咆哮传遍山谷。 那两个门人不敢怠慢,赶紧退下寻找四人,又过了片刻时间,便见四个年轻弟子在二人引领下匆匆赶来,其中一人头发凌乱睡眼惺忪显然刚从午睡中醒来。 “参见门……”四人同时行礼,话语却被玲珑仙子的声音生生打断:“繁文缛节就免了!你们几个都是我素女门年轻弟子中最优秀之人,现在你们肩负着振兴本门的大任……只准赢不准输!”她唾沫乱飞,一口气说出大串大义凛然的言语,却叫不明情况的四个弟子面面相觑。 杨云锋将四个素女门的弟子粗粗扫了眼,不禁微微摇头,暗暗说道:“输了。” 章七百:乐章 素女门碧玉、翡翠、玛瑙、紫晶四个弟子来到流云阁中,听得玲珑仙子的话语,面面相觑。 杨云锋向这四位年纪不大的少女看了眼,见她们气质精神无一能与翠竹居士三个弟子相比,便知她们胜算渺茫,不禁轻轻叹气。 玲珑仙子似也意识到这点,却不肯就此服输,装作强势的模样与翠竹居士商量斗法的内容。他二人都相识已久,自不能用江湖中人那等逞凶斗狠的方法比试伤和气,于是商量片刻之后约定好以“琴棋书画”为内容让各自的弟子比试一二。 “胧月,你先上吧。”翠竹居士自信满满地对自己弟子中年纪最小的少女说道。 那少女眉目如画,亭亭玉立,粉面上带着点娇羞,一双大眼睛灵气十足却时不时闪过丝怯意,闻言亦是怯生生地走上前,柔柔道了声:“是。”那等模样,哪像闯荡修道界的修士,反倒与久居闺中的娇弱小姐有几分相似之处。 杨云锋知道少女一举一动间都暗藏媚术,不禁微微叹气。这样一个女子若是进入凡尘中,非得将那些纨绔的富贵公子哥迷倒不可。不过她身边那两位师兄却丝毫不受其神情动作影响,依旧气定神闲,可见二人也非等闲。 这时二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人察觉到杨云锋的目光,回头望了过来,双眼正好与杨云锋目光相触,嘴角露出分温和之意。杨云锋顿生好感,点头同样露出温暖笑容。 这时一七弦琴已出现在那名作胧月的小女面前。少女轻轻抚琴,面上的羞涩渐消,随意弹奏出一曲,沉醉其中,便再无拘束。 杨云锋侧耳聆听,只觉这曲子如高山泉流,清冽自然,如松间明月,宁静淡泊,一时感慨万分,眼前渐渐浮现阮心秋的容颜,心中的伤感再次被激起,不知不觉间眼眶湿润,不禁长长叹息。 一曲罢,胧月脸上重新浮现羞涩之意,起身向玲珑仙子恭敬地行礼,随后便躲到翠竹居士身后,不愿直面他人。 玲珑仙子听胧月一曲,脸色微微一变,随后长长叹气,拍手道:“果然有两把刷子,不错!”话落便招呼素女门的四个弟子,道:“你们四人一起上吧。”又望向翠竹居士,道,“不过翠竹老鬼,老娘今天是要和你斗法,而不是与你赏风弄月。你这小弟子曲子虽弹得好,但也不过如此,我这四个弟子出手,绝对轻松打败你。”话落即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四把形态各异却皆缀满玛瑙玉石的华丽古琴,分给素女门的四个小弟子。 她话说得轻松,实际上内心却没底得很。若是真能轻松打败对手,何必让四人齐上,显然是心虚了。 这场斗法原本对翠竹居士一方十分不公,但翠竹居士对此竟毫不在意,闻言点头道:“如此甚好。”便让胧月再次上前,与对手一试高下。 胧月粉嫩的小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柔声道了句“是”,便款款上前,再度坐于七弦琴前,轻轻拨弄琴弦,便有清幽曲调在巧手下飘然而成,传入众人耳中,登时让人沉醉。 这曲调中并未带有任何威压,然而仅仅听此简短一段,对面素女门四个女弟子就齐刷刷地变色。她们自知在声乐上的造诣远远不如对手,心生紧张,娇躯同时颤了数下,随后深吸口气压住心中念头,联手弹奏乐章,向胧月发难。 忽有怒海狂涛汹涌而至,忽有神仙眷侣携手而还,眨眼间不禁缠绵缱绻萦绕心房,又陡然被如泣如诉的哀怨所取代。 四女颇有默契,相互配合弹奏出一浪高过一浪声势浩大的乐章,天地回响,震人心魄。 此乐复杂多变,或有登高长啸之壮志,或有行云布雨之旖旎,或有两军交战之惨烈,或有天人相隔之幽怨。 身处流云阁中,杨云锋只觉转瞬之间自己经历了无数次人世轮回,感受了无数悲欢喜乐,脑海中随之浮现一幕幕过往的画面,长长叹息。不得不说这四女的乐章丰富多彩华丽动人,夹杂的术法更是强横足以让修为不高的对手当场昏迷过去,乍一听气势内容远胜胧月之曲,但心空空的杨云锋却觉这曲调中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微微摇头。“即便赢了,也是输。”他暗暗想道,竟作出如此评价。 而就在这一刻,华丽的乐章中忽然多了分清幽之意,杨云锋循声望去,只见那娇羞的少女此刻正缓缓抚琴,受对方乐章的打击少女面色变得苍白,每次弹出一个调子都极为吃力,然而她却坚持下来,贝齿紧咬朱唇缓缓地弹奏自己心中的曲调,沉浸其中,享受其乐,竟给人一种与乐曲融为一体的错觉。 是以尽管以一人之力抗衡四人合攻的她抚琴十分吃力,但那清幽的曲子最终还是顽强地在恢弘乐章的攻击中生存下来,并逐渐体现自己的优势,至现在竟隐隐占据上风。 杨云锋聆听胧月的曲调,忽然间明白此曲正是少女内心的写照,只有真真正正向往那世外桃源般生活的人,才能用手中琴弹奏出如此清心淡泊的乐曲,才能描绘出如此一幅不沾染人间烟火的画卷。 素女门四女的乐章虽然华丽复杂声势浩大,但其内容非四女所向往,故空洞缺乏神韵,与胧月之乐曲相比较高下立判。 比试还在进行,四女竭力发挥出自己最强的实力,然而乐章之气势却越来越弱,愈发落于下风。胧月之曲虽清新不带任何术法痕迹几乎毫无气势可言,但胜在感情真挚,对手再是强大也无法与之相比。 更何况能以一人之力抗衡四女的合攻,少女的修为必然在四人之上,甚至远超对手,就是仅论修为,素女门四女也是惨败。 “好了,你们四个不要再给我丢人现脸了,都停下。”多半是觉得面子受损,玲珑仙子下令终止四女的弹奏,无奈地说道,脸色很是不好看。 相比之下翠竹居士的脸色就要好许多了:“嘿嘿,不好意思,小胜一场。” 章七百零一:对弈 翠竹居士对玲珑仙子杀气腾腾的目光视而不见,悠然拂须,道:“不好意思,小胜一场。”随后抬头凝视房梁,忍不住面露笑容。 他本是欲用此动作掩饰嘴角笑意,然而玲珑仙子何许人也,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于是“啪”的一声脆响中刚刚由素女门弟子送上来的崭新小木桌在玲珑仙子玉手之下化成齑粉。“你这老东西,怎么这么为老不尊!”她杀气腾腾地说道,双眼中闪耀着幽幽绿光,差点没亲自出手和翠竹居士干上一架,“赢了就赢了嘛,至于这么得意吗?” 翠竹居士听闻此话之后依旧怡然地拂动胡须,含笑说道:“你自己的弟子这么弱,我能有什么办法。” 强横的气势乍然释放而出,伴随着阵阵沙沙的声响偌大一个流云阁顷刻间化为飞灰。 “好你个翠竹老鬼,成心老捣鬼是吧!”空旷的地面上玲珑仙子捋起袖子摆出副要与翠竹居士拼命的架势指着翠竹居士的鼻子说道,“是不是想和老娘干一架啊!” 翠竹居士哪敢与玲珑仙子交手?见状他脸色“唰”的一变,赶忙好言相劝。玲珑仙子原本也只是因面子受损而装作强势掩饰自己失败的尴尬,并非真的要出手对付翠竹居士,闻言便消了气,随后便从储物空间中取了个新的椅子,摆在被她夷为平地的流云阁废墟上,若无其事却带着分不耐烦说道:“下一场,下一场快开始吧。”话落目光移向那四个面色苍白的女弟子,冷哼一声,嘴唇微动,似在用传音入密之术交待什么,周围人无她那般高深的修为无法探听她的话语,因此无人知其所说之话。 “诶!”杨云锋微微摇头,同样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个小凳,安放在地面上缓缓坐下——他身下的木椅同样受玲珑仙子招式的波及化成飞灰不见踪影了。 第二场比试便仓促开始,这次比试的内容是“棋”,玲珑仙子只让棋艺最高的翡翠出场对敌,而翠竹居士那边则依旧派出胧月与之较量。 翡翠执白子先行,扫了眼棋枰便看似随意地落下第一枚棋子。娇羞的胧月相比之下则谨慎拘束许多,第一步即迟疑好长一会儿,方郑重落下。翡翠之前先输一程,急于借此一战证明自己,因此从第二子落下时起即发动猛烈地攻势,咄咄逼人,寸步不让。胧月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每一次落子所用的思考时间都相差无几,实在沉稳过人。 杨云锋不懂对弈之道,粗粗向棋枰上扫了下,一脸茫然。随后又意识到不同寻常之处,悄然向翡翠望去,眉头顿时皱了下。 只见那翡翠落子越来越快,气势愈发凌厉,逐渐以自身修为带动着阵阵威势向胧月发难。胧月开始之时因谨慎思索而落子缓慢,这时却是被对方强横的攻势逼得不得不吃力地缓慢落子。 细细的汗珠开始出现在少女额头上,少女娇躯微颤,脸色变得苍白,极力咬牙坚持,竟有分不支之象。 然而执子的手未有任何晃动,依旧稳稳将棋子落在棋枰上。 看似风雅的对弈,实际上仍是惊心动魄的法术比拼。现在翡翠气势上占据上风,大肆杀伐,在黑白交锋中亦取得巨大优势,逼得胧月节节败退。玲珑仙子看得真切,双眼中放出幽幽光芒,差点没拍手叫好。翠竹居士则平静地看着二人的比试,一脸镇定,并不因局面的不利而有任何颓然之色。倒是那一群身穿墨衣的年轻修士看着师妹处于下风,都面露紧张之色。 杨云锋则无所事事地坐在凳子上,时不时向阮心秋静养之处望去,回想一道经历的往事,感慨完全。“他们两个前辈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干系,我留在这里看戏好生无趣,不如就此离开吧。”他暗暗想道,正准备离去,目光却忽然扫过翠竹居士身后那两个资质绝佳的男弟子面庞,看见他们气定神闲浑然不将暂时的失利放在心上,不禁诧异。 “这么自信?”他皱了皱眉头,便暂时打消离去的念头,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翡翠一波又一波强横的攻势未能击溃对手,反而后继无力,渐渐弱下来。胧月肩头的压力大减,胸脯上下起伏,又经历了同样长短时间的停顿,而后重重将一枚棋子落在棋枰上。 “铿!”声音不大,却清脆足够让所有人看清。 翡翠面色登时唰的一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胧月,嘴唇微微张合,却未说出一个字。胧月则松口气,面露恬淡笑容,随后发现翡翠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目光,脸上立时浮现一批红晕,娇羞不已。 其余人同样面露差异之色,杨云锋虽不懂纹枰之道,见这场面也猜到局势逆转,不禁微微摇头,下意识看向玲珑仙子,见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顿时多了分淡淡的无奈。 “呀!”玲珑仙子忽然惊呼一声,双眼光芒暴涨,玉手猛地向飞在她面前一只蚊子打去,轰然发出到罡风,明着是向那蚊子而去,实则——另有打算。 翠竹居士当即猜到她心中所想,不做犹豫一道结界霍然出现在棋枰之前,挡住这阵罡风的侵袭。只闻“嘭”的一声结界骤然碎裂消失无踪,那罡风却也因结界的阻拦威势大消不能如玲珑仙子所愿将棋局破坏掉掉。 “玲珑你好手段啊!”翠竹居士带着点阴阴的笑容望向玲珑仙子,心中之意不言自明。 玲珑仙子恨恨瞪他一眼,却知做任何事皆无用,只好将一枚坚果扔入嘴中,装成一副未听见他言语的模样。 这个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对弈继续进行,这下翡翠气势大降,根本无法与胧月抗衡,一败再败,尽落下风,不过半刻不到的时间即彻底落败,不得不丢下手中棋子,无奈认输。 第二场比试亦以翠竹居士的胜利告终。翠竹居士笑意盈盈向自己徒儿道贺,对玲珑仙子那杀人的目光似乎毫无察觉。 章七百零二:以情动人 翠竹居士笑意盈盈,玲珑仙子则满面杀气,直勾勾盯着翠竹居士,眼中尽是幽幽绿芒,似乎欲将翠竹居士整个人囫囵地吞入腹中。 翠竹居士似乎并未察觉到玲珑仙子目中的杀机,他满面红光地望向玲珑仙子,双眼深处放出淡淡的得意,道:“怎么样,玲珑你自愧不如了吧!哈哈哈哈。” “呀!”玲珑仙子咬牙切齿地看着翠竹居士,面目狰狞地说道,“你这老鬼,莫非真当老娘是吃素的……现在才赛两场,说明不了什么。比,咱们继续比!”话落便伸手随意指了个弟子,道,“紫晶,你上!” 那名叫紫晶的少女原本是个迷糊的人,闻言呆呆地眨了两下眼,才回过神来,一脸讶异,又想起对手的厉害之处,不禁有怯场之意,于是弱弱地说道:“门主,我……修为不济,只怕不能当此重任……” 玲珑仙子心情烦躁,闻言登时火冒三丈,对着紫晶插腰说道:“老娘叫你上,你就上,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儿似的,有什么出息!” 话一出口,全场汗颜。 “这……这……”紫晶在玲珑仙子强大威压之下几乎呼吸不畅,闻言更是慌了神,身体颤颤巍巍,急得泪如雨下。 “诶!”这时另一个女弟子不忍心见紫晶如此,上前一步主动请缨,说道,“弟子碧玉,请求出战。” 玲珑仙子正为怎么收场犯愁,闻言终于松口气,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上吧,莫要给老娘……你门主丢脸。” “是!”碧玉深吸口气,轻轻点头,面容上却透出一点忧色,显然并无十足把握。 翠竹居士似乎对激怒玲珑仙子一事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痴迷,这次他又做出了一件足以让玲珑仙子发狂的事情。“胧月,还是你上吧。” “你娘的!”咆哮声传遍山谷,玲珑仙子怒目瞪视翠竹居士,吼道,“不会换个人吗?老是让她上,老是让她上……他奶奶的,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翠竹居士欣赏着玲珑仙子的怒态,依旧带着和煦笑容缓缓拂须,淡然说道:“当然。” “你娘的!” 第三场比试,“书”。胧月碧玉各持一笔在纸卷上书写文字,碧玉吸取之前的教训,并未贸然使用法术扰乱胧月的心神。胧月则专注地写文,一笔一划间如入空明之境,不知有天,不知有地,不知有身外之物,全心全意在纸上书写自己的心。 如此恬淡,如此动人。 相比之下碧玉就紧张许多,毫无胧月那等气定神闲,笔悬难落,久久不能书写一个文字。此刻用眼角余光瞄见胧月那专注模样,她心中的焦急又深一分,眉间多了分急躁之意,却更是无法落笔。“罢了罢了!”少女咬牙,回想以前读过的诗词曲赋,又揣摩玲珑仙子与翠竹居士的心理,脑海中生出个念头,暗道:“以前听外面那些先生说要‘以情动人’,我就写首动人的曲子!不信比不上她!”下定决心猛地咬牙,思绪如飞,一首粗糙的曲子立刻浮现脑海,稍事修饰之后便认真地将之写下来。 而这时胧月已经停笔,她仔细望着纸卷上这二十个由桫椤国文字书成的小诗,颇为满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碧玉见状心中更没底,文字渐渐有些潦草,却终于在片刻后完成作品,将手中笔仍到一旁,而后长舒口气,额头上已是香汗淋漓。 玲珑仙子赶忙让人将二人的作品竖起来,首先吸引她与翠竹居士的便是碧玉那一首曲子,原因无他,碧玉这文是用中原的文字书成的,在两个桫椤国修士眼中极为特别。 “黄叶飞,冰晶坠,尘心碎,痴念成灰。晚来谁解胸中味?满眼相思泪。”玲珑仙子读着这首《【正宫】端正好》,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随后向碧玉瞧了眼,面露冷意,显然极是不满。 碧玉被她目光这么一扫,登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吓得娇躯颤抖,额头上的汗水登时成了冷汗。“不是说‘以情动人’吗,我这首曲子极尽相思之意,门主怎么会如此不满呢?”她心里没底,一时慌了神。 而这时玲珑仙子已将目光移向胧月的作品了。胧月所书的是一首简短的小诗,全诗仅仅二十字耳。 “空山幽谷静,月下寒潭清。醉看幽泉过,怡然度此生。”玲珑仙子缓缓读道,不由长长叹口气,脸上已有一分恨恨之意,咬牙切齿。 杨云锋粗通诗词,一眼瞧去将二人所书收入目中便知胜负已定,不由轻轻叹气。碧玉之曲看似撕心裂肺,抒发无尽相思之情,然而行文这少女无悲无伤无痴更无相思泪,哪像有一点思念心上人的样子?故可以断定此曲是碧玉靠着心中臆想生生拼凑而成,堆砌意象,竭力嘶吼却空洞无物。诗词最重要的就是情感了,如此虚情假意之作,无论如何都不能算上品。相比之下胧月那首绝句看似平淡简单,无汹涌澎湃之情感,无华丽绚烂之辞藻,却是内心真实的写照,感情真挚决无虚假,仅此一点便远在碧玉之上。 翠竹居士亦看出高下,怡然拂须,一脸笑意,却忽然撞上玲珑仙子那杀人的目光,面容迅速一变,笑容骤然消失无踪。“咳咳,玲珑,现在高下已判,你是连输三场,败得本儿都收不回了……呃,你是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应该不会下作地胡说八道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吧。”他郑重地说道,话语却给人一种欠扁的感觉。 果然玲珑仙子闻言之后面色变得更加狰狞,目光如刀在他身上捅了不知多少遍,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连败三场,一时有些颓然。“老娘又不是你,怎么会歪曲事实!”她装作强势地插腰说道,却掩饰不了眉间的愤怒与失落,“输了就输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门主……我,我写得不差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输了!”这时碧玉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开口对玲珑仙子说道。 玲珑仙子闻言面色立即沉了下来:“碧玉,你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我怎不知?” 章七百零三:舞翩跹 “碧玉,你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我怎不知?”玲珑仙子冷然说道,一脸不悦。 碧玉听出玲珑仙子话语中的怒意,娇躯猛然一颤,立即跪倒在地,脸上闪过恐惧担忧之意,一时说不出话来。 玲珑仙子冷哼一声,道:“你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足不出户怎么可能有这种相思之情?你这首曲子分明是胡编乱造而成的,矫揉造作,哪里是‘不差’,分明是差到极点,差到极点!”她猛然挥袖,双目中寒芒森森,“你再看看胧月那小姑娘的诗,是不是自然很多?哼,相比之下你好意思说自己更胜一筹吗?气死老娘了!”说完将一杯茶水灌入腹中,闷闷不乐。 碧玉呆呆跪在原地,一脸惊愕,旋即低声抽泣,背影竟是万分可怜。 那小姑娘胧月见状面容上露出淡淡的伤感,却不知怎么劝慰碧玉。翠竹居士亦没了嘲笑玲珑仙子的心情,不住叹气。“玲珑,第四场还比不?”他正色望向玲珑仙子,郑重说道。 玲珑仙子闻言狠狠瞪他一眼,道:“还想比?是成心想看老娘丢脸是不?” 翠竹居士被她这么一瞪,立即将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吞回腹中,愣在原地,不知当说什么好。 杨云锋索然无味,正要起身离去,却忽然看见远方缓缓行来的身影,一时怔住,心猛地一疼,刹那双眼迷离。 “师尊,阮姐姐想代表我素女门与几位客人较量一二。”蒹葭的声音缓缓传来,玲珑仙子微微皱了下眉,侧首望去,只见蒹葭扶着个女子缓缓而来。那女子以轻纱蒙面,朦胧不见真面目,款款而行,细如杨柳的腰肢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柔弱,望之惹人怜惜。 女子在众人面前驻足停步,先是向玲珑仙子轻轻一福,随后则侧首扫视众人,轻轻点头权当行礼了。 翠竹居士目光如炬,当即瞧出点端倪,道:“姑娘可是不能言语?” 女子闻言目光有些黯然,幸轻纱之下无人可看见她的双目不知其心中所想。“诶!”玲珑仙子见状微微摇头,便代替她说道,“她是我的一个小弟子,容貌受损不足见人,又不能言语……”话至此悄然向杨云锋看了两眼,微微摇头,道,“不过她非常人可比,翠竹老鬼你不要因此就看轻她。” 杨云锋并未注意玲珑仙子的神情,他凝视着那蒙面女子,面露苦涩,一时不能移开眼。 心碎,神伤。 翠竹居士听闻玲珑仙子言语,不禁摇了摇头,道:“玲珑,你以为我是你啊?我才不会因此看轻他人。”话落便对女子说道,“老夫老夫班同阖,号为翠竹,修道界都称我为翠竹居士。” 女子轻轻点头,目光轻柔落在身前尚未被素女门门人取走的笔墨纸砚上,轻轻伸出如玉秀手,研磨书写。 杨云锋目光移到女子的玉手上,只觉这不知看过多少遍的秀手而今竟是异乎寻常的惨白,愧疚心生,一时竟有头晕目眩之感。 长长一声叹息。 女子缓缓书写,片刻后一幅字即完成。翠竹居士抬眼望去,只见纸卷上是三个使用桫椤国文字书成的娟秀小字,字体方正圆润,未干的墨迹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晶莹光芒,彷如题字之人那心底幽幽的感伤,不禁长长叹气,道:“阮心秋……”表情微动,也不知有何感慨。 杨云锋则凝望着那字体,心钻心的痛,面露悲伤,久久难以释怀。 玲珑仙子见状亦叹了口气,正色对阮心秋说道:“你要和他们交手?” 阮心秋轻轻点头,面纱下无人知其表情。 玲珑仙子便挥了挥手,道:“那你就上吧。”停顿一下,又补充道,“第四场比试的是‘画’。” 阮心秋再次点头,随后扫视翠竹居士那三个资质上佳的弟子,做出个请的动作。 翠竹居士便再次对胧月说道:“还是你上吧。” 少女轻轻点头,踏前一步,脸上的少了分娇羞,多了点关心。“姐姐请。”她少有地开口,凝视着阮心秋,并未率先出手。 阮心秋便不迟疑,轻轻点头,霍然取出一柄洁白的仙剑,腾身飞上天空,一身轻纱飘然而舞,与女子手中剑,面上纱以及动人的身段,迷人的舞姿交相映衬,美丽不可方物。 舞蹁跹,女子持剑而动,一招一式飘逸洒脱如出尘仙子,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脉脉情愫,带着缠绵,夹杂相思,铺成一曲杜鹃啼血之哀乐,剪不断,理还乱,多少愁思在心间。 此情非经历刻骨铭心之恋的人不能理解。玲珑仙子与翠竹居士都是过来人,也曾有过一生难忘的感情经历,见状内心尘封多年的情愫喷涌而出,一时竟无以释怀。 所有的缠绵,尽化飞灰。 杨云锋紧紧凝视着伊人,认出她使用的是凌云派的剑术,恍惚间仿佛回到多年前华山大战之后与之站在华山之巅看满天繁星的那一日,想起曾经的誓言,想起一道走过的路,一时怅惘,不禁泪流满面。 “秋妹……”他轻轻念着,想着过往之事,一颗心如遭针刺,疼痛不止,脸上已毫无血色,此时此刻只想紧握伊人的手,永永远远不与之分离。 扪心自问,方知情已到浓处,然而为何之前不紧紧抓住这丝沉思牵绊,直到今朝才悟及,却已来不及与卿相牵。 或许,只有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珍惜;或许,只有离别了,才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 然而已经失去一次,他还愿意再失去吗?杨云锋凝视着阮心秋,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他要紧紧抓住这难得的尘缘,他要珍惜这虽看似镜花水月却仍在身边伸手便能相牵之人,决不放手,决不等她真正离去再追悔莫及。 今生,只为你倾心。 阮心秋继续舞剑,舞姿翩然,愈发动人,最终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至此定格为一幅绝美的画面。 此时此刻,所有人为之倾倒。 章七百零四:反目 “以舞为画,大善!”翠竹居士轻轻拂须,目光似不经意地扫了眼身旁的胧月,见其双眸略有分黯然,不禁叹气,随后便道了声,“不比了,我认输。”话落略显扫兴地后退数步,坐了下去,不知何时出现的椅子稳稳当当接住他身体,而他则取出个茶杯,悠然品茶。 阮心秋一舞作罢,娇躯略有些不支,轻轻喘气,只怕已香汗淋漓。“秋妹!”杨云锋再也坐不住了,身形变换眨眼就出现在阮心秋身侧,轻轻将伊人揽入怀中,双眼轻柔地向她看去,目光透过面纱落在那金色面具上,随后缓缓上移,与之隔着轻纱双目对视,一时含情脉脉。 众人见状便猜出二人的关系,不由唏嘘。 “咳咳!”玲珑仙子轻咳一声,杨云锋这才意识到周围还有外人,于是松开伊人,只小心扶住她向旁走去。 双手相握,忽然觉得伊人之手竟比往常要柔弱冰寒许多,杨云锋心霎时一疼,只道阮心秋所受之苦太深太重,无语愧疚。 阮心秋看着他的神情,双眼透出淡淡的光芒,似欲开口劝慰,却因喉中伤说不出一个字。 “诶!”翠竹居士将一切看在眼中,轻轻摇头,随即收起茶杯,走上前对二人说道:“两位情深意重,老夫佩服!” 杨云锋苦笑一下,微微摇头。阮心秋则勉强向翠竹居士行了个万福,却又有头晕目眩之感,娇躯颤颤,几乎要跌倒在地。 “秋妹小心!”杨云锋心里一紧,再度扶住伊人,眼中尽是盈盈情意。 翠竹居士又是一声叹息,随后扭头望向玲珑仙子,脸上感慨之意顿时消散无踪,他道:“玲珑,四场比试我赢了三场,按理说最后的赢家是我,你可有不服气?”说此话时面上露出点得意,目光中更是一片兴奋。 也难怪,三十年的交锋中屡战屡败的他终于赢得一场,若是不高兴反倒不正常了。 玲珑仙子原本还沉浸在扳回一城的喜悦中,闻言仿佛被浇了盆冷水,脸登时透出分勃勃的杀气,双手叉腰,劈头盖脸骂道:“我说翠竹老鬼,你讲不讲道理啊。老娘是在让你你看不出来吗?我这心秋小徒儿能赢你那胧月徒儿一场,那之前三场我要让她出战的话肯定也是能赢的!明明是老娘四战全胜,怎么到你口中却成我输了呢?” “这……”翠竹居士不料玲珑仙子竟然会如此胡搅蛮缠,闻言登时有些恼了,道,“玲珑,你……你怎么颠倒黑白?你,你,你——” “我怎了?”玲珑仙子装作不解地看向翠竹居士,眉毛微微跳了下,一脸无所谓。 翠竹居士当即发怒,猛地跺脚,伸手指着玲珑仙子的鼻子说道:“你无耻!” “无耻?”玲珑仙子玉手敲了下自己洁白的牙齿,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老糊涂了吧,我牙齿尚好,一颗也没坏,怎么会是‘无齿’呢?” 翠竹居士气得身体直抖,一时豁出去了,怒道:“我呸!你非但无耻,你还下流,亏我还和你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全当我眼瞎了!徒儿们,现在咱们人多势众,一起上,打死这个婊子!”话落袖袍一挥,这刻玲珑仙子四周便出现数十翠竹猛地破开泥地将这凝丹窥天境界大能团团围住。 他门下弟子闻言纷纷取出法器,一道法阵竟骤然成型,迅速制造出一与外界隔绝的幻境。如此快速的行动,如此缜密的配合——竟似早有预谋一般。 杨云锋见状心叫不妙,赶忙用金色巨门护住自己,刹那间便闻“铿”的一声响动,果不出其所料,翠竹居士门下弟子中修为最高之人已向他发难。“找死!”杨云锋冷然说道,却并未立即还击,而是小心握紧阮心秋的柔荑,同时取出乾坤袋示意她进入其中。阮心秋凝望杨云锋双眼,心暖暖,却摇头,不肯进入。杨云锋立即明白她的心思,温暖一笑,随后施展法术将之保护起来。“秋妹,我不会让你受伤的。”话落之时灭心剑霍然在手,“呼呼”两声打出凌厉的剑气,向那率先发难的墨衣弟子攻去。那弟子修为远低于杨云锋,不敢硬接蹬地躲闪,不料一只金色的手掌忽然出现在他头顶,猛地按了下来,“啪”的一声便将之从天空上打了下去。 “啊!” 杨云锋与那弟子的冲突只是幻境中一小段不惹人注意的插曲而已,真正的重头戏却是在翠竹居士与玲珑仙子之间进行的。 玲珑仙子听翠竹居士称自己为“婊子”,勃然而怒,又见周围无数翠竹将自己团团围住,更是怒不可遏,“呀”的声吼道:“我说你为何没事来我这素女门,原来早有预谋!”话落之时身影飘动,忽然化为一巨大无比的鬼影,带着硕大的砍刀,“嘭嘭”两声便将身周所有的翠竹悉数斩断,“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瘟猫啊!”下一刻她白衣飘飘的身形即闯出翠竹落于翠竹居士身前,白玉一般的手带着呼啸之风骤然向翠竹居士打了过去。 翠竹居士面色变得惨白,极力躲闪却仍让玲珑仙子一拳打中,身体霎时化成飞灰,消失无踪,却是用上化身之术逃过一劫。 “结阵,灭了她!”重新出现在天空中的翠竹居士怒吼一声,伸手向玲珑仙子一指,便闻一阵隆隆声响,十数个墨衣修士联手施为借法阵之力在天空中凝出一巨大的仙剑,轰然向玲珑仙子打了下来,气势惊天动地,足以将高山夷为平地! 玲珑仙子却丝毫不将之放在眼中,秀手轻轻伸向天空,洁白的衣衫微微向下滑落半尺,露出一段如雪肌肤,晶莹诱人。 只见这雪白玉臂一端那柔弱似不堪一击的手轻轻握成拳向天空挥了下,便有轰隆之声天地回响。那巨大足以削平山峦疏通江河的仙剑,竟在玲珑仙子轻轻一击之下轰然解体,转眼消失无踪! 章七百零五:恍如一梦 玲珑仙子素手轻轻一挥,那宛若山峦的巨大仙剑轰然解体,消散无踪。 随后玲珑仙子便再度出手,隔空对着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翠竹居士打了过去。 她这一招刚刚打出之时尚还轻柔,等真正泛着金黄光辉的巨拳脱手而出时却已用上凝丹窥天境界大能大半真元,于是冲天而去的招式变得刚猛无铸,气势如虹,几乎可以吞日月,动乾坤! “轰隆!”一拳而去,天地震动,黑暗退散,明亮的日光再度照亮大地。玲珑仙子强横的一招竟将整个幻境生生破去!翠竹居士使用化身并未被这拳打中,然而领略到玲珑仙子之威的他仍心有余悸,远远看着玲珑仙子,脸上尽是惊恐之意。 “怎么样,翠竹老鬼,见识到老娘的厉害了吧!”玲珑仙子轻轻揉手,别有深意向翠竹居士望去,双眼中尽是腾腾的杀气。 “你竟然这么强了!”在玲珑仙子强大威压范围内几乎动弹不得的翠竹居士身体颤动不止,额头上已尽是冷汗。 “哼,敢找老娘麻烦,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玲珑仙子冷然说道,陡然出手向翠竹居士肉身抓了过去,“谁指示你的,说!”一声龙吟,玲珑仙子已捏住翠竹居士脖颈,娇弱的小手上青筋暴露,只消稍稍用点力道,就足以将这与她有三十年交情的老头儿捏死在手心。 然而玲珑仙子终究未能当场将之格杀,只见她一手抓下去之时那翠竹居士的身体骤然化为飞烟,转瞬消失无踪,竟又是用化身逃走了。 “秋妹!”接下来便是一阵的尖叫。玲珑仙子闻言面色微变回身望去,便见刚刚消失的翠竹居士又出现在杨云锋身边,身形飘动化成四个幻影骤然向杨云锋阮心秋发难。杨云锋先前在幻境中受了不小的伤,此刻远不是翠竹居士的对手,明明出手拦截,却还是未能挡住对方的进攻,眼睁睁望着阮心秋落入翠竹居士手中。 “秋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杨云锋双目变得通红,万般法术齐齐轰向翠竹居士,拼了命要从他手上夺回阮心秋,然而翠竹居士早有意料,一连串法术轰了过去,成功挡住杨云锋攻击的同时还将这年轻的修士击倒在地。 “秋妹!”看着近在咫尺却触手难及的伊人那飘动的面纱以及面纱被清风拂过后露出的那无助的眼眸,杨云锋心如遭刀割,登时魂断欲绝,却连反抗之力也没有,只能痴痴凝视伊人,泪流满面。 “快放下她!”玲珑仙子看见翠竹居士的行为之后也大为惊讶,身体颤了下,之后脸上露出点愤怒,大声对其说道。 “哈哈,玲珑,老夫杀不了你,但是要抓走你最得意的弟子还是可以的!呵呵,你要想就回她的话就来追我啊,有种就追到我翠竹居去,我恭候你的到来!”话落身影渐渐减淡,眼见是要用法术遁走。 杨云锋望着渐渐化成光影即将消散的阮心秋,脸上惨白毫无血色,拼尽全身气力一跃而起伸手向伊人挽去,然而最终还是未能抓住伊人,只能眼睁睁看她消失无踪。 如遭雷劈失魂落魄。 “翠竹老鬼,你也有出息啊,竟然丢下你的徒弟独自一人跑了,莫非以为老娘不敢杀他们。”而这刻玲珑仙子脸上的焦急愤怒反倒消散了一分,双目中精芒绽放,竟若无其事地揉手,随后运足气势,一式佛门狮子吼轰然发出,声音震天动地。 “给我回来!”话落天地晃动,一道道绚丽夺目的光华出现在苍穹中,出现在地面上,相互交织构成纷繁复杂的华丽纹样,带着丝丝震人心魄的道力,充盈天地。 无人料到素女门中竟有如此恢弘的法阵,见状在场绝大多数人皆面露讶异之色。而原本已经远去的翠竹居士亦重新出现在消失之处,望着四周情景,老脸上浮现深深的恐惧。 杨云锋望着随翠竹居士一道出现近在咫尺的阮心秋,一颗心动了下,刹那间泪水满眶。“秋妹!”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伸手向伊人抓去,同时施展法术逼翠竹居士放手,随后将阮心秋拥入怀中,紧紧不愿放开。 阮心秋脸紧紧贴在他胸膛上,隔着轻纱面具感受心爱之人胸膛的起伏,一滴泪珠也缓缓滑落。 恍若一梦。 “玲珑,你——”翠竹居士被杨云锋一招打飞,当即发现自己真元凝滞用不上任何法术,脸上恐惧更深一分,不可思议望着玲珑仙子,眼中多了分绝望。 明明已经用那绝品的法器突破空间的阻隔逃走了,为何重见天日时自己仍然待在这个鬼地方?他不能理解,只觉寒意彻骨,一时不能稳住身形,向后跌去“嘭”的声倒在地面上。 玲珑仙子轻蔑地看着他,轻轻向玉手吹了口气,而后指了指天空中那飞舞的图案,道:“撕破空间的法器?哼,你以为老娘特意将你安排到这流云阁见面是无意而为之的。实话告诉你,二十年前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钻研封堵空间的方法,终于在七年前找到此法,并照这方法布下了‘流云天华阵’,专门对付你这种想依靠空间法器逃离素女门的修士。没错,这流云阁就是在流云天华阵上修筑的,可惜你太过闭目塞听,竟然没有事先探查清楚,中了老娘的暗算,也算你自己倒霉!” 翠竹居士听着玲珑仙子的话语,一个念头渐渐浮现脑海,脸上不敢置信之意更增一分,略有些疯狂地凝视玲珑仙子,嘶声说道:“你是特意将我安排到流云阁中的……难道,难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 “废话,十年前你逃之夭夭后压根就没和我约定什么十年后再战,现在突然出现在老娘面前对我提起三十年前那点儿破事,还这么急切地要和老娘一决高下,要是没鬼老娘跟着你姓!”玲珑仙子大大咧咧地说道,看向翠竹居士的目光中透出点鄙夷之意。 章七百零六:不肯回答 “废话,十年前你逃之夭夭后压根就没和我约定什么十年后再战,现在突然出现在老娘面前对我提起三十年前那点儿破事,还这么急切地要和老娘一决高下,要是没鬼老娘跟着你姓!”玲珑仙子大大咧咧地骂道,一脸鄙夷。 翠竹居士面露颓然之色,然而又心有不甘,抬头凝视玲珑仙子,双目中透出森然之色,道:“单凭这些,也不足以说明我没怀好意啊!” 玲珑仙子猛然挥袖,继而指着身边那三个翠竹居士口中最得意的弟子,说道:“那他们呢?即便掩饰得很好,也没法完全消去身上的鬼气,分明就是黄泉宫的弟子而非你门下之人。嘿嘿,一般人可能察觉不到,但老娘是何等厉害之角色,能看不出来吗?黄泉宫最擅长的就是空间之术,想必早就为你准备了一件空间法器,让你能够在老娘手下逃走。老娘自然早就料到这一点,才会请君入瓮将你带入我这流云天华阵中,让你逃无可逃!”玲珑仙子寒意彻骨的目光向那三人看去,这三人脸上同时露出惊恐之意,颤颤巍巍却因身处法阵中就连逃走的能力也没有。 “老鬼,黄泉宫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冒被老娘灭门的危险也来找老娘的麻烦。”这时玲珑仙子的目光已经有些阴森森,“还有,老娘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老鬼,可否替老娘解答心中疑惑!”话落五指忽然并拢紧紧捏在一起,伴随着“喀喀”声响立即有数道紫电在指尖飞舞,偶尔发出耀眼火光搅得天地灵气打动,显然威力不可小视。 翠竹居士脸色已变得苍白,却咬牙不肯如实交代:“玲珑,落在你手中,老夫认栽,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事关我翠竹居上下百余弟子的安危,我是不会将他们的目的告诉你的!”他扫了眼那群脸色苍白的墨衣弟子,双目中透出坚定之色。 玲珑仙子愣了下,随后“啪”的声打出道狂风在地面上留下个巨大的土坑,怒道:“好啊,你当老娘就不会灭你满门?找死!”话落一股强大气势从她体内爆发而出,随后化成一道道狂乱的风将那些墨衣弟子卷上天空,随后出手扼住翠竹居士的喉咙,只消稍稍用点力道,便足以捏死这老人,“翠竹老鬼,你到底说不说!”论起狠辣来,玲珑仙子也不输黄泉宫的门人。 翠竹居士听见自己弟子的惊呼声,眼角余光向那方向扫了眼,见诸弟子都面露无助之色,心猛地一痛,脸上更无血色,却依旧不肯说出真相:“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呀!”玲珑仙子脸涨得通红,“啪”的声将之丢到地面上,用力踹他两脚,随后大口喘气,胸脯上下起伏,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翠竹居士,怒然道:“翠竹老鬼……你厉害,你厉害……老娘治不了你……他奶奶的熊!”话落挥手停止施法。那群悬浮于天空中的弟子骤然失去支撑纷纷从天空中坠落,砸在地面上,登时掀起一阵飞沙。 如此高度落下,即便是修炼有成之人也难免不受伤,这些弟子一落地便发出呻吟之声,不停翻滚,痛苦不已。就是心如铁石的杨云锋见状也不禁皱了皱眉头,更何况那几个没见过世面心地善良的素女门弟子。她们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娇躯颤抖。相比之下翠竹居士反倒要镇定许多:“玲珑,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你不会杀我的,哈哈。”话至此,脸上的惊恐消去不少,得意却多了一分。 玲珑仙子闻言大怒,数十道法术如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之打得鼻青脸肿:“你找死!” 然而终究没有杀他。“来人,把他们给我关到水牢里,日夜大刑伺候,不说出真相不得停止!”她迅速在翠竹居士身上设下禁制,随后阴阴说道,双目眯成线闪耀精光,看着叫人格外心寒,“翠竹老鬼,老娘进来无聊发明了一套新的酷刑,正愁没有合适的人选……你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帮我试试这酷刑的效果吧,哈哈哈……”她幽幽说道,双眼陡然睁大,目光如冰冷的刀子,直插翠竹居士的道心。 翠竹居士登时打了个寒颤,却依旧一脸坚毅,只是想着接下来悲苦的生活,这点坚毅就淡了数分。 相比之下多了点悸色。 眼看着翠竹居士及其弟子被门人带走,玲珑仙子胸口的怒火也减淡数分,斜倚在刚从储物空间中取出的软榻上,冷冷看着天际,一脸郁闷。“翠竹老鬼也算和我有这么多年交情了,虽几年不见,但偶尔还通一通书信……没想就这么被黄泉宫利用背我而去……哼!人情冷暖,不过如此!”虽说依旧一脸强势,但掩不住眉宇间那点淡淡愁绪。 周围弟子见状,心有感慨,沉默不语。 “仙子前辈。”这时杨云锋上前一步,对玲珑仙子说道,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身边的柔弱女子,“秋妹方才受惊,需要修习,我先带她回去了。” “哦?”玲珑仙子目光向阮心秋扫了眼,无数丝线即从她指尖飞出,搭上阮心秋的脉搏,而后微闭双目,轻轻说道,“脉象略有些紊乱,吃点安神的药即可。”话落秀手一翻,手心便多了枚紫青色的药丸,递给杨云锋,说道,“先让她服下然后静养一日吧。”看得出玲珑仙子对阮心秋还是颇为关心的。 杨云锋心生感激,点头道:“多谢仙子前辈。”便握紧伊人的柔荑正要带着她离开此地。 谁知这时远处却传来一女子的惊呼声,杨云锋微微皱眉,抬眼望去,只见一素女门打扮神色慌张的女子正快步向此地奔来,不禁心生讶异,随后又望了眼玲珑仙子,见其面色不佳,欲知后事,于是驻足停步,用传音入密之术对阮心秋说道:“秋妹,暂且等一会儿。” 阮心秋闻言轻轻点头。 “什么事情?”这时玲珑仙子冷冷的话语传了过来。 章七百零七:斑鸠闹事 “门主……黄泉宫的斑鸠……斑鸠……她……”那素女门弟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一凉惊恐慌张。 “急甚么!有话好好说。”玲珑仙子一道法术丢了过去,助这弟子稳定心神,随后皱了皱眉头,道,“黄泉宫的斑鸠,她又来找老娘的麻烦了?真是多事之秋。哼,来得也好,老娘正愁没人解气,送上门来不扁她老娘就不是好汉!”话落还不等那素女门弟子重新开口就化成风向山谷外飞去了。 “哎呀!门主,我话还没说完呢!”那素女门弟子见状更是慌张,急切地想将心中话完全说出来,却因慌张反倒更无法开口了。 杨云锋见状微微皱眉,走到这女子身边,用桫椤国的语言说道:“姑娘,究竟什么事情?” 女子向杨云锋打量一眼,看见他沉稳如水的目光,心中焦虑略去一分,深深吸口气,便如实将一切告诉杨云锋。 杨云锋方知那黄泉宫的斑鸠突然出现在素女门的山门外,打伤两个在山门处充当岗哨的素女门弟子,随后将之劫作人质,叫嚣着让玲珑仙子亲自离开山谷相见,否则各一个时辰杀一个素女门弟子。 “斑鸠实力根本无法与玲珑仙子相比,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持素女门弟子逼迫玲珑仙子相见……也太过狂妄了吧。”杨云锋暗暗想道,心生不解,却并未表现在面上,“原来如此。”他点头对那素女门弟子说道,随后侧首望向阮心秋,目光中带有点温柔之意,轻轻说道,“玲珑仙子前辈法力通天,斑鸠断不是她对手,我们不用为之担心。”话落伸手轻轻握住伊人柔荑,施展法术替她诊断一番,随后皱了皱眉,道,“秋妹你伤势仍有些严重,先好好休养疗伤吧。”话到这里心中生出丝疑惑,觉自己神识在阮心秋体内探查时的感受与以往有所不同,但想到凌云派那《凌云万象》真诀非金丹大道之法,与自己熟知的真诀法术截然不同,阮心秋修炼这等心诀体内经脉真元多半都与自己的常识不符,自己无法理解再正常不过,于是释然,并未将心中想法告知阮心秋。 阮心秋却看出他目中那点疑惑,柔荑握得更紧,面纱后的目光中透出深深的不舍。 如此近距离内杨云锋清楚地看见阮心秋一汪秋水中的情思,心微动,眼里的疑惑便消失无踪。“走吧。”他柔声说道,便带着阮心秋缓缓离去。 蒹葭在一旁看着,见二人情意浓浓,突然想到什么,一时鼻尖酸酸,一些话想说出口,却倏然望见微风中阮心秋轻轻飘动面纱下露出的那冰冷的面具,立时心痛,那话最终未说出口。“诶!既是师尊的安排,你又心甘情愿,我……我怎能将之说出来破坏你们……”善良的少女微微摇头,一个转瞬面上的伤感便消失无踪。“洛迦姐姐,我想去山门那儿看看,可以吗?”毕竟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转眼间她便面露笑容,真诚地看着那先前慌张来到此地告知众人斑鸠之事的名叫洛迦的少女,笑吟吟说道。 洛迦和蒹葭平日关系不错,闻言脸上露出点温柔之意,点头道:“好的……只是那斑鸠修为高深,你要小心。” “知道了,多谢洛迦姐姐关心。”蒹葭重重点头,快步向山谷外行去,转眼即无踪。 洛迦却又面露担忧,暗道:“你是不知斑鸠的厉害……我可不想再去外面受罪,还是待在咱们门内安全。” 斑鸠看了眼身边两个昏迷不醒的素女门弟子,嘴角出现一分笑容,轻轻用白皙的手指拂动耳畔青丝,慵懒照镜,眼中柔情似水,媚态十足。 心里却不甚高兴。她早就想通过挟持素女门弟子来逼玲珑仙子离开素女门而后与叶伯托联手将之拿下,谁知道叶伯托不肯照做,硬是用上了在她看来蠢到极点的计谋,竟逼迫和玲珑仙子有那么多年交情的翠竹居士进入素女门中故意激怒玲珑仙子引她出来。结果呢?翠竹居士音信全无,多半是被玲珑仙子识破制服,这计谋也随之破产。“荒唐!”她暗暗说道,于是不顾叶伯托的阻拦出手打晕两个替素女门守门的弟子将之劫持到素女门外另一处山谷中,同时布下人手,等待玲珑仙子的到来。 按她的想法,玲珑仙子再是厉害,也不可能是两个黄泉宫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对手,何况这山谷中还埋伏有十余有起鼎结丹境界修为的黄泉宫弟子。 如此,一旦玲珑仙子步入山谷内,自己就只用瓮中捉鳖,到时候捉住玲珑仙子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想至此,斑鸠脸上笑意更加灿烂。 只是瞄了眼远处那一脸怒意对自己行为颇为不满的叶伯托,她心中的喜意就散去不少。“你原本就不是善类,现在装什么好人,假惺惺,晦气!”她腹诽两句,忽然听见一阵呼啸之声,抬眼望去,便见玲珑仙子已经出现在山谷外,立即心生警惕,做好对战的准备。 此时此刻看见一片狼藉的山门以及远方挟持着两个素女门弟子的斑鸠,玲珑仙子已经猜到前因后果,顿时心生怒意,当即叉腰伸手遥遥指着斑鸠骂道:“你这小蹄子是皮儿痒了不成,竟敢到老娘地盘上撒野,找死是不!” 斑鸠闻言媚眼如丝,掩嘴笑道:“玲珑姐姐,你说话还是这么粗俗,难怪许多年前你那老相好会甩了你跟别人好……嘻嘻,我看你这脾气还是改改的好,否则老死也没人要。” 玲珑仙子被她说到痛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破口大骂道:“小浪蹄子,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呀,除了上男人就没别的事情干了!呸!老娘今天就好好教训你一顿,看你还敢不敢再来撒野!”话落身体忽然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斑鸠身侧,挥掌猛然向她打去。 斑鸠面色微变,使出法术向其迎了上去。 章七百零八:找事 “小浪蹄子,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呀,除了上男人就没别的事情干了!呸!老娘今天就好好教训你一顿,看你还敢不敢再来撒野!”玲珑仙子怒骂一声,身形飘动,转眼飞到斑鸠身侧,五指相并一掌朝对手打去。斑鸠面色一凛,身体忽然向后撤去,刹那间退后数十步,躲过玲珑仙子一击。 玲珑仙子紧追不舍,手中湛蓝仙剑于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随后脱手而出,卷动着罡风向斑鸠追杀而去,骤然出现在斑鸠身前。斑鸠手中鬼气森森刹那成一紫黑的葫芦葫芦口对准仙剑,竟是欲将之吸入其中。 玲珑仙子双眼精芒绽放,手中捏出一道法诀,道了声:“破!”于是湛蓝仙剑忽然变为橙红色,瞬间炽热无比,一剑而去,触碰到葫芦口,当即将葫芦上阵阵鬼气引燃。 于是“嘭”的声这鬼气凝成的葫芦变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斑鸠面色一变,极力施法驱除葫芦上的火焰,却于事无补,眼睁睁望着葫芦被烧为灰烬,一时恨意充盈双眼,指尖发出“咯咯”声响:“玲珑仙子你好大本事,竟然连我黄泉宫的‘黄泉冥火’都能使出来,小妹佩服!”话落再度退后数十步躲开仙剑炽热火焰的攻击。 玲珑仙子这时却不急着追击,她冷哼一声收回仙剑,随后凝视着斑鸠,道:“老娘的手段可不止如此。待会儿我将你捉回素女门后自会好好施展给你看,到时候,你可别怪老娘心狠手辣!”话落手突然向前一抓,无数金色小手便在这刻突然出现在斑鸠身周,向斑鸠抓了过去。斑鸠凌然不惧,指尖绽放出幽幽火焰,霍然向天空一扔,便有“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金色小手在她攻击下悉数炸裂,化为灰烬。“玲珑仙子,就这点本事了吗?那小妹就还击了!”斑鸠妩媚一笑,双眸中却尽是寒芒。 话落漫天鬼影倾泻而下,纷纷咆哮着向玲珑仙子攻去,眨眼便将玲珑仙子淹没。 “是吗?”玲珑仙子的话语天地回响,话落之时原本将之团团围住遮天蔽日的鬼影突然尽数消失,连灰烬都未留下。 “刚才只是试试手而已,现在才是重头戏!”玲珑仙子轻轻向玉手吹了口气,话落眼中寒芒乍放,下一刻突然出现在斑鸠身前,无穷无尽的鬼影从她袖中飞出,如疾风骤雨,纷纷扑向斑鸠,竟是用上了刚才斑鸠所用招式。 与此同时,她身形飘动,谁也看不清她究竟做出怎样的动作,但当她停下来之时,那两个被斑鸠挟持的素女门弟子已经被她成功救下。而斑鸠则彻底淹没在那无以计数的鬼影中。 只是擅长空间之术的黄泉宫门人怎么可能没有逃生的法门?玲珑仙子望着那重重鬼影,却知斑鸠已经用空间法器遁走,眼中不禁放出恨恨的光芒。 不过黄泉宫中能进行长距离的空间移动的法器就那九曲冥河图一件而已,斑鸠法器再是强大也逃不了多远,以玲珑仙子的速度,要将之抓回来,轻而易举。 所以她只是停顿片刻,便已追踪到斑鸠的去向,准备出手追杀。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斑鸠并未逃远。“玲珑仙子姐姐,你终于进入我们的伏击圈了!”斑鸠媚笑一声,身影再度出现在天空中,而同时出现在她身边的还有另一个黄泉宫凝丹窥天境界高人,叶伯托。 除此之外另有十数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出现在山谷中,联手结成阵势,将玲珑仙子围住,怀着敌意望向玲珑仙子,随时有可能出手。 “我说你哪来的胆子找老娘的麻烦,原来是有帮手啊。”玲珑仙子望着天空中的两个凝丹窥天境界大能,同时扫了眼周围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面色变得有些凝重,“不过老娘的修为摆在这里,你们两个就是联手胜过老娘,只怕也要重伤吧。” 感受到玲珑仙子身上传来的威压,斑鸠脸色微微变得严肃,眉头皱起手紧紧握拳,做好与之拼死一搏的准备,不言不语。 诚如玲珑仙子所言,她与叶伯托就是能击败玲珑仙子,也难以全身而退,因此出手之时必万分谨慎,切不能有丝毫的恍惚。 这时叶伯托却出乎斑鸠意料地忽然开口了:“玲珑仙子,你还记得二十年前那件事情吗?” 玲珑仙子闻言将目光移到叶伯托面上,双目微闭,道:“老娘的事情这么多,谁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叶伯托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分寒气,缓慢沉重地说道:“萍馨。” “馨儿!”玲珑仙子瞳孔微微一缩,不可思议地望向叶伯托,迟疑片刻,却装作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说道,“一个死了二十年的黄泉宫修士,和老娘有什么干系!” “嘭!”叶伯托拇指上扳指突然碎裂,双目中透出森然寒气,直勾勾看着玲珑仙子,道,“玲珑仙子,你当年和馨儿可是很好很好的姐妹,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说她和你没有干系!”森然气息散发而出,令人胆寒。 玲珑仙子被他目光直勾勾注视着,只觉心里一阵发麻,不由轻咬嘴唇,却矢口否认道:“她确实和我有些交情,但根本算不上什么好姐妹……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今天还说什么!你们来闹事,老娘就要拿你们的命!接招!”话落轻点地面,倏然穿过数十丈距离出现在叶伯托身边,化为数十个分身,一道向叶伯托攻去。 叶伯托一脸寒意,身形变换闪过玲珑仙子一连串的进攻,而后急速后撤停留在斑鸠身边,给斑鸠一个眼神,便伸出手向她搭去。 面对近在咫尺的玲珑仙子斑鸠无任何迟疑,左手划过天空骤然与叶伯托双手相握。 于是一团浓黑的鬼气将二人手臂包裹住,随后凝出无数细小的针,向前方的玲珑仙子射了过去。 章七百零九:脱不了干系 叶伯托斑鸠双手相握,黄泉宫特有的双人联合法术骤然成型。只见一团浓黑的鬼气将二人手臂包裹住,随后幻化出无数细针,如瓢泼大雨般飞射而出,向前方的玲珑仙子迎头打去。玲珑仙子见状双目微闭,立即收回所有的化身,而后伸手向前一抓,便见一阵光幕陡然竖立欲胸前,无以计数的细针打在光幕上,立即如飞蛾扑入火中,纷纷化为齑粉消散无踪,未有一根能成功穿过光幕,更不用说对玲珑仙子造成伤害了。 玲珑仙子一式得手,原本是要出手向二人发动攻击的,然而此时她却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身上法术光芒流转,身影凭空消失,刹那后便退到在数十丈外。谁知叶伯托斑鸠的攻击竟然接踵而至,就在她重新现出身形的一瞬周遭已出现六七个厉鬼卷动着手中刀剑向其斩来。玲珑仙子见状瞳孔放大到极点,大喝一声,法术随心而发。于是最先攻到身前的两个厉鬼在其强横的攻击下立即化为飞灰,而另几个动作稍慢的厉鬼的攻击则完全落空,连玲珑仙子的衣角都未碰触到——玲珑仙子已借他们攻击的空当向后撤了数十丈。 只是叶伯托斑鸠非是常人,一直紧咬不放,攻击依旧没有停滞。于是当玲珑仙子再度显出身形的时候,二人幻化而成的鬼物又出现在她身周,这回二人吸取上次的教训,令七只鬼怪同时出招疯狂向玲珑仙子发动攻击。按他二人的想法,玲珑仙子再是厉害,也不可能一口气将之全部灭掉,如此便有可能击伤玲珑仙子。 谁料玲珑仙子早有准备,现出身形的刹那已施展出一道防护法术将自己包裹起来,鬼怪的攻击落在蛋壳一般的防御上,一时竟无法将之破开。趁这刻的机会,玲珑仙子目露杀机,修长的手指猛地并拢,强横的法术由心而发,于是身周四个厉鬼身体轰然炸裂,痛呼着消失无踪。 玲珑仙子见状脸上露出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动作毫不停滞,弹指间一真诀默念完毕,便有一道腕粗的紫电脱手而出接连打中剩余的三个厉鬼,瞬间将之化成飞灰。 “哼!”将身周厉鬼尽数灭去,玲珑仙子收回身周防御,随后轻轻搓手,面露不屑之意,再也不向后遁走。叶伯托斑鸠又幻出两拨鬼怪朝她攻来,每一波的鬼怪都比前一波要厉害许多,然而玲珑仙子已有经验,越战越是兴起,无以计数的法术倾泻而下,有如瓢泼大雨般攻向厉鬼,于是在一声声哀嚎中,这些厉鬼尽数消失在凝丹窥天大能手中,无一幸免。 “听闻黄泉宫‘阴阳双煞’之术有毁天灭地之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灭掉所有鬼物之后,玲珑仙子冷眼瞧了下对手,随后若无其事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轻蔑地说道,倏然间左手上出现数道“噼啪”作响的紫电,在天空中闪动不停,耀眼夺目,显然做好了向二人发动攻击的准备。 叶伯托斑鸠已经松手,并未再度向玲珑仙子发难。叶伯托远远凝视玲珑仙子,思绪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夏日,眼前浮现心上人弥留之际的惨然笑容,登时心痛如绞,双目随之渐渐透出深深的恨意,冷然说道:“玲珑仙子,当年馨儿的死,究竟怎么一回事?若你真是坦荡君子的话,就如实告诉我,如此我就是死在你手下,也此生无憾!”他一句一顿,声音中透着分森然之意,身体剧烈颤抖,无数法术已随心而发,缠绕身体“啪啪”作响,竟是有与玲珑仙子同归于尽的决心。 斑鸠在一旁听着,想起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目中透出讶然之色,暗道:“莫非萍馨那小妮子的死和玲珑仙子有关系……难怪叶郎对素女门的仇恨如此深……原来如此……” 玲珑仙子闻言身体震了下,眼前浮现一个已经模糊的身影,双目中透出点黯然,一时陷入沉默,不言不语。 手中那团原本暴烈的紫电也随之渐渐消散。 叶伯托见状便以为玲珑仙子心中有鬼,胸中恨意更深一分,于是面露厉色,道:“果然,她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我查了二十年,杀了不知与此事有关多少人,找到了不知多少证据……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你是幕后的指使者……你虽非亲手杀死馨儿之人……但她确实因你而死……”他脑海中浮现一个至今不能忘却的画面,想起诀别之时那朦胧的泪眼,仿佛重新体会到那日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却不能相救时那等无助与绝望;他想起自己将伊人拥入怀中被她胸膛中涌出鲜血打湿衣襟的场面,那鲜血温热一如她的体温;他想起那日周围夏花开得璀璨,可惜心上人再也无法睁眼看这满山夏花,也再也无法看自己一眼……胸口疼痛不止,一股怒火冲上心头:“玲珑,今日我要为她报仇,纳命来!”话落一道法术由心而发,隔空向玲珑仙子一指,嘶声吼道:“死!”便见一道鬼影突然出现在玲珑仙子身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玲珑仙子体内,玲珑仙子法力通天竟然无法抵挡这一招的攻击,脸上霎时出现一层灰败之色,身体晃晃悠悠竟有从天空坠落之势。 “阴阳黄泉破!”玲珑仙子深吸口气,缓缓说出叶伯托谁用法术的名字,随后勉强伸出如玉的手指,向自己锁骨猛地一打,便有一串紫电闪耀着夺目光芒钻入体内,向鬼影剿杀而去。 “噼噼啪啪!”清晰可闻的声音传遍天地,玲珑仙子整个身体竟成一团电球,闪耀着青紫光芒,远远看去,实在恐怖。 “紫电伏魔!”叶伯托斑鸠见状也不由变色,“这种自残的手段都能使出,她是人吗?”叶伯托深吸口气,感受到鬼影与自己的联系愈发微弱,双目中闪过一丝不甘,于是另一道法术也在此刻赫然成型。 章七百一十:紫电 玲珑仙子整个身体变成一团电球,无数紫电“噼噼啪啪”窜入体内,立即将叶伯托那阴森的鬼气尽数剿灭,只是此招对己身的损害亦不容小视,当玲珑仙子收起紫电之时,她已衣衫破碎,毛发焦黑,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受伤不轻。 远处叶伯托斑鸠二人见状不由变色。“狠,实在狠!我自认也算狠厉之人,但与她相比,也差了数分……难怪当初她能狠下心杀馨儿……”叶伯托双目微闭,暗暗想道,心中杀意更盛,勃然间又一道鬼影冲了过去,眼见就要突入玲珑仙子体内。 玲珑仙子早有准备,她面色一冷,一条腕粗的紫电便从手心跃动而出,“啪”的声击中那鬼影,登时将之化为飞灰。“叶伯托,你不想知道你和馨儿女儿的下落了吗?”这下她面容上不再有任何愧色,凝重地说道,再也不复平日的随性大方,“这世间就老娘我知道她的下落,你们若是拼了命把老娘干掉了,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你女儿在何处了。” 叶伯托闻言大为震撼,不可思议地看着玲珑仙子,急切地说道:“什么,你知道君岫的下落!”随后又意识到什么,目光空洞地看向远方,喃喃自语,“果然……君岫就在你素女门中,就在你素女门中……”一时竟有些失魂落魄。 一旁斑鸠闻言大感讶异,悄然看了眼身边目中无神的叶伯托,暗道:“原来他和萍馨那小妮子还有个女儿……我说他怎么不愿意劫持素女门的弟子,原来不是发慈悲装好人,只是怕不小心劫持自己亲生女儿……哎呀,不好,现在反倒是我们被玲珑这贱人劫持了,要是她乱开条件,我们不是惨了……不行,万万不能让她奸计得逞!”如此想着,她赶忙催动法术对叶伯托喝道:“叶郎,醒醒!”这一句话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原本失神的叶伯托闻言终于清醒过来,死死凝视玲珑仙子,脸上恨意更浓:“玲珑仙子,快放了君岫……我保证,再也不闹事了。” 玲珑仙子趁着他刚才出神的时机暗中疗伤恢复真元,此刻伤势略微减轻,身体已不再摇晃,闻言突然面露笑容,道:“你当老娘是傻子,把她交出来,不就少了个人质?嘿嘿,老娘才不会做这种白痴的事情!”话落双目中杀机一闪而过,眨眼间天地变得一片昏暗,随后不计其数的紫雷轰然从天而落,刹那间劈中周围的山峦,当即令山石滚落,丘土崩塌,一片沙飞石走,混乱至极。 “你……竟然在这里设下法阵!”斑鸠见状大感震惊,只见天空中一道腕粗紫雷轰然而下,赶忙抓住叶伯托的手以强大的身法闪过紫雷的攻击。“轰!”那紫雷直直落在地面上,当即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土坑。周围两个起鼎结丹境界的黄泉宫弟子没有斑鸠那么大的本事,被紫雷余威波及,立时变得全身焦黑,奄奄一息。 “玲珑妖妇,我和你拼了!”叶伯托远望玲珑仙子,双目变得通红,咆哮一声,冒着被紫雷轰击的危险,化成一道鬼影挣脱斑鸠的阻挠朝玲珑仙子攻了过去。斑鸠见状直叫不妙,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道向前飞去。 数十丈距离不过咫尺,下一刻二人即出现在玲珑仙子身前,双手相握,无穷无尽的冥泉水倾泻而下,朝玲珑仙子扑了过去。玲珑仙子浑然不惧,脚下突然多了片绿叶,登时脚踏绿叶向冥泉水攻去,在冥泉水中竟如鱼一般轻松游动,丝毫不受冥泉水强大戾气的影响。“在老娘面前用这样的招式,不是找死吗!”玲珑仙子冷淡说道,忽然将周围的冥泉水控制住,于是那涛涛之水在其控制下猛然向叶伯托斑鸠二人发动强横的攻击,眨眼便将二人吞没。 “轰隆!”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紫雷从天而降,正中冥泉水包裹住的二人。只是斑鸠早有预料,已用尽全力打通虚空逃到数丈之外躲过玲珑仙子的进攻。“叶郎冷静!”斑鸠见叶伯托双目通红,赶忙提醒道。她与叶伯托基本没有什么同门之谊,但此刻身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得不为叶伯托考虑。 然而受玲珑仙子刺激心中只有仇恨的叶伯托哪能冷静下来?他不待与斑鸠联手,便又是一连串攻击向玲珑仙子砸了过去。如此招式根本不足以对玲珑仙子造成任何威胁,只听一声狂笑,玲珑仙子双目中精芒绽放,刹那间跨越数丈距离来到叶伯托身边,双手绽放蓝芒,湛蓝仙剑霍然在手,立时与叶伯托战成一团。 斑鸠身处二人之外,根本插不了手,不由大为心急,却又无可奈何。这时一道巨大的紫雷再度落了下来,她不得不侧身闪避,却无意间望见玲珑仙子的目光,身体微微一滞,差点让紫雷余威波及,幸及时回过神来,才没有受伤。 回想这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情,斑鸠心生无奈,恨恨跺脚,忽然间警兆再生,又一个闪身躲过天空紫雷的攻击,脸色不禁变得煞白。 “不好!”忽然察觉到什么,她扭头向四周看了眼,惊讶地发现那群黄泉宫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竟然已无一存活,一股寒意便漫上心头,娇躯骤然震了下。 他们还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就全军覆没了! 震撼中她强行压下道心的波动,抬头望向天空,看着玲珑仙子与叶伯托的肉搏,脸上出现分灰败之色。那玲珑仙子何许人也,修为远在叶伯托之上,就是她与叶伯托联手也难以与之抗衡,何况现在单打独斗? 果然,此时此刻玲珑仙子已占据上风,轻描淡写间杀招频出,将叶伯托死死压制住。叶伯托双目更加红艳,几乎要滴出血来,心有不甘,于是艰难防守之时每发现对手破绽即极力攻击,却不料自己已完全失去章法。 眼见就要落败。 章七百一十一:冥域金身 陷入疯狂的叶伯托与玲珑仙子近身肉搏,修为大不如人的他完全不是玲珑仙子的对手,不过十数个回合便落入下风。心有不堪,他极力抓住每一个反击的机会,却完全失去章法。 这时玲珑仙子突然露出一个微小的破绽,尽管这个破绽几乎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但叶伯托还是拼尽全力对其发动进攻,却让自己露出更大破绽。 于是只见一片蓝芒闪现天际,玲珑仙子一波又一波强横的攻击对着叶伯托的破绽之处狂轰滥炸,不过一瞬只见便将叶伯托打得遍体鳞伤。叶伯托再也无力支持自己的飞行,于是摇晃两下之后从天空中落了下去。 “啊!”叶伯托从天而落,重重摔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当时就筋断骨折,猛地吐出口鲜血来,嘴角却出现分笑意,“哈哈”两声,泪水盈眶。 玲珑仙子撤去法阵,而后冷冷望着紧张的斑鸠与已失去斗志的叶伯托,脸上露出点轻蔑,冷道:“要找老娘的麻烦,我看你们还是再修炼三十年吧!”话落手中仙剑赫然变得闪烁夺目,倏然与她肉身融为一体,而后从天而落,带着霸道强横的威压,直指地面的叶伯托与斑鸠。 御剑诀! 斑鸠抬头看向急速而来的仙剑,一身衣衫霍然碎裂露出一段段雪白的肌肤,却在对方提前而至的罡风侵袭下渐渐裂出细缝,渗出丝丝血水,刹那间竟成一个血人。 娇躯不由颤抖,瞳孔缩到极点。 狂暴的风,霸道的威势,配合着仙剑闪耀夺目的光辉,足以毁天灭地。 “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玲珑仙子的仙剑已尽在咫尺,只消再进一步,便能将二人化为飞灰。斑鸠面色苍白,再也顾不上一旁的叶伯托,极力使出那道可用于空间转移的法器,意图借其无上妙法逃脱对手的攻击——尽管那样也难免不受余威波及而重伤。然而令她诧异的是,此时此刻自己的法器竟然毫无作用,任凭自己竭力催动,也如废铁般无任何效果。 恐惧漫上心头,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她望向天际,而后看见了天空中一点漂浮着的淡淡纹理,这才明白玲珑仙子在此地设下的法阵非只一个。 寒意彻骨,头脑空白。 玲珑仙子的仙剑终于逼近二人,带着毁天灭地之能,眼看就要将二人碾成碎片。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斑鸠直勾勾向前望去,只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身前,身体化成一个巨大的神像,竟挡住玲珑仙子强大得令人震惊的攻势,巍然不动。 “冥域金身!”斑鸠喃喃地念道,目中无神,“玉面君……师尊竟然将冥域金身传给你了,难道……是想指定你为继承人吗?” 冥域金身,黄泉宫最强大的法器之一,据说已达天级法器等阶,能防住世间绝大多数法术的攻击,坚不可摧。 玲珑仙子的仙剑与冥域金身相击,强横的威势勃然爆发,光芒遮天蔽日。 狂风席卷,无数山石骤然崩塌,响声震天动地。 然而光芒消散威势减弱之时玲珑仙子的攻击依旧未能击破冥域金身的防守,玲珑仙子见状面色一凛,当机立断撤回仙剑急速向身后退去,而突然出现使用冥域金身成功保护斑鸠与叶伯托的男子却不肯就这么放她走。他双目中出现分夺目的精光,未发一言,只是运使着冥域金身向玲珑仙子追赶而去,速度竟远在玲珑仙子之上,刹那间即追上玲珑仙子,冥域金身带着万钧之力向玲珑仙子砸了过去。 玲珑仙子速度上出于劣势,无法躲闪,不得不运使手中湛蓝仙剑抵挡,便闻“嘭”的一声冥域金身与仙剑撞击在一起。 冥域金身的攻击如若泰山压顶,势不可挡,玲珑仙子身为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竟然难以与之抗衡,双腿承受不住那强大压力立即跪倒在地,撑着仙剑的手也弯成一个弧度,颤颤巍巍,随时有可能支撑不住。 娇嫩的皮肤开始皲裂,双眼眼角各自多了条细细的血线,玲珑仙子尽管用尽真元抗衡,却依旧难以支撑,只怕再如此下去,就得被冥域金身活活压死。 而那面色冷峻的男子却并不止冥域金身这一件法器,他傲然看着玲珑仙子,手中忽然腾起一微弱的火苗,焰色极淡,几乎微不可查。 然而远处的斑鸠却认出火苗的来历,讶然道:“幽冥鬼火!”如遭巨大打击,一时头脑空空。 男子并未注意斑鸠的神情,他手轻轻一挥,那团火焰便脱手而出,引燃玲珑仙子破碎的衣角,随后接近玲珑仙子的肌肤,进入玲珑仙子体内,开始灼烧她的肉身与真元。 “啊!”痛呼声响彻天地,玲珑仙子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手臂无力,仙剑脱手而出,于是眼睁睁冥域金身看着重逾泰山的一击向自己砸落,眼中霎时出现分绝望。 这时她终于体会到斑鸠刚才的感受。 只是同刚才一样,男子的攻击最终未能落到她身上。 只闻一声“阿弥陀佛”,三个老僧忽然脚踏祥云出现在天空中,其中一个僧人微微施了道法术,便有一巨大金钵出现在冥域金身之下,罩住玲珑仙子,替她承受冥域金身一击之威。 “嘭!”响声震天,金钵的品质显然远在冥域金身之下,遭其一击表面立即凹进去,隐隐出现分裂纹,然而终究防住冥域金身这强横的一击,保住玲珑仙子的性命。 男子见状微微有些恼怒,抬头看向那三个突然出现的老僧,眼中放出分精光:“法信上人,法德上人,法明上人……你们大须弥寺是要与我黄泉宫为敌吗?”声音冷淡,竟不带一丝感情。 为首的老僧正是之前在那田尊纠集一干人准备对付大须弥寺时出现过的法信上人,此刻听闻男子言语之后他轻呼一声佛号,开口缓缓说道:“玉面施主,老衲并无此意。” 章七百一十二:睚眦必报 (抱歉晚了一个小时) 那名作玉面君的男子运使着名作冥域金身的强大.法器向玲珑仙子发动攻击,千钧之力骤然压在玲珑仙子身上,险些将之当场击毙。危急时刻,三个来自大须弥寺的老僧忽然出现在天际,以金钵护住玲珑仙子,令其免受冥域金身的伤害。 玉面君见状微怒,抬头直视三个老僧,冷淡说道:“法信上人,法德上人,法明上人……你们大须弥寺是要与我黄泉宫为敌吗?”话语中竟不带一丝感情。 老僧中为首的法信上人闻言轻呼佛号,缓缓说道:“玉面施主,老衲并无此意。”又看了眼玲珑仙子,继续道:“只是玲珑施主是老衲旧相识,老衲念及昔日交情,不能袖手旁观,因此出手相救,还请玉面施主理解。” 玉面君冷哼一声,眼角余光瞄了眼正竭力与自己幽冥鬼火抗争的玲珑仙子,又看了下受伤颇重的同门,眼里一片淡漠中闪过丝杀意,道:“我师兄师姐遭她毒手,难道让我放弃仇怨,就此离开……我黄泉宫门人何时成了这等受你随意欺压的对象了?” 法信上人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低呼佛号,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贵派两位施主受伤颇重,老衲可为之疗伤,希望施主你能看在我大须弥寺的份上,化解此番冤仇……” “我要是不干呢?”玉面君打断他的话语,一身白衣在风中轻轻飘动,一脸冷傲,“我黄泉宫门人,从来睚眦必报。今日你欺我一尺,来日我必欺你一丈!今日两位师兄师姐遭人欺辱,我便要替他们讨回公道,任你是天王老子,我也要和你拼了,出这口气!”话落冥域金身再次闪耀金光,冲天而上,向一干老僧打了过去。 法信上人见状面色微变,道:“结阵,防守!”其余二僧与他心念想通,当即结出阵势,与玉面君交战。 却说这玉面君得冥域金身加持法力通天,那三个僧人联手也不可小视,四人交战,一时难分难解,竟势均力敌。 玲珑仙子终于压制住体内鬼火,深深吸口气,随后抬头向天空望去,看着四人交战时迸发的夺目光芒,暗暗讶异。 玉面君的修为远在她之上,出招之时快若疾风,迅如闪电,就是她这种修为算得上顶尖的修士也无法用肉眼或者神识捕捉此人的踪迹。而相比之下大须弥寺三个老僧修为就要弱不少,他们并非修习金丹大道之术,修为不能简单以金丹境界来划分,不过简单算上来,法信上人的修为至少也是与玲珑仙子相当,而另外两个弱一些的僧人则有与斑鸠叶伯托一战之力。这三个老僧皆远不如玉面君,然而三人配合极为默契,又有以多打少之利,与之战成平手也在情理之中。然而玲珑仙子却心生担忧,若玉面君仅对着修为最低的僧人一阵狂攻将之打伤打残,令大须弥寺僧人这边阵势大乱,局面自会向玉面君倾斜。到时候玉面君占据上风,一举击溃对手完全不在话下。 玲珑仙子自然是支持大须弥寺诸僧人的,因此大为担忧。 不过玉面君似是对自己极为自信,竟不屑于使用这招,只会用冥域金身与对手硬拼,一时占不得便宜。 见状玲珑仙子暂时松口气,又想起这山谷某些异于普通山谷的地方,眼中顿时绽放出精光。 只是在她动手之前,却有一不自量力的蚊子前来骚扰。“玲珑仙子,今日你受伤不轻,已非我对手,纳命来!”斑鸠一声狞笑,无数鬼影尽数向玲珑仙子倾泻而去,意图趁其重伤之际将之格杀。 “白痴!”玲珑仙子轻蔑地看斑鸠一眼,不屑地说道,话落原本已经隐匿身影的金钵再次出现在玲珑仙子身周,替玲珑仙子挡住斑鸠的进攻。 毫发无损。 下一刻,一连串鬼影朝斑鸠射了过去,斑鸠见状急忙使用那件足以打开虚空壁障瞬间移动的法器意图借之躲开玲珑仙子的攻击,谁知此刻那隔绝虚空的法阵依然发挥着作用,让她的打算完全落空,令其无法移开哪怕一寸距离。 她心中一片骇然,赶忙动用身法闪躲,然而之前片刻的犹豫已让她错失良机,此刻一大片突然破开泥土生长而出的翠竹将她双腿死死缠绕着,令她的行动完全受阻。 “啊!”一声惨叫,斑鸠被鬼影打中,面上爬满鬼气,望之触目惊心。 “师尊!”这刻蒹葭以及其余数个素女门弟子抵达此处,望见玲珑仙子的模样,不禁心生担忧,惊呼一声,正要进入山谷内,却被玲珑仙子拦住了。“莫要进来!”玲珑仙子厉声制止道,随后看向天际,双目中透出森然光芒。 便闻阵阵轰鸣之声,天空变得一阵黑暗,立时山风呼啸,无穷无尽的紫雷撕破苍穹从天而降,带着磅礴的气势轰然坠地,于地面留下无以计数的土坑,随后余威扩散开席卷而来沿途遇见的一切,于是山谷中黄沙漫漫遮天蔽日,好不恐怖。 再次发动的大阵威力依旧强横,无数紫雷轰然而下,进攻玉面君的同时还向地面蒹葭与叶伯托发动攻击,玉面君见状脸色大变,侧身躲闪的时候不得不出手保护自己的师兄师姐,分心之下立即落于下风。 大须弥寺三个老僧见状心有灵犀同时出手,一道强大的佛门降魔印赫然成型,带着无边佛力向玉面君打了过去。 其速迅若惊雷,完全无法用肉眼捕捉。 玉面君神识将之锁定,却身法有限无力闪躲,便以冥域金身硬接对手这一招。 只闻“嘭”的一声降魔印轰然炸响,强大的威势爆发而出,击打在冥域金身上,立时给玉面君身体巨大压力。于是面上多了点苍白之意的玉面君嘴角终于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看来受伤不轻。 然而如此强大的一招竟然未能击破冥域金身的防守,甚至未能在冥域金身上留下一条裂痕,这防御法器之强,实在令人惊讶。 章七百一十三:事了 大须弥寺三个老僧在玉面君分神照顾叶伯托斑鸠之际联手使出佛门降魔印,向玉面君轰然打去。玉面君闪躲不及,以冥域金身硬接,肉身承受巨大压力,嘴角登时流出细细的鲜血。然而冥域金身之强实在令人瞠目结舌,三个修为高深的老僧联手一击竟不能破开其防守,甚至连在其身上留下一条裂痕也办不到! 玉面君面色更冷,双手相合法诀由心而生,于是无数鬼影突然出现在老僧周围,联手向其攻去。 老僧配合默契,面对玉面君连番的攻击毫无任何慌乱,身周佛光接连闪现,一瞬时间即消灭掉所有鬼影。 只是当无穷无尽鬼影全部消失时,黄泉宫的三个修士已不见踪影。 玉面君再是高傲,也不会做自取灭亡的蠢事。如今落于下风,自是走为上策。“你们记着,我会回来报今日之仇的!”玉面君冷傲的声音从天而降,传入整个山谷中,不住回响。 三个老僧并未追杀,轻呼佛号之后落于地面,见玲珑仙子面色欠佳,知其伤势颇重,于是联手替其清除体内冥火。面对高僧玲珑仙子收敛起平日的不羁,寒暄几句,便邀三位老僧进入素女门内商量大事。 与此同时,杨云锋终于感到此处,看见山谷内狼藉的一片,大感讶异。蒹葭便将一切如实告诉他,他听说叶伯托与那萍馨的故事,不禁感慨。“咦?蒹葭姑娘,你面色似乎很不好啊。”杨云锋见蒹葭有心事,心生关切之意,便开口说道。 蒹葭摆手,只道自己心有感触,想起自己父母之事,很是感伤,不必担忧云云。杨云锋不喜打探他人私密之事,也便没有追问,转而走到玲珑仙子面前,关切地说上两句。 玲珑仙子面色不佳,狠狠瞪他一眼,不言不语。杨云锋顿觉莫名其妙,不知玲珑仙子为何如此。倒是那三位老僧看见杨云锋之后面露善意,杨云锋与之交谈,方知这三位老僧曾目睹他与田尊交战之事,对其当时表现出的勇气大为赞赏。杨云锋当时只是担心阮心秋,并未有更多心思,立即摆手连声说道:“不敢当。” 诸人皆未提及当日杨云锋在大须弥寺引山洪水淹桫椤国大军之事,显然在此事上大须弥寺众僧仍不能释怀。 一阵寒暄之后众人便进入素女门中,杨云锋担心阮心秋,先行离去,大须弥寺的老僧则在玲珑仙子带领下走向素女门中另一处会客之所闲云斋。 “没想到叶伯托也是重情之人。”杨云锋行走之时暗暗想道,眼前浮现叶伯托的面容,甚是不喜,眉头皱了皱,立即摇头将之挥出脑海。 玲珑仙子与大须弥寺的老僧商量“要事”,言谈之时用上隔音结界,无人知其言语。商谈完毕,玲珑仙子便亲自将三位老僧送走,随后回首向素女门内望了眼,双目中放出幽幽光芒。 素女门,燕子楼。 杨云锋静静立于燕子楼外,隔窗看着静坐中的阮心秋,只觉一股如若清泉的感觉沁入心脾中,神清气爽,嘴角便露出淡淡笑容。 只有与伊人在一起,心中戾气才会微微平息。 随后心有所动,迅速转身,目光所及之处玲珑仙子已负手而立,正向自己这方向望来。杨云锋察觉到玲珑仙子目光中的一点杀意,心里惊骇,不禁闭目深吸一口气,随后定睛向她望去,这才发现玲珑仙子的视线并非落在自己身上。“秋妹?”他向燕子楼内望了两眼,更觉奇怪,于是上前道:“仙子前辈。” 玲珑仙子原有些出神,闻言深吸口气,眼中杀气顿时收敛不少。“你随我来。”她轻轻弹去衣角的灰尘,冷冷说道,脸上透出分疲惫。 杨云锋知其有伤在身,见状微微摇了下头,之后点头跟随她向远处走去,离开此地之时不忘回首向燕子楼再望一眼。 皓首海名为“海”实则是素女门的藏经之处。据说当年玲珑仙子酷爱风雅之事,故多用风雅之辞给素女门内建筑命名。这皓首海便是取自中原“皓首穷经”一词,原本是叫“皓首阁”,玲珑仙子却嫌“阁”字无法表现此楼中经卷之多,于是将之改成现在这名字。不得不说皓首海中经卷确实不少,虽无法与中原大门所藏经典相比,却远非普通二流门派可及。 “我找你来,便是想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事情。”玲珑仙子随手取出一略有些泛黄的书卷,看似随意地翻阅,眼中却多了分淡淡的哀伤,“叶伯托和萍馨的事情。” 杨云锋鲜见玲珑仙子如此郑重,顿时一凛,却又不知其目的,道:“这事情和我有关系吗?” 玲珑仙子沉默片刻,目光停留在手中书页上,思绪似乎回到许多年前:“叶伯托和你仇怨不少,多知道点他的事情对你而言是有好处的。”目光中却多了分黯然。 杨云锋知道事情定没有这么简单,但明智地没有追问,点头道:“好,那请说吧。” 玲珑仙子面上出现分疲惫之意,微微摇头,直接将手中书卷递给杨云锋,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出来徒增伤感。这书是我十五年前回忆往事的时候写成的,你能知道的都在里面,自己翻阅吧。” 杨云锋闻言低头扫了眼这书卷的封面,轻轻摩挲,道:“好。”随后又抬头望向玲珑仙子,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玲珑仙子长长叹口气,道:“你一个男人,长久待在我这素女门中,实在没有道理。我和你非亲非故,也没必要护你一辈子。请你明天就离开吧。”竟是下逐客令。 杨云锋早料到有这一天,闻言轻轻点头,道:“是。”转身便欲离去,却又被玲珑仙子叫住了:“心秋是个好女孩,你好好待她。” 杨云锋身体震了下,却并未回头:“这我自然明白。”一脸淡然 然而玲珑仙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无法平静:“我受了鬼火一击,伤势很重……冰心剑于我的伤势有益,我想将之留下来,伤痊愈后再还你。” 章七百一十四:心中话 山间雨,滴滴答答,倾盆而落。 泥泞的山道中偶有马车艰难地行过,溅起一两片泥水,格外令人生厌。 山道旁一处简陋茶铺中,年轻的男子看着又一辆马车而过溅起的泥水,眉头微微皱了下。 一道法术随心而发拦下飞向身边妙龄女子的泥水,他轻轻叹口气,将手中苦涩的茶水一口饮下。 飞向他的泥水未受任何阻拦,在他衣衫上留下片明显的痕迹。 而他对此竟毫不在意。 身边蒙着面纱的女子见状面纱内一双美目透出分淡淡忧伤,轻轻取出手帕欲为男子擦去那点泥污,却被男子阻止了。“不必。”男子放下茶杯,淡淡说道,视线落在山间雨丝中,目中露出点若有若无的伤感。 “秋妹,我知冰心剑是你贴身之物,寸步不离,亦不愿将之留在素女门。”骤雨将歇,男子若有所思,怅惘感慨,“然而玲珑仙子对你我有恩,纵交情不深,亦不愿亏欠她什么。”他深深吸气,继续说道,“因此我将冰心剑留在素女门内,算是报答她的恩情。只是如此一来,就有些对不起你了。” 温暖的柔荑,轻轻覆在他双手之上,男子抬头望去,目光穿透面纱与伊人双目相对,感受到她眼里盈盈的情意,知她并不介意,心中顿生一片暖意,于是嘴角露出淡淡笑容:“你理解就好。”随后又取出痴心结,目光在其之上扫了眼,道,“你我痴心在,哪管这等身外之物。”正要将神识注入其中,感受阮心秋的心意,却让阮心秋阻止了。 蘸着茶水的玉指在木桌上写下工整的字体,阮心秋抬头凝视杨云锋,面纱下双目中尽是盈盈情意。“你我痴心在,要痴心结何用?”杨云锋定睛看去,目光落在那行字体,缓缓读到,略感诧异,抬头望向阮心秋,随后知其心意,便洒然一笑,收回痴心结,道:“是啊是啊,以前你我聚少离多,故要用痴心结寄托痴心。如今携手与共,咫尺不离,哪需这玩意儿!”话落又看向天空,见雨丝愈发稀少,不由感慨,道,“秋妹,你知道吗?昨夜我通宵阅览玲珑仙子留给我的无名书卷,了解叶伯托与萍馨之事,知二人痴心,不胜唏嘘啊!”说话的同时取出玲珑仙子交给自己的书卷,将之放在桌上,随意翻动,道,“所谓因缘,大多变幻不定,常人难以预料。叶伯托与萍馨原本感情深厚,却摆脱不了天意的捉弄,最终天人相隔!”说到此处,他眼前浮现李婉漪的身影,又想起自己与阮心秋这段情缘的纠葛,双目中自然而然透出分黯然,“我阅之,只觉人生能有知己相伴,不离不弃,实为幸事。又想起自己这半生经历的种种,恐自己也受天意捉弄,无法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怅惘之际,是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他紧紧握住阮心秋的手,诚恳地说道,“秋妹,有句话我对你说过不知多少次……然而以前一直不能实现,是我的错……今朝,我再次说出,却是要认认真真实践,决不再违背。”他闭目深深吸口气,而后凝视伊人,郑重说道,“绝对,绝对再也不离你半步!” 目光灼灼,情意盈盈。 阮心秋望着杨云锋,娇躯微微颤了下,随后低头躲过杨云锋的目光,一时无任何动作。 杨云锋“诶”的一声叹了口气,却紧紧握住阮心秋的手,继续说道:“秋妹,重新做我的妻,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阮心秋垂首默默,仍无任何动作。 杨云锋知她仍有心结,不愿这么快接受自己,不由目露黯然之色,目光却又忽的触及那行尚未消失的字迹,又一次轻轻读道:“你我痴心在,要痴心结何用?”心忽的一暖,暗道:“秋妹痴心尚在,只不过一时之间不愿与我以夫妻相称……然而现在我与她和夫妻并无什么区别,我又何必执着,自扰呢?”便也释怀了。 这时另一行清秀的字体出现在他眼中:“能让我看看吗?”阮心秋抬头望向杨云锋,同时用洁白的玉指指了指他手中书卷。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的柔荑,只觉这双手实在太过白皙,与阮心秋以前的手有极大不同,一时头晕目眩,暗道:“秋妹……真的伤的这么重吗?”心痛不止,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分苦意。“好的。”他压住胸中悲痛,缓缓将书卷递给阮心秋。 阮心秋并未察觉到杨云锋的异样,安静地翻阅书卷,目光如水,别样美丽。 杨云锋凝视着阮心秋,不禁轻轻摇头。 书卷中的文字不少,但叶伯托与萍馨的故事却并不算复杂。简单说来,无非是再普通不过的江湖儿女相恋之事,只是故事中插入了玲珑仙子这个人物,便不再简单。 玲珑仙子原本和黄泉宫并无矛盾,萍馨与玲珑仙子关系亲密甚至如同姐妹。二十年前玲珑仙子携萍馨一道出海历练,半途中发现萍馨已有身孕。身为萍馨的好姐妹玲珑仙子为萍馨考虑便终止自己在外历练的计划,与其一道返回桫椤国,却不料刚做出折返而回决定的第二日二人即遭人偷袭。幸玲珑仙子修为高超,成功打退对手的进攻,保护了因身孕而修为大降的萍馨。 随后玲珑仙子便从偷袭之人留下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此次偷袭的幕后人是黄泉宫弟子,心里大惊,于是再度改变计划,让萍馨和自己一道返回素女门而不是任由其回到黄泉宫,以为凭借素女门中强大的法阵能成功抵挡别有用心之人对萍馨的攻击,保住萍馨以及她腹中胎儿的性命。 谁知道那萍馨的仇家并未放弃,不断派人潜入素女门中刺杀萍馨——虽大多数没能对萍馨的生命造成任何威胁,但也足以让玲珑仙子不堪其扰。 玲珑仙子向来是要强之人,见状干脆主动出击,离开素女门寻找那幕后主使,谁料正是那次离去,改变了她与萍馨的命运。 章七百一十五:旧事 按玲珑仙子的回忆,二十年前她遇到幕后人派出的一连串的进攻,终于忍无可忍,主动出击,离开素女门找那人的麻烦。 重新踏足桫椤国的江湖,她立即借助自己拥有的蛛网般庞大的江湖关系寻找幕后主使,同时使出自己能用上的所有手段计谋引诱逼迫那幕后主使主动现身。然而那幕后主使实在厉害,非但没有在她不懈的追查中露出任何足以暴露自己的蛛丝马迹,而且还足够机智谨慎不中玲珑仙子的计谋,未落入玲珑仙子的圈套中。玲珑仙子久久未有任何收获,渐渐心生焦虑,又碰巧遇上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听见某些对萍馨与叶伯托不利的传言,于是渐渐起了疑心,怀疑此事另有端倪,便改变计划,顺着自己心中刚刚萌生的猜想查找线索,而后果真找到许多蛛丝马迹。 所有证据指向一个事实,幕后主使就是萍馨!萍馨是想借自己遭袭之事得到玲珑仙子的同情,进而常住在素女门中,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玲珑仙子得出这个结论,内心先是被极度的愤怒填满,而后愤怒又化作深深的悲哀与绝望,让她彻底昏了脑,做出不少现在看来极度疯狂的事情,当即在江湖上引起一阵风波。 一切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就差冲动地回到素女门中质问萍馨为何如此了。 不过玲珑仙子毕竟不是一般人,一通发泄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再次审视那些证据,看出某些不对劲之处,并未草率对待,而是思量着先对萍馨试探一二,再下结论。于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平静回到素女门中,若无其事地一如既往地与萍馨交谈嬉戏, 那萍馨安心养胎,对外面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更不知玲珑仙子对自己已经暗生警惕,暗暗起了防备。 更不知玲珑仙子已经在暗中设下诱饵诱惑她上钩。 玲珑仙子如此行动,便是认定若萍馨并非图谋不轨,必不会中玲珑仙子这圈套,以此试探萍馨。可惜后来的事情让玲珑仙子失望了,萍馨果真盗走了玲珑仙子布下的诱饵,用飞剑将之传到千里之外,不知究竟有何图谋。玲珑仙子得到消息之后如遭雷劈,心痛欲裂,却并未当场揭穿,而是静静等待玲珑仙子将女儿生下,自己则设下一重重恶毒的计谋要将萍馨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被至交好友背叛的愤怒,最终化为深深的仇恨,让玲珑仙子彻底丧失理智。于是昏了头的玲珑仙子使出了当时能用上的最狠毒的手段,向背叛自己的人施加疯狂的报复。然而仇恨毁灭他人的同时最终也会毁灭自己。当数载之后玲珑仙子再度回首的时候,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哀愁与无尽的后悔。玲珑仙子字里行间透出不尽伤怀悔恨,读之令人喟叹不已。 之后的故事便无甚悬念了,萍馨中了玲珑仙子的圈套,最终死在爱人怀中。玲珑仙子大仇得报,却并不开心,反倒伤心落魄,痛不欲生。心中仇恨熄灭之后,她重新审视此事,才发现疑点重重,认真思量推敲,原本许多看似确凿的证据立即变得破绽百出。玲珑仙子大感震惊,全身漫上一股深深的寒意,痛苦中道心不稳,差点走火入魔,急忙使用素女门秘术将这段记忆封存起来,不去回想。 这样平静度过五年时光,玲珑仙子终于从萍馨的阴影中走出来,心境变得平和,于是解封记忆,重新调查此事,终于推测出前因后果,得出此事是一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借她之手杀害萍馨的结论,随后再度因之失魂落魄愧疚自责伤感甚至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无以释怀,遂动笔写下这样一本书卷,将心事全部书写在纸上,排解心中痛苦。 因此她这书卷字里行间中透出各种汹涌起伏情绪,用词极度扭曲黑暗甚至有些血腥变态也不足为奇了。 阮心秋阅完所有的文字,似无法接受书中故事阴暗与压抑的气氛,深深地吸了口气,胸脯上下起伏,娇躯颤抖竟有一点呕吐的征兆。杨云锋见状微微摇头,伸手握住阮心秋白皙的柔荑,轻轻将一股柔和的真元注入伊人体内,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看开一点。” 阮心秋微微摇头,瞳孔中透出分痛苦,竟有点点泪光闪现。杨云锋透过那薄薄的面纱直视她双眸,忽然想起眼前这柔弱女子曾经受过的苦难打击,想起她经历过的种种事情的阴暗之处不下玲珑仙子的故事,心骤然一痛,万分内疚,暗道:“原来……秋妹是感同身受……诶!不该让她看这些东西!”于是起身移到阮心秋身边,轻轻将之拥入怀中,抚摸其秀发,安慰道,“莫要伤心,莫要悲痛,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 阮心秋娇躯的颤抖终于渐渐停滞,她无力地躺在杨云锋怀中,双目空洞地看向雨后山间翠绿的树木,泪水终是滑落,不知心中有何感想。 杨云锋见状不停叹息,就这么温柔地抱着伊人,脸贴在伊人秀发上,不言不语。 茶铺中其余人惊骇的目光,已被他完全忽视掉。 又半个时辰过去,风雨初晴,明艳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人带来温暖之意。 道路上泥泞依旧,但过路车马不再那么急着赶路,溅起的泥水也没之前那般让人生厌了。 阮心秋的心情终于得到平复,眼中多了分光彩,轻轻离开杨云锋的怀抱,静坐在长凳上整理秀发。明丽的阳光照射在她娇躯上,衬出她过人的身材,杨云锋凝望着她,嘴角尽是温和之意,目光不愿移开一分一毫。 这时候又有一队车马出现在道路尽头,只是与之前许多过路车马不同的是,这队车马行至此处后并未快速通过,而是在茶铺外的空旷之地停了下来。 车中十数个结实的大汉步入茶铺中,立即让原本冷清的茶铺变得热闹起来。 章七百一十六:古道热肠 一群大汉进入茶铺中,将原本空旷用茶之人寥寥无几的茶铺挤得满满,立即高声喧哗,唾沫横飞,浑然不管他人目光。 “老三,清源州距这里只有三十多里路了,我看咱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把这车宝贝运到易王府,到时候易王赏赐不少,咱们可有得赚了。”当中那满脸横肉衣着光鲜显然是领头之人的壮汉大口咬着随身带来的鸡腿,口无遮拦地说道,毫无顾忌。 被他称为“老三”身体较为瘦弱似是文士模样的人微微皱了下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头儿,财不外露,不要这么张扬。” 壮汉却满不在乎,闻言笑道:“怕他娘的,俺摩老大在这道上走了三十年,名声响得很,那些毛贼遇上俺只会躲着走,哪敢找俺的麻烦?”说到这里,他忽然取出一枚令牌状的物品,把玩两下,道,“何况,咱们背后是谁?黄泉宫啊!这桫椤国有几个人不知道黄泉宫的名头,有几个人敢得罪黄泉宫?嘿嘿,那些人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会找咱们的晦气的!”说罢大笑三声,周围的手下立即叫好纷纷呼应,显然是因自己背后有强大的靠山而得意。 “黄泉宫?”这时候一声冷冷的话语传了过来,竟然没有淹没在众人粗豪的笑声中,清楚地传入摩老大的耳中,“原来这位爷和黄泉宫有交情。” 摩老大闻言略感不快,立即循声看去,目光落在一悠然饮茶的青年人身上,立即向他瞪了一眼,道:“当然,你想问这做什么?” 话落一干壮汉同时扭头向青年人看去,都目露不善之意。 那青年自然是之前就在此地饮茶的杨云锋。听闻摩老大的话语他轻轻一笑,缓缓将茶杯放在桌上,平静说道:“小子不才,曾在山中隐居二十年,不知道天下大势,只是隐隐听说有黄泉宫一门称霸桫椤国……听闻摩老大你与黄泉宫的人有交情,特地想向你打听一下黄泉宫的来历。” 摩老大闻言面色一松,又仔细打量杨云锋,见此人并无恶意,顿时放松戒备,猛地拍腿快人快语说道:“我当你要做什么呀,原来是想问这个。嘿嘿,算你走运,俺摩老大向来是古道热肠之人,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吧。”态度转变之快,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那文士打扮的老三闻言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提醒摩老大不要多说,谁知摩老大竟不以为然,摆手道了声:“老三你这么谨慎干什么!”便开始向杨云锋讲述黄泉宫的故事。 这摩老大所说的杨云锋早就清楚,并未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杨云锋也并未想从其中得到什么,闻言只是洒然一笑,微微摇头,不置可否。 那摩老大闯荡江湖数十载,也算阅历过人,此刻东拉西扯,谈天说地,竟越来越有兴致,干脆拉来一条长凳,跳了上去,眉飞色舞说道:“呔!当年孔雀大师……” 杨云锋见状不由轻轻一笑,心中对这并无太多心眼的壮汉多了分好感,随后向阮心秋望去,见她眼眸中亦透出分喜悦,顿觉一股暖意漫上心头,原有的因摩老大与黄泉宫有交情而生出的警惕也随之荡然无存。 倒是那老三见摩老大此刻毫无领头人风范,心生无奈,饮茶之余不停摇头。 摩老大虽是修士但修为低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说太多话之后难免口干舌燥,于是停顿片刻,取来茶水猛地灌入口中,随后深深吸口气,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叫杨云锋打断了:“黄泉宫果然强大,桫椤国第一当之无愧。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摩老大你似乎只是个普通人,是怎么和这样一个强大的门派扯上关系的?” 摩老大不疑有他,含笑干脆地回答道:“三十年前俺还只是一个普通跑江湖的人,意外被一群卑鄙无耻的魔道众人劫持了,幸好有一个青衣少侠路过那地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俺一命。俺那时和那少侠一见投缘,遇上结拜为兄弟……后来才知道俺这兄弟正是黄泉宫弟子,还是我桫椤国的成王殿下,可惜……”他快速说道,却忽然想起什么,面上的笑容渐消,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深深的哀愁。 杨云锋对上一代成王略有耳闻,知道他十年前就已死在门派斗争中,便知摩老大目露黯然的缘故,亦暗暗叹息,却又装作不解的模样,道:“成王殿下?莫非黄泉宫与桫椤国王室还有交情?” 摩老大闻言叹了口气,声音不再如之前那般洪亮:“这是当然,当初我桫椤国建国,便是得了黄泉宫相助,所有一直以来桫椤国皇室都尊奉黄泉宫门人为座上客,听说现在女王殿下左右的侍从里都有黄泉宫的人……不过最近女王殿下没事儿搞那什么变革,和孔雀大师弄出不少的矛盾啊。俺看桫椤国和黄泉宫的关系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诶,不晓得俺这在下面混吃混喝的会不会受这事儿波及……”说着脸上愁苦更多一分。 那老三闻言面色大变,赶忙咳了两声,着急地道:“头儿,言多必失,言多必失!”提醒摩老大不要在这等场合擅自评论时事。 摩老大却不以为然,挥手道:“老三啊,你也是太小心了,咱们在这路上打打杀杀有啥没见过,还怕官府的人对咱们不利吗?” 老三闻言不停摇头,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杨云锋看着这两人的神情,不由轻轻摇头。“既然摩老大和黄泉宫有些交情,那在下就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摩老大答应。”他轻轻品尝一口茶水,随后含笑望着摩老大,温和地说道。 摩老大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一声,道:“什么事情?只管说吧。小兄弟,俺和你投缘,要是俺能做到,必然帮你!” 杨云锋轻轻点头,道:“多谢摩老大了。”随后微微侧首向阮心秋看了眼,继续道,“我想向你打听叶伯托的消息。” 章七百一十七:谨慎的修士 “既然摩老大和黄泉宫有些交情,那在下就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摩老大答应。”杨云锋轻轻品尝一口茶水,而后抬头看向摩老大,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柔和地说道。 摩老大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拊掌大笑道:“什么事情?只管说吧。小兄弟,俺和你投缘,要是俺能做到,必然帮你!”当真古道热肠。 杨云锋对他好感更增一分,闻言轻轻点头,道:“多谢摩老大了。”随后便侧首向身边的阮心秋看去,目光与之秋水相触,立时感到无尽的暖意,“我想向你打听叶伯托的消息。”他回头看向摩老大,郑重说道。 那被摩老大称为“老三”的中年文士闻言面色陡地一变,原本向嘴边送去的茶杯猛地颤抖两下,溅出数滴茶水,登时在衣角上留下一片明显的印迹。“你打听他的消息作甚!”他满含敌意地望着杨云锋,冷然说道,一身衣装无风自鼓,猎猎作响。 刹那之后便闻得阵阵“噼啪”的响声,这中年文士未作任何施法动作,一道紫雷却已出现在手心,闪耀出刺眼的光芒,虽是有可能出手向杨云锋发动攻击。 能使出如此手段,这文士修为定然并不低,只怕不在起鼎结丹境界之下。摩老大有此人相助,难怪行走江湖一路顺风,不惧任何贼寇的抢.劫。 杨云锋闻言立即侧首向其瞧去,见这文士已做好对自己发动攻击的准备,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他虽不惧此人,但不想因为自己与其的冲突而与摩老大一帮人产生矛盾,于是轻轻敲击桌面,淡然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中年文士一脸冷意,淡淡道:“鸠山枫。” “原来是鸠先生。”杨云锋拱手道,“鸠先生可能误会了,我此举并无恶意。在下只不过是与叶伯托曾有几面之缘,心里挂念得很,想打听他的情况罢了,若鸠先生不愿告知与我,我便也不强求,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横刀相对呢?” 鸠山枫闻言并不相信,冷道:“你小小年纪面对我的敌意时竟然能够处乱不惊,足以说明你非同一般,只怕不是普通的散修,而是海外某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吧!哼,故意隐瞒身份,还擅自打探黄泉宫弟子的行踪,必图谋不轨!”他急速说道,话语竟与事实相差无几。 杨云锋闻言眉头又皱了下,心叫不妙,不免生出分怒意,道:“鸠先生莫要欺人太甚!你不愿如实相告也就罢了,何苦如此咄咄逼人?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说着侧首向摩老大瞥了眼,又道,“摩大叔,你豪爽大方,热情友善,某佩服!你为在下指点迷津,在下更感激不尽!但是现在你们有人不欢迎我,我看我是再也没有在此处待下去的道理了。告辞,后会有期!”话落即握住阮心秋的手,欲带她离去。 那摩老大被鸠山枫抢话,一时插不上嘴,此刻听见杨云锋的话语,他不禁心生焦急之意,赶忙上前拦住杨云锋,道:“小兄弟,何必这样呢?老三性子是孤僻了点,但也没什么恶意,你不要放在心上。”随后回头向鸠山枫看了眼,叹气道,“老三,你少说两句话不行吗?” 他与杨云锋话语投机,对这精神气质过人的青年颇有好感,还有无数话想与之交谈,不想就这么与之分开,故才说出如此之话。只是他向来口无遮拦,不知道分寸,此话说出无意间却伤了某些人的心。 鸠山枫闻言面露无奈之意,脸上冷意消融,却仍带着丝愁意,道:“头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好好!”摩老大也知鸠山枫是为自己好,点头道,“你说的道理俺都明白。不过咱们除了这点钱财之外也没什么能让别人想入非非的东西。这个小兄弟要是图谋不轨,早就动手了,哪用着和我们磨嘴皮子说这么多废话?而且他要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说出去又怎么样?”说着回头向杨云锋看了眼,道,“小兄弟啊,叶伯托这人可是黄泉宫里响当当的人物!俺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连他的影儿都没见过,哪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啊。不过五天之后易王殿下就要过五十岁寿辰了,易王和叶伯托还有点交情,说不定叶伯托会跑到易王府向易王殿下贺寿呢!你要想见他一面,干脆就和我们一起到易王府去,也许这能遇上他。” 那鸠山枫听摩老大如此说道,眉宇间失望更增一分,不由微微摇头,却再也没有说出任何多余的话了。 杨云锋见摩老大如此诚挚,不禁有些感动,拱手道:“多谢大叔了!”又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笑道,“大叔如此待我,我无以为报。我知道钱财已经入不了你们的眼,我自己也没什么钱财可以相赠,索性将这瓶丹药送给大叔,算是……”他缓缓说道,见摩老大面色微变,心中念头遂略有些改变,于是原本一句“对大叔恩情的报答”到嘴边就变成了:“朋友间的赠礼。” 摩老大古道热肠偶尔仗义行侠又如一般的侠士那样行事不求回报,因此不喜欢与人讲什么恩情。此刻听杨云锋如此说,也猜着杨云锋心中之意,愈发觉得眼前这年轻人与自己口味相合,甚是畅快,于是没有任何推辞,伸手接过杨云锋手里的瓷瓶,笑道:“哈哈,好东西,我就收下了。”又不顾鸠山枫那灼灼的目光将瓶中丹药倒出分发给收下众人,“兄弟们,这是这位小兄弟送给我们……嗯,好东西,哈哈,好东西!俺摩老大与兄弟们一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天得到这好东西,当然不能独吞!大家人人有份,都来分一两颗吧。” 鸠山枫闻言更是不喜,不过见杨云锋这丹药确实为佳品,并非毒物,也便由摩老大去了,未出言阻止。 章七百一十八:同行 杨云锋与摩老大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杨云锋得知叶伯托很可能出现在易王府为易王贺寿,于是便同摩老大约定好一道前去清源州拜会易王。 那文士打扮的鸠山枫闻言眉毛微微扬了下,但这次并未出言阻止。杨云锋微微向他扫了眼,此后继续与摩老大交谈,方知摩老大这一行人是挂名在一商会下的小组织,统共三十余人,名字倒俗气得很,叫做“苍鹰团”,平日就是替方圆百里内的商家押运货物,偶尔也替人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倒与中原的帮会有些相似。此次他们押送的正是自己名义上的东家旗云行为易王寿辰准备的贺礼,由于贺礼并不算多,沿途还算清平并无山贼土匪,故此次苍鹰团只出动了十余人,由摩老大带领着向清源州行去。 这群人原本只是在此处略作歇息而已,此刻见风雨初晴,云散日出,虹桥架于山间,鸟雀舞于枝头,正是大好时光,便不再停留,开始动身向清源州而去。 杨云锋亦随之起身,带着阮心秋携手而去。 “对了,忘了问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摩老大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回头咧着嘴对杨云锋说道。 “张云霄。”杨云锋含笑回答道。 “原来是张小兄弟,哈哈,俺这车里还有点儿地,快进来吧,与俺继续议论天下事。”摩老大拍手说道。 杨云锋却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身边的阮心秋,摆手道:“大叔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略有修为在身,走走路也无不可。” 摩老大将他神情看在眼里,立即明白他心中所想,暗道:“也对,一个小姑娘和我们几个爷们儿挤在一个车里面,还真没什么道理。”干脆也不上车,开口对杨云锋道:“也罢,反正就几十里路了,俺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竟是要与杨云锋一道靠双足行走。 鸠山枫闻言却不大乐意了。摩老大不上车,他这当小弟的当然也没有乘车的道理,只能陪着他们几人走路,苦矣! 好在这苍鹰团大部分人要保护易王的寿礼,原本就是徒步行走,摩老大如何对他们没有太大影响,因此他们听见摩老大的话语之后并无怨言。 山道崎岖,又是经大雨冲刷泥泞不堪,车队前行速度极慢,一个时辰也就五六里路罢了。因此车队临近清源州时已是月上枝头的时分,暗夜降临,苍穹如墨。 出了山路,眼前是平坦的大道,路上的车马明显多了不少,四周也开始出现些低矮的店铺。杨云锋与阮心秋执手行走于大道上,晚风袭来,杨柳依依,抬头望去,一条大河横贯于身前,将道路拦腰斩断。而通向河岸的石桥正在修建之中,尚未完工,要想渡河,必排队等候渡船。此刻虽已到夜间,但桫椤国并无宵禁,夜晚进入清源州的车马不少,已排成一条长蛇,苍鹰团这车队便在此刻停下来静静等待。杨云锋抬眼望去,见着渡口繁忙的景象,估摸着要想渡河至少得等半个时辰,于是牵着阮心秋的手走到河岸上,抬头向大河对面望去,见视线尽头群山下突然耸立着一高大的城池,估摸着这就是清源州了,不由赞叹。 他一生见过的城池不少,其中高大雄伟远超清源州不算少。但来到桫椤国后所见能称得上高大的城池却并寥寥无几,清源州在其中也算得上是第一等雄伟,因此第一眼看见之时也不得不大为感慨。 阮心秋伫立于他身边,也似为清源州的雄伟所惊,头微微向上抬了下,面纱后美目中透出复杂的光芒,旋即又若有所思,轻轻叹口气。 杨云锋不知她心中所想,见状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温柔地说道:“怎么了?” 阮心秋垂首握住杨云锋的手,静静伫立,凝望心上人,未发出任何响动,亦未用法术写字回答杨云锋的话语。 杨云锋同样凝望她,一时亦无话语。 “黄泉宫的三个修士对你我都是巨大的威胁,现在叶伯托伤势极其严重,实力下降严重,只怕已掉到你我之下,是最好除去之人。若他真出现在清源州中,我必拼尽全力将之诛杀,保你我平安。”一阵沉默之后,杨云锋缓缓开口用传音入密之术对阮心秋说道,话语中尽是肃杀之意,“虽然——他大伤之后多半会回山静养,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既然有那可能我怎可轻易放弃,故才借苍鹰团混入易王府,等待机会……不过摩大叔和我投缘,我认他这个朋友,并不想伤害他。今日有所欺瞒,并未将我的目的打算如实相告,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实在有些对不起他,来日必登门道歉……”话到此处,抬头望天,只见这刻又有一点云雾出现在天空中,遮挡星月,令苍穹变得有些混沌,“我原本不想卷入桫椤国的这些斗争之中,奈何身不由己,越陷越深,现在反倒无法脱身,只有闯一闯了!”话到这里,他双眼中露出点愧疚,缓缓侧首凝视阮心秋,道,“只是让秋妹你同我一道受苦,实在有些……”话至此,竟找不出更好的词语来表达心中之意。 阮心秋与他心意相通,明白他的心意,于是用柔荑轻轻拂动他的发丝,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乎这些。 杨云锋心里暖暖,笑容如春风可融冰雪,随后又想到阮心秋经历的一切,心中那点甜蜜顿时消失无踪。“秋妹,你现在这样,是我的……过错。我必用尽一生时间,为你寻找恢复容颜和恢复声音的方法,让你重现当初的美丽……”他郑重地说道,内心多了分痛楚。 阮心秋听闻他的话语,双目盈盈,无语泪流。 “张少侠,还有这位阮仙子,你们还真浓情蜜意啊!”不友善的话语传了过来,打断了杨云锋的倾诉。杨云锋皱了皱眉头,循声看去,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面色顿时一沉,道:“是你。” 章七百一十九:不想给他找麻烦 “张少侠,还有这位阮仙子,你们还真浓情蜜意啊!”夜色下缓缓走出一清癯的中年人,一身文士打扮,衣衫随风轻轻舞动,显出非一般的精气神。 “是你。”杨云锋凝视鸠山枫,微微皱眉,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鸠山枫同样凝望杨云锋,表情极为严肃:“你混入我苍鹰团中,究竟有何目的!不要拿之前的理由,头儿心善,不疑有他。但我不同,别想用那些鬼话迷惑我!”话到此处手中再次出现一团噼噼啪啪的火光,目中尽是敌意。 杨云锋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他无意与苍鹰团中任何人发生冲突,因此暂时并未出手,但已有警惕,悄然取出金锁,一旦对手发招即幻出金色巨门抵挡。“鸠先生,你这什么意思。在下本无恶意,你却百般刁难,无端怀疑,莫非是想逼我同你们作对!”杨云锋目光向四周扫了下,淡淡说道,身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衣衫猎猎而舞,气势上不输对手。 鸠山枫不待与之细说,一团紫芒已划破天际向杨云锋打来。杨云锋当即一凛,金色巨门霍然立于胸前,“嘭”的声抵挡住鸠山枫的进攻。 养元入道境界中高等修为的修士!杨云锋做出判断,双目中微微放出寒芒,后退一步,数团光芒便爆射而出,向鸠山枫打了过去。 那鸠山枫却以身法躲过杨云锋的进攻,又忽然转向向前冲刺,转眼欺近杨云锋,手中多了分蓝芒,当即向杨云锋肉身打了过来。 近身肉搏?杨云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迅速伸手朝鸠山枫的攻击挡了过去,一瞬之间已有无数念头闪现脑海。 他肉身强横,近战极其强悍,鸠山枫欲与之近身硬拼,完全是自讨苦吃。 然而以手挡住鸠山枫的攻击,杨云锋却是面色微变,非但没有使出后招打退对手,反而“啊”的声倒飞而出,摔倒在河岸上,身体打了个滚,才站了起来,面上闪过一点难受的神色,随即又消失无踪。 这点跌打还算不了什么,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鸠山枫见状顿时愣住,不可思议看着杨云锋,脸上尽是讶然之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原本准备好的招式也就此终止。 阮心秋则急速到达杨云锋身边,紧张地抱住心上人,目中尽是担忧之意。杨云锋摆手示意无事,目光却有意无意向鸠山枫身后看去,眼中透出点别样的自信。 鸠山枫意识到什么,心猛地一沉,急速回首看去,目光正好对上摩老大的双眼,面色顿时大变,又用眼角余光扫了下杨云锋,立即明白了对手甘心被自己打倒在地而不反抗的缘故,双目中的杀意更浓一分。 杨云锋轻轻吐口气,以传音入密术告诉鸠山枫:“我非欲用阴谋陷害你,只是你我一旦真的动手打起来,摩大叔必会为难……大叔是好人,我不想给他找麻烦。你若真想打我杀我,我随时可以奉陪。” 鸠山枫瞳孔微微一缩,冷哼一声,拂袖看向摩老大,道:“头儿。” 摩老大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面色很是不快,狠狠向鸠山枫看了眼,却并未责骂,只是快步走到杨云锋身边,道:“张小兄弟,你没事儿吧。”随后又向鸠山枫看了眼,无奈摇头,继续说道,“老三疑心是重了点,不过他和俺混了几十年,不是坏人,你不要怪他。”又小心向杨云锋脸上看了眼,皱了皱眉,道,“伤得不重吧。” 杨云锋并无陷害鸠山枫的样子,闻言洒然一笑,摇头道:“小伤而已,不必在意。” 摩老大反倒更不开心,又向鸠山枫看了眼,见其已负手观大河两岸的风景,并未注意这里的情况,不禁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鸠山枫见摩老大在此自己再也不能出手对付杨云锋了,便不再逗留,一个闪身即消失不见。 只是离去时未忘记用传音入密给杨云锋留一句话:“你越是这样,我越不放心!” 杨云锋知鸠山枫对自己的怀疑更增一分,不得不苦笑一声,却也无可奈何。“这里风大,阮姑娘身子弱,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免得着凉。”摩老大却担心鸠山枫再次找杨云锋的麻烦,不放心让杨云锋阮心秋再待在此地,于是开口如此说道,“前面俺生了堆火,可暖和了,你们跟俺到那里去吧,也好和俺说说话。” 杨云锋明白摩老大的好意,心中暖暖,便点头答应,说道:“那好。”于是就与阮心秋携手向篝火处走去。 摩老大腹中的故事如满天繁星数不胜数,此前一路上他便说个不停,现在聚在篝火旁他依旧如此,唾沫横飞,说得好不快活。杨云锋静静倾听,从他故事中了解不少桫椤国的乡土人情,也对桫椤国的部分政局有些了解。 而当他从摩老大口中得知桫椤国女王欲施行变法却遭包括黄泉宫修士在内的大部分国民的反对时,心中立即浮现王子涵的身影,顿时联想到此前自己在番禺施行的政令,不由唏嘘。 变法难,难于上青天。中原如此,桫椤国亦不例外。 古今多少仁人志士为之赴汤蹈火,抛洒热血,然真正能够成功实现的变法又有几何。杨云锋听着摩老大的讲述,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经历,沉默中感慨渐生,目中透出分黯然。 这桫椤国女王也不知是何等人物,竟敢以自己娇弱的身躯,顶住种种压力,力排众议推行变法,不管如何,如此胆魄就足以令人赞叹。杨云锋忽然有与之见一面的冲动,却又看见摩老大脸上浮现的不满,知道女王的变法并不得人心,略微叹口气,这想法就此作罢。 桫椤国女王一向受桫椤国百姓尊崇,按理说桫椤国国人不会对其有任何异议。然而今朝摩老大竟表露出此等不满,只能说明女王的变法非常失败。 杨云锋不由陷入沉思中,开始思考自己回到中原后的事情,双眼中出现迷茫之色。 章七百二十:进城 变法难,难于上青天。多少仁人志士为之抛洒鲜血,却往往白白牺牲性命,不得成功。 现在看来,桫椤国女王也处于同样的困境中,虽有心大力推动变法,奈何阻力太大,甚至惹得人人愤慨,终无法成功施行。 杨云锋并不知女王的变法内容,但推己及人,也难免感同身受,不由长长叹气,竟开始思考自己在岭南推行的政令,一时有心迷惘。 不过他的处境要比女王好许多,虽然面临的阻力也不小,但岭南主要的几位官员,包括知州刑清风,巡检使吴清隆对变法都是支持的。更重要的是,岭南百姓对杨云锋颇为拥护,对其变法并无怨言,杨云锋的那些政令也已在岭南成功施行,效果不错,日后推行全国应无太大困难。 思虑片刻,杨云锋双目中放出坚定的光芒,抬头望向苍穹,长吐一口气,只觉胸中有无限豪情,要让这天地换新颜。“我一定能成功的!”他对自己说道,手暗暗握紧。 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终于轮到摩老大的车队乘船渡河。一行人抵达对岸,便再度向远处的清源州行去,速度加快许多。 杨云锋突然有所思,悄然侧首向远处沉默的鸠山枫望去,却正好与鸠山枫的目光相触,二人对视,杨云锋立即感到一股寒意,赶忙移开眼,不禁叹气。 幸好杨云锋只是暂时与苍鹰团同道而已,不久之后便要分道扬镳,否则如此处境下他难保不起杀心下手杀掉鸠山枫并毁尸灭迹。 老被人怀疑猜忌,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脾气本就不怎样的杨云锋。 大约又是半个时辰之后,苍鹰团终于抵达清源州城门下,在通过城门守卫的检查后驶入城内,随后便折而西行,片刻后即到达最终的目的地,易王府。 桫椤国自立国以来一直施行与中原类似的郡县制度,国内诸王爷名义上驻守各地,实则并无任何军政权力。不过这清源州内的易王殿下却与大部分王爷有所不同,他少年参军,曾驰骋疆场,为上代国王的开疆大业立下汗马功劳。当时的国王念起劳苦功高,便将清源州赐予他作为封地,让他拥有清源州的一切权力。女王继位之后,对这位叔父即是忌惮,十年前便借一桩小事剥去易王统军之权,将之打发回清源州。易王倒也没有什么怨言,按令回到清源州“养老”,却不肯再做退让,坚决不听女王诏令,不将任何权力归还女王,如此清源州就俨然成为一个不受女王控制的诸侯国,只差个名号就与独立王国无差别了。女王自然不甘心,却又忌惮易王那出神入化的行军手段,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十年来并未出手从易王手中强行收回清源州的军政大权。 如此易王也没有再闹事,就在此处安心当个割据一方的诸侯,安享“晚年”。 当然,“晚年”只是笑谈,还要再过好几天月易王才过五十岁生辰,哪算得上“老”? 今夜苍鹰团车队便驶入了易王府。虽然仅仅是在易王府一个偏僻角落中行走,但杨云锋依旧可以望见易王府中那些亭台楼阁,感受到易王府中不停变幻的气象,不禁暗生讶异。 这哪是王府啊,明明就是王宫。中原长安城中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就比之多了点帝王气象。甚至单论精致玲珑,易王府并不输于皇家宫阙。 摩老大看着杨云锋神情,只当他为易王府的气象所震惊,不由面露淡淡笑容,道:“张小兄弟,易王大寿那天俺可带你到里面走走,到时候可别被那漂亮的风景迷住了,哈哈!”摩老大是个粗人,不会用什么华丽的辞藻,却让杨云锋倍感亲切。“好,好。”他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含笑说道,心中暖暖。 此刻虽是夜晚,但易王府中的苦力都未入睡,接到消息后便立即赶到苍鹰团一行人居住的别院,紧张地卸货,一阵忙碌。 苍鹰团十多人倒是轻松许多,摩老大左右无事,索性和易王府四管家攀谈起来,杨云锋静静听着才知摩老大与易王曾有些交情,因此才能得到参加易王寿辰的机会。而摩老大接下来瓣个月里又恰巧没有什么事情做,故才有空在此逗留几天,领略易王寿辰的热闹景象。 易王府的下人倒是利索,很快便为一行人安排好处所。杨云锋与阮心秋虽早有夫妻之实,但此刻重逢不久,两颗心之间隔阂仍未完全消除,终究不如以前那般亲密,同住一屋难免尴尬,还是分房歇息为好。于是在杨云锋的特意提醒下易王府那四管家给二人安排了一两室单堂的房屋。杨云锋心生感谢,微笑示以善意。那四管家似乎对此习以为常,面色并无任何变化。 杨云锋轻轻摇头,便带着阮心秋进入房内,入眼便是一装裱精美的图画,不禁赞叹:“易王果然不同凡人!”又环视四周,看见各种价值不菲的物品,更是惊讶,旋即想起易王竟能给苍鹰团内每一个地位低微的人安排如此舒适的房间,不由心生好奇,暗道:“这易王究竟是何等人物,我倒想与之好好结交一番。”又想起叶伯托与易王关系匪浅,立即打消这个念头,“算了,黄泉宫与我已水火不容,结交易王没甚意义。” 阮心秋见杨云锋沉思,便静静立在他身边,不发出任何声音。杨云锋回过神来看见阮心秋单薄的身子立即面露温和的笑容,便带她进入易王府专为她准备的小房间中,道了声:“秋妹,安心在此修炼吧。我就在隔壁,有事用法器发出声响,我听到后便会赶到。” 阮心秋闻言目露不舍,但并未挽留,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杨云锋知她心中所想,见状不由轻轻叹息。“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他缓缓说道,伸手轻轻为阮心秋整理发丝,随后转身离去。 阮心秋看着杨云锋的背影,痴痴发呆。 章七百二十一:密会 杨云锋回房歇息,正要打坐修行,忽有所察,眉头微微皱了下,立即取出黄泉化身将手中的纸片幻化成自己的模样守在屋内充当自己的耳目,随后快步离开房屋,几个闪身,便进入这院子后的小花园中。 此刻时值夏日,花园内翠竹茂密,假山流水相互映衬,偶有微风叙来,顿时给人清爽的感觉。 杨云锋快步走入一处竹林中,而后望向竹林内负手而立的中年文士,略微顿了下,随后道:“要想和我打一场吗?”眼中闪过一丝敌意。 鸠山枫缓缓回身,冷然看着杨云锋,道:“之前你我交手,虽仅仅一回合,但我已知你修为远在我之上,我不是你对手。这一架自然不必打了。” 杨云锋未料他会说出这种话语,略微有些惊讶,皱了皱眉头,道:“你这什么意思?” 鸠山枫便伸手轻轻弹去自己衣角的灰尘,随后直视杨云锋,目光犀利有如明镜,似乎将杨云锋身体内外看个通透,他道:“张云霄……或许是化名,但你会给自己取这等中原人的名字,多半真的是从中原来的修士……听说中原修士的心气很高,现在竟然能屈尊和我们这种粗人,肯定有自己的图谋……我修为不如你,阻止不了你的行动,但是我也看出你对我苍鹰团并无恶意,多半想借机潜入易王府。哼,我不管你究竟有何图谋,总之一句话,不要对苍鹰团不要对头儿不利,否则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止你的行动!”字字震耳,显然是用上法术。 杨云锋闻言略感惊讶,再次向鸠山枫打量两眼,心中对这中年文士的敌意消去不少。“他对摩大叔倒是忠心耿耿。”他暗自思索道,嘴角便多了点笑容。“摩大叔是好人,又与我如此投缘,我当然不愿伤害他。”他凝视鸠山枫,淡淡说道,“我做的事情自是隐秘得很,故对摩大叔对你们有所隐瞒,但是你们和我无冤无仇,我又为何要害你们?今朝我也把话挑明了,只要你不妨碍我的行事不阻挠我的计划,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苍鹰团中任何人受伤害。”话到此处又若有所思,轻轻叹口气,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鸠山枫说道,“大约你也猜到我的计划了。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但毕竟是和你们一起进入王府的,若是成事了难免受到王府和黄泉宫之人的追杀。你们苍鹰团和我有交情王府中许多人都知道,难免不受牵连……所以我希望那天之前你们就离开王府,走得越远越好……至于之后因我而受到的损失……诚如你所猜测,我是中原大派的弟子,手里闲钱也有两个,弥补你们的损失还是绰绰有余。”他话如此说道,却仍对鸠山枫保持警惕,双目中时不时闪过淡淡杀意,随时准备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出手直取对方首级。 鸠山枫不是简单角色,杨云锋无法确定他是否是黄泉宫安插在苍鹰团内的耳目,无法确定之前他那番话语是否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因此做好防备甚至杀人灭口是极有必要的。 鸠山枫也看出杨云锋的打算,面色变得凝重,神识放出将之锁定,亦做好出手的准备。 “这正是我来此与你相会的目的。”杨云锋将鸠山枫的神情动作看在眼里,面色亦微微一沉,话语停顿片刻后,又继续说道,“这些话我不便对摩大叔说,故向你全盘托出。以你的手段,让摩大叔提前几日离开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鸠山枫沉吟片刻,目光依旧落在杨云锋身上,未有任何松懈。“此话当真?”再度打量杨云锋的时候,他目中敌意已少了不少。 杨云锋看似随意地摊手,却以手挡在胸前,足以阻挡鸠山枫从正面而来的任何攻击:“正如之前所说,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我骗你作甚。” “好。”鸠山枫轻轻点头,道,“我不阻拦不揭发,希望你也能如自己刚才所说,不对苍鹰团不利。”话落再向杨云锋扫了眼,便快步向前走去,与杨云锋擦肩而过,随后加快步伐,身影变得模糊,转眼即消失无踪。 杨云锋淡淡一笑,回首朝鸠山枫离去的方向望了眼,眼睑微微垂下来,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话语缓缓说道:“摩大叔这么好的人,我又怎么忍心伤害。”话至此,突然停顿一下,抬头直视前方,双目中放出幽幽光芒,“相信你也不忍心伤害他……”话落即化成一股风,消失无踪。 夜已深,摩老大却仍未入眠,他伫立在一幅地图前,咧着嘴看着地图上标示的红色数字,眼中忽然闪过一点光芒,低声骂道:“他娘的,俺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拼了性命搞到的一点儿钱,却还没有这些小门小派一年赚的零头多。哼,世道不公,世道不公啊!”竟是为自己的事业发愁。 原来平日嬉笑豪爽的他,也有犯愁发怒的时候。 伫立于门外的鸠山枫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缓步走入屋内,目光在那地图上,淡淡说道:“头儿,咱们一年的辛苦好歹也能养家糊口,没什么好抱怨的。” 摩老大向他瞥了眼,随后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认可:“兄弟们跟着俺这么多年,俺却连让他们吃好住好的钱都拿不出,俺能不犯愁吗?” 鸠山枫明白摩老大的心思,闻言微微摇头,也不再劝说,只是陷入沉吟中,脸上露出分为难之色,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封信函,轻轻吸口气,道:“这封信……我之前瞒着你没给你看,但现在世道艰难,能快速弄到钱又没有太大危险的路子只此一条,你又急着要钱……故我……” 摩老大闻言向那信函扫了眼,伸手接过来,边拆边说:“这啥东西啊。” 鸠山枫沉默片刻,终于如实说道:“黄泉宫的邀请函……邀请我们到大须弥寺闹事。” 章七百二十二:赚钱之事 “黄泉宫的邀请函……邀请我们到大须弥寺闹事。”鸠山枫沉默片刻,随后缓缓开口,沉重地说道。 摩老大闻言眉头皱了皱,迅速低头向那信上文字看去,慎重地阅读,许久之后才将之阅览完毕。“他娘的,黄泉宫这群人也太无耻了,围攻大须弥寺还要我们这种小帮派当炮灰!他真当自己是天下霸主,真当自己可以号令江湖了!”摩老大低声骂道,眉宇间却尽是化不开的忧色。 “他们出了很高的价钱。”鸠山枫闻言淡淡说道,面无表情。 “嗯?”摩老大向鸠山枫瞥了眼,脸上若有若无的不满迅速消失无踪,却依旧不肯收回自己的话,继续嘴硬地说道,“大须弥寺那么远,咱们急匆匆赶过去,不得跑断腿啊!黄泉宫那伙人……” “他们出了很高的价钱。”不等摩老大说完,鸠山枫即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 摩老大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点尴尬,讪讪一笑,随即又低头再度阅览信上文字,眉宇间的愁绪已完全化为无奈,不由低声发牢骚:“咱们毕竟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小帮派,和黄泉宫这种修道界一等一的大派没太大关系,他们想要做什么,咱们也没必要牵扯进去……” “他们出了很高的价钱。”鸠山枫依旧面无表情。 “好了!”摩老大一巴掌猛地拍在桌面上,死死盯着鸠山枫,道,“这样的好事,咱们怎么能错过?老三,什么时候走?” 鸠山枫面上终于露出点笑容,道:“最好明天救走。” “明日吗?”摩老大皱了皱眉头,抬头向窗外墨色苍穹下依旧华灯不熄的易王府望去,眼中露出点不舍,“不能多等几天吗?”他带着点恳求之意对鸠山枫说道。 “不可以。”鸠山枫却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黄泉宫的几个修士会到易王府为易王贺寿……易王寿辰结束,他们必火速赶往色空山,组织山下江湖人围攻大须弥寺。修士御剑飞行的速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跨越清源州和大须弥寺之间数百里距离在他们心中也就半个时辰时间的事儿,因此我们要想及时抵达大须弥寺赶上这件好事,非得明日启程不可。” 摩老大闻言无奈地摊手,说道:“你都这样说了,俺还有什么办法。好吧,明天就走,明天就走……”话到这里又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道,“张小兄弟怎么办?俺一走他怎么见叶伯托?” “我会安排的。”鸠山枫难得地露出丝诡秘的微笑,双眼放出淡淡的光芒。 此时此刻,正摆弄着手中九曲冥河图的杨云锋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向天际望去,淡淡一笑:“我自有办法,不劳你操心了。”他暗暗说道,缓缓将手中黄泉化身收入储物空间中,又忽的想起大须弥寺的僧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大须弥寺的大师都是慈悲为怀,不会对你们怎样……只是,希望你们也能留手,不要逼他们。” 摩老大果真是赚钱心切,第二日便向易王府四管家告辞,随后带着自己一伙人驾车离去。四管家兴许是类似的事情看多了,见怪不怪,也不挽留,只冷冷看着他们离去。杨云锋知道这是鸠山枫的安排,亦没有追问,只是临别之时和摩老大说了些道别的话,亲自将之送出清源州,目送他们远去,随后再度回到易王府内。易王府那四管家已得到鸠山枫给的好处,倒也没将杨云锋赶出易王府,甚至还专程将摩老大的请帖转交到杨云锋上上——易王府规矩多,私下转让请帖自然是不可的。 杨云锋把玩着手中请帖,对这四管家说了不少恭维的话,四管家却依旧木头脸,不置可否。杨云锋顿觉无趣,不由微微摇头,随后便回屋照顾阮心秋,与之说些亲密的话语,阮心秋静静听着,双目盈盈,秋水中尽是喜色。 接下来几天也就这么过去了,杨云锋多数时候都是与阮心秋一起待在这屋子中,或向其倾诉衷情,或为她打坐修炼护法,只是晚上时仍未同住一屋,不过毕竟是老夫老妻了,时时黏在一起也没无趣,杨云锋并不觉有什么,不过这几天那四管家见之竟然难得目露讶异,倒让杨云锋有些莫名其妙。 这几天里杨云锋也曾带着阮心秋在清源州街上散心,给她买些本地特产的小玩意儿,还特意将一支金钗别在她发瑞旁,借此表达愿与她如金簪的两股一般,恩恩爱爱永不分离之意。只是阮心秋这些年一直在山中潜心修炼,对大街上这些热闹景象并无太大兴趣,一路安静沉默,对杨云锋的行动也没有什么表示,倒是让杨云锋倍感无趣。因此之后几日就没有带她出门了。 王府上下为易王的寿辰准备一个月,现已基本准备妥当。此刻王府中四处张灯结彩,已是热闹非凡。这几天各收到请帖的桫椤国王公贵族都应邀陆续赶来,被分在易王府各个院子中住下,渐渐的就是杨云锋居住的这偏远的小院也变得人声鼎沸,倒给杨云锋与阮心秋的修炼带来不小的干扰。好在布置隔音结界对他而言无任何难度,阮心秋身在结界中,修炼不会受任何影响,杨云锋望着阮心秋静静修炼时面上露出的恬静与安详,终于放心。 只是偶有人借着各种名头前来拜访,说一大通客套的话,却让杨云锋自己的修行无法进行,亦令杨云锋感到颇为无奈。 幸运的是,这些人多是些身份低微的落魄贵族,大都以为杨云锋也是一样受邀前来的落魄贵族,以为杨云锋也同自己一样对身份地位特别敏感,于是对杨云锋的来历没有作过多的打探,无人深究杨云锋的身份,更无人看出他的目的与计划。 如此,安稳的日子就渐渐地过去。这天清晨,易王府内龙舞凤翔,彩炮齐鸣,上下一片喜庆之色。杨云锋观之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手中请柬上,低声说道:“终于到了。”心情甚是不错。 章七百二十三:易王府 “终于到了。”杨云锋看着易王府上下一片欢庆的景象,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这一日正是易王五十岁寿辰之日。易王交友甚广,各色王公贵族、英雄豪杰齐聚易王府,好不热闹。 杨云锋心中有不可告人的想法,一早就带着阮心秋进入王府前堂内。王府仆从见他手持请柬,并未阻拦,只是提醒他哪些地方去不得,杨云锋听在耳中,微微一笑,却不以为意。 他要想去哪儿,这易王府内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拦住。 真正进入易王府主题内,停留在第一个硕大的广场中,杨云锋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易王府的奢华富贵。只见从北而来的潺潺流水绕过无数亭台楼阁缓缓而至,随后在自己身前化成无数股涓涓细流,从白玉地面上细细的凹槽处流过,又在不知名阵法的作用下生出袅袅云烟,令整片广场有如处在人间仙境之中。 如此手段,就是中原皇宫也没有,更勿用说普通的富贵人家了。 杨云锋身在这片烟云中,感叹易王府的富丽,不胜感慨。阮心秋则低头看向地面的玉石,目光落在那繁复美丽的花纹上,亦目露惊异。 水从脚下过,一阵清凉。杨云锋心旷神怡,便牵着阮心秋四处走动,看似漫无目的地向四周打望,实则已放出神识查探叶伯托等人的踪迹。 刚放出神识,他即感到心惊。整个广场上灵气流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竟是与世间绝大多数地方的灵气流动截然不同。清源州所处之地并无任何奇异之处,非灵脉所在,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易王府中有强大的法阵运行。得出如此结论,杨云锋对易王的认识又有一分改变。 “嗯?”忽然察觉到一点强大的气息,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迅速用神识向那方向探去,很快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斑鸠! 杨云锋暗暗心惊,无任何迟疑急速收回神识。斑鸠乃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很容易察觉到杨云锋的神识进而顺藤摸瓜将之找出来。不过好在斑鸠似未意识到杨云锋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没什么防备,未发觉杨云锋神识的探查,更为因此注意到杨云锋的存在。 杨云锋松了口气,随即从斑鸠已到此处推断出叶伯托很可能也会来此,心中大喜,暗道:“好极!”随后握住阮心秋的手,迅速朝着背离斑鸠的方向走去。 斑鸠可是危险人物,离得越远越好。 “叶伯托不在斑鸠身边,那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呢?”杨云锋暗暗想道,忽然听闻一阵低沉的响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巨大的鼓出现在广场正中,一壮汉正手持鼓槌敲击鼓面,那低沉的响声便是从巨鼓上发出的,声音震耳。 也不知谁在暗地里施法,广场上的迷雾渐渐散去,一年方及笄的少女施施然走入广场中,向诸人盈盈一福,随后笑道:“小女子韶华,见过各位贵客。”得体大方,温柔贤淑,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妩媚,着实美丽。 杨云锋亦向这少女望去,见其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一颦一笑皆有万种风情,明艳动人不可方物,不由多望了两眼。阮心秋在她身边静立着,看他这模样,不由有些醋意,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杨云锋见状只觉好笑,微微摇头,却再度牵起阮心秋的手。 阮心秋感到杨云锋手心的温暖,于是松开心上人的衣角,静静靠在他身边,静默不再有任何动作。 杨云锋便再度向那名叫韶华的少女望去,等待她接下来的言语。 一群宾客中不乏有登徒浪子,望着少女美若芙蓉的脸颊,不由得眼放绿幽幽的光芒,趁机调笑两句。 韶华听闻诸人的调笑,也不恼怒,依旧抿嘴浅笑,朱唇欲滴,反而更加动人。“诸位,易王殿下有请,还请随小女子一道前去‘正明殿’。”她如画眉目中透着万种风情,话语却空灵有如清泉,听着让人格外舒服。 众人听是易王的意思,喧哗声渐渐降下去,而后又听完韶华接下来的话语,立即在韶华的带领下向正明殿行去。那几个登徒浪子趁机向前接近韶华欲一亲芳泽,却不敢再说无礼的话。倒是那韶华偶尔向他们看上一眼,嘴角透出盈盈笑意,美目中似有万般深意千种风情,倒叫这几个登徒子受宠若惊,不禁浮想翩翩。 杨云锋倒没再注视这美人儿,他紧握阮心秋的柔荑,缓缓前行,借着人群的掩护将神识放出搜寻叶伯托,却意外发现人群中几个修为不低修士的气息,不由讶然,随即又想到易王在桫椤国名望极高,一些厉害的修道界人士来此祝贺也不足为奇,于是扫去脑中杂念,继续查探,却一无所获,不由有些失落。 正明殿就在广场尽头,杨云锋步至此处,抬头望去,只见琉璃瓦,螭吻脊,黄金墙,龙凤梁,好一番奢华气息,不禁大感诧异。 如此一个安居一隅的诸侯,竟然能将自己的宫殿修得如此华丽富贵,着实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周围众人中大部分曾来过此地,然而见状仍赞叹不已,恭维话不绝于耳,马屁横飞。那走在最前头的韶华闻言脸上露出分傲色与得意,显然对众人的称赞很是受用——哪怕她只是易王的一个婢女而已。 “婢子参见王爷。”入门之后,韶华立即跪倒在地,对极远处端坐的黑袍人郑重行礼。诸人望之更加讶异,只因韶华现在行的竟是君臣大礼! 难道易王真的把清源州当成自己的王国了?众人暗暗想道,不少人已经打定主意将易王的称呼从“殿下”改为“陛下”——这可是桫椤国女王都未享用的尊贵称呼! 杨云锋抬头向前方望去,极好的目力让他能够清楚地看清远处黑袍人的相貌。“这就是易王?”他暗暗想道,随后移开目光向易王身边人看去,不由大惊失色。 章七百二十四:出手 竟是叶伯托!杨云锋大为诧异,直勾勾盯着叶伯托,心里闪过万千念头。 混迹于人群中的斑鸠,与易王并肩而立的叶伯托……他隐隐抓住什么,却无法撕破这薄薄的一层纸,发现真相。 身边的阮心秋见状心生担忧,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伊人柔荑的滑腻温暖,杨云锋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点淡淡笑容,摇头打消杂念。 既然想不通,就不想。反正现在叶伯托已经出现在面前,那自己的计划就可以实现,照计行事即可,出了意外大不了随机应变,兵来将敌水来土掩。 拿定主意,他便死死盯住叶伯托,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甚至连易王说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时叶伯托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向前望了眼,随后低声与易王说了些话。易王目露关心之意,叫来两婢女将叶伯托送走。 杨云锋看得真切,叶伯托似是闲庭信步安然无恙,实则气乏体虚,显然伤势远远没有痊愈。略一沉吟,杨云锋便得出叶伯托实力尚弱于自己的结论,于是心生杀意,紧握阮心秋的手,悄然向后撤去,转眼便脱离人群。 殿中宾客众多,倒无人注意这两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的行动。 离开正明殿时,手上已多了枚晶莹的扳指。在法阵作用下二人同时隐住身形,在易王府中自由行走,倒无人发现他们的踪影。 杨云锋便借此快速向正明殿后行去,转眼即出现在殿后一狭长的通道中。抬眼望去,一个略显高大的身影正在两个婢女的护送下缓缓向前行走,正是叶伯托。 此刻叶伯托未如刚才身处正明殿时那般强撑着装作无事的模样,身体颤抖不止,脚步零乱无力,要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稳住身形,显然伤势比杨云锋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但杨云锋却瞧出点端倪,并未贸然出手,而是远远观察,等待机会。 叶伯托再是受伤严重,也不至于如此吧。 只是小心放出神识查探之后,杨云锋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那叶伯托确实气息紊乱,或许虚弱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但实力绝对不会比一般起鼎结丹境界修士高多少。 如此良机怎能错过?杨云锋决定冒险一试,面色变得凝重,握住阮心秋的手微微加大力道,随后取出灭心剑,同时用神识锁住叶伯托,一剑射了过去。 察觉到身后凛冽的剑意,叶伯托身体顿了下,随后急速布下结界挡在灭心剑之前,同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防身法器护住己身,身手矫捷哪像重伤未愈的人? 不过此人实力确实有明显的下降。灭心剑霍然而去,带着呼啸的罡风逼近叶伯托,随后“噔!”的声击打在叶伯托身前结界上,竟如切豆腐一般将之洞穿,随后毫不受阻滞地继续向前发动攻势,轻易地穿过结界直射在叶伯托那件防身法器上。 强大的威势骤然降临,叶伯托原本苍白的面庞彻底失去血色,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强撑着御使法器抵挡灭心剑的攻击,双手颤抖眼见就不支。 然而终将杨云锋的灭心剑挡住了。 杨云锋眉头微皱,显出身形一跃而起,乘风灭天指随心而出,豁然向叶伯托的防身法器打去,凭此威势,若是打实了,非得将之破去不可。 叶伯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再不敢硬接,身体忽然原地消失,不见踪影。杨云锋的攻击骤然而至,降临在失去叶伯托支持的防身法器上,竟当场将之打碎。 见叶伯托遁逃,杨云锋眼中闪过一点诧异,随后向前一跃收回灭心剑正要追杀而去,忽然察觉到危险的气息,陡地闪身错开擦胸而过的剑招,随后挥剑朝前刺去,“嘭”的声击打在一硬物上,抬头望去,便见那之前搀扶着叶伯托的婢女正用仙剑挡住自己的攻击,一脸狞笑,随后一巴掌向自己扇来,看这气势,竟是想靠此招将杨云锋击杀。 与此同时身后另一婢女的攻击也接踵而至,软剑如蛇朝杨云锋腰部缠了过来。 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二人联手竟如此默契。杨云锋不由叹服,却又为自己没有提前发现这两个婢女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而懊恼。 至于二人的攻击,他倒不放在眼中。只闻“嘭”的一声,那扬起手掌欲扇杨云锋耳光的婢女被当场掀飞,重重撞击在描绘有各种华贵图案的粉墙上,脑袋一歪,鲜血一吐,瞳仁涣散,眼见是不活了。 另一个婢女则惊讶地看着自己绕指柔一般的仙剑寸寸碎裂,随后望见杨云锋挥来的一剑,面色变得惨白,惊恐中欲大口嘶吼一声,可惜话还未出口脑袋便被杨云锋一剑削了下来。 鲜血淋漓,杨云锋深吸口气,随后心生警惕,一团爆裂的火焰忽然在身后炸开,“轰”的声抵挡住重新显出身形的叶伯托的攻击,随后回转身体,灭心剑向前猛地一刺,快若疾风,却还是落空了。 一击不中,立即落于下风,叶伯托闪到杨云锋身侧,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便有黑气森森的手出现在胸前,“啪”的声将杨云锋死死捏住。杨云锋来不及防备,一下受制于人,赶忙运使真诀以自身道力化解。 只见无数刀枪剑戟出现在他身周,以雷霆之势向黑手斩去,刹那间便将黑手砍得支离破碎。 那叶伯托毕竟是重伤在身,原本得心应手的一招竟无法发挥作用,眨眼功夫便被杨云锋破去,脸色更是大变,又见杨云锋已经持剑攻来,赶忙急速后撤,欲再度使用空间法术逃脱。 但杨云锋却不肯再给他这机会。“死!”一声怒喝,天地忽变得寒冷有如极北之地,叶伯托还来不及遁走,即被冻成玄冰,再也使不出任何法术。 灭心剑水行仙术之一,天寒霜灭。 杨云锋见机猛地挥动灭心剑攻至叶伯托身前,卷起漫天血水,向叶伯托当头打了过去! 章七百二十五:为父之心 (这一段时间学校网络有些故障,只能在外面发文,更新时间可能不稳定,但一日三更不变,希望各位理解) 杨云锋以灭心剑五行仙法将叶伯托冻成玄冰,随后挥动灭心剑欺身上前朝叶伯托打了过去。叶伯托重伤在身,即便身为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依旧无法立即解除冰冻,眼见就要被灭心剑打中,瞳孔骤然一缩,眼睑却因寒冰的冻结而无法随着瞳孔收缩而眨动。 然而下一刻杨云锋的仙剑最终并未击中叶伯托。只闻“嘭”的一声响动,一个青衫修士忽然出现在叶伯托身前,肉身上散发出淡淡幽芒,竟然硬接住了杨云锋这雷霆一击。 冥域金身! 杨云锋心知不妙,急速后撤,然而此刻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低沉的一声:“死!”杨云锋身体竟然微微扭曲,随后在一股大力的撕扯下骤然解体,“嘭”的声当场被打得支离破碎。 灭心剑则在此刻“嗖”的飞上天际,转眼无影。 玉面君看着自己一击之下裂为碎片的法器,眉毛微微一扬,显然没料到眼前的杨云锋竟是玲珑宝塔在黄泉化身的加持下幻化而成的。只是他一式之威竟能将玲珑宝塔打成碎片,修为之高,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化!”玉面君面色凝重,手中飘出一点淡淡青芒,落在叶伯托身周冰块上,当即令这寒冰消失无踪。 叶伯托再也无力支撑,跌倒在地,却依旧心怀戒备地望向玉面君,丝毫不因对方的解救而心生感激。 黄泉宫门人之间向来没有任何师兄弟情谊可言,叶伯托也不相信这数年未曾谋面的师弟会好心救自己。 “师兄,你太过托大了。”玉面君向叶伯托冷冷瞧了眼,淡淡说道,话落忽然伸手向前一指,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破!”叶伯托闻言抬眼望向他手指所指之处,看见正火速逃离的杨云锋阮心秋显出身形来,大感震惊,随后看见阮心秋玉臂上一串玲珑的珍珠,双眸顿时透出分不可思议,身体略微颤抖,一时呆立于原地,说不出话来。 玉面君未注意叶伯托神情,他冷然看着杨云锋阮心秋,又是一道法术施展出来。杨云锋便觉自己如陷淤泥中,尽管竭尽全力试图逃走,却无任何效果,未能移动一分一毫。 更勿用说在玉面君手下逃走了。 恐惧漫上心头,他脸色变得煞白,侧首凝望阮心秋,目中透出分绝望。 以他的修为面对玉面君这等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几乎是必死无疑。 阮心秋双目中也透出分慌张,一汪秋水中尽是惊惧,娇躯微微颤抖,一时亦不知所措。 那玉面君并未着急出手,他连连施法,数道结界出现在这狭窄的通道内,将杨云锋的一切逃生路径全部封死,将之困在此地,令其逃无可逃。 果然是个谨慎小心之人,即便占据绝对优势依旧不放松警惕。 而杨云锋此刻终于有了主意,双目中陡然放出点视死如归的决绝,道了声:“秋妹你先走!”话落九曲冥河图赫然在手,猛地打开空间壁障,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阮心秋的手将之抛入九曲冥河图内。 阮心秋哪肯和爱侣分别,她微微摇头,欲竭力反抗,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被杨云锋用禁制封住,动弹不得。“呀——”目露绝望的她用尽全力欲说出一个“不”字,最终却连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玉面君见状面上闪过一点诧异,随后强行终止自己正在施展的法术,同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件法器强行切断九曲冥河图打通的虚空通道阻止二人的逃遁,随后骤然出手,幻出一只黑色的手凌空向杨云锋抓去。 他有自信一式生擒杨云锋阮心秋。 然而此刻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挡在他身前,用肉身生生接住他那气吞日月的一击,随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道向杨云锋轻轻一指,仅存的一点黄泉道力替二人重新打通九曲冥河图的虚空通道,而后再也无力为二人做更多的事情,痛苦地跌倒在地,目中却露出点欣慰之意。 “她是我和馨儿的女儿……哈哈哈哈……”一点泪光出现在眼眶中,模糊他双眼。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玉面君毫无防备,没有及时做出应对之策。等他回过神来时杨云锋阮心秋已借着九曲冥河图逃入虚空中,不见踪影。 茫茫无尽虚空,广阔不见边际。玉面君未在杨云锋阮心秋逃入虚空之前截住二人,此二人借着虚空消失无踪,他自是追之不及。 “师兄,你这是作甚!”他低头望向叶伯托,一如既往冷然说道,“师尊怪罪下来,就是我也无法保住你。” 叶伯托闻言苦笑一声,嘴角却露出点欣慰的笑意:“能保住她,我自心安……还强求什么。” 玉面君似乎猜到什么,目中闪过一点异样光芒,随后挥了下袖袍,道:“那你自求多福。”话落忽然想起什么,白皙的手向前猛地一抓,竟生生破开空间壁障,伸了进去。 “以吾之名,引黄泉诸神之力,化万千分身,逞不善之徒。”他的话语依旧冰寒彻骨,传入叶伯托耳中,立时让叶伯托感到一阵恐慌。“你……要用‘幽冥鬼影’……不!”他沙哑地说道,终究心力交瘁,昏死过去。 玉面君冷冷看着叶伯托,依旧冷淡地说道:“师兄,你我身为黄泉宫弟子,当以黄泉宫大业为重,不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过我们师兄弟理应携手与共,互相支持……即便你做错了,我也会替你分担的。”话落若有所觉,回首看见远处一个俏生生的红衣女子,面色一如既往冷淡没有任何变化。 斑鸠望着玉面君与叶伯托,脸上出现讶异之色:“玉……郎,你怎么也来了。”诧异之余更多一点惊恐。 她以为,叶伯托是被玉面君打晕在地的。 玉面君闻言淡淡前行,并未多看斑鸠一眼:“师兄伤重,你好好照顾他。”话落身影淡去,转瞬之间竟然消失无踪。 斑鸠惊疑地看着倒地不醒的叶伯托,眼中尽是担忧惊恐。 章七百二十六:诛杀 易王府。 “玉面君!”易王看见突然闯入自己屋中的玉面君,脸色霎时一白,“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不通报我一声……我这……”他向周围几个谋士看了眼,见他们同时面露讶异之色,不由狠狠腹诽几句,却不敢在玉面君面前表现出来。 玉面君静静伫立在他身前,冰寒的目光粗粗向易王的幕僚扫了眼,淡淡道:“很不希望看见我,是吧?” 易王陡然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说道:“哪敢,哪敢。”他知对方只需一招便能将自己击杀,再也没有身为一方诸侯的桀骜与威严,连声说道,脸上甚至堆起一点谄媚的笑容。 玉面君冷哼一声,左手缓缓在右手上一拂,一柄湛蓝的仙剑便随着他的动作出现在右手中,闪烁着淡淡光芒,晶莹动人。 易王感受到此剑传来的冷厉气息,不禁头晕目眩,立即深吸一口气,暗暗赞道:“好剑!”却不敢有任何过激的动作。 老辣的他自然看得出玉面君平静的表面下不停涌动的杀机,大气不敢出一声。 十年的安逸生活,早就磨灭了他征战沙场时的不羁与狂傲。 玉面君若无其事地擦拭仙剑,目光未向易王看一眼,却又似看穿易王心思一般,冷冷道:“这么俱我?” 易王闻言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上下牙齿撞击发出“咯咯”的声响,道:“不敢,不敢……” “嗯?”一股寒意散发而出,让人遍体生凉,玉面君抬头凝视易王,原本冰块一般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狠色,道,“贼眉鼠眼,必图谋不轨!”话落仙剑已带着分寒芒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随后架在易王府脖子上,却没有立即取他项上人头。 易王感受到剑身传来的寒意,身体瑟瑟发抖,眼眸中尽是恐惧之意,惊惧中甚至一个字也吐不出。 “大胆!”易王的幕僚终于忍不住了,纷纷抽出佩剑,目露敌意注视玉面君。 却因易王在玉面君手上无人敢真的向玉面君动手。 易王看见自己这群幕僚的行动,心中大叫不妙,直呼“草包”。 “玉面君,放下王爷!”一个幕僚踏前一步,伸手指着玉面君,厉声说道。 玉面君闻言将目光移到这人身上,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道了声:“有骨气。”话落这幕僚忽的嘶吼一声:“啊!”便倒在血泊中,双眼凸出,死不瞑目。 “哐当!”下一刻,也不知玉面君施展出怎样的强悍法术,众幕僚手中的佩剑竟纷纷碎裂,而后化成铁粉落在地面上,再也无法对玉面君造成任何威胁。众人骇然,这才意识到玉面君实力的恐怖,于是所有人都识趣地闭嘴,再也无人找玉面君的麻烦。 玉面君脸色这才微微一松,再度将目光移动到易王面上,依旧用冷冷的话语说道:“易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桫椤国以女王殿下为君,当对殿下忠心无二。然而你却对殿下不敬,图谋不轨,欲取而代之,实在大逆不道!今我便是替女王殿下除去你这祸害,以免你兴起战事,涂炭生灵。” 易王听闻此话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死死盯着玉面君,心知横竖都是一死,胸中恐惧顿时消失无踪,胸中尘封已久的热血在此刻终于爆发而出,勃然怒道:“胡说八道!本王向来谨遵君臣之道,对女王殿下的旨意言听计从,何时有过二心?‘大逆不道’?不过是你们黄泉宫用来铲除对自己不利之人的借口罢了!”话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和黄泉宫还有些渊源,这些年也没少受黄泉宫的恩惠,这么说等同是表明自己与黄泉宫并不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着实不妥,又想到黄泉宫内部倾轧极为严重,师兄弟之前毫无情义可言,于是改口道,“我和你们黄泉宫的叶伯托交好,世人皆知。我看你是想借机斩掉叶伯托的左膀右臂,借以打击他,成全你的掌门之梦吧!”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玉面君听闻他的话语,眼中寒芒乍现,冷然说道,正要出手格杀之,却忽心生警兆,于是回身用冥域金身硬接身后突然出现修士的一击,随后正色直视对手,看见眼前之人是一骨骼清秀的中年人,不禁目露一点淡淡的惋惜。“自不量力。”他冷然说道,话落之时对手仙剑已经寸寸碎裂,霍然解体,就此损毁了。 那人未料玉面君实力如此恐怖,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却毫不犹豫地后撤,意图逃出玉面君的手掌心。 对手实力太强,自己根本没有胜算可言。要想保住性命,逃跑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玉面君岂会让他如愿?只见刹那时间数道结界已在此人身周成型,将之死死困入其中,令其逃无可逃。 这修士见状面上骇然,不顾一切使出生平所学的所有法术,一股脑扔到结界上,试图借此在结界上破开一个小口,令自己有逃生的机会。 可惜,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布下的结界实在超乎常人想象。纵他拼尽全力,仍无任何作用。 “死。”玉面君闭目轻轻说了一声,一股强大的威势已经袭击而去,骤然打中修士肉身,当场将之碾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如此实力,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易王和他的幕僚见此,面露骇然之色。知自己再无幸免的可能,易王脸上恐惧之色更加明显,最终忍受不住玉面君恐怖实力带来的巨大压力,“呀”的声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向玉面君扑过去,也不知此时此刻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玉面君没有丝毫同情怜悯,他傲然看了扑来的易王一眼,冷冷说出一个字:“死!”话落尚在半空中的易王身体忽然滞了下,而后从天而落,砸在地板上,随即痛苦地在地面打滚,身体所经之处尽是一片刺目的殷红。 不过片刻时间,便没了气息。 “王爷!”惊呼声不绝于耳。 章七百二十七:错误之地 涛涛冥河水,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到何处才是尽头。 一叶扁舟,缓缓在冥河上飘摇,随波上下起伏,摇摇晃晃似乎随时有可能倾覆。 然而终究安然无恙地穿过无尽虚空,到达预定的地点。 船中面笼轻纱的女子幽幽看着远处一点光明,眼眸中终于露出点明丽之色。而她身旁的男子则明显无她这般欣喜。他回首望向来时之处,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虽然一路上并未遇见任何危险,但心中仍隐隐有些不安。 然而终究抵达了终点,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男子缓步下船,随后伸手握住伊人的柔荑,温柔地待她下船,随后走向那处光芒,双眼终于放出希望的光芒。 然而这时他身体忽然颤了下,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向身后极远之处看了眼,一道青芒已经脱手而出,向那处打了过去。 身边的女子大为担忧,紧紧握住男子的手,目中透出深深的关心。 男子侧首不让女子看见自己的面色,随后摆了摆手,便与女子执手走出虚空,重见天日。 收起九曲冥河图,这来自中原的年轻男子抬头向四周打量两眼,微微“咦”了一声。按他原来的打算,自己是要通过九曲冥河图抵达色空山下,阻止黄泉宫围攻大须弥寺的阴谋。然而此刻置身于一狭长的山谷中,雨淋淋寒意彻骨,不见人烟,却哪是色空山中的景象啊。 阮心秋身子弱,不禁打了个寒颤,杨云锋感受到心上人的不适,担忧之下急忙转身,凝视伊人,却反让丽人一阵惊慌。 他脸上黑气弥漫,哪有正常人的样儿?阮心秋急忙伸手抚摸杨云锋的面颊,担忧不已。 杨云锋见状微微一怔,随后明白阮心秋担忧之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后以法术掩饰脸上黑气,同时温柔说道:“中了他一击,难免如此……不过并无大碍。” 阮心秋仍目露忧色,本来是有完全心中话欲倾诉,却因失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此等痛苦,实在难以言明。 杨云锋再度叹息。 寒风冷厉。杨云锋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层云中有高耸山峰笔直入云,巍峨不在天极宗群峰之下,又看自己身处的山谷四周并不算高耸的山峦顶峰已有晶莹白雪,便猜到此处之所以如此寒冷的原因。 “秋妹,桫椤国常年温暖入春,这里寒冷,定是地势太高的缘故。”杨云锋说出自己的推测,眼前浮现打开九曲冥河图时那玉面君的动作,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后又道,“而我们之所以会到这个地方,多半是那玉面君在我们离去之前切断九曲冥河图的缘故。” 阮心秋微微点头,并无异议,眼眸中却仍是担忧。 杨云锋见状心里一紧,眉毛跳了下,随后急速转身以手中仙剑向身前虚空猛地刺了过去。 便闻金石铿鸣之声,一青衣男子出现在他身前,以手中玉璧挡住他这猛然发动的攻击,随后伸手向剑上一弹,“铿”的声将之推了回去。 杨云锋便觉有一股大力向自己袭来,身体不稳,立时跌倒在地。 阮心秋赶忙扶住杨云锋,同时紧张向那青衣男子看去,只见此人面容清秀,气度过人,正是那黄泉宫的玉面君,不由骇然,娇躯颤颤,一时无言。 眼中有泪光闪现。 杨云锋方才猝不及防之下被玉面君掀翻在地,却并未受严重的伤。此刻他站起来直面对手,面色一凝,灭心仙剑再次在手,准备再次出招对付对手。 他已经察觉到眼前这玉面君并非玉面君本人,最多也就起鼎结丹境界的实力,自己尚有一搏之力。 玉面君向杨云锋手中仙剑粗粗扫了眼,眼中闪过一点亮色,道了声:“好剑。”话落身体忽然向前移到数尺逼近杨云锋一掌向杨云锋打来。 手中青光闪现,骤然间狂风大作,强大威势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站立不稳。 杨云锋看着玉面君手中光芒,见其并未使出那强大的法器冥域金身,更加肯定心中猜测,于是毫无畏惧地向对方迎了过去,灭心剑已带着飞沙攻向对方。 单论近身肉搏,他从未怕过任何人。“嘭!”玉面君势大力沉的一掌打中杨云锋胸口,强大的威势如熔岩喷涌般勃然爆发,万钧之力倾泻而来,即便是肉身强大的杨云锋也难以承受,胸腔向内凹陷,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差一点就要被打碎。 杨云锋只觉如遭泰山挤压,整个身体疼痛不止,一时有头晕目眩之感,血水猛地涌入口中,却又被他生生压下去。 手中仙剑未有片刻停顿,同样强大的威势朝玉面君轰去,骤然间将这青衣人的臂膀卸了下去。 这臂膀落入地面,立即消散无踪,玉面君被灭心剑生生切出的巨大的截面光华如镜,竟无任何血水涌出,果然如杨云锋所料此人并非玉面君真身。 但玉面君仍受此影响身体颤了下,却未因之丧失一战之力。他面色一凝,手掌中再度放出幽芒,有一股强大的力道蓄势待发,正准备向杨云锋打去。 但杨云锋岂肯让他如愿?只听一阵呼啸声响,灭心剑再次光芒绽放,朝玉面君颈部削了过去。 玉面君见状心念一动,欲以身法急速后退躲过杨云锋这一击,却惊骇地发现自己抓住杨云锋的手竟然被一团滕蔓缠绕着让自己根本无法远离杨云锋的攻击。 一点恐惧漫上心头,玉面君手上爆发出一团绚烂的火焰,将缠绕自己的藤蔓燃烧成灰,然而这已无济于事,杨云锋强大的一击已将他脖子生生斩断。失去透露的玉面君尽管依旧能出手攻击,却再也无法对杨云锋造成任何威胁。 “现在,死的是你!”杨云锋暗暗想道,灭心剑上血水骤然炸响,一瞬间无数强大的招数尽数倾泻在玉面君身上,这一刻将之生生打成飞灰。 终于胜了,杨云锋深吸口气,却忽头晕眼花,终于支撑不下,昏死过去。 章七百二十八:玉面君之心 易王府中,玉面君出手将易王格杀,立时引起一阵骚乱。不少易王的亲信借机举兵反抗,甚至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意图造反推翻女王的统治。 不过玉面君的手段也着实了得,不过半个时辰时间,他手下一干黄泉宫修士便让局势基本稳定下来。所有作乱的人都遭到残酷镇压,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参加易王寿辰的诸人中有不少人是赫赫有名的散修或者中流门派的弟子,看见玉面君的手段都暗暗心惊。不少人暗自猜测,黄泉宫这一代的传承应非玉面君莫属,只是黄泉宫掌门交接一向不顺,这次身处那漩涡的又是玉面君这等狠辣之人,又不知会弄出怎样的腥风血雨。 身为孔雀老魔座下四大弟子之一的斑鸠斑鸠感受尤为强烈。有玉面君这样的厉害师弟作为自己掌门继承人的竞争对手,实在是有些不幸。“他这些年隐藏实力让我们以为他不过尔尔,多半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现在却突然出手四处树立威信……该死,怎被他迷惑了!”斑鸠恨恨想道,却在玉面君面前挤出示好的笑容,“玉郎,你我好歹也有三四十年的师姐弟情分,又是这么多年不见,好歹要叙叙旧,交流交流感情嘛。”她掩嘴笑道,眼中竟是阴影烟波,媚态尽显。 可惜玉面君仍一副冰块脸的样子,丝毫不受她媚术影响。“既是几十年的师姐弟,何必用这种荒唐手段。”他冷冷说道,眼中光芒一闪,毫不留情面地将斑鸠的媚术破个干净。 斑鸠面色登时一白,眼中的情意瞬间消失无踪。“玉郎,你好生无趣啊!”看着玉面君那副惹人厌的表情,她面露不快,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玉面君将她的神情收入目中,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师姐请回吧。”他冷地说道,起身便要离开,“还请师姐好好照顾师兄,不要让他有任何意外……我们可是有几十年师姐弟情分的人,自相残杀可不是我想看见的。”话语依旧毫无感情,然而“师姐弟情分”和“自相残杀”两个词却咬得格外重。 斑鸠听出他弦外之音,眼中闪过一丝恨恨之意,却不依不挠问道:“玉郎果真好心,身为黄泉宫弟子还能念及师兄弟情意……莫非是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足以无视我和叶郎,还有那位自小就入宫从未在你我面前出现的神秘师妹的地步了?” 玉面君闻言脚步顿了下,随后背对着斑鸠淡淡说道:“师姐要这么想,也无不可。” “你——”斑鸠顿时气得不轻,咬牙切齿看着玉面君,许许多多的气话涌到口中,却不得不强压着心中怒火将之吞回腹内,“那我这做师姐的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玉郎你答应。” “什么?”玉面君眉毛微微一样,轻描淡写地问道。 斑鸠脸上露出一点娇羞,掩嘴轻轻一笑,眼中却仍是一片深深的恨意:“我看易王的那些孩子中……有不少长得俊俏的……玉郎好心没有杀他们,正好……还请玉郎赏给我。” 玉面君眼中寒意一闪而过,忽然回身伸手按住斑鸠双肩直直将她压到身下,贴近对方脸颊,而后在不足一寸的距离上直视她双目,看见那盈盈秋水中深深的娇羞之意,以及娇羞之中若有若无的寒芒,嘴角难得地露出点笑容,随后又恢复冰块脸的模样,冷道:“自便。”话落忽然化成无数飞灰消失无踪,而真身则不知哪儿去了。 也不晓得他究竟是出手之前就用上分身,还是到最后一刻才打破虚空远远离去。 斑鸠理了理被玉面君带来的罡风弄乱的发丝,随后若无其事地看了下玉面君在自己香肩上留下的痕迹,得意一笑。 只是眼中寒芒依旧浓郁化不开。 此时此刻,玉面君已经离开易王府,正缓步行在清源州的大街小巷上。 青衣飘飘,气度过人,即便年纪已经不小,但仍惹来不少妙龄少女的注视。 桫椤国民风开化,国内女子并不似中原女儿那般娇羞,这时已有不少女子向玉面君表示好感,只是玉面君对此都视若不见。 三十年苦修,他何曾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若非如此,怎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黄泉宫千年来精进速度最快的弟子,绝非浪得虚名。 所以,当他看见叶伯托舍身拦下自己攻向杨云锋阮心秋的一招时,心中满是不解;而此刻依靠某些特殊法术看见千里外杨云锋阮心秋情意绵绵画面后,他眼中则是一片不屑。 “竟到了幻冰宗的地盘。”玉面君望向天空,似乎看见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峦,“幻冰宗的地盘我暂时还不能随意进入的,就放他们一马吧。”他暗暗想道,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城门处。 忽闻一轻微的响动,他双目微闭,手上还未有任何动作,一个华衣少年便已经倒在他脚下。“玉面君,你杀我父王,不得好死!”少年已浑身是血,有气无力地说道,瞳孔接近涣散,眼看是要没命了。 玉面君却连正眼看他一下的兴趣也没有,一脚踩了下去,当场将之格杀。 周围人见状大感惊恐,却无人敢上前质问。虽然易王遇刺的消息早被黄泉宫的修士封锁,但玉面君的名声仍已传遍清源州。这样一个煞星在此,谁敢造次?唯求这杀人魔王不要杀人灭口——虽然玉面君根本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去查一查,是谁把他放出来的。”玉面君对着身边城门巡卫队队长冷冷说了一声,随后便在对方惊异恐惧目光中缓缓走出城门。 “当今正是风起云涌之时,幻冰宗却甘愿当缩头乌龟,不肯为女王大计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实在可恶。来日必好好会一会他们,看一看这群胆小如鼠之辈究竟是怎的模样。”他暗暗想道,转眼已消失无踪。 极少有人知道,他是这桫椤国中少有的支持女王变法的人。 章七百二十九:幻流云 当今正是风起云涌之时,幻冰宗却甘愿当缩头乌龟,不肯为女王大计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实在可恶。来日必好好会一会他们,看一看这群胆小如鼠之辈究竟是怎的模样。”玉面君脚步加快,转眼从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消失。 “幻冰宗虽胆小,但未阻挠女王殿下大计,暂时勿用考虑……大须弥寺率先同女王作对,罪不容诛。我先去色空山会会他们,看他们究竟有何本事,竟敢反对女王殿下。”他拿定主意,立即飞上天空,转眼消失无踪。 无望峰千年不化的冰雪中,隐藏着一个传奇的门派,幻冰宗。 传说幻冰宗乃上神所创,宗内心诀经卷是上神所传,玄妙之处,非寻常门派可比。 而这个门派也的确曾走出无数厉害的修士,创造不少传奇,甚至还曾出过三位飞升仙人,千年来一直在桫椤国修道界中位列三甲。 然而这个曾经强盛无比的门派已经避世数十年,早已被桫椤国修士淡忘。只有一些年纪不小的修士还记得幻冰宗弟子还在尘世间行走时这个门派的盛况,也还记得当年幻冰宗宣布避世时在修道界中引起的轰动。 幻冰宗避世,看似主动,实则却是无奈之举。可惜即便是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修士,也极少有人知道其中内幕。 五十年前,宣布幻冰宗避世不出的是宗主幻流云,而今无数春秋过去,宗主大位上坐着的,仍是这个已经一百七十多岁的老人。 只是直到现在,这个老人也只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距明悟得道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他还是幻冰宗内最强的修士。其余门人无一踏入凝丹窥天境界,幻冰宗现今实力之弱,可见一斑。若无幻流云这在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中尚属一流的修士坐镇,这曾经强极一时的门派恐怕也得沦为二流。 而身为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能够活上这么大的岁数,也完全归功于五十年前他采取的避世之策。这世间修士的寿元动辄数百年,然而真正能活上百岁的却屈指可数,盖因修道界从未平静,各大门派明争暗斗不断,许多天资聪颖年少有为被称为天才的修士还未修到绝高境界,便死在江湖斗争,门派厮杀中。 幻冰宗正是靠着避世才赢得五十年的喘息时间,才能保住门内为数不多的优秀之士。 只是如此一来幻冰宗也就与人间的供奉,各种天材地宝,重见天日的上神遗迹,以及人间各种天资聪颖资质绝佳的天才无缘了。也难怪五十年过去了,这个门派依旧衰弱不堪。 不过与门派的安危相比,这些损失也不算什么。没有人间的供奉,那就省吃俭用,反正大部分修士对五谷无任何需求,这避世的门派在金钱上也无太大的开销;没有新得的天材地宝,那就好好利用门内千年的积蓄,祖师积攒下来的东西,再怎么也不算差,节约一点,总是够用的;没有上神的遗迹,无新的强大.法器灵药帮助修炼,那就让门人弟子刻苦努力,靠自己的奋斗来提升修为;至于天才……就只能靠门内弟子自己生了……此时此刻,幻冰宗的宗主幻流云为自己门派殚精竭虑,眉间一片愁绪。 很多东西,说得轻巧,做起来却太难太难。幻流云看着自己门派愈见凋敝,捉襟见肘,不禁忧从心来,愁上眉头。 最近二十年来修为几乎毫无进境,便是杂念太多的缘故,否则以幻流云的资质,突入明悟得道境界应无太大难度。最近几年,忙于门内各项事务,这早已白发苍苍的老宗主早已无暇修炼,而修仙一途又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此这几年他的修为甚至还有倒退。 只是预感到命不久矣的他对此并不看重,相比之下他更关心自己门派的未来。 而此时此刻一个决定已经酝酿于心,即将付诸实践。 “宗主。”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年人缓步走入“冰天殿”中,吃力地向幻流云行礼。 岁月在他身体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早已不复青春的他身形佝偻,竟是比幻流云还要苍老几分。 “流风师弟,我说过多少次,我面前不用行礼!”幻流云看着年纪比自己小数十岁却因迟迟不能进入凝丹窥天境界生命之息枯竭行将就木的慕流风师弟,感慨五十年时光易逝,不禁潸然。 慕流风闻言轻轻点头,表情一如既往恭顺。自从百年前加入幻冰宗之后,他便对自己这高明的师兄崇拜不已,任何时候只要身在师兄周围,皆保持恭敬,百年来从未有任何变化。 幻冰宗这一代的修士仅这二人,下一代的弟子,也不超过二十。幻流云看着慕流风,想起这五十年的一幕幕,心空空,若不是顾及门外弟子的想法,只怕已经抱头痛哭了。 “师弟,你来得正好。”他轻轻吐口气,随后带着分疲惫之意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决定,却不知是否施行,想提前告诉你,征求你的意见。” 慕流风依旧保持恭顺,点头道:“师兄请说。” “三月之后结束封山,入世。” 慕流风闻言苍老的身体猛然一震,颤颤巍巍险些跌倒在地。“师兄……不可!”一向唯师兄马首是瞻生平第二次反对幻流云的决定,上一次反对还是在五十年前,幻流云决定封山的时候。 幻流云早就料到慕流风会反对,闻言轻轻叹气,却没有任何改变主意的打算:“你我师兄弟多年,我可以为你改变任何决定……除了这次!幻冰宗避世太久,实力逐年下滑,再不趁你我这老骨头还能动入世,只怕连三流门派也比不上。” 慕流风眼中闪过惊疑之色,却不肯有任何放松:“入世本势在必行,只是……五十年,五十年啊!师兄,我们已经避世五十年了。五十年时间,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此时贸然入世……咳咳……不妥,不妥……” 幻流云听慕流风并非反对入世本身,脸上闪过一点喜色,道:“看来师弟有自己的打算。” 慕流风闻言郑重点头,道:“是。” 章七百三十:入世 幻流云提出幻冰宗入世的想法,当即遭到慕流风的反对。幻流云看出慕流风并非反对幻冰宗重返修道界之事,只是觉此刻入世不妥故才有此一言,于是认真询问他的意见:“那请师弟说出自己的打算。”声音依旧苍老,容颜上尽是光阴雕刻的印记。 慕流风闻言忽然有了精神,佝偻的身躯渐渐显得有一分气势,道:“我幻冰宗当年避世,便是实力受创恐门下弟子行走修道界时遭人报复。如今五十年过去了,别派的仇恨多半已经消磨干净了,可是总有些人还是记恨在心。此时如果不能表现强大的实力……咳咳……就不足以镇服宵小之辈,门下弟子行走天下仍有危险。所以入世之前必要先在修道界重新树立威信。” 幻流云闻言目光闪了下,了解师弟的他自然知道慕流风已经有准备了,于是道:“原来师弟早就为此事做好准备了。” 慕流风便点头,道:“师兄,不如派出几个得力弟子悄悄出山先隐藏身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之后再打出幻冰宗的旗号,宣布师门入世。修道界对年轻天才极为看重,千年来未有变化……这个,师兄你也应是明白的。” 幻流云闻言却皱了下眉头,道:“未尝不可以一试。然而本门衰弱,年轻一代整体实力差强人意,能拿得出手的弟子也仅仅那么几个,恐怕……”他向冰天殿外的弟子望了眼,话至此便停住,并未将心中话完全说出。 慕流风明白他心中意,轻轻叹口气之后继续说道:“虽说一个门派的实力是由所有弟子决定的……但修道界看重的却是个别厉害之人……我们不是并要向修道界展现所有实力,一两个厉害的弟子足矣。” 幻流云认真听着慕流风的话语,觉师弟所言不虚,于是轻轻点头,又抬眼向冰天殿外看了眼,道:“祯尘那孩子是这代弟子中资质最佳之人,三十出头就有起鼎结丹境界修为,放在我们当年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就让他出去吧……黄泉宫和大须弥寺的人这五十年来一直守在无望峰下监视我们的动静,正好可以让他下去探探这两个门派的态度。要是能挑起两派的争端,再好不过。” 慕流风闻言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点头道:“是。”又略有些迟疑,继而道,“‘天罡诛绝阵’还在,是否让他从‘霞云隙’出山?” “你去安排就是了。”幻流云微闭双目,略有些疲惫地说道,“其他的意见呢,都说吧。” “好。” 昏迷半个时辰之后杨云锋终于缓缓醒来。望着心上人面上的轻纱和轻纱后那一双含着担忧之情的眸子,他心微微一疼,伸出手轻轻拂过伊人的青丝,随后勉强一笑:“无事。”便欲起身,却觉胸口疼痛不止,终是无力起身,痛苦倒地。 阮心秋心忧不已,赶忙扶住杨云锋,目中尽是伤感与担忧。 杨云锋淡淡一笑,迅速查看自己胸口的情况,发现肋骨在玉面君那分身的攻击下断了数根,幸好断裂之处已被人用法术接好,而自己肉身又强大无比,故此时此刻除了仍是疼痛难忍之外并无大碍。 刚才是刚刚醒来心无防备才会跌倒,现在认清情况之后向来坚韧隐忍的杨云锋自然不会再度如此。他深深吸口气,忍住胸口疼痛与头脑的晕眩随后缓缓起身,而后稳稳当当地站住,顿觉疼痛晕眩并无之前那么严重,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 随后望向身边的丽人,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其中情意自不用多说。“这是哪里啊?”杨云锋向四周望了眼,现自己正身处一山洞中,不由发问道。阮心秋伫立于他身边,正想用法术在地面写字,却让杨云锋打断了。“不必了。”他淡淡一笑,“想来你也不是很明了,不如一起去查探一番。”话落便执卿之手,一道向山洞外缓缓行去。 出洞,立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云雾缭绕中那座笔直如柱直通九霄的山峰。杨云锋望着这山峰上隐约可见的皑皑白雪,忽感到一阵冰寒之意,不禁深深吸口气,随后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仍在那山谷中,身前溪水潺潺,四壁光洁如镜,偶有低矮的草丛在风中轻轻摇摆,却别样娇弱惹人怜。 高山之上,环境着实恶劣。如此清幽之地,竟草木难寻,生灵不见,杨云锋感慨不已,又想起自己的师门,心有不解,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便释然:“宗门有法阵加持,诸峰温暖如春,自然不是这种蛮荒之地可以比的。”随即又看了眼自己来时之处,想起突然出现的玉面君分身和他强大的实力,不禁惊出点冷汗,仍有些后怕。“不好,我们身处之地已经被玉面君发现,只怕过不了多少时间玉面君就会追杀而来。”杨云锋突然想到这件事,身体颤了下,担忧地向阮心秋望去,低声郑重地说道,“秋妹,赶紧走,不能让他追过来!” 阮心秋目中透出些惊慌,紧紧握住杨云锋的手,凝视心上人,见杨云锋目光温和如水,终于略微心安,于是郑重点头,仿佛是在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的目光,心中一片暖意。“好。”他将阮心秋轻轻拥入怀中,随后便御使心诀,带着丽人飞上云霄,转眼便消失无踪。 他却不知那黄泉宫的玉面君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借着分身发现自己的踪影,以玉面君的实力,跨越这千里的虚空也就一两刻的时间。只是当时玉面君忙于处理易王府众多事务,安抚易王亲友,镇压反对之人,未及时赶来诛杀二人。此刻玉面君则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无暇顾及二人,否则早就出手将二人诛杀于此了。 然而玉面君乃睚眦必报之辈,之前杨云锋阮心秋偷袭重伤叶伯托,他又岂会轻易放过二人? 章七百三十一:拦路老头儿 天寒地冻。 杨云锋阮心秋飞出二十里路之后即落到地面,相互搀扶着前行,边走边疗伤,未再使用任何御剑飞行的法术。 毕竟这距离上玉面君要找到二人还是有些困难的,相比之下飞在天空中反而更加容易被他发现。 因此落地后一日时间二人仅仅行了十数里路。此刻正是破晓十分,旭日将升,天外一片鱼肚白。 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似擎天之柱,看去格外巍峨。杨云锋瞧了眼那山峰,倒未想过山上也有一个曾强极一时的门派。 此刻他二人已经顺着一条湿滑的道路渐渐向山下行去,身边渐渐多了些草木。只是平视而去,入眼无数纵横沟壑间生灵依旧稀疏,偶尔有鸟雀飞过,也瘦弱不堪,当真是个不毛之地。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心想身处如此荒凉的地方也不知要隔多久才能看见人烟。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日刚刚日上中天的时候,他二人即见着一处小的村落。 这里的高度已经远远低于二人初来之地,气温高了不少,渐渐有暖和之意,就是修为较低的阮心秋也不再发抖,双手有了些热度。 这种地方,草木自然要茂盛许多,也偶尔能看见一些野兔山鸡了。难怪那村落中的人能在此生活。杨云锋便上前和村民套近乎,却发现对方的语言与桫椤国通用的语言极为不同,难以辨识。他废了好大劲也听不懂对方所说,只能打消在此借宿的主意,继续与阮心秋前进。 那村落的村长看着二人远去,双目中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芒。不久之后一个信炮即升上天空,也不知是向谁通知什么事情。 杨云锋自然是注意到这信炮了。不过他自己并不知这群村民的目的,见状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总不能因这事兴师动众将那村落的村民全部杀掉吧。 预想中的麻烦很快便到来了。杨云锋冷眼看着眼前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冷冷道:“你们是黄泉宫的人?” 领头的老者闻言怔了下,随后拂须道:“老夫黄泉宫无望堂堂主妄心。还请年轻人你亮明自己的身份。” 杨云锋闻言眉头不禁皱了下,暗道:“怎么哪里都能遇上黄泉宫的人。”不过他虽与黄泉宫的人有仇怨,但毕竟非蛮不讲理的杀人魔王,并非见黄泉宫弟子就杀,闻言见这名作妄心的老者似并无太大恶意,便道:“我叫张云霄,一介散修而已,虽然……没什么背景,不过好像也从没得罪过黄泉宫的人,不知这位前辈半路拦住我,意欲何为?”语气平淡,但仍透出分不满。 毕竟无缘无故被人拦住问话是件非常让人不爽的事情。 那妄心闻言愣了下,随后带着分和蔼的笑容说道:“年轻人果然是脾气大……这里原本是幻冰宗的地盘,幻冰宗许多年前就避世不出,然而修道界惧他们言行不一,于是派出老夫等人守在这里监视幻冰宗的动向,以防他们突然入世给修道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话到这里他再次向杨云锋打量两下,一道法术已经悄然施展,随后皱了皱眉头,道,“年轻人你年纪轻轻竟然已有起鼎结丹的境界,着实厉害,老夫佩服。”他已从这道查探修为的法术中探明杨云锋并非幻冰宗的弟子,语气更加温和。 杨云锋闻言之后发现对方竟然用法术探测自己的修为,顿时有股怒火涌上心头。“前辈倒是辛苦了……不过你们这样四处搜查……未免太过劳苦了一点吧。”语气已经极为不善。 “噔!”妄心背后一群黄泉宫弟子发现杨云锋的怒意之后立即拔出仙剑警惕注视杨云锋,杀机已弥漫双目。他们没有妄心这样好的脾气,又常年待在这个鬼地方胸中怒火郁结,自然忍受不了杨云锋这种话。 妄心见状面色陡然一变,赶忙教训道:“有你们这样对待四方同仁的吗!收剑!” 诸弟子不敢不从,赶忙收回剑,只是目中的敌意仍旧没有消失。 杨云锋将一切收入目中,面色微微缓和,但对黄泉宫一干人的不满仍未消失。“前辈,既然我不是黄泉宫的弟子,那可以放行了吧。”他冷淡地说道,抬头忽然瞧见极远处一点若有若无的人影,不禁皱了皱眉头。 “慢着!”这时一个黄泉宫弟子却终忍不住胸中怒火,站出来挥剑指着杨云锋怒道,“这里人烟罕至,一年到头看不见几个外来的人!你只是个寻常散修,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必有不可告人的原因。现在如实向师叔交待,否则按你是幻冰宗弟子处理!” 杨云锋闻言目光缓缓移向这个年轻弟子,见他面容白净身材匀称长得还算不错,嘴角渐渐露出点笑意,双目中却尽是寒芒。“好个‘如实交待’,看来黄泉宫是把自己当成这修道界的主宰,可以随便查探他人私密之事,决定他人命运,插手别人事务了!”他缓缓逼近这年轻弟子,嘴角笑容渐渐变为狞笑,陡然间一股青芒脱手而出,正中此人的仙剑,便闻“铿”的一声那仙剑竟被拦腰打断,一截倒飞而出,在天空中旋转数周,随后直直插入地面,震动不止,“可是,张某偏随性惯了,从不愿受人约束,管你是黄泉宫也好天王老子也罢,要想管我命令我,不可能!”话落天狐镇心诀已经勃然爆发而出,强大的威压施加上去,当场令那年轻弟子心防失守,陡然跪倒在地。 面色煞白,目光空洞,只怕道心就此受损,日后修为必定难以寸进。 “够了!”妄心见自己门派的弟子受辱,赶忙出手制止,随后侧首看向杨云锋,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张少仙,我这师侄或许有言语不当之处,可你为什么如此对他!”他怒然说道,白发随风而舞,猎猎作响。 杨云锋闻言向那痴痴发呆的年轻弟子瞥了眼,随后淡淡说道:“我的理由方才已经阐明,现在何须再做解释。” 章七百三十二:痴痴呆呆的高人 杨云锋不想惹是生非,但对方率先挑衅,言语又如此无理,就是脾气大好的人也难以忍受,何况脾气本就很不好的杨云锋呢?且杨云锋一直对黄泉宫没什么好感,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当场发作,将那拦在自己面前的黄泉宫弟子狠狠教训一顿。只是如此一来那妄心老头儿就很不高兴了。“张少仙,我这师侄或许有言语不当之处,可你为什么如此对他!”他衣袍猎猎而舞,握拳的双手散发出淡淡光芒,显然是有出手对付杨云锋的意思。 杨云锋闻言便向那痴痴发呆的年轻弟子瞥了眼,随后淡淡说道:“我的理由方才已经阐明,现在何须再做解释。” 或许自己这手段过分了一点,但对方自找麻烦倒大霉,难不成还要怪在自己身上?杨云锋静静看着妄心,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一副随时奉陪的神情,浑然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妄心会被派到这等偏远生活困苦的地方干这毫无油水可言的差事,只能说明他的实力在黄泉宫内根本排不上号。杨云锋可是连黄泉宫内几个凝丹窥天境界大能都敢挑战的人,岂会怕他。妄心也知眼前之人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闻言之后紧紧凝视杨云锋,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杨云锋冷眼看着他,嘴角露出分淡淡的笑容。如此僵持下去,妄心的气势可是会越来越弱的,到时候得利的只会是自己。 妄心终于忍不下去了,伸手指着杨云锋,道:“张少仙,你太过分了!我黄泉宫从不是可随意受人欺压的门派,既然你先动手,也莫怪老夫不留情了!”话落手中光芒便骤然绽放,刹那间幻成一张闪烁着雷光的网向杨云锋罩了过去。 杨云锋见状轻轻让阮心秋向自己身边靠拢,低声道:“秋妹小心。”话落灭心剑已霍然在手,刹那放出一团炽热的火焰。这火焰乃是火神凤凰羽之火,岂是妄心这点小法术所能抗衡的。只闻“噼啪”一声那网便被引燃,眨眼竟被完全烧成灰烬。 一招之间,杨云锋已确立优势,倒不急着反击,只冷冷看着妄心,道:“莫名其妙出手,黄泉宫果然是无理之辈,只可惜你的实力似乎弱了一点,还没有蛮横胡闹的资格。” 这话一出,便听闻一阵拔剑之声。只见妄心身后的诸黄泉宫弟子纷纷拔剑,怒目相对,其中一人指着杨云锋道:“姓张的,莫要嚣张!咱们一起上,把你打得跪地求饶,看你还敢不敢这样目中无人!”话落众人便移动脚步,眨眼间竟将杨云锋给围了起来。 妄心知道自己这群师侄的行动有失风范,但强敌当前他也不得不默许了。“张少仙,你今日作为实乃冒犯我黄泉宫威仪,老夫必要拿下你给师门一个交代,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上!” 话落一干弟子便持剑凝视杨云锋,随时准备出手将之伏诛。 杨云锋倒也没期望对方会坚守什么道义,早料到对方会围攻自己,见状灭心剑放出淡淡红芒,却不急着进攻。 就在这一刻,远处却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原来听师尊说黄泉宫是我桫椤国第一大派,原来我还以为这个门派的弟子必是正直侠义的好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恃强凌弱,实在是……和我的想象有些不符。” 这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令场面略有些缓和。杨云锋抬眼望去,便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骑着匹小毛驴优哉游哉向这里行来,眉间透出些困意,想来是连日赶路大为疲惫的缘故。 这人如此疲倦,身下毛驴的前行又颠簸不止,却气息平缓,身形平稳不见摇晃,显然是有修为在身,倒不知是出自何门何派,修为到何等境界。 妄心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立即朝那人丢了道法术过去,随后面色大变。 完全看不清对方的实力。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对方根本没有修炼任何法术,要么对方修为高他许多——显然今天妄心所遇的属于第二种情况。当一个实力远远高于自己,且还对自己的行为有所不满的人出现在面前时,任何人都不会感到高兴。妄心自然也极为警惕,目中透出分杀机,道:“你是何人!修得管闲事。” 那男子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十丈。闻言男子拍了下身下毛驴,道:“小灰,停下来。”随后抬头望着妄心,脸上竟透出点迷茫。“我老远就听见你说过路的所有人都要检查,怎么算闲事?”说完就从毛驴背上跳了下来,看了看一旁的杨云锋,继续说道,“我叫朝祯尘,和他一样是个散修……不,师尊说过我们虽然一代只传一个,并不算散修,还是有门派的……只是……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却记不住。”说着用手挠头,满眼迷惑。 这个修为不低的男子,竟然天真有如孩童,着实让人惊讶。 妄心见状只道这朝祯尘是个傻子,长舒一口气,随后面色一冷,瞧了眼身边杨云锋,道:“你一边去,等我们解决这个人之后再来管你的事情。” 朝祯尘一脸疑惑,摇头不肯,道:“不,你们做的事情不对。师尊说,‘行侠义事,报国与民’,你们不是好人,我要替天行道打倒你们,‘行侠义事’……不过算不算‘报国与民’我就不知道了。”说着一柄银色仙剑已经在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正准备出招对付妄心。妄心见状暗骂一声“麻烦”,赶忙小心戒备。 不过看这朝祯尘修为虽高,却是不通世事之人,想来打斗经验并不多,单打独斗的话妄心倒是有十足把握击败朝祯尘。 但是现在杨云锋阮心秋也在身后虎视眈眈看着,朝祯尘不敢保证杨云锋是那等正直善良不会背后捅刀之辈,需得分神防备。 况且若是遭两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围攻,即便所有黄泉宫弟子同时出手也不见得他能获胜。 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章七百三十三:人心莫测 正在妄言进退两难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佛号。随后数个僧人出现在众人目光中,皆手持各色法器,凶神恶煞不似一般佛门中人的庄严祥和。 杨云锋抬眼看去,视线从这几个僧人身上扫过,心生不祥预感:“大须弥寺的和尚?”面色沉了下来,眼角余光朝那朝祯尘瞄了两眼,却发现他依旧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一脸茫然,不由摇头。 这一刻那妄言已经面露喜色,说道:“法恩大师,你终于来了。”话落即迎了上去。那四十出头的法恩大师闻言微微点头,道:“贫僧见施主有难,特来援助,不知施主究竟遇上何等难题了。”话至此侧首向杨云锋看了两眼,眉头上若有若无的戾气更重一分。 黄泉宫的修士居然和大须弥寺的僧人和睦相处甚至以“大师”“施主”相称,相互扶持!杨云锋大感不可思议,思忖对方联手起来对付自己可不好应付,急忙用传音入密之术对阮心秋说道:“秋妹小心,来者不善。”目中已透露出精光,手中灭心剑微微铿鸣,法术蓄势待发。 法恩大师已经察觉到杨云锋的杀气,不由向杨云锋多看两眼,眼中寒意刺过来,差点没让杨云锋道心失守。于是不待妄心回答,他便开口说道:“施主不必多言了,贫僧已大概猜到前因后果。你我都是为修道界安危来此地监视幻冰宗的,本当相互支持,共同对付强敌。如今这三位施主不肯照修道界各位前辈共同制订的律令行事,自当伏诛!”话落手中念珠已散发出淡青光芒,刺眼夺目。 其余僧人亦做好对敌准备,虎视眈眈看着杨云锋,似乎把他当成猎物看待。 杨云锋只觉背后一阵发麻,手中灭心剑铿鸣得更加厉害。他并不惧对手,真正让他恐惧的是大须弥寺一干僧人的态度……他心中原本对大须弥寺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当然日后想来大须弥寺也有自己的难处,此举可以理解。只是现在他不可能想这么深,只是联想之前种种,忧惧若大须弥寺中僧人尽是那等伪善之辈,多半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自己在桫椤国的好友的处境恐怕会因之便得极为不利。 人心莫测。 妄心闻言大喜,随后再度回首看向杨云锋,语气恢复平静:“这位张少仙,你打伤我师侄,我们之间的怨仇已无可化解……不过你若现在就束手就擒,老夫可以保你一命。” 杨云锋闻言面色一冷,道:“张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来吧。”以自己的实力,联合那呆呆傻傻但修为足够让妄心震惊的朝祯尘,击败对手并不算太难。 何况即便落于下风,也不是不可以逃走的。 于是灭心剑卷起漫天血水,轰然向妄心打去。妄心已有防备,片刻间一道巨大的结界霍然立于胸前,抵挡杨云锋第一波的攻击。杨云锋目中光芒流转,道了声:“破!”话落八柄血剑出现在灭心剑周围,轰然向结界攻去,刹那间将之打个粉碎。 这刻灭心剑脱手而出,向妄心胸口刺去,与此同时无数冰凌骤然成型,纷纷向妄心砸去。妄心自忖无力硬拼,于是迅速默念心诀,急速后退眨眼退到数十丈之外。杨云锋对妄心的速度有些意外,诸般招式倾泻而下,却尽数打空,反倒反噬入体,格外痛苦。 他紧紧握着阮心秋的柔荑,与之相依相守,速度不可能与对手相比,此刻追之不及,反倒落入大须弥寺的法恩大师眼中。“你受死吧!”威严的声音从天而将,法恩大师手中佛珠光芒大盛,幻化出无数巨大无比的“卍”字,当空落下,朝杨云锋砸来。 其速之迅,如惊雷,似疾风,转眼即到杨云锋胸前。杨云锋赶忙用金色巨门抵挡。只闻阵阵轰隆的响动,金色巨门将漫天“卍”字尽数拦下,随后放出紫雷令其全部消失无踪。只是杨云锋受此一击即便有金色巨门替自己抵挡大部分伤害,依旧无可避免地面色一白,忍不住吐出血来。 平日对手这种攻击根本不算什么,但此时此刻他还有伤在身,对手招数攻来,难免触发伤势,也难怪他会如此难受。 不过总算将法恩大师的攻击挡了下来。 杨云锋看着金色巨门上闪耀的紫雷,迅速擦去嘴角鲜血,随后迅速取出勾秦神弓,对着天空就是数箭射了过去。 并未刻意瞄准,但勾秦神弓箭羽爆裂之后放出的箭矢密集如同骤雨就是瞄得不准也足以让一定范围内的敌人受伤。 勾秦神弓箭矢的速度出乎法恩大师的意料,他来不及躲闪,眼见要被击中,赶忙用佛珠在胸前凝结出数道防御结界,却不料对方箭矢强大无比,伴随阵阵响动结界被悉数破去,只挡住了一半不到的箭矢。 “啊!”一声惨叫,只是发出声音的并非法恩大师本人,而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黄泉宫修士。刚才那刹那法恩大师终于狠下心使用秘术将自己与一旁一个黄泉宫修士换了个位,于是这年轻修士就很不幸地做了法恩大师的替死鬼,身中无数件,虽说在法恩大师法术保护下性命无虞,可是即便现在就得到医治,也得在床上养伤数个月。 这手段,可完全没有佛门高人的气度。 杨云锋见状微微一愣,随后咬了咬牙继续出招,刹那间一只巨手向法恩大师打了过去,猛地一抓,眼见是要将之抓入手心。 乘风灭天指! 与此同时,另一外表精美的仙剑也飞了出去,向法恩大师打来,只是这次放出仙剑的是阮心秋。 夫妇二人联手施为,势要将对手当场格杀! 那退后数丈躲在一旁的妄心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的打斗,这才发现自己和杨云锋、法恩大师的差距不止一星半点,又见法恩大师用黄泉宫的弟子作替死鬼,胸中登时生出股怒意。“怎可如此!”他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便有警兆生出,赶忙回过神来,即发现那痴痴呆呆的修士已经出现在面前。 “你是坏人,我要打你。”朝祯尘双眼中仍有些迷茫。 章七百三十四:背后捅刀 杨云锋阮心秋联手,一式接一式的法术接连向法恩大师轰了过去,法恩大师显然不是二人对手,立时落入下风。 与此同时那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朝祯尘也向妄心发动攻击了。别看朝祯尘一副迷迷糊糊呆头呆脑的样子,战斗时发挥出的实力却不弱。在其心念御使下无数冰凌从天而降,顷刻就在气势上压倒对手。 “诸位师兄弟,一起上!”见势不妙法恩大师面色微变,低声说道,手里佛珠忽然散为独立的十二枚宝珠,闪耀青芒四散而飞迅速拦下杨云锋阮心秋攻来的招式,同时向二人发难。 杨云锋面色一凛,金色巨门随心而出挡住两枚共向自己的佛珠,随后心生警惕将灭心剑护在胸前,小心查看四周景象,暂时不发出攻击。 阮心秋也收回那玲珑仙子赠予的仙剑,紧靠杨云锋,同样向四周警惕看去。 数个面色不善的僧人已将二人围住,眼看是要结成阵势对付二人。法恩大师收回佛珠凝视二人,目光中透出点不善,但并未下令让自己师兄弟出手。 下一刻,他侧首看了看仍在激战中的妄心与朝祯尘,略显干瘦的手微微一挥,便有罡风向二人袭去,当即迫使二人分开。“妄心施主,使用阵势,围攻他们!”法恩大师凝重地说道,声音嘶哑刺耳,倒并不担心此话被朝祯尘或者杨云锋阮心秋听见。 “小心!”杨云锋闻言立即出言向那朝祯尘提醒道。朝祯尘看那些黄泉宫修士向自己围了上来,心里一惊,呆呆说道:“你们怎么能以多欺少!”话落倒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一个闪身退后十来丈,随后竟然趁那些围住杨云锋阮心秋的僧人的不备带着强大的气势冲入他们的阵势内随后猛地抓住杨云锋的手说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打不赢,赶快跑!”话落还不等杨云锋反应过来,便已用一股大力带着杨云锋冲上天际,转瞬即飞过数百丈距离,眼看要遥遥离去。 这个看似呆呆傻傻的男子倒也非那愣头愣脑不会变通之辈,还懂得走为上计的道理,倒让杨云锋刮目相看。杨云锋心知今日这情况自己就是击败对手也难免重伤,便不阻止朝祯尘的行动,紧握阮心秋的手随朝祯尘向远方飞去。 “哎呀!我的小灰还落在那儿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男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向身后回望一眼,目光直勾勾朝那路边小毛驴看去,眼中满是不舍。 “诶!毛驴的性命哪比得上人的命!”杨云锋微怒道,法术催动下飞行速度更增一分,带着朝祯尘向远方飞去。 “诶,小灰,你自求多福吧。”朝祯尘依旧痴痴说道。 “大师……他们怎么跑了!”妄心看了眼满面怒火的法恩大师,察觉到他眼中的杀气,身体不禁颤了下,深知对方修为高于自己的他不敢激怒法恩大师,于是和颜悦色说道。 法恩大师看了眼被朝祯尘那强大威势冲得七零八落的师兄弟,手中佛珠光芒闪耀,忽“啪啪”数声接连碎裂。“愣着干什么!追!”法恩大师面上肌肉略有些扭曲,冷然说道,手臂已经青筋暴露,双目通红。 妄心不觉对方命令的语气有何不妥,赶忙招呼诸位师侄飞上天空正要向已不见踪影的杨云锋等人追去。 这时法恩大师眼中青芒忽的绽放,轻轻说了声:“就这时!”话落那些原本倒地痛苦不已的僧人忽然猛地站立起来,各种法器脱手而出,骤然向刚刚飞上天空的妄心等人砸了过去。 这群黄泉宫修士根本没有料到法恩大师会在背后捅刀,根本猝不及防。于是伴随着一阵阵闪耀的法术光芒,绝大多数修为未达起鼎结丹境界的年轻弟子被当空击落,倒在地上,鲜血登时染红衣衫,眼见是没救了。 妄心自己中了三道法器的攻击,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衫顿时碎裂成无数片,而后纷纷飘落,露出身体上数个恐怖的血窟窿。然而他却强撑下来,依旧在天空中保持飞行的姿势,只是面色变得煞白,身体抖动不止,牙齿不停打颤,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法恩大师……你……”他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立即感到一阵头晕眼花,知道再多言自己就坚持不下去了,只好闭嘴不语,不过双目中仍放出震惊与愤怒。 法恩大师闻言面露得意之色,直勾勾看着妄心,嘴角露出点冷笑:“阿弥陀佛,施主大概不知,你们黄泉宫已和贫僧的师门大须弥寺彻底决裂了,最近正战得火热……身为大须弥寺的弟子,贫僧怎能不助师门一臂之力?可惜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能做的也只有把你们这伙人杀了……你也许还不知道吧,你们黄泉宫另外两伙人早已被贫僧灭掉了……这次贫僧来这里,本就不是来助你,不过恰好遇上刚才那三人,怎能不好好利用?所以就有了刚才之事……阿弥陀佛,妄心施主你也太愚蠢了吧,竟然把后背交给自己的敌手,现在这样也是咎由自取,不能怪贫僧……阿弥陀佛。”话语中尽是轻蔑之意。 妄心闻言豁然,依旧怒目看着法恩大师,不言不语。 “好了。”法恩大师语气忽然变得凝重,吩咐自己的师兄弟,“刚才逃走的三人不是善类,多半真和幻冰宗有关。诸位师兄弟随贫僧追杀他们,切不可丢了他们的踪影。” “阿弥陀佛!”众僧人同时颂念佛号,可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哪有一分虔诚之意? 正在众僧人准备追杀杨云锋阮心秋朝祯尘三人的时候,天空中却忽然传来一略显妖媚的男声:“法恩大师,你们谋杀我黄泉宫的人,还想活着离开吗?” 法恩大师闻言面色一凛,直视天空,这才发现一个红衣人的身影,立即心生警惕,向其问道:“来者何人!” 红衣人妩媚一笑,轻轻将飘飞的青丝拢到耳后,道:“我乃黄泉宫龙渊。法恩大师,我这名字你应该早有耳闻吧。” 章七百三十五:龙渊 就在众僧人飞上天空要追杀杨云锋阮心秋朝祯尘三人的时候,他们头顶上却忽然传来一略显妖媚的男声:“法恩大师,你们谋杀我黄泉宫的人,还想活着离开吗?” 法恩大师闻言心里微惊,立即抬头直视苍穹,这才发现一个红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目光的极处正含笑望着自己。他知来者不善,立即心生警惕,谨慎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红衣人妩媚一笑,轻轻将飘飞的青丝拢到耳后,随后缓缓从天空中飘落而下,依旧用那柔媚不似男子的声音说道:“我乃黄泉宫龙渊。法恩大师,我这名字你应该早有耳闻吧。” 法恩大师面色立即一沉。龙渊此人的实力在桫椤国修士中最多只能排到三四十之后,但名声却响亮得很,凡是桫椤国修道界中修为还算有成的修士都听过这名字,并对其甚为忌惮——不仅仅因为他是黄泉宫四大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之一斑鸠座下唯一一个起鼎结丹境界弟子,还因为他那变态的嗜好。 他喜欢一点一点折磨落于自己手中的敌人,尤其喜欢将他们先奸后杀,而后再把他们的血肉一寸寸剥离下来,生吃,一点不剩——不论男女。 “今天算你们走运,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留你们全尸。”龙渊掩嘴轻笑,眼眸里尽是无限烟波。 法恩大师闻言面色更加沉重,赶忙下令让众师弟结阵抵抗对手。“阿弥陀佛。龙渊施主你实力强大,贫僧早有耳闻。但你充其量也就是个起鼎结丹境界上流水平的修士,贫僧与众位师兄弟联手对付你,不信你还能击败我们。”话落另一串佛珠已经出现在手中,率先打出道法术向龙渊攻去。 龙渊轻而易举闪过法恩大师的攻击,随后飞到较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已经集结而成的法阵,随后用略有些玩味的语气评价道:“‘千佛金身阵’?看来是知道我极为擅长攻击的特点,特意使用这种阵法的……呵呵,倒是小瞧你了,也好,好久没有练练筋骨了,就和你们玩玩儿吧。”话落忽然化为三个人影,带着狂风骤然向大须弥寺一干僧人冲去,其速如若惊雷,转瞬即到对手身前。 “这招叫做‘三重分身’,可是将我攻击力强大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招式,你们可小心应付啊。”柔媚的声音再度传来,刹那间三个人影已经向大须弥寺僧人的法阵发动进攻。 “阿弥陀佛!”一干僧人同时诵念佛号,一个巨大的弥勒金身便在他们阵法作用下骤然成型,挡在龙渊攻击之前。 便闻“嘭嘭”数声,龙渊三重分身强大的攻击骤然倾泻在弥勒金身之上,登时打出一道道刺眼的金芒。弥勒金身原本散发着的强烈光芒便随之大为减弱,却并未消散,仍成功抵挡住对手这一波的攻击。 “去!”法恩大师面无表情地念出这个字,弥勒金身左手忽然抬起,带着狂风向龙渊的一个分身猛然打去,刹那间便扇中对手。 只是龙渊的分身竟灵活无比,刚被打中立即闪身躲开弥勒金身接下来的攻击,随后化成一道红芒向弥勒金身手臂打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分身也联手攻击弥勒金身手臂,于是只见阵阵夺目的光满,那壮实无比的手臂竟在片刻之间让三个分身生生切了下来! 龙渊极擅攻击,果然名不虚传。 三个分身卸下弥勒金身的手臂,随即急速向手臂断裂之后留下的伤口打去。弥勒金身强大之处在于其坚不可摧的外表,外表之下的身体则远算不上坚固。龙渊连弥勒金身的手臂都能斩断,借着手臂断裂后留下的巨大伤口破开其外表之下的身体对他而言又岂是难事?于是顷刻之间弥勒金身半个身体被龙渊切成碎片,眼看整体都要被其强大的攻击灭掉。 形势对大须弥寺诸僧极为不利。 “拼了!”法恩大师双目变得通红,咬牙暗暗说道,忽然伸手向胸口用力一拍,随后喉头一甜,猛地吐出口鲜血,正好喷入阵法中。 于是弥勒金身的光芒再度变得耀眼夺目,那山一般巍峨的身体忽然化成无数腕粗的金色绳索,朝龙渊分身缠了过去。 这几个分身正在一往直前地切割弥勒金身的身体,未料对手会有这么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这金色绳索团团围住,逃无可逃,最终一股脑全部被绳索绑了起来。 分身受困却不肯屈服,仍竭力反抗,一连切断数根看似粗壮的绳索。不过在手臂被捆缚真真正正动弹不得之后,他们再也无法发动任何反抗,只能死死盯着法恩大师,眼中透出恨意。“放开我们,放开我们!”龙渊嘶吼道,声音不再柔媚。 法恩大师对他们的嘶吼不予理会。他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深深吸口气,随后再度看向被绳索团团包裹的对手,暗暗想道:“大名鼎鼎的龙渊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 这念头刚从心底冒出,他就察觉到不对之处。这世间死在龙渊手中的高手可不少,其中许多甚至接近凝丹窥天境界,能击败这些人,龙渊绝非浪得虚名!一股寒意陡然漫上心头,法恩大师身体震了下,正要提醒自己师兄弟小心,可惜一切都晚了。 “都给你说过了我这法术叫作‘三重分身’,只是分身而已,真身还躲在暗处呢……你怎就不知道防备我的真身呢?”柔媚的声音再度在法恩大师耳侧响起,龙渊已经趁着诸僧放松警惕法阵防御能力大大减弱之时潜入阵内,出手极其轻柔地向法恩大师的秃头敲了过去。 “啊!”撕心裂肺的吼声传遍四野。龙渊轻轻将法恩大师的尸身揉成一团肉泥,随后带着浅浅的笑容向四周决眦欲裂正御使法器奋不顾身攻击自己的僧人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都去死吧!” 章七百三十六:好人 杨云锋带着朝祯尘一口气飞出数十里,身后那高愈千丈的雄峰变成针一般细小,隐没在层云中,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 一直不见对手的踪影,想来他们是不会追上来了。杨云锋微微松口气,立即感到头晕眼花,身体晃悠两下,险些没从天空中跌落下来。 之前便有伤在身,后又遭一群人围攻伤势加重,此刻长途飞行后他已是不支,不得不暂时停止飞行,落到地面上。 那年纪不小却一副不通世事模样的朝祯尘看着杨云锋虚弱的样子,嘴猛地长大,目露关心之意,道:“喂,这位……少仙,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不会有事吧?”说着伸手抓住杨云锋肩膀,使劲摇动两下。 这下反倒让杨云锋伤势加重,更加痛苦:“放开!”杨云锋不由怒道,伸手推开朝祯尘。“嘭!”与此同时一边的阮心秋陡地出手,连续数剑向朝祯尘攻去,脸上露出深深的警惕。 朝祯尘满脸诧异,赶忙挡住阮心秋的攻击,随后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阮心秋,道:“这位姑娘,我看你也不是坏人,怎么这么无缘无故对我动手?” 阮心秋原本只是担忧杨云锋的伤势,对朝祯尘并无恶意,闻言向他冷冷扫了两眼,随后收回仙剑退步移到杨云锋身边,凝视爱侣的面颊,目中尽是关心之意。 “无事,修养片刻即可。”杨云锋含笑轻轻说道,随后抬头看向呆呆站在一旁的朝祯尘,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来着?”一阵打斗后,他倒记不清朝祯尘的姓名了。 朝祯尘闻言眼睛眨了两下,随后认真地说道:“我叫朝祯尘。” “朝祯尘……”杨云锋用桫椤国语言念着这个名字,目光随即飘向那层云中隐约难辨的山峰,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冒出个念头,随后却又将之打消了,“那便是无望峰了……幻冰宗避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有派弟子下山行走。即便是派弟子出山,也该挑选资质绝顶城府深沉通晓世故人情之人……这个朝祯尘却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应非幻冰宗弟子。”他如此想着,便正色看向朝祯尘,道,“这里是幻冰宗的地盘,不知朝兄来此有何贵干?”因之前曾并肩作战,故他的语气并不算冷淡,不过仍保持了警惕。 朝祯尘闻言伸手挠了挠头,苦恼道:“你们怎么总是喜欢问这种问题。”却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杨云锋,“师尊说,遥远的中原有句话,叫做‘读万卷书行千里路’,一个人光在师门内修炼是不够的,还要出去历练,所以就把我扔出师门,抛到这修道界中。我原本是想去海边那些大的城池见见世面的,谁知道自己却不识路,胡乱走一通,却到这个地方来了。”他愣头愣脑地说道,忽然想起什么,又不免发了声牢骚,“这个地方是清幽适合修行,我原本还真想在这里待下去混日子,等时间倒了再回去,谁知道竟然会遇见那群坏人,看来没法待下去了,真是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却是真心话吐露,倒让人无比亲切。 杨云锋闻言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道:“原来如此。我名作‘张云霄’,也和你一样是个没有背景的散修。不过我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情况却与你有所不同,我是遭人追杀动用空间法器阴错阳差才到这里的。”他说着想起玉面君那恐怖的实力,仍有些后怕,“兄台,你我投缘,既然如此,就结伴而行吧,以免再遭人偷袭。” 朝祯尘闻言点了点头,轻轻拍手笑道:“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师尊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你结伴而行,当然好得很。” 杨云锋闻言却怔了下,心中默念着“好人”二字,不禁轻轻摇头。“好人?我也能算好人吗?”他苦笑一下,随后伸手轻轻拍了下朝祯尘的肩膀,道,“好。现在我要去大须弥寺,你就同我一道走吧。” “大须弥寺?就是刚才那个法恩大师的师门吗?你要干什么,找他们报仇吗?不行,师尊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这样很不好,我不和你去。”朝祯尘连忙摇头,不愿与杨云锋去大须弥寺。 杨云锋闻言微微愣了下,随后洒然一笑。他虽和法恩大师结怨,但静下心来已理解大须弥寺的苦衷,并不会将自己对法恩大师的仇恨发泄在大须弥寺上,何况大须弥寺里一干高僧中修为高过他的不少,他可没自信能向这些人实施报复。“你放心,我去大须弥寺另有缘由,并非复仇。”他轻轻说道,对这单纯善良的修士好感又增一分。 朝祯尘闻言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容,道:“师尊说,‘阻人恶事是为善也’,我现在是行善,好极,好极,师尊知道了一定会夸我的。” 杨云锋:“……” “对了,张小兄弟,你说你是用空间法器来到这个地方的,那现在你为什么不用它直接到大须弥寺呢?”这时朝祯尘心生疑惑,于是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听朝祯尘称自己为“张小兄弟”,心里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不由得向对方多看两眼,却见朝祯尘确实比自己大上不少,称自己为“张小兄弟”并无不妥,终未将心中话说出去,但仍觉别扭。“我不知这里的具体地点,更不知大须弥寺究竟在何方,无法用那法器直接抵达大须弥寺。”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下,悄悄向朝祯尘看两眼,不想将他牵扯进自己与黄泉宫的恩怨中,终没有将另一个原因说出来。 玉面君多半已经在虚空中设下陷阱等杨云锋使用九曲冥河图自投罗网。那陷阱定不能维持太长时间,但现在肯定还在,杨云锋自然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至少得等自己完全掌握九曲冥河图的使用方法能成功躲避陷阱之后再使用九曲冥河图。 章七百三十七:鬼君封印之处 “走吧,速速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向他们打听大须弥寺的方向。”杨云锋如是对朝祯尘说道,便要带朝祯尘离去。 朝祯尘皱了下眉头,心想寻常的百姓哪知道大须弥寺在何方,不过不算太笨的他也知道杨云锋心急,于是没有说出心中话。“诶,张小兄弟,我们背着那座山走,应该能离开这个地方吧。”他不忘向杨云锋提醒道。 杨云锋皱了下眉头,回身望向那细如银针难以看清的无望峰,暗道:“说得有道理。”于是点头道了声:“好。” 阮心秋亦点了下头,同意朝祯尘这建议。 三人便再度飞上天空,转瞬间即飞过数里路,忽然看见前方阴气弥漫,不由同时心生好奇。“张小兄弟,前面似乎有古怪,要不我们去看一看?”朝祯尘见状起了兴致,兴高采烈地对杨云锋说道。 杨云锋本不愿节外生枝,但见朝祯尘目光中放出幽幽光芒,也不好打消他的兴致,于是点头道:“也好,不过不要待太久。”随后又向阮心秋看了眼,征求她的意见。 阮心秋明眸如水,并无反对之意。三人便向那处飞去,很快落到地面上。 “这是——”看着身前峡谷中森森阴气,杨云锋微微皱了下眉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心生警惕,面色随之一凛。“小心!”他牵着阮心秋的手急速退后两步,同时迅速幻出金色巨门挡在自己这一行人前。 便闻“嗖”的声一团浓郁的黑气从峡谷中飞射出来,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杨云锋身前的金色巨门,登时令金色巨门铿然作响。 杨云锋只觉如遭千钧重压,难以抵挡这威势身体猛地震了下,面色立即泛起黑色,竟是叫那黑气通过金色巨门与杨云锋经脉的联系侵入体内,痛苦不已! “张小兄弟!”朝祯尘见状面上露出讶然之色,赶忙伸手扶住杨云锋,随后将一股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杨云锋便觉如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自身经脉中肆意破坏的黑气遭这暖流打击很快落于下风,再也不能对自己身体造成大的伤害,终于舒服一分,不由长长吸口气,随后调用法术镇压黑气,不过片刻便将这些黑气化成真元吸去七八分。 只是他原本的伤势又重了一分,头脑的晕眩感始终消除不去,着实难受。“哎呀,我倒忘了,师尊曾赐下灵丹妙药,说是包治百病。张小兄弟你伤势不轻,赶快将它服下吧。”朝祯尘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迅速取出一枚紫色丹药,正要给杨云锋服下,却又看见一团向自己打来的黑气,面色陡然一变,道,“呀,又来了!”话落赶忙将另一只手上的仙剑掷出去,于身前结成一道防御结界,成功地抵挡住那黑气的进攻。 杨云锋倍感诧异。 朝祯尘的修为果然比杨云锋要高出不少,遭黑气强横的一击竟然如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毫发无损。“张小兄弟,赶快服下吧。”不等杨云锋回过神来,他就把那紫色的药丸塞入杨云锋嘴中,也不管杨云锋是否愿意服用丹药。 杨云锋哪敢轻易服下别人的丹药,见状面色一凛,正要阻止,却发现对方将药丸送来的同时还使上法术,自己竟躲不开挡不住,就这么让朝祯尘把药丸塞入口中。 朝祯尘自无恶意,那药丸也确实是上佳的灵药。杨云锋将之服入口中,顿觉自己头脑中的眩晕感消去不少,经脉中残余的黑气也随之消失无踪。但望着朝祯尘,他面色却变得极为古怪,朝祯尘的修为也太过高深了一点吧,若是对方是敌非友,这一式要对自己不利,自己岂不是只有中招? 不由深深吸口气。 那朝祯尘倒未注意到杨云锋的表情,他仔细向峡谷内看去,微微挠了挠头,满脸不解道:“这个地方怎么这么阴森恐怖啊?在幻冰宗的地盘上,怎么也不该有这么古怪的地方……” 杨云锋听闻他的话语,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些传言,眉头皱了皱,一个念头便在脑海中闪过。“难道这里是——”他深深吸口气,缓缓说道,脸上尽是讶异之色。 “封印‘鬼君’的地方!”朝祯尘和杨云锋想到同一处,面上亦露出吃惊之色,不可思议地瞧着那峡谷,难得地沉默静思片刻,而后带着分悸色说道,“师尊说过,当年幻冰宗之所以要避世不出,就是因为他们在鬼君一战中损失太重……听说鬼君就是被封印在幻冰宗之外某处山谷中,却没想到竟然是这里……”他缓缓说道,身体颤了两下,不由后退两步,摇头道,“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张小兄弟,我们快走吧,万一鬼君爬出来了,我们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杨云锋看着朝祯尘的神情,不由微微叹口气。朝祯尘果然是心思单纯之辈,不懂得掩饰心中恐惧之意,话语也是直来直往。这种性格在面对强大敌人之时难免容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落下风,不过对现在的情况倒没有什么影响。杨云锋微微摇下头,反倒是大胆向前面迈了两步,仔细向峡谷中看去,若有所思道:“原来鬼君就是被封印在这里面。” 鬼君被封印,当然是不可能爬出来杀死自己与朝祯尘。朝祯尘不懂这些,害怕是在情理之中,杨云锋明白,自不会有任何恐惧。“阴错阳差间竟然到这个地方了,真是巧啊。”他脸上闪过一点异样的色彩,看了看远处的山峰,心中渐渐生出一个念头,不由露出点阴沉的笑意。“既然都到此地了……我岂可不利用这好地方,击杀那群不怀好意的人呢?”他暗暗想道,手已紧握成拳,忽然注意到峡谷内的一个光点,面色微变,迅速御使天狐神行诀向后退出数丈,成功躲开一团黑气的攻击。 “就在这里,不要走了。”杨云锋回头对朝祯尘缓缓说道。 章七百三十八:设瓮请君入 杨云锋心生一个念头,准备在此击杀黄泉宫与大须弥寺的两伙人,快速从储物空间中取出黄泉化身,嘴角露出分阴冷的笑容。 “不行,不能让他们轻易看出我的目的,得好好掩饰一番。”杨云锋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脑海中迅速回想自己在天极宗所学的一些简单的幻阵阵,很快便选定了其中一个,嘴角笑容中透出分满意。 他不善阵法之道,所会的幻阵自不足以轻易迷惑起鼎结丹境界以上的修士。不过如果能配合上惟妙惟肖的化身的话,成功的机会倒也不小。 “你这是要做什么?”看着杨云锋目中的幽幽光芒和嘴角略显奸诈的笑容,朝祯尘只觉一阵恐惧,不由得瑟瑟发抖。 杨云锋回过神来,笑容立即变得有如春风般温暖和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轻轻说道,话语也柔和许多。 朝祯尘身体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片刻之后,天空中即出现一个人影。此人非大须弥寺那群凶煞的僧人,也非妄心带领的黄泉宫弟子,而是一身着红衣妖艳得足以和勾栏瓦肆中风尘女子相媲美的男子。 此人正是斑鸠的弟子,黄泉宫龙渊。只是他修为高绝飞行速度远超杨云锋一干人,却不知为何到现在才抵达此处。 看着身下幽静的峡谷和峡谷外正低头向谷中探视的杨云锋阮心秋朝祯尘三人,他嘴角再度出现标志性的妩媚笑容,轻轻道了声:“果然在这儿,倒让我好找了。”话落一个闪身便稳稳落在三人边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 三人听到风声急忙回身向他看去,同时面露诧异。杨云锋并不认识龙渊,看着对方不由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何人?”未等来预料中的一干黄泉宫和大须弥寺的修士,反倒迎来一个妖媚至极的男子,他心中渐渐浮现一点不祥的预感,双目中闪过一丝惊惧。 龙渊饶有兴致地打量杨云锋,倒也不急着出手。“中原天极仙宗门下第一弟子……呵呵,果然不同凡响……看你这脸蛋儿,若不是师尊下令必要将你抓回宫内,哥哥我都不舍得对你下手……”他白皙得足以令人头晕目眩的手轻轻掩在嘴前,“嘻嘻”笑了两声,双眼中透出别有深意的光芒,却让杨云锋一阵发寒。 对方不怀好意!杨云锋直视龙渊,目露杀机,手上泛起幽幽蓝光,已做好对敌准备。 龙渊却不急着出手,依旧含笑望着杨云锋,道:“莫急嘛,哥哥我还想和你好好玩玩儿呢。” “你究竟想做什么!”杨云锋闻言伸手直指对手,冷然发问道。对方实力显然远远超过自己,他不敢贸然出招,以免让对方寻得破绽,更落下风。 他身边阮心秋与朝祯尘也陷入沉默中,紧紧凝视对手,一时半会儿都未出手。 龙渊依旧饶有兴致地打量三人,突然想起什么,轻轻抚弄自己的发丝,笑道:“不过你身边两个人可不同了,师尊可没说过要我把他们也带回……呵呵,他们两个也是妙人,待我好好享用一番,然后把他们的血肉一寸一寸剥离下来,和你分而食之……怎么样,你说好不好?” 杨云锋听着龙渊的话语,只觉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率先向对方发动攻击,一团青芒“轰”的声挥了过去,眨眼即攻到龙渊身前。 龙渊早知对手修为远远低于自己,见状不闪不躲,竟伸手迎击。便闻“嘭”的一声那团青芒陡然炸裂,强大的威势向龙渊爆发而出,顷刻竟将他的手臂炸成飞灰! 龙渊显然未料对方一招竟如此强大,面上露出骇然之色,看着杨云锋满眼不可思议。“你中计了!”杨云锋阴冷一笑,连带着身边的阮心秋朝祯尘一同化作团黑气,联手向龙渊轰过去。 这个杨云锋自然不是真正的杨云锋,他不过是黄泉化身化成的一个分身而已;他身后那峡谷倒是真实的,只是被杨云锋用幻阵稍稍掩饰一下,寻常人看去只能看见一再普通不过的峡谷,哪会想到鬼君就被封印在那下面正不断向峡谷外喷射黑气呢? 而之前杨云锋打出的那团青芒,便是幻阵掩饰下的鬼君黑气,难怪龙渊身中一招之后整个手臂都被打成飞灰。而之后飞来的黑气,自然也是由峡谷中鬼君喷射而出的。 那龙渊大意下被黑气打掉胳膊,心神受损头脑不清,根本无力防住接下来那团黑气的攻击,转眼即被黑气打中,顿时发出“啊”的声嘶吼,就此灰飞烟灭,消失无踪。 幻境渐渐消散,露出峡谷本来的面目。真正的杨云锋取下那枚隐匿身形的扳指缓缓走到龙渊消失的地点,看了下地面上那在鬼君黑气常年侵袭下变得乌黑光华的山石,微微摇了摇头。朝祯尘阮心秋都在他身边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朝祯尘呆呆看着杨云锋,愣头愣脑地说道:“刚才那人那么强大,结果就这样被我们杀死了?”又觉有点伤心,目露忧色,道,“他只是对我们有杀机,我们教训他不就行了吗,不用下杀手吧。” “单纯!”杨云锋闻言苦笑一声,随即轻轻摇了摇头,长长叹口气。 这时朝祯尘的话语再度传入他耳中,却让他再度心生警惕:“不过,刚才那个人实力明显比我还要强上好多。连我都能挡住黑气的一击,他怎么会挡不住呢?” “什么!”杨云锋闻言面色陡然一变,立即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胸口立即泛起一股寒意。 没错,那龙渊的实力远超朝祯尘,即便托大不自量力地用手硬接黑气的进攻,最多也只是受伤颇重而已,断无叫黑气把整个手臂轰掉的可能!其中有诈!杨云锋心生这个念头,面色陡然一白,身体颤了下,急忙说道:“有诈,赶快走!”便拉住朝祯尘和阮心秋的手,要与他们一道飞离此处。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只闻一阵拍手声,身着红衣的男子再度出现在三人面前,含笑看着他们,依旧妩媚地说道:“这时候还能看出端倪,果然非同小可……原本哥哥我还想偷袭你们的,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可惜啊。” 章七百三十九:计外之计 杨云锋瞧出此事不对劲之处,心里陡然一凉,赶忙吼了声:“有诈,赶快走!”便拉住朝祯尘和阮心秋的手,要带着二人一道飞离此处。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只闻一阵拍手声,身着红衣的男子再度出现在三人面前,嘴角含着笑容别有深意望着他们,依旧用那妩媚的声音地说道:“这时候还能看出端倪,果然非同小可……原本哥哥我还想偷袭你们的,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可惜啊。” 正如杨云锋猜测,龙渊刚才是用分身故意上钩中招引三人暴露身形。以龙渊的修为,哪有看不出刚才那杨云锋三人是用黄泉化身幻化而成的道理? 龙渊是将计就计,杨云锋却未料得这点,大意之下反而中了龙渊的陷阱。不过龙渊实力强横,杨云锋就是看出来不中招也无济于事——龙渊早就锁定了他隐匿身形之处,没有直接出手攻击不过是想和他玩玩儿而已。 这样当前形势就对杨云锋极为不利了。“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杨云锋深吸口气,凝视对手,沉重地说道,无比警惕。 龙渊掩嘴轻笑,带着分得意说道:“这不显然的事情吗,还用着说?”说着又打量杨云锋两眼,道,“不过你长得也算俊俏,想来师尊是不愿让你轻易死掉,定会好好享用一番,再定你的生死……哈哈哈哈……”那“享用”二字自然是有深意,杨云锋听闻之后也不免皱起眉头心生怒意。“出手吧。”他深深吸口气,灭心神剑已赫然在手,“虽然明知道敌不过你,不过还是要战一次,好歹也拼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你也太自信了吧!”龙渊闻言再度掩嘴笑出两声,目中却透出一点杀机。于是只闻一阵呼啸之声,他脚下山石竟然寸寸碎裂,随后化成无数沙粒,轰然朝三人打了过去。“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杀了你们……还是陪哥哥好好玩玩吧!”话落那沙石中便显出一个巨大的人影,带着一虚幻的长刀当空向杨云锋斩来。 “秋妹,朝大哥,你们小心!”杨云锋小心嘱咐道,随后迅速取出灭心身剑挡在胸前。便闻“轰”的一声对手长刀急速袭来,当即就击打在杨云锋仙剑上,二者猛烈撞击立即爆发出一阵刺眼火光。 杨云锋顿觉有一股重压向自己肉身袭来好不难受,赶忙咬紧牙关死死抵挡,双脚踩在地面上竟“嘭”的声陷进山石中。 阮心秋朝祯尘相对好受一些,他们只遭到风沙的侵袭,并无太大压力。见杨云锋情况不妙,朝祯尘发出“呀”的一声,仙剑脱手而出朝那长刀打了过去,欲助杨云锋一臂之力。“张小兄弟,坚持住,我来助你!”他大声说道,仙剑已欺近长刀,眼见就要奋力斩落。 杨云锋却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之处,面色一凛,道:“不好!”话落身前长刀忽然消失,自己失去支撑身体立即向前倾倒竟正好拦在朝祯尘那仙剑之前。 “嘶!”杨云锋急忙调整身形,终于险之又险地避过仙剑对自己胸口的一击,却仍让仙剑擦身而过在腰上留下浅浅的伤痕。 “啊啊啊,张小兄弟,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儿吧!”朝祯尘见状立即慌了神,赶忙冲到杨云锋身边,伸手朝他腰上摸去,一脸关切。 杨云锋哪肯让别的男人触摸自己的身体,见状赶忙道了声:“放手,我没事!”又看见不远处再次出现的长刀,不由变色,道:“小心!”话落之时霍然放出金色巨门立于朝祯尘身后,替他挡住长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不知不觉间已惊出身冷汗。 朝祯尘听见响声急忙向身后看去,视线落在长刀上,亦吓得不轻。“啊啊啊,张小兄弟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我都……咦?你怎么了,面色这么不好?” 杨云锋正用金色巨门抵挡长刀的攻击,所受压力不小,面色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听闻朝祯尘的话语之后,他心中生出分无奈,咬了咬牙,随后吃力地说道:“废……话……少……说……” 朝祯尘点了点头,道:“好,好。”又看了眼那长刀,身体震了下,随后瞄了下吃力应付的杨云锋,立即将那句“好大的刀啊”生生吞回肚子里。“张小兄弟,看我助你一臂之力。”他暗暗想道,正要用仙剑攻击长刀,却见白光一闪那长刀已经被一柄仙剑打中晃动两下,不由面露惊讶:“咦,我还没出手,怎么它就被打了?”又低头看了下手中仙剑,暗道,“还在手上,看来这招不是我发出的。”随后便注意到身边的阮心秋,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弟妹出手了,难怪难怪。”于是也放出仙剑,向长刀轰然打了过去。 “嘭!”朝祯尘的修为在起鼎结丹境界中至少能算中等,这一剑寻如疾风,势如雷霆,击打在长刀上,登时爆发出恐怖的威力,当即将长刀打成飞烟。 杨云锋终于松口气,收回金色巨门之后脚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阮心秋急忙扶住他,目露关心之意。杨云锋见状心暖暖,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哈哈,不错不错,没让我失望!”远处的龙渊见状拍手说道,随后将目光移到朝祯尘身上,面上露出点玩味的笑意,心道,“能够做到越帮越忙……倒也是个妙人,抓回去之后可得好好玩玩儿,不然错过这一次就再难见着了……”如此想着又多看两眼。 此时此刻三人身上的压力大为减轻,朝祯尘便注意到龙渊不怀好意的目光,身上一阵发寒,随后又抬头向对方看了过去,依旧呆呆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龙渊饶有兴致地看着朝祯尘,嘴角笑意更加浓郁。 “小心!”杨云锋忽然低呼一声,伸手将朝祯尘拉向一边。下一刻龙渊即出现在朝祯尘刚才站立的地方,手猛地向前抓去,却意外地没能抓住。 不由怔了下。 章七百四十:坠渊 说时迟那时快,杨云锋一把将朝祯尘向自己身边拉来,终于令他险险避过了龙渊一击。龙渊攻击不成,微微滞了下,杨云锋趁机一剑攻去,转眼即到龙渊身前。 那龙渊回过神来看见近在咫尺的仙剑,嘴角却出现一分淡淡的笑容。 下一刻,原地消失,不知所踪。 杨云锋一剑落空,心生警惕,道了声:“你们小心。”话落抓着阮心秋朝祯尘飞上天空。朝祯尘听见耳侧传来的呼啸之声,侧眼望去,看着贴身而过的一团黑气,差点没吓得半死,这才明白杨云锋的意图,深深吸气,道:“还是张小兄弟你小心。”于是暗暗决定要替杨云锋注意周围的情况,助他一臂之力。 杨云锋并不知朝祯尘的想法,他神识扩展开,忽然捕捉到龙渊的身影,面色微变,急忙侧身闪躲。 可惜这次龙渊是动真格了,并未保留任何实力。于是只闻一阵狂暴的声响,突然出现的一拳重重地打击在杨云锋胸口,巨大的力道爆发而出,当即将杨云锋掀飞。 饶是杨云锋肉身强横,也经不了这一击,他只觉胸口疼痛不止,眼前一黑,随即一阵天旋地转,终究无力保持平衡,放开朝祯尘阮心秋的同时跌倒在地上,全身筋骨不知受损了多少。 “哇!”一股眩晕感漫上心头,他终于忍不住吐出口鲜血来,却仍坚强地撑地,注视着远方正含着笑意凝视自己的龙渊。 “张小兄弟!”龙渊刚才一击仅仅针对杨云锋,朝祯尘并未受伤,只是跌倒在地,好生疼痛。此刻他看着远处伤势不轻的杨云锋,不禁大叫一声,正要飞过去将之扶起,却发现阮心秋已经到杨云锋身边,不由叹了口气。 “小心。”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眼中的烟波,微微苦笑一下,低声嘱托道,随后摆了摆手,正想说自己并无大碍,却又一阵头晕眼花,身体猛然抖了两下,差一点没再度倒地。 阮心秋双目直直盯着杨云锋的面容,目光如水。她揪心不已,可是此时此刻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心上人,用柔荑轻轻拂过他的发丝,默默无声。还是朝祯尘有经验,见状他急速走到杨云锋身边,将一股温暖的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同时又取出一枚丹药给杨云锋服下。“张小兄弟,好好疗伤。这个……这个……坏人由我来打……”看得出他对龙渊还是有些惧意的,但为了杨云锋他却鼓足勇气直面对手,手中法术光芒绽放,一脸坚毅,就要出招与之硬拼。 杨云锋见状心暖暖,低声说道:“谢谢……你小心。”目光扫过龙渊,随后又看了看身侧近在咫尺的峡谷,一咬牙,已心生一计。 龙渊看着突然站出来的朝祯尘,面上露出分赞许,道:“不错不错……”话落眼中精芒暴涨,刹那间数十道箭一般的鬼气脱手而出,朝朝祯尘打来:“既然如此,哥哥我就陪你们好好玩玩,可别让我失望哦。” 朝祯尘面色一凝,一面结界已伫立身前,欲借此抵挡对手鬼气。 朝祯尘身后的杨云锋看得真切,嘴角露出淡淡笑容。龙渊有心戏耍朝祯尘,这招并不强大,凭朝祯尘这结界足以抵挡,杨云锋倒无什么可担忧的。“朝大哥,你小心应付即可!”他淡淡说道,手中突然多了件法器,正是乾坤袋。 就在这一刻,龙渊的鬼气已到朝祯尘身前,迅速击打在结界上,骤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道,一时光芒绽放,夺目绚丽。 “就是现在!”杨云锋暗暗想道,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忽然调动周身真元随后用灭心剑发动水行仙术在朝祯尘身前设下一道又一道玄冰,而后伸手拉住朝祯尘,吼道:“朝大哥随我走!”话落不等对方回答,就将朝祯尘和阮心秋装入乾坤袋中。 下一刻,他身形一转,竟是向那封印着鬼君的峡谷跳了进去。 “不好!”龙渊意识到杨云锋的目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后以雷霆之势破开杨云锋挡在身前的重重玄冰,而后同样跳进峡谷中。 谁知这刻峡谷内竟然又冲出一团黑气,正好朝龙渊这方向打来。龙渊猝不及防,只得以身体阻挡。这黑气之威是何等恐怖,龙渊以一身高超修为硬抗,也难免不受黑气所伤,一身红衣倒碎裂不少,看上去极为狼狈。 更重要的是,被黑气打中他不进反退,被生生打出峡谷。此时此刻一脸铁青的他站在峡谷边缘,朝着谷中看了两眼,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哥哥我只是陪你们玩而已,何必这么着急逃走呢?而且还是去这个鬼地方,自寻死路。”他森然说道,手渐渐握成拳,青筋暴露,好不恼怒。 “也罢,哥哥我也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既然你们都逃到这里面去了,我就和你们玩玩,看最后你们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他眼中放出幽幽光芒,转瞬之间化成一道红光,急速飞入峡谷中。 “呵呵,我能在这里面畅通无阻,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你们仨小家伙可不一定,到时候死在里头,可别怪我。”娇媚的声音再次从峡谷中传出,只是任谁也能听得出他话语中冰寒之意。 幻冰宗。 无望峰特有的寒霜白蜡制成的寒霜烛烛火常年不息。幻冰宗宗主幻流云此刻正闭目养神。 常年的劳累,难得有这样一刻休憩的时光,因此这在位百年的老宗主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透出满足之意。 也不知自己还能享受多少次这样的歇息了。想起这一点,他心再难平静,不得不中止休憩,刹那间脸上的安详被劳累疲惫所取代。 “还有多少岁月……”幻流云缓缓说道,眉宇间愁绪更深。 “师兄。”这时候他的师弟慕流风步入殿内,眼中尽是忧色,显然有不好的事情要禀告。 “什么事情,说吧。”幻流云轻轻叹口气,随后用平淡的语气向慕流风问道。 章七百四十一:师兄弟诀别 慕流风佝偻的身躯并未妨碍他的速度,他急急忙忙进入殿内,竟一步跨到幻流云身前。“师兄。”慕流风停住脚步,看着为这个门派殚精竭虑数十年的掌门师兄,满头白发轻轻划过面庞,透出别样的焦急与担忧。长长吸口气之后,他带着颤音说道:“祯尘果然去‘封魔谷’了。” 幻流云身体微微震了下,脸上却并未流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我知。”随后又抬头看了看冰天殿装饰着华丽珠宝的穹顶,微微叹口气,“当年封印鬼君之人中,有他的父母……他去看一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话到这里,不免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鬼君被封印多年,实力只怕已经被‘冰天阵’消磨干净了,并不足惧。祯尘那孩子一向聪明,应能成功应付。” 慕流风闻言心中的焦虑依旧挥之不去:“那鬼君实力消减不假,但中原有句俗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鬼君再是虚弱也仍旧强大……不瞒师兄,这些年我也曾乔装打扮下山进入封魔谷查看鬼君的情况……可就是我也不敢靠近他十丈之内,更何况是祯尘呢过?”话到这里脸上忧色更深一分,踟蹰良久,一句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 幻流云将他的神色收入目中,若有所思,道:“师弟似对为兄有隐瞒啊……但说无妨,我不会怪罪你的。” 慕流风深深吸口气,点头道:“好。”目中却仍有犹豫之色,沉吟片刻,方开口说道,“祯尘虽是有意去查探鬼君的情况,但……若非遭到黄泉宫的人追杀迫不得已进入封魔谷逃命的话,他应会做足准备,不致匆忙焦急焦急。”此话说得委婉,但话中意却再明了不过。 幻流云闻言皱了皱眉头,道:“被黄泉宫的人追杀才迫不得已逃入封魔谷中?”他话到这里,眼中终于透出分忧色,沉声缓缓说道,“论修为,祯尘在我幻冰宗弟子中也算出类拔萃之辈,一般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不是他对手,他又怎会如此狼狈?那黄泉宫的人究竟是何来历,莫非是孔雀的弟子,你可知道否?” 慕流风迟疑片刻,摇了摇头,道:“那人看着年轻,应该是最近这几十年冒出的新秀……不过他的实力确实不低,依我看,他距凝丹窥天境界也就一线之隔了,也难怪祯尘不是他对手。”话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微微顿了下,继而补充道,“我和他交手,也不见得能占上风。” 幻流云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表情微微变了变,轻轻叹气,随后闭上双目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道:“这么强大的人都出动了……看来黄泉宫是下定决心要将我们幻冰宗困死在这无望峰里了……说不定那人正是瞧出祯尘的身份才出手追杀的。不行,我宗入世之事重大无比,决不可中途泄露……即便不为祯尘的安危考虑,那个黄泉宫的小辈也留不得。”话到这里,他又思索片刻,随后迅速道,“宗内知道霞云隙的长老有多少?” 慕流风闻言深深吸口气,眼前浮现无数画面,一时神伤,眼中竟泛起一点泪光。“此事保密极好,原本仅我们几个师兄弟知道……”许久之后,他终于恢复平静,缓缓说道,“自诸位师兄弟相继离世之后,除祯尘外……就只有你我二人了。” 幻流云闻言亦想起往昔峥嵘岁月,想起诸位师兄弟的容颜,想起当初在是门内共同修炼在江湖上联手仗义行侠的一幕幕,顿时感慨万分,也难免不心生伤感:“如此说来,能出山的只有你一人了?”伤感之色一闪而过,幻流云的表情重归平静,他淡淡说道,话中意不言自明。 慕流风郑重点头,道:“我正有出山的打算。” “那好,你去吧。”幻流云淡淡说道,眉间透出分憔悴,“自己小心,不要出事,我等你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一词用在此处不大恰当,但慕流风听着并无任何不对劲之感,闻言只点了点头,便道:“好,师兄保重。”话落即向幻流云郑重地行礼。 他们师兄弟之间关系极好,慕流风原本是不用行这样礼数的,可心中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他恐今生再也无机会行如此之礼,故有这样的动作。 幻流云将之收入目中,立即明白他心中所想,衰老的身躯猛地颤了颤,心中再度泛起一点忧伤,眼角也随之多了些晶莹泪光。“好,你……自己保重……”他侧首躲过慕流风的目光,缓缓闭目,挥了挥手,示意慕流风离去。 竟似生死诀别! “是。”慕流风轻轻点头,随后便步履蹒跚地离去,速度比来时慢了不知多少,似乎忘记了此时此刻朝祯尘正处极度的危险中,自己每慢上一刻,朝祯尘就会多一分危险。 幻流云将慕流风的背影收入目中,无限感慨再度漫上心头,别样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流风终于完全消失在他目光中。他脸上的忧愁终于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直视的威严与霸气。 多久没有以宗主之姿面对宗内诸人了?幻流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起身拍了拍手掌。片刻之后,一干幻冰宗弟子即鱼贯而入,同时向他行大礼:“参见宗主!” 幻流云挥了挥手,随后吩咐道:“着急宗内所有弟子长老,就说我有要事宣布。” 这群幻冰宗弟子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见此刻的宗主与平时定位不同,脸上也仅仅浮现一点若有若无的讶异。“是!”他们再度恭敬行礼,随后飞出冰天殿,按照幻流云的命令召集幻冰宗内所有的弟子长老。 于是这一天,整个幻冰宗都被震惊了。幻冰宗宗主竟然决定重新入世,时间就定在两个月之后。 而且,今日起即逐步撤除幻冰宗周围的壁障,正式与外界恢复联系。 章七百四十二:威严霸道 幻流云的决定刚刚宣布立即在幻冰宗内引起轩然大波,不少长老弟子都倍感不可思议,无法理解。幻流云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前文已有提及暂不赘述,除此之外他已用特殊的手段知道山下监视幻冰宗的黄泉宫大须弥寺诸人全部死在内斗之中,故才如此心急入世,并未按慕流风所说待万事俱备再谋定而动。 也不能怪他太过心急,五十年的忍耐已快将他逼疯,现在他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至于瞒住慕流风等之离开之后再宣布这决定,倒也不是对慕流风心生防备,只不过不想让慕流风伤心而已。 再亲密的兄弟,也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打算,很多时候其中一人为避免对方伤心不将之告诉对方,并不代表不会付诸实践。 他毫无征兆地宣布这个决定,立即引起一阵混乱,冰天殿中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其中尤以加入这门派时幻冰宗已避世不出的三代弟子的反对声最为激烈。 不过幻流云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威信仍在,简单施展一两个法术之后他便将这殿中所有的反对声都压了下来。 幻流云倒也不急着向所有弟子解释,只道此事已定,断无商量的余地,在场弟子除了接受之外别无选择。所有弟子看见幻流云的手段,察觉到自己师尊阴森森的目光之后陷入沉默中,不再有言语。幻流云见状若有所思,半闭双眼,目光在众弟子脸上扫了下,见不少人脸上仍有不满之色,皱了皱眉头,随后忽然想到什么,又有数道法术随心而发,于是这一刻之前反对声最为激烈的数个弟子同时头脑一晕,眼中渗出两行细细的血线,旋即身体摇晃数下,未能保持平衡,“嘭”的声倒地不醒,眼见是重伤了。 “这是今日的惩罚。日后若再有人反对,格杀勿论。”幻流云一下变得不近人情,叫人倍感陌生。 冰寒的感觉漫上所有人的心头,至此再无人敢面露不满,更不说出言反对了。 “好了,你们都退去吧。”幻流云见状颇为满意,面上表情微微缓和一分,摆了摆手,命令所有人离去。此时此刻无人敢造次,皆快速离去,那些倒地不醒脸上两行血线的弟子也被他们的师尊师兄弟带走了。 偌大的冰天殿再度恢复空旷,看着冷清的大殿,幻流云脑海中忽然浮现一阵无力感,猛地跌倒在座上,脸上再无刚才的威严与霸道。 如此非常时刻,无雷霆手段难以成大事,然而幻流云原本就不是狠辣之人,此刻强行让自己说出霸道的话语,使出狠辣的手段,他着实心力交瘁,只感到自己顷刻之间老了十多岁。 本就行将就木,此刻更是气若游丝,若非一颗道心坚固有如磐石,只怕已经抛下这尘世轮回去了。 “诶!”他微微摇了摇头,使用法术平复心境,随后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壶上好的酒,轻轻品尝两口,一浇心中块垒。 “师弟,五十年前师门避世前夕你赠我这佳酿。当时我感念我们二人情意,将之保存下来,一直未品尝……直到今时师门即将重归尘世,我才品尝第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他眼前浮现慕流风的面容,感慨之,泪水缓缓而落。 不知慕流风此刻已到何地了。 峡谷之中,雾气迷蒙。杨云锋躲过峡谷中道道黑气的攻击,终于稳稳当当地停在湿滑的地面上,终于长长舒口气。 湿润、温暖,这是他在谷底最初的感觉。或许是鬼君在此的缘故,这里并无峡谷外那等寒冷;身前丈许宽度的小河潺潺而流,蒸腾着水汽,更让此地湿润无比。 恍惚间,杨云锋竟有种回到清源州的感觉。 深深吸口气之后,他小心向周围望去,警惕地查看谷底的情况。这里并非他预想那样阴森,更未有凶厉狂暴的黑气。四周虽然阴暗难见天日,却仍有青苔贴在石壁上,顽强活了下来,甚至生机勃勃。 看到如此景象,杨云锋的心情好了许多,身上的伤痛也随之减轻许多,不再那么令人难受。 确认暂时无危险之后,他便将阮心秋与朝祯尘从乾坤袋中放了出来。 “咦,这里是什么地方?”朝祯尘出来之后一脸疑惑,迷糊地向四周看了两眼,身体不禁瑟瑟发抖,脸色也白了数分,“张小兄弟,这里不会是森罗地狱吧,这么阴森恐怖!” “阴森恐怖?”杨云锋向四周看了两眼,觉此地与许多自己曾经遇过的险境相比简直可以算仙境了,哪有一点阴森恐怖?不过转念一想,这朝祯尘未经世事没有自己那等经历身处这幻境中觉得阴森恐怖也算正常,便也就理解了。“你还好好活着,这里又怎会是森罗地狱!”他深吸口气,向朝祯尘轻轻说道,随后看了看身边静静伫立的阮心秋,于是轻轻牵起她的手,又温和地道:“秋妹,我们现在是在鬼君被封印的峡谷中,这里之所以如此幽暗阴森,是因为鬼君的法术……”他话到这里,抬头看见头顶弥补的黑云,想起自己跌落峡谷之前身处的险境,不得不深吸口气,继而说道,“对手太强了,我不得不选择坠入此地,倒是苦了你……我会想办法尽早出去的。”他缓缓说道,眼中尽是柔情。 阮心秋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如水目光轻轻从他面颊上拂过,随后另一只白皙的手也轻轻伸了过来,覆在他手上。 脉脉情意自不用多言。 朝祯尘在一旁看着,不由自主地脸红,暗道:“张小兄弟和弟妹也太……不注意影响了吧!”于是很别扭地转过身去,同时“咳咳”两声提示二人注意影响。 阮心秋闻声之后略有些娇羞地低下头,杨云锋则“哈哈”一笑,并不以为意。“这里还不是十分安全,我们先去找出去的路吧。”片刻之后,他恢复严肃,向周围二人低声说道。 章七百四十三:鬼君分身 “这里还不是十分安全,我们先去找出去的路吧。”杨云锋谨慎地说道,黄泉化身已经出现在手中,于是片刻之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三人面前。“这是——”朝祯尘看着这人影,立即目瞪口呆,随后又回头向杨云锋看两眼,目中已透出怪异的色彩,“张小兄弟,这个人怎么和你一模一样。”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这是我按自己的形象幻出的化身,自然和我一模一样。”话到这里,他抬头向峡谷深处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这里毕竟是封印鬼君的地方,危机四伏。我用这化身代替自己,便是想提前发现危险。” 朝祯尘闻言眼中露出分佩服,竖起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 杨云锋看着朝祯尘清澈的眸子,心中暖暖。“事不宜迟,现在就走。”他低声说道,便在化身的带领下同朝祯尘阮心秋一道向峡谷外走去。 刚离去不久,一个红衣男子就出现在他们刚才身处之地。望着水边一行浅浅的脚印,龙渊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想逃过哥哥我的手掌心?痴人说梦!”他眼中放出点精光,正要快速向杨云锋三人追去,却忽然心生警惕,急速后退,眨眼即退到数丈之后。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随之传入他耳中。他皱了皱眉头,定睛看去,原来身处之地已经变成个巨大的土坑,泥水飞扬,又迅速被一旁的河水填满,瞬间成个小池塘。 “鬼君?”龙渊面色微变,双手放出幽幽光芒,警惕看着四周,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 这刻周围的景色大变,无数鬼魂飞舞而至,环绕龙渊嘶吼咆哮,时不时向他发动进攻,却每每被其击退。 龙渊修为高深,自不惧这些鬼魂。他身上法术光芒流转,目光则直勾勾看向远方,小心警惕:“鬼君?” 片刻之后,一个头长犄角,裸露上身,肌肤乌黑如墨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他视野中。“没错,我是鬼君。”这个男子目露傲然之色,冷冷说道,刹那间无数法术从手中发出,齐齐向龙渊打去,“他们几个于我大有用处,我不会让你捉住他们!” 龙渊眼睑微微下垂,冷哼一声之后手中即出现一汪碧水,“嘭”的声脱手而出,变成一朵绚丽的水花,朝向鬼君飞去。“不过是鬼君的一个分身而已,还敢大言不惭当自己是真的鬼君?”龙渊冷然说道,话落之时脱手而出的碧水已将对方法术尽数破去,“我这‘黄泉碧水’可是天下鬼物的克星,你这小小的鬼君分身,岂能在它之下存活?”又一句脱口而出,龙渊双眼内已是寒气毕露。 他视线中的黄泉碧水此刻逼近鬼君分身,一旦将之打中,必将之打成飞灰。 不过鬼君分身也不可小视。就在黄泉碧水即将打中鬼君分身的前一刻,那分身却突然化成鬼气四散而去消失无踪。龙渊面色一变,急速回身挥手向前打去,便闻“嘭”的一声鬼君分身刚刚重新凝聚成形即被打中。然而遭此一击鬼君分身却如若未觉,身体一动不动,眼中仍是傲慢之色,刹那间身体上散发出无数鬼气,尽数向龙渊扑去。 龙渊双目中杀机一闪而过,这刻同样在鬼君分身面前消失,令鬼君分身的攻击全部扑空。鬼君见状面色微微严肃,下意识转身,随后便看见无边无际的黄泉碧水向自己涌来。 “我会阻止你的!”鬼君的怒嚎传入龙渊耳中,龙渊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一脚向鬼君分身还未完全消失的脑袋踩去,一瞬之间便将之踩得支离破碎。 完事之后,他深深吸口气,而后向身周的幻境望去,双目微微眯起来,饶有兴致地揉了揉手,冷然笑道:“幻境?也罢,哥哥我就和你好好玩玩!” 杨云锋忽的若有所查,眉头微微皱了下,悄悄向身后看了两眼,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张小兄弟,你怎了?”看着杨云锋面上的异色,朝祯尘挠了挠头,歪着头疑惑地说道,依旧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摆手道:“没事。”随后看向雾气弥漫的前方,隐隐约约望见一点幽幽光芒,心生古怪,于是道,“看见前面的亮光了吗?那里不寻常,我们得小心。” 朝祯尘闻言点了点头,道:“师尊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那里反常,肯定有鬼,是要小心。”便跟随杨云锋向前缓缓走去。 约莫半刻时间之后,前方的雾气便缓缓散去。那点幽芒随之渐渐变得清晰,但如此距离上仍难以分辨那究竟是何物。 而这时一点凄清的歌声却从那处传了过来,如若仙曲,悦耳动听。朝祯尘听着这歌声,竟然如痴如醉,脚步不知不觉间竟快了几分。 “小心!”杨云锋心知不妙,赶忙抓住朝祯尘的手,同时用真元催动话语向受歌声中媚术迷惑的朝祯尘吼去。朝祯尘这才恢复清醒,猛然深吸口凉气,随后再度侧耳倾听,这才发现此曲并无刚才那般令人神魂颠倒,但仍是极为悦耳的。“张小兄弟,这首歌里唱的是什么,怎么我完全听不懂。” “你自然听不懂。”杨云锋闻言深深吸口气,随后望了眼身边的阮心秋,嘴唇微动,感慨良多。 这首曲子是用中原语言唱出来的,恰好是首《如梦令》:“今夜迎风把酒,满树飞花盈袖。犹忆梦中颜,泪眼不闻更漏。知否?知否?醉里思君消瘦!”极尽相思之意,难怪会惹杨云锋伤感。 “在下中原张……杨云锋,敢问姑娘是否也是中原人?”他深深吸口气,打消心中杂念,随后拱手说道,“在下来此并无恶意,还请姑娘停止使用媚术,免得又让我身边这位朋友神志不清做出错事。”话到这里,已透出一点敌意。 歌声戛然而止,随后一个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竟是悦耳至极:“妾身今日只是偶然兴起奏曲而已,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章七百四十四:如意 “妾身今日只是偶然兴起奏曲而已,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公子见谅。”轻柔的女声传过来,竟是无比悦耳。杨云锋闻言轻轻吸口气,随后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宫装女子正缓缓向自己走来,肤如凝脂,面若桃花,高挑清秀,美丽动人。“姑娘使用的是中原话,或恐是同乡。”美丽的女子面前杨云锋胸中敌意消减不少,开口套近乎,但仍保持戒备。 那朝祯尘听不懂二人的对话,只觉莫名其妙。但看着眼前出水芙蓉般的女子,饶是不通世事的他也忍不住赞道:“好美丽的人儿啊。”竟是有些痴了。 女子看见朝祯尘的模样,不禁掩嘴轻笑,但眉宇间的浓愁仍挥之不去,也不知又何等的哀怨伤悲。 “妾身如意,见过公子。”女子向杨云锋敛衽行礼,随后垂目说道,“乃渝州人士,早年随父母南渡重洋,迁徙至此,原以为一生不会再听家乡话,却不料在此处能碰上公子……他乡逢故乡人……真是缘分。”字字圆润,却带有一股掩饰不了的哀愁,传入杨云锋耳中,让杨云锋不由心生叹息。 “真是巧了,我正好也是渝州人。”杨云锋望着如意,心中对这个哀怨伤感的女子生出些许的好感,心中戒备大为减轻,说道,“确实是缘分。” “妾身原本是四处行走,路过此地之时见这峡谷古怪非常,故来谷中。倒不知公子下来是和缘故?”如意鹅蛋般的脸庞上露出点淡淡的笑意,开口向杨云锋问道,依旧使用中原的语言。 杨云锋觉如意此言漏洞颇多,便知对方有意隐瞒,但见如意并无恶意,又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一软,便想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还是不要去追问好。”也就不予深究,向如意如实说道:“在下遭人追杀,迫不得已逃入此地。”话到这里,微微顿了下,道,“据我所知,此地乃是幻冰宗封印鬼君之处,危险万分。姑娘穿行于此,只怕遇见不少情况。在下还想请教姑娘,往此前去是否有出路,姑娘又是否曾遇见鬼君?” 如意闻言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表情变了好几次,眼中闪过犹豫之色,最终喟然叹气,摇头道:“危险倒未遇上什么,只是踏入谷中之后,就一直弄不清东西南北——迷路了。至于你口中的鬼君……”她缓缓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欲言又止。 “迷路?”杨云锋皱了皱眉头,向周围扫了眼,寻思这峡谷走向分明,寻常人怎会迷路,一时有些疑惑,又对如意心生一点警惕,“姑娘似乎有什么隐秘……事关我三人性命,还请姑娘如实告知。”他觉如意似另有企图,话语虽说仍温和得体,但已无刚才那般客气了。 如意听出杨云锋的戒备,不由轻轻摇头,道:“鬼君……妾身之前曾误入一洞穴中,确实看见一奇怪的影子,但当时受惊直接逃出来了,不能确认那是否就是鬼君。”她话到这里,停顿一会儿,抬眼直视杨云锋,嘴唇动了动,良久才再度艰难开口,“妾身虽迷路了,但那山洞距这里不远,还是能勉强找到的。”她误以为杨云锋要想查探鬼君的下落,打鬼君的主意,故有此一言,欲带领三人前去寻找鬼君。 “她有说谎。”杨云锋凝视如意,见她一脸伤感悲哀,没有半分受惊的样子,哪像刚在山洞中遇见鬼影逃出来的人,于是暗暗思索,心中警惕又增一分。 但看着这女子美丽如雪的容颜和面上深深的哀怨,他实在不愿相信她真是欺骗自己对自己不利,所以暂时并未开口揭穿。“让我们商量一下吧。”他淡淡说道,随后便侧身用桫椤国的语言将刚才自己与如意的对话告诉朝祯尘和阮心秋,当然并未告诉他们自己心中所想。阮心秋原本就是中原人,也听得懂二人对话,但闻言仍免不了双眼放光,显然是察觉到什么。朝祯尘倒是天真,一脸憨厚的笑容,对如意话语中的漏洞浑然不觉。“我倒想看一看鬼君。”他忽然开口说道,脸上笑意更浓一分。 “之前你不是还对鬼君感到害怕吗,怎么变得这么快?”杨云锋见状大感意外,很是不解,皱眉问道。他没提出要去寻找鬼君的下落,可朝祯尘竟然主动说想去看一看,当真奇怪。 朝祯尘有意无意朝如意多看两眼,脸顿时一红,随后很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既然这位姑娘都没事,我想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事吧。”话到这里,脸上红晕又增一分,于是补充道,“而且以前师尊也给我提起过鬼君的事情,我是真想看看鬼君是什么模样,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强……竟然能把一个强大门派打得……避世不出。” 杨云锋看见他的神情,察觉到他的动作,亦朝女子看了眼,若有所觉,含笑点了点头,道:“哦,我明白了。”话语中却带着分暧昧的意味,“既然都到这里了,我们就去看一看,反正鬼君已经被封印住,我们小心一点,保持警惕,应该无事。”心中想的却是,“这个朝大哥,怎么这么扭捏像个小孩儿。”随后又再度向如意看了眼,眉头微微皱起,保持警惕,暗自思索,“只是这个女子不简单,你这么单纯,只怕和她是没有缘分了。”不禁摇了摇头。 “怎样?”这时如意看着三人,终于重启朱唇,缓缓说道,话语依旧悦耳,“你们要让我带着去找鬼君吗?” 杨云锋闻言之后深深吸口气,随后点头,说道:“我这位朝大哥很想见鬼君一面,还请姑娘带路。” 如意面露淡然的笑容,轻轻点头,开口缓缓说了声:“好,各位请随我来。”话落便转身想着远处浓雾缓缓走去。 朝祯尘正要跟上,耳侧却传来杨云锋的声音,不禁讶然。 “这个女子不简单,朝大哥你小心。” 章七百四十五:又见面了 幽暗的峡谷中,时不时有淡淡的光芒闪现。 静静流淌的小河,在这淡弱光芒映照下,透出宝石一般的光泽。 而缓缓行走的女子,则在这小河中留下一丝动人的身影。惊鸿一瞥,足以令人沉醉。 “到了。”女子驻足停步,素手遥指前方,用悦耳的话语说道,面容上一如既往带着点伤感。 杨云锋顺着她素手向那方向看去,只见微弱光芒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黑气森森的洞穴,便寻思道:“鬼君即使被封印,实力也不容小视,得谨慎才是。”于是向如意轻轻点头,随后缓缓向那洞口走去。 如意盈盈双目中闪过一点愧色,面上的悲伤更增一分。她缓缓吐出一口如兰气息,伫立着看向擦肩而过的三人,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将胸中话说出。“莫要怪我。”她闭目暗暗想道,便快步跟了上去。 杨云锋警惕打量四周,只觉此处阴森远胜洞穴之外,灭心剑已悄无声息出现在手心,散发出淡淡的红芒。 如意看着灭心剑,双眸中闪现一点别样光芒,朱唇微动,叹气道:“杨公子,对不住了。”话落忽然出手向灭心剑抓去。 杨云锋早有预料,见状抓住朝祯尘与阮心秋的手,刹那间竟然退后数十丈,速度远超如意预料,登时令如意的一击落空了。“好快……”如意见状愕然,随即深吸口气,不可思议看着杨云锋,低声道,“你只是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怎能这么快?” 杨云锋凝神紧紧看着她,不言不语。 如意不禁摇了摇头,眼中闪过幽芒,道:“不过没用的,你现在已经落入君的阵中,必死无疑。” 杨云锋注意到如意对鬼君的称呼,若有所思,隐隐猜到些端倪,道:“原来,你是鬼君身边的人。”又想起之前从她嘴中听到的那首《如梦令》的内容,顿时明白一切。 如意望着杨云锋,轻轻叹口气,眉目中依旧是不尽的悲愁,道:“我这是情非得已……不要恨我。”话落周围的环境突然大变,原本幽暗的洞穴突然变成一片深红的黯渊,无数散发着血腥气息的红线穿行其中,其速之迅如同雷霆,时而擦过两边的岩石,立即将之洞穿,连齑粉也不留——可以想见威力是何等恐怖。 杨云锋明白这些红线随时都有可能取自己的性命,于是万分警惕,不敢有丝毫松懈。“凭它们,就想杀我?”他冷冷说道,冰寒的气息已经散发而出。 “你不过起鼎结丹境界中下等修为,无力破开君的幻阵,迟早是要死在其中的。”如意微微闭目,道,“不要负隅反抗了,没用的,投降吧。” 杨云锋闻言嘴角却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根本不惧对手。他早有防备,怎会轻易中招?此时此刻他已胸有成竹,逃出生天不过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这时候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说出他心中所想,当即令他毛骨悚然:“呵呵,现在你眼前的他只是个化身而已,真身早就躲在幻阵之外,你怎么可能伤得了他。”却是对如意说的。 这个声音对杨云锋而言再熟悉不过了,是龙渊的声音! “谁!”如意面露骇然之色,急速回身警惕地说道,眉目间透出深深的戒备。 就在这刻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阵“哗啦”的声响,鬼君的幻阵在这刻竟然被人生生破去,烟消云散。 一切重新恢复原样,如意看着周围的峡谷溪水中缓缓踏波而来的红艺人,面色陡然一白。 同样面色苍白的还有杨云锋一行人。 “小家伙们,咱们又见面了。”龙渊烟嘴一笑,衣袖轻轻一挥,便有一阵微风徐徐而来,飘向三人,却是生生将黄泉化身的法术效果全部破除掉。 顷刻间三人同时变回原形,正是三块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果真如龙渊所说,刚才出现在如意面前的不是杨云锋阮心秋朝祯尘的真身,只是他们用黄泉化身幻出的分身而已,也难怪杨云锋对如意的阴谋没有丝毫畏惧,因为即便中计他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下如意面上惊骇之意更深一分。 龙渊则发出两声“啧啧”,不停摇头,道:“小美人儿就要香消玉殒了,真是可惜。”说话时却不忘再度挥袖向一旁打去,于是在这法术作用下用扳指隐匿身形的杨云锋三人身上的隐匿法术同时被驱散,露出三人真身。 “小家伙,咱们又见面了。”看着杨云锋的面容,龙渊轻笑两声,双眼中放出灼灼光芒,显然不怀好意。 “是啊,好巧。”杨云锋死死盯着对方,手紧握灭心剑,将真元注入其中令其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无比警惕戒备。 同样取出仙剑防守的还有杨云锋身边阮心秋朝祯尘二人。只是面对强大的龙渊,他们没有任何取胜的把握。实力上的差距杨云锋了然于胸,此时此刻身体微微颤抖的他已经汗流浃背。他有诸般法器在身,可以不惧如意的阴谋;他知鬼君早就被封印,实力不会太强,因此同样不惧鬼君的攻击;然而与龙渊交手之后他知自己在龙渊攻击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心中难免生出深深的恐惧。 还好他并非全然没有逃脱的机会,实在不行就再度动用九曲冥河图。 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首先出手的却是如意。“不,不可能!君法力通天,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你们使用了分身之术,不可能不将之告诉我!”她脸上露出凄厉表情,数十道法术尽数向杨云锋打去,转眼即到三人身前。 杨云锋见状微微一滞,随后赶忙将金色巨门竖在自己身前,挡住如意这连番的攻击。 挺过如意几近疯狂的话语后,他也暗暗生出一点诧异。鬼君怎会看不出自己的伎俩,怎会不将之通告给如意呢?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天空中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是我将他的声音截住了。” 章七百四十六:击杀龙渊 “不,不可能!君法力通天,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你们使用了分身之术,不可能不将之告诉我!”如意面露凄厉表情,数十道法术倾泻而下,尽数向杨云锋打去。她修为原本只比杨云锋低一线而已,这般强攻杨云锋即便用金色巨门抵挡也有些吃不消,何况他原本就有伤在身。 “张小兄弟!”朝祯尘见状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将杨云锋扶住,却看见阮心秋已经抢先一步,不禁轻轻吸口气。 杨云锋面色已有些发白,看了眼阮心秋之后他轻轻摆手,却觉一阵晕眩,好在如意一番狂攻之后便不再施法,未对他造成更多的伤害。 这时龙渊也察觉到不对之处,暗暗皱了皱眉头,随即抬头向天空中望去,面色变得一紧。 就在这一刻,苍老的声音徐徐传入众人的耳中:“是我将他的声音截住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天而降,缓缓落在地面上,衣衫飘动,佝偻的身形此刻看着却格外高大。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天身上散发而出,表明他与凝丹窥天境界仅仅一线之隔的强大修为。“如意,我们又见面了。”他凝视如意的面庞,深深吸口气之后用苍老沙哑地声音说道,眼中已透出些失望。 如意娇躯震了下,道:“慕老,你怎么来了!” 老人注视着她,闻言并不回答。 “慕老……你是慕流风,幻冰宗的慕流风!”这时龙渊忽然看出老人的身份,诧异地说道,一脸不可思议,霎时间声音变得极度嘶哑,不复平日的妩媚妖孽,“你们幻冰宗果然入世了!” 杨云锋闻言也皱了皱眉头,感到讶异。 慕流风轻轻叹口气,侧首凝视龙渊,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龙渊面色一紧,却咬牙说道:“你修为最多和我相当,又老成这样,想杀我?哼,来吧!”一时之间面目变得狰狞,身上法术光芒闪烁不止,已是做好与慕流风硬拼的准备。 慕流风见状却微微摇头,说道:“单凭我一人,自然不能留下你,但是……”他话到此处,抬头仰望天空,脸上露出分憔悴,“老友,你我有五十年交情,帮我这个忙如何?” 一声冷哼回荡峡谷:“慕流风,你是我的仇人,我为什么要帮你!”听这声势,竟是谷内鬼君发出的。 杨云锋朝祯尘阮心秋同时目露诧异光芒,如意则呼了声“君”,脸上也浮现一丝担忧。 慕流风却淡淡一笑,伸手指着龙渊,说道:“他是黄泉宫弟子,一身修为不低,正是你大补之物,我们联手将他制住,我保自己安全,你得进补,有何不好?” 杨云锋闻言一时只觉毛骨悚然,龙渊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鬼君大笑一声,道:“哼,所谓正道中人,也不过如此!以多打少,以大欺小的事情,我不做!” 龙渊闻言面色一松,他自负能打败鬼君分身和慕流风中任何一个,却也明白二者联手自己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故听闻慕流风言语之后紧张万分,此刻知鬼君不会出手,总算能松口气。 可是——他注意到慕流风苍老的面容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心又陡然一紧,下意识放出防御法器,可惜一切都晚了,三个鬼君分身同时出现在他身周,以雷霆之势向他打去,正中他肉身。 防御法器还未发挥效果,即被破去。 龙渊一脸惨白,无数法术洪水般倾泻而出,逼退周围的鬼君分身,随后化成一阵风,向远处急速逃走。 慕流风见状并不急,他轻轻拂须淡淡一笑,突然伸手向身侧一拍,强大的威势便在此刻爆发而出,“轰”的声将潜伏在他身周的龙渊从隐匿状态打了出来。 刚才逃走的不过是龙渊的一个分身而已,这才是龙渊的真身! 这一掌强横霸道,龙渊来不及防守,当即身受重伤,急忙后退,却看见慕流风正伸手指着自己,不由骇然。 “破!”慕流风低声说道,一点蓝芒即出现在龙渊额头上,龙渊只觉身体疼痛欲裂,如遭五马分尸之刑,面色骤然变得苍白,不禁跪倒在地。 两行细细的血缓缓从他鼻孔中流出。 这刻慕流风竟展现出全面压倒龙渊的强大实力! 但龙渊也不可小视,即便遭受慕流风恐怖的一击依然坚持住还手反击。 一身红衣尽数碎裂,露出其下肌肤和肌肤上狰狞的伤痕。 这些伤痕都是之前他在峡谷外遭受黑气打击和在峡谷内遇上鬼君分身时所留下的,当时时间匆忙他只来得及换身新衣服,却没机会为自己疗伤让伤口愈合。此时此刻再遭慕流风的攻击,他身上的伤势扩大,伤口中粉嫩的肉不停蠕动,分外恐怖。 无数血线便从这伤口中激射而出,纷纷向慕流风攻去,气势如同雷霆,不可阻挡。 慕流风见状苍老的脸上也浮现一丝谨慎,他伸出一手,做莲花状,道了声:“化!”便有万千冰莲凭空出现在他身前,阻挡龙渊血线的攻击。 便闻一阵阵轰隆的声响,那无穷无尽的冰莲在血线攻击下与之一道湮灭,刹那间所剩无几。 而龙渊的血线也变得屈指可数。只是最后留下的血线都强大无比,剩余的冰莲无力阻挡,于是最终有三条血线打入慕流风苍老的身体中,当即令他身体发生剧烈的摇晃。 “哇!”一口鲜血从慕流风口中喷出,他却洒然一笑,忽然伸手向这团鲜血一指,于是同样的招数从他身上发出,无穷无尽的血线朝龙渊攻了过去。 龙渊身受重伤尽落下风,此时此刻不敢如慕流风这般硬接,只得拼尽全力一跃而起意图躲避对方的攻击。 可是这时一股冰寒的感觉漫上心头,他心生不祥的预感,面色一紧,赶忙抬头向天空望去,随后看见自己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心中骇然,可惜此时此刻他已无力改变自己的飞行方向,“嘭”的声撞上那匕首。 头颅被匕首洞穿,眼见是没得活路了。 章七百四十七:真正目标 龙渊不敢硬接慕流风的攻击,一跃而起意图靠自己的身法躲过慕流风的攻击。 谁知道一把锋利的匕首却在这时突然出现在他头顶,拦住他的去路。他极力要改变自己飞行方向,可惜最终还是不免一死。 “啊!”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天地,最后关头龙渊放出已经趋于完美的金丹,本欲自爆金丹和对手拼了,可惜手持匕首现出身形的鬼君分身早有预料,已经用强大的鬼气将他的神识连根斩除。 因此,龙渊最后拼命的手段还是没有发出,反倒将自己的金丹拱手送给鬼君分身。“老友,他的肉身很好,多谢了。”鬼君分身向慕流风冷冷一笑,正要将龙渊的分身带走献给鬼君的真身,却忽觉慕流风嘴角的笑容极不自然,心生不祥预感,面色顿时变得紧张。 一时之间胸中只有一个念头:“走!” 然而慕流风却不愿给他这机会。“啊!”只闻一声嘶吼,湛蓝的仙剑忽然从龙渊尸身中射了出来,瞬间将鬼君分身洞穿! 无数幽幽蓝火便在这刻爬上鬼君分身那鬼气凝成的肉体上,眨眼间竟将之焚烧成灰。 龙渊的尸身连带他的金丹都在这刻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君!”如意见状骇然,嘶吼一声,旋即感到一阵晕眩,娇躯一软便倒了下去。 “如意姑娘!”那朝祯尘也是眼尖,见状低呼一身,一个跨步便抵达如意身旁,伸手将之娇躯扶了起来,一脸关切。杨云锋在一旁看着,不禁唏嘘。 慕流风倒未注意这里的情况,他微闭双目,再次道了声:“破!”便见无边黑气骤然消散,阳光投入峡谷内,令此地变得明朗。 杨云锋向周围看去,立即发现四周环境与刚才所见又有些不同。“这……”他目光停留在身侧一巨大的山洞上,一时有些讶异。 山洞中时不时传来阴森的鬼气,浓郁得化不开,偶尔有一团黑气从中飞出,却未攻击杨云锋等人,而是径直向天上去,也不知是这鬼气本就如此还是鬼君为防黑气伤着某个女子而故意为之。 但看着慕流风此时的神情,杨云锋可以肯定鬼君就在山洞中。 果不其然,一声冷哼从洞中传了出来,声音与刚才鬼君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差别。“慕流风,今朝你来这里,应该不只是对付刚才那人这么简单吧,否则也不至于把‘伤魂剑’也带来。” “伤魂剑!”朝祯尘闻言面露诧异表情,看了看重新飞回慕流风手中的湛蓝仙剑,道,“这就当年给鬼君致命一击的仙剑啊,师尊说……”他话说着,瞧见慕流风的双目,不知为何,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杨云锋一直注视着洞口,一时间倒未注意朝祯尘神情的异样。 慕流风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手中仙剑上,声音恢复嘶哑苍老,身形也重归佝偻,甚至比来时还要衰老:“老友,我幻冰宗就要入世了,我不想你对我幻冰宗的大业造成威胁。”话落之时伤魂剑上蓝芒再度变得闪亮,随时有可能出手向鬼君发动攻击。 鬼君猜到他心中所想,冷道:“我知你的想法。你欲以你自身性命,加上这伤魂剑之威,让我身上的封印更加牢固,数百年内无法威胁山谷外的人,是吧。” 朝祯尘闻言骇然,不敢相信鬼君所说,吃惊看着慕流风,不停摇头。杨云锋也皱了皱眉头,转身凝视慕流风,眼中多了点敬佩。 慕流风垂下目光,微微叹口气,手中仙剑蓝芒更加耀眼。 “看来是了。”鬼君轻笑一声,却冷然道,“可我怎会让你得逞!”话落十数个鬼君分身竟然同时出现在慕流风身边,联手向其发动进攻。 慕流风忽然不惧,一口仙剑发出耀眼光芒,带着强大的威势,竟一连灭掉身周数个分身。 他这仙剑是鬼君的克星。五十年前,正是凭着这口仙剑幻冰宗才击败鬼君将之封印于此,五十年后面对鬼君的分身,慕流风同样凭借此剑,所向披靡! 杨云锋看着混战中的鬼君分身与慕流风,心中忽然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刚忙挥剑向周围斩去,“嘭”的声便与一个鬼君分身肉身打在一起。 刹那间,竟有四个鬼君将之团团包围起来。 杨云锋面色一凛,脑海中浮现如意之前的神情动作,这才意识到鬼君真正的目标不是慕流风,而是自己。 深吸一口凉气,一波又一波的五行仙法由心而生向诸鬼君分身打去。然而每一个鬼君分身都有起鼎结丹中上等境界的修为,单独面对其中一个杨云锋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遭遇如此多分身围攻时,他几乎只有束手就擒! 果不其然,四个鬼君分身轻而易举破去杨云锋的攻击,随后向他逼来,转眼间即将之围住,忽而化为一巨大的手,一把将杨云锋抓了起来。 “小子,进来吧!”鬼君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巨大的手猛地将杨云锋带入山洞中。 阮心秋骇然,奋不顾身向杨云锋追去。同样震惊诧异的朝祯尘亦飞了起来,放出仙剑意图替杨云锋结为:“张小兄弟!” 可惜那鬼君化成的黑手竟强大无比,杨云锋灭心神剑在手于如此近距离里冒着两败俱伤的危险爆发出恐怖一击也无法将之破掉,更不用说朝祯尘仙剑的攻击了。 这时慕流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化成一股狂风破开鬼君分身的阻拦向杨云锋追去。他修为远在朝祯尘阮心秋之上,速度不是二人可比的,转眼竟追上杨云锋,“嗖”的声放出伤魂剑将握住杨云锋的黑手生生破去,而后一个闪身冲到杨云锋身边,连续数剑挡住鬼君接连而来的攻击,随后抓住杨云锋的手,正要将之带走,却惊讶地发现杨云锋双眼中浓重的黑气,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即漫上心头。 “你竟然要夺舍!”他颤声说道,面色变得惨白。 章七百四十八:夺舍 头痛欲裂! 杨云锋看着一股黑影向自己袭来,刹那间眼前一黑,立即察觉到一股潮水般的异物涌入体内,侵入神识,进入魂窍,竟向自己的灵魂发动猛烈的攻击。 刹那间神识一阵剧痛,猛然收缩回躯壳内,再也无法离体而出,察觉周围的情况,而杨云锋此时此刻也陷入无边的黑暗中,仿佛彻底与尘世分别,即将永堕轮回! 可是这种感觉比堕入轮回还要难受百倍千倍,历次在生死间徘徊时所受痛苦,与之相比简直微小可以忽略不计!杨云锋只觉另一副灵魂侵入自己体内,正向自己灵魂发动猛烈的攻击,一瞬之间灵魂即遭重创,三魂七魄似被生生分割,又似遭重压正要被挤出体内。 这些自是错觉,事实是鬼君以自己灵魄的一缕刺入他魂窍之内,以强大的鬼力侵袭他的灵魂,要将他灵魂中“杨云锋”的印记清除干净,而后附着上前,彻底控制住他的三魂七魄! 这相当于将他制成了鬼君的一个傀儡,可与傀儡不同的是鬼君完全可以将杨云锋的肉身当成自己真身使用,也就说可以算夺舍! 而那时杨云锋的躯体灵魂还在,可曾经的记忆被一扫而空,整个人也无自主的意识,完全受鬼君意识的操控,与死去已无任何区别,甚至还要糟糕百倍。 如今神魂遭鬼君侵蚀,杨云锋只觉无边的痛苦向自己漫来,肆意撕扯破坏自己的灵魂,偏偏自己神识被彻底孤立瓦解,就连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经历这痛苦。 然而冥冥中终有不甘、不屈、不服浮现于神识中,他隐隐“看见”一泛着幽幽红芒的仙剑出现于自己身前,于是“伸手”紧紧将之握住。 刹那间一点血红涌入魂窍,带着无边肃杀之意,向鬼君那一缕灵魄发动猛攻。 这点血红极其微弱,弱小得几乎可以忽视,鬼君的灵魄并不将之放在眼中,躲过其攻击的同时竟然分成无数缕向之包抄而去,眨眼便将之围得个水泄不通。 攻防的双方就此改变,鬼君灵魄齐齐向血红发动猛攻,霎时间黑气涌动,无边攻击倾泻而下,眨眼竟斗了百余回合。 然而那丝血红竟远比看上去的要强大得多!面对鬼君灵魄的进攻它浑然不惧,霎时爆发出恐怖的威力,一连与数十缕灵魄交手,每每都是占得上风,将之死死压住削弱而后在其他灵魄攻上来的时候及时撤走,另寻目标。 它在速度上的优势太过明显,鬼君灵魄远远追之不及。 于是一时之间血红竟是占得上风,鬼君灵魄倒是被不断削弱,实力下降得厉害。 只是单单一点血红还是无法与如此多的鬼君灵魄相比,一连数十回合之后实力亦下降不少,而鬼君灵魄则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吸取经验教训小心戒备,联手对敌,一点点扳回劣势,到最后血红的攻击竟完全讨不到好处,每次出击都仅仅是轻伤对手便不得不在无数灵魄围上来之前逃走。 一时又陷入僵持。 杨云锋似是一个旁观的人,他明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无以视物无以察觉周围的一切,可他却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魂窍中发生的一切。 事关生死,这一幕幕看起来都惊心动魄。杨云锋心急万分,只愿有更多的血红出现向鬼君灵魄发动攻击,可天不遂人愿,那泛着幽幽红芒的仙剑再也没有出现在身前,提供更多血红更是无从谈起。 一点恐惧漫上心头,他忽然又察觉到灵魂上传来的撕裂感,一时神识涣散,万般千般皆成空白。 鬼君灵魄竟抛开那血红再度向他的魂魄发动猛烈的攻击,不断给他的魂魄造成难以修复的伤害。 那点血红见状急忙回援正欲向攻击杨云锋魂魄的鬼君灵魄发动进攻将它们尽数剿灭解杨云锋现在的危机,谁知鬼君灵魄竟早有准备,刹那间数十缕灵魄竟然突然向它涌来,眨眼间将之团团围住,随后发动连番的攻击,每一次都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它们早有预谋,是要用“围魏救赵”之计,趁血红救人心切之际将之绞杀于此! 血红顿时明白过来,暂时放下杨云锋的灵魂,又与鬼君灵魄一阵厮杀,刹那间便战了百余回合。 这一次,却是鬼君灵魄占得上风,十几回合之后便将血红压制住,而后如狼扑食一般朝血红发动疯狂的进攻,血红虽极力反抗时不时以强大的实力恐怖的速度将攻来的鬼君灵魄彻底绞杀,可奈何对方数量实在太多杀之不尽,最终免不了被其消灭的下场。 带着点悲壮之意,血红终于引爆自己,化成强大的威势向周围的鬼君灵魄发动最后一波攻击。于是刹那间又有三十余鬼君灵魄被打成飞灰,消失无踪。 可鬼君灵魄数量众多,这点攻击对其整体实力仍无太大的影响。扑灭血红之后它们立即化为一体向杨云锋的灵魂发动一波又一波恐怖的攻势,不断破坏灵魂中杨云锋的印记。 灵魂毕竟是上神所造,经历百世轮回而不凋,自然强大无比。鬼君灵魄每一次的攻击再是强大对杨云锋灵魂的损伤也有限,因此其攻击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杨云锋所受的痛苦,也被百倍加长! 正疯狂进攻的鬼君灵魄没有注意到,杨云锋三魂七魄中似乎缺了点什么。 天极宗,会心宫后山禁地内。 天狐明汐把玩着手中小小的飞剑,面色一寒,冷道:“小小的一个鬼物,也敢欺我徒儿!”话落凝视手中飞剑,修长的手指上已散发出淡淡蓝芒。 “嘭!”她手轻轻一动,那点蓝芒已脱手而出,向飞剑飞去,转眼即没入飞剑内,消失无影。 而这刻飞剑忽然一阵猛烈的晃动,若非明汐法力通天将之压制住,只怕此时此刻它已爆裂化为飞灰了。 这仙剑正是许多年前明汐用破云剑炼成的,其中融有杨云锋的一缕灵魂。 章七百四十九:别 一片茫茫间,唯有深深的痛苦。 那些鬼君灵魄依旧向杨云锋的三魂七魄发动猛烈的攻击,逐渐将他自身的印记从中抹去。 然而一点淡淡的天狐虚影,却在此刻突然出现于魂窍中,随后向鬼君灵魄轻轻打去。 如微风拂过脸颊,细微轻柔。然而所过之处,鬼君的灵魄却骤然消散,化成无数微尘,眼见要消失于这一片黯淡的魂窍中。 甚至来不及反抗。 谁知那天狐虚影竟似并不满足于此,此刻还化成一片偌大的网,竟将所有的微尘拦下,而后带着它们向杨云锋的三魂七魄飞去,转眼便将之融入杨云锋魂魄中。 鬼君的灵魄可是大补品,杨云锋原本受损的魂魄经此滋润,竟恢复完好,甚至比遭受鬼君攻击之前还要强大数分。 只是被鬼君灵魄冲刷而失去的种种,此时此刻却再也找不回了。 无声的叹息,缓缓从那天狐虚影的口中发出。她望着那比她身形要庞大百倍的灵魂,微微摇了摇头,随后自言自语道:“伤我徒儿,必不得好死!只是他现在没这能力,那我这做师父的就替他报仇罢了。”话落忽然化成一道白光想着远处飞去,眨眼无踪。 而杨云锋总算恢复知觉。他悠悠醒来,忽然察觉到一股白线从自己额头飞出,微微诧异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竟还未睁眼。 一切皆是神识在头脑中投下的影响。 他深深吸口气,缓缓睁开双目,看着周围用担忧神色看着自己的诸人,一时茫然,随后想起刚才所受的痛苦,身体猛地颤了下,万般浮现脑海,竟似再次经历一般,痛不欲生。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逃过一劫的,只能暗道幸运。 “咦?”这时那幻冰宗的慕流风忽然发出一声低呼,随后回身向洞内看去,眉头紧紧皱起。 之后便有一身怒吼传入众人耳中:“明汐,你这妖狐不得好死!”竟是鬼君发出的。 这声音充满了愤怒与不甘,震耳欲聋。 众人怔了下,刚刚醒过来的如意则一脸惨白,道了声:“君!”竟又昏死过去。 而这刻另一个淡漠的女声也传入众人耳中:“可惜我这分身实力还欠缺一分,没法将你就地伏诛……”话语越来越轻,越来越淡,到最后已经微不可闻了。 “明汐师父!”这一次杨云锋也大感惊讶,脸上浮现一丝诧异,却因身体的虚弱无法将心中话说出,只能暗暗思索,“难怪我能逃过一劫,原来是明汐师父……救了我。”不经意间嘴角流露一分笑容。 “鬼君没有声音了……他受了重创!”慕流风立即反应过来,双眼中散发出幽幽光芒,苍老的身躯立即变得挺拔,忽然化成一道风向洞中飞了进去,眨眼无踪。 “老友,我来送你一程!”震撼人心的话语回荡洞中。 接着便是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显然慕流风已经和鬼君战成一团了。 “师……前辈!”朝祯尘出人意料地嘶吼一声,青筋暴露,面目变得狰狞,竟毫不犹豫地抛下身边的如意向洞中飞了进去,浑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这下杨云锋倒慌了,他深深吸口气,用尽力气终于挤出一句话:“秋妹……带我……追上去!”随即又一阵头晕眼花,痛苦中差点没晕倒过去。 阮心秋美眸中透出分担忧,迟疑片刻才点了点头,随后抱起杨云锋飞入洞内,片刻后即抵达朝祯尘身边,看向这片广阔的空间,眼中立即露出点诧异。 此地正是鬼君封印之处,竟是个宫殿大小的巨型石屋。阮心秋此刻正站立于石屋外沿,她身前十丈处一块巨大的石壁下用锁链缠绕的高大男子想必就是鬼君。此时此刻慕流风已经用仙剑攻到鬼君身前,一剑向其胸口插去。鬼君一脸虚弱,极力用法术幻出防御结界抵挡慕流风的攻击,可是慕流风已经有同归于尽之心,出手之时用上了全力,仙剑蓝芒绽放,威力比平日大了不知多少倍,哪是遭明汐强横一击后虚弱的鬼君所能抵挡的?何况慕流风手中这仙剑还是鬼君的克星! 便闻阵阵脆响,慕流风一连破去数十道结界,随后将仙剑狠狠地插入鬼君胸口中,坚决果断,不带任何犹豫与停滞。 一点蓝芒便在此刻绽放而出,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朝祯尘忽然大吼一声,一跃而起向慕流风扑去,可是与之前几次一样的是,他刚刚跳起来,便撞上慕流风布下的结界,如同撞上巨大的山岩一般,当即被弹了回来,跌倒在地,胸口一疼,立时吐出口鲜血。也不知究竟是因受伤而吐血,还是因急火攻心。 这次之后他终于不再拼命地向前方扑去,可是一点眼泪却缓缓从他脸颊上流过。 蓝芒渐渐散去,山壁处再也不见鬼君的踪影。慕流风仍旧持剑屹立,可是容颜却再度衰老数分,满头银丝化灰,已不见踪影。 这一战他并未遭到鬼君的反扑,未受任何伤害,可是之前拼尽全力的一击已消耗他所有的生机,此时此刻,他生机殆尽,已无活路,随时都有可能去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笔直挺立,不见一分佝偻,让人肃然起敬。 人一生,活着难得有尊严;但临死前,必须有尊严。 有尊严地去死。 望着慕流风的背影,朝祯尘身体猛然颤了两下,不由跪倒在地,再度吐血三升,头脑晕眩着几乎要倒地。 双眼迷蒙。 而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却出人意料地传入他耳中:“不要伤心,我这老骨头,早就该交代在这里了……祯尘,好好做你该做的,为了我宗的未来……” 他猛然抬头,凝视前方伫立的身影,万般感情涌入吼中,差点将“师叔”两个字吐出口。 理智,终究让他清醒过来,凝望慕流风的背影,他深深吸口气,重重一拜,算是送这个师叔最后一程。 而就在这一刻,慕流风的身躯终于轰然化成飞灰,消失无踪。 章七百五十:雨中一战 “轰隆”一声,夏雷破空! 暴雨骤然而至,刹那间让整个天地变成朦朦胧胧的一片。 暴雨中寻常人根本看不清雨帘外的任何事物!如此天气,常人大多都急于寻找避雨之处,极少有人选择出行。 然而一个中年人此时此刻却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行在这山谷内泥泞的小道上。 油纸伞在瓢泼大雨中飘摇,随时都有可能被雨水击穿。一般而言,面对如此雨势这种伞是起不了任何挡雨的作用。 然而中年人衣衫上却未沾染任何雨丝,依旧洁净干燥,有如刚刚晾干一般。 雨中狂风袭来,卷起他的发丝,露出那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他随即用鹰一般的目光向前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屹立着一青衫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年纪与他相当。 “黄泉宫的人?”中年人凝视对方,感受到对手目光中的杀机,于是顿足不前,轻声问道。 男子不予回答,只用同样的目光打量中年人,随后缓缓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杆红缨长枪。 “嗖——”下一刻,长枪破开雨帘,直逼中年人胸口。 中年人面色未变,手轻轻向前一推,便有道卷动着的水龙朝对方长枪飞去,转眼即与之撞击在一起。 “啪!”长枪破开水龙,攻势却微微一滞。中年人借机轻点地面,带着一点雨珠飞上天空,随后对着男子轻轻一弹。 那枚雨珠便化成个龙头,向男子头部攻去。 男子轻轻挥手,一面明镜即出现于身前,轻而易举挡住雨珠的攻击。只是如此一来他的攻势就进一步放缓。 中年人立即出手,脚尖朝长枪一踏,随后欺近男子,身周雨丝纷纷聚拢,最后化成一条水桶粗细的巨大水龙,咆哮着向男子打去。 男子终于色变,运使身法急速后退,转眼即撤了十数丈。 然而依旧有分疏忽,身前明镜让中年人的水龙缠住,就此失去控制,落入中年人手中。 中年人手持明镜,并未追上去,而是默念心诀令水龙化成万千水箭,齐齐射向对手,一时之间竟将男子身周各方向全部封死,令其躲无可躲。 男子脸色又是一沉,手中长枪已随心念摆动起来,霎时间竟将身前水箭悉数挡开。 中年人见对方比自己预料的要强大不少,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再度施法,两条盘旋缠绕的水龙同时出现于中年人头顶,猛然向其打来,刹那间即飞过数丈距离眼见就要将之打中。 中年人赶忙收回长枪抵挡水龙的进攻。于是便有一片又一片水花呈现在中年人眼前,煞是好看。 可中年人没有心情去欣赏水花,他面色一凛,随即带着刚从储物空间中取出的仙剑向男子飞去,周围浪涛闪现,已用上全力。 男子见状急忙幻出分身阻挡,自己则全力对付头顶水龙,刹那即令水龙化为水花融入天地中消失无踪,却来不及阻挡破开分身之后欺近自身的中年人,胸口挨了一剑,登时感到剧烈的疼痛。 他面色一寒,忍住痛苦抽回长枪攻击中年人。中年人并不恋战,见状迅速后撤,躲过长枪强横的一击。 男子借机急速后退,转眼拉开十数丈距离,随后紧紧凝视中年人,已做好逃走的准备。 中年人明白他的心思,仙剑泛起淡淡光芒,显然男子一旦动身逃走他即放出仙剑追杀而至。 看着中年人手中那寒气逼人的仙剑,男子脸色更加不好看,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剑上,神识亦将之紧紧锁住,迅速思考对策。 就在这时他肋下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一柄鲜红的仙剑已从背后刺穿他胸口,出现在他视线中。 真元迅速流失,他脸色彻底变得苍白,回头看去,却不见攻击之人。 下一刻,仙剑爆发出耀眼的红芒,将之淹没于其中。于是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他彻底消失无踪。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与另一年纪稍小面蒙轻纱的女子便在此刻现出身形。青年人缓缓收回仙剑,轻轻拂去上面沾染的血水与雨水,随后抬头望向雨帘中朦胧可见的中年人,面露淡淡笑容,道:“徐老爷子!” 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便是杨云锋与阮心秋了,而对面撑伞的中年人,则是杨云锋在义章认识的水龙王,徐福茗。 重逢,自当喜悦,可是刚刚杀人,杨云锋心情无法好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就极浅极淡。 “杨大人,好久不见!”徐福茗同样也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便走到杨云锋身边,道,“受到你的飞剑传书之后便急速赶往这里,原以为会比杨大人早一点抵达,没想到杨大人还在前面。” 杨云锋轻轻点头,道:“我早就预料到徐老爷子会风雨兼程赶来,故也不敢在途中逗留,亦是连赶两个时辰的路,才能及时抵达此处。”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我比不上了。”徐福茗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吐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会逗留在这色空山附近,并将见面地点安排在此处。” 他三人身处之地正是当日田尊突然出现擒拿杨云锋的山谷。 还不等杨云锋回答,他忽然注意到阮心秋脸上的面纱,不禁皱了皱眉头。以他的修为自然是可以轻易透过那轻纱看见其后的面具,进一步从面具能够遮挡人视线神识这一点推断出阮心秋面容遭毁:“阮仙子的脸——”他皱了皱眉头,略带分担忧说道。 杨云锋阮心秋眼中同时浮现黯然之色,皆伤感不已,一时不能言。 徐福茗见状便知自己话语触动了二人的伤处,不由想道:“看来他们是有伤心处。”自知不该继续询问,于是暗暗叹息,一时间同样没有更多的话语。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中。 “徐老爷子,”许久之后,杨云锋终于开口,带着分忧伤,缓缓说道,“此处雨大,不便交谈,且先寻一处避雨之所,再详聊吧。” “好。” 章七百五十一:经历 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夏日重归,投下一段灿烂的阳光,温暖大地。光芒下一架七彩虹桥跨越东西,遥遥看去美不胜收。 就在这明媚的日光下,桫椤国一处小镇街道上渐渐多了些匆匆赶路的行人,却仍旧安详宁静。 杨云锋阮心秋徐福茗三人坐在街边一小茶铺中,用寻常桫椤国人听不懂的中原话交流,很快便知道这些时日里对方经历的一切。 原来徐福茗自田尊手下逃脱之后便独自投奔大须弥寺,希望得到大须弥寺的庇护,大须弥寺诸僧虽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不能见死不救,便让他留了下来。后来他就静静地居住在寺中,安心修炼,直到这一日接到杨云锋的飞剑,才赶到山谷中与之相会。 这期间大部分时间都还算安宁,只是前几日黄泉宫纠集一大堆江湖帮派和修道界的小门派前来大须弥寺闹事,给大须弥寺招来不少麻烦的同时也打扰了他的清修。那段时间他很是苦恼,但自己实力不济也插不上手,只能祈祷大须弥寺有足够的实力退敌。 好在这大须弥寺毕竟是千年传承,底蕴仍在,寺中几位高僧面对玉面君的质问时据理力争,那玉面君在道义上占不到便宜,单凭自己的实力又无法与大须弥寺高僧相抗衡,即便有一大帮人在身后声援支持,可这些人都是群乌合之众,单论个体实力着实不堪大用,而玉面君又因在道义上不占优不愿挑唆他们一拥而上将大须弥寺砸了。于是一时之间他陷入两难境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气颇高,此次接到桫椤国女王的命令带领这么多人前来闹事都已经超过他的底线了,因此用流氓手段胡搅蛮缠然后带领一干人和大须弥寺硬拼这种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 也不知桫椤国女王知道他的想法后会作何感想。 玉面君陷入迷茫中,不知下一步如何做,大须弥寺众僧却未闲着。他们在与玉面君论战的同时还使用言语分化瓦解那些由黄泉宫纠集而来的帮派门派。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若非受黄泉宫威逼利诱不会来此闹事,稍长一段时间过去即没了耐心,不少人心生去意,又受大须弥寺僧人的言语蛊惑,干脆撂担子不干,甚至向黄泉宫表示自己的不满,闹事反抗。场面渐渐变得失去控制,玉面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算之处,赶忙立威整顿,不想却中了大须弥寺僧人的计,反倒激起更多人的反抗,反对声音此起彼伏,更有甚者甚至闯入黄泉宫弟子的住处找黄泉宫弟子的麻烦——当然最后他们都没有活着走出来。 然而此时此刻局势失控,黄泉宫已见败象,再坚持也不过是白白耗用自己的银子而已。 玉面君无奈,只好遣散众人,黯然离去,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围攻大须弥寺行动最后也成一场闹剧。 不过玉面君离去之时却并未将所有的黄泉宫弟子都撤走,之前在山谷中拦住徐福茗的便是留在大须弥寺的黄泉宫弟子中的一个,也不知他是怎么发现徐福茗的踪影的,至于出手的原因,更无从查起,最多只能推断为玉面君的吩咐罢了。 杨云锋听着徐福茗的讲述,连声“啧啧”,道:“原以为黄泉宫围攻大须弥寺之事到最后会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我还担心不已,没想到却成这样一场闹剧,真心好笑。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如此一来你的安全是得到保障了。” 徐福茗却笑不起来,他深深吸口气,道:“那玉面君是不懂统帅之道,手下又一群乌合之众,当然无法对付大须弥寺。然而此事背后主谋却是桫椤国女王,她手下精兵良将多得是,难保不派出厉害的人来色空山。到时候大须弥寺就危险了。”说到这里,眉宇间透出分若有若无的担忧。 毕竟在大须弥寺中住了这么多时日,与大须弥寺诸僧人也有些感情了。 杨云锋闻言便有点好奇,道:“据我所知桫椤国王室虽偏向黄泉宫,但与大须弥寺的关系原本也不差,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又忽然想起自己初来乍到之时所见围攻大须弥寺的军队,心中疑惑更多一分,眉头也紧紧皱起。 徐福茗向杨云锋看了眼,目中透出分异样的光芒,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轻轻吐口气,说道:“因为桫椤国女王正在做一件杨大人曾在番禺做过的事情。” “变法?”杨云锋下意识说道,渐渐明白什么,若有所思。 徐福茗闻言半闭双目,道:“据徐某所知,大须弥寺是女王推行变法中遇到的最大阻力。她急于铲除大须弥寺的势力,树立威信,才会有如此作为。” 杨云锋点了点头,道:“女王的变法看来很不得人心,就是黄泉宫对此的态度也暧昧得很,难怪她这么急着立威。”又想起自己在番禺时遇见的阻力,胸口一堵,说不出的难受,“这么说玉面君是少有的态度坚决的变法支持者,只是强大如他也只能用这种蠢办法调动三四流的门派去和大须弥寺作对而非带大批黄泉宫修士……只能说明黄泉宫内部的变法支持者也少之又少。” 徐福茗看出杨云锋眼中的黯然之色,知他有同病相怜之感,不由唏嘘,于是用言语转移话题,以免杨云锋更加伤感:“现在想来,杨大人能判断出徐某所在并用飞剑传书通知徐某在山谷中相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杨云锋闻言淡淡一笑,道:“玉面君围攻大须弥寺这件事儿声势浩大,就是在遥远的清源州我也有所耳闻,急于赶到大须弥寺一观战况,想必徐老爷子也不例外,定是要到大须弥寺一看的。既然如此,徐老爷子必会出现在大须弥寺,那我就向大须弥寺方向使用传音飞剑,约定在山谷中见面……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章七百五十二:秘密话 杨云锋淡淡一笑,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徐福茗,却仍目光黯然,显然尚未从伤感中挣脱出来。 徐福茗见状轻轻叹息,随后再向杨云锋询问他在自己离去之后的经历。杨云锋如实道来,徐福茗听说阮心秋的事情,用别有深意的目光向阮心秋看了两眼,不尽唏嘘,又听之后二人在幻冰宗遭遇鬼君的事情,更有感慨。 “看来那朝祯尘是幻冰宗弟子无疑了。”徐福茗淡淡说道,目中闪过一点光芒,继续问道,“那后来呢?他怎没和你在一起。” 杨云锋将杯中茶水一口气全部倒入腹中,道:“如意十年前在峡谷里初遇鬼君便一见钟情,鬼君死后她痛不欲生魂断欲绝,朝大哥担心她想不开,便跟着她一道离去了……其实我早看出来朝大哥并非呆子,然而他在感情之事上却真什么也不懂,明明喜欢如意,却连表现出来的勇气也没有……若是我这外人老跟在他们身边的话,那句话他只怕一辈子也不敢对如意说出来……因此我干脆就在那里就与他分手,让他有和如意独处的机会,至于以后怎么发展……只能看造化了。”他淡淡说道,似乎大有感触,长长地叹了口气。 “杨大人倒是好心啊。”徐福茗沉吟片刻,视线向杨云锋身边的阮心秋瞄了两眼,若有所思,于是压低声音说道,“杨大人,我有句话想和你单独谈谈。” 杨云锋看见他的神情动作,心生讶异,亦向阮心秋看了眼,道:“秋妹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可让她听见的?” 徐福茗嘴唇动了动,眉间透出分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此事……最好还是不要让阮仙子知道。” 杨云锋心里虽然疑惑,但看着徐福茗郑重的模样,也不好再拒绝,便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握了下阮心秋的柔荑,低声道:“秋妹,徐老爷子没有恶意,不要心生芥蒂。” 阮心秋双目中闪过一点异色,但并未反对,轻轻点头表示赞许。 杨云锋便施法布下一道隔音结界,随后对徐福茗说道:“徐老爷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徐福茗又向阮心秋望了两眼,压低声音将心中话缓缓说出来。 杨云锋闻言大为震惊,双眼中尽是不信之意。 “诶!”话毕,杨云锋撤走结界,侧首看了眼阮心秋,脸色已极不好看。 阮心秋隐约猜到什么,赶紧伸手紧紧与杨云锋十指相扣,眼中尽是深深的恐惧。 杨云锋见状深深吸口气,柔声说了句:“无事,不必担心。”随即面露温和的笑容。 然而这点笑容看上去却极为勉强。 阮心秋双目中的惊惧更增一分,失神中瞧了眼徐福茗,见对方眉头紧皱,一时竟泫然欲滴。杨云锋见状心一疼,赶忙将阮心秋抱入怀中,安慰道:“刚才我与徐老爷子谈论的只是些寻常事情,不要胡思乱想。” 可这话却显得欲盖弥彰,阮心秋娇躯轻轻起伏,泪水已缓缓话落。 杨云锋无奈,微微摇头,随后看了眼徐福茗,道:“徐老爷子,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商讨下一步怎么做吧。” 徐福茗双目中闪过一点光芒,轻轻点头。 下梁城是北河州一处还算颇具规模的城池,城中车马来往,川流不息,倒是繁华。 杨云锋一行人来到此处,立即寻了个偏僻院落租了下来。而之所以选择这个城池,则是因为城主大人也是个黄泉宫修士。 既然已经选择与黄泉宫为敌,那所幸多找几个黄泉宫修士打一打,即便不杀死对手削弱黄泉宫的实力,至少也要从他们口中探听一些黄泉宫的消息。 当然至于最终是否将之打入轮回,还要看此人算不算好人,毕竟杨云锋虽然勉强算得上心狠手辣之辈,但也非嗜杀之人,要杀一个好人,他下不了手。 好在这下梁城的城主龙至怎么看也不算好人,据可靠情报,这位龙至大人主政期间贪污的银子少说有十万两以上,这些钱就是在中原也是吓人的大数目,更何况在桫椤国呢。 因此出手击杀龙至,杨云锋是没有一点压力。 不过龙至的修为不会太低,身边高手定也不少,否则是根本不可能在修道风气盛行的桫椤国平安度过这么多年。要知道,整个北河州想要为民除害的侠义之士可不止杨云锋一人。因此要刺杀此人,必得好好计较,小心行事。 于是杨云锋徐福茗二人就乔装打扮一番,装作府吏混入官府中,意图查探龙至的近况。 却说这日龙至正好就在府中,原本一天里这个时候总有一些有钱无势的人想从他手中买个方便,向他“孝敬”银子,因此此刻多半是他一日中最快活的时候。 当然晚上搂着温香软玉行云布雨之时除外。 可今日这个时候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来人并非那些想向他行贿的大户人家,而是自己的同门师弟,皓云。 “师兄别来无恙啊。”皓云三十岁上下,剑眉星目,威武不凡,一看就是修炼的好料子,而他现在于修炼一道上已颇有建树,踏入起鼎结丹境界似乎是迟早的事情。而这年逾五十的龙至仅仅起鼎结丹境界最低层次的修为,且身材臃肿,目光呆滞,此时此刻在师弟的光芒下完全黯淡无光,几乎成可有可无的人。 龙至平日在下梁城作威作福,浑然一副土皇帝的样子,威风的很,哪时这么狼狈过。因此看着师弟威武不凡的模样,他心中生出深深的嫉妒,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咬牙切齿。 真想扑上去将这小鬼撕成碎片。 可惜皓云的后台不是他敢惹的,此时此刻他也只有忍气吞声,不敢造次:“师弟这次前来,不知道有何贵干。”深深吸口气之后,他小心问道,察言观色,发誓一定要尽快将这瘟神送走。 皓云倒比皓云想象的要平易近人。“不过是想念师兄,前来看看而已,怎么师兄不欢迎我。”他淡淡一笑,缓缓说道,语气极为温和。 章七百五十三:九成 “不过是想念师兄,前来看看而已,怎么师兄不欢迎我。”看着龙至眼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敌意,皓云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龙至闻言深吸口气,随后堆出笑容,道:“我们师兄弟一场,说这些客套话作甚。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师弟来此,定有要事,还希望你如实道来。”平日的威严霸气此刻一点也无,唯求皓云说出来意之后尽快离去。 汗水,不知不觉间从他皮肤沁出,眨眼已让额头变成湿淋淋的一片。 皓云含笑将身边茶杯放入手中,轻轻摆弄杯盖,眼眸中光芒流转,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吧。龙至师兄,这些年你经营下梁城,弄得的银子不少吧。呵呵,我们黄泉宫乃世外仙宗不理世事,原本对你搜刮民脂民膏之事是不该擅加干涉的,只是你贪的未免也太多了一点……宗内很多人对此看不过去,惩办你的声音不小……”话语似有深意,却怎么也听不明白。 但龙至却听出黄泉宫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再次惊出冷汗,慌张中竟口不择言,说道:“师弟,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师门……”话刚出口即意识到自己话语的不妥,赶忙住嘴,随后抬头凝视皓云,眼中闪过各种神光。 可惜已经晚了。 皓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好得很,既然你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师门,那就请你将你得到的贡献给师门,以证你忠心。”皓云依旧笑意浓浓,可龙至抬头看去,却觉这笑容是如此的狰狞恐怖乃至卑鄙无耻。 “你……”龙至深吸一口气,发觉汗水已将整个面颊都打湿,赶忙用纸巾擦拭,随后试探地问道,“师门要多少?不会是所有吧……我这些年虽然收入颇多,但一年支出同样不少,要让我全部交出来……实在强人所难。” 皓云闻言双眼微微眯起,笑意愈浓,随后不急不缓地将茶杯送到嘴前,轻轻品一口,然后再含笑说道:“师门当然知道你的难处,这些年你经营下梁城的功绩也不能抹杀,自然会给你留一点钱财,算是对你的嘉奖。” 龙至闻言微微心安,于是再度开口问道:“那师门准备收多少?” 皓云别有深意地看着龙至,双眸烟波盈盈,原本的威武顷刻尽化成无限的娇媚:“九成。”两个字脱口而出,确如晴天霹雳打在龙至身上,登时令龙至身体一颤。 收九成与全部收走有何不同?龙至若真的按皓云所说把九成交给黄泉宫,等于这十多年的经营算是白干一场,他如何能答应。“什么!九成。”稳住心神之后,他死死凝视皓云,只觉眼前这忽而高大威武,忽而妩媚艳丽的优秀青年的面目是如此的狰狞难看,陡然间心生无限怒意,险些抑制不住胸中火气,出手朝对方打去。 “嘭!”上等石料铺成的地面,此刻碎成无数石渣,龙至手握成拳,眼中杀机毕露,却强压着杀心,继续与皓云交谈:“九成实在太多了,能不能少一点?”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甚至有一分沙哑。 皓云似未注意到龙至的神情一般,闻言淡淡一笑,将手中茶杯放回远处,而后轻轻说道:“龙至师兄,师门什么时候会和人讨价还价?呵呵,说定的,一个铜板儿也不能少,否则的话,师门几位厉害人物的怒火发泄下来,以师兄的实力,恐怕承受不了……当然师兄若自诩实力强横的话,也可以选择什么也不交……”他略带娇俏地说道,话语中却尽是挑衅之意。 龙至总算忍受不了,猛地出拳向皓云打去,怒道:“贪得无厌!我看这根本不是师门的意思,只是你和你身后那个玉面君的意思,你们是想中饱私囊才借着师门的名头向我敲诈勒索!哼,我告诉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子儿!”话落之时已经与对手战了十几个回合。 那皓云果真厉害,明明修为上出于劣势,却不落下风,十几回合下来竟同龙至战成平手。 龙至知单打独斗自己占不得便宜,于是在与皓云对了一掌之后迅速后撤,眨眼即与皓云拉开数丈距离,而后挥了挥手,道:“一起上!” 眨眼间十数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正虎视眈眈望着皓云,同时目露杀机。 这些男子每一个都有养元入道境界的修为,联手起来实力不下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皓云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面色微微一变,却仍保持着笑容,道:“原来你早就想与我翻脸,刚才那一番话只是拖延时间,并非真心实意,难怪……屁话那么多……” 他话刚出口,即带着点震撼人心的力量,显然是用上法术。龙至周围的男子闻言皆面露迟疑之色,即便有龙至催促,依旧伫立原地,不敢贸然进攻。 龙至亦一脸凝重:“若非如此,我如何战胜你!”话落之时手中多了枚黑色的珠子,隔空向皓云打了过去。 其余男子受其引导,亦向皓云发动攻击。 转眼间各种法术光芒充盈房间,耀眼夺目几可与日光抗衡,不可直视。 皓云仅是个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面对这么多男子的攻击难有招架之力,一路后退转眼即背靠墙壁退无可退,一时尽落下风。 面色登时变得难看,当仍顽强反抗,转眼间数道法术丢了出来,竟在一群修士的围攻中硬生生劈开一条狭窄的道路,随后化成一溜烟冲了出去。 眼看就要抵达门口飞出房间,谁知之前龙至发出的黑色珠子突然拦在他去路上,正中他胸口,登时将之打落下来。 “啊!”皓云以手撑地,痛苦地吐出口血来,头晕目眩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一群修士立即将之围住,见其无力反抗也未发动攻击。龙至走近皓云,嘴角露出冷厉的笑容,道:“师弟,被活捉的滋味怎样?” 皓云闻言抬头看着他,死死盯着他双目,眼中忽然爆发出一阵精芒。 杀机毕露。 “哼!”龙至冷哼一声,忽然心生警兆,急速向身后看去,而后骇然。 一个青衫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龙至,你竟为一己私利伤自己手足,罪该万死!” 章七百五十四:怎能不整顿 青衫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龙至身后,他冷冷瞧着龙至,原本淡漠的话语中鲜有地出现一分怒意,道:“龙至,你竟为一己私利伤自己手足,罪该万死!” “玉面君!”龙至面露骇然之色,身体猛地颤了下,下意识想要后退数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颈部已被对方掐住,根本动弹不得。 几乎不能呼吸。 此时此刻,他甚至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因为深知对方实力的他明白所有的反抗在这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面前都没有任何作用。 “城主!”龙至的手下见状迈着艰难的步子将青衫男子围了起来,可对手强大威压之下他们连站稳都吃力,更勿用说出手攻击了。 玉面君冷眼朝这群人看了下,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下一刻便将一股强大的气势爆发而出,眨眼间竟把这群人悉数轰倒在地。回头望向龙至,看着他目中的惊恐与绝望,玉面君冷哼一声,依旧一脸傲然之意:“我黄泉宫弟子,理应相互挟持,携手与共,然而这些年来门下弟子自相残杀之事层出不穷,令我不少黄泉宫优秀弟子中途夭折……如此风气,怎能不整顿!今你再次对自己同门师弟下手,自伤手足,罪不容诛!然我今生从未杀一个黄泉宫弟子,亦不愿做出自残手足的事情,因此我不杀你,只将你交给师门,让诸位长老评定你的罪过,对你实施应有的惩罚!”话语竟然正气凛然,在黄泉宫弟子中着实少见。 龙至听说玉面君要将自己交给黄泉宫长老,以为可以借自己以前在黄泉宫中的人脉关系保得一命,眼中惊恐微微消了一分,随即又想到玉面君不可能不给黄泉宫长老施加压力,自己在黄泉宫中受罚与落入玉面君手中没有任何区别,身体再度颤了下,瞳孔紧紧一缩,一时惊恐万分。 玉面君将他的神情收入目中,再度冷哼一声,随即取出一件空间法器将龙至整个人都装入其中,而后看着周围那群倒地不醒的男子,手上一道法术轰然而去,眨眼便将之打成飞灰。 这些人皆非黄泉宫弟子,玉面君击杀他们倒无任何顾忌。 “弟子皓云……拜见师尊……”这时候皓云终于恢复一点力气,赶忙起身对着玉面君郑重一拜,却身体不支晃悠两下险些跌倒在地。 玉面君见状轻轻打出道法术,便有祥云出现于皓云身下,托住他身子,让他不至于真的倒地。“辛苦你了。”他淡淡说道,脸上冰雪微微消融,目中亦透出点温暖之意。 一枚紫青色的药丸便在此刻出现于他手心,随后从他手中飞出,缓缓进入皓云口中。皓云含住药丸,立即发现药丸已化作温暖的药汁涌入喉中,身体疼痛随之消除不少,真元亦恢复好几分,不禁面露感激,叩首道:“多谢师尊!” 玉面君轻轻摆手,道:“你是我徒儿,说这些作甚。”话落又向屋外看去,目光落在天空中层云上,道,“殿下的旨意已到,命你接替龙至担任下梁城城主……好生推行变法,莫让我失望。”言语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多多少少透出点温情,倒是难能可贵。 皓云讶然,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随后再度磕头,道:“多谢师尊,多谢……” “诶!”玉面君万年不化冰雪般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随后缓缓向屋外走去,似要离开。 皓云见状赶忙挽留:“师尊现在就要走?” 玉面君驻足停步,目中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芒,道:“我先替你扫清下梁城里的障碍,之后便离去。”话落忽然化成一道风,转眼消失无踪。 皓云看着玉面君离去的方向,忽然间心生暖意。“师尊,弟子定不负您的嘱托!” “走!”一直悄悄潜伏在城主府中探听消息的杨云锋察觉到玉面君的意图,脸色猛地一变,赶紧抓住徐福茗的手,就要同他一道飞走。 谁知他还未取出九曲冥河图,那个修为绝顶的青衫男子已经出现在他二人面前,目光冷冷瞧着他们,杀机毕露。 杨云锋面露骇然之色,承受不住玉面君强大威压的他急速退后几步,背靠墙壁,脚下一软,立即跌倒在地,脸上已一片苍白。 玉面君目光灼灼,冷哼一声,猛地挥动袖袍向杨云锋徐福茗轰去,转眼将之打散。 两片树叶儿在他注视下轻轻飞舞,缓缓落地。之前那杨云锋徐福茗并非二人真身,只不过在黄泉化身作用下的分身而已。 玉面君面色一冷,食指微翘,将两片树叶收入手中,而后施展一道法术,将之解离为无数肉眼难见的粉末。 他鼻尖动了下,脸色更是难看。一般情况下即使是黄泉化身幻化而成的分身也必带有施法人的气息,玉面君可凭此找到杨云锋徐福茗二人,然而这次树叶中竟然没有一丝二人残存的气息,看来杨云锋徐福茗预料到他有此一招,早就用法术消除了树叶上的气息。 一股寒气弥漫而出,玉面君向身周看了下,眼中杀机毕露。 庭院中。 杨云锋深吸口气,随后缓缓放下黄泉化身,微微摇头。 幸好之前留了个心眼没在树叶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否则此时此刻自己只怕已经死在玉面君手下。“这件事,徐老爷子你怎么看。”他微微摇头,扫除心中念头,随后告诉徐福茗自己所见所闻,同时向他问道。 徐福茗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分凝重,随后突然开口斩钉截铁说道:“玉面君此人,并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如何说?”杨云锋皱了皱眉头,问道。 徐福茗便道:“若只是想征收龙至贪污所得,他完全可以亲自前来,何必派皓云前往,自己却躲在暗处呢?” “也就是说,他是故意激怒龙至,令其对皓云动杀心,而后借机制服龙至,再让皓云名正言顺接手下梁城?”杨云锋半闭双目,缓缓说出心中猜测。 “没错!” 章七百五十五:舞剑 ? “也就是说,他是故意激怒龙至,令其对皓云动杀心,而后借机制服龙至,再让皓云名正言顺接手下梁城?”杨云锋半闭双目,缓缓说出心中猜测。 徐福茗闻言轻轻点了下头:“没错!” 杨云锋心更沉了下去,道:“看来这玉面君并非头脑简单之辈,恐怕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厉害许多。”话至此,忽然心生一念,猛地敲击桌案,道,“徐老爷子,现在你去收集这附近城池中主政的黄泉宫弟子的情报,最好能调查一下他们背后的大人物和所属的派系!” 探听江湖消息一向是徐福茗最拿手之事,闻言他点了点头,道了声:“好。”话落便要离去,却又让杨云锋叫住了。 “对了,如果那些城池的城主有变动,别忘了将前任也调查一番。”话出口,杨云锋忽然觉得有些多余,轻轻摇了下头,但眼中坚定之色未有一丝变化,“小心玉面君,保重!” 徐福茗闻言深深吸口气,随后郑重点头,道了声:“好。”随后便无影了。 杨云锋收回目光,看了下身边阮心秋,见着她眼里的忧虑,淡淡一笑,随后伸手轻轻握住她柔荑,柔声道:“想什么呢?” 阮心秋垂下眼睑,眼中忧色更增一分。 杨云锋注视着她双眸,无声无息间将眸子中每一分角落都仔细看了遍,心陡然一沉,脸色随之微微一变。 阮心秋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娇躯微微震了下。杨云锋见状立即扫除心中杂念,笑道:“无事。”便缓缓起身,向屋外走去,刚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回首望向阮心秋,道,“秋妹,陪我练剑如何?” 阮心秋闻言迟疑一会儿,双目中闪过犹豫之色,随后缓缓起身,羞赧地点头,竟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之前杨云锋必笑着说出些“老夫老妻何必如此”云云的话语,然而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竟全然没有这心思。摇了摇头之后他便牵着伊人的手,缓缓走入庭院中。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明媚的日光带着暖和之意投到二人身上,令他们倍觉温暖。杨云锋伸手向天空一抓,竟似要用这手去捕捉日光。阮心秋抬头看着,眼中透出分惊异,定睛望去,目光透过日光落在杨云锋手上,才发现那神剑灭心已经出现在杨云锋手中,正遥遥指向当空之日,于阳光照射下别样晶莹美丽。 “呼——”带着微风灭心剑迅速划出一道月轮模样的光华,随后在杨云锋步伐带动下急速飞舞,转眼数十招已出,数十缕剑光尚未消散,远远望去美丽异常。 剑吟冲霄、剑指八荒、剑华舞天、殇剑月华、九天剑荡……种种剑法一一施展,杨云锋沉浸其中,只觉酣畅淋漓,心中烦闷一扫而空,手下剑法愈发流畅,眨眼间竟是将平生所学尽数施展个遍。 阮心秋静静伫立于庭院一角,看着心上人的动作,眼中透出分欣慰。 然而不知为何,欣慰中总有一分挥之不去的淡淡担忧。 时间缓缓流逝,杨云锋也不知施展了多少剑招,此时此刻兴头终于过去,他缓缓收剑,已大汗淋漓,却觉胸中浊气尽去,着实快意。 不由豪气干云,直接用衣袖擦拭额头汗水,好个随性而为! 阮心秋却体贴地送上热水面巾,眼中情意盈盈,望着令人格外怜惜。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的动作,心有感触,不由轻轻叹口气,随后低声说道:“多谢。”便任由阮心秋用面巾擦拭自己的脸颊。 本是温情浓浓,然而贴近伊人之时杨云锋却想起什么,看着近在咫尺的伊人衣衫下隐隐约约露出的一点肌肤,面上多了分凝重。 阮心秋只管小心替杨云锋擦拭脸颊,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等轻轻将面巾收回重新放入盆内温水中时,杨云锋面上的凝重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温柔。 然而这点温柔看上去却陌生得紧,阮心秋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一个不小心竟将水盆打翻在地。 这水盆原本是由她法术支撑着悬空的,此时此刻翻倒在地,足可见她内心的慌张。 杨云锋见状微微一怔,随后看出阮心秋心中所想,不由轻轻摇头,立即亲自弯腰拾起水盆与面巾,道了声:“以后小心一点。”没有一分责怪之意,却反倒让阮心秋更加慌了神。 杨云锋的心将她眼眸中的光芒尽收眼底,不知不觉间一颗心已沉到谷底。“秋妹,还记得许多年前我在华山上的日子吗?”他忽然开口缓缓说道,双目微闭,闪耀着异样光芒,话语中不知不觉间多了分寒意,“那时你我也如今日一般,于日下舞剑,逍遥沉醉,不管尘世纷乱,不管江湖恩怨……现在想来,那时是多快活啊……”他越说越缓,心中万分感慨,不禁轻轻摇头。 “逍遥沉醉,不管尘世纷乱,不管江湖恩怨”确实是他许多年前的梦想,只是……从未实现过。 而他刚才所说,亦不过心中美好的想象罢了,并非真实存在。他将之说出,时不时向阮心秋看两眼,显然是有意试探。 阮心秋眼眸中闪过一点惊疑之色,踟蹰犹豫,未认同亦未反对,倒令杨云锋的试探未能得到答复。 “莫非……是我错了?”杨云锋暗暗想道,随即抬头望天,不再看阮心秋一眼,“秋妹,好久未见你舞剑了,现在可否在我面前再舞一次……用当年的剑术。” 阮心秋闻言娇躯颤了,惊疑地看着杨云锋,目中透出深深的伤感以及若有若无的幽怨。 杨云锋被这目光看着,只觉胸口一痛,面色陡然一白,一时之间心中泛起无数念头,然而最终他仍然狠下心,挤出一点“温柔”的笑意,目光灼灼看着阮心秋,等待她的决定。 阮心秋凝视杨云锋,双眸中秋水盈盈,最终化成无限烟波,亦化成一段动人的剑舞。 “哗——”剑华如水,划过长空。 章七百五十六:局势 剑华如水! 凌云派的剑法讲究逍遥灵动,剑招飘逸流畅,如鱼游浅底,如雁过长空,飘飘然似仙家之舞,望之沁人心脾。 杨云锋静静看着阮心秋的动作,心中杂念纷纷,一时双眼迷离,不由潸然泪下。 这确实是凌云派的剑招,只是……未免生涩了点。 百般滋味漫上心头,酸甜苦辣味味俱全,到头来反倒分不清哪是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最终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阮心秋的剑招已结束,悄然将仙剑收回储物空间中,随后静立原地,遥遥望着杨云锋,目中各色光芒流转,也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杨云锋见状轻轻摇头,而后立即用水行仙法将一泓清水导入水盆中,而后再用火行仙法将之加热,最后放上面巾,向阮心秋缓缓走去。 这一套的动作行云流水,整个过程仅仅用了短短一瞬的时间。 阮心秋望着水盆中自己的倒影,踟蹰良久,两行眼泪不知不觉间从面具上滚落,看上去别样凄楚。 杨云锋心中过意不去,再度叹气,随后便将水盆交给阮心秋,低声道了句:“秋妹,你自己梳洗吧……我有事,先去了。”话落低头躲过阮心秋的目光,而后转身便快步离去了。 似在逃避什么。 阮心秋抬眼看着他的背影,泪水已汹涌而出。 徐福茗回来之时已是第二日傍晚。杨云锋与之交谈,很快便将周围这些城池城主的情况弄清楚了。 大须弥寺附近七个州治下算得上大中城池的共有二十七个,其中十八个是由黄泉宫弟子把持,大大超过杨云锋的意料。而这些由黄泉宫弟子把持的城池中,竟有十五个是刚刚上任的,他们前任有的是黄泉宫弟子,有的不是,但都有个不可忽视的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都反对女王的变法。 而接任他们的黄泉宫弟子无一例外都是玉面君的亲信或者弟子,至于交接的形式,有的是正常交接,但更多的是不正常交接——如前一日下梁城城主府中发生的一幕那样。 至于这些不正常交接过程中玉面君是否亲自插手,徐福茗无从查起,只能作罢。 而未发生城主更替的十二个城池中,有五个城池的城主原本就是支持变法之人,不论他们究竟是否是黄泉宫弟子,至于剩余的七个城池——它们是州治,地位极其重要,城主的权势亦极其强大,背后往往还有类似于大须弥寺这样的大门大派支持,与诸侯无异,玉面君的势力暂时还无法与这些城池抗衡,不得不静观其变,徐徐图之。 “这么说,这七个州的州守都是反对变法之人。”杨云锋诧异于玉面君行动之迅速,又忽然想起这件事,若有所思,缓缓说道,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同为推行变法之人,即便与桫椤国女王没有丁点来往,他依旧感同身受。 徐福茗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猜到他心中所想,亦轻声叹息。“另外,据我所知,那些被玉面君拔掉的黄泉宫城主中,有很多都是斑鸠的追随者,只怕这两个孔雀老魔的亲传弟子会因此事闹出不小的事端。” 杨云锋却摆手道:“玉面君实力太过强大,斑鸠远远不如,她最多也就敢怒不敢言,决无与之正面冲突的勇气。”他与斑鸠玉面君都有过交手,对二人的实力有所了解,因此有此断言。徐福茗未见过斑鸠,知在这点上自己不如杨云锋,闻言沉思良久,而后心生一个念头,嘴角露出分阴冷的笑容,道:“‘敢怒不敢言’,杨大人,假如她的怨气积攒到一定程度,那她还会忍下去吗?” 杨云锋皱了皱眉头,一时不言。 徐福茗继续说道:“玉面君能对她的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难保不对她下手……黄泉宫弟子之间,会有师姐弟感情吗?” 杨云锋眉头皱得更紧。 徐福茗淡淡一笑,继而道:“依我看斑鸠对玉面君怨气甚大,玉面君对斑鸠只怕也很是不满。玉面君暂时没有下手,只不过有所顾忌罢了……迟早会动手的。” 杨云锋瞧出徐福茗心中所想,却摆了摆手,道:“徐老爷子想的倒是没错,不过我看现在他们这样僵持着最好不过。要是哪天玉面君真把斑鸠收拾了,只怕再无后顾之忧,那时候就会腾出手来对付咱们……我看徐老爷子还是打消挑唆离间的念头吧。” 徐福茗不置可否,只淡淡说了句:“杨大人说笑了,徐某只是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而已,哪有挑拨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能耐。”却明显有些不甘心。 杨云锋拿不准徐福茗的主意,只得摇头叹息。“这桫椤国可真乱啊,门派与门派之间斗争不断,一个门派内部亦是纷乱不休。”他忽然心生感慨,抬头望向渐渐沉入西山的红日,怅惘地说道。 原本还想说支持变法的和反对变法的斗个不停,可想到自己在番禺的经历,无限伤感,这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到现在,他已弄不清自己这次桫椤国之行,究竟是为寻觅奇遇而来,还是为逃避番禺的现实而来的。只是幸运的是自己主政期间所受阻力虽说不小,但与桫椤国女王比起来,却着实不算什么。 他坚信,终有一日他要将自己的政令推行全国,救民于水火之中,挽狂澜于危难之时,造一中兴盛世,成万载圣名…… 或许,心中期冀的并不是什么中兴盛世,并不是万载圣名,只不过想要某些心中珍重的人罢了。 可是……时光荏苒,此时此刻心中只怕已经没有当年那人的位置了……那现在这些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闭上双目,极力不去想,可眉头依旧紧紧皱着,那些念头挥之不去。 或许只是心中的执念罢了,或许仅仅因为人到这世间,再怎么也得做一件好事,为苍生造福的好事……才算不负此生…… 徐福茗凝视着杨云锋的面孔,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禁眉毛一扬,轻轻摇了摇头。 “杨大人以为,中原的争斗就不厉害吗?” 章七百五十七:明知是计 怅惘矣,不由一声叹息。 “不说这些了。”杨云锋摆摆手,道,“桫椤国如何,与杨某无关。杨某仅仅是想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罢了。”话到这里,他郑重地看向徐福茗,道,“原本是想与徐老爷子重逢之后即离开桫椤国回中原去,不过现在有玉面君这个大麻烦,想要直接离去还是有些困难。为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伺机行动。” 徐福茗若有所思,沉默半晌,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有件事情徐某之前没有告诉杨大人。” “什么事情?”杨云锋眉毛一扬,疑惑道。 徐福茗便深深吸口气,道:“徐某在外面探听消息的时候,曾遇上几位大须弥寺的高僧……他们应该是来对付玉面君的。” 杨云锋立即明白徐福茗的想法,道:“徐老爷子是想借他们之手,除掉玉面君。” 徐福茗面色微微一沉,道:“能否除掉不好说,但愿意为之冒这个险,不知杨大人是否愿意。” 杨云锋闻言闭上双目,沉吟片刻,而后深深吸口气,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豁出去了!” 是夜,徐福茗再度离去,也不知去何地。杨云锋正要打坐修炼,忽然心有所动,转眼间出现在阮心秋的房前,推开房门,向烛火中怔怔出神的阮心秋看了眼,不禁叹了口气。 阮心秋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眼中闪过一点慌乱,一时不知做什么是好。杨云锋则温柔一笑,轻轻摆手道:“只是来看看你而已,没有别的事情。”话到这里,眼中又透出点伤感,眉头紧皱,尽是神伤。 阮心秋将他的神色收入目中,白皙的手捏住衣角,紧张地揉两下,随后用水行仙术在桌上写下一行娟秀的字:“有什么心里话,都说出来吧,我会替你分担的。” 杨云锋凝视着这些字,只觉字迹既陌生又熟悉,不禁深深吸口气,暗地里想道:“能说出吗?”伤感更增,于是摇了摇头,对阮心秋道:“无事,你自己安心修炼吧。”话落即关上房门,转身而去。 心中愁绪更增一分。 天明,旭日初升,苍穹万里无云,好一个晴日。 徐福茗已经回到院中,弄来一桌两椅,坐在其中一椅上优哉游哉地饮茶。杨云锋则在另一只椅子上,亦品茶,只是有股愁绪在心头,排解不出,因此远远没有徐福茗这般自在。 “徐老爷子难得这么悠闲啊。”将茶杯轻轻放下,他微微叹气,目光移向素女门的方向,轻轻说道。 徐福茗淡然道:“大雨将至,之后就难得有这种清闲时光了,怎能不珍惜。”又看着杨云锋的面色,隐隐约约猜出他心中所想,皱了皱眉头,道,“想清楚了?” 杨云锋知道他话中之意,闻言身体颤了下,眉头皱起,一时目露伤感。“此间事了,就亲自去素女门一趟……好歹要玲珑仙子给我一个解释。” “我陪你去。”徐福茗轻轻点头,随后看了眼杨云锋身后,见着院外古木摇动不止,便知有事发生,于是压低声音说道,“来了。” 话落之时一个青衫男子便出现在他视线中,目光如刀,迅速从他身上扫过,道:“你们在等我?” 杨云锋闻言也不去看这男子,只将手中刚刚凑近嘴唇的茶杯放下,道:“看来你是猜到我们的用意了……明知是计,你也来了,佩服。” 玉面君傲然冷哼一声,道:“一网打尽之事,何乐而不为?”话落抬眼环视四周,道,“我知你们在此,偷袭无用,都出来吧!”话落一股磅礴的气势爆发而出,骤然向周围打去,眨眼间竟将隐藏在角落中的三个大须弥寺僧人逼了出来。 “法信上人,法德上人,法明上人……又是你们……”玉面君冷然说道,这次竟有恃无恐,浑然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大约是忘了不久之前自己就败在这群僧人手下,或者是有备而来,根本不惧对手。 法信上人低呼一声佛号,道了声:“玉面施主,老衲原本无意与你为难,然而这些日子来你所作所为实在有悖天理。老衲不得不替天行道,将你制服,以防我桫椤国人再受你祸害。” 玉面君闻言依旧面色冷冷,说道:“‘替天行道’,好个正气凛然!”话落身上忽然泛起淡淡的光芒,整个人立即显得高大数分,“多说无益,一起上吧。” 冥域金身! 法信上人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又呼声佛号,立即与两位师弟结成阵势出手向玉面君猛攻而去,杨云锋徐福茗则果断远离四人对战之地,遥遥观望。 “凝丹窥天境界大能,果然非同一般。”徐福茗看那战团中各种璀璨夺目的光芒不断绽放,华丽光芒中几个人身影飘忽不定如同鬼魅看不清真实身形,不禁讶然。 杨云锋则皱了皱眉头,脸色一沉。他也算是在凝丹窥天境界大能手下挨过几招的人,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之处,也能从他们之间快若惊雷的动作中隐隐约约看出现眉目来。 一段日子不见这玉面君的实力又提升了好几分,之前面对三个僧人之时他还仅仅只能战成平手,现在则已有优势,只要再来几十个回合便会占得上风。如此一来,形势对杨云锋徐福茗极为不利。 “怎办?”杨云锋皱了皱眉头,侧首对徐福茗说道。徐福茗却并无担忧之意,他嘴角露出淡然的笑容,道:“杨大人不必担忧,大须弥寺的极为大师,还留有后手。” “即便他们没有留后手,也还有老娘我呢!”一个素衣女子突然出现在杨云锋身周,捋起袖子指着战团说道,竟无一点寻常女子的温柔娴静,“嘿嘿,老娘好久没动手了,身上痒得很,正好拿这玉面君小鬼练练手,想跑?痴人说梦!” 徐福茗看着这突然而来的素衣女子,面色陡然一变:“这位是——” 杨云锋深吸口气,凝视女子,郑重地说道:“玲珑仙子,我们又见面了。” 章七百五十八:连你也出手了 “玲珑仙子,我们又见面了。”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对玲珑仙子说道,眼角余光不由得向身后房屋望去,想到曾经的事情,一时感伤。 玲珑仙子将他的神情收入目中,隐隐瞧出些什么,眼中也微微放出点光芒。“战事紧张,老娘就不多话了!”她大大咧咧说道,忽然一跃而起化成道素洁的光芒,向激战中的四人飞去,眨眼便加入战团,瞬间不知出了多少招。 玲珑仙子的实力亦不容小视,有她加入战局立即得到改变,原本占据上风的玉面君感到巨大的压力,不过片刻时间即落于下风,极为吃力。 但是凭借着自己强大无比的法器,他依旧强撑着,以一己之力抗衡四人联手攻击,仍旧未见败势。 此时此刻徐福茗也瞧出什么,皱了皱眉头之后说道:“早听说冥域金身强悍无比,防御力在桫椤国内数一数二,现在看来果真不假。”又情不自禁露出点忧虑,继续说道,“单凭这件法器,玉面君即便不能胜,也能全身而退,来日再度出手对付我们,我们只怕难以脱身。” 杨云锋闻言目放精光,道:“冥域金身虽说厉害,但并非没有弱点,据说黄泉宫内就有一件专门克制它的法器……只是现在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从黄泉宫诸修士手中拿到那法器。”话至此,眉宇间更增一点担忧,“何况我们实力太弱,无力与玉面君抗衡,玉面君就是没有冥域金身,我们也不是他对手。” 徐福茗默然不语,抬头继续观看场面局势,此时此刻他总算能瞧出些名堂来,继续道:“这玉面君似还有后招啊。”不由心生担忧。 杨云锋闻言向前望去,只见玉面君虽处下风却阵脚不乱,依旧按部就班地防守进攻,转眼间又与对手战了数十个回合,身上冥域金身光芒大放,根本未受一点伤害。 反观大须弥寺僧人与玲珑仙子,尽管气势占优,却在一个个回合的战斗中不断负伤,单看每个人的状态,却是远不如玉面君。 就在这时玉面君骤然发动反扑,冥域金身忽的变为十丈高的巨人,抡拳朝四人砸去。 与此同时无数青丝勃然激射而出,竟将四人团团缠住,让他们一时之间不得脱身。 巨人一拳轰然而下,速度之快,如若流星,几乎与平时玉面君的速度无异,丝毫不因体型的庞大而有一分阻滞。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杨云锋徐福茗还来不及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发现自己视线中只剩茫茫的金光一片。 等金光消散之时,玉面君令冥域金身变成的巨人已经重新化为原型,玉面君脸色苍白,后退数步,停在庭院中心,嘴角溢出一点鲜血,受伤颇重。 他被人用法术隔着冥域金身重伤了! “法芸上人,连你也出手了。”凝视着前方的老僧,他深深吸口气,脸上露出分不屑,“以多欺少,背后伤人,你们大须弥寺真是名门正派!” 这突然出现救下被青丝束缚眼见就要被打中的四人,同时以一身出神入化的修为重伤冥域金身保护下玉面君的老僧,正是当今大须弥寺的方丈,法芸上人。 “阿弥陀佛。”面对玉面君的斥责,法芸上人合十轻轻诵念佛号,随后正色说道,“行正义事,何须瞻前顾后,束手束脚?所谓‘非常人行非常事’,老衲所作所为,自认无愧于心,施主你倒是着相了!”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样。 然而就是杨云锋看着也觉得这僧人是在炫耀,更何况是被其重伤的玉面君呢? “卑鄙!”玉面君冷哼一声,道,“你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寺,难道就不怕你大须弥寺被人偷袭吗?” 法芸上人脸上表情微变,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怎知老衲现在就不在寺中呢?”话落身体忽然变为飞灰,眨眼竟消失无踪。 玉面君一时陷入迷茫中,他知道刚才自己遭受的一击是法芸上人亲自出手发出的,否则断然无法重伤自己。但是看着刚才的一幕,他无法判断法芸上人是一击之后留下分身回寺而去还是仅仅故弄玄虚,真身仍隐藏在某个偏僻的角落监视自己。 迷茫中踟蹰犹豫,忽然间意识到法芸上人的目的正是要借此迷惑自己拖延时间,不由讶异道:“不好,中计了!”于是抬头向前方正围上来的四人望去,再也不敢逗留,忽然破开虚空,就要逃走。 重伤之下,他已无与四人再战之力。 然而已经借着刚才片刻时间恢复实力的四人岂肯让他逃走?“想逃,也不看看老娘是谁!”玲珑仙子怒目喝了一声,眨眼间数十缕青丝尽数向玉面君飞去,转眼将之狠狠缠了起来。 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玉面君原本已经破开虚空,这刻被青丝束缚,虽然仅仅用一息不到的时间即将之尽数破去,但仍因此耽搁了一点时间,身后的虚空裂缝遭大须弥寺一干僧人猛攻竟生生合上,令他再也没有借此逃遁的机会。 玉面君面色陡然一白,迫不得已与四人再度大战一场,兔起鹘落间即打了上百回合。 一时之间光芒大放,庭院中飞沙走石,五个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拼命攻伐间竟然把大半个院子夷为平地! “退!”杨云锋见状心里一紧,赶忙抓住徐福茗急速向后退去,转眼间退入房间中,看着闻声而来的阮心秋,也顾不上解释道了声“小心”便用法术带着她一道后退,竟用自己强横的肉身生生破开了身后石壁。 片刻后,他听了下来,深深吸口气,已经退了不知多少距离。 抬眼看去,原来的庭院已经彻底变成飞灰。 “法信上人,法德上人,法明上人,玲珑仙子,还有法芸上人,今日你们对我所作所为,来日必加倍奉还!”此时此刻,一声平淡中带着嘶哑地声音传遍整个下梁城。 章七百五十九:重至素女门 一日烟云散,万般皆虚空。 大须弥寺诸人与玲珑仙子联手之下重创玉面君,然而玉面君那冥域金身实在了得,四个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攻击竟然未能击破其防守,最终给玉面君逃脱的机会。 “法信上人,法德上人,法明上人,玲珑仙子,还有法芸上人,今日你们对我所作所为,来日必加倍奉还!”这一日玉面君听着平淡却蕴含着无限怒意的话语传遍整个下梁城,足以令下梁城中未见过世面的小老百姓震惊。 至于新上任的城主皓云听见这话语之后有何感想,就无人可知了。不过看他迟迟不露面,也可隐约猜到此人是已弄清情况,不敢与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作对。 毕竟,他仅仅养元入道境界的修为,别说玲珑仙子诸人了,就是杨云锋也能轻松灭掉他。 只是玉面君实力太过强横,围攻玉面君的几人或轻或重都受了点伤。大须弥寺三位高僧欲回寺修养,便告别杨云锋,御使法器飞向大须弥寺方向,转眼无踪。 杨云锋看了眼这个与中原某个强大门派中某位高僧名字相同的僧人的背影,心中忽然多了分对中原的想念,不由感慨怅惘。 怅惘之余,自然是想到了与自己一样从中原而来的人。 “秋妹……”他侧首看了看静静立于身边的阮心秋,一时愁眉不展,难得伤感。 “小子,我也走了,你自己保重。”玲珑仙子依旧大大咧咧,一掌拍在杨云锋手上,大笑着说道。 杨云锋却未能如她所愿面露笑容。“玲珑仙子前辈留步。”他负手而立,正色望着玲珑仙子,这模样对玲珑仙子而言自然很是不敬,“今日杨某有事欲与前辈同往素女门,还望成全。” 玲珑仙子原本是不拘小节不修边幅之人,然而此刻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听见他暗藏敌意的话语,也不禁皱了皱眉头。“你要去素女门?”她奇道,“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吧,我素女门可不是你这男儿可以随便出入的。”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目光向身侧阮心秋扫了眼,嘴角冷意更增一分。 他并未对玲珑仙子说出任何话,但玲珑仙子已从他神色中瞧出其心中所想,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好吧,随我走。”玲珑仙子难得如此郑重,轻轻点了点头,便挥手招来一片祥云,带着杨云锋徐福茗以及阮心秋向素女门方向飞去。 今日天朗气清,原本万里无云,故玲珑仙子这祥云刚升上天空,即惹来不少人的注意。 阮心秋亭亭玉立于祥云上,望着逐渐变小的人与城,看着视野中开阔的景物,心有所思,手不停揉动衣角,目光灼灼凝视杨云锋,眼中盈盈烟波里尽是担忧与伤感。 黯然神伤。 玲珑仙子将她的模样收入目中,微微叹了口气,立即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逃不掉,就坦然面对吧。”难得地露出温情的一面。 阮心秋听闻此话,微微点头,目中黯然褪去一分,然仍暗自担忧。 玲珑仙子乃凝丹窥天境界的绝顶高人,大须弥寺与素女门之间遥远的距离对她而言也不过片刻时间的路程而已。 杨云锋身在祥云之上,只见周遭万般景物如惊鸿般急速远去,不得不叹服于玲珑仙子高超的修为,心里对她的怀疑与不满也随之消去数分。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祥云飞行速度即大大下降,转眼间即接近停滞。杨云锋深深吸口气,低头望去,这才发现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下去吧。”玲珑仙子挽了下耳畔飘飞的青丝,低声说道,随即将法术丢出去,便不知怎的让杨云锋三人落到地面上了。 眼前正是素女门的山门,几个守山的素女门弟子见着玲珑仙子,先是微微愣了下,随后赶忙向她行礼。玲珑仙子倒不在乎这些理解,摆了摆手,随后就带着杨云锋三人步入素女门内。 “我今天伤得不轻,这就闭关修炼去了……我想你现在应该有很多话对她说吧。”玲珑仙子忽然停步,转身看了下杨云锋,同时伸出玉指指了下阮心秋,随即又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一个玉简,随意抛给阮心秋,在阮心秋讶异目光注视下缓缓解释道,“你们想知道的,这里面都写的有,到时候自己翻看就是了。”话至此突然停顿一下,目光再度从杨云锋脸上扫过,脸上的强势一扫而空,转而变为一点伤感,道,“我不想解释什么,也不奢望你原谅我……不过我做事,向来随性而为,自认无愧于心……你好自为之。”话落转身即走,转眼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杨云锋听闻她的话语,便知自己心中猜测是真的,一时怅惘感伤,眉宇间多了分哀愁。 不禁向身边阮心秋看去,见着她目光正向自己移来,双目相对,一时不能言语。 无声叹息。 “走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谈论其他的事情吧。”他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说道,脸上勉强挤出点笑容,却是苦的。 说到底是心伤。 阮心秋闻言微微点头,缓缓踏出一步,随后便带着二人向前走去,似是对素女门十分熟悉。 同样伤神,只是杨云锋知道自己为什么而伤,而她却不知。 说不清,道不明,却挥之不去,反倒比清楚明白感受那分痛苦还要难受。 约莫半盏茶时间之后,阮心秋在一处阁楼外驻足停步。杨云锋抬头望去,目光落在阁楼外的牌匾上,轻轻念道:“燕子楼。”一时如遭重击,心痛不止。 燕子楼,正是离开素女门之前阮心秋居住之地。 或许她带自己来此处是别有深意吧。杨云锋微微摇头,踏入阁楼内,看着阮心秋送来的清茶,一阵恍惚。 “你……究竟是不是秋妹?”他深深吸口气,未接过阮心秋手中的茶杯,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啪啦!”阮心秋娇躯猛地颤了下,茶杯不受控制从手中翻倒下去,立即落在桌上,倒出茶水,仍有清茶的芳香扑鼻而来。 只是这芳香中却带着些苦涩。 章七百六十:心上人 杨云锋凝视着眼前蒙着轻纱的丽人,心中百般滋味交杂,别是酸楚。 思绪回到数日之前的那个午间,耳侧再度传来那段在隔音结界中的对话。 …… “你身边之人,只怕并非阮仙子。” “你从未与秋妹谋面,怎么能得出这种结论?” “直觉!” “仅凭直觉吗?” “先是直觉,随后便是从你的话语中找出些东西,进一步证明我的猜测。” “我的话语?” “对,你对自己在素女门中经历事情的描述,你对阮仙子的描述……杨大人,你仔细回忆一下,你离开素女门之时,玲珑仙子的所作所为是否有可疑之处……你好好想想,你身边之人,与阮仙子究竟有几分相似之处……其实你自己早就有所怀疑……只是你不愿面对,不愿直视罢了!” …… 长长吸口气,思绪回到现实中来,他目光刚好与阮心秋送来的茶杯相触,一时感慨万分。“你……究竟是不是秋妹?”他艰难地抬头,凝视眼前之人,沉重中带着分伤神地问道。 直截了当,不带一丝委婉之意。 “啪啦!”阮心秋娇躯猛地颤了下,茶杯不受控制从手中翻倒下去,立即落在桌上,倒出茶水,芳香四溢。 却难称得上沁人心脾。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鼻尖尽是茶水的香味,然而此时此刻他无任何心思去体会这香味中淡泊的味道,只觉连这香气中也带着点苦涩。 不由双目迷离。 无言,寂静。 “你们……好好聊吧。”看着二人的模样,徐福茗微微摇了摇头,丢下这句话,便快步离去,转眼无踪。 此时此刻,燕子楼中仅剩杨云锋阮心秋二人了。杨云锋垂首看着桌上的茶杯,不直视阮心秋,嘴唇微动,却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阮心秋打破沉默。她轻轻伸出白皙的手,用玉指蘸上桌上的茶水,随后缓缓在桌面上写下两个文字,“月馨”。 “你的名字。”杨云锋注视着这两个娟秀的字体,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反倒比之前舒坦多了。 “你知道……秋妹现在在哪里吗?”用灼灼目光注视这个丽人,他轻轻开口,平淡的话语中带着分恳求。 月馨沉默片刻,随后缓缓把玲珑仙子之前交给自己的玉简放在桌上,轻轻一推,便将之送到杨云锋身前。 杨云锋垂下目光,凝视这玉简,静默许久,终于伸手将之放入手心。 将一丝神识注入其中,杨云锋终于得到自己欲知道的,泪水忍不住划过面庞。 听风阁。 目光缓缓从静静躺在玉棺中的丽人脸庞上划过,杨云锋深深叹口气,身躯微微颤了颤,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原来之前一直跟在身边的人,真的并非阮心秋。 原来那日玲珑仙子将阮心秋带回之后,竭尽全力医治却仅仅只能替其挽回一点气息,无力将她唤醒。 而黄泉宫中恰好又有一个与阮心秋身材大致相同的少女。玲珑仙子便将她打扮成阮心秋的模样,令其跟在杨云锋身边,行走江湖。 当然玲珑仙子也是有私心的。这个名叫月馨的少女被玲珑仙子视为掌上明珠,于玲珑仙子而言几乎与亲生女儿无异。然而月馨先天失语,平日孤寂居住于素女门一隅,不与任何素女门弟子接触,性子即是孤僻,却又向往外面的广阔天地,几次向玲珑仙子表达出去闯荡的意愿。玲珑仙子担心她一个弱女子无法自保,又不放心让她同向来与之没有什么交往的素女门弟子同行会受那些弟子的排挤,故才趁这机会让她借着阮心秋的身份跟随杨云锋出去游历。 至于月馨所用的凌云派剑术,自然是使用素女心经模拟而成的。将如此珍贵的心诀传给月馨,足可看出玲珑仙子对月馨的喜爱。 仅仅是喜爱这么简单吗?玲珑仙子显然还有隐瞒。杨云锋想起之前的听闻所见,便猜到月馨的身世,一时感慨。玲珑仙子或许还有别的心思,但此时此刻杨云锋也不准备深究了。 他只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子,为自己付出了一切,而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负她。 此时此刻,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千言万语已不足以表现自己心中之情。 杨云锋长长叹息,随后用手轻柔地替阮心秋整理发丝。 脉脉情意自不必多言。 泪水已经流干,誓言已经说完,此时此刻,唯有一个心念充盈心头。 “要救醒她。”他凝视阮心秋紧闭的双眸,手顺着发丝向下轻轻移动,最后紧紧握住伊人的柔荑。 入手冰寒,似银针足以刺穿人心。 此时此刻,那原以为心如铁石不再会动情的人儿,终于彻彻底底看透自己的心。 “她是我的……心上人……”简简单单一句,再无更多言语。 松手转身,背对着伊人,双眼中各种情感喷涌而出,却最终化为虚无。 于是片刻后,当他缓缓推开房门出现在徐福茗面前的时候,双目已古井无波,看不见任何情感。 徐福茗见状大感担忧,眉头皱了皱,道:“杨大人,你无事吧。”常年在江湖上的打拼让他明白,遭遇打击时越是沉默的人,心中的怨念怒气越是深重。现在看来杨云锋正是这种情况,着实令他担忧。 杨云锋却淡淡一笑,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徐老爷子莫要多心,杨某知道自己当怎么做,。”他深深吸口气,抬头看向苍穹,见晴空万里,心中最后一点烦闷也消去了。 “杨某,或许曾是一个怨天尤人,沉溺于感情不能自拔的人。”沉默片刻后,他再度开口,这次双目中放出灼灼的光芒,坚定地说道,“但是怨天尤人无用,沉溺于感情中不能自拔更于事无补……现在,杨某不会再这样了……杨某只愿用手中剑,心中情,去做有意义的事情,去救醒秋妹……除此之外,任何多余的事情都没有必要。” 徐福茗闻言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杨大人,你变了。” 章七百六十一:月馨之伤 “变了吗?”杨云锋负手而立,目光移向远方,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是明白了自己应承担的责任罢了,无所谓变与不变。”话到这里,他看向燕子楼的方向,沉默片刻,道,“去看看那位月馨姑娘吧。”话落轻轻叹气,随后便迈步向燕子楼走去。 徐福茗轻轻点头,便快步跟上,片刻之后即与杨云锋步入燕子楼中。 此时此刻月馨正呆呆坐在桌旁,凝视着身前的玉简,目光中各种光芒闪烁不定,最终在看见杨云锋步入楼内后化成无边无际的伤感。 杨云锋见其目中之色,知其心中所想,一时感慨,又看见月馨身边的少女蒹葭,不由有些讶异:“蒹葭姑娘,你怎在此?” 蒹葭眼角余光向杨云锋扫了下,便以一手支着额头,另一手则不停敲击桌面,略带一分慵懒地说道:“来看看姐姐呗。”话到这里,忽然向杨云锋瞪了眼,一脸不满。 杨云锋将她的神情收入目中,不禁皱眉,心道:“我何时得罪她了。”心中疑惑更增一分。“不知杨某有何处得罪姑娘了,还请姑娘指出。”他淡淡说道,目光在少女面上划过,随后又向下移去,越过藕荷般的粉颈之后落在她腰肢上,忽然发现她身材与月馨也有几分相似,不由得深深吸口气。 “大色鬼。”蒹葭看见杨云锋的目光,没好气地说了一声,随后抓住月馨的手,脸上透出分难过之意,道,“姐姐别伤心了,你看他这种男人有什么值得你伤心的。” 一句话竟让杨云锋胸口一堵。这时他才想起之前月馨假扮成阮心秋时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起居都是由蒹葭照料地,立即抓住些什么,暗道:“原来蒹葭早就知道她并非秋妹了。”连连无奈地摇头。 蒹葭见状,嘴唇动了动,继续对月馨说道:“连月馨姐姐与阮姐姐都分不清,还好装成副情圣的模样,真是瞎了我的眼,他算什么好人,姐姐何必为他伤心!”这发牢骚的话自然是说给杨云锋听的,传入杨云锋耳中,立即让他心一痛,一时不知说什么。 月馨闻言也目露一点犹豫之色,随后将另一只白皙有如冰雪的手伸到蒹葭嘴前,阻止她的言语。“我选择这么做,不后悔,不怪他。”一行冰晶忽然出现于桌面上,将她的心思全盘写出。同样明着给蒹葭看,实则却是写给杨云锋的。 杨云锋望着身体不由自主颤了下,心中百般滋味。 月馨这恬淡如水的性子果然与阮心秋有九分相似之处。 蒹葭看见桌上已经化为水渍的文字,不禁恨恨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要伤心你要忧愁你就是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了我都不管!”气急之下,竟是胡乱说出一通话语。 月馨默然,不动声色。 蒹葭勃然站起,气呼呼地摇头,而后便再向杨云锋瞪了两眼,而后便踱着重重的步子快速离开燕子楼。 月馨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杨云锋,头微微低下去,视线很快移到那行水渍上,再度陷入静默中。 杨云锋凝视少女,嘴唇动了动。他明白自己和月馨也就是共同度过了十多天的时光,这点时间还远远不足以让少女喜欢上自己,因此并不将蒹葭一番气话放在心上。“她平日和你很要好吗?”杨云锋忽然叹口气,开口对月馨说道。 月馨闻言猛地抬头,双目中尽是疑惑之色,许久之后终于轻轻摇了摇头,将一行字写在桌面上。 “平日来往不多,只是……比其他师姐妹要频繁一点。”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回首向燕子楼外看去,视线中已无蒹葭的身影。“原来如此,她倒是热心。”杨云锋缓缓说道,再次直面月馨,原本许多话语涌上喉头,最终却就此停滞,说不出口。 月馨目光与之相触,目中哀伤有所收敛,却远未到无法看见的地步。 沉默许久之后,杨云锋终于缓缓开口,用轻轻的声音说道:“谢谢你这几日的陪伴。” 月馨娇躯不可抑止地颤了下,眼中一片诧异,随后凝视杨云锋,烟波动了数下,最终摇了摇头,指尖多了些水迹,缓缓在桌面上写道:“我骗了你……对不起。” 杨云锋目光扫过这一行字,随即伸手将之抹去,道:“正如蒹葭刚才所说,我连眼前之人并非自己心上人都瞧不出来,又则能怪别人……此事已了,我不想再提,以后不要说了。” 月馨垂首,沉默片刻,一行水迹再度出现于桌面上。 “谢谢。” 杨云锋凝视这水迹,微微摇头,而后正色望着月馨,说道:“为今第一等要事,便是找到救醒秋妹的方法。月馨姑娘,我相信你已经阅读过玉简上的内容了……如果我没猜错,玲珑仙子应该留下方法的……告诉我行吗?” 月馨静默片刻,随后便轻轻点头,用水迹再度写道:“幻冰宗,千幻凝冰。” “千幻凝冰?”杨云锋徐福茗同时开口,脸色都变了变。 他二人来桫椤国时便打听过幻冰宗的消息,知道千幻凝冰乃幻冰宗至宝之一,据说其于无望峰绝顶之上吸收日月精华而成,百年乃有一胎,又百年胎方成熟,而此时千幻凝冰却是有剧毒的,还需要百年时间毒性彻底消退后才能服用。 如此一块能够使用的千幻凝冰,至少需三百年时光的成长才能为有用之物,极为珍贵,据说幻冰宗当年闭关之时整个门派内也仅存三块。而今五十年过去了,幻冰宗内基本不会有新的千幻凝冰千幻凝冰出现,而原本的三块却很有可能已经被用掉了。 何况即便幻冰宗中还存有千幻凝冰,幻冰宗也不会轻易送给外人,取得千幻凝冰的难度可想而知,也难怪杨云锋徐福茗同时色变。 然而事到如今,既然只有此法,那杨云锋也不得不去试一试了。“走!”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双目中一片坚定的光芒。 章七百六十二:相聚杨帆城 飞剑破空,寄托着沉沉的心念。 少女望着飞剑离去的轨迹,眉宇间透出些许的伤感。她微微垂首,忽而心有所感,转身望去,这才发现另一个素衣女子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师尊……”陡然一惊,面色煞白的她慌了神,不知所措,“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怎么……” 玲珑仙子亦看了眼飞剑离去的方向,垂下眼睑淡淡道:“这给谁的信?” 蒹葭脸上一阵慌乱,口齿不清地说道:“师尊……我……我……”仓皇间泪珠子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一时梨花带雨。 玲珑仙子淡淡一笑,道:“哪个少女不怀春?我无责怪你的意思,不过你好歹向我通报一声。你是我的弟子,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还要瞒着我?” 蒹葭反倒更慌了,朱唇一张一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最后干脆跪倒在地,默默低头,不敢直视玲珑仙子的目光。 玲珑仙子忽然发觉眼前之人隐隐约约与许多年前那个好友的身影重叠起来,越发觉得她们有八九分的相似之处,不禁生出些晕眩感。“他是黄泉宫的弟子吧。”她淡然一句话,如巨石击打在蒹葭胸口,令她骤然跌倒在地,目光空空,不知所措。 玲珑仙子摆了摆手,道:“你师尊我虽和黄泉宫势同水火,可你也知道我不是迂腐之人,断然不会轻易拆散一对鸳鸯眷侣的。只是黄泉宫中人狡诈阴险,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对你,会不会另有目的?” 蒹葭娇躯猛地颤了下,急忙摇头,道:“不会的,他虽然是黄泉宫弟子,但和一般的黄泉宫弟子不同!” 玲珑仙子冷笑一声,道:“你怎知他和一般的黄泉宫弟子不同?蒹葭啊,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这么小,不懂人心诡诈,难免不受骗啊!” 蒹葭闻言不住摇头,嘴中喃喃念道:“不,不……”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语。 玲珑仙子见状脸色变得温和,一点思绪回到从前,轻轻摇头,道:“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交往了多久?若他是真心待你,就叫他亲自来我这素女门一趟。若连这点勇气胆量都没有,我看你还是不要奢望他能始终如一地待你。” 蒹葭闻言点了点头,泪光仍然挂在眼角,目光凄迷。 玲珑仙子见蒹葭不回答,微微摇头,便将一卷白纸交给她,道:“这次杨云锋他们会去幻冰宗,你带着这纸同他们一起去,将之交给幻冰宗的宗主。上面有我的一些话,没有它们幻冰宗宗主断然不会将千幻凝冰赠予杨云锋。” 蒹葭听闻此言倍感诧异,抬头望向玲珑仙子,一脸不解。 玲珑仙子看出她心中所想,道:“你月馨师姐带回的消息,幻冰宗已经接触与世隔绝的屏障,入世了。只是这消息一直隐瞒着,若非她瞧出端倪你师尊我也不知道。” 蒹葭闻言愣了下,道:“那师尊为什么不亲自去呢?” “亲自去?”玲珑仙子冷哼一声,一脸十分精彩的表情,“幻冰宗号称桫椤国三大门派之一,实力却弱得像渣一样,老娘可没兴趣去那里走一趟!” 蒹葭瞧见玲珑仙子脸色有点古怪,便知道她有所隐瞒,但不敢多问,只连连点头,道:“是。” “好,你快去吧,否则耽搁一会儿杨云锋他们就走远了。”玲珑仙子淡淡说道,忽的转身,不过一息不到的时间即不见踪影。 蒹葭愣在原地,看着玲珑仙子交给自己的白纸,她微微愣了会儿,随后小心将其收入储物空间中,抬头看了看天空,依旧一脸惆怅。 “清茗大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儿啊!” 桫椤国,密宿州,杨帆城。 杨帆城是桫椤国南部一个前临大海,后靠高山的小城,城南是广阔的大海,一望无际,往北则是连绵的高山,亦不见尽头。 这个小城虽与大海相邻,但桫椤国以南再无大型国度海上贸易并不繁盛,杨帆城以北又因高山阻隔交通不便通商困难, 是以小城建城两百余年,对外往来依旧不够频繁,商贸亦不算发达,而城池规模规模也因之一直限定于此,未有太大发展。 只是如此小城着实适合普通百姓过日子。城中百姓享受着不算富庶却足够安稳宁静的生活,倒也闲适舒坦。 城中只有少数人知道,越过城北的高山,再折而向西行个百多里,就能抵达桫椤国曾经的修仙圣地,无望峰幻冰宗。 这一日,二男二女四人步入小城中,觅了处酒楼买下个包间便在其中享受从窗户中透进来的和煦日光。 再过片刻时间,另外一小队人也进入这酒楼中,这二男一女或器宇轩昂或潇洒飘逸或柔媚动人,皆有不凡之相,一眼看去便知定非寻常人等。 三人中领头的约莫三十来岁剑眉星目气度不凡之人用目光在酒楼大堂中扫了两下,立即将视线停留在之前四人那包间的房门上,不等酒楼伙计阻拦,便推开门,随后看见门后四人,不由拊掌大笑道:“张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此人正是许多日前与杨云锋分别的懵懂男子朝祯尘,而屋中人自然是杨云锋徐福茗以及素女门的月馨与蒹葭。 前一日杨云锋离开素女门,当即用传音飞剑通知朝祯尘一聚。他已知朝祯尘就是幻冰宗弟子,故欲借朝祯尘的关系到幻冰宗与幻冰宗诸位长老见一面,从他们手中求得千幻凝冰。朝祯尘很快便有回信,只说自己就在这杨帆城附近,约杨云锋于杨帆城一聚,同时在杨云锋的提醒下用幻冰宗秘术把杨帆城的位置传给了杨云锋。 于是御剑飞行一段时间之后杨云锋及时抵达此处,包下这房间等待朝祯尘前来,倒未料朝祯尘竟会比自己晚到这么长一段时间。 “朝大哥。”杨云锋淡淡一笑,目光从朝祯尘身后人身上扫过,认出如意,道了声,“如意姑娘别来无恙。”随后视线即落到另一个仪表不凡的男子身上,见此人似曾相识却认不出来,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这位是——” “哦,他叫清茗,是我半路认识的。”朝祯尘依旧心直口快地回答道。 章七百六十三:清茗 “在下清茗,见过诸位。”潇洒飘逸的男子拱手一礼,含笑对杨云锋四人说道,风度翩翩,一时竟将房间内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在下张云霄,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杨云锋见状还之以一礼,而后正色面对这仪表不凡的年轻人,不禁微微皱眉。 清茗身上有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杨云锋刚察觉到这丝气息,立即判断出眼前之人是黄泉宫弟子。然而清茗对此气息并未有任何掩饰,看这样子也无隐瞒的意思,倒不知究竟有何居心。 常年在修道界的打拼沉浮让杨云锋性子变得谨慎多疑,见状立刻起了疑心,倒也未点破清茗的身份,但心中已一丝警惕,注视着这年轻人,久久不移开目光。 清茗察觉到杨云锋这丝不善的目光,却依旧保持和煦的笑容。“不知张兄有何指教?”他垂下眼睑,含笑说道,余光向杨云锋身后扫去,落在蒹葭身上,眼眸里顿时多了分亮色。 蒹葭则用炽热的目光回应他,不知不觉间眼中泛起一点泪花。 “没甚么。”杨云锋看见蒹葭的神情,心中疑惑丛生,摆了摆手,反倒更不放心。 倒是那朝祯尘看出点端倪,挠了挠头,指着蒹葭,口无遮拦地说道:“原来这位姑娘和清茗兄弟早就认识啊,哈哈,真是缘分啊。” 他如此直截了当地将心中话说出口,当即引来所有人的目光。便是一直低着头满目哀伤的如意也不禁皱了皱眉头,用传音入密之术提醒道:“朝公子……有些话不能乱说。” 朝祯尘闻言向周围看了两眼,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不由面露尴尬,挠头道:“我……有说错什么吗?” 清茗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大步走到蒹葭身边,凝视这美人儿双眸,嘴角笑容足以令冰川融化。“在下不才,曾与这位蒹葭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话刚出口,蒹葭脸上便飞起一点彩霞,耳根红得如成熟的果子,鲜有的娇羞。 众人见状便什么都明白了,不约而同地点头,便是一直冷冰冰的如意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杨云锋这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不由暗生惊异,随即用略带诧异的目光打量清茗,道:“我记起来了。大约二十余天前我曾与黄泉宫的田尊交过手,那时田尊身边的几个黄泉宫弟子中就有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与斑鸠姑娘应当是那时认识的吧。”理清思绪,杨云锋的敌意顿消,脸上反而露出友好的笑容。 清茗闻言怔了下,凝视杨云锋,目中隐隐约约透出点异样光芒,道:“原来兄台就那日大出风头的杨……”话到这里,他很明智地闭嘴不语了,脸上重现笑容,依旧和煦如阳光。 杨云锋闻言轻轻点头,道:“这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下真名杨云锋,是中原人,想必诸位都听过我这名字……之前有所隐瞒,还望见谅。” 话一出口,预想中的惊讶并未出现在众人脸上。在场诸人也只有朝祯尘脑袋一晃一晃,说了句:“咦?杨云锋?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随即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云锋,道,“张小兄弟,你干嘛要用化名?” 至于其他人,虽都望着杨云锋,但无一人有反常的神情动作。 杨云锋这才想起诸人除朝祯尘外都是知道自己真名的,至于朝祯尘——他是幻冰宗弟子,最近才出山见了见世面,哪会知道“杨云锋”这个名字代表什么?“看来是我多虑了。”杨云锋淡淡说了声,无奈摇头。 那清茗此刻又笑了两声,替杨云锋对朝祯尘解释道:“行走江湖,总不能什么东西都告诉别人,免得被别人算计。”话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双目微闭,配合嘴角的笑容,简直就如佛寺古刹中那笑意盈盈的弥勒佛,“不过现在大家都认识了,也算缘分一场。我想大家若真有心成为朋友的话,相互之间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朝大哥,你说呢?” 朝祯尘依旧一脸迷茫,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好像是这样的。”思索片刻之后,他忽然明白清茗话中所指,脸上立即露出尴尬为难的表情,讪讪一笑,随后挠头埋怨道,“清茗小兄弟你真是的,又来套我的话。”随后便深深吸口气,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脸色变得郑重,道,“我视你们为兄弟,你们可千万不要把我接下来说的话宣扬出去,否则的话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杨云锋立即皱起眉头,清茗则将刚刚卷入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随即用讶异的目光看着他,一脸意外。而其余诸人也猜到朝祯尘接下来要说的话,都露出怪异的神色。 朝祯尘看着众人灼灼的目光,脸上一红,一阵害羞,却还是如实道:“其实我是幻冰宗的弟子,这次下山是有要事要做……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其他的都不要问我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没想到朝大哥你还真的将这些告诉我们……”杨云锋暗暗叹气,心中对朝祯尘的好感亦随之增了一分,随后细细思索,很快便明白一些关节,又不禁苦笑摇头,眉头随之舒展开来。 朝祯尘不通世事,周围的人多半已经从他言行举止中推测出他是幻冰宗弟子。此时此刻他明说与否对幻冰宗而言都无任何影响,也难怪他甘违背自己师尊或者宗主的命令对大家直言不讳。 “怎么,有,有什么不妥吗?”朝祯尘注意到众人怪异的目光,脸上红晕更增一分,慌慌张张说道。 “没有,没有。”清茗忍俊不禁,摆手说道,蒹葭则伸手拉了拉清茗的衣角,向他瞪了一眼,脸上却满是幸福,不见之前的惆怅。 “好了。这位清茗公子,既然朝兄弟都已经坦然说出自己的来历了,那也请你详细地自我介绍一番吧。”这时徐福茗望着清茗开口说道,话语中带着些不善。 他比杨云锋还要谨慎,至此仍未打消心中的警惕。 清茗闻言深深吸口气,放下茶杯,正色面对诸人,道:“诚如你们所想,我,清茗,正是黄泉宫的弟子。” 章七百六十四:难办 “诚如你们所想,我,清茗,正是黄泉宫弟子。”清茗正色面对诸人,朗声说道,竟是一脸正气,“我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之前就将之告诉了朝大哥与如意姑娘,原本就有向四位说出自己身份的打算,不料杨兄已经猜到先行说了出来。”话到此处,目光从杨云锋脸上划过,嘴角多了点笑容。 杨云锋还以笑容,道:“我非那等不辨是非善恶,只知恨屋及乌报复他人之人。你坦诚待我,我自不会为难你。” 清茗闻言抱拳道:“杨兄好度量,在下佩服。”话到此不禁侧首向蒹葭看了下,继续道,“之前曾从葭妹……蒹葭姑娘的传音飞剑中得知杨兄此来是为到幻冰宗求取千幻凝冰,不知是否属实。” 蒹葭闻言面上红霞纷飞,悄然将头地下,不胜娇羞。 杨云锋闻言眼角余光向朝祯尘扫了下,看见他眼中透出分犹豫,不禁皱了皱眉,随后点头道:“正有此意。”便正色面对朝祯尘,道,“朝大哥似有话要说。” 朝祯尘将他向自己看来,不禁怔了下,随后懵懵懂懂地点头,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如实回答道:“张小兄弟,这件事情恐怕很难办。”此时此刻他对杨云锋的称呼依旧没有变化。 杨云锋心里一沉,道:“但说无妨。” 朝祯尘便道:“现在我幻冰宗内千幻凝冰仅剩一块了……宗主师祖只怕不会轻易将它拿出来。” 杨云锋对此早有预料,但亲耳听见朝祯尘说出如此话语,他仍如遭重击,身体颤了下,眉头紧紧皱起,一脸沉重之意。“多谢朝大哥提醒。”深吸一口气之后,他抬头仰望房梁,道,“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即便无法得到千幻凝冰,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朝祯尘闻言一脸迷糊的点头,清茗则面露赞许之意,如意却是若有所思,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令你这么急迫地要从幻冰宗取得这等宝物?”她与幻冰宗的慕流风打了十年交道,对幻冰宗颇为了解,知千幻凝冰的珍贵之处,故有此一问。 之前杨云锋用传音飞剑通知朝祯尘时曾将事情简述一遍,但仅仅靠这点话语还不足以令慕流风三人彻底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杨云锋闻言深深吸口气,便如实回答如意的问题。清茗如意听闻杨云锋与阮心秋的事情之后不胜唏嘘,朝祯尘则依旧一脸茫然,只顾不停点头,也不知他是否明白杨云锋的心思。 “原来这位姑娘不是弟妹,弟妹要用千幻凝冰才能救活。”思索许久之后,他终于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却是毫无顾忌,口无遮拦,倒让杨云锋月馨有些失神。 如意闻言深深吸口气,眉宇间透出分不安,随后正色对杨云锋说道:“我知你心忧那阮姑娘,但此事关乎重大,得从长计议,急不得……不如先在这地方住下,妥善安排一番,再行动身前往幻冰宗。” 杨云锋心生不解,又想起现在还躺在玉棺中昏迷不醒的阮心秋,不由得心生烦闷之意,暗道:“有什么好商量的?”正要开口之时却瞧见如意眼中别样的深意,知其另有安排,便决定暂且观望一番,于是轻轻叹口气,点头道:“姑娘之言不无道理,就这样安排吧。” 朝祯尘闻言也开口附和道:“对,宗主师祖虽是好人,但很可能不会将千幻凝冰借给张小兄弟。我们应该从长计议,想个好的对策,然后……那啥来着……对,师尊说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好劝宗主师祖。” 其余人亦无异议,一群人商量好,便决定觅一处客栈先行住下,再谋大计。 却说光阴飞逝如大江浪涛转瞬千里,不知不觉间日沉西山,明月初升,天地万物皆陷入岑寂中,一片静谧。 清茗斑鸠二人飞上客栈屋顶,在明月映照下相依相偎,好不亲密。“清茗大哥,我们的事情已经被师尊知道了。”斑鸠忽然心生伤感,凝望明月,痴痴说道,眉间尽是惆怅。 清茗淡淡一笑,道:“她知道又如何?还不是让你出来与我相会。你放心,她一向视你为掌上明珠,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对你我不利呢?” 斑鸠听他说自己师尊好话,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忧伤随之消去数分,道:“也是,师尊只是不满我瞒着她而已,并未因我有心上人而生气……只是——”她眼前忽然闪过玲珑仙子那冷然的模样,娇躯不可抑制地颤了下,随后徐徐摇头,“你是黄泉宫弟子,她担心你对我不是真心的……我怕她因怀疑你而不肯让你我继续交往……” 清茗轻轻叹气,摇头道:“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若非有你,我岂会背着自己的师尊逃到这里来,岂会冒着被师门当成叛徒的危险和你们结交?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这心如清风明月,又何惧他人怀疑?”话到这里忽然觉得话语过重了,立即闭口不语,却见斑鸠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灼灼之意,不由心暖暖,脸上笑容温和如春风。 “不用说了,你的心我还不明白吗?”斑鸠深深吸口气,将头轻轻靠在清茗肩上,道,“你是我这一生第一个爱上也是唯一爱过的男子,我既选择了你,便是将这颗心全部交付于你了,再大的困难我也不惧!如果师尊执意阻挠你我之间的事情的话……大不了我学你,逃出素女门,和你私奔!”话到这里,她眼中一阵狠意,玉指上长长的指甲刺进肉中,果断决绝,竟无一分犹豫,亦无半点后悔。 好个烈如火的人儿! 清茗看着她的脸颊,心有触动,轻轻叹息,手缓缓揽住美人儿腰肢,徐徐将之拥入怀中。 “你如此信任我,我又岂肯让你失望?艰难困苦于我而言都不算什么,即便真的到来,我也会与你携手共同面对……无怨无悔。” 章七百六十五:夜谈 屋檐下,杨云锋负手而立,遥望屋顶一对璧人,默然无言。 他无意偷听二人的对话,袖袍一挥,便将一道无形的境界立于身前。 时间渐渐流逝,月上中天,洒下清辉,落入庭院中,别样凄清。屋顶一对情侣已经相依而眠,杨云锋却依旧伫立着,如同雕像一般,任月辉拂过面庞,纹丝不动。 然而平静外表下却是不停的涌动思绪,脑海中各种影像浮现,内心感慨万千。 渐渐的,潮水般的念头齐齐退去,最终化成天空中的明月,照亮心头。 而杨云锋则清楚地看见,在这明月上,是一个沉睡的女子。 终于抑制不住心中喷涌的情感,他身体伴随着微风轻轻颤抖,满头青丝飘散,一时竟有几分狂放。 轻轻摇头,他终于有所动作,视线缓缓向身后身后移去,目光落在一高挑女子面容上,不由深深吸口气:“如意姑娘?” “妾身见过公子。”如意敛衽行礼道,话语全是用中原语言说出的,“月黑天冷,公子怎还不回房歇息?”她轻轻说道,一脸平淡,只是眉间依旧隐约可见一点伤感。 杨云锋知道她对鬼君用情匪浅,鬼君之死定令她倍感打击,能如此快恢复如常着实不易,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伤感自然在正常不过了,因此杨云锋对如意的神情并未太过留意,只道:“心有所感,难以平静心情修炼。” “原来如此?”如意闻言微微垂下眼睑,道,“公子似乎已修行到某一关键之处,正待突破。妾身劝公子一句,现在正是要紧时候,当趁热打铁,一口气突破,否则对日后的修炼大为不利。”话语虽是平淡,但还是透出一分关心之意。 杨云锋的确已将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玄真第七重元火修到极处,即将突破桎梏踏入第八重元天境界,倒是让如意给说中了,因此他闻言之后心念不由一动,眉头上也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他道:“多谢姑娘关心,不过杨某有自己的打算与安排,半日耽搁实乃预料之中的事,并无大碍。”话到这里,他仔细打量如意,见着她此刻目光已经移到房顶那对璧人身上,绝美的容颜上透出点羡慕与伤感,不禁叹气摇头。“冒昧地问一句,如意姑娘可还在想念鬼君?”他小心地问道,万分小心以免刺到如意的痛楚。 如意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表情微变,玉指猛地缩成拳,尖细的指甲立即刺入肉中,竟然令玉手渗出一点鲜血来。 杨云锋见状便知不该多问,道了声:“看来杨某确实唐突了点,姑娘见谅。” 如意摆了摆手,脸上透出点虚弱,道:“我非不通世事的年轻小姑娘……这几日过去了,也释怀了,倒无甚么不能说的。”话虽如此,仍旧愁眉不展,一脸哀婉——即便极力掩饰,也完全无法消去。 杨云锋沉默片刻,脑海中浮现玉棺中伊人的容颜,嘴唇动了动,道:“姑娘的心思,杨某感同身受……但凡失去爱侣的人,都是这样子,杨某数年前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离我而去,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完全释怀……也正是有那一段经历,杨某才能坦然面对今朝的困境,才能不因秋妹的沉睡而失魂落魄乃至入魔……姑娘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仅用数日时光便从中解脱,着实令杨某佩服。”话至此,想起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切,万般画面最终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融入这无边的黑夜中。 如意闻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多谢公子开解……然而若说解脱,单单这几日时光又如何够?自初见的第一眼始,我便一直陪伴在君身边,十年情意,刻骨铭心,说是忘记,怎忘得了?只是这十年中每时每刻都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陪着君,看他笑面悲苦的生活,自然也成了一副逆来顺受不争不求的性子,即便与心上人天人相隔,也能将那等痛苦与思念深埋心底,平静面对自己这一生……”说到这里,明显又想起了鬼君,眼中闪过点黯然,“何况,好好的活,是君对我最后的希望,我又怎能让他失望呢?” 杨云锋静静听着,眼中光芒流转,微微叹息。 如意最后说的这道理谁人不懂,然而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何?便是杨云锋这等道心算得上坚固的人,也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从失意中解脱,更何况普通人呢?“姑娘所言不虚。”他淡淡一笑,对如意说道,“只是……人终究得有个归宿,不知道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他话如此说,自然有深意。 如意也不是朝祯尘那般完全不通世事之人,闻言立即明白杨云锋话中所指,却微微摇头,道:“你朝大哥他人很好……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话到这里,她似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双目中放出灼灼光芒,凝视杨云锋,开口道,“那你呢,你的安排不会只是上幻冰宗借走千幻凝冰救回阮姑娘这么简单吧。” 杨云锋沉默片刻,眼中闪耀一点光芒,道:“姑娘有什么话就明说吧。”话落随后一挥,便布下一道隔音境界,拦在自己身周,将自己与如意包围起来,这片空间之外的寻常人根本无法探听二人的对话。 如意便明说道:“千幻凝冰号称妙用万千,但用途也有限定。三年前我曾与幻冰宗的慕流风就此谈论过,当时他说出千幻凝冰的诸般作用,唯独未提千幻凝冰有救治重伤的功效,更何况阮姑娘是被两个凝丹窥天境界的高人所伤。” 杨云锋皱了皱眉头,道:“你的意思是,玲珑仙子骗我?” 如意微微摇头,道:“有这可能,但不敢确定……我只是隐约觉得玲珑仙子让你求取千幻凝冰之事不简单,你最好留一个心眼。”话到这里,目光再度移向屋顶上的情侣,道,“而且,我隐约觉得他们两个人恰好在这里相逢,着实太过巧合了一点……多半也是受人利用了,杨公子你要小心。” 杨云锋眼眸中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芒,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我会注意的。” 章七百六十六:无望峰下 一日之后,清空不复,层云翩飞,烟雾袅绕,不见天日。 幻冰宗外重重山峦中寒风彻骨,杨云锋伫立于山门外,遥望那通天的台阶,深深吸一口凉气。 不知何时,一股庞大如潮的气息涌入脑海,给他施加一种强大的压迫,令他一时之间难以呼吸。 努力运使天狐噬心诀稳住道心,他抬头看向无望峰绝顶,目光穿透重重烟雾落在台阶的尽头处,开口道了声:“中原天极宗弟子杨云锋,拜见幻冰宗宗主幻流云前辈!”他话音并不响亮,但感受到那股强大的气息之后,他便肯定幻流云一定能听见自己这种语调声音说出的话语。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便浮现脑海中,竟是靠着那故庞大的气息直接传入杨云锋神识之内的:“年轻人,你的目的我已经从祯尘口中得知……此事我无能为力,请回吧。” 虽早料到这个结果,杨云锋闻言之后依旧如遭雷劈,心陡然刺痛,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随即深吸一口气,道:“我知宗主前辈有自己的打算,不愿将至宝交予外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云锋恳请宗主前辈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当面陈述自己的理由……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停顿了大约半盏茶时间之后,幻流云的声音终于徐徐传回来:“我不想断了你所有的希望……但你需得做好无论如何劝说都会遭到我拒绝的准备。” 杨云锋听出幻流云话中之意,脸上喜色一闪而过,赶紧道:“多谢宗主成全。”话落抬脚便要踏上那石阶。 谁知这时幻流云却再度开口,阻止了他的动作:“慢!有件事我需得告诉你。” 杨云锋闻言怔了下,脚步悬空,总算没有踏上去。“前辈请讲。”他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 幻流云便道:“我是看在你诚心待祯尘的份上,才会用心念同你交流。但你想进入我幻冰宗内,单单靠你与祯尘的交情是不够的。” “前辈什么意思?”杨云锋心有不解,继续问道。 幻流云道:“我在这台阶上设有迷阵,可以检验你们的道心。若你们是真心实意无任何不良企图的话,自能平安走出迷阵,但若心怀不轨,企图对我幻冰宗不利的话,就休想平安抵达我宗。怎样,现在你还敢走上这台阶吗?” “原来如此,宗主好手段!”杨云锋淡淡一笑,道,“杨某自认此行无愧天不愧地,坦坦荡荡,岂会惧怕这迷阵!何况既然来了,也取得宗主的同意,没有不上前的道理……不为其他,就为心中之人,就为肩上责任!” “很好!”幻流云话语中带着分赞赏,“刚才的话我也对你的同伴说了一遍,现在你们都同意要步入这迷阵中,那就走吧。” 杨云锋闻言微微点头,而后回首向身后诸人看去,见他们眼中都是坚定之色,便知幻流云所言不虚,于是紧紧握拳,道了声:“大家小心,我先行一步。”话落便郑重却又坚定地向台阶上迈出一步。 刹那间天昏地暗,原本烟雾缭绕的群山立即变成黑黢黢的一片。眼前台阶仍在,却鬼气森森,不存一点仙山圣地的庄严圣洁。 一点鬼气不知不觉间渗入杨云锋体内,却迅速被取出灭心剑的杨云锋用灭心剑第三重禁制打通之时领悟到的法术化为真元吸入体内,反而成为大补之物。 也是这里鬼气不够浓郁,否则凭杨云锋现在的修为,是根本无法抗拒鬼气的侵蚀的。 他抬头望向台阶尽头,视线不再受浓雾的遮挡,清清楚楚望见千丈险峰尽头辉煌的殿宇,不禁深深吸口气。 再度踏出一步,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逝,各种鬼物的影子涌现脑海,张牙舞爪龇牙咧嘴一脸凶相,虽不能对肉身造成任何损伤,却足以动摇道心。 但杨云锋道心十分坚固,脑海中虽鬼物重重鬼影森森,但并不受其影响,依旧清醒如常。 他也未用法术消去脑海中的幻影,依旧面无表情地抬步前进。这些鬼影对杨云锋的道心还是有好处的,他也不妨借此磨砺心境,争取更进一步。 现在距玄真第八重元天境界仅半步之遥,万事俱备,只欠际遇了。 杨云锋沉思着,不知不觉间走过数十丈距离,刹那间周围景象又是大变,万千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鬼兵忽然涌入台阶中,叫嚣着嘶吼着向台阶尽头的幻冰宗杀去。 而幻冰宗也在此刻派出无数弟子持剑而来,抵挡这群鬼兵的攻击。 杨云锋身在台阶上,却如旁观者一般,不受场上厮杀双方的影响。 不论是鬼兵还是幻冰宗的修士,接近他时都是透体而过,仿佛这台阶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一样。而杨云锋身体虽遭各种法器法术穿透,却也似未受任何攻击,不曾感受到任何痛苦。 杨云锋这时才明白,眼前这画面是幻流云用迷阵投射而来的,反映的是当年幻冰宗与鬼君一战的场景。杨云锋并未参与那场轰动整个桫椤国修道界的惨烈一战,此时此刻面对的也仅仅是虚像而已,自然不会受任何影响。 只是迷阵似早有准备那般,虽未于此刻用暗藏于鬼兵中的实体鬼物偷袭杨云锋,但也在悄无声息中放出鬼气侵蚀杨云锋肉身。 杨云锋便听见种种鬼哭狼嚎之声,头脑嗡鸣不止,总算感受到一点痛苦。只是天狐噬心诀随心而发的时候,这点痛苦也彻底消去了。 此时此刻头脑清楚的他便听明白这鬼哭之声中隐藏的话语。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们”指的自然是幻冰宗的修士,这句话明显是怂恿杨云锋对幻冰宗下手。若杨云锋道心不稳,又真的对幻冰宗心怀不轨的话,说不定真的受其蛊惑向幻冰宗修士出手了。 然而杨云锋哪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宗主前辈,你这点手段……也未免太过幼稚了吧。”杨云锋淡淡一笑,心中浮现这个念头,忽而朝身后望去,目光落在坐镇中军的鬼君身上,脸色不可抑止地骤然一变。 章七百六十七:破阵 杨云锋回首向坐镇中军的鬼君望去,凝眸处,鬼君手中一个美丽女子正无助望着自己,一脸慌张与惊恐。 杨云锋身体不可抑止地颤了下,瞳孔骤然一缩,脑中已一片空白。“放了她!”此时此刻,这句话说出口竟是如此的无力。 鬼君似乎听见了杨云锋这番话,狂傲一笑,接着一个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如钟鸣般震耳:“要救她,替我打幻冰宗的人。” 杨云锋身体如遭巨锤重击,一时之间满脑都是“打幻冰宗的人”的声音。这声音时而如刀枪突刺短暂急促,时而如春雷炸响惊天动地,时而又如妖女之歌柔媚悦耳,或扰乱他心神让他不由自主攻击幻冰宗修士,或以强横的威压逼迫他就范,或用媚术迷惑他心神诱使他做出对付幻冰宗修士的事情。 百般声音如蜂鸣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令杨云锋头晕眼花,不由半跪在地,然而他终究以一颗强大的道心客服这一切,顽强地站立起来。 只是再一次看见伊人那如水的眼眸时,心依旧难以克制地刺痛。 那鬼君见杨云锋不受自己言语控制,于是怒吼一声,说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她去死吗?”话落万般鬼气施加于阮心秋身上。阮心秋奋力挣扎反抗,脸上爬满黑气,尽是痛苦之色,然而即便遭受如此攻击她依旧咬牙,不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 几乎与真实的阮心秋一模一样。 杨云锋明知鬼君手上的阮心秋并非真实的人,却也下意识地吼出一声:“不!”一时之间脸上同样闪过痛苦之色,眼中红芒暴涨,转眼杀意沸腾。 直面鬼君,他道心受到各种打击,然而已经是起鼎结丹境界强大修士的他,对此已经凛然不惧,再多的打击也只是对道心的考验而已。 要他顺着鬼君的意思然后向狗一样向鬼君摇尾乞怜,以此救下阮心秋,他做不到! 所以只能用手中剑,结束这一切。 于是伴随着呼啸之声,杨云锋一剑而去,转眼数十丈突进到鬼君身边,一波又一波如潮攻势倾泻而去,陡然间便施展了不知多少招式。 “自不量力!”鬼君见状狞笑一声,忽然化成重重鬼气当空向杨云锋强压而去,眨眼间杨云锋便遭鬼气团团围住,巨大的压力施加在肉身上,一时如被泰山压顶,骨骼“咯咯”作响,肌肉抽搐不止,整个人接近不支,几乎要就此被黑气碾成肉饼。 这是在迷阵中,他无法如平日那般用玄妙的身法躲闪,也无法用灭心剑施以还击,身上携带万般法器于他而言也只能起辅助的作用,一切一切归结起来,还是得靠自己。 靠自己的肉身,靠自己的道心! 杨云锋眼前忽然闪过阮心秋的容颜,闪过她静静沉睡在玉棺中的画面,闪过往昔一道执手的点点滴滴。 历经万般尘世变幻之后,再回首,方知此心所属。 杨云锋早已发现自己对阮心秋的感情决非兄妹之情那么简单,他早就发现自己或多或少还是喜欢阮心秋的,他也发现与阮心秋在一起有一种家的感觉,他已经将她视作自己的妻,自己一生的伴侣。 可直到今朝回首看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与她一路走来,此情已深重,即便是片刻分离,也心不甘情不愿。 是以,当一切都理清的时候,心中隐隐多了点彻悟。 万千大道从心底流走,双眸忽的变得清明,而身体则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轰隆!”伴随着一声声炸响,万般鬼气尽数散去,黑暗消失无踪,身周依旧烟云袅绕。 “这……”深深吸口气,他向四周望去,看着自己的伙伴都在身边,正紧张看着自己,不禁愣了下。“怎了?”他开口问道,一脸不解。 离他最近脸上还有些讶异之色的朝祯尘闻言便率先说道:“张小兄弟,我们这七人中,就你最后一个醒过来,而且……用时太长太长了。” 杨云锋眼睛眨了两下,抬头看向天际,发现烟云的色彩与之前大为不同,便知确实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不禁叹气。 回过神来,忽然若有所思,再度回头向身后望去,看着几乎没有尽头的阶梯,又瞧了下烟云中隐约可见的殿宇,讶异道:“原来这迷阵还有将人运送到半山腰的功效啊。” 话落忽然感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不由皱了皱眉头,道:“怎了?难道我这话也有错?” 朝祯尘便如实道:“那个,张小兄弟,其实……你是被我从山脚抬上来的。” 杨云锋这才知道自己刚清醒过来时朝祯尘脸上为何会浮现惊讶之色,感情竟是被自己吓着了,不禁苦笑一声,道:“如此便多谢朝大哥了。” 几个人在此逗留片刻,谈论自己在迷阵中所见。杨云锋这才知每个人看见的都不同,有的恐怖,有的却温馨,不过无人受其影响,都成功通过了考验。徐福茗原本对清茗还有些怀疑,此刻见他成功通过考验,那点警惕已彻底消失。杨云锋看着徐福茗的神情,淡淡一笑之余也心生一点疑惑。 为何徐福茗不将自己所见告诉诸人? 但追问之下仍无结果,一行人也便不再多言了。“张小兄弟,时间紧迫,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朝祯尘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杨云锋点头,刚迈出一步,眼前烟雾中即出现一队身穿淡蓝衣衫的年轻人,显然是幻冰宗的弟子。“朝师兄!”一个十七岁上下的少女看清朝祯尘的面貌,喜上眉梢,招手说道,正要上前,却被身后年纪稍大的女弟子拉住了。 “小女子素楠,奉宗主师祖之命,前来迎接诸位。”细眉若柳的女子踏着台阶款步上前,轻轻施礼,温柔有如芙蓉,“在此也给朝师兄请安。” 朝祯尘闻言脸上一红,挠了挠头,低声道:“素楠师妹你这也……太大费周章了吧。” 素楠轻温柔一笑,盈盈目光望着朝祯尘,却并不回答。 “多谢姑娘,还请姑娘带路。”杨云锋见状轻轻摇头,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章七百六十八:步入幻冰宗 “还请姑娘带路。”杨云锋上前一步,对素楠拱手说道。 素楠见状道了声:“请。”便与自己的师兄妹一道带领诸人向台阶尽头走去,与此同时边走边向诸人介绍幻冰宗的情况。 杨云锋静静听着,不停点头,又忽然听见烟云之后传来的一点乐曲,不由讶异,道:“素楠姑娘,冒昧问一句。贵宗近来是否有大事发生,为何会有如此喜庆的乐曲?” 素楠莞尔一笑,道:“这是诸位师兄弟在为月后入世大殿排演呢。” “原来如此。”杨云锋早知幻冰宗即将入世,闻言轻轻点头,道,“我倒是有些期待,想知道贵宗大典当日会是如何盛大的景象。”话虽这么说,实则并无这心思。 素楠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知他所言并不符实,不禁微微摇头,却也不揭穿,只道:“若是如此,那我就恭候公子了。” 杨云锋与素楠便如此攀谈起来,一时相处甚欢。身后的蒹葭看了却一脸不满,暗暗骂道:“大色鬼,登徒浪子,无耻小人……”末了又用传音入密之术警告清茗,“清茗大哥,你以后可不要这样啊,否则我……”她想说狠话,可看着清茗轻易盈盈的目光那话又说不出口了。 于是气鼓鼓望着杨云锋的背影,龇牙咧嘴,杀气腾腾。 清茗不由苦笑一声,暗暗叹息,又忽的注意到身旁月馨目中透出的复杂情感,心有所思,又连连摇头。 无望峰上的石阶远比众人想象的要长许多。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诸人方抵达幻冰宗前大广场上。 此时此刻广场上一大队幻冰宗弟子正在吹奏吉祥的乐曲,声音大如雷,震耳欲聋,修为较低的蒹葭、清茗闻声甚至身体不停颤抖,面上血色尽去,而月馨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娇躯亦隐隐发抖。也不知这些幻冰宗弟子是否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法术或者是否身处什么厉害法阵之中。 杨云锋看着自己同伴的异样,隐隐觉得幻冰宗此举有立威之意, 片刻之后,一行人正式步入幻冰宗的殿宇中。杨云锋抬头望去,目光落在由白玉雕琢而成的高大石门表面醒目的花纹上,见这些花纹繁复美丽,不禁称奇,随后想起正事深吸一口气,平视前方,双目中放出点灼灼的光芒。 其余人却仍惊叹于幻冰宗建筑的华美。清茗啧啧称奇,道了声:“果然是有千年传承的大宗,我黄泉宫都犹有不及。” 领头的素楠恬淡一笑,脸上淡淡的喜色掩饰不去。朝祯尘闻言倒是一愣一愣,道:“清茗小兄弟你过奖了,师尊说过,你们黄泉宫的建筑也不比我们幻冰宗差。”痴痴的模样立即引来幻冰宗一干女弟子的笑声。 与这些人相比,杨云锋倒是平静许多。他直视前方缓缓前行,入眼处的建筑皆是雕梁画栋,华美异常,即便心忧阮心秋,也不禁微微心动,暗道:“中原王侯将相的宅子,也不过如此。”这想法刚冒出来,他便听见一阵赞叹的声音,身后那几人又对幻冰宗的建筑发表一番评论。杨云锋无意说什么,只叹气摇头。 “诸位,宗主师祖暂时有事,不能及时接见你们。”行至一处庭院外,那素楠忽然驻足停步,回身含笑说道,一如既往温柔如花,“此处是我幻冰宗用以接待客人的‘玄天居’,你们所在的是地字子一院,各位就请现在此处住下,等候宗主师祖的接待吧。”便带着几人步入其中,而后轻轻推开门,笑意盈盈,言道,“请。” 杨云锋向这院子打望两眼,见此处颇为素雅,倒不复之前的奢华,又见屋内整洁干净,显然是刚刚经历一场打扫,心略微一动,道:“看来贵宗为一月之后的大典做了充足的准备啊。” 素楠闻言眉头微微跳了下,却依旧笑靥如花,不置可否。“若诸位无其他事情,素楠就告退了。” “慢!”杨云锋开口阻止道,“还希望素楠姑娘替我向宗主前辈传一句话,就说杨某时间紧迫,希望宗主前辈尽快接见,莫要太过拖延。” “这……”素楠垂下眼睑,脸上露出点为难之意,“宗主师祖行事自有打算,我等人微言轻,即便将公子的话带给宗主师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不过请公子放心,宗主师祖有分寸,不会耽搁太久的。” 杨云锋听她话语如潺潺溪流沁人心脾,也就没有为难,道:“多谢姑娘提醒……至于最后如何做,姑娘自可按心意去安排,杨某并不强求。” “那我就告退了。”素楠甜美一笑,轻轻行礼,便带着一干幻冰宗弟子离去了。 “那个……张小兄弟,我这次回来事出突然,还得在宗内极为长老那里走动走动……就不配你们了。”朝祯尘看着素楠的背影,怔了怔,随即回身对杨云锋说道,也有离去之意。 “那你赶快去吧,不要耽搁了。”杨云锋含笑说道,随后目送朝祯尘远去,等他踪影完全消失之后,嘴角的笑容便化为一丝冷意。 “为了给所谓的大典充场面,让弟子荒废修行排演歌舞,还专程用法术和幻术将原本破旧的建筑翻新粉饰一遍……这幻冰宗果真了得。”徐福茗抬眼极目远望,隐隐约约瞧见幻冰宗中古老建筑的一角,冷然说道,显然对幻冰宗的这些措施极是不喜。 杨云锋闻言沉吟片刻,随后说道:“这只能说明幻冰宗实力已经弱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不得不用这些手段来逞强……千年大派,落魄到这种地步,也难为幻冰宗宗主了……只是如此之人定非气量过人的英雄之辈,你我得小心。” “我知。”徐福茗点了点头,突然注意到斑鸠脸上的异状,脸上闪过一点疑惑,但并未开口说出。 斑鸠察觉到徐福茗的目光,不禁深深吸口气,随即平静心情,抓住清茗的手,道:“清茗大哥,陪我在幻冰宗里逛一逛,好么?” “这——”清茗看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不由讪讪一笑,一脸尴尬。 章七百六十九:犹豫 幻冰宗,冰天殿。 与幻冰宗最外侧的建筑不同,冰天殿作为幻冰宗主殿算不上华丽,开阔的大殿内看不见任何多余的装饰,简洁古朴不失大方。 这夜依旧月明星稀,幻冰宗宗主幻流云静立于大殿正中,仰望冰天殿硕大的穹顶,目光仿佛透过穹顶与层云的阻隔落在那一轮明月之上。 不知此时此刻他心中有何思,有何想。 良久之后,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叹息,他缓缓垂首,面色恢复平静,满头白发微微舞动,说不出的苍老与凄凉。 这样一个人,凭着一己之力独自支撑起一个门派,已足以令人钦佩,何况他支撑的还是一个规模庞大足以排入桫椤国前三的超级门派。 只是,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以自己的脊梁去支撑一个门派,那这脊梁不可避免地要被压弯。 所以尽管数十年前就踏入凝丹窥天境界,理当拥有悠长的寿命,他的生命却已到终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若非有一颗坚韧的心,若非有对这门派深深的热爱,他恐怕根本无法坚持到现在。 又是无声的叹息。 幻流云轻轻摇头,扫除心中念头,正色向殿门外望去,看着幻冰宗重重的建筑,看着无望峰上常年不散的烟云,嘴角渐渐多了点笑容。 不管如何,这些年的付出是值得的。来日踏足尘世,必扬幻冰宗千年威名,振当年雄风,,令宇内震惊,天下臣服! 若真如此,即便无法坚持到那时候亲眼目睹一切,他也死而无憾了。 缓缓回到殿内那冰寒的宝座上,幻流云低头向身前石案上平铺的白纸看去,微微吸口气,面色重归凝重。 这白纸就是之前玲珑仙子交给蒹葭,让她转交给幻流云之物。 日落十分蒹葭忽然称有事相求,带着这白纸在清茗的陪同下不顾幻冰宗弟子的阻拦闯入幻冰宗核心地界,而后被幻冰宗长老制服。此事自然惊动了幻流云,幻流云便让那长老将二人带入冰天殿内,仔细询问一番,得知蒹葭来意,得到这白纸的同时对素女门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不禁大感讶异。 幻冰宗避世之时玲珑仙子还只是个修为平平的小姑娘,幻流云对其没有任何印象。真正令幻流云称奇的是素女门这一个门派。他隐隐记得五十年前素女门只是一个三流的小门派,门内弟子中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寥寥无几,更不说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了。如此门派,若非曾与幻冰宗的一支脉发生过摩擦的话,幻流云或许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然而五十年过去,素女门非但出了个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门下弟子中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不少,在桫椤国修道中已算中等规模,是任何门派都不能忽视的力量。 仅仅五十年时间……素女门的发展速度也太快了。身为幻冰宗宗主,幻流云知道对一个门派而言能够守住基业都是难事,更不说扩张了,而素女门在过去的五十年里非但成功地扩张了,而且其扩张还如此之迅,若不是有大门大派在背后支持,那便是玲珑仙子的能力太过恐怖。 想至此,他也一身冷汗,暗惊道:“莫非……是我太无能了!” 强行将心中杂念扫除,他接过蒹葭的白纸,随后让长老护送蒹葭回去,并不因此事向蒹葭施加责罚,但仍不忘警告两句。待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他方将目光移到白纸上。这白纸看似没有任何文字,然而幻流云却明白,只要用特殊的法术即可消除玲珑仙子设在白纸上的禁制,令玲珑仙子预先留下的文字重新浮现眼前。 幻流云不会那“特殊的法术”,然而作为修为远胜玲珑仙子的高人,他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直接用幻冰宗的法术强行破掉白纸上的禁制即可。但是不知为何幻流云接过白纸的刹那心中立即浮现极为不祥的预感,仿佛手中的白纸就是一个危险的陷阱,一旦动手将上面的禁制破掉,他立即会堕入无尽的深渊中,不得解脱。 整个门派也会随之遭到灭顶之灾。 这预感实在强烈,强烈得令幻流云迟疑良久。明知道素女门和幻冰宗没有任何过节玲珑仙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害自己,明知道幻冰宗的实力远在素女门之上凭自己的修为足以击杀玲珑仙子,他依旧为这预感所惊,心生一点恐惧,一时之间犹豫良久,竟索性将白纸丢到石案上,并未当场把白纸上的禁制破掉。 然而白纸出现在眼前了,再如何逃避也无用。沉默了接近一个时辰之后,他还是缓缓坐回宝座,重新审视那白纸,终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紧紧握住白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玲珑再是厉害,也伤不了早有准备的我!”他暗暗想道,接连施展数道法术,于是周围的景象大变,他整个人连带着那白纸一起陷入无尽的黑暗中,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事物。 他竟是将白纸带入幻境中。这样即便白纸上附着有足以毁灭幻冰宗的法术,也会在突破幻境之时消耗掉部分威力,不致将整个门派尽数毁掉。 而一个防御法器亦在此刻浮现于幻流云身前,显然也是用来抵挡法术攻击的。 做好这准备,他终于长舒一口气,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真元注入白纸内,很快便感受纸中禁制的存在。 如潮法术汹涌而去,纸面禁制在其面前如同一叶扁舟,弱小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于是刹那之间这禁制便被幻流云轻而易举地破除了。 没有预想中恐怖的法术,没有预想中强大的攻击,只有一点几乎弱不可辨的光线,突然向远方射去,眨眼便穿透法阵的阻隔消失无踪,幻流云尽管有些去阻拦,却追之不及,只能兴叹了。 “果真有诈!”他怒然说道,目光移到白纸上,看着上面几行简单的文字,心陡然一沉,脸色随之变得苍白。 “玲珑……你卑鄙!”一声怒吼在幻境中不停回荡,却没有一声传入冰天殿中。 章七百七十:黄泉宫长老之争执 出人意料!杨云锋等人还未等到幻流云的召见,那幻冰宗的少女素楠便带来消息,幻流云已经同意将千幻凝冰借给他们。 只是要取得千幻凝冰并非易事,即便是修为达到凝丹窥天境界的幻流云也不能轻易将之从无望峰绝顶上取出,因此杨云锋等人需要在此等候一段时间,至于究竟有多久,幻流云并未明说,素楠亦不敢多问。 杨云锋清楚所谓的“借”其实是有借无还,原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谁料幻流云竟然想通了,着实远超他意料,因此听闻这消息后他倍感格外讶异,随即连声道谢,对需要时间等待倒无怨言。 阮心秋身在素女门中,有玲珑仙子照顾,自然十分安全,早一日晚一日于她而言并无太大区别。 只是杨云锋心中毕竟已经有她一席之地了,还是,接下来等待的日子着实算得上煎熬。 所幸还有一干同伴在此相伴,这些日子倒也不会无聊。 只是令杨云锋略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几日幻冰宗内部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所有弟子神色匆匆,往日台阶尽头广场上笙歌艳舞的弟子也不见踪影,甚至原本光彩照人的建筑现在也变得有些黯然,显然是失去了法术的支撑。 似乎即将有一场大战来临。 杨云锋也不是没有向朝祯尘等人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可是不管是朝祯尘素楠还是其他的幻冰宗弟子都是一问三不知,只道一切是幻流云的安排,至于为何会这样,幻流云并未告知。 流言不可阻挡地在幻冰宗弟子间传了出来,许多弟子私下里谈论,都道鬼君已经突破封印,幻冰宗即将面临灭顶之灾,于是初时的紧张到最后竟然变成骚乱。 杨云锋亲眼目睹鬼君的死,自然知道这流言毫无根据可言。只是令他奇怪的是,幻冰宗的长老竟无一人站出来辟谣,难道他们还不知道鬼君已死?一切看上去如此怪异,然而杨云锋却不明所以,思前想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索性不再理会,专心修炼。 之前突破幻阵,踏入幻冰宗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突入玄真第八重,元天境界,按修道界最常用的金丹境界分层方法,已经勉强可以算上起鼎结丹境界中等修为的修士了。 至此,面对朝祯尘这样修为的修士之时,杨云锋即便不用灭心剑等神器,单单靠自己的实力,也至少能够有五成胜算,而用上的话——只要对方的心诀法器未到逆天的程度,他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刚刚进入玄真第八重,境界还不稳定,至少需要十日的时间来稳固成果。他见此刻自己并无要事处理,索性就在幻冰宗内闭关,意图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境界稳住。 他闭关之日,已是他踏入幻冰宗地界的第三天。他不知道就在自己闭关的这刻,黄泉宫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正在为幻冰宗的事情争吵不休。 这些长老最差的都是起鼎结丹上等修为的修士,其中更有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与斑鸠玉面君这等二代弟子不同,他们早就失去了掌门继承人的资格,因此相互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二代弟子那般僵硬。然而今日所议之事非同小可,偏偏长老之间的分歧又颇大,转眼间好好的一场讨论就变成争吵,到最后甚至成了法力的比拼。 “轰隆!”一个白须长老重重跌倒在地,口吐白沫,眨眼竟昏死过去了。 在场所有长老的骇然,白须长老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一身修为在黄泉宫内部都算得上前列,然而对手竟然能当场将之打晕,足可见得其实力之恐怖。 所有人看向对面那长老的目光中都多了点恐惧与敬畏。 “这件事,肯定有诈。幻冰宗就是真的已经入世,也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们贸然前去攻打,多半会遭迎头痛击,全军覆没。”这个修为恐怖的长老轻抚胡须,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出一分刚毅,粗粗望上去,不似垂垂老矣的百岁老人,倒似个仅仅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何况我们还不知将消息传给我们之人究竟是和身份来历,要真是我宫埋伏在黄泉宫内的细作倒也好,万一是幻冰宗自己人,做出这一切就为了引我们上钩……难道我们还要乖乖地去送死?”话语冰寒冷漠,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道,当即令所有人心一寒。 至此,无人再敢反对。 这个长老眼中放出一点得意之色,正要将自己的决定写成协议等在场所有的长老签名画押,却忽的听见一声冷淡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掌教师尊有令,即刻起,举全宫之力,攻打幻冰宗。”闻言他急速侧首循声看去,视线中一白衣男子缓缓而来,不禁深深吸气,“玉面君,这里是长老会,没有你的位置。”他狠狠说道,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压爆发而出,气势顿时又增三成。 “长老会?”玉面君对他的神情动作恍若未见,依旧用不急不缓的步子向前走去,目光落在这长老脸上,淡淡道,“长青师叔,我说过这是掌教师尊的意思,长老会的决议,在掌教师尊的命令下,又算得了什么?师叔若执意如此,我也只能以反抗掌教师尊决议为由,将你逮捕!”语调较为低沉,但同样带有一股强大的威势,直击人心。 那名作长春的长老脸色一寒,双手五指并拢,发出阵阵“咯咯”的响声,上面青筋暴露,颇为触目惊心。但是面对打着孔雀老魔旗号的玉面君,他并未当场撕破脸,而是紧紧凝视对手,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言语,再随机应变。 长春的目光中夹杂有特殊的法术,寻常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根本无法在他目光下坚持太久。然而玉面君却似毫不受影响一般,依旧以匀速走过最后的十数丈距离,而后静立于长春身前,将抬头直视对方目光,巍然屹立,一动不动。 刹那间两股庞大的气势即交战在一起,一时之间竟不分上下! 章七百七十一:威信 玉面君直面长春,抬头凝视对方双目,竟然夷然不惧,反而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势,与长春的气势交缠在一起,眨眼间不知斗了多少回。 玉面君实力不在长春之下!不少长老见状想起之前玉面君遭大须弥寺诸僧围攻重伤的传言,脸色更是一白。 若传言为真,那这玉面君的实力只怕已到深不可测的地步,黄泉宫内,除孔雀老魔之外,别无敌手! 如此一来,孔雀老魔百年之后,黄泉宫的掌门之位恐怕非玉面君莫属了! 然而惊恐归惊恐,还是有昏了头的长老站出来向玉面君喝斥道:“玉面君,你竟不把长老放在眼里,目无尊长,目无门规,理应受死,吃我一剑!”话落身形飘忽,转眼化成千万分身,同时出手向玉面君攻去。 这个长老是长春的亲信,修为与凝丹窥天境界之间只有半步之遥。此刻他便是看玉面君与长春陷入僵持中,意图趁机出手重伤玉面君,借此博得长春好感,让自己在长老会中的地位又提高一分。 反正玉面君受制于长春,几乎就是个活靶子,以此人起鼎结丹境界最高等阶的修为,一击没有不将之重创的道理! 然而看见此人举动之后,长春的面色却大变。“蠢货!”这句话刚出口,那些持剑的分身即同时打中玉面君,锋利的仙剑抵在玉面君肉身上,眼看就要将之洞穿,切成肉末。 可惜,只能是“眼看”而已,这些仙剑与玉面君肉身相触,就再也不能前进一分,就这么让玉面君挡下来。而看玉面君轻描淡写的神色,这一击只怕连最轻微的伤都未能造成。 这个长老微微一愣,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一件绝世法器的名字,身体陡然一寒,再也顾不上任何别的事物,收回分身正要以急速逃遁,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不能挪开哪怕一步的距离。 万钧重压霎时施加在这长老身上,转瞬间便令之不支昏过去。 冥域金身!眼见这一幕,所有的长老心中闪过这个词语,心中不可抑止地产生一点恐惧。 玉面君将这长老打晕,也便不再为难,收回冥域金身,随后用一如既往淡漠的目光看着长春,道:“我是代掌教师尊向你们传命的,师尊有话,凡不服者,按叛教处理!”至始至终,那股强大气势都未曾收敛一分,即便出手对敌之时,也依旧以此与长春抗衡。 长春这才明白,以自己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同玉面君抗衡。 一时之间,他面色变得阴晴不定,死死凝视着玉面君,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算你厉害……”他用传音入密之术冷然说道,随即退后两步,收走所有外放的气势,点头道:“长春谨遵掌教师兄旨意!”瞳孔深处终于显出一点敬畏,以及若有若无的忌惮。 长春既有此言,其余人不敢再做观望,纷纷向玉面君失礼道:“谨遵掌教师兄旨意。” 玉面君斜睨诸人,眼睑微微下垂,转眼即退到数十丈之外,只给诸长老留一个淡淡的背影。“我辈黄泉宫弟子当手足相惜,团结一致,共同进退,日后切不可再有此分歧!” 闻言所有的长老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情,想知道这话究竟是玉面君自己的意思还是孔雀老魔的意思。可是看着那仍旧倒地不醒口吐白沫的长老,任何一个长老都明智地将话咽回口中,不敢多言。 玉面君静立许久,见无人反驳,嘴角难得的露出点微笑。“玄玉师叔不顾同门之谊,出手伤人,实打不可取。我以力反抗,实属无奈之举,然我辈修士,当珍惜手足,当爱护同门,我出手过重,这就向师尊请罪!至于师叔……该罚的都罚了,不必追究。”话落之时,身影已不知去哪儿了。 大部分长老闻言皆点头称是,不少人甚至在考虑是否将玉面君今日所说之话传出去为玉面君赢取年轻弟子的支持,借机讨好这位未来的掌门人。只有包括长春在内的两三个长老注意到玉面君口中“手足”二字,不免生出些别样的心思。 玉面君再是强大,也是二代弟子,怎能称自己师叔为“手足”呢? 消息如风,转眼传遍整个黄泉宫。诸黄泉宫弟子议论之时对玉面君的评价也大大提高,不少人也如长老会的长老那般认定玉面君是最有可能的黄泉宫掌门继承人。 不知不觉间,玉面君的威望大增,几乎完全压倒孔雀老魔的其余三个弟子。至于斑鸠、叶伯托以及那位隐藏在王宫中的神秘女弟子的态度,一时之间倒也无从得知。 攻打幻冰宗之事很快就被提到日程上来,三四日之后,黄泉宫大部分弟子便在玉面君的召集下集结成队,准备开赴无望峰,一举击溃准备重新入世的幻冰宗。 玉面君望着手下集结的弟子,脸上露出分畅快。 往日因支持女王变法,与黄泉宫内大部分有实权的人利益有所冲突的缘故,他在黄泉宫中受尽排挤,就是攻打大须弥寺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无法调动除自己亲信外任何一个黄泉宫修士,哪有今日这般威风? 忽然之间,竟然对这种感觉有了分迷恋。 深深吸口气,他急速抛除心中的这点杂念,恍惚中竟极为罕见的露出丝恐慌。数十年如一日的修炼,让他的道心坚固有如磐石,故他才能及时地从尘世权力的诱惑中解脱,然而既然心中有那么一分绮念,那定是道心出了问题。 一向自认正直心无他念的玉面君对此深感恐惧,尽管这恐惧转瞬即逝,未能在他脸上停留一息时间。 深深吸口气,他双目重新变得澄明。然而这小小的插曲却已深深刺入他心中,注定会困扰他许久一段时间,甚至令他终身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师弟,时间到了,出发吧。”与玉面君一道站在众弟子身前却只能屈居于玉面君之后的叶伯托带着点不甘,冷淡地说道。 章七百七十二:来者不善 杨云锋接到警讯,被迫出关之时,已是五日之后。 五日时光着实太过短暂,完全稳固境界只能是奢望,好在毕竟也努力了,境界即便不算稳如磐石,也不会轻易波动落回玄真第七重甚至直接走火入魔修为尽废。 长舒一口气,他推门而出,看着齐聚一堂的诸人以及额外多出的幻冰宗弟子素楠,眼角不经意间跳动一下。 即便是最沉稳的徐福茗也一脸忧虑,如何能叫他不心惊? “发生什么事情了?”杨云锋开门见山地说道,“怎如此紧张?” “张小兄弟,黄泉宫的人已经打上无望峰了!宗主师祖让我和素楠师妹叫上你们,一起抗拒外敌!”朝祯尘一脸苍白,急促地说道,双手握紧又张开,显然是慌了神。 “黄泉宫?”杨云锋心里一紧,道,“究竟怎么回事?黄泉宫的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攻击幻冰宗?” 朝祯尘正要解释,可慌乱中的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还是徐福茗率先开口:“此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杨大人,我们先按宗主的话出去看下情况,然后边走边说。” 杨云锋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手渐渐握紧,眉头也随之紧紧皱起。“也罢,咱们就动身吧。”吐出一口气,他点头说道,便走到素楠跟前,道,“还请素楠姑娘带路。” “好。”素楠一脸担忧与紧张,闻言勉强恢复镇定,点头说道,可苍白的面容上再也没有以前的从容与温柔。 一行人快步向幻冰宗外的广场赶去,片刻后即抵达目的地。杨云锋抬眼望去,只见广场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入眼处皆是身着幻冰宗服饰的修士,然而遥望远方,却隐隐约约能看见数个黄泉宫弟子打扮的修士,看来朝祯尘所言不虚,黄泉宫已经上无望峰闹事儿来了。 当然照现在这庆幸,黄泉宫也仅仅是闹事而已,还没到“攻打”的地步。 杨云锋这群人身份特殊,幻流云早有交代所有弟子看见他们之后必须让路。于是他们并未费太大力气便步入广场正中。杨云锋这才看清场上情况,不禁深深吸口气。 玉面君、斑鸠、叶伯托以及数个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黄泉宫长老……还有占据大半个广场与很长一段阶梯的黄泉宫弟子……黄泉宫还真下了血本。 杨云锋已从徐福茗口中得知,当年鬼君一役,幻冰宗实力大为受损,不得不选择避世自保,而那时幻冰宗曾与桫椤国部分门派订立协定,幻冰宗重新入世时必须提前通告他们,让修道界有个准备,否则视作与整个修道界作对,将受修道界联军的攻击。 黄泉宫打着这个协定的幌子攻山,自然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杨云锋暗暗思索一番,便知黄泉宫很可能是想打幻冰宗内宝物的主意,才会如此大张旗鼓。只不过他们如何知道幻冰宗已经解除结界,正式入世这一消息的呢?杨云锋联想到五日前幻冰宗的异样,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之处,不禁深吸一口气。 此事多半是与自己这行人有关! 看见杨云锋的身影之后,玉面君眼睛一亮,多向杨云锋敲了两眼,一股冰寒的气息骤然爆发而出朝杨云锋打去,一瞬之间便攻到杨云锋身上。杨云锋便觉自己如坠冰窖,彻骨冰寒,一时之间头脑完全空白,甚至连反抗的念头还没有生出就已彻底落败。 凝丹窥天境界高人的一击,绝非他一身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能抵挡。 好在玉面君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幻流云也及时施展法术替他挡下玉面君之后的攻击,是以片刻之后他便恢复清醒,不再有任何不适。 只是刚才那感觉着实难受,杨云锋不得不对玉面君心生厌恶,眼中爆发出一点杀机。然而此时此刻玉面君已经将目光移向他处,根本就没注意到杨云锋的杀机。 杨云锋确实是玉面君欲杀之而后快之人,但现在玉面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还没有击杀杨云锋的心思。 杨云锋凝视玉面君的身影,这才注意到黄泉宫与幻冰宗两方已经陷入僵持,不管是玉面君还是幻流云都未说一句话,然而天地的灵气却在两个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作用下迅速卷动,时不时发生激烈的碰撞,显然这二人已经在暗暗较劲了。 杨云锋忽有一种暗流涌动,风雨将至的感觉,不由得沉下脸。直到现在幻流云都未将千幻凝冰交给他,为了阮心秋他不得不助幻流云一臂之力,这或许就是幻流云答应将千幻凝冰交给他但又不立即交付的原因。 这个年纪已近两百岁的宗主,果然非同寻常,不可小视。 就在这刻黄泉宫那边一人却忽然开口,伸手指向清茗,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清茗,你怎么和幻冰宗的人在一起?” 杨云锋闻言循声看去,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 叶伯托伤势还未痊愈,脸上仍泛着一点青黑之色。令人奇怪的是,他手明明是指向清茗的,可目光却并显然未落在清茗身上,脸上虽有怒意,然更多的却是讶异与惊喜。 杨云锋回想起之前经历的一些事情,便明白叶伯托所想,不由暗暗叹气。 此时此刻叶伯托只是借指责清茗吸引杨云锋这群人的注意罢了。他真正注意的,不是清茗,而是杨云锋身边正蒙着轻纱戴着面具的月馨。 月馨是叶伯托与萍馨的女儿,叶伯托早在清源州时便察觉到这一点,才会舍身替杨云锋月馨挡下玉面君强大的一击,保住二人性命。 只是在场诸人,仅杨云锋从前因后果中推出这一结论。即便是身为当事人的月馨也不知此事,因此他们听闻叶伯托的话语之后只当叶伯托是为清茗的背叛而气愤,不疑有他。 “师尊……”清茗闻言身体轻轻颤了下,不敢与叶伯托的目光对视,低头缓缓说道,一脸惊慌。 章七百七十三:你背叛师门 一向云淡风轻的清茗在叶伯托目光下彻底失去了平日的镇定,他垂首不敢与叶伯托的双目对视,脸上尽是惊慌之色。 蒹葭见爱人如此,脸色也微微一变,随后伸手指着对面的叶伯托,一怒之下竟然脱口说道:“叶伯托,清茗大哥已经不是怒骂黄泉宫的弟子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话一出口,周遭凡是能听见她话语的黄泉宫弟子都愕然,杨云锋一行人亦感到诧异,同时将目光移到蒹葭脸上,神情各异。清茗瞳孔猛地缩了下,不可思议地瞧着蒹葭,嘴唇已变得惨白。 蒹葭这才察觉到不妥之处,眼中透出点恐惧,低下头去,声音顿时变得有如蚊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话刚落,对面的叶伯托即厉声对清茗说道:“清茗,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背叛师门?”听闻蒹葭话语之后,叶伯托也倍感惊讶,再也无暇顾及月馨,直勾勾盯着清茗,目光如同针芒,霎时刺进清茗体内。 清茗在他目光注视下哪有反抗之力,登时双脚一软,便跌倒下去。蒹葭惊呼一声,赶紧将清茗扶住,一脸关切之意,眼中竟多了点泪光。“清茗大哥……我……对不起,我……”慌张中话语断断续续,不知说什么好。 清茗深深吸口气,摆手示意自己无碍,随后顶着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目光中强大的道力直面叶伯托,脸上毫无血色,一片惨淡:“弟子不肖……请师尊责罚……”话语有气无力,却足以让对方清晰地听见。 等同是承认了。 在场黄泉宫弟子一片哗然,就连玉面君也受之吸引,目光移了过来,凝视清茗,一时倒也没放出什么强大的威压。“他背叛师门?”玉面君皱了皱眉头,眼中杀气掩饰不了。 尽管黄泉宫内部一盘散沙,各个弟子割据一方,争斗不休,无任何团结可言,但背叛师门在黄泉宫中依旧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听见玉面君的话语,黄泉宫的几个厉害人物都同时变颜。叶伯托却向他瞧了眼,眉毛微微扬了下,随即说道:“这是我门下的事情,师弟你莫要干涉!” 玉面君闻言有些不悦,但并未多言。叶伯托见状即再度凝视清茗,道:“清茗,现在回到我身边来,我既往不咎!” 话语平平淡淡,却足以震撼清茗的道心。清茗一脸茫然,侧首看了眼斑鸠,见着她眼中不舍,心骤然一痛,于是陷入深深的犹豫中。 “诶!”一直旁观的杨云锋终于有所行动,他长吐口气,突然踏前一步,直面叶伯托的目光,天狐噬心诀随心而发顶住叶伯托散发出的威压,而后朗声道:“叶伯托,清茗是我的好友,你要伤他,先过我这关!” 既然将清茗视作好友,岂有眼睁睁看他受苦,却不出手支援的道理?即便对手是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又如何? 叶伯托眼角余光向杨云锋扫了眼,冷然道:“你修为又有提升,但也还是起鼎结丹境界的普通修士。我要杀你,轻而易举!” 杨云锋凛然不惧,道:“你们来者不善,早晚都是有一战,难道我现在不站出来,就能免这场死战?” 他话刚落,朝祯尘同样站了出来,道:“张小兄弟说得对!清茗小兄弟是我的好友,我不能坐视不理,你要伤害他,我必和你拼命!”亦是豪气干云。 幻冰宗几个长老见状脸色都变了变,幻流云则目露淡淡的欣慰,轻轻点头,随即用传音入密之术阻止长老支援朝祯尘的举动。“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不到最后时刻,不要出手帮助他们。”他如是说道。 几个长老闻言深以为然,齐齐点头。 与此同时杨云锋一群同伴都站上前,摆出一副誓死不让的样子,瞬间将叶伯托惹恼了。偏偏这群人中还有月馨,叶伯托敢怒却不敢出手,场面便这样僵持下来。 杨云锋要的便是这效果,嘴角立时多了点淡淡的笑容。然而接下来清茗的话语却让他笑不出来了:“诸位……朋友,谢谢你们……然而我不愿看你们为我而付出不必要的牺牲,更不愿看你们为我和我师尊动手……何况我本是黄泉宫弟子,根在黄泉宫,不愿背叛它……” 诸人听出他话中之意,眉头同时皱起,蒹葭更是如遭雷击,一脸悲伤与惊慌,不停摇头,喃喃说道:“不,不……” “清茗兄弟,你真要这么做?”杨云锋深吸口气,凝重地说道,脸色极不好看。 清茗惨然一笑,道了声:“若有缘,来日再见!”话落身形忽然变成个虚影,下一刻即移到对方阵营中,向叶伯托叩首一拜,颤声道:“弟子清茗,拜见师尊。” 叶伯托脸上露出点满意的神情,点头道:“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话落目光重新落到月馨身上,似乎在酝酿什么父女相认的感人情节。 月馨这也注意到叶伯托正注视自己,双瞳中闪过一点疑惑,脑海中忽然闪过许久之前在易王府发生的一幕,陡然明白了其中关节,娇躯轻颤,差点没跌倒。 “小心!”杨云锋见状心一沉赶忙抓住月馨的手,月馨却如遭针刺一般迅速抽手,随后凝视杨云锋双眸,终于稳住身形,然而脑海中闪过过去无数画面之后,她却后退两步,躲开杨云锋的目光,一时不知有何感想。 杨云锋隐约猜到她心中所思所想,不禁叹息。 那面叶伯托将二人的动作收入眼中,目中透出些异样的光芒,又忽的感受到一点杀机,侧首望去,看着蒹葭紧紧握成拳的双手,心中不快,但终究没有发作。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沉默,在场之人虽然众多,却再也无人开口说话,有如无望峰绝顶上的冰雪,寒冷刺骨。 “幻流云,你们幻冰宗不守规矩,擅自入世,等同于修道界为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许久之后,玉面君终于缓缓开口,话语中带着分不善。 章七百七十四:对峙 “幻流云,你们幻冰宗不守规矩,擅自入世,等同于修道界为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玉面君傲然面对幻流云,一脸冰寒,缓缓说道,“幻流云”三字未带任何修饰性的词语,言语极是不善。 幻流云直面他目光,猛地挥袖,苍老的面容上透出分上位者的威严,道:“与‘修道界’为敌,我便真的与修道界为敌,也是整个修道界的事情。你们黄泉宫什么时候能够代表修道界,惩办我幻冰宗?”言辞犀利,气势十足,倒不在对方之下。 只是他眼中似乎隐隐透出点焦急,似乎在等待什么,且不加掩饰,黄泉宫那边的人只要稍稍多留个心眼,也能瞧个明白。 一时猜测渐起,玉面君身边的长老用传音入密之术对玉面君说道:“师侄,你看幻流云的神情……” 玉面君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他若真有援军,早就抵达此处了,怎会让他等待这么长的时间?哼,他要拖延就随他去,拖延得越久,他们士气越弱,对我大有好处。”声音虽不算大,却未用传音入密之术,因此足以令附近包括幻流云在内的数百人听见。 幻流云眉毛微微一跳,却依旧神情自若,仿似未听见这话一般。 玉面君则上前一步,傲然看向幻流云,道:“幻流云,你道我黄泉宫什么时候能代表修道界,我却告诉你,此次前来对付你,我是取得女王殿下的认可的。黄泉宫不能代表修道界,难道女王殿下也不能?你莫要诡辩!” 黄泉宫弟子闻言气势更加高涨,幻冰宗弟子不知女王在修道界中的地位,闻言多半面露茫然之色,不知所谓,士气虽不受影响,可与对方相比却又落下一截。 幻流云听见“女王”二字,面上终于露出点惊讶。他常年避世不出,不代表他不明白桫椤国女王在修道界的地位,若真是女王发话,那对方就名正言顺,自己处境自然大为不利。“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他眼中寒光乍放,朗声道,“既然如此,再多话语也没用,要打要战尽管上,老夫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时此刻话语中不复平日的苍老衰弱,气势澎湃,如大海浪涛,一波波汹涌而去,“我幻冰宗立派千年,何惧与你一战!” 幻冰宗弟子大受鼓舞,“何惧一战”之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士气竟赶上来,甚至压住了对面的黄泉宫弟子。 玉面君见势不妙,面色变得凝重。他知此刻不宜全面开展,便对身边长老说道:“辛吾长老,你上去,会一会那幻流云。”他眼光毒辣,看出对面幻冰宗修士中除幻流云外再无凝丹窥天境界的高手,便让身边这长老打头阵。这名叫辛吾的长老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已是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实力高深不说,一声经历的生死决斗不计其数,经验也极为丰富,普通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此刻幻冰宗这边除幻流云本人外根本无人能拦住辛吾,幻流云不得不亲自出手。 然而玉面君料定五十多年未经江湖争斗且年老体虚行将就木的幻流云实力已大不如前,最多只比辛吾高出一线,仅凭辛吾一人便可将之重伤,到那时候幻冰宗士气将降到冰点,他即可率诸弟子出手,一举攻下幻冰宗。 或者直接出手擒拿幻流云,幻冰宗群龙无首,攻破之岂是难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幻流云只是斜睨那辛吾长老一眼,默念一道简简单单的心诀,那辛吾便在空中结成一块寒冰,一时之间难以用法术将之破除,立即动弹不得,飞行趋势不减,一把撞入幻冰宗弟子中,立即叫一干修为不低的幻冰宗长老拿下。 一招克敌,幻流云的实力远超玉面君想象! “将他抓起来,回头逼黄泉宫拿钱赎人!”此时此刻,幻流云方显英雄本色,数道法术丢过去,令已经破冰而出的辛吾彻底失去反抗之力。本已将之围住的长老此刻齐齐动手,轻而易举将之制服。辛吾虽面有不甘,怒目瞪视周围诸人,却因受制于人,也仅仅只能借此表达不满而已。 幻冰宗弟子中立即爆发出一股欢呼,黄泉宫那边则陷入岑寂。玉面君未料幻流云实力竟如此高强,脸色立即变得灰败,道:“幻流云,算你厉害!” 幻流云双眼绽放出一阵寒芒,脸色一收,陡然挥袖,眨眼间万道寒冰骤然凝聚于他身后,伴随着一阵呼啸之声以肉眼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向下刺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切便已结束了。包括杨云锋在内的绝大部分人都未能看清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从那边玉面君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眼中隐隐透出的一点虚弱推测出真相。 玉面君定是用分身强行破开幻流云身后的虚空向其发动偷袭,不料幻流云已有察觉,一击重创分身的同时借着分身与玉面君真身的联系将一道道强横的法术施加到玉面君身上,一举击伤玉面君。 “厉害!”见幻流云占得上风,杨云锋不由赞道。周围同伴与幻冰宗弟子亦受此鼓舞,更加兴奋,只有徐福茗依旧保持冷静,双目带着点寒意,脸色阴沉。 “怎了?”杨云锋皱了皱眉头,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徐福茗问道。 徐福茗微闭双目,同样用传音入密回答道:“幻流云看似轻松,但消耗可不小……他的实力未必在玉面君之上。” 杨云锋闻言抬眼看去,注意到幻流云额头上的汗水,隐隐瞧出什么,脸色亦变了变。 徐福茗都能看出的,幻冰宗的长老以及对面黄泉宫的高人同样也能看出。是以幻冰宗的长老都未如弟子那么兴奋,而对面的高人同样不大紧张。 只是玉面君脸色却已沉了下来。“幻流云,算你厉害。既然如此,咱们就公平战一场!”话落身形飘转,向幻流云发动攻击。 章七百七十五:寒霜冰轮封 “幻流云,算你厉害。既然如此,咱们就公平战一场!”玉面君冷冷说出一句,话落身体变成完全残影,急速向幻流云攻去。幻流云夷然不惧,丢下一句:“黄泉宫果真厉害,一言不合就出手,哪有大门派的气度!”话语将将传入众人耳中,他已和玉面君战了数十回合。 幻流云这话不见得正确,但这等场面下绝大多数幻冰宗弟子都来不及仔细思索,于是深以为然,气势再度增长数分。 不少黄泉宫弟子见状则心生杀机,欲冲上去与幻冰宗弟子硬拼,却让斑鸠与叶伯托拦下。一来现在对方士气高涨远胜黄泉宫弟子,还不是出手的时候;二来斑鸠叶伯托都有私心,乐得看热闹,当然看热闹之余也希望玉面君就此和幻流云同归于尽。 “张小兄弟,你看出些什么了吗?”朝祯尘望着天空中飞舞的光华,一时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交战双方的身影,故有此一问。杨云锋经验丰富,隐隐能看出些东西,眉头微微一皱。 幻流云的修为在玉面君之上,但毕竟年老体衰,开始之时或能压倒对手,但斗上数十回合之后体力严重下降,展现出的实力也就只能与玉面君相当了,因此陷入僵持之后,二人战成平手,不分上下。 然而玉面君可是有一件接近神器的强大.法器,现在尚看不出优势,但当幻流云的体力再度下降的时候,那优势就会变得极为明显,说不定竟能一举压倒幻流云,最终击溃对手。 杨云锋凝视天空中耀眼的光芒,双眼绽放出别样的神光。他仔细捕捉交战双方的踪影,看见玉面君数次动用冥域金身挡住幻流云的攻击并展开强大的还击,一颗心也不由沉了下来。 幻流云一旦落败,后果不堪设想! 杨云锋顾不得其他了,侧首看向朝祯尘,低声道:“通知你们长老,现在就带领你的师兄弟,攻击对面黄泉宫的修士。” 朝祯尘闻言脸上显出分讶然之色,道:“张小兄弟……这是为何?” 杨云锋自然不能告诉朝祯尘自己是担心幻流云落败幻冰宗一方士气大降,闻言他犹豫片刻,眼角余光再次从战团中扫过,见幻流云越来越不利,心中难免有些慌乱,道:“朝大哥!你照做就是,我保证无错!” 朝祯尘听出他话中烦闷之意,不由怔了下。他紧紧盯着杨云锋,眼中尽是迷茫之色:“张小兄弟……你,你怎么了?” “诶!”杨云锋见状不由叹息,无奈摇头。朝祯尘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木讷了,什么都要要清楚,可这世间突发的事情太多了,这些事哪有让人弄明白再做的时间? 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素楠。“杨公子,我去吧。”素楠贝齿轻咬朱唇,不问缘由便快步向幻冰宗几个长老走去,姿态不复婀娜,然而看在杨云锋眼中却依旧动人美丽。 片刻之后,素楠便快步走回杨云锋身边,脸上带来点淡淡的忧虑。杨云锋从她口中得知幻流云早就下令门下弟子不得擅动,那几个长老就是想让幻冰宗弟子出击,也没那胆量。杨云锋闻言先是感到诧异,抬眼向战团看去,心中对幻流云的评价又下降一分。 幻流云多半是珍惜门下弟子的性命,然而此时此刻幻冰宗最大的优势就是士气,此时不发挥这优势进攻黄泉宫弟子,等幻流云败下阵来,幻冰宗弟子的气势便会大幅下跌,那时候再开战,死的幻冰宗弟子只会更多。 然而出乎杨云锋意料的是,徐福茗闻言竟微微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杨云锋看得分明,便用传音入密之术对徐福茗道:“徐老爷子是瞧出什么了?” 徐福茗不做隐瞒,道:“幻流云敢做出这种决定,足以说明他有必胜的决心。杨大人你放心,他留有后手,不会有事的。” 杨云锋皱了皱眉头,定睛向前看去,只见之前烟花般绚烂的光华此时已经收敛许多。或许是体力消耗太大的缘故,幻流云的招式越来越偏向朴实,不再如初时那般华丽,然而其威力也随之大打折扣,在玉面君面前难以占到便宜,反倒屡屡受制于对手,几度身处险境,若非目光老辣经验十足,只怕已经败下阵来。 如此局面下玉面君自是大大占优,他也不急着取胜,凭借着自己那强大的冥域金身与幻流云周旋,招式中散发的光芒亦大不如前,然而威力却未见下降多少。 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打斗,几乎不能用言语形容。数十回合惊心动魄的比拼,于寻常人而言不过电光火石的时间,如此速度,就是杨云锋这种有过旁观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打斗经历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都难以看清每一个细节,更何况寻常的修士。 是以天上的打斗对地面修士的士气并无太大影响,幻冰宗弟子甚至认为幻流云占据上风,士气不降反增。 只是在场的幻冰宗长老并非庸人,他们虽不能如杨云锋那样看得清楚,却也能瞧出些东西,看出幻流云落于下风,于是脸上都露出凝重之色;对面黄泉宫几个高人则一脸轻松,似乎对玉面君颇有信心。 不料就在这一刻风云突变,原本已经落入下风的幻流云忽然暴起一击,完全玄冰骤然凝聚于身周,带着刺骨寒气,散作无数肉眼难辨的冰轮,飘动飞舞,绽放华丽光芒,发出震耳声响,刹那释放重重冰雾,铺天盖地,场面蔚为壮观。 “寒霜冰轮封?”不知谁发出这样一声惊呼,幻冰宗弟子彻底沸腾,寒霜冰轮封乃是幻冰宗三大绝技之一,据说威力足以开山裂地,幻流云现在使出这等招式,击败玉面君几乎是必定的事,也难怪幻冰宗弟子会如此兴奋——尽管他们中大部分人根本看不清幻流云使用的招式。 寒霜冰轮封威力绝伦,定是幻流云留的后手无疑。原本这样的招式就是明悟得道境界的大能也不敢硬接,更何况玉面君。然而杨云锋见状却心生一点不安,丝毫不因之喜悦。 章七百七十六:冰晶 寒霜冰轮封! 万千细微难以用肉眼辨别的冰轮带着浓重的寒霜之气呼啸飞舞,转眼将幻流云身周很大一片空间彻底填满。 那冰轮看似细小有如粉末对人无任何威胁,然而在幻流云手中它们的威力却决不可小视,即便不能劈山裂地,也足以将飞行途中所遇的一切打成粉末。 更何况这些冰轮的数量数以万计,联攻之下威力可想而知。 如此招式,玉面君怎能轻易抵挡住?玉面君对此似颇为忌惮,身形一闪,顾不得其他欲狼狈逃脱,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自己与幻流云所处的这片空间竟然已经被幻流云用强大的结界彻底封死,别说靠身法强行逃脱,就是用寻常的空间法术也无法逃出去。 也难怪幻流云能将众多冰轮全部控制在这片区域内,这些冰轮根本无法破开结界飞出去。 “千玄冰壁!”忽有一个幻冰宗长老发出如此一声惊呼,下一刻幻冰宗弟子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千玄冰壁,幻冰宗另一强大.法术,也只有这样的法术才能封锁虚空,才能束缚冰轮。 幻流云的实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幻冰宗先人千年的探究下不断完善的法术之玄妙,更令人瞠目结舌。 不少长老联想到五十年前那场大战,他们中很大部分人并未亲眼目睹那等惨烈场面,可幻冰宗留下的各种记载令他们有足够的想象空间。 于是有长老想起,那时正是包括幻流云在内的数个上代长老联手施展出寒霜冰轮封与千玄冰壁,才一举击溃鬼君,将之封印在山下,令其再也无法对幻冰宗造成威胁。 如今幻流云再次使出寒霜冰轮封与千玄冰壁,场面与当年是何等相似。或许他一人之力还不足以与当初数个长老的联手相比,可是对面的玉面君又哪及鬼君的一成。 似乎胜利在望。 幻流云并不知诸人的想法,他依旧操纵着冰轮向玉面君发动猛攻。与幻冰宗长老的轻松相比,他肩上的压力要重许多,而此时此刻对面玉面君表现出的实力也远超他意料。 凭借着冥域金身这一强大无比的法器,玉面君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强撑着顶住幻流云的攻击,退至一隅,继续顽强反抗。 一时之间,幻流云还不能拿下玉面君。 然而幻流云年老体虚,体内真元本就不多,现在强行发动两道秘术,真元瞬间消耗一空,若非有强大的意志,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法坚持下来。 若再无法打开局面,他就是意志再强大数十倍,也不得不面对真元枯竭,法术失控的局面。 那时候再也无法与玉面君抗衡,就会变成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不知不觉间,情况已经极为不利。 暗暗咬牙,他忽然怒喝一声,双目陡然变得通红,暗道:“拼了!”霎时间万千冰轮忽然凝聚于胸前,化成一水滴状的小小冰晶,轻轻旋动着,别样晶莹美丽。 冰晶渐渐放出淡淡蔚蓝色的光芒,迅速扩散开来,却柔和若水,并未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亦未能遮蔽众人的视线。 于是在场诸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幻流云的肌肤瞬间失去光泽,变得松弛褶皱,他满头银丝也随之寸寸碎裂,化成无数细小的丝线飘入天空中,随后又忽然散作粉末,消散无踪。 幻冰宗弟子长老见状皆闭嘴不语,脸上显出深深的讶异与惊恐。 他们知道,这是幻流云耗尽寿元与对手硬拼的表现。即便幻流云能击溃对手,也多半生机殆尽,就要转世轮回去了。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弟子心里都明白,可无人愿意去想,更无人愿意将之说出来。 只能沉默与惊恐以及一点淡淡的悲愤,表达心中的情感。 寒风依旧冷冽,烟云依旧袅绕。 雄峰上百岁老人缓缓施法,手中水滴状冰晶愈发圆润晶莹。 与寻常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打斗不同,他这次格外的慢,慢到即便没有修为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每一个动作。 如此缓慢,或许是因为他生机殆尽已无法提起速度,亦或许是他手中法术太过强大需要消耗太多的时间来施展。然而无论哪个原因,都足以说明此招的恐怖。 玉面君脸色一凛,再度试图逃脱,然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自己竟然已被对手用法术锁死在这片空间内,逃无可逃。他只好用冥域金身护住己身,希望能够借这强大的法器保护自己。 虽然现在看来这几乎是徒劳的。 水滴状的冰晶终于从幻流云手中飞出,平稳地朝玉面君胸口飞去,速度不急不缓,看似极好拦截。 一大片潮水般的法术忽然从地面上的斑鸠与叶伯托手中发出,疾风骤雨似的向冰晶拦截而去。这二人乐得看见玉面君身死此处,却不敢面对孔雀老魔的怒火,此时此刻不得不出手援助。 在他们看来,幻流云那冰晶速度太慢,慢得有如静止一般。他们完全可以用法术攻打这冰晶,不求将之打灭,只求令其飞行轨迹稍稍改变,不致将玉面君当场打死。当然如果能打成重伤,自是喜闻乐见。 然而当他们出手之时,一个念头却不由自主浮现心中。他们急忙用目光向对方交流,看出对方眼中的焦虑,心同时一沉。 若幻流云的冰晶能被轻易打偏,那幻流云根本不会使出这招。 果然如他们所料,万般法术轰上去,竟未对冰晶的飞行造成任何扰乱。 于是在众人目光直视下,冰晶平稳地击打在玉面君那冥域金身上,放出幽幽蓝芒,稍稍一滞,随后竟原地消失。 还未等所有人回过神来,那冰晶便再度出现于玉面君身前,只是此时此刻它已经在玉面君那层淡淡的金身光芒之内了。 “嘭!”冰晶爆炸时并未显出如何震撼人心的声势,然而在场众人望着天空中飘飞的碎冰,心里却一阵冰寒。 “这是——凝冰破!”终于有长老想起这招的名字,诧异地说道。 章七百七十七:将逝 碎冰飘飞,如晶莹的珠宝,散入无望峰袅袅烟云中。 一股淡淡的寒气释放而出,在绝大多数修士衣衫上留下一点冰晶的痕迹。杨云锋抖掉袖袍上细细的冰晶,又伸出手向脸上一抹,随即怔住。 入手处寒意彻骨,比无望峰绝顶上呼啸的山峰还要冷上三分。 这才意识到自己脸颊已经被寒气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长长一声叹息,他抬眼直视前方,迅速找到幻冰宗宗主幻流云的身影,脸色微变,一时无语亦无任何动作。 幻流云缓缓落在地面上,勉强站直身子,脸上却已皱纹密布,头顶一丝不剩,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施展出幻冰宗三大秘术中最强一式的凝冰破已耗尽他所有的生机,此刻能坚持着站起,并未溘然长逝,已算得上奇迹。 “师祖!”朝祯尘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第一个向幻流云冲去。 一片岑寂中,这声音有如春雷炸响,唤醒了在场所有仍在发愣的人。 无数目光集中到幻流云身上,幻流云对此却视若不见。他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向身边正伸手欲搀扶自己的朝祯尘,嘴角露出点暖意,忽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淡蓝色的冰晶,缓慢却又坚定地塞入朝祯尘手中。“祯尘,我宗就交给你了!”没有想象中煽情的话语,淡淡一句,已足以抵千言万语。 幻流云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在场幻冰宗弟子中有人惊讶,有人不满,然而面对即将辞世的宗主,他们无一人发出抗议的声音。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垂首,渐渐的惊讶也好,不满也罢,都化作沉痛的哀悼。 这陪伴着幻冰宗弟子度过了五十年艰难岁月,即将带领他们重踏修道界的领袖人物,终没能看见幻冰宗重新进入修道界的那一幕,没能等到幻冰宗称雄于世的那一日。 然而危急时刻击退强敌,他或许也该瞑目了。 朝祯尘紧握着那一枚冰晶,双眼已被泪水打湿,显出一点深红。“弟子……定不负师祖所托!”深深吸口气,他哽咽着说道,话语却坚定无比。 那一枚冰晶便散发出耀眼的蓝芒,将他握拳的手映得透亮。 幻流云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欣慰之色,嘴角微微上扬,就要落下眼睑,就此长眠。 “不!”看着幻流云瞳孔渐渐涣散,朝祯尘大吼一声,不停摇头,却又不知所措,一时有些慌神。 然而明白自己现在肩负的责任,他这点慌乱只维持一息不到的时间,即消散无踪。 “幻冰宗弟子,将来犯之敌,拿下!”他脸上突然闪过一点坚强的神色,怒而说道,抬眼之时目中深红仍在,只是少了一点泪痕。 弥留之际,幻流云听见朝祯尘的话语,嘴角又上扬一分。 然而这时一个淡漠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却令他这点笑意霎时彻底消散无踪。 “幻流云,算你厉害。或许正面硬拼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最后死的人是你,而非我,因此,你还是输了!”万千细细的鬼影从四面八方飞舞而来,渐渐凝成人的模样,最后显出那一张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玉面君!”杨云锋眼中精芒绽放,脸色陡然大变,手立即握拳,青筋暴露,杀意不可抑止地散发而出。 这玉面君显然只是一个虚影而已,真身不知躲在何处了。然而分身既已出现,可以肯定的是玉面君此人并未死在幻流云手下,甚至很可能只是重伤连生命危险都没有,因为此时此刻他还能分心来操纵虚影赶来此处。 若已濒死,他定会将所有精力投入到疗伤中,根本不会放出虚影。 一股恐惧漫上大部分幻冰宗弟子心头,他们渐渐有些骚乱,不少人甚至双脚打颤,站立不稳。 “你……”幻流云死死凝视鬼君的虚影,只觉头昏眼花,心痛不止,一时之间无边绝望漫上心头,竟令他死志尽消。 若现在死了,就当真死不瞑目。 杨云锋遥望鬼君虚影,双眼已变得有些通红。“冷静!”徐福茗看见他表情,心一沉,赶忙对其说道。杨云锋闻言终于挪开目光,望向徐福茗,看着他双眼中坚定之色,终于清醒过来,诧异于道心的不稳,不禁深深吸口气。 “他难道真的杀不死吗?”强行平静心态,他再次朝鬼君望去,眼中又有一分杀机闪现。 幻冰宗弟子已交头接耳,不少人根本没有看出鬼君现在用的是幻影,只觉鬼君能在幻流云那么强横一击下仍安然无恙,实力太过恐怖,自己这边根本无人是他的对手,真正战起来只怕幻冰宗所有人要被其尽数屠灭,不禁慌张失神,六神无主乃至萌生退却或者投降之意。 朝祯尘见状脸上也闪现慌张焦急之意,双目尽显忧色,一时惊疑不定,不知如何处置。 而对面的黄泉宫弟子则士气高涨,不少人叫嚣着要将幻冰宗满门诛灭。鬼君似乎故意要看热闹,并未让他们出击,却更令幻冰宗弟子胆寒。 杨云锋这时注意到朝祯尘的神情,心叫不好,于是快步走到朝祯尘身边,先用狮吼般的声音震醒这幻冰宗的新任宗主,随后以传音入密之术对其说道:“大敌当前,怎可犹犹豫豫,无所畏惧?朝大哥,幻宗主的辞世正好是个契机,若利用得好,大可振奋人心,一举破敌!” 朝祯尘愣了愣,嘴唇微动,眼中依旧是犹豫之色。 杨云锋见状不由长叹口气,干脆对其说道:“朝大哥,现在你将我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你们幻冰宗的师兄弟。记住,要有气势,要撕心裂肺,悲壮动人!”话落即将手按在朝祯尘头顶上,用法术将自己心中话强行印入朝祯尘脑海中,以此保证他一字不错。 朝祯尘被杨云锋手指一按,无数文字渗入脑海中,便有头痛欲裂之感,身体不由猛地抖了下,却又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呻吟。 片刻后,痛苦消失,他脑海中便渐渐浮现出杨云锋注入的那一段文字,清晰而又明了。 仔细辨别这些文字,他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随即浮现坚定之色。 章七百七十八:慷慨陈词 朝祯尘深吸一口气,收敛脸上焦急踌躇的神情,抬头仰望长空目光落在那浓郁不化的层云之上,双手渐渐紧握成拳,面露坚定神色,随后低头正色看向惊慌中的幻冰宗弟子,眼中放出坚定的光芒,于是缓缓开口,带着足以震撼人心的气势,朗声向众弟子说道:“各位师叔师伯,各位师兄弟,请听我一言!”声音在自己与杨云锋法术双重催动下变得有如轰鸣春雷,骤然传遍整个广场,立时将其他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所有人都为这声音吸引,齐齐抬头望向朝祯尘,看见他脸上浮现的那丝坚毅之色,看见他手中代表着宗主之位的冰晶光芒正绚烂绽放,这才想起这视线中身材愈加高大的男子已经是新一任的宗主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无人再敢大声喧哗,亦无人再心生退意。 广场渐归宁静,寂寂无音。 朝祯尘见状微微点头,忽然听见杨云锋用传音入密送来的话语,心里微动,于是略微沉吟片刻,随后挺直身体,负手而立,缓缓移动目光向身边正虚弱地望向自己的幻流云扫上一眼,脸上坚定之色更增一分,慷慨激昂地说道:“师祖为我幻冰宗力抗强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终于重伤对手,助我幻冰宗在这场不死不休的斗争中占据上风!” 众弟子闻言不由心生各种复杂的情感,齐齐将目光移到幻流云身上,脸上立即浮现敬仰之意。 那面的黄泉宫弟子同样受朝祯尘话语吸引向幻流云望去,想起之前此人与玉面君的一战,神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斑鸠叶伯托察觉到什么,脸上闪过若有若无的担忧之意,不约而同向玉面君的幻影望去,差一点就开口劝玉面君下令进攻了。玉面君将他二人神情收入目中,沉着脸举手示意静观其变,随后抬头看向天空中袅绕的烟云,眉头微皱,好似有所发现,但从远处看去他此刻的动作却像是故意借此避开斑鸠叶伯托的目光一般,也不知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斑鸠见状立即面露不满,然而大敌当前她也没有开口责怪,只在暗中发闷气,叶伯托则注意到玉面君面上神情的异样,心微微一动,立即顺着玉面君的视线抬眼向天上望去,目光极力穿透层云,终于发现一点不对劲之处,未能控制神情,脸上立即浮现讶异之色。 与此同时,朝祯尘的话语仍未结束。他陡然回身,伸手指向玉面君,面色一紧,目露仇恨之意,大声道:“师祖力抗强敌,为的是保我幻冰宗香火不断!然而大敌虽在师祖手下实力大降,气焰却依旧嚣张,仍对我幻冰宗欲图不轨,妄想在师祖辞世之际,趁火打劫,动我山门,屠我弟子,断我香火,灭我传承!如此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话到此处,脸上悲愤之意尽显,竟是沉浸于这番话语中了,“我辈幻冰宗弟子,面对强敌,岂有退却忍让,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令师祖白白牺牲之理?诸位师兄弟,师祖以一己之力,抗衡强敌,实乃我辈楷模!而今大敌当前,你我怎能不当效仿师祖,以师门传授之无上法术,将入侵之敌,尽数赶出无望峰?”话至此处,慷慨激昂,一股豪气油然而生,身上竟放出耀眼的法术光芒,大有冲入对方人群中,与敌人大战一场的趋势。 幻冰宗弟子受他言语鼓舞,胸中情绪高涨,纷纷开口应和道:“对,将入侵之敌,尽数赶出无望峰!”群情激荡,士气高涨。 只是与最初时相比,还是要差数分。 杨云锋见状立即向身边早已与自己用传音入密之术交流多时,准备妥当的素楠使个眼色,素楠见状立即会意,微微点头之后便踏前一步,正色面对朝祯尘,拱手说道:“弟子素楠,愿效师祖,拼却一身性命,杀尽来犯之敌,保我千年基业,死而后已!”别看她仅仅巾帼之辈,这话说出口却豪气万丈,竟将一干须眉比下去了。 素楠如此表态,幻冰宗弟子士气更增一分。于是越来越多的弟子表示愿意牺牲自己,奋勇杀敌,一些意志不坚的弟子先是面露犹豫,后见周围弟子纷纷表态,渐渐心生愧意,亦学他们举手呐喊,表示愿为师门愿为朝祯尘效犬马之劳。 朝祯尘见状面露满意,悄悄侧首朝杨云锋望去,向他轻轻点头,眼中感激之色尽显。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嘴角遂多了分笑容。 而此刻正在生死边缘上徘徊的幻流云亦面露欣慰,艰难地扬起嘴角,却连一句夸赞的话也说不出。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朝祯尘踏前一步,正要再说出一番鼓舞人心的话语,然后激励自己门下弟子向对面来犯之敌决一死战,却听见背后突然传来的一阵呼啸风声,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循声看去,目光落在忽然出现于天空中的一干佛家打扮的僧人身上,不由暗生诧异。 “阿弥陀佛,朝施主所言甚是!”为首的老僧正是大须弥寺的法信上人,此刻他一脸祥和,率领自己的师弟与师侄缓缓落在广场上,恰好与朝祯尘并肩而立,与对面的黄泉宫弟子隔着短短的一段距离遥遥对视,立场却是再明了不过了。 “你是——”大部分人并不知眼前这老僧的身份,见状皆面露疑惑与讶异,朝祯尘见状便率先开口对其说道,尽管看出此僧人是来襄助自己的,依旧心生怀疑,颇为警惕。 “阿弥陀佛,老衲大须弥寺法信,见过朝施主。”法信含笑说道,似并未瞧出朝祯尘脸上的警惕之意,“今日应贵宗幻流云施主相邀,前来援助贵宗,抵挡外敌。”话到此处,忽然瞧见幻流云,面露讶异之色,道,“原来幻施主在此……他这怎了?” 幻流云此刻已近昏迷,根本无法听清法信上人的话语。朝祯尘闻言轻轻叹口气,脸上的警惕略减一分。“师祖……已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他略带哽咽地说道。 章七百七十九:晚至之惑 大须弥寺来援,对幻冰宗而言本是喜庆之事,然而当朝祯尘说出幻流云即将离世的时候,所有弟子都陷入沉默。 法信上人缓缓闭眼,默念法号,随后仰天长叹,说道:“老衲曾答应幻施主前来助诸位一臂之力,共同对付黄泉宫……不料幻施主提前一步往生了,实在令人喟叹……然而幻施主遗愿在此,老衲就是舍去这一身臭皮囊,也要助诸位幻冰宗的施主,抵抗黄泉宫!” 话语一出,朝祯尘脸色微变,道了声:“多谢大师。”声音依旧哽咽,眉宇间尽是愁绪。他毕竟是个未经世事的懵懂之人,此时此刻无法忍住心中伤痛,无法强打精神装作坚强的模样。 对面的黄泉宫弟子闻言都心生惶恐,他们知道大须弥寺一旦掺和进来,自己这方的胜算更低,不由窃窃私语。斑鸠将他们的话语收入耳中,柳眉微扬,美目直视法信上人,冷哼一声,道:“法信上人,你话说得好听,只怕心里巴不得幻流云早死吧!” “斑鸠施主,休得胡言诬蔑!”法信上人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很是不快地说道,“你岂可以自己蛇蝎之心,度他人之腹?” 斑鸠悄悄向身边玉面君的幻影看一眼,见此时此刻这领头的师弟依然无动于衷,眉头深深皱起,旋即直视法信上人,道:“若你真是有心襄助,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这里?你分明是想看我黄泉宫和他幻冰宗斗得个两败俱伤,再取渔翁之利。” 她这话语声格外大,瞬间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幻冰宗弟子中渐渐有人低声议论,片刻之后便有很大一部分人相信斑鸠这话。 众人看向法信上人的目光中开始多了分不善,便是朝祯尘也皱了皱眉头,显然有所怀疑。 杨云锋徐福茗早就料到这一层,倒不怎么惊讶,只是摇头轻轻叹息。“幻冰宗弟子还是太容颜受人蛊惑了。现在当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即使发现法信上人有别的企图,也该暂时放下啊……这样怎么退敌,真是不知轻重!”杨云锋悄悄用传音入密对徐福茗说道,眉宇间透出分无奈。 徐福茗则淡然道:“他们这几十年都生活在自己师门的庇护下,空有一腔热血,容不得一点邪恶之事,哪知人心复杂,大须弥寺有自己的打算目的,也在正常不过……诶,依我看,这个门派,没得救了。” 杨云锋若有所思,目光向朝祯尘扫了下,道:“但朝大哥是我的好友,我不能不助他一臂之力。好在现在幻冰宗总体占优,又有法信上人襄助,就是内部有矛盾,也无伤大雅,击退黄泉宫是没多大问题的。” 徐福茗轻轻点头,深以为然。 此时此刻,法信上人面对幻冰宗弟子怀疑的目光,神情也变了变。不过他一生经历的事情无数,这点困境还难不住他。“阿弥陀佛,斑鸠施主言辞了得,老衲自愧不如。只是施主未免太小看老衲了吧。”话到这里,他忽然转身,正色面对眼前幻冰宗诸弟子,道,“诸位幻冰宗的施主,你们可知老衲为何会如此晚才至此地?” 众人看他面色严肃,话语中似带有另一层意思,大多陷入犹豫踟蹰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有胆大的鼓足勇气说道:“莫不是真的想看我们与黄泉宫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却吸引来法信上人身边几个凶神恶煞的僧人的目光,自知不该多言,赶忙将接下来的话收回腹中。 那边斑鸠闻言冷笑一声,正要开口搅局,却忽的看见玉面君脸上凝重之色,心里微动,脑中闪过一幅幅画面,一个念头骤然而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叶伯托与斑鸠想到同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此时此刻,孔雀老魔的三个弟子中,反倒是最先看出端倪的玉面君最为镇定与冷静。“让他们做好撤退的准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玉面君言语依旧冷淡,不带一丝感情,传入斑鸠耳中,立时让斑鸠打了个寒颤。 这时斑鸠忽然从玉面君瞳仁深处一片忧心忡忡中看到一丝极不寻常的异色,头脑“轰”的声变得空白。“他的担忧都是装的……这时候了怎么还高兴得起来……难道……”斑鸠脸色已苍白如纸,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玉面君注意到她的神色,微微皱眉,道:“你怎了?” 斑鸠勉强稳住身形,随后深吸口气,说道:“没什么?”可那神情哪是无事啊? 玉面君不予深究,他凝视对面的法信上人,不知不觉中已经退后数步。 法信上人沉默良久,见幻冰宗弟子中再无任何人一轮,脸上终于浮现一点淡淡的笑容。他急速转身,目光扫过黄泉宫弟子的面庞,正要开口,耳边却传来一阵风声,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哎呀,我说法信大师,这么磨磨蹭蹭作甚!”伴随着声大笑,一个素衣女子落于广场中,朗声说道,言语无忌,当真大大咧咧。 “师尊!”蒹葭看清女子身形,不由掩嘴讶道,杨云锋徐福茗等人见此亦面露诧异之色,而法信上人则目露不悦,低声诵念佛号,不发一言。 黄泉宫那边斑鸠等人的脸色则变得极为不好看。 这女子正是素女门掌门人玲珑仙子。 “玲珑仙子,又是你!”玉面君看清玲珑仙子的面容,面露不悦,冷然说道,目露杀机,身体却又向后退了一步。 玲珑仙子目光肆无忌惮地从玉面君脸上划过,双手叉腰,大声道:“就是老娘,你怎着?” 在场大部分幻冰宗弟子与黄泉宫弟子并不未见过玲珑仙子,见状脸上都露出怪异的神情。 玲珑仙子对此毫不在意,她带着阴森森的笑容看向玉面君,等待对方的回话。 玉面君冷哼一声,不言不语,又再度后退一步。 玲珑仙子的耐心终于耗尽,大喝一声:“呔!”随后回身看向幻冰宗的弟子,朗声说道,“现在老娘就告诉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也看见了,今天黄泉宫倾巢出动,自己本山剩的全是些不中用的人。法信大师就是带着他的师兄弟还有一干小秃驴向黄泉宫后背插了一刀,这样才没有及时赶到你们这儿,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章七百八十:大获全胜 “现在老娘就告诉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也看见了,今天黄泉宫倾巢出动,自己本山剩的全是些不中用的人。法信大师就是带着他的师兄弟还有一干小秃驴向黄泉宫后背插了一刀,这样才没有及时赶到你们这儿,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玲珑仙子向自己洁白的双手轻轻吹了口气,随后扯开嗓门大声说道,声音瞬间传遍整个广场。 在场众人闻言瞠目结舌,黄泉宫弟子中更是一阵骚乱。斑鸠心中猜测得到证实,脸色一片灰败,脚下再度一软,这次未能及时撑住,彻底跌倒在地。 黄泉宫弟子的士气又跌三分。 玉面君见势不妙,终于开口说道:“撤!”已顾不上落入对方手中的那黄泉宫长老了。 黄泉宫弟子听闻玉面君的话语之后心中最后一点信念也彻底崩溃,他们争先恐后地御使仙剑向无望峰外逃窜,瞬间阵仗大乱,无数弟子在逃窜过程中撞击在一起,立即引起极大的混乱。 玲珑仙子将对面乱成一团的场面收入目中,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旋即伸出玉臂,继续用震耳欲聋的声音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啊!”话落将数十道光彩夺目的法术丢了出去,转眼便在天空中引起一连串的爆炸。 于是伴随着阵阵惨痛的呼叫声,无数黄泉宫修士在空中变成血花,就此轮回去了。 幻冰宗诸弟子见状皆是一愣,随后齐齐向朝祯尘看去。朝祯尘被他们目光注视,身体微微一颤,随后垂首避免看见天空上的黄泉宫修士,咬牙道:“杀!” 幻冰宗弟子齐齐出动,一心逃命的黄泉宫弟子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活靶子。于是随着阵阵爆裂声、痛呼声,又是一大片黄泉宫弟子殒命无望峰。 黄泉宫弟子总算清醒过来,结阵反抗,可是士气全无的他们完全不是幻冰宗弟子的对手,转眼被杀得丢盔弃甲,惊恐中再也不敢与幻冰宗弟子硬拼,又转身逃跑,反倒让幻冰宗弟子的屠杀变得更为容易。 斑鸠叶伯托见状头晕眼花几乎要昏过去。叶伯托不明白鬼君为何放任这些黄泉宫弟子逃走而不阻止防守,斑鸠则猜到玉面君的心思,一脸苍白。这时候玲珑仙子注意到这两个凝丹窥天境界的高手,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对身边法信上人使了个眼色。法信上人会意,便带领自己一干师兄弟与之一道向斑鸠叶伯托攻去。 这两个黄泉宫弟子的实力远在玲珑仙子与法信上人之下,更非他们联手后的对手。若是陷入玲珑仙子与一干僧人的围攻中,非得殒命此处不可。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条路! 叶伯托急忙抓住斑鸠的手,道了声“去”先将自己的弟子送入虚空中,随后拉着斑鸠正要借虚空遁走,忽然心生警惕,急速后撤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突如其来的虚空爆裂。 下一刻,当叶伯托再次试图破开虚空的时候,他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自己身周这片空间已经被对手封死。 一点恐惧漫上心头,他咬紧牙关,道了声:“拼了!”手中立即翻腾出一股浓郁的鬼气,正要与迎面而来之敌拼命。 而就在这刻,一个单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叶伯托面前一丈处,拦在玲珑仙子等人面前。 这是一个面蒙轻纱,体态婀娜的女子,轻纱下面容被一副面具遮蔽,看不见神情。唯有那一双美目向眼前之人诉说心中的不悔与决绝。 手中九曲冥河图还在轻轻飘动,虚空的痕迹尚未消除。她所在之处刚好是在玲珑仙子等人联手设下的结界之外,又正好挡在玲珑仙子等人必经之路上。 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速度何其之迅,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做到提前一步挡在他们身前的。 只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自己出现于此处的时候,他们的攻击会尽数落于肉身上,或许自己连感受疼痛的机会也没有,就会往生去了。 可是心中无一点后悔,因为身后之人,是自己的父亲,今生唯一的亲人。 “你救我一命,我就用这一命来偿还……”此时此刻她脑海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而后惊讶于如此电光火石的时分,自己竟然还有时间思索。 回过神之时,她才发现,预想中致命的攻击并没有倾泻于自己身上。 抬眼,这才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拦在自己身前,一如既往的高大,不让须眉。 只是身前这素衣女子的身躯却在不停颤抖,嘴中不住涌出鲜血,再无平日的强势,摇摇欲坠,眼见不支。 玲珑仙子竟在最后关头收手,以自己的身躯拦下了法信上人等人的攻击! “师尊……”月馨默默想道,心中万般滋味翻涌,可是无法表达。 玲珑仙子回首向她望上一眼,嘴角露出分无奈。“傻孩子,你以为单凭你一人就能拦住我们的攻击吗?”她虚弱地说道,声音温柔,再无平日的不羁。 “阿弥陀佛。”法信上人凝视眼前之人,轻呼佛号,脸上尽显慈悲之意。 只是任谁都能看出,这点慈悲中还夹杂着丝无奈与惋惜。 叶伯托和斑鸠已经趁着这时机逃至数十丈外,破开虚空遁走,追之不及。玉面君则本是幻影,早消散无影,更无从捉拿。 至此,黄泉宫这次攻山彻底失败,门下弟子部分带伤逃走,更多的陨灭于幻冰宗弟子攻击中。这一役,黄泉宫元气大损,只怕百十年间是难以恢复——或许连恢复的机会都没有。 朝祯尘望着天空中残存的黄泉宫修士,长长叹口气,脸上浮现一些伤感。这些黄泉宫弟子被幻冰宗弟子团团包围,却依旧死战到底,不肯投降。如此骨气,在黄泉宫弟子中倒是少见。“罢了,不要打了。”朝祯尘似乎成熟许多,他轻轻叹口气,缓缓闭上双目,下令所有弟子停止攻击,一脸憔悴。 这一役终于以幻冰宗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章七百八十一:靠自己 日沉西山。 无望峰绝顶之上,朝祯尘负手而立。劲风呼啸,如刀斧般从他面庞划过,在他原本青涩的脸上凿下一两缕沧桑的痕迹。 此时此刻,这位新任的幻冰宗宗主,终于显出一点成熟的味道。 无望峰上万年不散的层云,此刻悄然露出一点空隙。朝祯尘正好可以借着这空隙看见山下无限风景。登高远眺,原本当有万般豪言壮语,可此刻,他却什么也说不出。 想起肩头的担子,就是天性乐观开朗的他,也感到沉重。这胆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然而身为宗主他必须得用自己的身躯去抗,即便这压力重如无望峰,也不可放弃。 脑海中渐渐浮现幻流云的面容,想到这个已经辞世的师祖曾经做到的事情,他心中不胜感慨。“我不会辜负你的托付的!”万般心思最终化成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突然间胸口一阵疼痛,不由长啸一声,声音立即随着山顶劲风迅速传出去,不知最后能到何处。 “朝大哥,我来向你道别了。”杨云锋缓缓走到朝祯尘身边,与之并肩而立,同样借着层云间的空隙看见山下景象,亦生出万般心思,长长叹气。 他已经得到千幻凝冰,早将之交给玲珑仙子由其带回素女门。他原本是要随玲珑仙子到素女门去的,可不知为何最终却选择在此处逗留数日,直到今朝才选择离去。 其中缘由,就是杨云锋自己也弄不清。 “张小兄弟,你要走?”朝祯尘此时终于显出一点呆呆的模样,讶异地看着杨云锋,面露不舍,“我还想请你帮我治理师门啊。” 杨云锋摆了摆手,道:“玲珑仙子来信,秋妹已醒来,此刻我不能不回去了。” 朝祯尘闻言目露黯然之意,低头道:“原来如此……”显然有些失望。 杨云锋见状微微摇头,随后面露和煦笑容,伸手轻轻拍下朝祯尘的肩,道:“现在你是幻冰宗的宗主了,幻冰宗未来的路怎么走,全看你的决定……别人的意见只能是意见,真正做决断的是你,所以不要想着依靠别人,要靠自己……何况我纵使能帮你一时,也帮不了你一世啊。” “要靠自己。”朝祯尘脸上露出点讶异,随后目露坚定之色,紧紧握拳,说道,“我明白了!” 杨云锋看着他脸上浮现的一点坚毅,不禁淡淡一笑,随后收敛脸色,略显严肃地说道:“朝大哥,临行之前我给你一个建议吧。现在你们幻冰宗百废待兴,正值危难之际,实力极度衰弱,危机四伏。此时此刻,当改革更张,扫除旧弊,推陈出新,施行变法,方有可能中兴!” 朝祯尘闻言愣了愣,道:“变法?怎么改,改什么?”话落看着杨云锋灼灼的双目,忽然想起他之前说的那话,于是不好意思地挠头,道,“那个……我明白了,一切靠自己……师尊说,‘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我能办到的!” 杨云锋欣慰点头,道:“我也相信。”话落轻轻叹气,再次望向无望峰上的层云,感慨之,不住摇头。 这刻一个高挑女子忽落于绝顶之上,遥望二人,款款而来。朝祯尘立即回身,看清来者面容,不由大喜,道:“如意姑娘,你怎来了。”话到此处,眼角余光扫到杨云锋,忽然想起什么来,瞳孔骤然一缩,身体一个寒颤,脸色也随之白了一分,“你……不会也是来道别的吧。”他强行压住心中的痛苦,可话语依旧带着分苦涩。 情意不必言明。 如意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亦有万千感慨。她行至朝祯尘身前,轻轻一福,随后直视朝祯尘,双眸与他对视,感受到他眼中情意,终不忍心看他如此,便道:“你想要妾身……我留下来吗?” 朝祯尘身体颤了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于是强作镇定,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可“想”字到了嘴边,却成一句:“你能留下来吗?”终究没有勇气去面对。 如意闻言面露淡淡的失望,垂首躲过他的目光,不置可否。 “呆子,还不抓住她的手,这是她给你的机会!”杨云锋暗叫不好,赶紧用传音入密之术对朝祯尘说道。 朝祯尘愣了下,手微微向前伸出,却又看见如意眼中那分淡漠,身体一抖,终是没能握住心上人的柔荑。 如意将他的动作收入目中,眼里的失望更增一分。她轻轻叹气,缓缓转身,向山下缓缓走去,背影如此萧索。“我不会走……”淡淡的一句话,却冷漠似雪。 朝祯尘心猛地一痛,忽踏前一步,终于鼓足勇气,道:“等等!” 如意娇躯微微颤了下,随后驻足停步,缓缓侧首,姣好的面容有如芙蓉:“朝宗主还有什么要交代?” 朝祯尘脸上一阵痛苦,事到此,原本的勇气却彻底无踪。“谢谢你……还愿意陪我……”这话一出,他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头晕目眩,脸色煞白如纸。 如意闻言惨然一笑,点头道了声:“好。”话落再度转身,终于缓缓消失于朝祯尘的视线中。 朝祯尘心空空,不知不觉间两行泪水已从脸颊上滑过。 “呆子,呆子!”杨云锋将一切收入目中,心中不停说道,至此也只能不住摇头。“这样也好,她心中毕竟还有另一个人,不多磨合就走在一起,难免会出事。”他暗暗想着,脸上又浮现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朝祯尘则怔怔望着前方,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张小兄弟,我是不是……特别懦弱,特别无胆啊,连……直面心上人的勇气也没有……” 杨云锋闻言微微摇头,安慰道:“朝大哥,现在你身在这位置上,每一个决定都要慎之又慎,遇事谨慎一点,多想想多琢磨琢磨也是有好处的。”话至此,脑海又浮现如意的身影,眼中立即放出淡淡的光芒,道,“只是感情之事,可不能犹豫啊!朝大哥,如果……你真喜欢如意姑娘的话,就勇敢去面对吧……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朝祯尘心有触动,脸上渐渐浮现坚定之色,“张小兄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 章七百八十二:假仁假义 黄泉宫玉面君率门下弟子倾巢出动,势要将幻冰宗连根拔起,不料如此举动反令青石崖黄泉宫本山变得空虚至极。大须弥寺早早接到消息,门下高僧尽数出动,猛攻青石崖,大有要将黄泉宫一网打尽之势。 黄泉宫剩余不多的长老修士根本不是大须弥寺诸僧的对手,屡战屡败,虽拼死阻挡,但终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危急时刻,传说中这十几年来一直闭关不出的孔雀老魔突然现身黄泉宫内,随后以一身绝顶修为大败来犯之人。大须弥寺僧人死伤无数,再也无法继续攻击黄泉宫,不得不回寺,一场大战终于结束。 此役留守黄泉宫长老尽数身死,孔雀老魔尽管大发神威,也身受重伤,不得不再次闭关,也不知下次出关会是什么时候。黄泉宫实力就此大落,再也不复之前的强盛。大须弥寺同样不好受,方丈法芸上人战死,其余高僧或死或伤,实力同样被削弱七成以上,一时之间也没有灭掉黄泉宫的实力。 玲珑仙子先前的话不假,大须弥寺确实是借黄泉宫弟子围攻幻冰宗之际向内部空虚的黄泉宫展开进攻,围魏救赵。不过她话语中有一点并不属实,她与法信上人并未参与那场大战,他们的确早就隐藏在无望峰的层云中关注广场上情况。一旦幻冰宗情势危急,他们就出手援助,再不济也要利用幻冰宗拖住黄泉宫弟子。 不过后来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幻冰宗非但没被倾巢出动的黄泉宫弟子压制住,反倒气势高涨,成功反击,将黄泉宫弟子全部赶走。 这一役的胜利,固然归功于幻流云和朝祯尘的努力,但若不是对面玉面君对局势判断失误以及最后时刻胡乱指挥的话,黄泉宫弟子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 至始至终,玲珑仙子等人都不明白,玉面君为何会如此反常。“莫非他是故意将黄泉宫那些小辈送给幻冰宗杀的?”玲珑仙子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随即又将之打消。 玉面君看重同门之谊世人皆知,他怎会让黄泉宫弟子送死? 此时此刻,玉面君正静坐在无望峰下一处隐蔽的山洞中,闭目养伤。 无望峰上一场大战,他倾力而战,终于迫使幻流云动用凝冰破,令其生机殆尽,身死人亡。然而凝冰破的威力是何等的强大,尽管事先做好准备在此处安插一个分身,待真身行将身死之际真假互换逃过一劫,他依旧身受重伤,筋骨尽裂,甚至连施展一道简单法术的能力都丧失殆尽。 好在并无生命危险,只要休养一两个月,就可恢复如初。 想着事态正如自己预想那般发展,他脸上就浮现一点淡淡的笑容,身上原本刺骨的疼痛也仿佛减轻数分。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风声,他眉头微凝,低声道:“谁?”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杀机。 窈窕的身影缓缓出现于他目中,红衣女子含笑凝视他,却毫不掩饰自己目中的仇恨。“玉郎,你让我找得好苦啊!”斑鸠的话语依旧妩媚,可任谁也听得出其中带有的杀气。 玉面君看清她的容貌,脸色随之一冷,道:“原来是斑鸠师姐。师姐不带领诸位师兄弟,诸位师侄回山,反倒来这里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斑鸠在离玉面君半丈之处停步,袖袍轻挥布下一道结界防备玉面君暴起的攻击,而后面色转厉,道:“我只是想知道素来以爱护师兄弟闻名于宫内的玉郎师弟,究竟是不是假仁假义,明里满口团结友爱,背地里向师兄弟捅刀子的无耻卑鄙之人!”这番言语中尽是森然的寒意,杀意毕露。 玉面君脸色一变,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斑鸠冷哼一声,道:“师弟,你就不要给我装傻充愣了,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师尊明明只是让你带领部分弟子围攻幻冰宗给幻冰宗一个教训,你却曲解他的意思,打着要将幻冰宗灭门的幌子让咱们黄泉宫的人尽数出动,给大须弥寺以及其他那些一向和咱们黄泉宫不和的门派进攻青石崖制造机会!之前我还只当你是要借机控制我们黄泉宫的弟子,现在看来,你分明是想让我们黄泉宫就此完蛋……不,你只是想借此让师尊完蛋,自己独掌大权!”斑鸠此刻忽然又多想一分,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娇躯不禁又震了下,脸上一片寒气。 玉面君微闭双目,道:“然后呢?你还有什么话?” 斑鸠深吸一口气,眼中杀意更增一分,道:“我宫绝大多数弟子都在你手中,总体上的实力几乎是幻冰宗的数倍。以你的指挥才能,足以让他们灭掉三四个幻冰宗了。可这次你却频频失误,胡乱指挥,将原本大好的局面拱手让人……最后令好好的一场大战,变成了幻冰宗他们单方面的屠杀!你,你分明就是想借幻冰宗的手除掉所有不听你话的弟子,借此铲除异己,大权独揽!”她激动地说道,姣好的面容扭曲变形,看上去颇为狰狞,“玉郎,你要用计谋铲除异己,为自己的未来铺平道路本无可厚非,我无话可说。可是你这样做分明是自损筋骨自毁城墙,咱们黄泉宫的实力会因之大幅下降,甚至不如曾经的一成,就此衰败……即便得到你想要的,执掌这样一个弱小的黄泉宫,又有何意义?” 玉面君听着她的话语,嘴角忽然浮现一丝冷淡的笑意。他抬眼直视斑鸠,脸上忽然闪现一分从未有过的妖魅之色:“师姐,你好正气凛然啊。可是,你以为我真是那个空有一腔热血,不懂人心险恶的傻子?你以为,你那点花花心思我不知道?师姐,你看似是为我宫弟子打抱不平,实际上不过想逞口舌罢了……或许也可以当成你提着我人头到师尊面前邀功时所说一番话的预演……你说是不?” 斑鸠听闻玉面君这番言语,心中没来由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后退两步,脸色霎时变得青黑。 章七百八十三:失忆 斑鸠听见玉面君的话语,胸中生出一股寒意,娇躯不由自主地颤了下,脸色陡然变得青黑:“你,你想做甚么?你现在重伤,难道还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她话到这里,却意识到玉面君定有后手,霎时惊出身冷汗。 “师姐,走好。”玉面君轻轻一笑,缓缓挥手,便有一股微弱的风从手中发出,缓缓飘到斑鸠身边,轻轻卷起她耳畔青丝。这刻,斑鸠双眼中除了紫雷发出的夺目光芒之外,别无他物。 “啊——” 玉面君看着遭紫雷轰击已化飞灰的斑鸠,脸上露出点不忍,微微摇头,随后注意到斑鸠残留下的一缕红衣碎片,不由心生淡淡感伤,于是吃力地将之收入手中,凝视着,发出一声轻轻叹息。“师姐,我确实爱惜手足,若非你苦苦相逼,我岂忍心杀你?”他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哀愁,手中红衣霎时化成无数碎屑,随风飘散,无影无踪。 素女门。 杨云锋伫立于听风阁外,等待着阮心秋的消息。玲珑仙子先前发信告诉他阮心秋已清醒过来,他便匆忙赶回素女门,谁知抵达此处之后蒹葭却告诉他,阮心秋出了点情况,玲珑仙子正努力施救,让他在听风阁外静静等候消息。 得知此事,杨云锋不得不听从蒹葭的话语,在听风阁外等待。然而此时此刻,心忧阮心秋的他哪能不焦急?来回的踱步中,汗水已悄然爬上额头,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浓愁。 终于,他等到听风阁大门开启的时刻,可当他看见玲珑仙子憔悴中带着分失落的神情,一颗心也骤然落入谷底。 玲珑仙子看清杨云锋的面容,脸上浮现一点无力,沉吟片刻,终于吐出口气,道:“她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杨云锋咬咬牙,猛然化成一道罡风,眨眼冲入听风阁中,而后看清阁内呆立的伊人,不由自主呼出一声:“秋妹!” 目光盈盈,尽是关心之意,一时间言语哽咽,他嘴角一动,已至阮心秋身前,握住她的手。 “啪!”清脆的响声在阁内响起,杨云锋只觉脸上火辣辣,惊异看着阮心秋,不知她为何如此。 阮心秋却面带警惕地看着他,退后两步,双手护在胸前,凄声道了句:“你……你是谁,想作甚!”眼中尽是惊恐与慌张。 瞳仁深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杨云锋倍感不可思议地望向阮心秋,头脑一阵嗡鸣,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更增一分,如一柄尖锐的小刀,深深刺入心中,痛感已无法用言语表明。 她……竟已将他望了。 杨云锋只觉天旋地转,这等感觉,比知道阮心秋昏迷不醒时,还要痛苦。 那时虽伤心失落,却还能隐约看见一点希望;现在,却只觉周围茫茫一片黑暗,再也找不到一点光明。 哀莫大于心死! 木然伫立,多少流年匆匆逝。不知过去多长时间,阮心秋脸上惊慌消去数分,终于再度抬眼向杨云锋看去,眼中光芒闪烁,随后抱着头缓缓蹲下似在痛苦的回忆,却最终无所获。 “诶!可怜孩子!”玲珑仙子缓缓进入阁内,随手一道法术令阮心秋睡去,而后转身对杨云锋说道,“你都看见了吧,我之所以让你在外面等待这么久,就是因为……可惜……”她轻轻摇头,脸上显出憔悴之意,已无下文。 杨云锋嘴唇微动,口中一阵干涩,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玲珑仙子将他的神色收入眼中,微微垂下眼睑,回身看向阮心秋,低声道:“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怕没法跟在你身边,更不可能将你当成爱侣对待……你准备怎么办?”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念头,闭目说道:“她还能恢复吗?” “这……”玲珑仙子面容动了动,犹豫踟蹰,显然有肯定的回答,一时之间却又不愿告诉杨云锋。 “很难办吗?”杨云锋正色看向玲珑仙子,低声说道,话语不带任何感情。 玲珑仙子便道:“实话给你说吧,她的记忆是被斑鸠的黄泉之术所伤,等同是喝了孟婆汤,要找回她的记忆,一是下黄泉去寻找孟婆汤的解药,二则是……从黄泉宫中夺得这人间唯一能充当孟婆汤解药的回魂草。” 杨云锋目露坚定之色,道:“我现在就去黄泉宫,夺取回魂草。”话落即有动身的迹象。 玲珑仙子却拦住他,叹了口气,说道:“实话给你说吧,回魂草娇嫩稀少,难以养活,却作用单一,向来不受修道界重视,除黄泉宫外再无别的门派有兴趣种植。所以天下间原本除了黄泉宫本山之外再无其他地方有生长。可是前次大须弥寺进攻黄泉宫,一场混战之下黄泉宫的苗圃尽毁,只怕现在黄泉宫内再无一株回魂草存在了。” 杨云锋闻言心一沉,脸上显出分痛苦之色,却又强作镇定,咬牙说道:“‘原本’?这么说黄泉宫之外还有种植回魂草之所?”即便心痛如绞,他依旧从玲珑仙子话语中听出些东西,故有此一言。 玲珑仙子不做隐瞒,点头道:“据说二十年前女王殿下亲临黄泉宫时看见苗圃中的回魂草,对其颇为喜爱,于是将一两从回魂草移植到王宫中,让人悉心照料……不过这毕竟是传说,究竟是否符实我无法证明。而且它即便是真的,也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了。现如今王宫中是否还有回魂草我无从得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杨云锋闻言静默片刻,目光缓缓向沉睡中的阮心秋看去,嘴唇微微动了下,旋即迈步走到她身边,再度凝视她玉容,而后伸手替她整理耳侧的青丝,边整理边说道:“有希望的事情,为何不去做?我现在就赶往王宫,不取得回魂草不归。” 玲珑仙子看着杨云锋的背影,面色微变,不由缓缓叹口气,道:“好,我祝你成功。” 章七百八十四:潜入桫椤王宫 桫椤国王宫修筑于直隶府碧泉山之上,盘山而上,气势恢弘,倒与中原的王宫大为不同。 身处王宫中,居高临下,可近观山下王城气象,可远眺万里桫椤烟云。巍峨磅礴,尽显王者气度。 夜里的宫城则是另一番景象,灯火不歇,笙歌不绝,琉璃宝树中丽人翩翩而舞,紫晶玛瑙间王侯觥筹交错,此等奢华自不必赘言。 宫城中鲜有的一处阴影角落中,两个宫人正各持一件精致的宝物,缓缓而行,其中较为年轻的一女忽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之处,娥眉轻扬,双目随之微微长大,而后低声对另一女说道:“素鸾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点不正常的动静?” 她身边那名作“素鸾”的宫人看上去年纪不小,显然比她要老成持重。“问心,宫内休得胡言。”低声说道,目不斜视,依旧端庄得体。 问心闻言小脸上浮现一点淡淡的不乐,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低头沉默不言,随后跟着素鸾远去,转眼无踪。 二女离去之后,那处阴影中的一丛灌木忽然动了动,两个隐匿身形的修士踏上二女所经的道路,遥看远方,皆沉默不语。 这二人正是杨云锋与月馨。他们前一日便潜已入宫中,欲从宫内盗取回魂草,让阮心秋恢复记忆。一日小心谨慎的打探,他们终于得知王宫药圃所在之处,故踏上这条通向后山天心崖的路,准备顺着此路抵达位于天心崖的药圃,取得回魂草。 至于回魂草是否还在,他们无从打听,只能到药圃处寻找。 杨云锋知黄泉宫孔雀老魔座下第五个凝丹窥天境界的弟子就在王宫中,随时有可能根据蛛丝马迹找到自己的踪影将自己留在王宫中,故不敢太过招摇,潜入王宫的同时使用扳指隐匿身形并选择晚上行动,所经的道路也是偏僻鲜有人烟的小路。在此处遇上那两个宫女倒是出乎意料,不过那两个宫人似乎并无修为在身,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却未能发现杨云锋的踪影,未给杨云锋造成麻烦。 杨云锋沿着道路看向远方,视线所经之处是一大片翠竹,道路通入竹林中,弯弯曲曲很快便无法用肉眼看见了。 竹林后似乎是一座十来丈高的山峰,按宫内一些人的说法,药圃所在的天心崖就在那山峰之后,而脚下这路则正好是通向那山崖。 倒不知那两个宫人这么晚了还急匆匆赶去天心崖,究竟有何贵干。 杨云锋沉默片刻,终于用传音入密之术对月馨说道:“那两个宫女应该不是修士,不用太过担心。” 月馨目中透出分忧虑,迟疑许久,终于用法术在杨云锋手上写下“小心”两个字,而后便迈步向前而行。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道了声:“谢谢。”便与之一道前行。 他们尽力走宫灯之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之处,速度不急不缓,一路未发出任何响动,借此保证自己不会被突然出现的高手发现。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二人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天心崖药圃。 夜深,寂静,药圃中除了那名作问心的年轻宫女外别无他人。此刻这宫女正伫立于一宫灯旁,小心取下灯罩,而后从手里那件船形的宝物中取出一根正熊熊燃烧的粗壮白烛,替换下宫灯中已烧至尽头的烛火。 那件船形宝物显然是件内藏洞天的空间法器!杨云锋面色微变,用传音入密之术对月馨说道:“小心!”便拉着她的手急速向后退去,而后险险避过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剑。 素鸾! 这年纪稍大的宫女果然是个修士!之前她用不知名的法术将自己身形隐匿,趁杨云锋注意力都击中在问心身上的时候突然出手,差点让杨云锋中招。好在杨云锋一直保持警惕,才躲过她这一击。 “素鸾姐姐,你怎了!”问心看见素鸾的异样,面容上顿时显出一阵惊慌,掩嘴说道,娇躯一软,竟瘫坐在地上。 “有敌来犯!”素鸾大喝一声,一道法术向前轰去,竟将杨云锋与月馨原本隐匿好的身影逼了出来,“快向宫内传信!”此刻她又疾呼一声,手上动作不停,仙剑带着湛蓝光辉向杨云锋胸口刺去。 “你们是谁!”问心看着突然出现的杨云锋和月馨,脸上骤然显出分红晕,险些昏死过去,哪有力气按素鸾所言向宫内报信? 素鸾留意着问心的神情动作,暗叫不好,随后正色看向杨云锋,手中仙剑光芒更增一分,已到杨云锋胸前。 杨云锋嘴角忽然多出点阴冷的笑容,右手向前一推,刹那间一道金色巨门显现身前,正好挡住素鸾仙剑一击。 素鸾实力平平,也就勉强达到养元入道的境界,这一击施加在金色巨门上,立即如撞击在磐石之上,仙剑攻势骤停,金色巨门却巍然不动。 一道紫电轰然而下,毫不受阻滞打在仙剑上,随后化成道紫色的龙向素鸾扑去。素鸾脸色一变,已来不及闪躲阻挡,只能用肉身硬拼。下一刻她即被紫电击中,身体猛地一颤,原本姣好的面容立即变得乌黑,头发齐齐竖起,衣衫破烂不堪,眨眼时间便受重伤。 然而遭此一击她竟还能坚强站立,依旧用充满杀机的目光看向眼前之敌。杨云锋见状也不由微微变色。 “素鸾姐姐!”看见素鸾的惨状,问心面色白如纸,撕心裂肺地叫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跳到素鸾身边,竟一把将她抱住。 素鸾艰难地向问心看了眼,嘴角露出淡淡笑容,随后拼尽全身气力猛地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唢呐模样的法器,显然是想借此向桫椤国王宫中的大能发出警报。 只可惜,尽管拼尽全力,这警报终还是未能发出。杨云锋捏住唢呐,手上力道稍稍加重,便将之捏成碎片,再也无法发挥作用。 素鸾瞳孔骤然一缩,而后察觉到小腹的痛感,低头看去,便发现自己腹部已遭杨云锋击中。 “死!”杨云锋垂下眼睑,淡淡说道。 章七百八十五:药圃 “死!”杨云锋手中力道加重,一股如潮气势涌入素鸾脑中,登时令之昏迷过去。 一旁的问心双眼睁大死死盯着杨云锋,脸色苍白如纸,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云锋没有任何犹豫,一道法术扔过去便将之打晕,随后将她连带那素鸾一道搬到一处山石中,安置好后,便与月馨一道向药圃走去。 天心崖药圃极大,方圆近五亩,其中各色灵药茁壮生长,足以证明此地灵气之浓郁。 不过虽是王宫中的药圃,但真正算得上珍贵的灵药却没有多少,至少杨云锋一眼扫过去未发现任何自己能用上的药物。 想来桫椤国女王开辟这样一处药圃也只是寻个乐子而已,并不依靠其中灵药炼制丹药,因此无一般修道门派那样对其给予足够的重视。毕竟以桫椤国女王在修道界的崇高地位,需要某些灵丹妙药自有大把的人无偿送来,也完全用不着亲自炼制。 因此药圃附近无修士看守也就合情合理了。不过杨云锋心中的警惕并未有任何减轻,他小心用神识探查,很快便发现药圃周围好几处隐蔽的法阵。这些法阵大部分是用以增加药圃中灵气浓度的,但仍不乏防护外人攻击的法阵与向宫内示警的法阵。杨云锋若是贸然进入,必会触发法阵引来宫中修为高深的修士,幸好他此刻已经发现它们的踪影,正着手准备将之全部破解掉。 如此一来这些法阵就不会对杨云锋造成任何麻烦。 片刻之后,所有法阵都失效,杨云锋从容不迫进入药圃内,手中已多了一幅工笔绘制的画卷。 画卷上所画自然是回魂草。 药圃中灵药极多,数不胜数,一眼望去眼花缭乱。管理药圃之人果然不怎么用心,否则种植时决不会如此密集。多亏这些灵药对灵气需求不大,碧泉山的灵气又足够充足,否则这些灵药只怕都枯萎而死了。 杨云锋缓缓前进,不断搜索回魂草的痕迹,然而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灵药都稀疏平常,根本没有任何与回魂草相似之处。 他心不由得一沉。玲珑仙子此前曾说过,王宫中究竟是否还有回魂草并不确定,很可能早就没了。然而现今看来,这回魂草是唯一能让阮心秋恢复记忆之物,若皇宫也无回魂草,那阮心秋就真无恢复记忆的可能! 或许凌云派的几个修士能让她恢复记忆,可华山路远山长,回去至少得一年时间,杨云锋不想等那么久,何况那时他也不知如何面对华山的真人,不知如何面对沈岁寒与浩然。 往昔无数画面从脑海闪过,他心一痛,嘴中一片苦涩。月馨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目中透出分淡淡的忧伤,却无法替他分担,这忧伤最终也化成一点痛苦。 “诶!”杨云锋深深吸口气,摇头打消脑海中的念头。“还未走完,怎能轻言放弃?”他暗暗对自己说道,抬头看向远处的悬崖,目中透出分灼热的光芒,于是再度放出神识小心地寻找回魂草。 就在他谨慎寻找回魂草的同时,王宫主殿中正一片笙歌艳舞。 黄泉宫遭大须弥寺偷袭,门下弟子死伤无数,元气大伤,随时有可能遭到仇家的报复,就此衰落甚至灭门。好在黄泉宫中还有孔雀老魔玉面君与叶伯托撑着,于桫椤国宫中也有一些势力,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黄泉宫在修道界的仇家暂时还不敢向黄泉宫下手。可长此以往亦不是办法,那些仇家蠢蠢欲动,总有一天会攻上黄石崖,到时候黄泉宫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所谓“未雨绸缪”,黄泉宫必须为此提前做好准备,因此这一天玉面君便派叶伯托前来桫椤国王宫,寻求女王的帮助。此时此刻,在孔雀老魔闭关不出,黄泉宫其他凝丹窥天境界大能都尽数陨落的情况下,玉面君已成黄泉宫实际上的掌权人。黄泉宫内不少人联想到之前玉面君所作所为,渐渐瞧出端倪,看出这一切都是玉面君计划好用以夺权的。这些人中不少是热血之辈,对此颇有异议,但是在玉面君的高压专制之下,无人敢正面说三道四,便是叶伯托这样的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也只能暗自腹诽两句。 玉面君将叶伯托派到王宫中来,显然也是想将这现今黄泉宫内唯一一个有能力威胁自己的人排挤出黄泉宫权力体系之外,叶伯托虽心有不甘,但玉面君太过强势,他不敢与之正面交锋,亦不得不屈从。 此时此刻,叶伯托终于明白玉面君之前那番宫内手足当相互扶持同舟与共之类的话纯属扯淡,玉面君的野心不下于他,而手段之狠辣更远在他之上。现在他被打压至此,也只能在暗地里腹诽两句,无力反抗。 不过玉面君似乎对正在闭关养伤的孔雀老魔颇为忌惮,行事也不敢太过出格,至少没有随便找理由直接将叶伯托杀掉。叶伯托知道那是冥域金身唯一的克制法器在孔雀老魔手上的缘故,若现在那法器落入玉面君手中,只怕玉面君已经弑师夺权了。 再多的想法也无用,现在叶伯托也只有兢兢业业地完成玉面君的任务,争取玉面君的信任,以保住自己这条性命。 此时此刻,一切都还算顺利,桫椤国女王答应会以国君的身份给予黄泉宫保护,任何攻击黄泉宫的举动,都视作对王室的不敬,将遭到王室以及王室背后诸多门派家族的打击。 而黄泉宫付出的代价则是永远成为王室的附庸,对王室的决定完全服从,必要时甚至得为王室牺牲。 如此条件太过苛刻,但还在玉面君能接受的范围内,因此叶伯托好不犹豫的接受,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悲哀。 堂堂名门大派,竟堕落至斯,着实令人叹息。 他无心欣赏宫殿中的歌舞,不停饮酒买醉,忽然发现女王身边宫女脸上的异状,不由皱了皱眉。 章七百八十六:喜鸢 叶伯托注意到女王身边那名叫喜鸢的宫人脸上的异样,不由心生疑惑。他知这宫人是女王最亲近之人,四十年前就跟在女王身边,女王对她极为信任,甚至视她为姐妹,二人之间并不以主仆君臣相称。如此重要的人,自然是叶伯托第一要拉拢的人,只是喜鸢素来不干预国事,从不在女王身边指手画脚,要靠她说服女王给黄泉宫好处,难度与登天无异,何况喜鸢大部分时间与女王形影不离,叶伯托也很难有单独接近她的机会。 叶伯托此次也确实未能靠喜鸢多得好处,也因此对这喜鸢多留了些心眼,这才发现喜鸢脸上的异状。 女王亦注意到这点,低声向喜鸢问道:“喜鸢,你有心事?”话语冷淡,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喜鸢赶忙收敛脸色,低头回答女王的话。喜鸢是修士,此刻使用传音入密之法向女王诉说心中想法,寻常人根本无法听见她任何言语。远处的叶伯托并非寻常人,可当他试图用法术破解喜鸢所用的传音入密之法窃听她的话语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破解喜鸢的法术,和寻常人一样一无所获。 这说明喜鸢的修为和他相距不远,再弱都是起鼎结丹境界最高层次。 叶伯托骇然,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神秘的师妹在宫中,难不成这女王殿下跟前第一红人就是孔雀老魔的第五个凝丹窥天境界弟子?心一沉,叶伯托打定主意,一定要用尽手段接近喜鸢,即便不能从她身上得到好处,也要确认自己的想法,必要时甚至要逼她回归黄泉宫。 现在黄泉宫正处多事之秋,若这时候得一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支持,处境定会大有改善。 因此,当喜鸢垂首悄悄从侧门离去的时候,叶伯托也以自己需修炼为由向桫椤国女王告辞。 桫椤国女王双眼闪烁两下,点头准许他离去。叶伯托便在一宫人的引领下带着一干黄泉宫弟子向桫椤国女王事先安排好的居处走去。 这个“叶伯托”自然不是叶伯托的真身,他早就用隐匿身形的法术遁走了,此刻留下的只是个傀儡分身罢了。 真正的叶伯托已经悄悄跟在喜鸢身后,正准备寻机显出身形与喜鸢谈一谈。此刻喜鸢走到宫殿后一偏僻角落内,脸色已变得极为凝重。她忽然顿足,直视前方,双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而后腾身而起,转眼化成一道风,向后山飞去。 叶伯托还来不及出手将之拦下,见状不由面露无奈,于是御剑凌空,向喜鸢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药圃中杨云锋月馨正在仔细寻找回魂草的下落。二人已将大半个药圃搜寻个遍,却依旧无所获,眼看就要走到药圃的尽头,碧泉山百丈悬崖边上,杨云锋的连越来越沉。 他心中生出一个极为不祥的预感,或许回魂草根本不在药圃中,早在许多年前就消失不见了。若是如此,那阮心秋恐怕真的再也记不起自己来了。 想至此,浑身冰凉,腿似灌铅,沉重无比,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艰难。 脚步随之变缓,最后一段路几乎走不过去。 月馨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轻轻叹气。此时此刻杨云锋已经放弃用神识搜寻,仅凭肉眼观察,效率不及之前的十一,如此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将整个药圃搜寻完毕。这等时分,月馨不得不担当起搜寻回魂草的大任,她放出神识覆盖住大片范围,而后抓住杨云锋的手,快步向前,逼得杨云锋陪她一起加快速度。杨云锋双目变得空洞,也不为她的所作所为而惊,木然向前而去,依旧不愿放出神识。 心酸中他难以面对现实。 月馨的修为低于杨云锋,搜寻的速度也慢许多。好在最后一段路并不长,片刻之后她便与杨云锋走到尽头之处,而后失望地发现药圃中果然没有回魂草,眼中立即流露出一分失望。 杨云锋将她目中之色收入眼里,微微摆手,略带分颓色说道:“不必失望,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话虽这么说,脸上失落之意却难以掩饰。 月馨见状微微垂首,双目如水,盈盈闪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 杨云锋则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之处,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远方天空上忽然多了个小点,正向自己这里飞来。眨眼之后,这个小点便抵达杨云锋身前十数丈外,化作一宫装女子,停在半空,随后用冷漠的眼光看向杨云锋,略带不屑地说道:“大胆鼠辈,竟敢擅闯王宫,受死!”话落忽然在天空中拖出一连串的虚影,而后直逼杨云锋胸前,一掌挥来,气势磅礴,如惊涛骇浪,不可阻挡! 杨云锋眼睁睁看着这宫人攻来的一掌,双眼清晰地看见对方动作中每一个细节。宫人这掌看上去并不快,他似能轻而易举地躲过去,可当他真正心生这念头时,才发现不是对方速度太慢,而是自己眼睛太快。 步入玄真第八重元天境界之后,杨云锋的神识与六识都大幅强化,因此能看清对方急如惊雷的攻击,亦能迅速思考出对策,可是他肉身并未随之大幅强化,肉身的速度跟不上头脑的思考,因此面对对手一击之时仅能想出对策,却根本没能力施展。 《登天入极》心诀说到底仍是金丹大道心诀,并不看重肉身的强化,杨云锋想要自己肉身跟上目光和思考的速度,至少得修炼到地神第一重性命的境地。 至于杨云锋之前从明汐那里学到的天狐琉璃诀,则确实能大幅强化肉身的强度,可天狐琉璃诀无法强化肉身的速度,此时此刻对他的躲闪没有任何好处。而天狐神行诀又太过低级,即便能增加速度,于杨云锋现在面临的处境而言并无多大的改善。 宫人一击袭来,杨云锋逃无可逃,眼见就要被打中,身受重伤! 章七百八十七:可怜天下父母心 杨云锋感受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威势,整个身体如风雨中飘摇起伏的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万般威压骤然而至,杨云锋只觉自己被困于一巨大的漩涡中,无法逃避,不得不用金色巨门抵挡。 “轰隆!”晨钟暮鼓轰鸣不断,那宫人攻势猛烈,一招袭来,略显枯瘦却强悍有力的手携带一股足以震天动地的力道打在金色巨门上,发出一连串炸裂声的同时将之破除,随后继续向杨云锋打来。 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那宫人一击打碎金色巨门,攻击竟毫不受阻滞,气势依旧如潮,眼看就要打中杨云锋。如此近的距离下杨云锋根本无从逃避,而若被此人这等强横的攻势击中,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金色巨门遭破的那一瞬,杨云锋已经身受重伤,此时此刻面对宫人近在咫尺的一掌,他几乎能清楚地看清手掌每一个动作,心中一阵无力。 月馨已睁大眼,目露惊恐。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气忽然从天而来,霎时化成一道结界,挡在杨云锋与宫人之间。宫人一击刚猛强横,结界在其面前几乎薄如纸片,几乎未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便在宫人恐怖的攻击下化为飞灰。 然而宫人这一击却不得不停止,因为结界破裂的瞬间,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空间裂隙突然出现在她身前,以她现在的速度,一旦撞上去,手必被空间裂隙划成两半不可。 杨云锋忽觉包围自己的汹涌潮水顷刻间尽数退去,身上压力骤减,终于能够动弹,不禁以手抚胸,长长吸一口气,双腿忽然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幸好月馨反应及时,将他扶住,这才避免了倒地不起的结局。杨云锋脸上浮现一点温和的笑容,而后只觉胸口一疼,于是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脸上显出一点殷红,显然伤势不轻。“厉害!”杨云锋暗暗叫了一声,随即抬头向前望去,这才发现视线中已多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叶伯托凝视那宫人,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意。“喜鸢姑娘,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他的话语依旧阴冷,只是偶尔向月馨投来的目光却令人感到一分温暖。 杨云锋终于明白他为何会救下自己,心中五味翻腾,感慨良多。可怜天下父母心! 月馨则遥遥看向叶伯托,眼中闪过万千光芒,最终化为一点黯然,一点伤感。 之前攻击杨云锋的宫人正是桫椤国女王最信任的喜鸢,闻言她冷冷望向叶伯托,道:“叶老神仙,你这是与王室作对!”言辞犀利,如尖刀直刺人心! 叶伯托未料她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和自己撕破脸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们是我的故人,我决不允许你伤害他们。”叶伯托也是刚硬之人,见对方言语不善,话语中也没了任何客套委婉的语句,尖锐锋利,“今日你若要执意要杀他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好大的口气!”喜鸢冷然说道,眼中杀机毕露,忽然出手再度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已有提防,见状立即带着月馨急速向身后悬崖飞去,为叶伯托争取时间。喜鸢一击袭来,速度虽快,终归比不上叶伯托,眼看要追上杨云锋,却让叶伯托拦住,又是一两个回合的交锋之后,二人猛地分离开,借着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直视对方,目中同时显出一点冷意。 “叶伯托,你与王室作对,难道不想得到女王殿下的援助了!”喜鸢脸上怒意一闪而过,略带分嘶哑地说道。她修为在叶伯托之下,刚才一回合的交锋她即被叶伯托寻得破绽身受不轻的伤,心中难免不生出些恨意。 叶伯托闻言眼睑微微垂下,眼睛随之眯成一条缝,缝中寒芒暴涨,寒意从中散发而出,冷道:“在师门和亲人之间,我选亲人!” 这话声音不小,传入一旁月馨耳中,立即让她大受震惊,娇躯也随之猛地一震。 “亲人?”喜鸢闻言目光向月馨脸上扫了下,若有所思,双手上渐渐散发出红芒,已做好出击的准备。 叶伯托见状冷哼一声,忽然大声对杨云锋月馨说道:“快走啊!”话落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便向喜鸢施展而去,眨眼万千法术已倾泻而下,已将喜鸢周身空间全部封锁住,令其无处闪躲,只能硬抗。 一场大战眼看就要开始。杨云锋遥遥观之,不禁深深吸口气。他清楚地听见叶伯托的话语,可此时此刻他却不能离开。 因为腾空飞在万丈悬崖外,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山岩上一处隐蔽的山洞中,一株灵草正顽强地生长着,这山洞的环境远不如药圃,没有法阵的加持山洞附近灵气的浓度更无法与药圃相比,按常理来说这等娇贵的灵药是不能存活的,然而此时此刻这灵草却真真切切地出现于杨云锋身前,不但成功存活了,还长得茁壮。 杨云锋心里一热,万千画面涌现脑海,激动中几乎丧失理智。 那便是梦寐以求的回魂草! 再不做停留,杨云锋骤然化成一道风向山洞飞去,眨眼后即进入山洞中,小心地摘取回魂草,并将之放入乾坤袋内,妥善保管。 “走!”将乾坤袋收回储物空间中,杨云锋低声对月馨说道,随后展开九曲冥河图,就要借之遁走,却猛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于是迅速抬首,便看见一雍容妇人正含笑伫立于洞口,目光灼灼看向自己。这妇人眼中似无恶意,可杨云锋却清清楚楚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机,脸色骤然一变。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妇人淡淡一笑,缓缓迈出第一步,逼近杨云锋,身上渐渐透出一种强大无比的威压,向杨云锋施展而去,竟令其动弹不得。 这等威压与寻常凝丹窥天境界大能散发出的威压截然不同,它是一种常年身居高位逐渐养成的威压!如此,这个雍容妇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章七百八十八:妇人 突然出现的雍容妇人带着冷淡的笑容缓缓接近杨云锋,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威压竟令杨云锋动弹不得! 杨云锋面色大变,天狐噬心诀运使而出,强行消除妇人威压对自己的影响,而后紧握九曲冥河图破开虚空,欲带着月馨遁逃。 妇人并未出手阻止,她含笑看着杨云锋逃入虚空中,双眼陡然爆发一阵精芒,而后伸出手向前轻轻一抓,便有一蓬璀璨光华绽放而出,于是下一刻杨云锋与月馨便被他从虚空中生生拉回来。 这个妇人修为也远在杨云锋之上。 杨云锋承受不了妇人的威压,跌坐在地上,带着分不甘望向妇人,唇齿微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妇人打量杨云锋两眼,并未说话,而是回身向洞外看去,目光落在洞口一男子身上,与男子不相上下的浓眉微微一扬,显然很不高兴:“你不想得到孤王的援助了吗?” 叶伯托让他目光直视着,如遭刀砍,身体震了震,差点没松手放走方才用尽大力气擒拿的喜鸢。“你放过他们,我放过喜鸢,并且……任你处置。”他视线缓缓从月馨冰冷的面具上划过,眼前浮现一个曾经深恋着的身影,感慨良多,话语不由有些颤抖,脸上亦透出点憔悴。 “孤王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威胁。”妇人目光越来越冷,手指上鹅蛋大小的宝石扳指在微光映照下闪烁灼灼光芒。叶伯托低头向那扳指看去,只觉入眼处无边晶莹的红竟有血光之色,便想起眼前之人也是踩着无数人的尸身踏上王位,便有头晕目眩之感,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他无法与妇人身上那自然而然流露的身为上位者的威压相抗衡,看着她渐渐走近,自己只能不停后退,脸色也由青转绿,最终变成一片惨白。 “还不把她放下!”妇人一步步接近叶伯托,傲然说道,语气由法术催动,传入叶伯托耳中,甚至能令这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头脑一阵嗡鸣。 然而看着远处女儿那无助的目光,叶伯托却坚定信念,决不能放弃。“恕臣无礼!”叶伯托深吸一口气,捏紧喜鸢粉颈,将她提起来吊在空中,手上力道渐渐加大,开始发出“咯咯”的声音。 这力道若再加重数分,喜鸢的颈骨只怕就要碎裂了。 “放肆!”妇人袖袍一挥,死死盯着叶伯托,一股大力施加过去,强行抵住叶伯托的手,令他的力道消去大半,借以减轻喜鸢的痛苦,同时保证喜鸢的安全。 然而叶伯托竟狠下心来要和妇人拼命,见状手中力道愈加强大,转眼竟有千钧之力施加上去,妇人再怎么阻挡,也无法将之全部抵消,于是喜鸢颈上“咯咯”的声音更加响亮,脸上的痛苦也更增一分。 妇人终于露出一点担忧,她道了声:“停下!”而后带着分杀机打量叶伯托,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叶伯托闻言力道微微减轻,抬眼看向杨云锋与月馨,道:“放了他们!”话刚落,忽察觉到一点异样,低头看去,喜鸢竟然准备用法术自残,脸色当即一变,赶忙阻止,却来不及,于是眼睁睁看着喜鸢一手打在她自己胸口上,猛地喷出口鲜血,登时受了极大的伤。 “殿下,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喜鸢惨然一笑,面色如纸,体内经脉寸寸碎裂,再不救治,就没得活了。 妇人瞳孔骤然一缩,面容扭曲显出分狰狞之色。“喜鸢!”她低吼一声,身形化作一条红色的龙,向叶伯托扑过来,手中完全法术光芒绽放,竟有与叶伯托拼命之势。 叶伯托见状双眼微闭,迅速出手迎击,同时用传音入密之术向远处山洞内的杨云锋与月馨吼道:“还不快走!”话落即与妇人交手,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杨云锋与月馨正怔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倍感不可思议,此刻听见叶伯托的话语,杨云锋才反应过来,再度取出九曲冥河图,同时侧首向月馨看去,低声道:“走!” 月馨却似未听见他这话一般,仍遥遥看着叶伯托,眼中放出分担忧。 杨云锋见状不禁深深吸口气,他知道叶伯托在与喜鸢一战中已经受了不轻的伤,此刻与妇人交战,凶多吉少,亦有些痛苦,不忍放弃他。 叶伯托毕竟是月馨的父亲,也曾救过他的性命。 然而此时此刻,他二人根本无法插手叶伯托与妇人之间的战斗,无法施加援手。此刻叶伯托落入颓势,他二人要保全性命,非得用九曲冥河图逃走不可。否则,就会被妇人一网打尽! 故杨云锋不再犹豫,紧紧抓住月馨的手,道:“走啊!”这声音震耳,足以被那边的妇人听见,然而妇人却似疯了一般对此闻若未闻,依旧以如潮的招数攻击叶伯托,要与之拼命。 九曲冥河图再度破开虚空,通向杨云锋早已设定好的远方。临走之前,杨云锋再次向叶伯托看了眼,目中透出分感激,而后便跃入虚空中,不带一分犹豫。 月馨目中仍是不舍与伤怀,紧紧看着叶伯托,娇躯挣扎两下,不愿离去,可最终还是让杨云锋拉入虚空中,一瞬间消失无踪。 叶伯托看着虚空裂隙逐渐闭合,脸上显出分欣慰,不再竭力反抗,很快便败下阵来。 妇人制住叶伯托,立马在其身上设下数道禁制防止他临死反扑,随后便将重伤昏迷不醒的喜鸢抱住,一股又一股的真元猛烈地注入她体内,替其疗伤。 与此同时,数十个宫廷侍卫模样的人从天而降,飞入洞中,把洞口封得严严实实,将妇人保护起来。他们个个都是养元入道境界以上的修士,实力原本不容小视,可是在妇人面前却实在不够看。 “陛下!”领头的宫廷侍卫塔前一步,拱手对妇人说道,脸上尽是谦恭尊敬。 妇人向他斜睨一眼,随即以沉重的话语向他说道:“快,传太医!” 宫廷侍卫感受到她话语中的杀气,不由自主打个寒颤,随后稳住心神,不敢有任何怠慢,赶忙道:“遵命!” 章七百八十九:商量 碧泉城坐落于碧泉山下,乃桫椤国国都,亦是桫椤国中规模最大的城池。 一国之都,繁华自不必多言。城东一偏僻的客栈中,徐福茗静立于窗前,遥望那座雄伟的山峦与盘山而上金碧辉煌的宫城,脸上却不由自主透出点担忧。 他是和杨云锋一起来到此处的,原本是要与杨云锋一道进入王宫中盗取回魂草。可是抵达此处之后杨云锋却以人多不方便行动为由,不让他一道前去。 徐福茗知道这只是托辞,杨云锋的真实目的并非如此。他想的是一旦自己在王宫中遭遇不测被传说中孔雀老魔的第五个凝丹窥天境界弟子捉住关押于宫中之后,徐福茗还能亲自出手施救或者向玲珑仙子报信得到玲珑仙子的援助。 当然也是为了不让徐福茗涉险。 此时此刻两日已过,杨云锋却还未带着回魂草归来,徐福茗不由心生忧虑,担心不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点响动,徐福茗眉头微微动了下,道了声:“谁?”便转过身去,袖袍轻轻一挥,那木门便自动开启,同样被杨云锋留在此处的蒹葭带着分焦急对徐福茗说道:“徐老前辈,杨公子他们回来了,只是……情况不容乐观!” 徐福茗心一沉,赶忙道:“他们在哪里,带我去?” 蒹葭轻轻点头,便带领徐福茗向客栈内另一个房间走去。 这是他们早些日子就约好的房间,此刻杨云锋正坐在床榻上,脸上显出分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有伤在身。月馨静静立于杨云锋身边,目中一片担忧,但相比之下情况好许多。 徐福茗将杨云锋的面色收入目中,脸色一紧,赶紧道:“杨大人,你怎了?”话落便已到达杨云锋身边,二话不说伸手按住他的脉搏,分出缕神识注入杨云锋体内,替他检查伤势。 杨云锋轻轻摆手,道:“无碍!”话落胸口却猛地一痛,登时头晕眼花,脸上立即闪过一丝痛苦,不由调动天狐噬心诀稳住心神,同时深深吸口气。 “你怎伤得这么重?”徐福茗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脸色已极为凝重,“究竟发生什么事?”他出手替杨云锋疗伤的同时急促地问道。 杨云锋便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徐福茗,言及叶伯托所作所为之时,目光不由向身边月馨扫了下,嘴角便多了分苦意。 “没想到叶伯托竟然会帮你们……”徐福茗原本无心地说道,忽然注意到杨云锋神色的异样,随即向月馨看去,脑海中闪过不少画面,立即有所觉,眉毛不由自主地上扬。 月馨亦明白过来,掩嘴讶异道:“原来那个老不死的是月馨姐姐的父亲……”她话到此处,方察觉言语中的不妥,赶忙闭嘴,同时带着歉意看向月馨,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月馨目露黯然之色,眼睑随之垂了下去。 杨云锋见状嘴唇动了动,微微叹口气,不知说什么。徐福茗则怔了怔,侧首向月馨扫了眼,亦不发言,只静默地替杨云锋疗伤。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徐福茗终于停止动作,开口说道:“这次你受伤虽重,但好在未伤筋动骨,以你肉身的强悍程度再加上我现在的医治,三四日之后即可痊愈。”话到此处,他顿了下,似有心事。 杨云锋将之收入目中,便问:“徐老爷子有什么想说的吗?” 徐福茗沉默片刻,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杨云锋向窗外看去,望见这不夜之城中璀璨的光华,略微思索片刻,道,“回魂草已到手,先将之送回素女门……然后……”他收回目光,有意无意看了下身边的月馨,犹豫一会儿,随后道,“叶伯托虽是黄泉宫的人,也曾与我有仇怨,但他毕竟是月馨姑娘的……亲人,况且他两次相救,没他我只怕已经死在玉面君或者桫椤国女王手里了。杨某向来有恩必报,叶伯托如此待我,我自不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若有机会一定会相救。只是现在情况复杂,不能贸然出手,否则容易落入别人的圈套中,得不偿失。因此我建议我们最好先观望一阵,做出合理的计划,再将他从王宫中救出也不迟。”话到这里,他侧首凝视月馨,征求她的意见,“月馨姑娘,你觉得呢?” 月馨微微低头,双眼中一片迷茫,犹豫片刻之后,终于缓缓伸手,在空中轻轻划出一连串闪耀着淡淡光芒的文字:“可。” 杨云锋见这个“可”字略显凌乱潦草,便知月馨心乱如麻,不由心生感慨。可是他一向不了解女儿家的心事,此时此刻也不知如何劝慰。 “这样也好。”徐福茗见状点了点头,道,“不过我认为将回魂草送回素女门之事只需一人去办便可,其他人最好在这里守着,探听消息,以免一时不察错失良机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好,既然如此,我就回素女门一趟。”杨云锋闻言立即开口说道,双眼中闪烁灼灼光芒。 “不,你哪里都不能去!”徐福茗却出言阻止,“如果我没猜错,桫椤国女王一定已经下令让附庸于自己的家族门派在碧泉城外设下重重防线,你贸然出去,多半会被他们认出制服……你本来就有伤,不能再与人激斗。至于九曲冥河图最好也不要用了,它本就是黄泉宫的东西,桫椤国女王很可能会借着某些秘法找到它的痕迹,借机进入虚空中,将你抓住!” 杨云锋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他没徐福茗考虑得这么周到,此刻听闻徐福茗言语,觉此言甚有道理,可脑海中浮现的柔弱身影却让他犹豫不决。“这——”他脸上闪过一点痛苦之色,最终还是颓然叹气,“好的。” 徐福茗轻轻点头,随后转身对蒹葭说道:“蒹葭姑娘,我看我们中就你最适合将回魂草带回素女门……一切都拜托你了。” 蒹葭闻言怔了下,随后面露不愿之色,轻轻摇头,道:“徐老前辈……一定要我吗……我想留在这里。” 章七百九十:贪婪 蒹葭面露消沉之意,显然有些不愿。“徐老前辈……一定要我吗……我想留在这里。”她幽幽说道,眼睑微微垂下,心事重重。 “蒹葭姑娘可是为了清茗兄弟?”杨云锋将之面色收入目中,立时明白她心中所想,于是开口问道。 蒹葭闻言愣了愣,轻轻点头,又摇头道:“算是吧……另外,你们都说我和月馨姐姐有七分相似之处,我若贸然出城,只怕会被当做月馨姐姐拿下。”话语淡淡,言辞却带着分凄凉伤感。 杨云锋怔了下,侧首向月馨扫了下,随后又看了看蒹葭,才现二人身姿确实有几分相似,又想起自己心上那人,心说太过巧合,眼前忽的浮现玲珑仙子的身姿,又忖道:“或许不是巧合,是玲珑仙子自己的偏好吧。不过蒹葭姑娘所言不虚,她与月馨姑娘的相似之处犹胜秋妹。月馨姑娘戴上面具之后,我若不仔细观察,尚不能分辨出她与秋妹的不同,只怕更不能成功分辨出蒹葭姑娘与月馨姑娘……如此,那些城外的人必会将蒹葭姑娘当做月馨姑娘捉拿,如此不妥,实在不妥……”便侧首朝徐福茗看去,压低声音说道:“徐老爷子,你怎么看?” 徐福茗脸上显出一分凝重之色,沉思片刻,方缓缓说道:“蒹葭姑娘所言不虚,倒是老夫考虑不周了。也罢,我就带着回魂草亲自去素女门一趟,就是半路上被王宫里的人拦住了,也可借自己修为脱身。”话到这里,又侧首向蒹葭看了眼,继续道,“蒹葭姑娘就留在这里助杨大人救下叶伯托吧……若是有幸遇上清茗小兄弟,替我向他问声好。” 蒹葭闻言面露感激,低声道:“多谢。” 杨云锋便将乾坤袋交给徐福茗,小心嘱托道:“回魂草就在这乾坤袋里面,务必妥善保管!” 徐福茗接过乾坤袋,心念一动便将之收入储物空间中,随后淡淡说道:“明日我即出发,赶往素女门,将之交予玲珑仙子,让她施法令弟妹恢复记忆。” 杨云锋闻言心里多了分别样的滋味,轻轻叹气,道:“多谢。” 接下来几人又商量一会儿,讨论解救叶伯托之法,却因对宫城内情况的不明而未能讨论出任何结果,最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待得到更多消息之后再做打算。 就在这刻门外忽然传来阵响动,接着便有一两句粗鲁的“开门”声传入众人耳中。徐福茗眉头微凝,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是官兵。”便向杨云锋使个眼色,杨云锋立即会意,用扳指隐匿自己月馨以及蒹葭的身影。徐福茗见状轻轻点头,旋即转身向门口走去。 这时外面的官兵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拍门吼道:“里面的人快开门,不然以私藏侵犯论处!”若不是门外的客栈掌柜极力劝说的话,只怕已经踢门而入了。 徐福茗便在这刻开启房门,而后抬眼直视外面三个官兵,拱手淡淡道:“这几位兵老爷有何贵干?” 那仨官兵见徐福茗表情还算恭顺,也不好发作,于是大摇大摆走入屋中,各寻了个椅子座下,而后拍桌道:“今晚城里出了刺客,我等领命前来搜寻。” 徐福茗依旧云淡风轻,道:“不知各位兵老爷怎么个搜寻法?” 那官兵一脸桀骜,斜睨徐福茗一眼,压根不把他放在眼中:“这就看你打算怎么‘配合’了?对了,听说你是和另一个小姑娘一起来的,可却包了四间房。嘿嘿,大有古怪啊!”嘴角渐渐多了点狰狞的笑容,眼中亦露出点贪婪之色。 徐福茗轻轻摇头,道:“各位兵老爷明鉴,草民是经商的人,当然要多准备几个房间,好招待商道上的朋友。” “你是商人?”官兵闻言原本半闭着的双眼立刻睁大,真正打量徐福茗,随后笑道,“好,很好……不知道这位老板干的都是些什么?一年到头赚的油水有多少?”双眼发绿,贪婪之色更增一分。 徐福茗心知不可再耗下去了,于是笑了笑,从一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小心打开,于是此时此刻八枚璀璨夺目的夜明珠出现于三个官兵眼前,当即引起他们的注意。 “原来是做珠宝生意的。”那官兵搓了搓手,双眼放光,嘴角差点没流出口水来。 徐福茗便笑道:“这点薄礼,不知能否入格外兵老爷的眼?”说着便将之奉上。 那官兵见状赶忙伸手去夺,却又让徐福茗巧妙地躲过。“兵老爷,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徐福茗半闭双目,淡淡说道。 官兵赶紧点头,道:“当然,当然……哈哈,我知道你是正经商人,哪会私藏钦犯?这里搜查完毕,什么也没发现……” 徐福茗脸上闪过一点满意的笑容,道:“那这几枚珠子就送给三位兵老爷了,还望各位笑纳。” 官兵眼放绿芒,一把将之抓入手心,一脸欢喜。另外两个官兵也凑上来,对着闪闪夺目的夜明珠直吞唾沫。 于是片刻之后,这三个官兵便在客栈掌柜的带领下向别处搜查去了。 徐福茗见三人远了,终于关上房门,眼中杀意纵横,掩饰不去。 杨云锋取下扳指显出身形,向房门看了两眼,道:“贪得无厌……徐老爷子何必如此,将他们打晕扔出去即可,他们知我们的厉害,哪敢向上头的人说三道四,将咱们供出去?” 徐福茗却淡淡一笑,道:“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亲自动手?他们几个得了好处,才真的不会为难咱们。” 杨云锋看着徐福茗,若有所思,道:“徐老爷子往常在义章时,就是靠着这手段渐渐创办起自己的家业的吧。” 徐福茗顿了下,轻轻叹口气,不做言语。 夜已深,诸人不再言语,便各回自己的房间歇息。杨云锋向素女门方向望去,双目中隐隐多了分期待。“秋妹……等我!”他缓缓说道,手渐渐握紧。 章七百九十一:清茗忽至 翌日,徐福茗带着回魂草离去,中途虽受人盘查,但并未有大的麻烦,成功出城,随后向素女门方向飞去,大约中午时分便抵达素女门。日沉西山之时,杨云锋即得到徐福茗的传音飞剑,知徐福茗有事缠身,不能归来,不由生疑,几番飞剑传书交谈之后才知大须弥寺正在酝酿第二次围攻黄泉宫之事,徐福茗愿意参与其中,故暂时不回碧泉城。 杨云锋听出徐福茗话语中的一点不同寻常之处,隐约猜到徐福茗很可能是被逼迫的,不由心生担忧。但是身处碧泉城中,他也无法及时回到素女门中,只能暗暗替徐福茗祈福。 这样三四日过去了,碧泉城周围的戒烟也放松许多,杨云锋终于能潜入闹市区打探消息。然而桫椤国王室对叶伯托的消息封锁得极为严密,杨云锋根本无法打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不免有些失望。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便是大须弥寺果然再度攻击黄泉宫,玉面君在青石崖阻击大须弥寺的攻击,脱不了身,不可能赶到碧泉城对付杨云锋。 得到桫椤国王室支持的黄泉宫实力尚能与大须弥寺抗衡,这场大战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但杨云锋明白,这期间必须动手,否则玉面君腾出手来,自己就再无机会了。 这一日,一个人的到来令杨云锋大吃一惊。“清茗大哥!”看着伤痕累累面白如纸的清茗,蒹葭掩嘴讶异道,赶忙冲上去将清茗扶住。清茗重伤在身,原本是以坚固的道心支持着才能抵达此处,现在看见心上人的容颜,一颗心如冰雪消融,再也没有刚才那分坚韧,于是闭上眼就此昏过去。 “清茗大哥,你醒醒,不要!”蒹葭看着清茗紧闭的双眼,头脑一阵混乱,哽咽地嘶吼道,慌神中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清茗?”恰在这时杨云锋闻声走出房间,看见面前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后便快步走到蒹葭身边,道了声:“赶快回屋!”便将二人拉入房间内,随后小心地关上房门。 “清茗大哥……”蒹葭这才清醒过来,赶忙给清茗服下疗伤的药物,同时运使法术帮助他疗养。 “我来!”杨云锋斩钉截铁地说道,便伸手按住清茗的脉搏,将一缕神识注入其中,探查他的伤势,眉头越皱越紧。 蒹葭紧张担忧地望着清茗的脸颊,眼睛通红快溢出泪水来。“他,他没事儿吧。”少女一手紧紧抓着清茗的手,一手则握住自己的衣角,声音哽咽地问道。 杨云锋眉宇间闪过一点难以察觉的异样,道:“他是累着了,伤不重。不过他心脉中被人设下一道禁制,我不知这道禁制真正的作用,但要将之破除,却不是我的修为能办到的。”杨云锋所言不虚,那禁制是由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设下,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将之破除。 “嘶——”蒹葭闻言心里大惊,一不小心竟将衣角给撕碎了。“那,那怎么办?”少女六神无主,泪珠子终于滚滚而落。 杨云锋轻轻叹气,道:“我先替他疗伤,再想办法把他送回素女门,让你师尊来替他解除禁制。”为今之计,只能如此,故他有此一言。 蒹葭轻咬嘴唇,道:“好。”便恳求道,“你,你快点救他吧。” 杨云锋却面色微变,道:“等我先把外面那群杂碎解决掉。”话落便化成道风借着门旁侧窗飞了出去,随便两招便将两个急匆匆赶来的官兵打晕在地。 他可不像徐福茗,还和这俩官兵周旋,直截了当地出手,让他们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掌柜的,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杨云锋回首看着瑟瑟发抖的掌柜,阴冷一笑。那掌柜双脚一软立即瘫倒在地,面对杨云锋的目光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算你聪明。”杨云锋冷哼一声,道,“这俩杂碎我交给你处理了,至于怎么安排,是你的事……不让让我不满亲自动手,你懂吗?”话到这处,天狐镇心诀运使而出,强大的威压袭过去,令这掌柜不敢有任何对他不利之心思。 掌柜赶忙点头,又几乎嘶哑地声音说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杨云锋见这掌柜也只是个平常的生意人,心一软,便将一锭纹银扔过去,道,“这十几两银子也够你这客栈七八天的盈利了吧……不要让我失望。” 掌柜面上大喜,赶忙收起银子,又对杨云锋三叩九拜,道:“是,是!”便想叫来伙计将两个官兵拖走。 “你还想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杨云锋心生不满,一道法术丢过去便将两个官兵的盔甲剥离掉,“你自己看着办。” 掌柜深吸口气,便亲自将二人拖入后院深处。 杨云锋不再多管,转身再度进入蒹葭的房间内,示意无事,便出手替清茗疗伤。 清茗的伤势不重,之所以昏迷过去,是长途奔逃真元耗尽的缘故。此刻杨云锋将自身雄浑的真元注入他体内,他脸上便重现红晕,片刻之后即缓缓睁眼,苏醒过来。 蒹葭见状面上一喜,长舒口气,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张嘴低呼一声“清茗大哥”,之后凝视他脸颊,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清茗看清周围的情况,目光从蒹葭娇颜上划过,不禁轻轻吐了口全,随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快,快去救师尊!师尊……情况……不妙……”焦急中差点又昏死过去了。 杨云锋皱了皱眉,道:“莫慌,慢慢说!”便再度将真元注入他体内,助其稳定心神。 清茗便将自己的见闻一五一十全盘告诉杨云锋与蒹葭。杨云锋听得他口中所述,心里一沉,脸色愈加不好看。 叶伯托现在的处境极为不利,很可能被桫椤国女王以大逆不道治罪,而后受千刀万剐之酷刑,凶多吉少。 出手救下叶伯托,已刻不容缓。 章七百九十二:空城计 按清茗的说法,叶伯托被囚禁于碧泉山后山“幽冥狱”中,受尽折磨。清茗作为叶伯托的弟子,同样被囚于那处,只是所受的刑要轻许多。这几日叶伯托一直暗中帮助清茗削弱幽冥狱中法阵对他的束缚效果,意图让他寻到杨云锋等人,回来解救自己。 就在这一日,清茗忽然寻得一个绝佳的机会,逃出幽冥狱,立即悄悄向山下逃遁,途中听人议论,方知叶伯托即将受凌迟之刑,倍感诧异,不小心暴露踪影,遭到一干侍卫的追杀。好在他足够机警,修为又不在这几个侍卫之下,几番周旋之后终于摆脱侍卫的追杀,逃入碧泉城内,随后发现蒹葭留下的联络口令,摸到此处,也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联络口令?”杨云锋微微皱了皱眉头,向蒹葭看了眼,面露不悦,却并未因此事多说什么,“你说叶伯托会被宫廷侍卫护送到盐市口千刀万剐?”话到这里,脸上明显露出一点警惕。 清茗闻言点了点头,这时注意到杨云锋的神情,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刹那间之前萦绕心头的疑问立即有了答案。“你是说,王宫的人是故意的!”他竭力说道,声音提高半分,却耗尽心力,立时头晕眼花,不由长长吸口气,才稳住道心。 杨云锋垂首点头道:“自然,你成功逃出幽冥狱,又恰好听见你师尊将被凌迟处死的消息,然后在王宫中遭一群宫廷侍卫追杀却还能成功脱身而没引来起鼎结丹境界以上的高人……若其中没有阴谋,那才古怪!”话至此,不由吸口气,凝重地说道,“这个地方,住不得了,走!”便急速起身,一把推开房门,叫上另一个房间中的月馨,收拾行李,片刻之后便离开这客栈。 连向客栈掌柜结账也顾不上了。 “等等!”杨云锋忽有所思,从储物空间中取出黄泉化身,目光向客栈后院扫去,眼中放出一点幽幽光芒。 大约一刻时间后,一个中年修士即出现在客栈外。他抚恤一笑,带着淡淡的威压缓步踏入客栈内,一把打晕阻拦自己进入后院的掌柜,而后注意到院中静立的杨云锋,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 “你就这么大张旗鼓地等我?不怕我将你挫骨扬灰吗?”中年修士认出杨云锋的身份,原本自认十拿九稳的他不由生出分犹豫,故有此试探一问。 杨云锋眼角余光向他扫去,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观赏后院中的翠竹,淡然道:“我既能安然于此等你,自是不惧你。至于我有何依凭,当然不会向你托出。” 中年修士闻言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手上渐渐多了点蓝色光芒,酝酿着法术,却又迟迟不敢出手。“你的修为在我之下,我拿你有如捏死蚂蚁一般简单!哼,莫要故弄玄虚,快与我一战!”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厉声说道,却气势大跌,显然早已失了底气。 杨云锋连看他一眼的兴趣也没有,闻言仍淡然地说道:“我修为在你之下?你去打听打听,我出山以来,死在我手中的修为远胜我的修士有多少?何况我这次以逸待劳,专程等你来送死,早就做足准备。你以为现在身处这庭院中,你还有逃生的机会吗?” 中年修士此刻终于露出点紧张,手中光芒更加耀眼,厉声道:“莫要装神弄鬼!你若真不惧我,怎不与我一战?” 杨云锋闻言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道:“这次是你于我赏竹之时前来犯我,你不动手,我自安然鉴赏翠竹之姿,何必和你大动干戈,扰我一番好兴致?倒是你,明明是来捉拿我的,为什么不出手呢?分明就是心虚怯战,怕我有后手,不敢贸然进攻!” 中年修士被他说中心事,脸色立即转青,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之色,暗道:“他这样安然,必是有所依凭,只怕真的藏有毒计,等我上钩……听说他向来诡计多端,狡诈歪斜……不行,现在切不可大意,免得中他计,把一条命交代了!”既如此想,他便装模作样地做出番进攻的动作,而后缓缓后退,转眼就退回客栈大堂内,再不做停留,匆忙离去。 杨云锋这时终于侧过头向中年修士离去的方向看了眼,嘴角露出分笑容。 “不行,得搬救兵才是!”中年修士慌慌张张离开客栈,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身形随之一滞,而后缓缓回身向客栈看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脸立时变得铁青,“他刚才不是说‘你以为现在身处这庭院中,你还有逃生的机会吗’?那他怎会这么轻易让我离开,连出手阻拦都没有……不好,中了他空城之计了!”他如此想着,赶忙冲回客栈内,“啪啪”几声撞飞拦在自己之前的桌椅和伙计,而后再度踏入后院中,眼中出现杨云锋的踪影,终于舒口气。“还好没走。”他如是想道,便伸手对杨云锋斥责道:“兀那小贼,竟敢用计骗我!吃我一掌!”气愤中双掌化龙,隔空朝杨云锋轰了过去。 杨云锋不躲不闪,嘴角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容。 中年修士已逼近杨云锋,看着他嘴角笑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似乎感受到一点危险,可这危险究竟来自何处,他却无从查找。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中年修士身前的杨云锋忽然消散,露出一页黄橙橙的符纸。 中年修士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心生慌乱,脸色大变,可此时此刻符纸近在咫尺,他已无法停手。 “轰隆!”双掌打中符纸,立即触发符纸中万般精妙的法阵,于是一团灿烂的火光爆发而出,将中年修士整个人吞没。 书里之外,重新寻得个客栈住下的杨云锋收起手中的黄泉化身,随后抬眼看向那震惊全城的火光,淡淡一笑,随后又摇头叹息。 符纸还伤不了那中年修士,不过足够给他一个教训,当然最主要作用的还是替自己掩盖气息。现在他的气息都被那爆裂的火光所清除,无人能借此找到他落脚之处。 章七百九十三:劫牢车 (抱歉,最近两天状态都不大好,更新不大稳定,希望各位看官理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桫椤王室要在夜里将叶伯托押送到盐市口凌迟处死,显然是暗藏埋伏让劫牢车的人自投罗网。 但杨云锋却不得不出手,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 这夜天黑风高,天边几颗疏星轻轻闪动,有残月挂于枝头,洒下一段光辉,却是凄楚黯淡。 关押叶伯托的牢车缓缓从宫城中驶出,进入一条牢车专用的道路,缓缓向盐市口行去。这牢车四壁是用粗木围成的,上面青光流转,显然是设有法阵。叶伯托身处车内,皮肤松弛,白发苍苍,双眼失去了平日鹰目般的犀利光芒,看上去垂垂老矣,与平常的老人没有多大区别。 可以想见这几日他在狱中所受折磨之残酷,亦可以想见此刻他法力之低微,若非如此,仅凭牢车几根破烂木头和柔弱如纸的法阵,又怎能阻挡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 护送牢车的是十二个宫廷侍卫,都有养元入道境界的修为,实力还是不错,一般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根本不是他们联手之下的对手,但是对杨云锋这等修士而言却着实不够看,何况这次前来劫牢车的不止杨云锋一人。 不过杨云锋心里清楚,牢车附近肯定有埋伏,自己此行凶险万分,不得不谨慎应对。 “按计划进行,我对付这几个人和可能出现的大能之士,你们救走叶伯托……若一切顺利,带叶伯托潜入城中,若不顺,则用九曲冥河图。”杨云锋最后一次叮嘱道,随即将九曲冥河图交给月馨。月馨美目中透出一点淡淡的光芒,接过九曲冥河图的同时遥望叶伯托,眼里又多了点担忧。 “诶!”杨云锋轻轻叹气,面色立即变得严肃,低声道,“行动!”话落勾秦神弓赫然在手,借着夜幕的掩护飞到街道的另一头,一连射出数箭,尽数向侍卫中某一人而去。 那人意识到危险,赶紧动用防御法器阻挡,便闻“嘭”的一声,勾秦神弓的箭矢在他身前勃然爆裂,未能伤着他肉身,却将他身前法器结成的结界破去了。 侍卫瞧见接下来的箭矢,心里一寒,眼看就要被箭矢射杀,他身前却又出现几重结界。接下来的箭矢将这些结界尽数破掉,却再也不能对此侍卫造成任何威胁。 “老七,小心!”这代号“老七”的侍卫周围的几人此刻已移了过来,之前正是他们动用自身法器结出结界保护住老七,此刻他们又联手施为,再度布下结界,如此就是再来几箭老七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几人多次出生入死,情同手足,故才有如此默契的配合。 老七见状深吸一口气,刚向周围几人使眼神表示自己无碍,却忽然察觉到一点危险,脸色大变。 周围那几人脸色同样变得极不好看。“老十一!”他们侧首望去,最边上那侍卫已被勾秦神弓的箭矢活生生打成肉泥! 杨云锋正是使用声东击西之计,趁所有侍卫注意力都集中在老七身上的时候突然发难,向这群侍卫中所处位置最偏僻的老十一射了数箭。 那老十一实力平平,哪防得住杨云锋这疾如风的箭矢?而周围的侍卫又正用法术保护老七,鞭长莫及,无力支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于杨云锋箭矢之下。 此刻杨云锋瞧见这些人眼中的怒意,也不再游走,停于道路旁一处废弃多时的瓦房上,手持勾秦神弓,凝视诸人,同时小心戒备,防备藏在暗处之人突然而来的进攻。 “可恶!老六、老九同我去对付他,其余人看好犯人,不要让他的同伙有机可乘!”一个明显是领头之人的侍卫带着点怒意对其余侍卫说道,随后踏前一步,带领另两个侍卫腾空而起,一道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见状面色一凛,同样腾空,却向后飞去,速度不急不缓,刚好与面前三个侍卫相当,保持着十丈上下的距离,而后持弓连射数箭。 这次他真正用上了真元,将勾秦神弓的威力速度发挥得淋漓尽致。便见一片银光破空而过,疾驰的箭矢犹如过江之龙,势不可挡。 领头侍卫见状脸色一变,道了声:“躲开!”话落身形一晃,转眼侧移半丈,避开箭矢的攻击。 可是那老六老九就没他这本事了。二人本已动用防御法器挡在胸前,闻言同时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让箭矢破开防御,打中肉身,瞬间身受重伤,提不起真元,便齐齐从天空中跌落下去——这箭矢的威力比刚才大了不知多少。 “老六,老九!”领头侍卫再度避开杨云锋的箭矢,而后看着老六老九跌落下去的身躯,不禁大喝一声,随后抬头看向杨云锋,恨满胸膛,决眦欲裂。 杨云锋冷哼一声,直面对手的目光,毫不犹豫再射数箭。领头侍卫终于明白自己与杨云锋的差距,尽管恨意浓浓,却没有贸然出手,见状急速躲闪,随后不带任何迟疑,转身以迅雷之速向后撤去。 可杨云锋岂会轻易放过这领头侍卫?他二人之间一直保持着十丈距离,而这点距离正好是杨云锋动用天狐神行诀瞬间移动时最佳的跨越距离,多一分则速度大降,减一分速度却没任何提升。 因此眨眼间杨云锋便跨过这十丈距离,出现于领头侍卫身后,伸手向领头侍卫背后打去。 领头侍卫发现杨云锋已追上自己,心里大骇,面上骤然失去血色。可此时此刻,他却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就如活靶子一般被杨云锋打中,“啊”的声吐血三升,身体不支,便从天上坠落下去。 杨云锋无意杀他,一道法术打过去,将之轰晕,随后便向前飞去,转眼又到牢车之前,凝视牢车周围的侍卫,脸色虽仍阴沉,但明显比刚才好看许多。 牢车侍卫这时终于意识到杨云锋的厉害,赶紧结阵防守,准备抵挡随时有可能降临的攻击。 章七百九十四:迷茫的叶伯托 杨云锋一连解决掉四个侍卫,然而预想中埋伏于暗处的大能之士仍没有出现。他心里生疑,眉头微皱,于是暂时停于那破旧的房屋之上,并未出手。 一切都显得太不合理,牢车仅仅只有十二个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护卫,没有凝丹窥天境界或者起鼎结丹境界高人守在一旁,甚至连按常理说本该有的宫廷军队也没有出现。 若说是桫椤王室太过托大疏忽了,可桫椤王室再托大再狂妄也不至于一点够看的防备也没有,何况狂妄自大不等于傻,桫椤国女王不傻,怎么也不会犯这等错误;可若说这是陷阱,那为什么杨云锋明明已出现于牢车附近,却仍没有大能之士出手呢,难不成对方在等待更好的出手时机?杨云锋百思不得其解,犹豫了良久,对面的侍卫与之对峙,更猜不中杨云锋迟迟不出手的缘故,不免心生惶恐紧张,反倒比杨云锋还要难受。 “杨兄,你在想什么?时间不等人,赶快出手!”清茗动用传音入密之术送来的话语传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眉头微微一扬,随后轻轻点头,再度看向牢车附近的侍卫,不做犹豫,出手就是一剑,向其中一人轰了过去。 既然猜不中对方的打算,那就先动手将这些侍卫全部斩除,逼对方出手。 灭心神剑速度虽快,但与勾秦神弓相比还是差了一成。几个侍卫联手及时结下一道坚固的结界,挡在灭心剑之前,意图拦住对方这一击。 谁知灭心剑速度稍逊勾秦神弓的箭矢,威力却远在其之上。只见剑身周围忽然多了八柄鲜红的血剑,联合攻击结界,刹那爆发出恐怖的威势,骤然将结界击得粉碎。 灭心剑法,八门锁灭! 灭心剑击破结界,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身前侍卫的胸膛,而后散发出冰寒之气,骤然将周遭另外三个侍卫冻成玄冰。 灭心剑五行仙法,天寒霜灭! 弹指之间使四个侍卫丧失战斗能力,杨云锋展现出恐怖的实力,立时震慑了剩余四个侍卫。他们常年居于宫城之内,偶尔出去完成王室布置的任务,虽也算身经百战历尽生死,却从未见过杨云锋这么强大的敌人,此刻被杨云锋气势所慑,一时之间彻底慌神,双腿打颤几乎站不稳,若不是对王室忠心耿耿,只怕已经投降了。 杨云锋收回仙剑,目光向这些人发白的脸上轻轻一扫,便运使天狐镇心诀爆发出一阵强横的威压朝侍卫打去。 如此威压之下,原本就心智不坚的侍卫终于头脑发昏,跌倒下去,再也无能对杨云锋造成任何阻碍。 杨云锋立即向牢车内望去,见叶伯托正看着牢车的木板,双目无神,似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任何察觉。“叶……前辈。”杨云锋知叶伯托在牢狱中受了不小的折磨,见状心中的担忧更深一分,他动用真元对叶伯托说道,希望借此将这浑浑噩噩的凝丹窥天境界大能震醒。 叶伯托闻言总算抬起头,朝杨云锋看了两眼,而后目露茫然,竟完全想不起杨云锋是谁。 杨云锋心里一紧,再度向叶伯托说道:“叶前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来救你的!” 叶伯托这次却勾下头,继续看木板,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杨云锋的话语。 杨云锋心叫不好,脸色愈加阴沉。“月馨姑娘,清茗小兄弟,蒹葭姑娘,你们都过来吧。”他深吸口气,开口说道,片刻之后这四人都抵达他身边,看着牢车里近乎痴呆的叶伯托,同时露出点担忧。 月馨的反应尤为剧烈,她强行接近牢车,面具几乎贴在结界上,凝视自己的父亲,双目中光芒流转,渐渐多了点泪光。 “爹爹……”她无法发声,便用法术在空中幻化出这样一个词,随后只觉头晕目眩,魂断心碎,娇躯一软,便瘫软下去,跌坐在地上,愣愣发呆。 叶伯托终于有了些反应,他侧首用茫然的目光看向月馨,正好瞧见那“爹爹”两字,似乎回忆起什么,身体猛地震了下,而后睁大眼仔细看月馨,努力回忆,却似一无所获,眼中仍是茫然,最终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木板,呆呆出神。 杨云锋见状唏嘘不已。“诶!”他走到月馨身边,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前辈应是中了什么法术神志不清,但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我们先将他救走,随后再请你师尊或者大须弥寺的高僧出手救治,多半能让他恢复如初。” 月馨听见杨云锋这番安慰的话语,眼中多了点淡淡的感激,原本化不开的阴翳也随之减淡几分。而后她便缓缓起身,再度向叶伯托看了眼,目中光芒闪烁,也不知此刻心中是如何想的。 “这牢车外面的法阵仅是用来限制人行动而已,并无特别之处,更无什么厉害的机关,强行破去即可。”杨云锋伸手缓缓从牢车法阵结出的结界上滑过,仔细分析法阵的功用,而后淡淡说道。 其余人法力远低于杨云锋,对他的话自然是信服。“好,一起出手。”清茗低声说道,右手在身前虚空一划,便有数道鬼影轰然而去,攻击结界。 杨云锋亦不做犹豫,灭心剑化成一条红色的龙,带着刺耳的咆哮狠狠撞上结界,将强横的威力展现得淋漓尽致,眨眼便在结界上撕开一个不小的口子。 其余三人心有默契,同时出手用法术朝这口子狂轰滥炸,于是不过多时,这口子便扩大数倍,已足以让一人通过了。 “停!”杨云锋深吸口气,制止其余人的动作,而后握紧灭心剑,跃入车中,手里灭心剑于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随后重重击打在车板之上。 便闻“轰隆”一声,车板上显出一淡蓝的图案,随即化成飞灰,转瞬烟消无踪。 牢车周围的结界随之碎裂,最终化成气流,消失不见。 法阵就这么被杨云锋破除掉了。 章七百九十五:父女 “叶前辈!”杨云锋破解牢车上的法阵,随即抬头向叶伯托看去,伸手将其肩膀抓住,说道,“快随我走!” 叶伯托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挥手向杨云锋胸口打来,杨云锋反应及时,以剑挡在胸前,拦住叶伯托一击。叶伯托一击不中,双眼重现迷茫,再度低头看车板,又恢复浑浑噩噩的模样。 杨云锋虽用仙剑挡住叶伯托一击,但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攻击是何等猛烈,他险些受伤,此刻勉强稳住身形,不由深深吸口气,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你没事吧。”清茗跃入车内,看了看杨云锋,又向叶伯托扫了眼,心里泛起苦涩,“师尊他这情况,似很不乐观啊。”忧心忡忡。 另外二人上车后看见叶伯托的情况,亦感到难受。 杨云锋定了定神,道:“咱们先用法术将他制服,再作打算。”话到这里,忽然看见月馨向前走去正接近叶伯托,心里一惊,不由脱口说道:“小心!”正要阻止,却看见月馨靠近叶伯托时叶伯托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心里担忧消去一分,便没有动手阻拦,而是静静看着二人的情况,同时准备好法术,一旦叶伯托有异动就立即出手解救月馨。 月馨看着自己父亲一副痴呆的模样,眼里伤感倍增,娇躯亦颤了下,泪水不可抑止地从冰冷的面具上缓缓而落,滑入粉颈中,而后将衣衫打湿。 别样凄楚。 叶伯托终于有所触动,侧首向月馨看去,眼中依旧一片迷茫之色,却显然感受到一点不寻常的东西,脸上显出思考的神色,随即又透出分痛苦。 杨云锋远远看着,知他是在脑海中搜寻丢失的记忆,不由叹息。“让她试一试,或许有成效。”杨云锋低声对蒹葭说道,阻止了蒹葭接近月馨借此保护她的举动。 蒹葭理解杨云锋心里所想,双眼中闪过一点光芒,于是点了点头,没有贸然做出危险的动作。“月馨姐姐小心啊。”她垂下眼睑低声说道,默默为月馨祈福。 此刻月馨已经如叶伯托那般蹲坐下去,双目正好与叶伯托相对。叶伯托看着她的美目,似乎又想起更多的东西,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瞳孔中的迷茫被更多痛苦所取代。 “君岫……”他终于开口,声音微弱有如蚊蚋之音,然而传入月馨耳中,却足以令她热泪盈眶。 当年萍馨曾与叶伯托商议,若来日生女,则取名“君岫”,此刻叶伯托说出“君岫”二字,自然已经认出月馨就是自己女儿……月馨不知从何处知道此事的,现在从叶伯托口中听见二字,怎能不心生感触? 血浓于水,就是什么都记不得的叶伯托,也仍旧忘不了自己的骨肉至亲。 “爹爹……”两团火焰跳跃着浮现叶伯托眼前,渐渐变成如此两个字,明灭不定,模糊不清,可叶伯托还是清清楚楚将之收入目中,而后再度用微弱的声音缓缓说道:“君岫……” 刹那,两团火焰忽的融为一体,而后渐渐化成一行清秀的字迹:“跟我走,好吗?” 叶伯托愣愣看着这五个字,眼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光芒,脸上表情随之变得复杂,最终又重新变为最初时的浑浑噩噩。“好啊……”他傻笑着伸手握住月馨的柔荑,痴痴说道,“君岫,我们回家,回家……”看上去竟如三岁孩童一般,可任谁也能听出他话中真挚的感情。 又是两行清泪缓缓从面具上滑落,月馨凝视叶伯托重新变得清晰的双目,眼中的忧伤逐渐为欣慰所取代。 于是那一团淡淡的火焰又变成了“回家”二字,虽微弱却足以温暖二人。 月馨紧紧握住叶伯托的手,缓缓起身,叶伯托随之站了起来,终于扭头将周围几人都看一遍,而后目露惊惧与戒备,显然将他们视作威胁。 月馨轻轻叹气,另一手在空中缓缓划过一个圆弧,而后便又有一团淡淡的光芒出现于叶伯托眼前,组成一行小字:“他们是我的朋友,不要怕。” 叶伯托紧紧看着这行字,脸上出现吃力的神色,而后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来理解,最终似懂非懂地点头,对月馨说道:“好。”可看向杨云锋等人的目光中仍带有一点防备。 “师尊……”清茗见叶伯托完全不记得自己了,眉头皱了下,开口低声说出这两个字,却让叶伯托受惊,警惕更增一分。见状他不由面露苦意,无奈摇头。 杨云锋见状同样也摇了下头,用传音入密之术对清茗说道:“他现在受法术伤害神志不清,但仍有部分记忆,并未完全成痴傻之人……我想回去之后若能得到高人的医治,恢复的可能还是很大的……你不必担心。”话到这里,他又朝四周扫了眼,见周围仍无动静,不免又增一分警惕,“现在赶快离去,免得被人盯上惹麻烦上身!” 清茗闻言深以为然,点头道:“好。”便低声对其余人说道,“我们快走,尽快将师尊带到素女门中医治!” 月馨闻言侧首向他看了看,随即点头示意认可,而后又用那团火焰在叶伯托面前呈现一行文字:“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好吗?” 叶伯托看着这些文字,吃力地辨认,许久之后才面带疑惑地说道:“为什么要离开呢?这里很好很好啊……”竟是不愿离去。 月馨闻言怔了下,眼中闪过一点慌张,随即向杨云锋投来求助的目光,杨云锋见状不得不摇头,而后用传音入密之术对她说道:“现在形势不明,不能再消耗太多的时间……月馨姑娘,只能用你自己来要挟了他了!” 月馨闻言双目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坚定地点头,用那团火焰告诉叶伯托:“爹爹,我不得不离开了,要么和我走,要么留在这里,你自己选吧!”不知是下了多大决心才会写出如此决绝的字句。 叶伯托读完这些字眼,立即向月馨看去,眼中透出惶恐不安,竟疯了似地抓住月馨的衣袂,摇头道:“君岫,不要走,不要走!” 章七百九十六:骗 叶伯托抓住月馨的衣角,发疯似的吼道:“君岫,不要走,不要走!”字字伤悲,叫人动容。 月馨哪经得起他这般哀求,闻言眼中立即透出分哀伤,抬手看着叶伯托,望见他略微泛红的双眼,终是于心不忍,静默不语,没有继续逼迫。 杨云锋在一旁看着不由唏嘘。“事到如今,不得不用计骗他了。”杨云锋见状叹了叹气,用传音入密之术对月馨说道,“月馨姑娘,用九曲冥河图连通素女门,然后……”他微闭双目瞧着叶伯托,迅速将接下来行动的计划告诉月馨。月馨闻言眼中光芒闪烁,再度看了看叶伯托,不忍心欺骗他,脸上浮现分犹豫,可最终她还是轻轻点头答应下来,而后按杨云锋所说取出九曲冥河图打通虚空。 “好。”杨云锋轻轻说道,天狐神行诀由心而发,转眼到月馨身边,一把扼住其粉颈,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月馨拖入虚空中。 叶伯托虽是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但此刻神志不清根本没有平日的警惕完全无法阻止杨云锋的动作,此刻刚刚反应过来,杨云锋与月馨已经进入虚空中,不见踪影,只在他手上留下一段残缺的衣角,轻轻飘动着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一梦。 “君岫!”撕心裂肺的吼声震天动地,叶伯托双眼变得通红,面容彻底扭曲,身上骤然爆发出一片黑焰,猛地向九曲冥河图打通的虚空扑了过去,而后在空中留下一串淡淡的虚影,霎时无踪。 “师尊!”清茗见状变颜,赶忙追了过去,同样进入虚空中。蒹葭夫唱妇随,自然也跟了上去。 眨眼间,一干人皆消失无踪。牢车外的侍卫不再受杨云锋强横威压的控制,终于能够自由行动,却纷纷目露惊骇,面白如纸。 丢了叶伯托,王室必饶不了他们。 就在这刻一个宫装女子忽然出现于他们视线中。“参见喜鸢嬷嬷!”侍卫看出来人的身份,不敢怠慢,赶紧行礼。 喜鸢见他们一脸惊恐慌张,立即猜到他们心中所想,于是冷冷道:“错不在你们身上,殿下不会责怪你们的……回去吧。” 侍卫闻言心中石头落地,面露感激之色,不停磕头道谢,看这阵势,简直就是要为喜鸢结草衔环,效鞍马之劳。 喜鸢皱了皱眉头,心中不喜,但并未多言。 愤怒的叶伯托冲入虚空中,一眼望见不远处的杨云锋与月馨,于是毫不犹豫出手丢出数道浓黑的鬼气朝那里轰去。然而虚空冥河之中万般皆与尘世不同,两地距离不可用目力来估测,明明看上去近在咫尺的两人实际上却在千丈之外,故叶伯托数团鬼气砸过去根本无法碰触到杨云锋月馨的衣角。 叶伯托怒极,飞速前进,不断逼近杨云锋二人,终于看清他们的面容,而后见杨云锋并未如之前那般挟持月馨对其不利,眼中红芒略消一分,终于显出分清醒,可手上动作仍未停止,陡然丢出一团森森的鬼气,朝杨云锋砸去。 杨云锋见这鬼气威力并不算强横,便取出灭心剑于空中轻轻一划,赫然发出一条火龙向鬼气拦截而去。 只闻一阵龙吟之声,火龙与鬼气战成一团,眨眼数十个回合,终与之同归于尽,齐齐消失于这无尽虚空中。 叶伯托见状终于收手,追上杨云锋月馨,而后停在二人所乘小舟上,隔着半丈距离凝视杨云锋与月馨,沉默片刻,开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放下君岫!” 杨云锋深吸口气,顶着叶伯托散发出的威压,冷静地说道:“晚辈为将叶前辈救出,不得不出此下策,故意劫持月馨……君岫姑娘,诱叶前辈至此,但晚辈并无恶意,并不会对君岫姑娘不利,还望叶前辈理解。” 月馨亦配合他用一团火焰写出心中想诉说之话语:“杨大哥是好人,爹爹不要怪他。” 叶伯托对杨云锋的话语恍若未闻,他仔细分辨月馨的字句,眼中红芒尽数消退,面容恢复如初,嘴角随之也多了点淡淡的笑容。“君岫,只要你好,爹爹就好……”叶伯托带着分稚气说道,随即坐了下来,低头看着小船船板,再度怔怔出神。 杨云锋见此总算松口气,而后听闻到一点风声,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冥河狂涛中又多了两人,不免面露喜色,道:“清茗小兄弟,蒹葭姑娘,你们也来了!” 来人正是清茗与蒹葭,他二人速度远远比不上叶伯托,故花费更多的时间接近这一叶扁舟,这一刻才赶上来,同时跃入船内。 “师尊!”清茗看了眼叶伯托,脸色一紧,随即又舒展开来,道,“只要进入这里面了就好。”又不免心生担忧。 杨云锋知道他所忧为何物,道:“贸然使用九曲冥河图确实非常危险,但事已至此,只能见机而行。”话落注意到月馨双目中的伤感,不由轻轻叹气,于是走过去准备安慰少女。 就在这刻,他后背忽然生出如遭针芒刺激般的痛感,心里警兆突生,急速转身,而后看见叶伯托雷电般迅疾的一掌袭来,一时之间避无可避,只能硬挡。 金色巨门骤然出现于他身前,拦截叶伯托的攻击,只闻一声钟鸣般的响动,叶伯托手掌击中巨门,霎时万千鬼气狂涌而至,潮水般疯狂攻击巨门,竟在须臾间将整个巨门震碎! 巨门仅是让叶伯托的攻击微微受阻,下一刻,叶伯托一掌便不受阻滞地击打在杨云锋胸膛上,万钧重压施展而下,如将一座千丈大山压在杨云锋身上。 “喀喀喀!”杨云锋根本无法承受凝丹窥天境界大能这样一击,肋骨尽数碎裂,剧烈疼痛刺激心魂,痛苦中几乎要昏过去。 “师尊!”清茗见状脸色一变,低呼一声,奋不顾身向叶伯托扑去,欲制止叶伯托突如其来的疯狂行为。谁知叶伯托闻言脸上狰狞之意一闪而过,竟挥动另一手转而向清茗打来。 “清茗大哥!”蒹葭惊呼一声,当即昏死过去。 章七百九十七:发疯 叶伯托原本已经安静下来静坐于船板上,却不知为何突然目露凶光一跃而起,手掌带着强横的威势向杨云锋胸口打过来。杨云锋猝不及防,不得不以肉身硬接,却非叶伯托对手,转眼遭叶伯托重击,肋骨碎裂,经脉寸断,真元逆行,一股血水漫入口中,霎时头脑一空,险些昏死过去。 “师尊!”清茗见状脸色一变,低呼一声,奋不顾身向叶伯托扑去,欲制止叶伯托的行为,谁料叶伯托似早有预料一般,嘴角显出分狰狞,猛地挥动另一手朝清茗胸口砸去,其速如风,清茗来不及阻挡,遭其重击,刹那胸口竟被洞穿,殷红的血水泉涌而出,一下倒在血泊中,双目凸出,瞳孔接近涣散。 他仅仅养元入道境界的修为,又未修习任何炼体心诀,肉身强度不足杨云锋十一,自然无法承受叶伯托突如其来的一击。现在胸腔遭破坏,脏腑皆化肉泥,是没有活路了。 “清茗大哥!”蒹葭只觉肝肠寸断,惊呼一声,当即昏死过去。 叶伯托出手之时,杨云锋胸口的压力大减,终于恢复一分清醒,看清眼前情况,瞳孔骤然一缩,拼尽全力催动灭心剑幻出万千刀斧向叶伯托手臂砍去。 为了求生,他已顾不上其他了! 谁知叶伯托实力着实强横,他看见杨云锋用灭心剑金行仙术发出的刀斧,眼中红芒闪烁,原本还在清茗胸腔中的手忽然回到胸前,眨眼放出一道强大的结界,竟将杨云锋这干刀斧悉数拦下。 “嘭嘭嘭!”也不知叶伯托使用了何等法术,那不计其数的刀斧竟然纷纷爆裂,转眼全部化成灵气,消失无踪。 杨云锋心里一凉,强忍着胸口剧痛放出灭心剑斩击叶伯托的手臂,此时此刻他只能使出如此手段来求生,可是真元大乱的情况下仓促脱手的灭心剑这一击能发挥何等效果?只见仙剑带着翻涌的血水斩击在叶伯托那结界上,竟未能留下任何痕迹。 叶伯托脸色更加狰狞,一道法术随心而发,骤然击打在灭心剑上,瞬间将之打落在地。 杨云锋深吸口气,只觉口鼻之中皆火辣辣的疼,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痛苦不堪。 此刻已失去对灭心剑的控制。 叶伯托再度看向杨云锋,眼里血红更重一分,手向前一抓,插入杨云锋胸腔内,随后将万千鬼气灌入杨云锋体内。 杨云锋便觉体内鬼气翻腾,无以计数的鬼影顺着经脉冲入脑海中,显现无数幻象,差点没让自己陷入其中,就此迷失于无边幻境内,再也无法恢复清醒。 幸好他及时使用天狐噬心诀稳住道心,这才没有受其迷惑,仍保持一分清醒。 可是愈发清醒,胸口的疼痛也愈发明显。杨云锋忍受着这等痛楚,脸上肌肉抽搐,双目已放大到极点,差点就嘶吼出声了。 叶伯托见杨云锋如此坚韧,脸上浮现一分诧异,手上的力道随之减轻几分。杨云锋见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向前扑去,双手抓住叶伯托的肩膀,脑袋奋力向前一磕,竟和叶伯托脑袋撞在一起。 杨云锋突然之间爆发出的力道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只闻一声脆响,他额头破裂,鲜血溢出片刻后将整个面孔尽数染红,显然伤势不轻。 但叶伯托的伤势比杨云锋要严重许多,他没有修炼炼体之术,即便修为远超杨云锋,肉身强度依旧无法与杨云锋相比,因此遭杨云锋一撞,几乎如遭重锤轰击,头骨碎裂,鲜血喷涌而出,摇摇晃晃,差点昏过去。 而杨云锋除了付出额头受伤的代价外,还让叶伯托一拳洞穿胸口,只是他胸腔原本就被叶伯托重创,遭洞穿也只不过让伤势略微加重而已,并未给杨云锋带来更加沉重的打击。 这回合的交锋,杨云锋算是惨胜。叶伯托头骨破裂,一时之间神志不清,近乎昏迷,杨云锋趁机发出“呀”的一声吼叫,一脚向叶伯托身上踹去,“嘶”的声让叶伯托的手从自己胸腔内抽出,一时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头脑再度变得空白。 而这刻叶伯托头脑竟恢复过来,刚刚从杨云锋胸腔内抽出的手忽然向前一抓,将抓住杨云锋胸膛巨大伤口的外沿,“嘶”的声将一大片皮肉给生生扯了下来。刺痛传入脑海,杨云锋面上肌肉猛地抽搐,一时失去身体的控制,没有及时出手阻止,在叶伯托拉扯下与之一道跌倒在船板上。 叶伯托原本是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修为远在杨云锋之上,此刻体力远超杨云锋,他只用一息不到的时间便成功站起来,看着依旧倒地的杨云锋,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下去,踏在杨云锋原本已血肉模糊的胸膛上。杨云锋胸口疼痛袭来,真元乱成一团,此刻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叶伯托嘴角露出狰狞之色,双手散发出浓郁的黑气,眼见要重击杨云锋,就地格杀之。 而就在这刻,月馨忽然出现在他身侧,紧紧拉住他的衣角,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不住摇头。 一行娟秀的文字渐渐浮现于少女双眸前,明灭不定,颤动不止。 “不要杀他……”叶伯托看着少女清澈的眸子,忽然间想起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眼里的红芒随之消去一分,低头喃喃道,“你……是……君岫……我是你的……我……我是谁……我……这……怎么了……我……究竟要做什么……”又一次陷入迷茫中,痛苦地思索,却一无所获。 月馨见状既担忧又欣慰,她温柔地握住叶伯托的手,正想缓缓引导他远离杨云锋,谁知这刻叶伯托眼中红芒再度暴涨,一头黑白交杂的头发散开张狂飘舞,吼道:“你们都去死!”此刻竟是彻底失去理智,袖袍猛地一挥将月馨扔到一边去,而后抬起手臂,带着滚滚黑气朝杨云锋打了过去。 黑焰滔天,席卷而来,眨眼便将杨云锋裹得严严实实! 章七百九十八:天狐出手 黑气汹涌侵入杨云锋体内,转眼便成功侵染他每一处脏腑。杨云锋只觉六识之中尽是森然鬼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于是再也无法感受周遭任何事物,如完全昏迷过去一般。 叶伯托的鬼气凶悍无比,侵入他体内的同时竟寻得秘径攻入魂窍内,随后发现那柔弱不堪一击的元神,于是一拥而上,向其发动猛烈进攻。 “啊!”魂魄遭袭,杨云锋终于再度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嘶吼出声,欲拼尽全力反抗,却因自己修为不足无力阻止。 杨云锋三魂七魄原本就因鬼君的进攻而受损,此刻再遭鬼气侵袭,损伤急剧扩大,眨眼之后,便有一两缕让鬼气扯了下来,游离于元神之外,如一叶扁舟,随时有可能消散。 一时的胜利令众多鬼气变得更加兴奋,它们的攻击愈发凌厉凶狠,转眼又沿着鬼君留下的伤痕在魂魄上打出一条长长的裂痕。 三魂七魄在此攻击下几乎要分崩离析。 魂魄最深处的疼痛令杨云锋神识彻底变得空白。他只觉自己身处无边的苦海中,所能感知到的除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楚外,别无他物。 甚至比之前被鬼君侵入魂窍时的痛苦还要来得强烈百倍。 恍惚间,他忽然“看见”无数的画面,他发现今生经历的一切,正在缓缓淡去,恍如一梦。曾经心爱的人,也逐渐无影,或许过一刻就再也不会留存于记忆中。 而逝去的美好的年华,亦会消失无踪。 那之后,天地人三魂分道扬镳,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则消失于天地间,直到往生为人,三魂重归,七魄重塑,则再经一世轮回。只是那时,容纳三魂的人不再是杨云锋。 或者,三魂就此被鬼气打散,再也重新无聚首的时日,于是往生的机会彻底断绝,来世成传说。 然而,今生如此多的因缘,岂能轻易放下,就此彻底斩断?今生那么多爱的人,岂可轻易抛去,就此参商永别? 终于,无边痛苦中,多了分不甘,不屈。“不!”一声怒吼从心底最深处发了出来,传入神识中,也传入千里之外一个绝美女子耳中。 明汐缓缓睁眼,低头看着手里那小小的仙剑,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道:“这么短的时间,又让人侵入你魂窍内,真让我失望。”话落便用手轻轻拂过剑身,忽然间感受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细眉便扬了起来,美目中亦多了分不悦,“这次的情况,看上去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她一如既往淡漠地说道,纤长的手指在天空中轻轻划过,随后便按住剑身,又幽幽说道,“相隔千里,我就是想帮你修复魂魄也做不到……也罢,就先将你的魂魄保存在我这仙剑里,等你回来之后再将之还给你。”话到这里,忽然又有所思,嘴角难得地露出点笑意。 这一笑,倾国倾城。 下一刻,一朵兰花浮现于她指下,缓缓于仙剑融为一体。 于是千里之外的男子魂窍内,一股霸道的天狐气息忽然从元神中激射而去,随后以雷霆之势席卷整个魂窍,所经之处,任何鬼气都被打成飞灰,最终变作元神的给养,为杨云锋三魂七魄所吸收。 明汐潮水攻势下,魂窍内鬼气瞬间荡然无存。片刻之后,一个细小的身影出现于魂窍中,看了眼游离的魂魄,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身处藕荷般的玉臂,向这些魂魄轻轻一招,所有的魂魄便飞到她身边,环绕她轻轻飞行,而后竟凭空消失,也不知何处去了。 “既然都出手了,索性将外面的鬼气也一并干了。”这个细小的身影抬头望向那与她身形相比庞大百倍的元神,微微一叹,随即化成一溜烟,急速向魂窍外飞去。 眨眼之后,杨云锋身上的鬼气便被尽数祛除,那细小的身影停留于他胸口处,看着他严重的伤势,忍不住摇了摇头,便化为万千流光,融入杨云锋的肉身之中,随后彻底消失。 杨云锋身上的伤顿时大为缓解,至少不再有生命危险。 而此刻,那一叶在冥河中飘摇的小舟终于抵达目的地,穿过虚空重新进入尘世中。月馨遥遥看见熟悉的素女门山门,眼中闪烁炽热光芒,急忙用法术通知门中的师姐妹。叶伯托双眼中的疯狂终于消退,再度变得浑浑噩噩,双眼迷茫,蹲坐于地,盯着地面的土石发呆,也不再出手对付杨云锋了。 杨云锋见危险解除,面露淡淡的欣慰,随后觉一阵困意袭上心头,终于昏睡过去。 “那是……月馨师姐!”两三个素女门弟子从山门中走出来,看见月馨等人,不由惊讶地说道,随后快步赶来。 月馨看着她们的身影,目露欣慰,随后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杨云锋与蒹葭,兀自发呆的叶伯托以及已经变为冰冷尸体的清茗,眼里欣慰立即为深深的担忧所取代。 “发生什么事情了?”片刻后,玲珑仙子出现于月馨身边,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脸色随之变得严肃,“快,将他们带回门内!”她声音变得冰冷,急促说道。 蜀地,渝州,九峰山,少阴峰,天极宗会心宫后山禁地。 明汐轻轻抚摸手里冰冷的仙剑,脸上多了分黯然之色。“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只能靠你自己。”她淡然说道,眉宇间却没来由地透出点落寞,“想不到你竟会经历这么多事情,或许……我也该出去走走了……”这念头甫一出现于脑海,随即便被打消,“我哪有你们年轻人那等雄心壮志,这走走也就算了……”她暗暗叹气,再度抚摸仙剑,又若有所思,轻轻摇头,“你的那几缕魂魄碎片都在我这仙剑里面……只怕记忆会受损……不过这也是考验……若你能成功悟出‘生死’之妙,破解灭心剑第五重禁制,记忆自会恢复,也用不着我出手了……” 章七百九十九:秋雨 七月流火,天转凉。 桫椤国地处极南之地,秋风不到,故这等时节并无中原那等凉意。 只是窗外倾盆的雨,还是带来一点秋的味道。 杨云锋醒来之时,七月已过半,细数下去,竟是昏迷了十多日。这么多日子过去,也不知天下发生了多少事情,好在他全身伤势已痊愈,筋骨皮肉恢复如初,修为亦无大的损伤,未给日后的修炼留下任何隐患。 只是头脑中似少了什么东西,竭力去想,却陷入无边无际的空白中,最终一无所获。 秋雨不歇,视线穿过如帘的雨丝,落在眉黛似的远山上,他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慌张,于是准备开门出去走走,排解心中烦闷。 就在这刻,门被人缓缓推开。 杨云锋循声望去。秋雨中渐渐现出一个淡淡的身影,收起手中的油纸伞,定在原地,痴痴向杨云锋望来。那双美目如洞庭烟波,渺渺然如梦如幻,仿佛隐藏在朦朦胧胧的雾气,却又清澈不带任何杂质。 万千深情,明明显现于其中,可待杨云锋追看的时候,却又不见踪影,只剩一点点淡淡的喜悦。杨云锋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暗藏无尽情思的明眸所吸引,脑袋中一阵轰鸣,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浮现眼前,他竭尽全力去抓住这些画面,欲从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可一切却都成徒劳。 脑海中的画面渐渐化成风沙,飘扬而去,无影无踪。杨云锋这才转而看清了来人的容貌身姿。她那张美丽却算不上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分淡淡的欣喜,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这张脸上,无数情感涌动,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再也掩不住那深入骨髓的情感,再也不复日前的冷漠。 油纸伞上雨水嘀嗒而落,打在衣角上,将她衣衫染湿,而后顺着那修长的双腿缓缓流下,最终钻入本就让雨水打湿的布履中,与鞋袜融为一体,消失于杨云锋视线中。杨云锋这才注意到,眼前丽人身姿如柳,一如既往的柔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之吹倒。她凝望杨云锋,如瀑青丝缓缓飘动,沾染上一点细碎的雨丝,一双美目终于垂了下去,掩住了所有的情思。 于是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杨云锋跟前,静静伫立,不言不语,只是心意已不言而明。 “嘀嗒~” “你是……秋妹?”杨云锋再一次打量眼前美丽的女子,眼中一片迷茫,许久之后才挤出这个词句来。 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与眼前之人经历过的事情。 一点寒意渐渐漫上阮心秋心头,原来的喜悦,激动以及淡淡的伤感担忧,都在此刻尽数去了,只余一点深入骨髓的刺痛。“锋哥哥……我是秋妹……你……你怎了?”脸上万般情思俱消散,淡淡的苍白浮现面颊,明明痛至心底,偏偏强作欢颜,只为掩饰心头不好的预感。 杨云锋怔了一怔,手扶住头,眼中光芒闪动,眉宇间多了分痛苦。“秋妹……”他深深吸气,瞳孔微微一缩,低声道,“邻家的小妹……被凌云派皋基真人带走……去华山修炼……多时不见……”他喃喃自语,猛地想起什么,抬头凝视阮心秋,道,“秋妹,你不是在华山修行吗,怎来这里了!桫椤国中危险重重,我自保尚且不能,更无暇顾及你!” 秋雨细细,阮心秋的双眼骤然失去光芒,空洞无物,脸上的苍白再也不受掩饰地呈现于杨云锋眼前,伤痛、悲哀、痛苦、失望以及深深的疑惑,从未如这刻这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杨云锋将她神色收入目中,胸口一堵,一时之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原来……你只把我当你的小妹……”她惨然一笑,脸色迅速灰败下来,一点晶莹的泪珠不经意间从面颊上滑过,顺着藕荷般的粉颈滑入薄薄的衣衫中,瞬间在衣衫上留下一点淡淡的水渍。 杨云锋怔怔出神,他极力搜寻记忆中的往事,可所有与阮心秋有关的记忆,都停留在十一岁那年阮心秋被皋基真人带离合阳城,入华山修炼的那一刻,之后便是一片空白。 一个念头渐渐从心底浮现,他想起自己昏迷前经历的事,全身发寒,不由自主颤了下,随后伸手一把抓住阮心秋,急促地说道:“秋妹……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我隐隐觉得,你不止是我小妹那么简单……可是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什么都记不得了?”话到这里,眉宇间又透出深深的痛苦。 泪如泉涌,阮心秋凝视杨云锋双眸,嘴角多了分苦楚。“你什么都忘了,连我们之间……都忘了……”她后退两步,不停地摇头,面色一片惨淡,“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你都没印象……我就是亲口将之告诉你,又有什么用,难道你就能如以前那般待我……忘了也好,忘了也好啊!我……继续当你那温顺可爱的小妹……我们像以前那样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妹,再也不为感情之事烦恼……呵呵,那该多好啊……”话虽这么说,眼里尽是不甘,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再度相见,两人的角色竟是互换一番。失去记忆的重新想起过往的一切,而努力为她找回记忆的人,却忘了这些年里经历的事,只记得她曾是与自己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妹。 咫尺距离,仿佛天涯! “秋妹!”杨云锋不明白阮心秋何出此言,他努力地回想,可是仍记不清任何事情来,十一岁以后与她有关的记忆,都似乎让人生生抹去一般。 阮心秋却再也不发一言,她毅然决然地转身,快步走到门口,撑起那油纸伞,头也不回,踏入似乎永不会停息的秋雨中,只给杨云锋留下一个柔弱而又凄楚的背影。 杨云锋目送阮心秋远去,见她背影渐渐隐没在细雨中,最终消失无影,不由心空空,目断魂销。 章八百:雨中话 秋雨不歇。 阮心秋雨中疾行,莲步在湿滑的地面上踩出一连串的水迹。飞溅的水珠将她裤脚打湿,飘摇的风雨则在她脸颊衣衫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蓦然停步,遥望伤心处,满面湿漉漉,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怔怔出神,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伤痛,抱头痛哭。 油纸伞随意地落在地面上,扑通两下,便隐入小道旁木林中。 雨丝再也不受遮挡,“噼噼啪啪”的打落在她发丝上,衣衫上。转眼,端庄秀丽的女子彻底成一水人。 凉意透骨。 “诶!”一张大伞忽然出现在她头顶,替她挡去大部分的雨水,一声轻轻的叹息,则悄然传入她耳中,令她纷乱的心绪渐归平静。 她抬头向前看去,眼中一片模糊,雨水和着泪水,遮挡了视线,令她什么都看不清。 坚强的女子最终止住哭泣,起身一把擦去眼中泪痕,低头躲过眼前之人的目光,静默不语。 玲珑仙子轻轻摇头,终于开口打破岑寂,道:“本来不想让你这么早接受这事实,没想到……” 阮心秋娇躯一颤,想起之前经历的事情,远山似的眉黛立即浮现深深愁绪,芙蓉般的面庞便失去了血色。“玲珑姐姐,锋哥哥他是……怎么了?”她无力地说道,仅仅一句,几乎耗尽心神。 “可怜的孩子。”玲珑仙子微微闭目,道,“我看他神识并未受损,肉身亦已恢复,记忆应不是被人用法术抹去这么简单……只怕是神魂受损所致。”她略带一点地说道,心中所想倒与事实吻合。 她话到此,突然顿了顿,目光向阮心秋扫了下,道:“元神之道,玄妙万千,我修炼这么多年,也未能窥到一点道径。若他失忆的原因果真如我猜测,那我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阮心秋闻言瞳孔微微一缩,脸上惊恐更增一分,凄楚地说道:“莫非……锋哥哥这辈子都不能记起我来?” 玲珑仙子默然,久久不语,等同是默认她这说法。 阮心秋脸上一片惨然,脚下一软,连续后退数步,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痛苦,低声抽泣。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玲珑仙子忽然开口,带着分怪异的神色说道,“或许,他师门中的高人能有办法……” 阮心秋嘴唇轻轻动了下,低声道:“高人?”眼中重燃希望,随即又黯淡下去,“看来只有如此了……来日回中原后,我必亲上九峰山,求诸位真人出手恢复他的记忆……他们就是让我做牛做马,我也照做了……不求与他同结连理比翼不离,只求他不要像现在这般……忘了我……”话这么说,自己却根本不相信天极宗的真人能有法子恢复杨云锋的记忆,盈盈烟波中尽是悲伤。 玲珑仙子将她的神色收入目中,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何必呢?他就是忘了你,你们也能重来一回啊!”玲珑仙子微微摇头,她对感情之事并无太多了解,见状略带着分无奈说道。 阮心秋听着这话,身子又颤了下,终究没有回话,任雨丝拂过面庞,在颈项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玲珑仙子见状微微一怔,目光移向远方,遥望雨中模糊的群山,好似想起了曾经经历的一些事情,不由心生感慨。“他现在深陷于我桫椤国诸事中,回中原只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是陪在他身边为他默默做一些事情,还是跟着我修炼?”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阮心秋,低声说道。 “随你修炼?”阮心秋双目眨了下,抬头看向玲珑仙子,略带分惊讶道。 玲珑仙子点头,道:“你很像我一个故人,正因如此我才视你为姐妹,诚心待你,甚至为你和杨家那小子的那些事儿操心……若你愿意,我这素女门中除部分绝密书籍外所有的心诀仙术以及修炼札记都对你开放……我也不图什么师徒的名分,你仍可继续做凌云派弟子……我只是希望来日离别之后,你莫要忘了我这个‘玲珑姐姐’。” 阮心秋闻言脸上浮现一点感激之色,随后遥望杨云锋的居处茱萸院,犹豫片刻,终点头道:“既然他已忘了我,那我还跟在他身边作甚?玲珑姐姐好意相邀,我就不推辞了。” “走吧,我带你去皓首海,所有经卷任你自挑。”玲珑仙子见状淡淡一笑,便领着阮心秋向素女门藏经之所皓首海走去。 阮心秋则再向茱萸院看了眼,便跟随玲珑仙子远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素女门偏僻之处一名作“慈眉阁”的小楼外。 少女轻轻挥去发梢上的雨丝,抬头凝视小楼上的牌匾,秀手向前一推,缓缓推开房门,而后轻轻迈出第一步,凝重地向楼中走去。 她的容颜并未有任何的改变,依旧眉目如画,美丽不可方物。可此时此刻她却透出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气质。 冰寒冷厉,杀机重重。 片刻后,她便在小楼唯一的木梯前停步,抬头向楼上望去,眼中闪过幽幽光芒。 一双秀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锋利的仙剑。 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帘中,她早知此人会出现于此,脸上表情未有任何变化,冷然说道:“月馨姐姐,你莫要拦我,让开!” 月馨居高临下,凝视这一向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师妹,目光中透出分淡淡的伤感。 她轻轻摇头,占据这唯一一处通向二楼的通道,眼中闪现坚定的光芒,竟寸步不让。 女子眼中寒芒暴涨,手里仙剑铿鸣不止,怒然说道:“我再说一遍,让开!” 月馨娇躯微动,缓缓合上双目,轻轻摇头。 女子便不由分说挥动仙剑打出道青蓝色的光晕,朝月馨轰了过去。月馨目露坚定之色,一道结界骤然于身前成型,拦住女子的攻击。女子轻喝一声,沿着木梯飞了上去,剑势如虹,一把向月馨刺了过去。 月馨见状无奈地幻出仙剑,不得不与之一战! 章八百零一:师姐妹交手 月馨酥手向前轻轻一点,便将散发淡淡光芒的仙剑横于胸前,刹那玄冰飞舞,堪堪挡住女子骤然袭来的一击。“叮!”玄冰破碎的同时她秀手在身前画圆,刹那间十数个细小冰轮旋转绽放,齐齐向女子攻去,竟是模仿了幻冰宗的寒霜冰轮封。 冰轮骤然而至,威力虽远不可与幻流云那一式法术相比,但也非女子能硬接的。女子娇喝一声,立即退避躲闪,手中仙剑于空中划出一缕淡淡月华,随即爆发出一阵强大的光晕,骤然向月馨轰去。 这一式看似华丽强大,但却仅仅阻拦住冰轮的攻击,再无力攻击月馨。女子见状知自己实力远在对手之下,胸口不由一堵,只觉自己复仇无望,失落之情充盈胸膛,眉间便流露出痛楚之情。 月馨静静看女子落于地面上,见其面色渐渐变得灰败,自己心中也不大好受,故不再出手,立于木梯之上,静默无声。 女子则深吸一口气,咬牙强行将心中杂念扫去,而后抬眼凝视月馨,双目中爆发出一阵凌冽的杀气,手中仙剑再度铿鸣,震动不止。 月馨面纱微动,轻轻叹口气,一点火焰浮现身前,组成一串淡淡的文字:“蒹葭师妹,放手吧。” 蒹葭目光从这文字上匆匆扫过,眉头拧了下,目中杀机不消。“放手?他杀了我最爱的人,你叫我怎么放手?”她低声说道,一字一顿,凄楚悲哀,如杜鹃啼血,猿猱哀鸣,“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铿”的一声仙剑再度出手,带着狂风轰然而去,直指月馨眉心。 月馨无奈摇头,素手于胸前划出一道太极图案,而后轻轻向前一推,那太极图案便化作一黑一白两道玄光激射而出,与蒹葭仙剑交缠在一起,转眼便战了数个回合。 “噔噔噔!”蒹葭道力不够,只觉仙剑逐渐脱离自己控制,脸上立即浮现焦急之色,索性咬牙松开仙剑,随即大喝一声:“去!”另一手向剑身打去,秀手刚与剑身结出,便爆发出一阵耀眼火光。那仙剑速度随之激增,轰然突破黑白双色的阻拦,朝月馨轰去。 蒹葭那白皙如玉的手,此刻自然被炸得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直视。 月馨瞥见蒹葭手上的殷红血色,瞳孔中透出分痛苦,身形便随之一滞,竟未施展法术阻挡仙剑一击,让其穿胸而过! “噗!”一点血水抛洒而出,染红了大半衣襟。月馨目中透出淡淡的无奈,终于支撑不下,半跪在木梯上,娇躯起伏,差点没跌落下去。 蒹葭将月馨的模样收入目中,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立即侧首躲开她的目光,狠下心来说道:“你自己不挡,不要怪我!”话落腾身而起便向月馨飞去,欲从月馨身后通道进入二楼。 月馨见状却仍不肯让开,竟强撑着展开双臂拦在蒹葭身前。 楼板上的法阵亦在她心念催动下扩展开来,将她身后的通道给封死。 “你……可恶!”蒹葭见她还不肯让开自己,脸上浮现一丝恨意,秀手一招便将仙剑收回手中,而后默念心诀,人剑合一,带着凄厉的狂风与强大的气势,向月馨轰去,竟是想用御剑诀生生开辟一条通道来。 月馨目露绝望,衣衫在狂风中飘荡,却不肯作任何让步,依旧死死拦在蒹葭之前。 双目相合,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足以令自己亡命此处的攻击。 狂风大作,强大的力道压在少女柔弱的身躯上,几乎要将她压倒在地。 可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到来。 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中,她缓缓睁开双目,看见挡在身前的身姿,眼眶不知不觉间湿润了。 玲珑仙子以一指挡住蒹葭的攻击,袖袍于风中猎猎飞舞,身躯未有任何晃动,如高山般立于月馨之前,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一点暖意流入月馨心中。 蒹葭看清玲珑仙子面容,脸上浮现惊恐之色,赶紧强行终止剑招,随后遭剑意反噬,体内真元大乱,身躯随之猛烈晃了下,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从天空中坠落下去,眼看就要撞上地板了。 就在这刻,一道祥云忽然出现于她身下,稳稳当当地承受住她的下坠之势,而后缓缓将她送到地面上,旋即消失无影。 蒹葭深深吸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血气,勉强站立起来,对着玲珑仙子遥遥一拜,眼中各种光芒闪烁不定,既内疚又恐惧:“师尊……”她缓缓说道,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玲珑仙子挥了下袖袍,冷道:“师尊?你眼里还有我这师尊?” 蒹葭瞳孔微微一缩,却咬牙,鼓足勇气说道:“叶伯托杀了清茗大哥……我要为他报仇!” 月馨闻言娇躯颤了下,玲珑仙子则怒然冷哼一声,道:“你明知他是中了玉面君的迷魂之术才会发疯杀了清茗,还要找他报仇,是何道理?哼,你真有本事,就去找玉面君的麻烦,别在这里摆弄你那三脚猫的法术!”衣袍无风自鼓,显然是怒极。 蒹葭目露黯然,手里仙剑“哐当”一声落于地面上,随即跌坐在地面上,抱头抽泣。 玲珑仙子看见这一幕,脸色微微缓和。“馨儿……叶伯托是你放走的吧。”她轻轻摇头,转而对月馨说道。 月馨怔了下,不知如何作答。蒹葭闻言则目露惊讶,随后不可思议地看向月馨,娇躯动了下,失神地道:“原来……他已经被月馨师姐放走了……”眉宇间更多了分失落。 “他说他是黄泉宫的人,不能抛下黄泉宫,故回黄泉宫去了。”一长串文字出现在玲珑仙子视线中,将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她。 “哼,黄泉宫?黄泉宫能比得上亲身女儿吗,他奶奶的真不是那人!”玲珑仙子粗粗扫过这行文字,忍不住怒骂一声,随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脚向地上猛地一跺,道,“他脑子被门夹了吗,现在回黄泉宫不是送死吗?”话落即化成一道风,连招呼也不打,就消失于二女眼前。 蒹葭月馨对视一眼,同时目露惊讶,随后变得黯然,默然无声。 章八百零二:节哀 秋雨瑟瑟。 杨云锋放下手中书卷,抬眼望向雨帘,视线穿过重重雨幕落在群山之上,心空空。 总觉有许多本该深深印刻于脑海中的事情被尽数抹去,曾经的沉浮波折皆不见踪影,只余下一片茫茫的空白,心中难免添一点郁郁之气,难以排解。 “醒了这么多天了,却还没见几个人,没打听外面的情况,也不知现在桫椤国的局势如何了。”他起身面对雨帘负手而立,轻声言语,沉思片刻,便动身推开房门,向雨中走去。 雨丝飘摇,落于他头顶,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推开,从身边飘落而去,未能染湿一寸衣衫。他认了认路,缓缓向闲云斋的方向走去。 他想见玲珑仙子一面。 行三四里路,闲云斋燕子一般飞起的屋檐终于映入他眼帘中,他定睛一望,淡淡一笑,步伐加快,转眼便走到闲云斋外。 “玲珑仙子前辈在这里吗?”闲云斋乃是会客之所,玲珑仙子不一定就在此处,故杨云锋有此一问,又向闲云斋高大的阁楼看了眼,见此地灵气与他处大有不同,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暗道,“似有贵客到来啊。” 屋檐下静立的女子闻言冷冰冰看他一眼,道:“师尊有事出去了,公子请自便。” 杨云锋心中疑窦丛生,寻思道:“她不在?那这楼里面的贵客是怎么回事?”正思量着,闲云斋内却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杨施主请进吧。” “法信大师?”杨云锋听出说话人的身份,略感讶异,便向身边女子轻轻行礼,随后推门而入。 那女子冷然看杨云锋一眼,也未阻止。 “阿弥陀佛,老衲寻玲珑施主不遇,却遇上杨施主,当真缘分。”法信上人双手合十,淡淡说道,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 杨云锋向楼内扫了眼,见在场诸人都是大须弥寺的僧人,各个面容肃穆,宝相庄严,少说得是修为相当于起鼎结丹境界的高僧,不禁心生一分惊讶。“诸位大师有何事?”他深吸口气,快步上前,寻了处木椅坐下,而后再度注视这群大须弥寺的僧人,见他们表情中都透出分淡淡的伤感,心生不祥预感,没来由的一紧,脸色也随之变了变。 法信上人脸上皱纹似加重一分,缓缓说道:“天下局势有变,特来此处与玲珑施主相商。”话到此顿了下,又用深邃的目光向杨云锋打量两下,道,“我大须弥寺欲联合修道界诸位高人,共同抵挡女王的暴.政!” 杨云锋听见“暴.政”二字,眉头猛地一皱,道:“‘暴.政’?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师何至于用如此言辞来形容女王殿下?” 法信上人盯着杨云锋,眼中光芒闪烁,最终长长叹气,道:“是了。杨施主刚刚醒来,尚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罢,老衲就细细告知杨施主。”便将这些时日里桫椤国中发生的一切告诉杨云锋。 原来半个多月之前,大须弥寺与其他几个实力不弱的门派联手,派出高手潜入黄泉宫中,一为夺走那件传说中能够将玉面君冥域金身破掉的厉害法器,二则为袭击玉面君,趁他重伤之际将其击毙于黄泉宫内。谁知出师不利,遭玉面君暗算,非但没有成功击杀玉面君,反倒让那件法器落入玉面君手中,惨败而归。唯一的克制法器落入自己手中,玉面君再无顾忌,当即宣布取代孔雀老魔成为黄泉宫的掌教,一时震惊整个修道界。之后玉面君便率领黄泉宫绝大多数弟子全面归顺桫椤国王室,从此彻底成为王室的附庸。 之后黄泉宫弟子频频出动,借着女王的名义夺取桫椤国各个城池的军政大权,而后全面推行女王新政,不过半月时间,已控制了桫椤国大半的城池。 如此下去,整个桫椤国都要落入玉面君的手掌中。大须弥寺大感不妙,身为代方丈的法信上人不得不亲自出手游说各门各派,联合起来反抗黄泉宫。而玲珑仙子和素女门自然是他拉拢对象之一。 “什么,徐老爷子他——”杨云锋听得法信上人的叙述,脸色变得铁青,眼中杀机暴涨,面上肌肉扭曲,额头青筋暴露,身体不住颤抖。 “啪!”一掌下去,身下木椅骤然化成飞灰。他起身笔直站立,双手握成拳,嘴中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发出阵阵令人发麻的声响。 “阿弥陀佛,杨施主节哀顺变……”法信上人将他的神色收入目中,脸上亦透出分痛苦之色,垂首默念佛号,其余僧人见状亦面露慈悲,佛号声阵阵不停传入杨云锋耳中、 杨云锋压制不住心中怒火,转身开门看蒙蒙烟雨,不禁长啸一声,发泄心中悲苦。 门外的少女被杨云锋这一声所惊,脸上浮现淡淡的怒容,又见杨云锋双目红如血,登时如坠冰窖,身体一寒,急退两步,靠在柱子上,脸色变得苍白,一时间再无火气。 杨云锋斜看她一眼,冷哼一声,霍然抽出灭心神剑,将一丝真元注入其中,于是仙剑开始低声嗡鸣,耀眼的红芒扩散开来,将整个人映得有如血人。 “呀!”一声怒喝,殷红的剑气破空而出,截断无数细碎的雨丝,而后飞向天际,刹那竟在远处层云上留下一条细细的裂痕。 心中之愤,已不必用言语来描述。 “大师……徐老爷子……是死于谁人之手?”一剑挥出,他脸上怒容消散,剩下的只有浓郁得化不开的愁意与痛苦,“此仇不报,非人也!” 一瞬间竟似老了十岁一般。 法信上人默默凝视杨云锋,片刻后垂首低声道:“施主息怒,愤怒于事无用,还望……” “告诉我,是谁?”杨云锋抬头看天,冷然说道,似完全没听见法信上人这番劝慰的话。 楼中众僧闻言不由同时皱眉,显然对杨云锋的态度极为不满。 法信上人则顿了下,随后长长叹息,道:“是玉面君。” 章八百零三:新政之论 法信上人轻轻顿了下,如实说道:“是玉面君。” “果然是他……”杨云锋闭目沉思,万千思绪浮现脑海,手中仙剑再度铿鸣。 法信上人目光在灭心剑上扫了下,关心地道:“施主莫要让愤怒左右自己……” “我知!”杨云锋打断他的话,灭心剑剑身上一阵火光爆发,不停炸响,久久之后才归于平静。这时杨云锋终于再度睁眼,收起仙剑,而后伸手触碰雨丝,任雨水顺着手臂流入衣袖中,感觉到一股凉意,眼里的杀机渐消。“我不会傻到现在就出手去复仇,但决不因此忘记仇恨……总有一日,将亲手将玉面君的脑袋,切下来!”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脸上一片阴翳。 “阿弥陀佛。”法信上人微微摆手,而后说道,“既然施主有心为徐老施主报仇,不如就与我大须弥寺联手,共同对付黄泉宫。” 杨云锋眼角微动,并不正面回答,转而问道:“徐老爷子走之前,可留下什么话没有?” 法信上人愣了下,而后沉思片刻,道:“徐老施主走得很安详……只是放不下自己在中原的家业……他想请施主帮助徐默荣徐小施主稳固家业……” “我知。”杨云锋闻言轻轻点头,随后抬头遥望烟云密布的天空,长叹一口气,道,“还请大师说明,杨某当如何做?”算是答应了法信上人之前的请求。 法信上人脸上喜色一闪而过,道:“善哉!”便凭空幻出一大卷桫椤国地理山川图,道,“现在桫椤国中我大须弥寺拥有或掌控的城池共有七十来座,而黄泉宫掌控的则有近两百座,除此之外其他各门各派还掌控了五十来座城池,另有十来座城池实际上独立,不受任何门派控制。老衲想的便是团结其他门派,据城而守,联合抵抗黄泉宫的侵袭,坚决不施行女王的新政。” 杨云锋闻言眉头皱了下,道:“这和我有何干系?” 法信上人便道:“我大须弥寺掌控的城池中真正有能之人不多,恐怕难以阻挡黄泉宫的侵袭。听闻杨施主在中原曾做出番厉害的事情,想来在政场上的才能远超老衲这等一心只知修炼的人……故想请杨施主协助我大须弥寺,治理城池……也算为苍生造福了。” “协助?”杨云锋听出点门道,道,“大师只愿让杨某协助而已吗?” 法信上人眉头皱了下,道:“施主何出此言?” 杨云锋如实说出心中话,道:“大师若只让杨某协助,那杨某必无法发挥自己真正的水平,恐怕难以让大师满意。故杨某希望大师能坦诚相待,将一两个城池的大权全部交给杨某……若如此,一年之后,杨某可还大师二十座城池!” 法信上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表情变得严肃,思索片刻,立即回身用传音入密之术同楼内僧人商量,而后正色对杨云锋道:“老衲可以给施主五座城池。” “好。”杨云锋轻轻点头,忽然若有所思,道,“大师可知我在中原施行的是什么?” 法信上人闻言抬头直视杨云锋,苍老的脸上浮现一点淡淡的笑容,道:“变法?” “杨某在中原施行变法新政,现在却要在桫椤国做相悖的事情……大师可放心?”杨云锋看着远山,淡淡说道,似乎此事与自己并无关系。 法信上人微微垂下眼睑,道:“杨施主既如此选择,定有自己心中所想,何必绕圈子?” 杨云锋长长叹口气,道:“所谓‘变法’,法乱则变!前世人推行变法,无非两大原因,要么是真心改天下乱政造福百姓借此巩固自己江山与地位,要么就是假托变法之名,扳倒眼前政敌。杨某在中原施行的新政,虽说也有打倒政敌的目的在里面,但多是为造福百姓,不敢自称公而无私,至少一片好心,故若能在全国推行,必利国利民;然而女王的情况不同,桫椤国原本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不似中原那般民生凋敝,暴.乱不休,根本没有变法的必要。女王推行变法,必是为了从别人手中夺取自己想要的权力,将眼前政敌打倒在地……她的新政,只为满足自己私欲,不能利国利民……杨某当然反对!”杨云锋说到这里,嘴角露出淡淡笑容,道,“大师以为呢?” 法信上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杨施主所言不虚,女王新政多达三百余条,半数为削弱限制修道界各门各派实力,半数则为收回地方各城池军政大权,打的是造福百姓的幌子,实则为集大权于一身,于百姓无益,于修道界有害,实在有悖天理,不当施行……这正是老衲以及大须弥寺诸位师兄弟反对新政的原因。” 杨云锋听闻法信上人的言语,微微摇了摇头,道:“女王新政的具体内容杨某会亲自阅览,大师不必多言。至于怎么做,杨某胸有成竹,大师请放心。” 法信上人轻轻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杨云锋则再度向蒙蒙烟雨看去,见远山有如女子眉黛美丽动人,旋即想起之前阮心秋那楚楚的模样,胸口不由一疼。可失去的记忆仍是一片空白,无法找回,努力去探索只让自己痛苦不堪,不得不终止这行为,脸上多了点伤感。 “我和秋妹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深深吸气,难得解脱。 就在这时,烟雨中忽然走出一个素衣女子,衣袂飘动,青丝如瀑,眉若远山,面似桃花,若不是目露凶光,脸上杀气纵横,衣袖向上卷起露出藕荷般的玉臂,手上仙剑随意乱斩,脚下雨水飞溅,毫无一丝淑女气质的话,定也是个足以令人心动之人。 “师尊?”闲云斋门外那气质冷淡的女子看见来人面容,脸上浮现淡淡的喜色,赶紧道,“弟子止月,拜见师尊。” 法信上人则道:“阿弥陀佛,玲珑施主,老衲等候多时了。” 章八百零四:光阴之漏 玲珑仙子杀气腾腾地回到素女门中,抬头看见远处闲云斋中的法信上人,脸上露出错愕神情,杀气随之消了一分。“嘿嘿,法信大师,你来得正好。老娘现在胸中正憋了股火气,正愁无处排解呢!刚好可以和你好好战一场,好生发泄一番!”她将袖子一捋,御使仙剑二话不说便向法信上人打了过去。 法信上人面上闪过点怪异之色,赶紧运使佛法抵挡玲珑仙子这又毒又狠的一剑,随后化成一道金人,与玲珑仙子战成一团,于是闲云斋外各色光芒夺目绽放,不过片刻时间便战了上百回合。 “阿弥陀佛,玲珑施主息怒啊!”法信上人修为远在玲珑仙子之上,然而他不敢下狠手伤了玲珑仙子,在玲珑仙子毒辣的攻击下反倒显现颓势,狼狈不堪。 “这……”闲云斋内僧人尽数走出来,看见天空中激战的二人,不由面露不满。可这等级别的战斗非他们能插手的,故也只能观望,等待结果。 好在几百个回合之后玲珑仙子胸中怒火得到平息,落回地面,不再出手,一战总算告终。法信上人打得狼狈,一身袈裟破烂不堪,不复之前那般从容。相比之下玲珑仙子的姿容就未有太大变化,也就青丝杂乱而舞,衣袍上多了几处破损而已。“嘿,法信大师,你修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济了。”她整理发丝,随意地说出一句,却让大须弥寺众僧脸色齐齐一变。 “阿弥陀佛!”法信上人无奈摇头,道,“玲珑施主,你究竟遇上什么了,何至于此?” 玲珑仙子眼中闪过一丝幽幽的绿芒,道:“老娘去捉拿一个人,半途追了上去,本想好好劝他回素女门不要去黄泉宫那鬼地方送死,哪晓得他竟然不听!老娘无奈,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哪晓得他还是不肯屈服,只好把他放了,诶!他自己要寻死,老娘有什么办法?” 杨云锋闻言脸色微变,他猜到玲珑仙子捉拿之人就是叶伯托,脸上多了点凝重之色,暗道:“玲珑仙子前辈所说定与事实不符,叶伯托多半被她打得半死……不好!”面容上立即浮现一分担忧。 玲珑仙子将他面色收入目中,冷哼一声,道:“小子莫要乱想,老娘没把那个人怎么样,只是悄悄在他身上种了道禁制,他要是真的敢回黄泉宫的话,肯定要在半路上腿软,休想踏入黄泉宫周围百里之内!” 杨云锋闻言脸色变得古怪,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玲珑仙子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一番大笑之后便走入闲云斋内,和法信上人探讨要事了。杨云锋自不能轻易探听,见左右无事,便离开此处,随意游览素女门。 秋雨蒙蒙。 玲珑仙子忽然若有所思,回身向杨云锋远去的身影看了眼,意味深长地一笑。 “师尊……”蒹葭咬了咬下唇,芙蓉般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目中显出惊疑不定的光芒,眸子深处更有一分化不开的痛苦。 相比之下月馨就要平静许多,她静静立于蒹葭身旁,微微垂下眼睑,目中古井无波。 玲珑仙子坐在木椅上饮茶,脸色倒是平静。“你爹爹还厉害,我没法带回他。”轻轻放下茶杯,她敲了下身侧木椅,对月馨说道,“不过呢我也不会让他去黄泉宫送死,在他身上种上个禁制……只要禁制在的一天,他就休想进入黄泉宫附近百里之内。” 月馨闻言眼中多了点感激,依旧无任何动作。 蒹葭则目露不甘,眼中痛苦加深,看上去凄楚万分。 玲珑仙子将她的神色收入目中,冷哼一声,道:“蒹葭,你向自己同门师姐动手,已是犯了门规,我罚你面壁一年,你可有异议?” 蒹葭摇了摇嘴唇,眼中闪过不愿之色,却还是压住心中念头,点头道:“弟子……无异议。”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在这期间骗过玲珑仙子逃出素女门手刃仇敌。 “那好!”玲珑仙子难得去辨认她是否真心,随手一道禁制封入蒹葭体内,道,“这道禁制和我在叶伯托身上设下的并无本质区别,不同的是你中了这禁制,禁制未解你便不能离开素女门,你明白吗?” 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浇灭,蒹葭脸上痛苦更增一分,一时之间头晕目眩。“弟子……明白……”她紧闭双目,苦涩地说道。 玲珑仙子再向她看一眼,便移开目光凝视月馨,道:“馨儿,你似对杨家那小子有点意思啊?” 月馨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又镇定下来,点头承认。 玲珑仙子便叹口气,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一小小的沙漏,交给月馨,道:“这是‘光阴之漏’,原本是幽罗门的镇派之宝,不知怎的流落人间,几经人手之后被我偶然寻得……你要想在他身边站稳脚跟,不能仅仅当个旁观的人……这东西于我无用,于你却有妙用,我就赠给你,算是增强你的实力……自己妥善使用吧。” 月馨接过光阴之漏,看着其中闪耀淡蓝色光芒的细沙,轻轻将一点真元注入其中,便觉光阴似在这刻停滞,周遭的一切变为静止,于是便有充足的时间将周围任何细节皆收入眼中。 所谓的“妙用”原来在于此。 可惜使用这光阴之漏后,月馨自己也动弹不得,仅仅只能借这一刻的停滞来观察思考,无法靠它增加自己的速度,提升自己作战的实力。 不过能在光阴停滞的同时令修士自由行动法器,至少得具备左右光阴的能力。而那却是九天真仙都无法涉足的领域,别说这小小的沙漏了,就是中原名门正派的镇派之宝都不可能有这能耐。 收回真元,一切又恢复如常,月馨看向玲珑仙子,目露感激,玲珑仙子则叹口气,道:“一切都靠自己去争取,我再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月馨轻轻点头,默然无声。 章八百零五:思明 一年后。 这日天朗气清,风细细。幽谷溪流潺潺,繁花缀地,鸟雀飞舞,蝉儿嗡鸣,好个美好的时日。 然而躲在幽谷山洞中的思明大将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美好的景色。 他原本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却在机缘巧合下加入军队,又偶然结实神秘人,在其安排下一步步掌握军权,成为统御大军的将领。 可他心里知道,自己本质上还是读书人,纸上谈兵厉害,真正要领兵打仗却没那本事,因此当女王殿下的出兵命令传来的时候,他立即称病不出,希望逃过这场战事。 但那神秘人却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言道对手并不强大,人数只有他统领军队的一半,他再是无能,也足以取胜,而后逼迫他出战。他无奈,只能挂帅出征,而后带领大军进入这安秋州“剿匪”。 对手只是个这年才崭露头角的年轻人,名声虽旺,到底经验欠缺,不见得就比思明这种在君度中混了几年的老将强。按理说思明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若能稳扎稳打,即便不能取胜至少不会大败。谁知对手用兵如神,屡出奇兵,很快便将思明的军队分割瓦解,不停蚕食,思明自知不敌,一时之间慌了神,再也不能从容指挥,胡乱指挥一气,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一战兵败如山倒,思明借着夜色逃遁,总算逃过对方大军的追杀,可是思明心中不安并未消失,他知道自己很可能被修士盯上了,更加奋力的逃跑,终于逃入这山谷之中。 他在军中待了七八年,几次得到神秘人的指点,修习了些心诀,身上倒有一些修为,按照修道界常用的境界层次划分的话,已算是筑基凝神境界的修士了。 因此逃入山谷之后,他便停下脚步,寻得一个山洞,按照脑海中的记忆自作聪明地布置阵法,意图趁对方不备,发动阵法一举将之击杀于此处。 就在他刚刚布置好阵法的时候,一男一女两年轻人即出现在他视线中。男子一袭青衫,高大挺拔,面容坚毅,没有寻常修道之人那等飘然的气度,却带一种威严霸道的气质,俨然上位者也;女子则轻纱蒙面,看不见面容,只是体态婀娜,风姿绰约,即便不能迷倒万千男儿,至少也引人遐想偏偏。 思明第一眼看去之时,也差点失神。 男子步入幽谷中,手里狼犬模样的青色法器轻轻转动,很快便给他指明方向。他抬眼顺着法器的指示向前望去,目光落在思明躲入的山谷中,嘴角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正要迈步前行,却让身边女子制止了,男子眉头微皱,向那女子看去。只见女子手中多出个精致的沙漏,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似乎在诉说什么。“怎了?”男子奇道,又见女子伸出秀手,便向她所指方向瞧去,忽然看见了什么,嘴角笑意更浓。 思明躲在洞中看着二人的举止动作,心生疑惑,正在思考他们意欲何为之时,便看见男子用一道道法术将他设下的法阵破坏干净,不由大惊失色。 “思明将军,出来吧。”男子将思明的阵法破坏掉,随后轻轻走到洞口,含笑说道,眼中却别有一番深意。 思明身体抖了下,咬牙道:“我不与你这逆臣贼子同流合污……”正要用法术攻击男子,谁知一点寒意突然漫上心头,他竟失去了身体的控制,不由大惊,赶忙放出神识查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冻成一块玄冰。 “哼,你要真的对女王忠心,就不会一个人跑了!”男子轻蔑一笑,手中血色的仙剑上突然飞出一道火苗,轻轻向前一弹,便将思明身周的玄冰融掉。 思明恢复自由,不禁后退两步勉强稳住身体,长长叹口气,随后注意到男子手上的仙剑,面露骇然之色:“你是杨云锋!”立即心生无边的恐惧,脚彻底软了,一把跌倒在地。 这一年里,杨云锋威名远扬,桫椤国修道界中,官场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思明知杨云锋手段狠辣,行事果断决绝,哪能不心生寒意,畏惧惊恐? 杨云锋将他的神情收入目中,淡淡一笑,道:“看来你还听说过我的名声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废话了,我要你为我办事,尽心尽力地办事。若你不愿或者做得不好……后果自负!”话到此处天狐镇心诀勃然而发,强横威压朝思明打去,当即令对方脸色变得煞白。 “你……要我做什么?”思明目光变得呆滞,喃喃说道,自然不敢不从。 杨云锋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如今落入杨云锋手下,若是不从,后果可想而知。 杨云锋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道:“你是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思明,我也曾对你好声调查过一番……知道你最擅长的是治国之道,而非行军作战。我想派你到一城做城主,替我治理百姓……你可愿意?” 最后一句自然是废话,思明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这时候哪有一军之将的气度风范啊? 杨云锋将之收入目中,眼中闪过一丝不喜,道:“行了,随我来。”话到这处,忽觉芒刺在背,面色一紧,身体随之弓起,灭心剑随之光芒绽放。 思明亦有察觉,抬头望去,视线所及之处一个黑衣人负手而立,不禁骇然。“先生……”他嘶哑地说道,瞳孔骤然一缩,身上寒意犹胜刚才。 杨云锋未转身却已知来者何人。“戚寻梦?”他微闭双目,冷然说道,杀气不加掩饰地散发而出,手中仙剑铿鸣,已准备出手。 戚寻梦,这一年里在修道界中大出风头的修士,据说是桫椤国女王的亲传弟子,名声不在杨云锋之下。 “杨云锋,早就想与你一战了,今日在此碰上你,也算缘分,咱们就好好战一场!”戚寻梦冷冷说道,万千鬼影呼啸飞舞,猛然向杨云锋攻来。 “好,就此战一场!”杨云锋亦冷冰冰说道,灭心剑随之光芒大放。 章八百零六:杨某不屑 鬼影呼啸。杨云锋手持灭心剑,直面对手的攻击,脸上显出凝重之色。 “呼!”一大蓬火光升腾而起,无数碎屑一般的火花激射而出,打在鬼气之上,瞬间便将之引燃,刹那化灰,无影无踪。“吃我一剑!”杨云锋心里暗暗想道,灭心剑便脱手而出,眨眼间数把血剑凭空而生,联手攻向戚寻梦。 八门锁灭! 戚寻梦低呼一声,用一团团首位相接的鬼影出现在灭心剑周围,随后如缚仙索一般缠住灭心剑,一时之间挡住灭心剑的攻击。这戚寻梦当真拼命,一招得手立即跃起来逼近灭心剑而后脚踏仙剑凌空向杨云锋扑去。 杨云锋急速后退,视线中忽然出现一行淡淡的文字,于是灵活地闪身,避开身后无形厉鬼骤然而至的一击。 “轰隆!”山洞中土石崩裂,整座山峰震动不止,有天塌地陷之感,声势惊人。 这厉鬼一击威力骇人,若不是及时躲过,杨云锋恐怕得受不轻的伤。想至此,杨云锋脸色微变,不做犹豫用神识锁住用肉眼根本无法看见的厉鬼,一手轰出,乘风灭天指带着狂风打在厉鬼身上,陡然将之轰散。 厉鬼专为攻击而生,防御低下,不堪一击,无力阻挡这一击,不甘心地嘶吼一声,便轰然解体,化成灵气,就此消散。 戚寻梦见杨云锋躲过自己这酝酿杀招,脸上闪过一点惊讶,旋即察觉到什么,目光向身侧扫去,看见月馨手上沙漏正散发淡淡蓝芒,立即明白过来,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刺骨声响。 只是此刻灭心剑已摆脱束缚向他而来,他这停顿立即让灭心剑缠住,尽管使出各种法术应付,但一时之间仍无法脱身。 杨云锋知对手修为在自己之上,虽占得上风但不敢托大,赶紧取出勾秦神弓瞄准戚寻梦,准备出手将之射杀。 戚寻梦察觉到危险,脸色大变,速度加快三分,于是身形变得飘忽有如鬼魅,让杨云锋难以捕捉。 杨云锋见状也不由皱了皱眉头,戚寻梦速度太快,他即便能用神识勉强将之锁定,也无法保证勾秦神弓射出的箭矢就能射中对手。“哼!”他索性放下勾秦神弓,伸手向戚寻梦一指,道,“冰!” 话落一股寒气凛冽地爆发而出,骤然间让整个山洞变得冰寒无比。戚寻梦心知不妙,脸色微变,却来不及应对,转眼便被灭心剑冻成玄冰。 天寒霜灭! 戚寻梦也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将身上冻结的寒冰震碎对他而言并不算难,但此刻要命的是遭其冰封一时之间他根本动弹不得。 震碎寒冰需要时间,而杨云锋已经重新举起勾秦神弓,根本不给他任何时间。 “嗖——”一箭破空,戚寻梦右侧的寒冰应声震裂,刚刚设好的防御结界也被轰成灵气再也无力给他提供任何保护。 但幸运的是箭矢速度大损,虽击打在肉身上,但并未给他造成严重伤害。 戚寻梦松口气,赶紧运用心诀对付寒冰,忽然又听见一阵破空之声,心中立即生出一阵惊骇之意。 他还未回过神来,胸口便被箭矢洞穿,鲜血喷涌而出,随后沾染寒气被冻成冰块。 又是数箭袭来射入他胸口,他知自己再无幸免的机会,心里一痛,用尽全力破开寒冰,而后半跪在地,看着胸口冻结的血液,一脸无奈。 血是止住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如此重伤之下他根本没有再与杨云锋一战之力。 一道法阵已经设好,他身处其中,如遭泰山镇压,凭现在严重受损的实力根本动弹不得,不说暴起袭击,就是逃遁也办不到。 “很好的人质。”杨云锋打量戚寻梦两眼,嘴角露出点笑容,随后急速在戚寻梦身上设下几道禁制,让他彻底失去反击或者逃走的能力。 戚寻梦一脸颓然之色,道了声:“我不如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杨云锋闻言却根本不理睬,他侧首看了眼跌坐在地上一脸苍白的思明,道:“他就是将你扶上将军之位的那人?” 思明向戚寻梦看了眼,看见其眼中的怨毒之色,心里一阵恐慌,赶紧手脚并用爬到杨云锋身边,点头道:“是,就是他!” 戚寻梦眼中喷出火焰,对思明的言语很是不满。 杨云锋闻言便再向戚寻梦扫了下,道了声:“不会识人,不会用人,还敢和杨某齐名,哼,杨某不屑!” 戚寻梦闻言胸中火大,暗骂一句:“杨云锋,你小人得志,我还不屑与你齐名!”却不敢说出声来,只能抬头看向洞顶,装作未听见的模样。 他哪是没有识人之明,只是思明一开始就在军队中,他也是看思明纸上谈兵的本事不小才愿意扶植其成为一军统领,根本没想过这个书生出身的人还有治理百姓之才。 何况玉面君根本不放心将桫椤国众多城池交给非黄泉宫或者王室心腹的人管理,他就是知道思明有治理百姓的能力也无法令之人尽其用。 杨云锋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亦无兴趣去了解。“思明,等会儿我将一个城池交给你治理,任你为那城池的代城主……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若你能按我的意愿将之治理好,我就将你扶正,若是做的不好……后果你当明白。” 思明心里一惊,赶紧点头,道:“明白,我明白。”唯唯诺诺,反叫一边冷眼旁观的戚寻梦更增一分鄙视。 “当初怎么看上这庸才的?”他暗暗想着,眼里放出火光来,“莫非我真是没有识人之明?”他暗暗想着,忽然看见杨云锋手持一袋状法器向自己走来,立即意识到什么,面色一紧,道:“你想做甚!”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不想做什么,就是路远山长,带你御剑飞行麻烦,又怕你中途解开我禁制跑了,所以将你装在我这袋子里面,方便携带。”话落乾坤袋袋口大开,便将之装了进去。 “杨云锋,你卑鄙!” 章八百零七:将此城交给你 杨云锋收好乾坤袋,旋即向月馨使了个眼色,便抓起思明走出山洞,而后御剑而起,向西面飞去。 “杨……杨大人,你让我代为管理的城池……是你已经掌控的城池吗?”思明没有御剑飞行的经历,看着身下的山川,心惊恐,脚发软,哆哆嗦嗦说道。 杨云锋注意到他的神情,冷道:“不是。” 思明又是一惊,道:“那……你怎么……” “我现在就去拿下一个城池,交给你,怎么,你还不愿?”杨云锋淡然说道,话语却让思明惊恐万分。 “愿,当然愿!”思明急促说道,头脑中一阵晕眩感。 杨云锋道:“我将你带到这么高的地方让你亲身体会御剑飞行的感觉,而不是把你装入乾坤袋中,便是让你胆子变大一点,不要遇事不利就吓破胆慌神做出与水平不符的糊涂决定。”话到这里,忽然想起昨夜战事,道,“若是还像昨夜那般临危则胡乱指挥,我还要你作甚?” 思明深深吸气,赶忙道:“大人说得是,说得是!” 杨云锋不再言语,抬头向前望去,隐隐望见极远处一点澄明的蓝色,于是说了声:“快到了。”话落速度立即加快三分,急速向前而去。 “杨大人,慢点,慢点!”思明慌慌张张说道。 杨云锋似未听见一般,速度不见一丝变化。 营枭城是桫椤国西面的一座小城,依山靠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却偏偏又扼住了一条交通要道,城中军队沿这要道可在一天之内抵达三座大中规模的城池城下,或施加援手,或发动猛攻,是以此城虽小,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在桫椤国西部的地位极为重要。 当营枭城的城墙出现在思明视线中时,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深深的惊恐。 因为他知道营枭城周围三座大城池都在黄泉宫掌控中,杨云锋即便能夺下此城,也难以抵挡其他几城联手下的进攻。 “杨……杨大人……你要我治理这座城池……”他舌头打颤,吐词不清,用了好大力气才将心里话说出来。 杨云锋闻言面上毫无表情地道:“拿下此城,便是将一根尖刺.插入黄泉宫地盘中,意义之大,远超你所想。与之比起来,那点风险又算什么?而且我将之交给你,便是相信你的能力,若你不能在黄泉宫的围攻下保住此城,那是你无能……当然,你也可以背叛我投靠黄泉宫,不过那之前你得想清楚后果。” 寒意满上心头,思明连打几个寒颤,而后赶紧说道道:“杨大人放心,你英明果断,足智多谋,手段通天,乃旷古之奇人也……”便滔滔不绝地拍起马屁来,眼里却是神情恍惚,显然还是有些惊惧。 杨云锋此刻哪有心情听他拍马?闻言厉声制止道:“废话少说!” 思明赶紧住嘴,片刻后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没说,于是补充道:“大人厉害,我绝对不会背叛大人的?” 杨云锋向他瞥了眼,自忖此人估计没少对戚寻梦说类似的话语,心中难免不生出些怒意,冷然道:“你还说?” 思明识趣地闭上嘴,再也不说任何话语了。 杨云锋便带着他潜入营枭城内,直奔兵营而去。 思明虽然胆小怯懦,外强中干,但也非糊涂人,一眼便看出杨云锋的目的,暗自思索道:“他是要策反这里的军队?”倍感诧异。 片刻之后杨云锋便进入兵营中,一个闪身躲过哨兵的视线而后闯进一个明显与别的营帐大为不同的营帐内。 那营帐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阅读古籍,忽见三人闯入,不由面露警惕,正要开口喝斥,忽然看清来人面容,不由讶道:“杨大人,月馨姑娘你们怎么来了?”又看见杨云锋身边那委顿的思明,眸子中闪过一点清明的光芒,道,“这位是……” 杨云锋做出个噤声的动作,随即设下一道隔音结界,道:“他是我选好的新城主,思明。”随即又对思明道,“这是玄光先生,这军营中的军师,也是我在营枭城中的内应。” 话刚落,那玄光便开口说道:“难道杨大人准备今日行动?”脸上有些疑惑。 杨云锋道:“我收到消息,营枭城的城主已经知道咱们的事情,正准备在这两日内对付咱们。我们若不赶快行动,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今夜之前必须行动。” 玄光皱了皱眉头,道:“现在城中潜伏的咱们的人有多少?什么时候能让我接管?” 杨云锋不假思索地说道:“都在军营外埋伏着呢,只要我一声令下,便会冲入军营内,制住反对我们的士兵。”话到这里突然顿了下,抬眼正色看着玄光,道,“现在军营中有多少人是咱们的?” 玄光道:“六百人,刚好三成。” “看来你已经有准备了。”杨云锋将他神情收入目中,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你去安排,今夜出就看分晓。”话落便将一个铃铛交给玄光。 玄光知道铃铛的用途,轻轻点头,将之收入袖中。 杨云锋又说了一两句话,便带着思明离去了。玄光看着他的背影,又敲了敲铃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大人,玄光此人不简单啊。”离开军营之后,思明低声对杨云锋说道,“他看似端正稳重,十足的好人,但是看见你交给他的铃铛的时候却目露贪婪……必是小人、伪君子无异,大人可得小心。” “这么快就开始着手准备铲除异己了?”杨云锋闻言淡淡一笑,别有深意看向思明,看得他全身发寒。 “大人,我对你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行了!他有野心,欲染指城主之位,但对我并无大碍,我还得靠他夺取这座城,靠他抵抗黄泉宫的反扑!”杨云锋闻言顿了下,一脚将地面的石子儿踢上天,随后说道,“你若是真想将他铲掉,就凭自己的真本事!” “大人英明……我们现在去哪儿?” 杨云锋看向天空,道:“随便,只要等待夜至即可。” 章八百零八:占领营枭城 夜至,营枭城东火光冲天,呐喊声、嘶喊声、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一处偏僻的角落内,杨云锋遥看城东军营里传来的火光,仿佛听见了将士厮杀的呼喊声和刀枪相击的铿鸣声,脸上难免露出点淡淡的愁。总有人要死在这场冲突中,杨云锋也是人,自然会因之感到难受。 “月馨姑娘,咱们一起走吧,去会一会城主。”杨云锋向月馨淡淡说道,话落飞上天空,正要向城主府而去。月馨见状轻轻点头,便也腾身而起,跟了上去。 “大人……那我呢?”思明见杨云锋即将离开,赶忙大声呼喊道。 “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杨云锋丢下一句话,转眼无踪。 思明赶紧点头,道了声:“好好好。”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的一声炸响,脸色陡然便成青色,赶忙躲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此刻营枭城军营中的战事已结束,玄光依靠自己的心腹和杨云锋暗中调到营枭城的士兵成功控制住整个军队,随后调兵向城主府扑去,转眼便将城主府围得个水泄不通。杨云锋正是这时进入城主府中的。 城主府里尚有一些护卫,亦有修为不低的修士,不过他们的实力不可与杨云锋相比,转眼便被杨云锋制服。城主龙明正收拾着细软准备借地道逃走,谁知杨云锋已经闯进来,登时吓得不轻。 “来人!来人!”龙明见状吓得不轻,赶紧嘶声叫喊道,却没等到任何人的支援,面色变得有如死灰。 杨云锋淡淡看他一眼,眼前浮现一行小字,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道:“别装了,你手里的袖箭伤不了我,脚下的阵法更不会对我有任何作用。” 龙明被他说穿心思,身体大震,不由瘫倒在地,吃惊看着杨云锋,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云锋眼角余光在月馨袖袍下露出的那精致的沙漏上扫了下,道:“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话落将灭心剑取出,运使心诀散发出刺骨的寒气瞬间将龙明冻成玄冰。 约莫一刻时间之后,玄光的士兵终于进入城主府中。玄光见杨云锋正在大堂中悠哉喝茶,眉头不由自主皱起,又看了眼杨云锋身边面如死灰的龙明,微微讶异,沉吟片刻,而后拱手道:“大人,营枭城已完全落入我们手中。” 杨云锋放下茶杯,道:“不错。人员损失如何?将士可都诚心归顺?” 玄光早就料到杨云锋有此一问,于是从容地回答道:“共有两百士兵身亡,另有三百宁死不从,被我俘虏……其余都诚心归顺。” “都诚心归顺?”杨云锋知道玄光在说谎,也不点穿,只道,“你好好看住他们,若是忠心对你,就提拔奖赏,若是有二心,格杀勿论。” 玄光眼睑微微下垂,点头道:“是。” 就在这个时候,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杨云锋闻言面露不悦之色,道:“思明来了,你将他接进来。” 玄光点头,施施然离去,大约半盏茶时间之后便将一脸怒容的思明迎了进来。 思明看见杨云锋,赶紧压下心里的火气,挤出谄媚的笑容,道:“杨大人,你可想死我了?” 杨云锋听着这话,却觉一阵肉麻,冷道:“我又不是女人,你想我作甚!” 思明自知说错话,识趣地住嘴。 杨云锋则将一个小印丢给思明,道:“城主印。现在你就是代城主了。” 思明接住城主印,连声赞美,笑容灿烂。 杨云锋见状摇了摇头,心里不喜又多一分。但旋即想到此人确实有才,也就将不满压了下去。“玄光,你同我来。”下一刻,他起身对玄光说道,便领着玄光进入屏风之后,也不知商量什么。 思明见状眼中发光,腹诽两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第二日,营枭城落入杨云锋之手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周围几个大城的城主闻言都感到惊讶与惶恐。正如杨云锋所说,营枭城位置重要,正好扼住了这几个大城的咽喉。这些个大城要想对外用兵,必须时刻防备着营枭城的偷袭,束手束脚,难以发挥应有的实力。 因此不将营枭城重新夺回己手,这几座城的城主寝食难安。 第二天几个大城便派出军队,沿那条要道进攻营枭城。 而营枭城这边则按杨云锋的命令做好充足战前准备,同时将之前落入杨云锋手中的戚寻梦绑好挂在城墙之上,也不知有何用意。 只是这一日全城的百姓都听见戚寻梦凄厉的嘶吼声:“杨云锋,你卑鄙无耻,蛇蝎心肠,我咒你祖宗十八代,咒你……” 杨云锋本人对此并不在意,只道没本事的人才会从言语上寻找快感。思明却忍受不了,派人将牢狱中不知放了多少年的茅草塞入戚寻梦嘴里,终于让他的骂语停了下来。 而这时联军已经赶到城外,多达两万的士兵将大道挤得满满,正准备攻城,却看见城墙上的戚寻梦,不禁诧异,私底下议论纷纷。 领兵的将领知道戚寻梦的身份,不敢贸然出兵以免伤了戚寻梦,营枭城却不管这么多,凭借地利居高临下不停地射箭扔巨石攻击对方士兵。 联军所处的官道乃是在山峦环绕之中,军队难以展开阵型,发挥人数上的优势,反而因太过集中在营枭城一波一波箭矢巨石的攻势下不断损失士兵。 领兵之将知道如此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可要猛攻又怕伤了戚寻梦,思忖之下不得不下令全军撤退,退入山谷中再做打算。 “追击呀,追击!”思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赶紧以城主的身份对玄光下令道,“他们退了,形势大好,咱们现在就追击,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万分激动。 玄光却根本不听他的号令,只道:“追击?你想看咱们全军冲入山谷中然后中他们的埋伏覆灭吗?” 思明闻言愣了愣,知道自己论行军打仗自己不是玄光的对手,不由讪讪一笑:“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退走?”又瞧了眼一旁静默的杨云锋,挤出谄媚的笑容,道,“杨大人,你说呢?” 杨云锋看了看思明,又看了看玄光,道:“我听玄光的。” 章八百零九:大战 杨云锋不擅行军打仗,将一切交给玄光处理,自己则在城中优哉游哉地修炼。那思明有心拍马,却找不到适合的时机,又觉自己代城主之位彻底被玄光架空,难免心生愤懑,时不时给玄光寻麻烦,玄光只是一笑处之。 杨云锋这一年里经历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又经历大悲大喜心境更上一层楼,自己修为提升的速度远超往日,眼看即将把玄真第八重元火修至完善地步。不过现在形势紧张,危机四伏,贸然突破很可能因境界不稳反而实力下降不敌对手,说不定修为掉落回玄真第八重,得不偿失。倒不如在此停留一段时日,准备妥当之后再行突破。 厚积薄发,才能一日千里。 营枭城的战事并未结束,第二日周围几个城池调集更多的士兵卷土重来,这次他们不再束手束脚,顶着营枭城的箭雨洛石猛攻城门,一度占据上风。可惜他们还是投鼠忌器,不敢拉弓射箭以免误伤戚寻梦,如此战事一陷入胶着,之前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反倒在对手箭雨的压制下不断损失人手。 一个时辰之后,联军将领见久攻不下,不得不鸣金收兵。玄光以及诸将领随即在城楼上耀武扬威,大骂联军是无胆鼠辈。联军将领气得胡子乱飞,却知对方是用激将计,压下心中怒火,不为所动。 他哪知道营枭城中的箭矢落石已经用得差不多,再无法抵抗联军的攻击。玄光一干人是料定他没胆反攻,才会在城楼上逞一下口舌之利。 形势已变得对营枭城极为不利。城中储备的箭矢所剩无几,再战必捉襟见肘,城门则大幅受损,再经攻击便会崩溃,让对手破城而入。玄光心知凭自己的能力是受不住这城了,赶紧向杨云锋禀报此事,请他定夺。 杨云锋闻言淡淡一笑,道:“援军会有的。” 第三日,又新增两万多士兵的联军再度向营枭城发动攻击,这时所有的士兵都惊异地发现城头忽然多了十来个僧人。“他们是……大须弥寺的高僧!”杨云锋埋在联军中的奸细及时地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于是全军士气大降,军心惶惶,一时之间战力下降好几成。 城头的僧人则不管那么多,连番施法,一道道金光闪烁城头,让整座城映得有如传说中的西方极乐世界。 联军士气再降三分。 佛光之下,一片又一片的士兵倒下。这十多个僧人下手十分毒辣,只伤人双腿,不夺人性命,明着看是慈悲为怀,实际则为节约佛力。如此一来每个僧人能对付的士兵大大增加,要耗光他们的佛力,联军一方非得让上千士兵失去战斗能力不可。 联军将领知道僧人的厉害,当然愿意以这些士兵来换取僧人佛力的消耗,何况这些士兵也只是腿上受伤而已,算不上太重的损失。可联军士兵不这么想,他们看见一群又一群的士兵倒地不起,当即被吓破胆,再也不敢冲上前去攻城了。 联军将领见状无奈,只得鸣金收兵。谁知这次营枭城中士兵不再安分,一股脑冲出来追杀联军士兵。 联军士兵士气大降,根本没胆和营枭城士兵作战,那将领又疏忽大意没有安排伏兵,于是片刻之后联军大乱,一瞬之间竟死了上千人——多数是在混乱中跌倒被自己人踩死的。 营枭城士兵一阵大杀特杀之后便果断退回城中,联军在混乱后终于恢复阵型,可以与营枭城士兵一战,却已追之不及。 联军将领见状甚是愤怒,扬言来日踏平营枭城之后必将城中人屠戮殆尽。营枭城诸将只当他戏言,根本不放在心上。 第二日,联军又新增两万人,浩浩荡荡将整个山谷填的满满,一眼看去望不见尽头。 这一日,联军将领发出命令,联军士兵猛攻营枭城,不破不返,如有后退者,斩立决!为表决心,他还亲自带着自己的大刀压阵,意思再明白不过。 联军士兵士气依旧低落,但在那将领巨大的压力下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这次那将领的命令发挥出不错的效果,联军士兵各个勇猛上前,不被城头的僧人打倒在地不停止前进。营枭城的诸将见状立即感到巨大的压力,第一次亲自上城楼的杨云锋见状亦皱起眉头。 “哈哈,杨云锋,你这卑鄙小人,你龌蹉肮脏,无耻下流,蛇蝎心肠,天理不容,迟早要被我军抓起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被绑在城墙上的戚寻梦听见杨云锋的声音,凄厉地吼叫道,显然已经疯了。 杨云锋闻言冷哼一声,道:“他嘴里不是被塞上茅草了吗,怎么还能说话?” 思明闻言赶紧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玄光先生故意撤走的。”这话显然不怀好意。 “真的么?”杨云锋向玄光扫一眼,道,“做得不错,我就是要看戚寻梦这惨样。哼,他骂得越厉害,越说明他自己无能。” “多谢大人!”玄光闻言别有意味地向思明看一眼,随后对杨云锋说道,面容上倒未透露出任何得意之色。 思明脸色则变得极为不好看。“哼!”他冷哼一声,挥动袖袍装作根本未看见玄光的模样,可眼中的恨意却极好地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杨云锋将他二人的神情收入目中,心里当然不喜,却又无可奈何。“行了,现在形势不利,该我出手了。”他重新将目光移到战场上,看见对方大军之中手持大刀的将领,道:“好好一个将领,不在后方指挥,跑到前面来舞刀弄枪,还真当我军无人?”话落那鲜红的仙剑便出现在他首先,先是放出淡淡的光芒,随后激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那将领的胸口,眨眼后又回到杨云锋手中,鲜血未凝。 杨云锋轻轻将仙剑上的血液抹去,随后抬眼向大军中望去,见将领轰然倒地,不由畅快一笑。 章八百一十:引蛇出洞 杨云锋一剑射出,准确洞穿联军将领肉身。将领惊讶地看着胸口巨大的窟窿,还未反应过来,便失去知觉,倒地不醒,眼见是不活了。 “将军……将军死了!”杨云锋埋在联军中的奸细再一次及时地将将领阵亡的消息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主将阵前身亡,联军原本就不稳的军心彻底溃散。 于是一瞬之间,联军士兵放弃进攻,潮水般的退却,营枭城中的士兵则冲出城墙追杀而来,再一次重复昨日发生的事情。 联军并非没有其他将领,并非没有应对之措,那将领身亡的下一刻,另一个资历能力都不差的将领即站出来担当起主将的职责,接管军队,立马发号施令,意图稳定军心。可惜联军兵败如山倒,他有心重振军心,却无力回天,只见自己士兵被营枭城大军杀得丢盔卸甲,不得不下令退兵,一口气竟退了十多里。 穷寇勿追,玄光及时下令停止追击,全军回城,这一日的战事即宣告结束。 至此,营枭城大获全胜,守住城池的同时杀敌数千,大占上风。只是对方仍有数万兵力,仍不可小视,玄光等人明白这点,战事刚结束便开始紧张地商讨明日的应对之策,唯有杨云锋似成竹在胸,对战事并不怎么担心。 思明心里奇怪,悄悄向杨云锋说出心中疑惑。杨云锋心情不错,便含笑回答道:“明天他们应该不会发动攻势了。” 果然如杨云锋所料,第二日当旭日初升阳光重照大地的时候,营枭城外已看不见一个活着的联军士兵了。 不过多时,外面即传来消息,联军所属的那几个城池都落入杨云锋手中了。营枭城诸将闻言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杨云锋是用了引蛇出洞之计,趁那几个城出兵营枭城内部空虚的时候一举将之夺回自己手中。诸将原以为杨云锋不擅打仗,今朝得到这消息,不禁对杨云锋大加赞叹。杨云锋却笑言自己只是偶得此计罢了,若无诸将的支持,这想法也仅是空中楼阁,根本无法实现而已。 诸将更加佩服。 此间事了,杨云锋便不再逗留,带着月馨欲踏浪而去。 思明将杨云锋送到海边,免不了大拍马屁。杨云锋却打断他的话,道:“你若能把溜须拍马的心思用在治理百姓上,我也不会对你有这么大的成见了。” 思明闻言心里一惊,随后连声诺诺:“是,是!” 杨云锋见状淡淡一笑,接下来则凝重地说道:“玄光此人非是善类,你若真有本事,就帮我把他除掉。” 思明面露愕然之色,不可思议看着杨云锋,道:“大人……” “这几天你做得不错,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日后你也好好做,前途无量。”杨云锋含笑对他说道,未等他回话,便带着月馨凌波而去。 思明看着杨云锋的背影,心里一阵波澜,忍不住又赞了句:“大人真乃神人也!”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无奈一笑,道:“你以后还是少拍马屁的好。” 海上明月升,天涯共此时。 杨云锋踏波而行,忽见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挂于中天之上,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些模糊的身影,胸口没来由的一痛。 似乎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被遗忘在记忆的深处。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阮心秋,然而仔细去探究过往,却一无所获。记忆仍旧如被人生生抹去一般,找不到一点痕迹。 “诶!”这种情况已持续一年了,他曾痛苦过,彷徨过,而现在则只有苦笑而过。 既然什么都找不到,索性不要去想,不要去找,何苦让自己痛苦呢?他如是想着,便借着海上清爽的风扫去心中愁。 忽然顿足,他再度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明月,眼睑微微垂下,道:“喜鸢?” 海面难得的平静,清风袭来,波纹荡漾。宫装女子缓缓浮出水面,衣衫轻动,沾染月华,如玉般动人。 杨云锋看得仔细,这宫装女子的衣衫竟未着一丝水珠,足可见其修为之高。“放了寻梦,我饶你不死。”喜鸢面庞有如她脚下冰寒的海水,如中天凄冷的月轮,冰霜彻骨,寒意逼人。 “你现在才动手,是看我身边没有大须弥寺的高僧吧。”杨云锋瞧着喜鸢,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起伏有致的身躯扫过,冷然笑道,却是胸有成竹。 喜鸢脸上多了分冷意,显然对杨云锋放肆的目光很是不悦。“你有帮手?”喜鸢眉头一蹙,陡然出手向杨云锋打来。杨云锋早有防备,金色巨门霍然立于胸前,拦在喜鸢必经之路上。喜鸢动作未有一丝变化,一掌强横地击打在金色巨门上,“轰”的声便将之打碎。 只是这刻杨云锋已用绝妙的身法绕到她身后,灭心剑轻轻在水面划出一点涟漪,随后“轰”的声发出道铺天盖地的血水,朝喜鸢打去。 喜鸢脸色不变,道了声:“破!”话落向杨云锋的血水一指,便见血水轮番炸响,刹那间竟化成灵气,消散无踪。 杨云锋胸口如遭雷劈,身形不稳,赶紧将灭心剑插入水中稳住身形,而后直视喜鸢,眼中闪过一丝不定之色,道:“你修为又进一步,难道已经踏入凝丹窥天境界?” 喜鸢不予回答,她笔直地站立于水面上,环视四周,眼中光芒绽放,也不知使用水面法术,竟将隐匿于海上的十个大须弥寺僧人给逼了出来。 “阿弥陀佛!”为首的僧人见自己身形暴露,脸上显出凝重之色,低呼佛号,道,“喜鸢施主,你已被贫僧诸位师兄弟包围,插翅难逃。还望你放下屠刀……”话还未说完,便见一道红影向自己袭来,脸色一变,赶紧用法术抵挡,谁知对手修为远高过自己,仓皇之间根本防不胜防,转眼便被打落入水,狼狈不堪。 “师兄!”其余僧人见状皆面露担忧与愤怒,同时出手向喜鸢攻来。 喜鸢见状果断停手,一个闪身便到十多丈之外,躲开了诸僧的攻击。 一场大战,逐渐拉开序幕。 章八百一十一:遁走 (新年到了,尘心在此给各位书友拜个年!) 杨云锋见喜鸢一招将那僧人打入水中,立即为喜鸢恐怖的实力而感到惊讶。所幸的是喜鸢的实力虽强,与凝丹窥天境界修士还是有很大区别,杨云锋自忖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加上几个大须弥寺的僧人,还不至于打不过她。 “嗖——”一剑破空而去,一瞬间放出万千根须向喜鸢缠去,正用上了灭心剑五行仙术之一的“枯荣一灭”。喜鸢见根须向自己缠来,脸色一变,刹那将一把细小的飞剑取出朝灭心剑激射而去,以远超灭心剑的速度向那铺天盖地的根须斩来,骤然间竟把根须尽数斩断。 杨云锋见灭心剑一击无用,立即催动心诀令灭心剑化作一道红线逼近喜鸢,而后骤然变成万千剑网,将喜鸢罩住。 喜鸢身陷剑网中,一时之间不能脱身,眼看要被大须弥寺的僧人围上,冰冷的面容上多了分凝重。她忽然用纤纤素手向身前一抓,“铿”的声竟是准确地将灭心剑抓入手心,随即不顾灭心剑的反扑,身躯骤然化作一团黑气将之包裹住。 另一道阴影则在身躯化成黑气前飞了出去,转瞬间没了踪影。 “不好,不要让她逃了!”杨云锋脸色微变,急匆匆说了声,也顾不上灭心剑的情况了,取出勾秦神弓一口气射出数箭向阴影追去。 可惜阴影速度太快,一连几箭都未能伤着她分毫。 杨云锋双目眯成一条缝,冷哼一声,旋即伸手向身前被黑气包裹的灭心剑一抓,灭心剑立即散发出红芒,刹那竟把黑气一股脑吸个干净。 转眼,杨云锋体内消耗的真元便得到不少补充。 “诸位大师。喜鸢走不远,现在多半还在附近隐藏着伺机袭击我等。”杨云锋收起仙剑,便对大须弥寺的诸僧说道,“依杨某看,咱们还是结伴而行,好有个照应。” 大须弥寺诸僧并无异议,只是人人脸上都浮现一点怒意,显然对喜鸢恨到极点了。 “法平大师现在如何?”杨云锋将他们的神色收入目中,略微皱起眉头,旋即向刚才被喜鸢打落入海的僧人看去,关心说道。 那名为法平的僧人闻言微微摆手,道:“贫僧被她鬼气所伤,一身佛法修为现今只余一成。”话语虽平淡,却明显透出分伤痛。 杨云锋闻言眼里闪过一点杀机,于是用法术将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喜鸢,你若有胆,就来大须弥寺要戚寻梦的人!”话落即与几个僧人一道向大须弥寺飞去。 月华如水,月光下海面渐起波澜,喜鸢重新出现在水面上,看着杨云锋的背影,眼中杀机亦掩饰不去。 杨云锋同几个僧人来到大须弥寺,与大须弥寺的代方丈法信上人交待了这几日的成果,同时将戚寻梦.交给法信上人处置,随后便与月馨一道飞离大须弥寺,继续在桫椤国中主持各种事务。 转眼三月过去,本是秋日时节,而桫椤国一如既往仍温暖不见一点秋意。 或许是因为女王变法不得人心,或许是因为大须弥寺战略有方,亦或许是因为杨云锋在经略治国上才华横溢,总之,这些日子来大须弥寺一方的势力越来越强大,现已掌控了半数以上的桫椤国城池,七成以上的军队,风头越来越盛。反观女王一方,不断丢失城池,损失军队不说,自己内部各大势力的分歧也甚大,内斗不休,实力早已不能与大须弥寺一方相提并论了。 且女王在自己势力范围内强行推行变法新政,越改越乱,激起不少人反抗,女王不得不分兵对付这些暴.乱,实力进一步受损。 此刻杨云锋身处不久前才占领的清源州州城内,看着手下送来的情报,不由唏嘘。因女王新政中某些不切实际的内容对农耕的破坏,今年桫椤国粮食收成大降,许多地方百姓产粮仅够自家食用,再无余粮——要知道桫椤国气候远比中原来得好,年年丰收,仓库中的粮食往往堆积如山,怎么吃也吃不完——于是桫椤国中米价飞涨,许多不种粮的人生活立即变得困难起来。虽然桫椤国诸仓及时开仓放粮,抑制米价上涨,没有引起大的饥荒,但百姓的不满却由此大幅增长,女王的威望又大降。 杨云锋将这份情报放回桌上,摇头叹气,同时心里更增一分感慨,随之开始思考变法之事,渐渐又多一分体悟。 “变法当务实,切不能脱离百姓,否则就会给百姓带来灾难。”他暗暗想着,不由自主向北方望去,想着中原的百姓,于是决心一定要将中原的变法办好,决不像桫椤国女王这般乱改一气,给百姓造成深重的灾难。 就在这时,手下又送来一道加急情报,杨云锋接过书信,拆开阅览,随后脸色大变。 女王大军与大须弥寺大军交战于川河州紫川坪,大须弥寺大军不敌女王大军,大败而归,十万大军几乎土崩瓦解! 大须弥寺军队一共也就三十万左右的士兵,这一战派出十万大军更是其中精锐,他们几乎全军覆没意味着什么杨云锋再清楚不过。“十万大军……我们有十万大军,对方最多也就五万……怎么会输得这么惨!”杨云锋额头青筋暴露,拍案说道,木桌骤然间碎成木屑,四散飘飞,霎时充满整个小屋。 送信的手下看着杨云锋暴怒的模样,吓得直哆嗦,差点没跪下求杨云锋饶命。 月馨也恰在这时进入屋中,看着杨云锋的动作,娇躯不由一震,素手中那清茶便在这晃动中落了下去,砸在地板上,“哐”的一声变成碎片。 茶水洒了一地。 杨云锋看见月馨的模样,这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对送信的手下说道:“你先出去吧。” 那人闻言只觉压力一松,赶紧点头,而后匆匆离去,转眼便无影了。 “心里不快,才有这出格的举动。”杨云锋无力地倒在椅子上,略带分憔悴的说道,“你不要见怪。” 月馨凝视着他,目中光芒闪烁,久久未有任何动作。 章八百一十二:那熟悉却又无法在记忆中寻找的仙剑 杨云锋得知军队大败的事情,一时怒火满胸。“看来我需要去战场上走一遭了。”许久之后,胸中怒火渐消,他开口对月馨说道,随即便向屋外走去。 这一年里月馨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此刻闻言月馨亦如往日那般急促地收拾好地面的茶水,随后与杨云锋一道离开。 紫川坪尚在数百里之外,杨云锋携月馨出城之后便御剑飞行,刚飞出不久,忽然听到风声阵阵,不由暗生警惕,骤然停留于空中不再前行,旋即用金色巨门护身,然后说道:“何方高人,何不出来一见?鬼鬼祟祟算什么?” 话刚落,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即缓缓从空中显出身形,依旧身着宫装,冷艳不可亵渎。 “又是你?”杨云锋向喜鸢打量两眼,灭心剑“呼”的声落入手中,眨眼光芒四射,随时准备给喜鸢一击。 他知戚寻梦已在大须弥寺上吊而死,这女子多半是来复仇的,现在没有什么能化解仇恨,唯有一战。 那喜鸢连声寒意比往日还要重三分,此刻死死凝视着杨云锋,手中绽放出淡淡蓝芒,眼看就要发出骤雨般的狂攻。 杨云锋见状分外警惕,他知喜鸢修为距凝丹窥天境界仅一线之隔,又是女王亲信相当于黄泉宫亲传弟子修习上等的心诀受良好的指点,实力远超同境界的修士,单凭自己很难胜过她,求胜太难,最好能寻机脱身。 于是他急速思索对策,眼前却忽然浮现一行文字,脸色微变,快速闪身拦在月馨之前。 就在这刻,喜鸢突然从原地消失,下刻出现于杨云锋身侧,正出手向月馨抓去,却正好让杨云锋拦下。 只闻“轰隆”一声,金色巨门挡住喜鸢攻击,却被其恐怖的威力摧毁。杨云锋胸口一痛,却强忍着不适将灭心剑推出手,朝喜鸢激射而去。 刹那血水翻滚,汹涌而至。 喜鸢眉头微蹙,再度消失,转眼出现于杨云锋身后,以迅疾之速向他打出两道鬼影。 杨云锋收回仙剑转身格挡,“轰”的声让那鬼影打中,忽觉面前有大山压来,一时之间承受不了这大力,猛地下沉数丈。“月馨姑娘!”杨云锋陡然猜中喜鸢的目的,瞳孔骤然一缩,灭心剑上万千金针激射而出,将那两道重量超出常人想象的鬼影扑灭,随后急速向月馨回援而去。 只是他出手还是晚了,喜鸢秀手已扼住月馨粉颈急速退却,转眼又拉开数十丈距离。 “放开她!”杨云锋压住心中怒火,厉声斥道。 喜鸢依旧一脸冰寒,道:“我让你也感受一下自己重视的人死去的感觉。”说着另一手高高举起,凌于月馨头顶,散发出淡淡光芒,眼见就要落下。 “不要!”杨云锋怒吼一声,灭心剑带着夺目璀璨的光华向喜鸢劈了过去。 “啊!”喜鸢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出现的巨大伤口,而后急速闪烁躲过灭心剑一击,随即以强大如潮的威势将月馨推开,道,“你怎么做到的!” 她明明用法术将月馨困住令其动弹不得,却还是让月馨成功地偷袭,因此大感不解。 月馨娇躯在空中颤了下,在喜鸢一击之下她身体受了不小的伤,一时之间难以稳住平衡。好在杨云锋及时地出现在她身边,将她扶住。“月馨姑娘,你的剑……”杨云锋凝视月馨刚才偷袭喜鸢时用的仙剑,看见那洁净仙剑上淡淡的光华,隐隐抓到什么,却再度触碰到脑海中那片空白,于是头脑如撕裂一般的痛。 “呀!” 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月馨偷袭喜鸢的那手绝非素女门的招式。 就在这刻,月馨眼中忽然多了点慌张,秀手向杨云锋一抓,强行将之拉开半尺,险而又险地躲开喜鸢试探性的一击。 “哼!”喜鸢怒不可遏,刚才攻击杨云锋的那点淡青光华骤然加速,再度向二人攻来。只是这刻杨云锋清醒过来,灭心剑陡然在胸前画出一道太极模样的图案,黑白交加,旋转不息,成功地抵御住喜鸢这一回合的攻击。 “去死!”因喜鸢刚才行动而同样怒火满胸膛的杨云锋咆哮一声,灭心剑骤然从手中消失,而后出现于喜鸢头顶之上,幻成一座巍峨的雄峰朝喜鸢压去。 与此同时完全藤蔓也陡然出现于喜鸢身周,将她整个人给包裹起来。 喜鸢感到危险,素手在胸前轻轻一划,而后长唳一声,周身光芒大放,变成一个金人,竟然用身躯与天空中骤然而落的雄峰硬抗。 “轰隆!”山石炸裂,烟尘四溅,沙土飞扬!无尽的沙粒遮天蔽日,让周围数十丈范围空间都变成浑浊的一片。 杨云锋脸色一凛,急忙收回仙剑,而后牵住喜鸢的手急退数十丈远离沙尘,这才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漫漫黄沙渐渐消散,金光灿灿的喜鸢于其中缓缓显出身影,一眼看去竟比刚才高大数分。 “冥域金身?”杨云锋凝视着喜鸢的身躯,心里震动万分,“不,这不是冥域金身,只是另一件防身法器……强大的防身法器……”不由倒吸一口气。 能一口气破掉灭心剑土行仙法幻出的雄峰,如不是喜鸢实力强横,那就是身上这件法器太过恐怖。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对杨云锋极为不利。 喜鸢并不急着攻击,她死死盯着杨云锋与月馨,眼中杀机暴涨,全身金光比方才更加灿烂一分,气势不断上涨,不知正酝酿着何等恐怖的攻势。 杨云锋遥看着她,只觉一颗道心晃动不止,脸色不由变微微泛白。就在这刻,他忽然看见月馨手上的那洁净仙剑,终于抓住一丝记忆,艰难地开口说道:“冰心剑?” 月馨闻言娇躯颤了颤,眼里烟波如水,轻轻晃着最后被一层薄薄的水雾所覆盖。 于是手中仙剑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缓缓地向杨云锋的仙剑碰去。 章八百一十三:咫尺,不能相拥 月馨眼中浮现薄薄的水雾,手里仙剑散发出淡淡光芒,与杨云锋仙剑碰触在一起。 于是一道华光冲天而起,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向喜鸢轰去,随后将之彻底淹没。 杨云锋心里震动,嘴微微张开,眼中万千光芒闪动,一时间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太熟悉了,仿佛是深深印刻在心底一般,就是沧海桑田,也决不会认不出来。 可是仔细思索的时候,却发现那记忆模糊不已,如幻梦,捉不住,摸不着。 痛苦不已。 索性将一切抛下,认真应对眼前的场面。 那夺目光芒终于散去,宫装女子渐渐显出身形来。她周身金色光芒已经散去,嘴角多了点血渍,脸上清冷依旧,眼里杀机则已到无法再增一分的地步。 她用那件强横的法器与双剑之威抗衡,虽然最终让光柱击穿法器的防护,但最终保得自己平安。 实力太过恐怖了。 杨云锋脸色变得凝重,不知不觉间已仅仅握住身边人的手。月馨目光轻轻从他那手上扫过,眼里透出万般光芒,手中仙剑轻轻晃动,发出淡淡的声响。 她并非月馨,与杨云锋熟识的人单凭那能与灭心剑触发惊天动地一式的仙剑,就能猜出她真实的身份。可惜此时此刻杨云锋却记不得那本该铭刻于心的一幕幕,不知道她的身份。 一切,皆是因缘! 女子手里沙漏微微绽放蓝芒,下一刻即被九曲冥河图所取代。此刻她已看出仅凭自己与杨云锋的实力,不足以与喜鸢抗衡,如此,走为上计。 杨云锋留意到她的动作,轻轻点头,下一刻身形忽然向前冲出,带着灭心剑于天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月华,而后在月华映照下骤然向喜鸢发动猛攻。 一轮明月忽然出现在他身前,轰然而落,释放完全恐怖的威势,惊天动地。 明月堕九州! 喜鸢衣装轻动,眼里杀机流转,猛然取出仙剑向那一轮明月,剑光闪动,人影飘忽,一瞬间不知发出多少式剑招。 于是明月霍然碎裂,转眼化灰,消失无影。 喜鸢以剑招破明月,自己身体免不了受月轮强大威势的伤害,微微咳出一口血来。 这刻停顿却给了杨云锋极好的机会。“走!”他低呼一声,拉住一旁正静静等待的女子的手,随着她踏入九曲冥河图破开的虚空中,乘一叶扁舟,逐浪而去。 “想走?”喜鸢见状面色一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那处空间缝隙外,将手里仙剑猛地插入其中,艰难地维持缝隙的形态。 然而这点空间缝隙宽度不过一指,她非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根本无法将其撕扯开,更不用说借此进入虚空中追杀杨云锋二人。 一点懊恼浮现面庞,她正思索着对策,身旁忽然多了一个身形模糊的白衣男子:“怎么,遇见困难了?” 喜鸢向白衣男子瞧了眼,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闪过淡淡的惊讶之色,随即恢复冰冷。 男子冷哼一声,手指向前一点,那虚空缝隙竟轰然裂开,转眼变成宽两尺有余的大裂缝,足以容纳喜鸢进出。喜鸢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男子脸上多了点不喜,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只能用这个分身出来帮你这个忙,但是这分身仅能存在半刻时间不到,不可能完全代替你将杨云锋拿下。你要再这么犹豫让杨云锋逃出生天,就不要回王宫见女王殿下了!” “女王殿下……”喜鸢听见这四个字,面上显现一点惶恐,不敢再做停留,于是迈进空间裂缝内,终于进入那浩瀚的虚空中。 那淡如虚影的男子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一点精芒,低声自语说道:“你实力还是低了点……我不出手,你只怕又要办砸这件事……”话落袖中忽然丢出三道黑影,向虚空激射而去,随后便渐渐淡去,彻底无踪。 那条虚空裂缝也在此刻彻底闭合上了。 黄泉浪涛千丈,小舟起伏,飘摇不定。 杨云锋凝视女子手里那洁净如冰的仙剑,眼中光芒闪动,仿佛看穿了前尘,看见了过往,于是嘴角微动,进而缓缓说道:“大华清业十七年,我天极宗铸‘冰心’、‘灭心’双剑,并分别为之谱写双剑剑谱,眼看大业将成……大业失败,周启明走火入魔,镇于……大华奇循七年,我宗与凌云派交好,二十三代掌门定冥真人赠冰心剑及其剑谱予凌云派玄钦真人,后世称其为‘冰心之好’……”他每念一个字,眼里的光芒就流转一周,脸上也就多增一分迷茫。 冰心剑,冰心剑,那宿命里注定要与灭心剑纠缠一世的仙剑……怎会出现在这里,怎会出现于眼前这女子手中? 他明白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可拼命搜索,得到的依旧是一片空白。 那记忆早已被抹去,不再脑海中留存一丝一缕,他又如何能重新记起? 女子盈盈眼波里尽是担忧,她看了看那传说中能打开通天途的绝世仙剑,轻轻吸口气,正要用自己那酥手将之收入储物空间中,却让杨云锋阻止了。“你不是月馨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深吸口气,凝视女子,认真地问道。 女子双眸与之对视,看见他眼里坚决之色,一颗心不由碎了。 烟波盈盈,最终化成两行清泪,缓缓而落。 无言无声。 杨云锋见状叹口气,终究没有追问。“算了,我看出你对我无恶意,就不逼你了。”他淡淡说道,脸上多了分颓然与憔悴。 女子将之收入目中,眼睑低垂,轻声抽泣,珍珠似的泪滚滚而落,凄迷哀婉。 凝视近在咫尺的人,多想就此扑入他怀中,好好地哭一场,将万千心事诉说与他! 可耳侧传来一个声音,让她最终失去这勇气:“他早忘了你了,他只当你是他小妹。”于是无助地瘫坐在地上,哭泣之声更增一分。 杨云锋看着她起伏的娇躯,一时失神。 章八百一十四:人间 冥河浩浩,小舟飘摇。 杨云锋看着身边的人,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淡淡的伤感。他想问清她究竟是何人,可最终没有开口。 身后忽然传来一点细细的风声,他耳朵微微竖起,脸色一变,随后身体震了下,难以抑制地低呼一声:“呀!” 女子听闻此声,心里一紧赶忙起身焦急地向他看去,面具上还残留着数行泪水,眼中仍有淡淡的水雾。 无声无息。 杨云锋看见她眸子中的紧张担忧,嘴角露出笑容,摆手道:“无碍。” 女子见杨云锋笑容温暖如和煦的阳光,心里的担忧散去,轻轻点头,又觉自己刚才动作过于失态,一时有些促狭,赶紧又坐下,抱着膝盖,将头埋入臂弯中。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未听见任何声响,也未见身边的人有任何动作,心里不由生出点疑惑,于是抬头向身侧看去,却见杨云锋以手压住地面,身体绷得有如海中龙虾,满面黑气,脸上肌肉扭曲到极致,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流下,已让衣衫湿透。 “呀!”女子不由惊呼出声,瞳孔急促一缩,惊恐地望着杨云锋,不停摇头,娇躯僵硬,一时之间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处理。 杨云锋向女子轻轻扫了眼,嘴角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容,而后再也忍不住嘶吼一声:“啊——”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面上。 一波波的痛苦袭上心头,彻底将神识淹没,于是数息之后他便失去知觉,人事不省。 一直静静躺在他身边的灭心神剑忽然动了下,缓缓飞入他怀中,以淡淡的光芒将他身体罩住。杨云锋脸上的黑气略微减轻一分,旋即发动猛烈的反扑,转眼又比方才浓郁三分。 女子见状手足无措,眼里惊恐、担忧之色不停闪烁,喉头轻动,终于缓缓地说出一句嘶哑的话语:“锋哥哥……” 目断魂销。 忽然间狂风大作,衣袂随之飘卷,她侧首向船后方望去,看见一个宫装女子,瞳孔又一度不由自主地缩了下。 一片浓郁的黑气中,杨云锋缓缓行走着,他忽然停步,呆滞地向四周望去,看见无穷无尽的鬼影向自己扑来,脸上却未有任何变化。 “噼啪!”阵阵炸响声不断从他身周发出来,那重重鬼影不停破碎,无法逼近他身周一丈之内。 他忽然若有所思,低头向自己右手看去,便发现一柄血红的仙剑正静静躺在手中。 正是靠着这仙剑,他才能阻止鬼影靠近自己。忽然若有所思,他另一只手轻轻从仙剑剑身上拂过,感受着剑上那丝与自身血脉相连的气息,于是心中剑意激荡,眨眼那道阻止鬼影接近的红线又向外扩散一丈。 “噼啪!”声响更加密集。 他这时才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他想起来到这之前发生的一切,浑浊的双眼中顿时多了点精光。“这是哪里?”他抬头向四周望去,脸上浮现点疑惑,淡淡说道,忽然有所了悟,于是道,“是了,这不是人间,亦不是另外两界,更非虚空,只是我脑海中的幻影罢了。”话到这里,他再一度回忆前尘,倏然碰触到一大片空白,一时之间陷入迷茫中。 “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碰不到,抓不着?”他低声说道,嘴角微微抽动,只觉一股剧痛刺入脑海,霎时整个人的元神仿佛要散架。 就在这刻,一黑一白两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何以在人间彷徨?何以在俗世沉沦?何以在污秽中痛苦?”白衣人喃喃念道,抬头看着杨云锋,面无表情说道,“既如此痛苦,不如随我一道进入幽冥,从此斩断情仇,让一切俱化飞烟吧。”话落便伸出手缓缓向杨云锋抓去。 杨云锋目露恐慌,急速后退意图躲开白衣人的抓取,可对方那手却快如疾风,尽管他已拼尽全力,可依旧无法拉开一点距离。 “何必再受这无休无止的痛苦,何必再在这乱世中沉浮?”白衣人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与我踏入幽冥,让冥泉水洗涤你的灵魂,然后从这俗世中解脱,岂不快哉?”话毕手已按在杨云锋肩上。 霎时间无穷无尽的鬼气注入杨云锋体内,不断击打着他的心魂。 于是杨云锋眼前浮现一道美丽的图景,那图景中每一幕都是人一生最向往的生活。 难道,跟着他走,自己就真能忘却忧愁,过上图景中展现的美好生活? 回想此生,蓦然发现所经道路遍地荆棘,每踏一步都会被刺破肌肤,鲜血淋漓。 曾经深爱的人,曾相拥着发誓天长地久永不分离的美丽女子,却狠心地离去,投入他人的怀抱。 曾经在乎的兄弟朋友,一个个陷于重重的迫害之中,最终魂飞魄散,天人相隔,相见永无期。 而自己明明为了朝廷,为了天下,为了百姓竭尽全力去奋斗,明明穷尽心血甚至荒废道行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牺牲,可最终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阻力,换来的是对立者口中的骂语。 这生沉沉浮浮,到头来何时有过欢愉? 既如此痛苦,何不将之抛了,就此沉沦? 于是看着这图景,他砰然心动。 不知不觉间元神开始松动,三魂分,七魄散,从此随着这白衣人堕入幽冥,再也不属于这尘间。 可就在这刻,手里那仙剑却轻轻响动,用一点淡淡的光芒洗涤那迷失在图景中的人的心魂,将之从幻象中拉了回来。 于是他变得清醒,再度审视那图景,却现图景中每个安详愉快的人,都变成枯骨一堆,毫无生机,更不说预约欢快了。 陡然一惊,他目光闪烁不定,心中浮现万千念头,于是那散去的魂魄又重聚一体,恢复最初时的模样,坚固不可摧。 “尘世固痛苦,一生确沉浮不定,难得安宁。”他深深吸口气,坚定地对白衣人说道,“可杨某非胆怯之辈,非贪图安逸之辈,不论身前有再多的苦难,我都迎头而上,决不畏缩!” 章八百一十五:生死 “尘世固痛苦,一生确沉浮不定,难得安宁。”他深深吸口气,坚定地对白衣人说道,“可杨某非胆怯之辈,非贪图安逸之辈,身前有再多的苦难,我也迎头而上,决不畏缩!”杨云锋压住自己胸口,脑海中浮现这生经历的一幕幕,只觉万般景象走马而过,虽人如浮萍起伏飘摇,脚下狂涛不止,身前风刀相逼,霜剑相迫,一世难得有安宁的时候,多的是千般压迫,万般打击,然而若无这等千滋百味的经历,人生哪有精彩可言,若非有风沙磨砺暴雨打击,自己又何来这身强大的修为? 何况这一生并非仅有痛苦与折磨,曾有佳人执手,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温情脉脉;曾有兄弟相伴,共赴刀山火海,肝胆相照。曾于月下对酒当歌,酣畅一饮到天明;曾于云霄持剑而舞,招式翩翩若惊鸿,万般豪气破苍穹;亦曾逍遥天下,亦曾放歌江湖,亦曾长啸险峰上,亦曾驾鹤九天中。如此种种,或畅快,或欢愉,或豪放,何言痛苦? 便只为这千滋百味的生活,今生便无怨无悔。 故他不愿就此沉沦,他要死死抓住尘间的一切,决不放弃。 “我要生,我要好好活在这世间,再去体味人情冷暖,再去体味世间百态,再去领略尘世无限的风景!” 白衣人讶异于杨云锋的坚决,眼里爆发出精光,道:“顽固!人间又岂能和那九幽黄泉之所相比?随我走吧,管你愿不愿!”话落那原本就抓在杨云锋肩头的手猛地一拉便将杨云锋拉到身边,而后用另一手向杨云锋头脑按上去,刹那间万千白丝注入杨云锋体内,成功勾住他元神,竟再次想将之生生撕开。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黑衣人也出手,使用同样的动作将万条黑色丝线注入杨云锋体内。 “呀!”来自灵魂的痛苦令杨云锋脑海一片空白,几乎要彻底失去知觉。 然而他眼中依旧一片坚定,决不屈服。 “活着固然痛苦,然而只有活着才能体会人生的悲欢喜乐,才能经历最美好之事,才能追寻想要的幸福,才能欣赏沿途的风景,才能牵住心上人的手不分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虽不再有苦难,但也不会有任何快乐……我还要体会这人间的喜乐,我不要死!”一句话不由自主地浮现眼前,他双眼渐渐变得清明。 霎时间万千黑气潮水般退去,原本出手紧紧逼迫他的黑白二人亦消失无踪。 只剩手中仙剑散发出越来越炽热的光芒。 巴蜀之地,合阳城,九峰山,少阴峰,天极宗会心宫后山禁地。 不施脂粉却沉鱼落雁般美丽的女子正静坐养神,忽然若有所觉,惊讶地取出一小剑,眼中露出点不可置信的光芒:“这么早就破除了‘生死’的禁制?”她话语刚落那小剑便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呜呜”的声响是,随后淹没在一道炽烈的光芒中。 片刻后,女子手心传来“嘭”的一声轻响,炽烈光芒中无人能看清她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却清清楚楚明白究竟有何事发生。 “去吧,你们本来就是他元神的一部分,现在正是重归回去的时候。”不知何时那团光芒已经散去,女子修长的玉指上不见小剑的踪影,只剩几缕淡薄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的“丝缎”。女子话声刚落,那几缕“丝缎”便同时向南方飞去,速度快得惊人,就是将它们放出的千年天狐也无法达到这速度。 “魂魄之力……果然远超人想象……”女子遥望南方,若有所思,喃喃低语,一时之间脸颊上透出淡淡的忧愁,“师尊……你的魂魄现在又在哪儿呐……” 虚空中喜鸢踏波而前,转眼到小舟之后,抬眼看着船中倒地不醒的杨云锋与杨云锋身边楚楚可怜的女子,眉头不经意间皱了起来。 女子这也注意到喜鸢,眼里显出一分恐惧,娇躯缩成一团,以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你要作甚?” 自是明知故问。喜鸢依旧一脸冷漠,她瞧了下女子身边的杨云锋,手中两团黑气忽然变成丝缎模样的两条长带向船里飞了过去,看这阵仗是要将杨云锋与女子一同卷起来。 女子瞳孔微微一缩,仙剑光华一闪,朝长带斩去,却闻“铿”的一声那长带竟坚韧如铁,一时之间根本斩不断。女子心里一慌,还未来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应对动作,就被长带卷上天空。她惊呼两声,旋即注意到身边同样被卷起的杨云锋,眼中透出痛苦,竭尽全力反抗,却无法取得任何效果。 修为毕竟太低了点。 喜鸢得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正欲将二人拖到身前一举轰杀,却忽然留意到杨云锋身上的异状,不由心生不祥预感,动作随之微微停滞。 只见杨云锋脸上黑气骤然消散无踪,一点红芒从身边仙剑上散发而出随后将整个人包裹起来,眨眼后杨云锋竟成了血红的一团。 喜鸢见状一惊,赶紧出手向杨云锋轰去,谁知两团青光冲入那红光之中,却未有任何动静,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喜鸢汗毛竖立,瞳孔骤然一缩,正要用长带将杨云锋拖到身边而后使出平生所学将之击杀,谁料那边杨云锋竟然变得有如磐石,不管长带这头的喜鸢如何用力皆纹丝不动。 “锋哥哥……”女子注意到杨云锋的情况,眼中多了点惊讶与欣喜,低声说道,双眼又泪水模糊。 就在此刻,笼罩杨云锋的红光忽然收缩聚于一点而后变成拇指粗细的一道细线向喜鸢轰了过去。 其速如若惊雷,喜鸢竟躲闪不及,让红线透体而过。 “这……”喜鸢看着腹部巨大的创口,眼孔微微睁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这时才发现穿透自己肉身的正是之前那血红的仙剑,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这仙剑是如何变得那么细,那么快。 就在她诧异的时候,对面长带中的男子睁开了双眼。 章八百一十六:相拥 万千黑气潮水般退去,原本步步紧逼黑白二人亦消失无踪。杨云锋睁眼看着重回手心的仙剑,又看了看同样被丝缎状长带束缚的女子,一时之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秋妹……”脑海中的空白得到填补,往昔的一幕幕浮现眼前,他对着女子低声道,下一刻紧握仙剑忽然又化成一道细线,突破了长带的束缚向喜鸢轰击而去。 一剑山河动,鬼狼嚎,天地崩,仙魔泣。 灭心剑第五重禁制,“生死”至此被解除,至此杨云锋终于能与灭心剑完全融为一体,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强横的剑招,带着呼啸的风想着目标疾驰而去,这刻杨云锋的速度并不算快,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压倾轧而去,气吞山河。在剑锋面前喜鸢只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与剑,而是一座巍峨的险峰,有千钧之力,寻常人根本不能阻挡。 她脸色变了,心里恐惧猛增,于是果断退后数十丈,意图借此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 可惜杨云锋人剑合一之后速度更上一层楼,并不比她这差一步就要踏入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慢,二人间距离越来越近。 山河倒,风雨疾,杨云锋放出神识将喜鸢锁住,而后如神佛一般威严地说道:“死!” 话落身上红芒“哗”的暴涨,整个人如同流星破空,速度再增三成。 御剑诀,尘心万世灭! “呼!”仙剑在天空中迅速划动,留下一道淡淡的光芒,杨云锋回身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点血肉残渣正快速向下坠落,转眼落入涛涛冥河之中,消失无踪。 仅此一招便将接近凝丹窥天境界的高人击杀,灭心剑此刻的威力着实太过恐怖,恐怖到杨云锋都有些不安。“总算解决了。”他轻轻叹口气,将杂念从心中扫除,而后抬头看向仍痴痴飞在天空上的女子,嘴角露出点温和的笑容。“秋妹。”他向女子飞去,转眼便到她跟前,温柔地看着她,眼中尽是爱意。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侧首躲开他目光,不让他直视自己。杨云锋见状不由笑出声来,心里万分甜蜜。 他才知,这一年时间里,心上人都陪在自己身边,可自己却不知道,只当她是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的素女门弟子,着实可笑可叹啊! 渐渐的脸上笑容消散,只余一点柔情。他缓缓伸手向女子面具碰去,轻轻将之揭下来。女子娇躯微震,却并未阻止,任由他摘下面具,露出那花容月貌的脸。 于是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喷涌的情思,将伊人拥入怀中。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紫川坪,九曲冥河图出口之处,两个年轻人笔直站立,看向远处狼藉的战场,轻轻叹息。 这次九曲冥河图没出差错,正好将二人送到这个预先设定好的目的地。 杨云锋紧紧握住心上人的柔荑,轻轻听她诉说这一年的经历,才知她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曾经历的一切后魂断欲绝,痛不欲生。 正伤心时月馨找到她,将这面具交给她,让她能在杨云锋身边,默默陪伴他。于是她接受了月馨的好意,借着月馨的名号跟在杨云锋身边,陪他走南闯北,为他默默地做事情——正如许久之前月馨做的那样。 “你和身材有几分相似之处,难怪我没有认出来……”杨云锋回忆这一年的经历,满是酸楚,脸上随之浮现一点歉意。阮心秋将之收入目中,双目盈盈,却并未责怪,只带着分忧愁地说道:“你那时确实已经忘了我……可刚才……怎么记起的?” 杨云锋想了想,脑海中浮现那黑白二人的身影,这才明白那二人多半是灭心剑幻化而出用来考验自己的,只为让自己破除第五重禁制……一切呼之欲出,他却未如实告诉阮心秋:“以为……情比金坚。”他凝视阮心秋双目,认真地说道,“秋妹,以前我是只把你当小妹看待,即便与你有了夫妻之实也未真心喜欢你……但现在……你是我心里深爱的人,此情天地可鉴!” 阮心秋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却不避开他的目光,用略显沙哑的声音羞涩道:“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做什么?” 杨云锋畅快一笑,道:“好,‘老夫老妻’……我要和你做‘老夫老妻’,一直做到地老天荒之时!”说着便将阮心秋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她盈盈的纤腰,满足地闭上眼。 阮心秋将头轻轻靠在杨云锋胸口,缓缓闭上双目,享受这美好的时刻,再也不愿去考虑别的事情了。 然而杨云锋却不得不为其他事情操心。他轻轻怀抱着伊人,双眼却看向远处一片狼藉的战场,眉头紧紧皱着,快速思索着,许久之后开口对阮心秋说道:“秋妹,和我过去看看好吗?” 阮心秋闻言顺着他的手向那处望去,眉头皱了皱,她这些日子同杨云锋出生入死,也算对桫椤国局势有大致的了解,闻言便猜到杨云锋的心思,道:“那是战场吗?之前听你说咱们战况不利,不知道……” 杨云锋打断她的话语,道:“我得到的情报是我们大军惨败,但我思前想后总觉得情况有些诡异,我军实力再怎么说都在女王大军之上,断不至于输得这么惨。” “那好,我们去看看。”阮心秋点头道,“说不定能瞧出些端倪。” 于是二人十指相合,联袂向战场飞去,转眼即进入战场外围。 无数尸体凌乱散落于地,大部分已经腐烂,发出阵阵恶臭。阮心秋强忍着喉中不适之感向前望去,仍忍不住皱起眉头。“死了这么多人?”她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脸上浮现一点痛苦。 杨云锋则讶异道:“怎么大多数死尸都是女王的士兵……难不成情报有误?” 就在这时耳侧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杨施主,老衲已等候多时了。” 杨云锋循声望去,只见前方山谷中徐徐走出一个老僧,正向自己合十行礼。“原来是法明大师。”杨云锋认出这个僧人的身份,赶紧还礼道。 章八百一十七:大势 (上一章结尾时出现的大须弥寺僧人已改名为法明。另,法明上人是法信上人的跟班,年纪也不小了,故当自称“老衲”而非“贫僧”,前面已有修改。) “原来是法明大师。”杨云锋看着突然出现的僧人,略感讶异,随后认出此人的身份,赶紧还礼道,“大师是专程在此地等我?” 法明上人闻言淡然道:“正是,我大须弥寺方丈法信师兄预感杨施主会前来此处,故让老衲在此等候,将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杨施主。” 杨云锋眉头微皱,旋即向战场中的死尸看了眼,道:“大师请讲。” 法明上人点头,便将这几日发生的战事告诉杨云锋。原来之前那一战大须弥寺方面的大军只是佯败,借以引蛇出洞。女王的统帅原本只派出五万大军对付大须弥寺十万主力,本没指望他们能获胜,谁知他们竟接连大捷,一举挫败大须弥寺军队。那统帅得知军情,一时之间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以为大须弥寺大军已经溃不成军,不顾手下智囊的劝阻下令全线出击,将周围十几个城池中驻扎的女王大军主力近二十万大军尽数派出,意图对败军围追堵截,将之彻底剿灭于紫川坪内。 若能借机将大须弥寺主力彻底灭掉,大须弥寺就不足为惧了。 谁知大须弥寺大军早留有后手,看似一路败退,却逐渐向紫川坪山区中的埋伏圈内行进,女王大军浩浩荡荡而来,以为大须弥寺大军已经溃不成军,疏忽大意之下未察敌方目的,进了埋伏圈,一时之间阵脚大乱,军队中原本高昂的士气彻底落到谷底。而这时大须弥寺的大军却忽然发动反扑,他们本是精锐之师,之前佯装溃败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血性爆发勇猛无敌,杀得对手丢盔卸甲。 一战之后女王大军只剩十万不到的士兵,而大须弥寺大军得到埋伏圈内伏兵的补充,数量攀升至十二万,且斗志激昂,战力远在女王大军之上。之后的事情便没有悬念,大须弥寺大军一路追击,最终在紫川坪与女王大军决战,又一次大败女王大军。 “这么说,这里的尸体……都是决战时留下的。”杨云锋看着天空中盘旋的座山雕,不禁轻轻吐口气。 法明上人脸上浮现一丝慈悲,双手合十诵念佛经,许久之后面色才稍稍恢复,并无言语,但意思已经明了。 杨云锋将之看在眼里,嘴角露出点苦意,道:“无论如何,赢了就好。”话到这里,又垂下眼睑,道,“如此说来,女王大军主力覆没,在军力上贵寺已经大占上风了?” “阿弥陀佛,正是如此。”法明上人很无奈地点头,道,“早点结束,也就早一分杀戮……” 杨云锋静静听着,嘴角多了点苦意:“大师慈悲为怀,杨某自愧不如。”旋即又仰望长空,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也罢,早日结束,也就早日为徐老爷子报仇,也就早日回中原……求之不得!” 大须弥寺的大军击溃女王大军之后仅仅休整一日,便向周围几个城池扑了过去。一场大败之后女王大军实力削弱到极点,根本无力派出军队阻止大须弥寺大军的脚步,而那几个城池城防空虚,亦无力抵抗大须弥寺大军的进攻。 三城破,七城投降,五城城主还未等大军攻到城下就携着细软巨款逃了将城拱手送给大须弥寺大军。 大军这才停下来好好休整,等待女王大军的反扑。但兴许是女王大军所受的损失远远超过大须弥寺诸僧预期的缘故,预想中的反扑却并未到来。大须弥寺大军的将领见状索性再度出动大军,大肆攻伐,一路未受多少阻拦,一鼓作气连夺四州五十二城,一时轰动整个桫椤国。 与此同时其余地方隶属于大须弥寺的军队也纷纷出动,攻城略地,虽然没有女王大军那么顺利,但也有不小的收获。 至此,桫椤国三百余城中有两百多座城池落入大须弥寺手中,女王势力大幅缩水,手下掌控的城池不足七十,已到风雨飘摇的境地。 女王终于组织一点像样的军队,在翠幽谷与大须弥寺主力决战。这次女王派出大军中的士兵都是对女王忠心耿耿之士,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大须弥寺大军大战,作战之时奋勇激昂,视死如归,气势如虹,远超大须弥寺大军。 然而他们数量太少,领兵之将指挥才能又远不及大须弥寺大军的将领,尽管士兵不畏牺牲视死如归,尽管将领穷尽心智一夜白头,但最终还是无法摆脱大败的命运。 这一战大须弥寺大军以损失六万兵士的代价,换来对方全军覆没——四万死士,无一生还。 一时之间尸骨遍野,满目苍凉。 大须弥寺大军虽然取得最终的胜利,但自己也伤筋动骨,实力大降,不得不停下攻伐的脚步,等待其余同样受命于大须弥寺的大军的补充。 桫椤国熊熊燃烧的战火终于暂时停歇,女王势力则得到宝贵的喘息机会,只是谁都明白,当大须弥寺大军休整完毕之后,女王的势力会彻底溃败。 “要变天了!”桫椤国百姓看着天空密布的层云,窃窃私语。而宫城中的玉面君则对着身前最新的情报发愣。 “嘭!”一掌下去,伴随着震耳的声响,桌案化灰,彻底消失无踪。 那用密文写成的情报也在他这狂风般的一拍中不见踪影。 时间就这么流逝,这一年最后两个月里双方大军仿佛同时陷入沉默一般,再也没有激烈的冲突,好似就此和解,各自割据一方。然而谁都明白,暴风雨来临之前,天地总是很平静,双方越是沉默,来日的冲突便越是激烈。 “要变天了!”杨云锋听着耳边百姓的议论,淡淡一笑,随后看向天空,见乌云密布,不由皱起眉头,“现在隆冬时节,怎会如此浓密的乌云?”他喃喃道,不禁长叹口气。 章八百一十八:大雨瓢泼 素女门,皓首海。 一个淡雅女子正缓慢地翻阅书架上的书籍,她身子不算高,体态也不算婀娜,但身上却流露出淡然若水的气质,即便站在人群中,也足以吸引来别人的目光。 此刻她面戴一个面具,遮蔽了相貌,让人无法看见她究竟长什么模样。这个面具与许久以前某段时间内她佩戴的面具大为不同,朴实无华,没有任何装饰用的美丽花纹,然而这面具是她自幼就佩戴的,戴在脸上反倒更令她更觉亲切。 正是月馨。 新年已过,算上去杨云锋在素女门中与这女子相见,已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了,那时这善良的女子便将自己的面具与光阴之漏交给阮心秋,让阮心秋留在杨云锋身边,代替自己好好照顾他,而她自己则借着阮心秋的身份住进这皓首海中,从此不问世事,算是闭关或者隐居修行。 这一年,她亲爱的师尊玲珑仙子也未进入这皓首海来看她,倒让她有些失落。 此时窗外一声闷雷,新年第一场雨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桫椤国与中原大为不同,这第一场雨便已有倾盆之势。月馨心微微一动,带着手里书卷走到窗边,看雨中朦胧的远山,眼中多了点哀愁。 远方的人,可好? “吱呀~”屋门缓缓开启,月馨眼里惊恐衣衫而过,侧首看去,只见一高挑女子正直勾勾看着自己,一脸不悦。 “师尊……”她心里想着,手忙脚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玲珑仙子扫了下月馨手里的书卷,淡然道:“两个月前他们回素女门时我便知道一切……但并未让他们来见你,且直到今日才亲在来此处,你知为何?” 月馨瞳孔微微一缩,只觉寒气逼人,不由向后退两步,靠在墙壁上,双手抱成团,无力地滑落下去。 手里的书卷也就此落到地面上,兴许是太过久远的原因,刚与地面接触就彻底散成杂乱一团。 玲珑仙子目光从月馨身上扫过,冷冷一笑,随后伸手一招,原本那杂乱的书页便落入她手中。“你若安分守己,不随意翻阅这些东西,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你的所作所为,谁知你……”她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滑过,眼里增了分杀气,道,“看来我们连师徒都做不了了。” 月馨美目中惊恐担忧交织,连连摇头,泪水已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馨儿,你是个好孩子。”玲珑仙子这便缓缓走近她身边,声音愈发寒冷,“虽然你的母亲负了我但……我可心疼你了,原本不想对你怎样,但你既已知道一切,那我不妨把你退入深渊中。”话落手掌忽然向下一拍,正中月馨额头。 “呀!”月馨低呼一声,欲反抗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 “有一件很美妙的事情,我策划了十多年的事情,即将发生了,你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吧,哈哈。”玲珑仙子狂笑一声,卷起月馨便向南方而去。 大雨瓢泼。 素女门南一个山洞中,叶伯托正负手而立,他看向不远处的素女门,身体不可抑止地颤动。 并非是心情激动,实际上此前他身体晃动得更加厉害,直到现在才面前控制到这等程度——他被人下了毒,几乎成了废人。 而现在他身上的毒总算解得差不多了,他才能来到这个地方,看一看自己的亲人。 至于下毒之人——他一定要向她讨个说法。 片刻之后,那人终于出现在他视线中,青丝如瀑,镶嵌着无数细小的雨珠,容颜若雪,美丽不可方物。 她手上还提着一个年轻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岁上下,带着面具,身体酥软似乎毫无反抗之力。 “君岫!”叶伯托认出月馨来,激动中青筋暴露,决眦欲裂,“玲珑,你给我放下她!” 玲珑仙子闻言仰天大笑一声,道:“叶伯托,你要老娘把你女儿放下,好歹拿出点本事来,仅在这儿下这种命令可是没用的!” 月馨听着师尊与父亲的对话,眼里泫然欲滴,痛彻心扉。 叶伯托脸变得青黑,怒道:“你拿君岫威胁我,又算什么英雄!” 玲珑仙子闻言又是一声大笑,道:“叶伯托,你一代枭雄,怎说出这种白痴的话语?老娘修为通天,不把你放在眼中,哪需用那等下三滥的手段?我今朝把你女儿带来,自然是另有目的。”话落眼中杀机绽放,陡然出手,三道虚影联手朝叶伯托抓来。 叶伯托的修为原本就远不如玲珑仙子,现在身上剧毒未解,实力未完全恢复,更非玲珑仙子的对手。因此玲珑仙子仅仅发出这简简单单的三道虚影便将叶伯托逼得节节败退。 转眼叶伯托便“嘭”的声撞在山洞最深处的石壁上,已经退无可退。“可恶!”他咬牙骂道,身上鬼气弥漫,刹那化出一条纤长的绳索一口气将三道虚影全部缚住,终于暂时得到喘息之机。 他不作停留,心念一动身上黑气更加浓郁,于是陡然间一道鬼影从身上激射而出向玲珑仙子扑了过去。玲珑仙子淡淡一笑,朱唇轻启,道了声:“破!”于是那急速而来的鬼影竟骤然变形,转眼散架消散。 叶伯托瞳孔皱缩,喉头动了动,还未发出声来,便再听得玲珑仙子一句:“跪下!”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你——”叶伯托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大半身体的控制,脸上立即浮现一分震撼之色,旋即明白自己身体失控的原因,眼中愤怒与杀意交加,几乎眼喷涌而出。 “你大概没想到吧,一年前我在你身上种上的毒药竟然还有这功效。”玲珑仙子忍不住大笑一声,得意畅快之色浮于面容之上,说不出的狂傲,“你也不想想,千幻凝冰和回魂草制成的毒药岂是寻常毒药能比的?若是仅仅只能把你毒倒,我何至于费尽心机要得到它们?” 千幻凝冰,回魂草!月馨闻言眼中一片惊讶。 章八百一十九:两个女儿 “你大概没想到吧,一年前我在你身上种上的毒药竟然还有这功效。”玲珑仙子忍不住狂笑一声,得意地说道,“你也不想想,千幻凝冰和回魂草制成的毒药岂是寻常毒药能比的?要是仅仅只能把你毒倒,我何至于费尽心机要得到它们?” 千幻凝冰,回魂草!月馨闻言脑海中一个念头挥之不去,登时大骇。 原来玲珑仙子一年多前对阮心秋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得到这两件灵药!尽管早从皓首海的书卷中得知玲珑仙子蛇蝎心肠,月馨仍不可抑止地目露惊讶,不敢相信自己这个猜想。 玲珑仙子瞧了眼月馨,大约猜中她的心思,淡然一笑,道:“没错,我开始故意弄伤阮家那小妹子,就是要逼迫杨家那白痴帮我从幻冰宗和王宫取得这两件我一直想要的东西,至于中间那阮家小妹子的什么昏迷呀,失忆呀当然是你师尊我在暗中使坏故意弄成的……哈哈哈哈,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不亲自出手,偏要利用他们这对小情侣,没有其他的原因,只因阮家那妹子和你,哦不,是你母亲萍馨妹子的身段有点相似……哎呀,馨儿呐,原本我还想让你去勾引杨家那白痴小子,让你和阮家那妹子斗一斗,我坐看好戏,可惜你太善良,善良得都不让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叶伯托和萍馨妹子的女儿……”她似痴了一般,缓缓说着,嘴角不时浮现一点阴谋得逞的快意,看上去简直已经疯了。 月馨闻言目中失去神采,脑海中种种念头闪过,泪珠不停在面具上滑落。下一刻头脑彻底变成空白的一片,浑浑噩噩,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昏死过去了。 叶伯托则死死盯着玲珑仙子,头脑被仇恨充满,嘶声问道:“玲珑,为什么!你杀了馨儿还不够……你究竟想做什么!” “杀了她还不够?你以为她当年对我造成的伤害,是她那条小命就能弥补的?”玲珑仙子闻言笑容渐渐消散,半闭着双目看向叶伯托,嘴角露出点狠意,缓缓向他走去,转眼到他身前,而后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说道,“我要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她最爱的人,让她的爱侣和女儿们为她还债!” “老妖婆,你疯了!”叶伯托怒吼一声,竟趁玲珑仙子不备扭头向她耳朵咬了过去。 玲珑仙子骤然闪身轻而易举躲开他这一击,随后一巴掌朝他脸上扇过去,道:“没用的男人,萍馨妹子当初是怎么看上你这窝囊废的!” 叶伯托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眼中差点喷出火来。“等等!”他耳边回响着玲珑仙子刚才说过的话语,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愤怒瞬间被震惊所取代,“女儿们……你说我和馨儿不止君岫一个孩子?”他眼角余光向一旁昏迷不醒的月馨看了下,倍感不可思议。 “哈哈,叶伯托,枉萍馨妹子对你一片深情!你根本就不理解她,不知道她的心意,不明白她口中的‘君岫’,指的是‘君’和‘岫’两个人!”话到这里,面容变得惨然,忽然伸手向洞外天空指去,疯癫地笑道:“萍馨啊萍馨,你好生看看,你喜欢上的是怎样一个白痴废柴,怎样一个负心汉!哈哈,你竟为了他背叛我,伤害我……你也是白痴一个!” “君岫君岫……竟然是两个人……”叶伯托对玲珑仙子的嘶吼声恍若未觉,他双目无神,喃喃自语,片刻后终于再度抬头,死死向玲珑仙子看去,道,“我另外一个女儿……现在在哪里?” 玲珑仙子闻言笑容消散,缓缓收拢满头飞舞的青丝,而后平静地说道:“她马上就要和你父女相认了。”话落又瞄了眼昏迷不醒的月馨,一道法术丢过去,将之震醒。 月馨茫然地看着玲珑仙子和叶伯托,许久之后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身体不由自主一缩。玲珑仙子则缓缓向她走来,脸上露出温和笑容,如往日教导她时那般和煦温暖。 可月馨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只觉周身一阵寒意,不由瑟瑟发抖。 玲珑仙子见状淡淡一笑,道:“馨儿,你读了那么多东西,应该已猜到当年你娘亲给你生的那个小妹妹是谁吧。” 月馨看着玲珑仙子嘴角的笑意,只觉这笑容恐怖至极,身子不由猛地一震,旋即又猜到什么,眼里多了点惊慌,不停摇头。 玲珑仙子却根本不管她的想法,一把将之抓起来,随后道:“原本我是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场好戏的,但既然已经摆在面前了,岂有不看之理?”话落一道法术忽然施展开来,转眼便和月馨一道隐匿起来。 山洞中只余叶伯托一人,而此人现在已经被玲珑仙子的法术彻底控制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约莫一刻时间之后,一个素女门弟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步入山洞之内,随后看着地上躺着的叶伯托。“叶伯托!”女子脸上显出一分诧异,下意识道后退两步,接着取出仙剑护在胸前抵挡对方随时有可能发出的攻击,片刻之后才发现叶伯托动弹不得,这才稍稍松口气,随后又目露凶光,身上爆发出一阵恐怖的杀机,“你杀我清茗大哥,我要取你项上人头,为他报仇!”她一字一顿地说着,手里仙剑震动不止,恨意满胸膛。 正是蒹葭。 她是接到玲珑仙子的命令才风急火燎地来到这里的,她不知道玲珑仙子让她如此究竟有何目的,也不知叶伯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如此无力地躺在地上,但现在她已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她脑海中就一个念头,出手杀死他。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举起仙剑,以玲珑仙子教给自己的最拿手的剑招向叶伯托刺去。 血染衣襟!她看着血肉模糊的叶伯托,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剧痛,脸色随之变得苍白,无丝毫大仇得报的快感。 “蒹葭,你做得不错。”鼓掌声传入耳中,她慌张地向身后看去,视线中玲珑仙子一脸快意。 章八百二十:玉面君之计 山间,雨雾迷蒙。 杨云锋接住从天而来的传音飞剑,手轻轻从剑身上拂过,嘴角轻轻流露一点笑意。 “锋哥哥,有什么事情吗?”身边丽人含着淡淡笑容说道,美目光芒流转,别是一番动人风情。 杨云锋收起仙剑,道:“果真如我所料,玉面君坐不住了,邀请四方修士会聚王宫,商议天下事。” 阮心秋目光微微垂下,若有所思,道:“商议天下事?我看他是想借机将赶来的修士一网打尽吧,要不然怎么偏要选王宫那种地方?” 杨云锋道:“秋妹所言甚是,那玉面君现在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势必用这招来对付桫椤国的修士。” 阮心秋闻言微微蹙眉,道:“连我都能猜出玉面君的打算,其他修士定不会看不出来。若是如此,那又有谁会去王宫呢?玉面君这计划岂不是落空了……他不至于想不到这点吧。” “秋妹差矣!”杨云锋抬头看着山间蒙蒙的雨雾,道,“若他的对手是其他的修士,自不会用这种法子,谁叫现在与他作对的是大须弥寺呢?玉面君此次虽毫无诚意可言,但毕竟有和解的可能,大须弥寺那群僧人内心怎么想不说,至少在桫椤国百姓面前得装作慈悲为怀的样子……为了给桫椤国百姓一个交代,他们必须去王宫走一遭,否则道义上站不住。” “锋哥哥是说,大须弥寺代方丈法信上人为避免生灵涂炭,真会亲自到王宫走一趟?”阮心秋脸上浮现一点担忧,她这些日子没少见法信上人,对这和蔼的老僧很有好感,不愿他去冒险。 杨云锋看出她的心思,脸上增一点无奈,点头道:“多半如此。”话到这里又顿了下,道,“若法信上人宣布自己要赶赴王宫,其余修士自然没有不去之理。” 阮心秋眉头又皱了皱,而后关切地看着杨云锋,道:“那我们呢?我们也去吗?” 杨云锋微微叹口气,道:“刚才那飞剑正是法信上人发来的邀请。” 阮心秋默然无声,她知杨云锋心意已决,自己怎么劝也无用,只好轻轻点头,道:“锋哥哥若想去,我随着你便是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话语中有分幽怨。 杨云锋闻言无奈一笑,侧身凝视伊人双目,旋即握住她柔荑,和煦一笑,道:“秋妹,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阮心秋幽幽一叹,心里明明有分不愿,此刻却又增一点暖意,美目中秋水盈盈,于是郑重点头,道:“好。” 杨云锋见状心里一暖,随即又向王宫方向看去,眼中多了分恨意,暗道:“玉面君,你的死期到了!” 玉面君邀桫椤国修士前去王宫商量大事,法信上人欣然应允,于是双方商量好时间后便停战,桫椤国重归和平。 凡有心留意此事的人都能看出玉面君不轨之心,因此由衷佩服法信上人的勇气和慈悲为怀的心肠,一时之间法信上人的威望又增一分,已隐隐成为大须弥寺的领袖人物……若非那重伤不醒的法戒上人是上代方丈法芸上人指定的方丈继承人的话,只怕他那“代方丈”的“代”字已经被摘掉了。 至此大须弥寺的声望又增一分。 桫椤国与中原相距甚远,然中原风气还是在不不知不觉间影响着桫椤国。 二月廿四,宜祭祀、斋醮、祈福,而这一日刚好是桫椤国立国之日,当日桫椤国女王亲自领百官在碧泉山王室大祭坛中祈福。只是这一年里诸事不顺,这场祈福声势虽仍算浩大,但不可与往昔同日而语。 二月廿四,桫椤国各修士陆陆续续向碧泉城飞来,准备参与数日之后的大会。 杨云锋也在这天抵达碧泉城,和大部分修士一样并未用御剑飞行之术招摇过市,而是带着阮心秋乔装成一对经商的小夫妻,沿着官道向碧泉城走去,借此悄悄潜入碧泉城中。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实在不少,故入城途中,他认出不少实力不弱修士,偶尔还会遇上一两个认识的人,见面之时难免露出些惊讶之色,只是现在他们都是隐姓埋名而来,自然不可能热情打招呼,只能暗暗用传音入密之术交流两句,便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抵达城门,那守城的士兵凶神恶煞地看着他,兴许是见阮心秋太过漂亮心生嫉妒的原因,没给他好颜色,吼道:“检查!” 杨云锋自然惶恐地从怀中掏出文书,道:“小的张云霄,只是个正常的生意人,这次携娘子来京,只是……” “住口!”士兵恶狠狠喝斥道,粗粗向文书上扫了眼,旋即又向杨云锋身边阮心秋看两下,眼中闪过一点贪念,“好了,没问题,你进城吧!”倒也未为难杨云锋。 杨云锋暗笑一声,赶紧惶恐地行礼,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便牵着阮心秋的手快步入城。“娘子,刚才那个守门的小兵好像对你欲图不轨啊。”进入城中之后杨云锋忽然忍俊不禁,用传音入密之术对阮心秋说道。 阮心秋脸上一红,嗔道:“胡说什么!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又想起杨云锋对自己的称呼,红霞满脸,别样娇羞。 杨云锋又大笑一声,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一熟识之人,不由睁大眼,诧异道:“鸠先生?” 眼前这人正是两年前他在山中认识的苍鹰团老三鸠山枫,那时他与苍鹰团摩老大一见如故,顺带也认识了这个小心谨慎一直对他保持警惕的修士,并在苍鹰团的帮助下进入清源州易王府刺杀叶伯托。只是那时摩老大为参加黄泉宫围攻大须弥寺之事离去了,而后两年未曾相见,他亦将之渐渐淡忘,谁知此刻在桫椤国京师中竟又相遇,当真缘分。 杨云锋乔装打扮后相貌大变,但鸠山枫还是认出来了,亦面露诧异,道:“你是——张云霄?” 杨云锋见他认出自己,脸上一喜,道:“正是!” 章八百二十一:秘密据点 刚入碧泉城就遇上旧识,杨云锋脸上露出点喜色,然而那鸠山枫却并不怎么高兴,警惕地向杨云锋身后说了句:“随我来!”不做解释就将杨云锋带入街边的一条小巷中。 杨云锋以为鸠山枫还对自己有成见,闻言皱了皱眉,随即快步跟上,准备和他好好解释。 小巷中人不多,拐了几个弯后身边便见不着其余的人了。鸠山枫这才停下步来,转过身对杨云锋说道:“小心身后。” 杨云锋看着他双目中的光芒,脸色沉下去,略微点头,旋即将一枚扳指套在手上,眨眼后三人同时的身形同时消失。 下一刻,一个布衣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疑惑进入此处,左右打望,不见任何人,不由“咦”了一下。 就在这刻,一道巨力打在他头上,他“呀”了声,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杨云锋这才显出身形来,望了望倒地不醒的男子,道:“女王的人?” 鸠山枫眼里的警惕逐渐散去,道:“你也是因几日后的大会而来的?”说到这里,回想当年与杨云锋经历的一些事情,半闭双眼,冷然道,“张云霄应该不是你真实的身份吧……你究竟是何人?” 杨云锋闻言愣了下,随后如实道:“杨云锋。” “杨云锋?”鸠山枫脸上闪过一点讶异,脱口说道,“原来你就是杨云锋!”话到这里脸上冰雪消散,拱手道,“失敬失敬!” 杨云锋倒是让他这动作弄得手足无措,道:“鸠先生何至于此?” 鸠山枫闻言向周围看了两眼,凝重地说道:“此处不安全,随我先去落脚之地,我再同你慢慢叙来。” 杨云锋便跟随他前进,转眼进入一偏僻之地的客栈内。这客栈从外面看去颇为破陋,但里面却别有洞天,房间上百,足足能够容纳四五百人一同居住。杨云锋在鸠山枫为自己安排好的房间内吃惊地伫立片刻,才明白是一件厉害的法器,不由心生佩服。 鸠山枫则将一块玉佩交给他,道:“这是大须弥寺在京城的秘密据点之一,无此玉佩不能进入。” 杨云锋接过玉佩,更觉惊讶,道:“鸠先生,你们苍鹰团不是为黄泉宫做事吗,怎的反倒帮起大须弥寺来?” 鸠山枫脸上浮现一点痛苦,叹息一声,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杨云锋。原来两年前黄泉宫纠集江湖帮派围攻大须弥寺,惨败而归,领头的玉面君很是恼怒,将怒火发泄到一些参与此事的帮派上,苍鹰团不幸成为玉面君的打击目标,遭到黄泉宫修士的偷袭,摩老大身死,其余团员大多随摩老大而去,鸠山枫也是刚巧有事离去才未遭此劫。鸠山枫与摩老大情同手足,哪能忍受黄泉宫如此行径?于是投靠大须弥寺,开始为大须弥寺办事,助大须弥寺对付黄泉宫,以图报仇雪恨。 “什么,摩大叔……”杨云锋得知此事之后脸色也大变,双目睁大,眼中隐隐显出些血丝,怒满胸膛。“啪!”一掌下去,木桌化成齑粉,桌上茶杯落地,将茶水溅了一地。 鸠山枫扫了下茶杯残片,随后微微垂下眼睑,道:“昔日对你多有为难,还望你不要计较。” 杨云锋压住心中怒火,闭眼深吸口气,随后缓缓道:“鸠先生何出此言,摩大叔与我一见如故,你又是他的兄弟……我怎会对你有成见……还希望鸠先生助我一道对付黄泉宫……取玉面君首级,为摩大叔报仇!” 鸠山枫毕竟年纪大了,没有杨云锋这等沸腾热血,闻言只平静地道:“好,一起为头儿报仇!”眼中的恨意却是掩饰不住。 杨云锋闻言再深吸一口气,旋即对鸠山枫道:“鸠先生,这客栈里住的不止你我吧,还有哪些反抗黄泉宫的义士,何不引见一番?” 鸠山枫却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道:“虽然被我带到此地的修士都是经大须弥寺认真筛选的……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们没有二心,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杨云锋闻言立即明白鸠山枫的心思,点头道:“谨慎点也好。” “如无要事,我就先离开了。”鸠山枫见杨云锋无其他的事情,便开口说道,见杨云锋点头,自己便离去了。 “锋哥哥,这位老先生……”阮心秋略带焦虑地看着杨云锋,低声说道,眉毛颦蹙,一脸担忧。 “他是我两年前认识的。”杨云锋看了看窗外的风景,慢慢道,“当时他还是一个名叫苍鹰团的小帮派的成员,跟着一个姓摩的老大……” 阮心秋静静听着杨云锋的话语,眉间露出淡淡的愁。 京城中的修士越来越多,虽然大部分都隐姓埋名,但仍有不少是大摇大摆地御剑而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这些修士自然是王宫以及忠于王宫的几大家族门派重点监视的对象——当然不仅仅是监视,有可能的话这些家族或者门派会直接派出人刺杀。 如此多的修士聚于城中,难免会有仇家相遇,于是这几日里城内修士间的冲突也是不断。 这日玉面君正看着手里的信件,原本布满阴云的脸上终于多了点笑容,自言自语道:“你们就自相残杀吧,杀得越激烈越好,省得我出手。” 话到这里,他双耳轻动,还未等屋外的将领开口,就率先道:“什么事情?” 那将领正要敲门,闻言略微一怔,旋即推门而入,恭敬道:“回禀国师,已探清大须弥寺据点所在。” “哦?”玉面君面色变得严肃,道,“如此甚好!你现在就带领宫廷侍卫队,将之一网打尽。” 那将领脸色微变,道:“仅靠宫廷侍卫队……恐怕难以将之铲除。” 玉面君闻言沉吟片刻,随后铺开一张金色纸卷,大笔挥毫,写下一段文字,道:“让螟蛉和你们一起去,务必一个不留全部捉拿!” 将领看着玉面君手上的纸卷,不禁深吸口气:“是!” 章八百二十二:敌军来袭 这夜杨云锋正在屋中打坐修行,忽闻一阵喧哗之声,不由睁开眼停止修行,走到屋外,对匆匆而来的鸠山枫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鸠山枫脸色阴沉,闻言说道:“此地暴露,王宫侍卫团已将之团团包围,我现在通知所有的人,让他们小心应付。” “王宫侍卫团?”杨云锋皱了皱眉,道,“可有厉害的人?” 鸠山枫摇头道:“不清楚,但他们有备而来,显然不打算空手而去,我正在想对策,但一时之间还没有主意。” “好的。”杨云锋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你去通知所有的人,若真有危险,我有法子让他们一起离去。” “好!”话落鸠山枫即向其他房间走去,转眼无影。 杨云锋则向身边面露担忧的阮心秋看了眼,低声嘱咐道:“拿出九曲冥河图,你小心!” 阮心秋轻轻点头,下一刻九曲冥河图便落入手中。杨云锋见状便握住她的手快步向大堂走去。 这客栈本身就是个空间法器,现在外敌进犯,客栈中各色法阵悉数开启,将敌人拦在客栈外面。杨云锋抵达大堂时,堂内已经有不少的修士,杨云锋一眼看去,这觉这些人各个气质不俗,至少都是养元入道境界,略微放宽心,随后抬头向大堂外瞧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修士,不由心惊。 这时侍卫团领头的将领隔着阻挡他们的结界向大堂中人吼道:“里面的人听着,赶快解除结界,给我出来,否则格杀勿论!”声如河东狮,震耳欲聋。 大堂中修士闻言议论纷纷,不少人面露担忧恐惧,但更多的则甚为不屑。其中一矮胖道人更是大声回应道:“我们就是躲在这后面,你奈我如何?”他仅是养元入道境界中低阶的修士,实力并不如何强大,恐怕还无法与任意一个侍卫抗衡,但此刻有结界保护,他却不惧对手,故如此嚣张地说话。 堂中修士闻言气势大增,就是之前惶恐的修士也不再畏惧,挺直腰怒骂。 杨云锋倒是比这些人想得多。他知对方有备而来,断不至于无法破除结界,于是保持着警惕。 那将领听闻矮胖道人的话语,脸色陡然沉下去,道:“既然如此,你就等着受死吧!”旋即下令道,“全军听命,打!” 话落堂外侍卫同时喝了一声:“破!”随后齐齐出手,便见无数火团向结界飞来,同时打中结界,转眼爆裂,轰鸣声震耳欲聋。 堂中修士只觉整个客栈都在剧烈摇晃中,不禁变颜,原本对结界极为放心的修士也开始面露担忧,慌张中手足无措。 险些大乱。 幸好一轮攻势之后,结界仍然完好无损,众人皆吸了口气,暗叫侥幸。 这时鸠山枫也步入堂中,他向堂外瞟了眼,脸色更加沉重。“诸位安静,不要担心!”他声音震耳,登时压下所有的议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惧他们!” 堂中众人闻言总算压下心中的担忧,安静下来等待鸠山枫的安排。鸠山枫见状便道:“大家先准备好,一旦他们打破结界,就同时出手,突围出去。” 众人默然无声,只同时点头,便是赞同。 杨云锋向周围人扫了眼,估摸着自己是众修士中修为最高之人,顿时感到肩头压力甚大,于是取出灭心剑,紧紧握住剑柄。 一点淡淡的红芒便从剑身上散发而出。 “冥顽不灵!”门外的将领怒骂一声,便侧首对身边身穿黑色斗篷,一直沉默无声的人道,“螟蛉先生,请你出手破掉结界。” 螟蛉闻言点了点头,缓缓抬手,对结界一指,便闻“轰隆”一声,结界爆发出远超刚才的响声,众修士心提到嗓子眼,已做好出手的准备,然结界虽已薄如纸不堪一击,可还是未被破去,依旧顽强地抵抗着对手的攻击。 众人不由松口气。 然而杨云锋却察觉到不妙,急速转身,随后看见震撼的一幕。 鸠山枫身边三个修士忽然同时出手朝鸠山枫打去,其速如风,转眼就要击中鸠山枫。 杨云锋痛苦猛地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灭心剑激射而出。飞剑如电,转眼将三人拦腰斩断,可是此刻这已无用了,三人的匕首同时插入鸠山枫胸口,转眼刺出三个巨大的窟窿,于是鲜血喷涌而出,鸠山枫脸色一白,头脑一昏,便晕了过去,身体随之倒地。 “鸠先生!”杨云锋箭步冲上去扶住鸠山枫的身体,急忙分出缕神识查探他身体情况,却发现鸠山枫五脏六腑已俱被匕首上强大的力道绞碎,已没活路了。 鸠山枫原本是领袖人物,此刻遭袭,堂内修士立即陷入混乱中。杨云锋双目睁大,敲了下屋外的侍卫,眼里爆发出仇恨。 可此刻他已无力让堂中修士静下来,眼睁睁看着螟蛉击破结界。 离门口最近的修士这才想起鸠山枫的话,正要出手,却觉胸口一痛,然后身体裂成两半,倒地就此没了呼吸。 螟蛉一连击杀数个修士,墨色斗篷下一双冷漠的眼中闪过点血腥之意,双手微动,转眼又有两个修士变成尸体。 螟蛉手段太过恐怖,足以震慑堂内所有人。原本慌张的修士此刻冷静下来,同时将目光移到螟蛉身上,身体或多或少都颤抖起来。 那将领亦在此刻踏入客栈中,正要下令将客栈诸人格杀殆尽,却忽觉一阵凉风袭来,下刻腹部剧痛,低头看去,肚子已被人打出个巨大的窟窿。“啊!”他痛呼一声,骤然倒地抱着肚子不停打滚,转眼就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螟蛉双眼睁大,面露不可思议。刚才偷袭将领的那一击,就连他也未能看清。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陡然向他袭来,他面色一凛,身体急速后撤,竟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 然而对面那红色身影竟比他还要快三分,一瞬间追上他,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向他胸口插了上去! 章八百二十三:一个也不留 眼睁睁看着鸠山枫死在自己面前却无力阻止,杨云锋愤怒了,人剑合一化成一道迅若惊雷的红影,一举袭杀领头的将领,旋即向元凶螟蛉轰去。 剑气如虹,势不可挡! 螟蛉察觉到杨云锋的攻击,心中骇然急速后撤,谁料杨云锋的速度远在他之上,眨眼便追上他一剑向其胸口刺了过去。 螟蛉知躲无可躲,立即用手护在胸前,阻挡灭心剑的攻击。“嘭!”灭心剑击打在他双手上,速度不见任何停滞,直勾勾将之洞穿。 “大道不止,我心不灭!” 震耳的声响不停回荡在大堂之中,杨云锋与螟蛉的交手不过只用了一瞬时间,等众修士回过神来之时,螟蛉已经死在杨云锋手中。 “一起上,把外面的人都给我干掉!”杨云锋怒喝一声,身形再度化成一道红影向门口激射而去,转眼间七八个刚刚踏入大堂中的侍卫脖子上出现一行细细的血线,转眼头颅同时落了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场面血腥骇人。 堂中众修士这才反应过来,紧追杨云锋的步伐向门外杀去。 门外的侍卫团失去首领,原本就失了章法,此刻又被人剑合一的杨云锋一阵冲击切割,登时阵脚大乱,再也不是客栈中修士的对手。 只闻阵阵爆裂声,哭喊声,一场大战完全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不过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侍卫团就再也坚守不住,陆续有人逃走。 “一个也不留!”杀红眼的杨云锋怒吼一声,在天空中留下一串残影,接连击杀数个逃走的侍卫,手段狠辣不留情,几乎成了一尊杀神。 一片血花从天而落,在场的侍卫惊于杨云锋的手段,心里惊恐,身手不由缓慢数分,暴露出更多破绽。于是转眼间又有几个侍卫倒在血泊中。 杨云锋凌空而飞,看着身下混乱的战场,脸上的杀气散去一分,随后看到还在客栈中阮心秋,于是快速飞过去,欲护住她。 谁知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股阴森之气。杨云锋不用回头便察觉到危险,急速回身幻出金色巨门拦在身前。 只闻“哐”的一声,一道磅礴的鬼气从天外激射而来,正中金色巨门,骤然炸响,霎时震得金色巨门金光四溅。 “呀!”杨云锋只觉如遭泰山压顶,身体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倒飞而出,金色巨门随之轰然解体,消散无踪。 然而那鬼气竟凝而不散,继续追击,眼看就要打中杨云锋肉身,将其置之死地。 谁知此刻客栈外却传来一声龙钟般的佛号,那道浑厚的鬼气应声而散,最终未能击伤杨云锋。杨云锋亲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鬼气散去,不禁惊出身冷汗,随后深吸口气,循声看去,见着天空中一僧人正合十诵念经文,身上金光璀璨,俨然竟如一尊庄严的佛像。 法信上人! 那袭击杨云锋的人终于显出身形,白衣玉面青丝如瀑,正是玉面君。“法信上人,你比两年前又厉害了一分啊!”玉面君半闭双目,桀骜地说道,身上亦如法信上人那般光芒绽放,只是与法信上人不同是,这并非是法术光芒,而是由一件闻名整个桫椤国的强横法器发出的。 冥域金身! 在场众人皆知冥域金身,见状不由惊呼出声:“那是冥域金身……他就是玉面君,现在修道界最强的人!” “不知道法信大师能否对付得了这个人!” …… 法信上人看着玉面君身上的华光,亦皱了皱眉头,道:“玉面施主,老衲此番前来,是为与你商讨和谈大事……你若执意出手对付诸位施主,破坏和谈大计……老衲也只有卷袖走人,咱们再在战场上一决雌雄!”措辞有力,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丝毫不做让步,倒与这老僧平日的和蔼形象有些许的不同。 诸修士见法信上人如此强硬,士气大振,即便面对强大远超自己的玉面君,亦不再有畏惧。玉面君则似早料到法信上人会有如此言语,脸上神情未有任何变化,道:“我把你留在这里,战事自然解除,何必同你商议说那些无关痛痒的废话!”话落身体一晃,陡然在天空中拉出一连串的残影,霎时如变成千万人,同时向法信上人发动攻击。 法信上人低呼佛号,金光四射,刹那化身为一巨佛,出手向前一拍,便闻“轰隆”一声巨响,眨眼二人已交手一回合。 玉面君攻击受阻,重新显出真实身形,就此停下来不再前进,看他脸色似乎已经受了伤;而法信上人显然伤得更重,已有血丝从嘴角溢出,身形隐隐有些不稳。 玉面君若是再度发动强攻,兴许能将这大须弥寺的代方丈击毙于此,但现在显然不是这么做的时候。因为此刻碧泉城周围已有数道光带向此处射来,眨眼后停在玉面君身周,显出身形结成阵势将之包围起来,这些修士都是凝丹窥天的绝顶人物,玉面君若选择击毙法信上人,必承受这些人联手一击,下场恐怕不比法信上人好到哪里去。 “玲珑仙子,法明上人……好啊,你们都来了……”玉面君脸上显出分凝重,冷冷说道,“是准备在这里把我留下吗?” 玲珑仙子率先笑了声,道:“老娘倒是想啊,不过你修为高我们这么大截,要把你留下来也吃力得很,万一不小心伤了我们自己还让你跑了反过来纠集一群杂碎把咱们做了……老娘岂不是亏大了!”话虽这么说,数十道白色气劲却还是从她手中飞射而出,朝玉面君打了过去。 这刻玉面君身体骤然化成一道淡淡虚影,任凭白色气劲穿胸而过,好似全然不受影响一般。 他早已在几个人合围上来之前就用法术逃走了,这几人就是有心将他留在此处,也来不及。 玲珑仙子看着那道渐渐散去的虚影,冷哼一声,脸上显出分不屑。 章八百二十四:相聚,商议 “法信大师。”杨云锋看着天空渐渐淡去的虚影,脸上表情一松,随后见法信上人率先向自己走来,于是对其行礼。 法信上人颔首致意,道了声:“你这里情况怎样?” 杨云锋看着周遭景象,道:“如你所见来犯之敌已尽数制服,只是鸠先生他……”他想起鸠山枫身亡时的惨状,不禁深吸口气,脸上浮现丝痛苦。 法信上人沉默片刻,随后道:“都随老衲入客栈吧。”便领众人进入客栈中。 外面的消息陆续传了过来,大须弥寺在京城的十三个据点中有十一个遭到女王势力的偷袭,其中五个彻底被毁,其余七个或多或少也受到不小的损失,支持大须弥寺的修士中大约有七成都在这些据点中,如此一来死伤修士的数量也十分惊人。 好在修为最高,于大须弥寺而言最重要的修士所在的据点都有凝丹窥天境界大能坐镇,这些修士损失不大,死伤的大部分都是修为低下的修士,故大须弥寺在修士方面的实力受损不算严重。 现在为防再遭偷袭,所有的修士都陆续赶来此地,齐聚一堂,倒将整个客栈挤得满满。 只是如此一来就得更加小心防备,免得被人一网打尽。“诸位施主,看来明日我们就得到王宫走一遭了。”法信上人沉吟片刻,低声对众修士说道。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法信上人何出此言。“法信大师,现在距预定的日子还有些时日,很多道友都未抵达碧泉城,明日就出手,是否有些匆忙?”杨云锋皱了皱眉,率先开口。 大部分修士担心的正是这一点,闻言纷纷点头。 法信上人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随后停在身边那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高人身上,似用传音入密之术与他们交流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正色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据老衲所知,大部分道友已经抵达,没有抵达的多半是修为欠缺之人,我们的实力足以与女王势力抗衡,不必担忧。” 众人想起玉面君在诸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围困下不得不借法术逃走的那一幕,对法信上人这番话倒是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法信上人将诸人神情收入眼中,嘴角露出淡淡笑意,道:“诸位施主,现在你我行踪已经暴露,女王随时有可能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与其在这里挨打,不如先下手为强,进攻王宫,占得先机,步步紧逼,迫使女王答应我们的要求,如此战事结束,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岂不善哉?”他话语声急促快速,斩钉截铁,气势惊人,倒与往日的温和慈祥大为不同。 众人见法信上人如此坚决,立即想起今日的事情,不少人惊出冷汗,不由进一步仔细思考法信上人这番言语,愈发觉得他所言甚是,于是心底由衷赞同。 也不知谁第一个开口应和,片刻之后赞同之声此起彼伏,即便有人心生犹豫,也无力阻止了。法信上人沧桑的面容上笑容尽展,道了声:“善哉善哉!”于是这事就如此定下来了。 之后便无什么要紧事,法信上人施了道法,令这客栈的住房凭空多了数百间,足以安置在场所有人,随后便带着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单独进入一个房间内,也不知商量什么事情。 杨云锋本来要带着阮心秋回去,忽然看见一个熟识的人,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点喜色,道:“朝大哥,你也来了!” “哈哈,张小兄弟,这等重大的事情,你朝大哥我能不来吗?”朝祯尘比往日看上去要成熟许多,大笑三声随后给杨云锋一个大大的拥抱。杨云锋被他感染,笑容更加灿烂,于是双手握拳向朝祯尘胸口锤了两下,道:“一年半不见,朝大哥你比以前结实多了!” “那当然!”朝祯尘笑了声,放开杨云锋,又瞧了下杨云锋身边的人,若有所思,道,“这位就是真正的弟妹呀,和当年那位还真有三分相似之处。”一如既往口无遮拦。 杨云锋脸上显出分尴尬,看了看身边阮心秋。阮心秋并不恼,她掩嘴一笑,道:“朝大哥真会开玩笑。”随后向杨云锋看了眼,眼中别有深意。杨云锋知道阮心秋心里所想,无奈摇头,旋即向朝祯尘身边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的女子看了眼,道:“这不是如意姑娘吗,怎么也和朝大哥一道来了?莫非——”他嘴角多了点不怀好意的笑容,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这次朝祯尘倒有些促狭了,他挠了挠头,脸颊通红,不知如何回答。倒是那如意要大方许多,闻言踏前一步,道:“如意已加入幻冰宗,同宗主前来,有何不妥?”倒是巧妙地回避了杨云锋话中那点深意。 杨云锋也不追问,只点头道:“妥,当然妥!”话这么说着,却暗地向朝祯尘竖拇指,倒叫朝祯尘更不好意思了。 如意将之收入目中,笑意盈盈。 一番对话,杨云锋只觉畅快无比,心里原有的阴霾渐渐扫去,舒坦许多。阮心秋将这看在眼里,低头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心中暖暖。 杨云锋和朝祯尘相谈甚欢,然毕竟夜已深,对话也终须散,杨云锋朝祯尘各自回屋修行,这一夜也便这么静静地过去了。 天黑如墨。 玉面君负手而立,望万里苍穹,脸色黑如铁。 衣衫随风而动,青丝肆意飘飞,一张如玉的面容依旧动人,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再无数年前那等清逸如仙。 这些年来,孔雀老魔座下第一弟子,何曾面对今朝这等困局?心有忧,夜深亦难免。 “国师!”一个披坚执锐的将领快步走到玉面君身后,单腿下跪,长戟插地,拱手道,“末将在此,请国师发令。” 玉面君背对着他,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沉默许久之后,才道:“明日逆贼将偷袭王宫,你需得领兵,好生防备,勿要有任何差池!” 将领闻言心里一惊,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赶紧道:“末将遵命!” 章八百二十五:进攻 次日,天有浓云,晨间不见红日,恐将有风雨大作。 这日众修在大须弥寺僧人的带领下向王宫而去,辰时刚到,即在碧泉山下集结完毕,正式向王宫飞去。 碧泉山有驻军五万,其中修士两千,若是集结于一处与众修交战,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也可将众修阻挡于山下,仅令修为最为高深的十余人进入王宫中。奈何众修猛攻一处,王宫守卫却不可能大量集结于此阻挡,故不过多时碧泉山第一重防线便被众修攻破。 不再受结界与城墙的阻挡,众修如潮向前,眨眼便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王宫大军阵仗冲散,分割瓦解,包抄击杀。这些士兵大多没有修为,在乱兵中遭修士轰击,根本没有阻挡之力,只有一死。于是半盏茶时间不到,这些士兵便被绞杀殆尽。 众修势如破竹,转眼冲到第二重防线外,对其发动猛攻。 这重防线远比第一重防线坚固强大。它是在十道环环相扣的法阵的基础上建成的,固若金汤不说,还能依靠大阵本身的力量和防线上不计其数的器械还击。 防线之后的士兵数量也远超第一重防线。 碧泉山中的士兵正源源不断的赶来,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将众修包围。那时遭成千上万的士兵围攻,非养元入道中高等境界以上的修士处境会非常被动,因此第二道防线必须尽快拿下!杨云锋原本一直在阮心秋身边护着自己心上人,此刻也不得不出手了。只见一道红光冲天而上,灭心剑带着凌冽的剑气轰然打中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结界,立即在结界上留下一片明显的波纹,结界后几个正在为青龙巨弩填装箭矢的士兵注意到身前结界上巨大的震动,不禁愣了下,下一刻才发现自己皮肤上已出现细细的裂纹,不由面露恐惧。 “啊!”这几个士兵身体迅速崩裂,转眼就变成一堆肉屑,再也没有生机。他们刚死去不久,身后的士兵就迅速上前接替了他们的岗位继续为青龙巨弩填装箭矢,而后一起扣动弩机,欲将那丈许长的青钢箭矢射入敌方队伍中,击杀那些在箭矢面前几乎柔弱不堪一击的修士。 之前青龙巨弩每一次吐出箭矢的时候,都有两到三个修士身死或重伤,足以见得青龙巨弩威力之强。 然而这次意外却发生了,只闻“轰隆”一声,青龙巨弩未射出任何箭矢就轰然炸裂,巨弩旁的士兵未有防备,遭此一击血肉支离破碎,眼看也是没活路了。 杨云锋向那一处瞧了眼,便不再理会,继续出剑寻机破坏对方的结界和器械。 在众修的猛攻下,第二道防线的结界很快就黯淡下来,看似薄如纸片,似乎再承受一点攻击就会崩溃。 一直在最后指挥的法信上人终于出手,他腾身而起,手上降魔金刚杵光芒大放,吼了声:“诸位施主,助我!”便有数道光芒同时照射在他身上,衬得他金光闪闪,令其看上去有如佛祖降世一般。 发出这些光芒的正是那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他们此刻便是要通过这一招将自己的真元传到法信上人身上,助他发动最后一击。 一道金光由降魔金刚杵激射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力,轰然击打在防线结界之上。 地崩山摧!璀璨夺目的光辉中,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结界彻底崩裂,而结界后固若金汤的高大城墙以及不计其数的守城士兵都在此刻被金光笼罩,眨眼间竟化成飞烟,消失于天地中。 “阿弥陀佛!”一招之间上千生命重归轮回,就是铁下心出手的法信上人也难以承受,悲苦地呼了声佛号,随后合十诵念往生经,再也不出任何招式了。 众修士看着眼前原本高大无比的城墙只剩少许破碎的残片,城墙后的士兵毫无踪影,便知道刚才发生什么,皆感到寒气,不约而同想象刚才那一击若是打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有何等下场。 而见多识广的杨云锋则知道非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遭此一击,下场不会比那些士兵好到哪里去,就是玉面君这等在凝丹窥天境界上颇有建树的修士,被金光打中,最多也只能保住性命,重伤之下绝不会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当然玉面君那等人物不是活靶子,自然不会给法信上人发动这招击中自己的机会。 他面色略微泛白,不由自主向天空中低声诵念往生经的法信上人看了眼,脸色随即变得沉重。 法信上人原本不必用如此强大的一招便可攻破结界,现在既然使出,自然是为立威。只是这等招式对真元的消耗甚为恐怖,现在刚刚发动完这一击这些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实力都会降不少,如此一来等会儿面对玉面君时情势恐怕会有些不利。 “锋哥哥,走了!”阮心秋见杨云锋沉思,眉头微蹙,低声说道。杨云锋闻言吸了口气,抬头见众修已经涌入第二重防线之后,不由淡淡一笑,打消心里忧虑,一道杀进去。 眼前山势渐渐变陡,对于诸多不会御剑飞行的修士而言颇为难行,然而众修气势高涨,加之前方几乎没有士兵阻拦,前行速度反而比之前要快许多。 一往直前,气势如虹,转眼跨越千丈距离,众修又一次抵达防线之下,这第三道防线建筑在山岩上,险峻异常,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然而与第二道防线相比,这道防线除了地势更加险峻外再无更突出的地方,结界与第二道防线无太大差别,驻守的士兵数量却远远不如第二道防线,至于防守用的器械更是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众修气势非凡,面对身前的阻碍反倒更加热血澎湃。一阵疯狂的进攻之后结界遭破,第三道防线就此落入众修手中。 只剩最后一道防线了!杨云锋抬头看着远在千丈外高耸的宫城城郭,双眼放出幽幽的光芒。 章八百二十六:面对女王 山风呼啸,浓云不散,雨丝开始飘落,逐渐变得密集,转眼整座碧泉山都被细雨笼罩,朦朦胧胧,宛若仙境。 又过了片刻时间,细雨即变成暴雨,滴落在山岩上,于是“噼噼啪啪”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充斥人耳。 忽而又有一道惊雷从天而将,宛如巨龙,将天穹划成两半。 “轰隆!”巍峨的碧泉山随声颤抖,好似即将崩塌,却又依旧挺拔地伫立,直入云霄。 碧泉山半山腰王宫的宫墙上,一个妇人负手而立,她衣装上花纹繁复,华丽异常,整个人雍容华贵,一举一动皆有富贵气息,然而眉间却又有一分英气,此刻立于城头飒爽尽显,竟是不让须眉。 可当她看见如沙暴般滚滚而来的修士时,眉头也忍不住皱了皱,原本靓丽的面容上不经意中透出点愁绪,显然对面前的形势极是担忧。 城下领头的法信上人望见妇人的身姿,面容上透出点尊敬,用无上法力将一声“诸位施主且先停歇一会儿”传入所有修士耳中,随后腾空而起,隔着数十丈距离对妇人行礼,道:“老衲法信,拜见女王殿下。”这是他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在“女王”后面加上“殿下”二字,足可显他此刻敬意之真诚。 女王面色恢复如初,冷然道:“卿家这是何意?” 法信上人低呼一声佛号,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老衲早已与王室断交,殿下这声‘卿家’很是不妥!至于老衲何意,殿下应再清楚不过。”话到这里,他抬头直视女王双眸,郑重地说道,“恳请殿下收回变法之策,放权于四方,解散不义之师,恢复各门各派之名分,驱逐黄泉宫!若如此,老衲即刻退兵,来日解散门下军队与势力,并率领大须弥寺重新效忠于殿下……那时,殿下要惩治老衲,老衲无任何怨言!” 此话一出,众修哗然,就是杨云锋也没料到法信上人抱定的竟是这主意,大感讶异。 法信上人已做出极大的让步,然而女王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恼怒。“卿家这是在逼迫孤王?”她挥动衣袍,厉声质问道,声音冰寒,带着一股震人心魄的威压向法信上人袭去,登时即令法信上人脸色白了一分。 城下的杨云锋看得真切,一年半以来心中一直存在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面色不由一沉。女王修为同法信上人相差不大,至少有凝丹窥天境界,联想到往日的传说,她就是孔雀老魔的第五个弟子无疑。 世人皆道孔雀老魔第五个弟子是自幼入宫在王宫中服侍女王,谁又能料到她竟然就是女王本人?杨云锋暗暗想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身体猛地一寒,旋即向身后看去,目光正好落在玲珑仙子身上,见她恰好也看着自己,不禁惊出身冷汗,下意识握紧阮心秋的手。 玲珑仙子没料到杨云锋会回头向自己看来,脸上显出分诧异,旋即对其轻轻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然而杨云锋看见这笑容后反倒感觉到一股更加彻骨的冰寒,身体不由颤了下。 就在这时法信上人终于开口回答女王的质问:“阿弥陀佛,老衲无意冒犯,但事已至此,别无选择,还请殿下仔细斟酌考虑,勿要一步错,步步错,误了今生,误了苍生!”措辞变得尖锐犀利,倒叫对方有些措手不及。 女王脸色一寒,五指紧握,发出清晰的“咯咯”声,怒容不掩,双目通红。 法信上人见状垂下目光,又呼了声“阿弥陀佛”,便开口下令道:“诸位施主,可以继续进攻了!” 话刚落,对面便传来急促的一声:“慢!”女王压下心中怒火,傲然直视法信上人,道,“孤王邀卿家前来,便是为商讨国家大事。孤王不欲百姓承受战火之灾,可以接受卿家的条件,然而卿家一上来便如此强硬逼迫,恐怕不妥得很!” 法信上人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笑容,道:“老衲无意逼迫殿下,此次率诸位同道前来此处,只是想当面恳请殿下为国为民,结束这战事而已。然而世事无常,人心难料,老衲不得不出此下策,以防意外……若殿下真心诚意要止戈,老衲可就停战之事与殿下仔细商议,再行达成停战之约,不知殿下意下如何?”事至此,终于将自己的目的打算全盘托出了。 女王面色微微缓和,点头道:“孤王本有此意,料卿家此举亦无恶意,然而如此多的修士聚于宫城之外,终究不妥。卿家可否让他们先退去,之后你我再在这宫城之中,好生商议?” 法信上人哪肯答应,闻言他面露为难之色,缓缓说道:“众位同道千里迢迢而来,皆是为天下大计,百姓安康。如今他们都到此处,若要令他们就此返回,恐怕难以服众,不如将他们安置于王宫内,待商议妥当之后再令之离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女王自然知道法信上人的算盘,闻言皱了皱眉头,脸上闪过一点不悦,冷然道:“王宫重地,岂是汝等化外人士可以随意踏足的?卿家若执意如此,此事就此作罢,若来日战事再起,卿家乃罪魁祸首,可怪不得孤王了!” 法信上人不料女王竟如此强硬,微微合上双目,道:“若如此,老衲也没什么好说的。殿下若不开放城门令诸位同道进入,那老衲只有亲自下令让他们强行攻破城门……只是那时候再谈判老衲的底线就会提高不少了。”再一度出言逼迫。 女王脸色变厉,斥责道:“你敢!”话落一股如潮般磅礴的威压即向法信上人扑了过去,法信上人却早有准备,以金光应对,面色不变,身形不动,巍然有如山峦。 “阿弥陀佛,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了。”法信上人脸上露出沉痛之色,低头向身下众修看了眼,道,“诸位道友,随老衲杀入王宫,为天下争太平!” 章八百二十七:撕破脸 浓云滚滚将天遮!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噼啪”之声如秤上落珠,连绵不绝,又如急促的琵琶声,声声凄。 法信上人与女王谈崩,再无什么可说,众修进攻王宫之事已不可避免。 只见一道道刺眼夺目的光芒冲天而起,尽数倾泻在宫墙外巨大的结界上,于是钟吕般震耳的声响不断传播开去,和着原本不停的雨声,有如一曲催人断肠的广陵散。 杨云锋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下意识握紧身边丽人的手,不肯让她离开自己半步。“秋妹,莫要离开我!”他急促地说道,连连施法在自己与阮心秋身上设下防御用的结界,一时之间竟未出手与其他人一样向结界发动进攻。 阮心秋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胸口一堵,一颗心沉重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啊!”女王看着众修的举动,脸上怒容尽显,喝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话落手里飞剑“嗖”的声激射而出,刹那间竟化作数十道细白的气道,分别向不同的修士打去。 法信上人猜到她心中所想,手中立时多出一洁白的莲花,道了声:“去!”话落莲花花瓣纷纷飞出,向那天空中疾驰的气道追去,转眼成功拦住大半气道并与之激斗不止,大多占据上风。 人人仍有不少气道未被拦截,不受阻碍地冲入修士中,于是刹那间就有十来个修为不济的修士中招,或胸口多出个拇指粗细的小洞,或颈上出现条淡淡的血线——如此伤势定没活路。 其余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出手,可惜还是慢了一分,又叫气道诛杀数个修士后才成功将之全部拦下。 法信上人脸色变得沉重,他手里降魔金刚杵光芒大放,随后放出数十道夺目的金光向女王放出的气道攻去,眨眼便将所有气道尽数打灭。“阿弥陀佛,殿下既下如此狠手,那就莫怪老衲无礼了!”他怒喝一声,袈裟无风自鼓,身周急速坠落的雨滴受其气势影响不停聚于一点,渐渐成一硕大的水珠,随后又在他强大的佛力的催动下拧成一团,转眼竟成一腕粗的长鞭。 “啪!”长鞭挥斥,击打在结界上,猛然爆发出无边的威力,一时竟令整座碧泉山轰隆作响。结界无力承受长鞭的攻击,轰然解体,消散无踪。 “我来助你!”这刻一直隐藏在众修之中的凝丹窥天境界修士同时吼出一声,随后腾空而起,将法信上人包围在其中,随后不断施法,很快结成一道阵法,显然是要借此正面对付女王了。 与此同时其余修士亦不停出手向城墙发动攻击,那宫城城墙虽然高大坚固,却也承受不住法术连番的攻击,转眼遍布裂痕,显然用不了多时就会崩塌。 女王脸色一紧,冷哼一声,道:“负隅顽抗!”话落便抬手喝道,“国师,出手吧!” 话落天地忽然变黯,周遭景象大变,城墙山峦皆失去踪影,只剩一片并不平坦的土地,和土地周围不断浮现的鬼影。 阴风阵阵,鬼气森森,恍若森罗地狱,着实令人胆寒。 在场修士大多修为一般见识平平,见状不由得面露恐惧,手足无措。“这是……幽冥鬼域阵!”法信上人脸色一紧,低声说道,“诸位施主小心,阵中会有鬼物不断出现,你们抵挡鬼物的侵蚀,老衲与诸位凝丹窥天境界的同道联手一道破阵。” 他话如春风,躁动不安的修士听闻此话,渐渐心安,也就宁静下来。“有大师在,不必担心。”一个念头渐渐浮现于大多数修士脑海中。 法信上人见状脸色微微缓和,随即向身边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看上两眼,用传音入密之术与之商量一二,便着手准备破阵。 谁知这时远方却传来一声雷鸣般的话语:“对付你们,怎能用鬼物?”话落一个男子渐渐从滚滚黑气中走了出来,面若秋月,眉如飞剑,端的一表人才,正是玉面君。 “玉面施主?”法信上人凝视玉面君,心里一紧,道了声,“不好!”话落无数排列整齐,披坚执锐的士兵便从阴影中走出,出现在他的面前。 “王宫戍卫兵?”杨云锋遥遥望去,看见这些士兵身上的铠甲,不禁皱了皱眉头。 玉面君的打算再明白不过了,他是想用手里这些士兵将众修团团包围,而后一拥而上,借着人数上的优势,以人命的代价将众修活活累死。修士的实力远在这些多半只是凡人的士兵之上,足够以一当十,本来也不惧对手。然而现在对面这些士兵的人数少说有两万,他们若是将众修包围起来猛攻的话,凭借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必能将众修尽数剿灭。 修士中不少人想到这点,脸色不由自主地白了。 “擒贼先擒王!”法信上人眼睑下垂双目眯成一条缝,压低声音对周围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说道,旋即挥动降魔金刚杵发出道刺目的金光向玉面君打去。 玉面君见法信上人向自己攻来,脸色一变,瞬间侧移数十丈躲开法信上人的攻击,而后发号施令道:“一起上,把他们给我灭了!”话落即遭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包围,无暇顾及地面的战事,与这些修士战成一团。 看着步步紧逼的士兵,杨云锋脸色陡然一变。他知道对付这无穷无尽凡人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御剑飞行之术腾空让对手打不着甚至居高临下发动反扑,然而在场不少修士根本不会御剑之术,面对士兵只有硬抗,别无他法。 “怎办?”他皱了皱眉,目光急速向周围一扫,忽然注意到众修中大须弥寺僧众的表情,见他们脸色平静,不禁愣了下,随后面露淡然微笑,心中压力顿时大减。 若大须弥寺的僧人都不担忧,那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若无意外,这些僧人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章八百二十八:血腥 只闻一声巨响,地面开始轻微颤动,很快就变为剧烈的震动,如天崩,如山塌,修为稍为低微的修士几乎站立不稳,纷纷变颜。 “诸位不必担忧!”伴随着一声佛号,一个蒙面老僧用洪亮的声音说道,话落之时一口硕大的青铜古钟破土而出,载着所有修士飞上长空,转眼离地数丈,至此地面的士兵再无对诸修造成威胁的机会。 “原来如此,大师厉害!”吁气声、喃喃声四起,众修明白这个老僧的用意,不禁心生感激。杨云锋则皱了皱眉头,向那僧人方向看去,却不见其踪影,不由心生疑虑。 那个老僧刚才明显使用了特殊的法术掩盖了自己真正的声音,尽管如此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十分熟悉,让杨云锋不得不怀疑此人真正的身份。 然而左思右想,脑海中那因声浮现的身影始终不能变得清晰,杨云锋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认真关注现在的场面。 众修在青铜古钟的承载下浮于天空中,面对地面的士兵占尽地利,不少人毫不犹豫地使出法术攻击士兵,于是兔起鹘落间天地火光四射,华丽绚烂,让人眼花缭乱。 如此密集的攻势下那些毫无法力的士兵如若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于是片刻之间就有成百上千的士兵死在修士华丽丽的法术之下,幻境中一时哀声遍野,血流成河,说不出的凄惨悲凉。 与此同时在众凝丹窥天境界高人联手围攻下的玉面君彻底陷入危险的境地,他实力虽强,却不是如此多修士的对手,被死死压制着落于下风,仅能借助那强大的冥域金身自保,无力还击,眼看就要落败,他脸上露出分狠意,骤然间凭空消失,转眼竟没影了。 就在这刻伴随着声声刺耳的嘶喊,地面上的士兵肉身纷纷爆裂,血花四溅,随后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落在地面上,又迅速解体最终化成一股股浓郁得发黑的血水。 于是转眼间整个地面变成了一宽阔的血水湖泊,阵阵腥臭的味道散发出去,几乎令人作呕。青铜古钟上的修士见状无一不面露惊讶之色,不少人甚至手脚发冷,面色发白,直接昏死过去。 “秋妹!”杨云锋看着娇躯不停颤抖,脸上毫无血色的阮心秋,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周围修士的目光,赶紧将之拥入怀中,同时以仙术封住其口鼻,道,“凝神,守住道心!” 阮心秋闻言竭力运使法术抵挡胸中恶心的感觉,然而双眼依旧睁大到极点,娇躯颤动不止。 “阿弥陀佛!”法信上人面色一凛,呼一声佛号,旋即同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一道飞到青铜古钟之上,而后道了声,“诸位施主小心!”话落这些大能便开始结阵,准备抵挡预料中的杀招。 这刻血水骤然干枯,无数阴魂浮现人眼前,带着令人发麻的声响迅速飘入天空中,而后于天空中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黑云融为一体。 黑云颜色开始不停变幻,最终变为殷红色,有如染血一般。 风雷动,天地崩!浓云开裂,如被人撕扯生生出一条巨大的裂缝,裂缝中央露出一深红的光团,有如人眼,正直视古钟上众人。伴随着凄厉的鬼声,一团黑气从天而降,直勾勾向众修打来,转眼便到古钟之上不到一丈距离之处,眼见就要正中古钟。 “出手!”法信上人脸上骤然失去血色,他厉声嘶吼道,几个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闻声同时出手,一道强横的法阵就此成型,法阵中各色纹样同时散发出夺目的光华,光华流转聚于一点,而后化成一闪耀几乎不能直视的光束,射向长空,最终与那浓黑之气撞击在一起,而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恐怖声响。 这刻,所有人的视线被闪亮的光芒遮挡,神识亦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于是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茫茫然,只有凛冽的风,和一股股强大的气势,不断冲击着修士们的肉身,冲击着他们的道心。 无人能感知到任何事物。 然而杨云锋却能感受到怀中心上人的体温,于是臂弯更紧一分,阻挡了风,阻挡了那强大的气势,在一片茫茫中给她保护与温暖,不让她受任何的伤害。 青丝飘卷,馨香沁人。胸前的衣衫不知何时被泪水打湿,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愿这一瞬,能是一生。 声响渐小,光芒渐消,风雨声渐渐传入耳中,杨云锋向四周望去,只见光芒散去之后周围原有的阴森黑暗皆不见踪影,入眼处是湿透的巨岩,和巨岩上被雨水击打娇弱惹人怜的嫩草。 “嫩草……”杨云锋深深吸口气,暗道这嫩草竟能在众人狂攻下依旧存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不由感慨生命之顽强,心中渐渐多了点欣喜之意。他又向周围看了眼,见雨势倾盆,赶紧用法术替阮心秋遮风挡雨。阮心秋见天空中的雨滴不停向自己落来,却悄无声息地从自己身周滑下,未有一滴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心生暖意,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 幻境破,所有修士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到天空中带领他们破除幻境阵法的大能身上,脸色各异。使出刚才那惊天动地一式,几个大能都不大好受。法信上人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晃晃,看上去接近不支,其余几人亦好不到哪里去,都是勉强支撑着才没有坠地。 这时候对面女王与玉面君并排而立,目光同时落在法信上人身上。兴许是发动刚才那幻境消耗太大,这二人亦脸色苍白,但情况看上去比对手要好许多,若再一战,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当然众修这边还是占优的,因为他们总体人数要远远超过对手。 “事已至此,卿家还坚持己见吗?”女王不愿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双手绽放出夺目光华,冷然逼问道。 法信上人深深吸口气,坚定回答:“决不改变!” 章八百二十九:杀 战事再起,“呼”的声一道仙剑从女王手中飞出,带着凛冽的风骤然化成万千光影向法信上人包夹而去,法信上人迅速后撤躲闪,与此同时其余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纷纷出手保护法信上人,同时施展法术猛攻女王,围魏救赵。 这时玉面君也动了,浓郁的鬼气带着血腥的味道呼啸着从侧面向这几个大能袭去,随后腾身而起身形化成肉眼难以捕捉的气流向前而去,与之战成一团,转眼间不知斗了多少回合。 地面上的修士无力插手凝丹窥天境界大能的战事,但他们也没闲着,再次向城墙发动攻击,没过多时便将城墙轰开,涌了进去。 迎接他们的是城墙后五千守军。此刻众修士气如虹,尽管对手数量远超自己,但凭着个人强大的实力还是占据上风,一鼓作气在对面军队中撕扯出巨大的口子,随后在军队中来回穿插逐渐将士兵割成细小的团队,分而化解之,渐渐蚕食。 “噔!”仙剑铿鸣,杨云锋将身周欲接近阮心秋对其不利的士兵斩于剑下,随后原地伫立,双眼向远处瞄了下,见一个士兵正拉弓,目标直指自己心上人,脸色不由一紧,手里仙剑随心而动,化成道细如蚕丝的红线对其激射而去。那持弓士兵看着仙剑向自己而来,脸上一惊,瞳孔一缩,便见自己胸口已遭洞穿,浑身生机尽数消散,彻底失去拉弓的力气,于是不甘地倒地,转眼失去呼吸。 杨云锋并不对这士兵的死感到怜惜,他未有任何停顿,果断将灭心剑收回手中,仙诀由心而生,眨眼一道火龙从仙剑上飞了出来,带着震耳的咆哮声朝前方一团密集的士兵扑去,转眼将之全部烧成灰烬。 “不知法信大师那面的情况怎样。”杨云锋紧握阮心秋的手,确保自己没有危险之后,回头向身后望去,只见自己这方的凝丹窥天境界修士人数大减,此刻只剩法信上人、法明上人、玲珑仙子等五人苦苦支撑,不由大骇,一个犹豫,忽觉劲风袭来,这才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一修为不低的修士,已连杀七八个己方修士,赶忙回过神来,将真元一股脑注入灭心剑内,随后人剑合一,带着气吞万里的气势向其轰了过去。 那修士五十岁上下,在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中也算中上,此番突然闯入大多就养元入道境界的众修之中,立即将修为上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连斩数人,自己消耗却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正暗自高兴,思忖着再杀一通全身而退,却忽然看见前方激射而来的红芒,心里大骇,赶紧用身法躲闪,谁知对手速度太快,自己根本躲闪不及,转眼便被追上。 “嘭!”慌张中的修士直到最后时刻才使出防御法器抵挡对手的攻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件曾多次救了他性命的法器在对手攻击下竟不堪一击,转眼就被打碎,彻底摧毁。 “死!”杨云锋默念道,胸中杀气纵横,刹那间打出数十道凌冽的剑气,骤然将对手打成碎片。 收剑,回身,紧握阮心秋的手,他深吸口气,环视四周,只见大量隶属于女王的修士突然涌现于视线中,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些修士修为不低,对己方修士构成巨大的威胁,不除不可,然而他们少说有二十人,分散于各处,杨云锋就是有心诛杀,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之一网打尽。 何况他身边还有阮心秋,他必须照顾她的安全。“诶!”他咬了咬牙,暂时放下对这些修士的注意,继续斩杀周围的士兵。自己这边的修士虽然大部分实力欠佳,但起鼎结丹境界以上的修士数量也不容小视,他们必会出手对付这几十个人。至于死在这些人手下的普通修士,只能说他们运气太糟了。杨云锋一剑结束掉数个士兵的生命,然后暗暗摇头,叹息不已。 片刻之后,已有数十个普通修士倒在对方那群起鼎结丹境界修士手中,这些修士的所作所为终于引来众修中厉害人物的注意。“阿弥陀佛!”之前在幻境中放出古钟保护众修性命的老僧再一次站出来,低呼一声佛号,随后身处苍老枯瘦的手向对面修士一指,二十多个大须弥寺僧人便在他的指引下飞了起来,向那些修士攻去。与此同时其他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也出手攻击那群修士。大须弥寺这边修士中厉害人物毕竟比对手要多许多,眨眼之后女王的修士大多身处一打二一打三的境地,落入下风,不得不选择抽身逃走。 就在这刻那个大须弥寺的老僧忽然出手,一道道夺目绚烂的金光从他手中射出,攻向那些意图逃走的修士。他这招速度奇快,那些修士根本无法躲闪,直接被打中,倒也每受什么伤害,可身体却动弹不得,成为活靶子,纷纷丧命于追击自己的修士手中。 于是仅仅过了片刻时间,那些个隶属于女王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就尽数死于支持大须弥寺的修士手中,一个也不剩。 杨云锋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收入目中,不禁轻声叹息,随后继续用手中与自己血脉相联系的仙剑奋勇杀敌。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到真元不济,精疲力尽,不得不将仙剑插入地面支撑身体之时,侧首才现自己身前已无士兵阻挡。 四顾,王室的士兵全军覆没,然而大须弥寺的修士也损失大半,活下来的不足三成,大部分都如杨云锋一般精疲力尽,真元接近枯竭,无力再战。 而远处的大能则同样精疲力尽,法信上人、玲珑仙子衣衫破碎,满面伤痕,别样狼狈,除此之外其余大能皆已重伤或者陨落,无法给他二人提供任何的帮助。而女王与玉面君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伤势颇重,身体摇摇晃晃,几乎不能再继续停留在天空中。 一切似要结束,然而一切并未结束。 章八百三十:孔雀老魔 地面修士士兵之间的斗争已近尾声,士兵全军覆没,而众修亦损失惨重,存活下来的不足初时的三成。 杨云锋紧握阮心秋的柔荑,看着渐渐聚拢的众修,不由轻轻叹气。他熟识的几个修士,包括朝祯尘在内,此刻都没有心情与他打招呼,他们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凝丹窥天境界大能,静静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女王与玉面君重伤勉力支撑,法信上人与玲珑仙子同样极不好受,摇摇欲坠,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凝丹窥天境界的大能能够如他们一般浮在空中,或死于非命,或重伤昏迷。 一切似要结束,然而一切并未结束。 浓云中一道霹雳把天分成两半,灿烂的光芒将天地映得透亮,一个之前从未被人注意到的身影终于浮现于所有修士的视线中,惊鸿一现旋即又随着光芒的消失而变得模糊不轻。 大雨倾盆。 雨珠如豆,密集而落,令天地变得模糊,雾气更将整个碧泉山笼罩住令之变得朦朦胧胧,身处山中的人若是目力稍弱,视线必被雨丝所阻,多半无法看见数丈外的事物,更不说看清那远在数十丈外的神秘人了。 杨云锋轻轻吸气,极力向天空望去,借着远超常人的目力,终于看清几个大能的身影后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这个人浑身裹在黑雾之中,尽管渐渐显现身形,但浓雾密雨中大部分修士依旧看不清他面容,只觉他身上带着分冷厉的气质,望之不由生寒。 “这个人——”杨云锋瞳孔微微放大,脑海中渐渐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身体不由随之一颤。 来人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如今桫椤国中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已经不多了,而这些人中与今朝之事有牵连的更为稀少……来者的身份呼之欲出! 玉面君与女王的话语印证了杨云锋的猜想。“师尊……”两个人身体颤得比杨云锋还要厉害,眼中恐惧慌张的光芒闪烁不定。 原本无法近他们周身三尺的雨水瞬间将他们的衣衫打湿。 孔雀老魔! 一直勉强飞在天空中的法信上人终于不支,从天空中跌落下去,而后抬头看着天上突然出现的大能,一脸不敢置信之色:“阿弥陀佛,你……你不是在闭关吗,怎来这了?” “让老娘来回答你吧!”玲珑仙子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令他倍感惊讶。他勉强将目光移到玲珑仙子身上,微微摇头,不敢置信的神情更增一分,“玲珑施主……”他看着身体重新变得笔直,精神焕发的玲珑仙子,脸上的惊讶渐渐转为迷茫不解,“你,你和他串通起来的?” 玲珑仙子大笑三声,道:“老娘只是他合作而已,可当不得你这‘串通’二字!” 她这声音如河东狮吼,响彻整个碧泉山。法信上人听闻之后一脸死气,其余修士则面露惊恐慌张,阮心秋低下头,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了声:“玲珑姐姐怎会……怎会……”娇躯颤抖着,泫然欲滴。杨云锋则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安慰道:“玲珑仙子其志不小,我早知她另有打算,只是没想到她竟与孔雀老魔勾结起来了……诶!”话到这里,不禁轻轻摇头,随后注意到不远处那个蒙面老僧,见他双目古井无波,似乎对此并不感到任何意外,心中不由多了点疑惑。 “玲珑施主……”法信上人轻轻吸口气,此刻脸色已变得灰败,然眼中仍有不甘,于是追问道,“你为何如此?” “为何?”玲珑仙子再度大笑三声,道,“我说我想当这桫椤国的第一人,我想振兴我的素女门,我想把你大须弥寺从桫椤国修道界的顶峰拉下来——你会信吗?” 法信上人身体猛地抖了两下,痛苦地闭眼,不发一眼。 而女王却明白什么,脸色一白,“呀”的声脱口说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玲珑仙子目光逐渐移到女王身上,笑道:“敬爱的女王殿下,原来你还记得当年那件事情!” 女王不可置信地凝视她,摇头道:“不!孤王做得天衣无缝,你怎会知!”说话之时身上雷光闪烁,尽管处境极其不利,依旧展现出一国之君的威仪。 玲珑仙子脸色一冷,笑容尽消,道:“这几十年来你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清除修道界中天才人物,你当我不知?哼!要是你只做了一件两件,我当然看不出来,可你一连做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有心人只要稍稍联系推敲,不难看出你就是幕后黑手!” 女王闻言脸色一紧,不发一言。玉面君则眼角抽搐,嘴唇轻动,欲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玲珑仙子却将玉面君的神情收入目中,直面他,目光似刀,说道:“玉面君,你知道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明里暗里针对你的原因了吧!当年馨儿妹子的事情,就是你一手操办的,我当然要出手对付你,为她为我报仇!” 玉面君身体不停颤抖,脸色由白转青,又转红,视线逐渐移到孔雀老魔身上,闭上眼,沉默许久,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师尊……你就任由她……你不说两句吗?” 孔雀老魔冷哼两声,道:“你们要变法,要杀抵触变法的修士,为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们不该打自己师兄弟师侄师伯师叔甚至为师我的主意!为师早就可以出手对付你们俩兔崽子,但直到今日才出手,你知为何?” 玉面君沉默片刻,才开口缓缓道:“师尊是要借弟子的手,挑起修道界争端……师尊雄才大略,弟子自愧不如,可是……”他将目光移到玲珑仙子脸上,眼中多了分不解,道,“为何要与她联手?她本是虎狼之辈,师尊你未必能控制她!” 孔雀老魔长笑一声,玲珑仙子亦随他一笑。“为师与玲珑早就结为仙侣,双修多年,感情深厚,怎会担心她?”他伸手握住玲珑仙子柔荑,嘴角笑容渐渐变得阴狠。 章八百三十一:无辜 孔雀老魔竟然早与玲珑仙子结为仙侣了!杨云锋讶然,其余修士亦面露不可思议神情,法信上人凝视玲珑仙子,双目睁大,不停摇头,在场诸人中只有那蒙面的老僧目光柔和,未受影响。 杨云锋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孔雀老魔与玲珑仙子身上,嘴唇微动,未注意其他任何人的动作。他不敢相信孔雀老魔的话语,脸上神情变换多次,就在这刻玲珑仙子突然向他看来,嘴角带着点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得他身体发寒。“她要做什么?”杨云锋盯着玲珑仙子双眼,心中不由自主冒出如此想法,忽觉胸口一阵刺痛,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那与灭心剑有着百年纠缠的神剑已透胸而过,心里陡地一痛,不由自主说了声:“秋妹!”随后迅速回首,目光所及之处自己心上人双目中一片茫然,不由心碎。 她被人控制,失去灵识了! “秋妹!”杨云锋忍着胸中剧痛,伸手要将阮心秋抱住,谁知阮心秋脸上突然闪现一点狠厉之色,欺身上前反而在他身上猛地一点。杨云锋不防她有此招,未能及时躲闪,让她轻而易举点中身体,立即察觉到胸口传来的酥麻感,一时之间动弹不得,脸上不由露出惊讶不解之色。 “秋妹!”他急忙运使天狐通窍诀强行解除阮心秋刚才在自己身上设下的禁制,谁知阮心秋此刻却突然取出了九曲冥河图,跃了进去,眼看就要消失无踪了。 “秋妹!”破除禁制的他忍着使用天狐通窍诀身体受损带来的剧痛向前扑去,终于在虚空裂缝即将消失的前一刻拉住了伊人的衣角。 然后随着“嘶”的一声,衣角被扯下来,无助地于风雨中飘荡,而那心上的人儿啊,却彻底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中。 “不啊!”杨云锋嘶吼一声,无力地跌在地上,头脑混沌,双眼模糊,只觉这天和地都泯灭无物了。“哇!”胸口再次传来剧痛,他忍不住吐出口鲜血来,血水和着雨水融入地中,将原本就深红的泥土染得更加殷红。 如一朵杜鹃花开在遍地芳菲的山野中。 “秋妹!”撕心裂肺的吼叫,震天动地,他已失去所有的力气,他已耗尽了所有的真元,他身体无一处不剧痛,他头脑一片空白,他半跪在泥水中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地,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没有昏迷过去,他依旧坚持着依靠一只手支撑身体,而后用另一只手擦去眼角模糊了视线的泪水与雨水,而后用通红的双目看向远处的玲珑仙子,一字一顿说道:“为什么!” 玲珑仙子嘴角露出张狂的笑容,道:“她和萍馨妹子那两个女儿长得像,老娘我恨萍馨,恨她那两个女儿,连带着也恨她,所以悄悄用光阴之漏控制她,报复她,有何不可?”随后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远远看去竟似疯了一般。 “恶毒!”杨云锋嘶声说道,用尽最后的力气取出灭心剑,准备用之攻击玲珑仙子替阮心秋复仇,然而手上无力,仙剑未能飞出就脱手而落,“哐当”两声砸在土石上,随后为泥水所淹没。 杨云锋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嘭”的声倒地,衣衫尽数被泥水染成灰中带红的颜色,别样凄迷。 然而双眼依旧死死盯着玲珑仙子,不断爆发出浓浓的杀意。 “阿弥陀佛,玲珑施主你何必……”法信上人目睹一切,此刻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说道,“何必殃及无辜啊!” “无辜?”玲珑仙子闻言眼中露出分轻蔑,她瞄了眼一旁静默不语的女王,道,“当年某人用阴谋诡计算计无辜的我的时候,可曾如你这么想?哈哈,无辜?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无辜!你没本事,没手段,成了无辜,活该!” 杨云锋听着玲珑仙子的话,牙齿紧紧咬合,“咯咯咯”的声响不停传入耳中,双目被雨水打中,一阵刺痛。 比双眼更痛的,是心。 “阿弥陀佛!”法信上人闭上双眼,呼了声佛号,自此陷入沉默中,不再言语。 “玲珑,废话不用多说了!”这刻孔雀老魔开口了,“我们出手,把该死的人都弄死,然后收服天下修士,千秋万载一统江山!”他语气平淡,却透出勃勃的野心。 女王知道他所指,身体不禁颤了下,玉面君则紧握双手,脸上各种神情不断闪现,亦不知有何感想。 “好。”玲珑仙子半闭双目,手里青芒绽放,眼见就要出手。女王直面她,强压心里的恐惧,神情渐渐变得凝重,道:“你明明重伤在身,真元几乎消耗殆尽,怎么恢复得如此之快?” 玲珑仙子闻言饶有兴致打量女王两眼,暂时并未出手,而是开口回答道:“我压根就没有重伤,之前都是装出来的。至于消耗——”她又向女王瞄了两眼,见女王满面疑惑,便垂下目光,道,“你们黄泉宫不是有一式‘黄泉通幽大.法’吗,实话告诉你吧,老娘的实力远远超出你的估计,之所以只表现出那等修为,全赖黄泉通幽大.法的帮助。哼,你以为我真元殆尽,实际上也不过耗了七成罢了,现在对付你们两个,绰绰有余!” “黄泉通幽大.法?”女王深吸口气,将目光移向孔雀老魔,眼中透出分失落,道,“师尊竟然将黄泉通幽大.法教给你了……” 孔雀老魔将她的神情收入目中,冷笑一声,道:“当年为师若将之教给你,只怕今日你已经用它来对付为师了……哼,你背叛为师,又有什么好说的?” 女王垂下目光,眼中透出分黯然。 “还等什么,出手吧!”孔雀老魔又向玲珑仙子看了眼,淡淡说道,目中古井无波。 玲珑仙子轻轻点头,手中光芒闪烁,陡然分出数道虚影,向女王与玉面君打了过去。 “不!”一声嘶吼忽然在碧泉山中炸响,那原本虚弱的玉面君忽然间恢复如初,出人意料地拦下了玲珑仙子一击。 章八百三十二:控制 玉面君出人意料地出手,眨眼间将玲珑仙子的攻击尽数接下,随后转身一剑向玲珑仙子而去。他修为原本就比玲珑仙子高许多,此刻一剑刺来,迅如疾风,无数招式如瓢泼之雨倾泻而出,眨眼便重创玲珑仙子。 玲珑仙子身上无一处不疼痛难忍,心知不妙,急退后退。玉面君未追击,负手而立,目光冷冷瞧着她,面上却渐渐浮现一点青黑之色,嘴角抽搐,看上去同样很不好受。 孔雀老魔见状皱了皱眉头,道:“你竟强行与冥域金身融合了?”又向玉面君丹田处看去,眼中别有深意,再道,“你用黄泉通幽大.法掩盖了自己的修为……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道法术的!”话语中带着分不容反抗的威势,即便隔得远远,也叫玉面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两下。 可见孔雀老魔修为之高。 玉面君身体渐渐颤抖起来,满面湿润,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师尊,你留了后手,难得我就不能……”话落忽然化成一万丈巨像,一掌急速向玲珑仙子拍去,其势足以翻山蹈海,不可阻挡。 玲珑仙子盯着天空中如山峦一般重击而来的手掌,脸色变得煞白,她欲用法术逃脱,却现自己竟动弹不得,不由决眦欲裂,喉头蠕动,终于在最后关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啊!” “嘭!”一道细弱的光芒划过长空,直向玉面君肉身。这光芒的声势并不巨大,在倾盆大雨和袅绕的雾气之中几乎微不可见,一眼看去柔弱无力,仿佛根本无法对玉面君造成任何伤害,然而当它真真正正打中玉面君肉身的时候,众人才发现玉面君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强大防守,在其面前就如豆腐一般脆弱不堪,金身巨像顷刻瓦解,转眼不见踪影。 被打回原形的玉面君双眼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孔雀老魔,道了声:“破天神针怎么在你手上,不是已经……”他话还未说完,头脑一阵剧痛,不禁猛地吐出口鲜血来,而后摇摇晃晃,最终无力支撑身体,从天空中坠了下去,“嘭”的声砸落入泥水中,昏迷不醒。 孔雀老魔见状冷哼两声,并不回答玉面君的话语。 此刻金身巨像被破,玲珑仙子面前的危险解除。她见着从天而坠,再无力反抗的玉面君,不禁长长吸口气,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仍不免惊出身冷汗。 “多谢。”她回首向孔雀老魔看了眼,眼中多了分感激。她与孔雀老魔结为仙侣,原本另有所图,对孔雀老魔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并未料到如此关头孔雀老魔会救自己,此刻因孔雀老魔的出手而免于一死,也不由生出真心的感谢。 回去了吗将她的神色收入目中,轻轻点了下头,随后便道:“莫要犹豫,将他们全部杀光!”话语冷冷,如寒冰。 玲珑仙子点了下头,正要出手对付女王,忽觉头晕眼花,全身疼痛不止,差点从天空中坠落下去,不由深深吸口气,压住身体的不适,道:“我刚才伤重,恐怕不能再替你出手了?” “伤重?不能继续出手?”孔雀老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无妨,我有法子让你继续对付他们。”话落指尖浮现一点淡淡光芒,随后猛地挥手将之向玲珑仙子丢去,便有一条若有若无的丝线在光芒的引导下射入玲珑仙子的体内。 玲珑仙子只觉胸口一阵剧痛,随后便发现自己肢体不再受自己控制,不禁面露恐惧,急忙对孔雀老魔说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孔雀老魔垂下眼睑,冷道:“你蛇蝎心肠,我若不能将你控制住,来日必被你反咬一口!”话落手指微微动了下,便如操控木偶一般成功控制住玲珑仙子的肉身,令其每一个动作都与自己心念所想一致。 玲珑仙子看着自己的躯干做出与自己想法完全不符的动作,脸上再无血色,拼命动用法术反抗,却发现一切都徒劳。“你,你究竟怎么做到的!”她心灰意冷,却仍不忘问上这一句。 或许是顾念旧情,孔雀老魔并未回避她这问题,而是淡淡回答道:“你所学的黄泉通幽大.法,并非真正的黄泉通幽大.法,而是经我特意修改的。” 玲珑仙子闻言目露黯然,道:“原来你早就设计好了……哈哈,我聪明一世,到头来栽在你手上……也不算冤枉。” 孔雀老魔闻言眼角动了动,沉默片刻,随后便操纵玲珑仙子向女王攻了过去。这时候女王已经心灰意冷,见状抱着必死之心,竟然发动金丹解体之法,欲与玲珑仙子同归于尽。可是那孔雀老魔是何等人物,岂会令她如愿?只见一道薄薄的袋子从天而落,将女王罩住,女王金丹解体之术便再无用处,就如此死在袋子中。 下一刻,玲珑仙子迅疾如风飞到玉面君面前,急速几招,便将玉面君诛杀于此。 转眼间,两个曾主宰整个桫椤国的强大修士,就这样命丧黄泉。 孔雀老魔念及当初师徒情谊,见状也有分不忍,轻轻叹了口气。可在他操纵下的玲珑仙子动作却未见有任何停滞,一个转身向法信上人而去,手中青芒绽放,眼看就要出手向法信上人的肉身打去,将之击毙于此了。 法信上人看着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玲珑仙子,双目中浮现一点悲哀之色,口上说着:“种花得花,施主如此,乃因果报应啊!”不停摇头。 玲珑仙子听着他的话语,心里猛地一痛,可身体被人控制,她连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只能在孔雀老魔的操纵下举起手臂,用手心灿烂的光华向下劈去,转眼间与法信上人肉身的距离已不足半尺。 “阿弥陀佛!”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一道坚固的结界忽然出现在法信上人胸前,成功阻挡了玲珑仙子一击! 一个老僧缓缓从修士中走了出来,身上金光绽放,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章八百三十三:法芸上人 (这一个多月来都没有更新,这算尘心的不是,对此尘心多作解释,只能对各位看官说声抱歉。今天起正式恢复更新,今天状态还未调整回来,暂且就这一更吧,明日起便恢复如常。) “阿弥陀佛!”一个老僧缓缓走了出来,脸上那堪抵挡绝大多数修士神识探查的面巾随风而去,露出一张慈和却又坚毅的面容。在场修士皆为这老僧所吸引,目光向他看去,见其轻描淡写抵挡住玲珑仙子的进攻,不由齐齐变颜,同时暗自揣测此人的身份。 忽有人想起一些往事,不由自主惊呼道:“法芸方丈,你是大须弥寺的法芸方丈!”众人闻言暗惊,仔细打量,这才发现此僧与大须弥寺曾经的方丈法芸上人果有九分相似之处。 “真是法芸方丈!”于是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而更多的人则因震惊而默然无语。 法信上人则面露欣慰的笑容,低呼一声佛号,终于不支,沉沉昏迷过去。 孔雀老魔冷哼一声,额头不由自主皱起,道:“法芸老秃驴,竟是你……是了,之前大须弥寺宣称你已身死,不过是掩人耳目……我未想到这一层,倒是失算,不过凭你的能耐,只怕还不足以与我抗衡吧。” 法芸上人仿佛未听见孔雀老魔话语一般,他缓缓走到法信上人身旁,苍老的手轻轻一挥,将一道灿灿金光照射到法信上人身体上,随后对着法信上人默念佛号,片刻之后法信上人便化成一道金芒飞入他手心中,不见踪影,想是被其放入储物空间了。“施主如此言语,未免托大。”末了,法芸上人回身直视孔雀老魔,袈裟微动,面上透出分坚毅,浑然不惧,“此战无可避免,老衲也只有拼尽全力了。请!”话落手上金光忽的变成一道金罩,瞬间将近在咫尺却动弹不得的玲珑仙子罩住。与此同时孔雀老魔也出手了,正好是利用玲珑仙子发出无穷无尽浓郁的黑气向法芸上人扑去,转眼便扑在金罩之上,“嘭嘭嘭”几声炸响,便将金罩破去了。 只是经过一番大战之后的黑气威力锐减,无法对法芸上人造成任何威胁,不过刹那时间便叫法芸上人给灭掉了。孔雀老魔见自己计谋未成,不由微闭双目,道了声:“好!”忽然伸手,向玲珑仙子一指,厉声喝道:“破!”话落又有数道黑气从玲珑仙子身体上冒了出来,这次却并未攻向法芸上人,而是如锁链一般将玲珑仙子全身紧紧缠住。这黑气威力是何等强大,玲珑仙子根本承受不了,刹那皮开肉绽,不禁痛苦呼号。法芸上人见此脸上露出不忍,道了声佛号便出手欲制住玲珑仙子身上的黑气。谁知这刻孔雀老魔身形飘动陡然跨过了数丈距离直接来到法芸上人身前,指尖鬼魅飞舞,电光火石间就尽数穿透法芸上人的胸口! 众修见状大惊,然孔雀老魔面容上并未显出任何得手的喜色,他瞳孔微微一缩,刹那间三道黑龙离体而出,盘旋直通天际。众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孔雀老魔身前的法芸上人已不见踪影,这才知法芸上人早已躲过孔雀老魔一击,不由松口气。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忽然传来阵阵龙吟,众修抬头望去,乌云下法芸上人袈裟飘动,身体上隐隐有金光闪烁,当真如佛祖降世,好不威严。 那三条黑龙早已不知去向,想是叫他给灭掉了。 “孔雀施主,迷途知返!”法芸上人口里诵念着,手掌不停翻动施法,转眼间整个天际竟被不计其数的“卍”字所充盈,茫茫然不见乌云,更不见天日。 孔雀老魔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手上七道形状各异的黑气盘旋升空,随后化作七尊邪神,齐手向法芸上人打去。法芸上人垂首敛眉,手作莲花状,呼道:“去!”话落“卍”字尽数破碎,化成无穷无尽的微尘,向尘间抛洒,笼罩一切。 漫漫金光将天地遮蔽,众人只听见阵阵隆隆的声响,却无以看清天空中的景象。 一片茫然中,杨云锋以手撑地,无力地向法芸上人的方向看去。灿烂的光芒直射之下他双眼如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然而他却仿佛失去所有知觉一般,只顾看着那方向,呆呆地,无言不语。 “张小兄弟。”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身体微微震了下,嘴里苦涩,心痛如绞,却还是勉强地回答一声:“朝大哥。” 一股温和的暖流沁入体内,他知这是朝祯尘在用真元为自己疗伤,不禁心生感激,然而心中酸楚无限,一时之间他是一句感谢的话语也说不出,依旧呆立于原地,默然无声。 “诶!”轻轻的叹息传入耳中,这次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杨云锋嘴角微动,心里痛楚更多了一分。 朝祯尘与如意原本还想安慰杨云锋,此刻用神识查探到杨云锋的神情,猜到他心里所想,那话也说不出口,不禁同时叹息。而杨云锋则依旧恍如未闻,只盯着前方,心空空。 刺目光芒终于散去,法芸上人再次显出身形。此时他一身干净的袈裟已变得破烂不堪,苍老的面容上更多几分腐烂的痕迹,嘴角也沁出丝丝血水,显然伤势不轻。 不过对手孔雀老魔的情况更是糟糕,全身黑气弥漫,却胡乱地飘动不大受其控制,至于之前放出的那几尊邪神就更是不见踪影了。 深深吸口气之后,法芸上人脸上苍白之色逐渐淡去,露出一点威严,眼里红芒暴涨,不复之前的和蔼慈祥,显然已动了杀机。“阿弥陀佛!”他低呼一声,足下金莲绽放转眼化身千丈大佛,手如五指山,向着孔雀老魔重重压了过去。 “哼!”孔雀老魔瞳孔微微放大,冷哼一声,身体也如法芸上人一般暴涨数倍,裹挟着无边的黑气,向那当头打来的巨手迎了上去! “轰隆!”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天地再一次震动不停。 章八百三十四:烟云俱消 雨势渐小,凄清的风带着点点血腥,缓缓拂过大地,说不出的悲凉。 孔雀老魔、法芸上人这等厉害人物之间的较量,已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明明只是简简单单数招的交手,却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威能,着实震撼人心。 此刻烟云俱消,长空中晴日渐渐露出一角,阳光挥洒大地,照在众修身上,令他们感到阵阵难以形容的温暖。 杨云锋看着天空中急速坠落的孔雀老魔与全身焦黑却巍然不动的法芸上人,知一切结束,终于勉强挤出点笑容,却又想起一些往事,胸口一痛,差点晕过去。 那边孔雀老魔重重坠地,以手抓着胸口,大口喘息,面上黑云散开,露出一张微微扭曲的面容。他仍死死盯着对手,双眼中显露出一点不甘,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法芸上人见他仍不思悔改,脸上刚显出的一点慈悲便骤然化成无边的愤怒,厉声道:“孔雀施主,你作恶多端,还不速速就死!”随即抛出手中佛珠,向着孔雀老魔轰击而去,显然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孔雀老魔眼角肌肉微微抽搐。那佛珠速度是何其之迅,就是全盛时期的他也未必能挡住或者闪避,更别说此刻他还重伤在身了。便闻“嘭”的一声,孔雀老魔胸口遭佛珠洞穿,血水裹着肉屑飞溅而出,瞬间将周遭土地染成血色,说不出的恐怖。 众修见状不由变颜,旋即又想到大患将除,心里又略安,谁知这刻孔雀老魔却大笑三声,手里一股黑气激射入原本已昏迷不醒的玲珑仙子体内,那玲珑仙子便骤然飞出,向着法芸上人而去,转眼便到法芸上人跟前,一颗浑圆的金丹破体而出,所欲已不言而喻。 法芸上人未料孔雀老魔临死之际还会反扑,脸色微微一凛,旋即急速后撤,竟在天空中留下一连串残影。就在此刻玲珑仙子金丹解体,强大的威势如潮水滚滚而来,遮天蔽日,直叫天地震动不止。 “啊!”凝丹窥天境界修士自爆金丹的威能是何其之大,几乎一瞬间之间便有十余修为稍不济的修士死在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强大威势之下。杨云锋只觉胸口如遭万钧巨石所压,耳畔嗡鸣,脸色不由一白,猛地吐出血来,险些昏过去。“张小兄弟小心!”忽有玄冰所成的冰墙骤然将之包裹起来,替他抵挡住那强横的威势。杨云锋身上压力一轻,心生感激,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朝祯尘既要与玲珑仙子金丹自爆释放的恐怖威势抗衡,又要保护杨云锋与如意,着实吃力,身体晃动不停,若不是咬牙坚持,只怕是要不支。 幸好此次金丹自爆乃是孔雀老魔所为,非玲珑仙子自愿,威力比之玲珑仙子自行自爆要差不少,持续时间亦较为短暂,未过多时便结束。天地重归岑寂,地面的修士却又少了不少,叫人心生寒意。 “啊!”朝祯尘压力骤减,心里一松,反倒向后跌了下去,溅起不少淤泥。如意见状心里担忧,急忙伸手去扶,却又想起什么来,脸上一红,动作不免微微一滞,但最终还是轻轻把朝祯尘扶了起来。 朝祯尘脸上亦是一红,赶忙侧首向杨云锋看去,道:“张小兄弟,你如何?” 杨云锋脸色苍白,口鼻中有鲜血渗出,自然伤得不轻。不过朝祯尘既如此问,他当然不会说不好,只摇了摇头,便无言。 忽听得一声冷哼,杨云锋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法芸上人重新出现在视线中,表情肃穆,显然很不高兴。“嗯?”杨云锋隐隐约约猜到什么,顺着法芸上人的目光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孔雀老魔已不见踪影,便知其已趁着众人防备玲珑仙子之时遁走了,不禁叹气。 然此次攻山终于以己方胜利告终,终究可喜可贺。孔雀老魔虽在最后时刻成功逃走,但强弩之末已不能对己方造成多大的威胁。想至此,杨云锋胸口一松,谁知眼前却突然浮现阮心秋的身影,不禁头晕目眩,心痛如绞。 “阿弥陀佛!”环视众修,法芸上人脸色终于变得温和。他缓缓开口,说道:“此间事已了,诸位且跟随老衲下山去吧!” 众修并无异议,便随法芸上人向山下走去。山中尚有女王的残兵此刻仍不肯缴械投降,但女王已死这些残兵不成气候,转眼就被杀得丢盔卸甲,根本无法阻挡众修的脚步。行至山脚之时,天空中乌云已尽数散去,众修沐浴在阳光之下,好生温暖。 法芸上人回望整座巍峨的山峦,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点笑容。 女王玉面君身死,王宫大军溃败,大须弥寺成功控住碧泉城,原本效忠于女王的军队纷纷改旗易帜,归顺大须弥寺,至此,大须弥寺控制住桫椤国九成以上的土地,战争的结局已无悬念。虽仍有零星的军队不肯归顺,仍顽抗不休,但已无力改变桫椤国大势,于是数日之间大局定,大须弥寺成为桫椤国的控制者,而法芸上人更俨然成了桫椤国实际的君主,叫人喟叹不已。 一切事了,是该回中原的时候了。杨云锋遥望碧泉山,回想着这几年里发生的一切,不禁感慨,喟叹! 想来时还有人作伴,此刻归去却孤独一人,更增伤感。伤感之余眼前浮现阮心秋的容颜,胸口猛然一痛,不由泪落。他现在还未到凝丹窥天境界,无法破开虚空,找回自己心上人,只能请求法芸上人帮助寻找阮心秋的下落,然而法芸上人一番探寻之后却无奈摇了摇头,告诉他阮心秋已不在虚空之中,亦不在桫椤国。至于伊人究竟身在何处,这得道高僧却也不知。 “秋妹……”他轻轻摇头,随后看向天空,默默想着要尽全力将阮心秋找到,却无从查起,只恨自己修为低微,于是发誓要拼命修炼,莫要再负伊人! 章八百三十五:一梦桫椤 夕阳西下,潮水涨落,沙滩上一片湿润。杨云锋步于沙滩之上,心里滋味万千。 “朝大哥,如意姑娘,就此别过了。”驻足,他向着身边好友拱手一礼,转瞬之后灭心剑已在手心,下一刻就要遇见而去。 朝祯尘与如意凝视着他,脸上同时浮现一点不舍。“保重!”朝祯尘如是说道。如意则另有一番心思,低眉道:“杨公子保重……妾身本是中原人,这些年来心里念着中原,原本是想同你一道前去……只是如今还有放不下的事情,不能与你同行……”她话语声越来越轻,到最后有如蚊蚋。 杨云锋将其神色收入目中,眼睑微微下垂,道:“中原虽远,但也非天涯。如意姑娘若是什么时候想来了,只管到番禺找我便是。”话到这里,不由顿了下,扫视朝祯尘如意一眼,接着道,“朝大哥亦可与如意姑娘一道前来。”话中另有深意。 如意听出杨云锋话外之音,面颊上露出淡淡的红晕,朝祯尘则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嘴角多了分淡淡的笑意,却故意装成呆呆的模样,点头道:“好,好的。” 如意注意到朝祯尘的神情,暗骂声“呆子”,心里却添一分甜蜜。 杨云锋见状淡淡一笑,便不再停留,朗声道:“后会有期!”话落紧握灭心神剑,转眼化成道红线直入天际,至此远离桫椤国。 “保重!”朝祯尘如意二人遥遥看着杨云锋远去的身影,皆低声说出如此一句话来。 桫椤如一梦! 夜里的大须弥寺佛灯长明。法信上人缓缓走到正默诵经文的法芸上人身前,合十伫立,待法芸上人经文诵毕,方开口低声道:“方丈师兄。” 法芸上人缓缓睁开双目,眼中古井无波,面容肃穆,见不到半分和蔼慈祥。“师弟夜至,不知有事?”他平静地说道,话语中竟不带任何感情。 法信上人见法芸上人脾气与往日迥然不同,不由皱了皱眉头,道:“自那日战事之后,师兄脾气变得与往日大为不同,几乎成了另外一个人……寺中僧众对此颇有异议……” 法芸上人闻言脸色没有多大变化,仍旧淡淡道:“师弟也这么认为?” 法信上人轻轻吸口气,眉头皱得更紧,道:“阿弥陀佛!师兄乃正道领袖,正义凛然,天下皆知,老……我怎敢胡乱怀疑,但……事关师兄你的安危,我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法芸上人闻言脸色终于有所松动,道:“你所料不假。”话落缓缓伸出双手,平展于法信上人身前,微微施展法术,便见无边无际黑气从其手心冒了出来,浓郁有如乌云,其中鬼影森森,鬼音不绝,煞是吓人。 “这——”法信上人见状不禁变颜。这黑气显然是孔雀老魔在法芸上人身上留下的,威力之强,可想而知。寻常修士要是遭此黑气侵袭,多半已经命丧黄泉,而如今法芸上人虽凭一身过人法力将之压制住,但仍不能将其从身体中彻底清除,依旧凶险万分! “孔雀老魔修为不在老衲之下,老衲若不是拼了一条命,焉能将之重创?”法芸上人将黑气收回体内,而后淡淡说道,仿佛不以为意。 法信上人却知法芸上人必经受常人无法忍耐的痛苦,脸上露出点慈悲之色,连呼数声佛号,随后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师兄如此,正合佛理,我自愧不如……然而师兄毕竟是我大须弥寺方丈,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我……”忧心忡忡,愁绪满胸膛,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法芸上人见状冷哼一声,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方法?你放心,我既如此选择,便有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任何闪失!” 法信上人闻言这才心安,点头道:“阿弥陀佛,如此便好。” “还有什么事情?”法芸上人见法信上人仍未有离开之意,便开口问道。 法信上人闻言缓缓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封信,道:“前日杨施主离开碧泉城时将此信予我,言道务必将之及时转交给师兄你。” 法芸上人不等他说完,便一把将之夺过来,迅速拆开信封,将信纸上所写的几个字粗粗浏览一遍,随后用一团火焰将之焚烧,同时道:“我知了,你退下吧。” 法信上人听见“退下”两个字,心里一阵不适,却不敢有异议,点头道:“阿弥陀佛,师弟我这就退下。”话落转身缓缓而去。 法芸上人注视着法信上人的背影,手里佛珠三次变得闪亮又三次重归黯淡,最终还是没有出手。“莫要取而代之……哼,老衲已手拥整个桫椤国,又岂在意那个可有可无的王位?”待法信上人走远,他收回目光,看着手心那残余的信纸碎屑,不住冷笑。 华山,南山。 “诶!”皋基真人一声叹息,摇了摇头,随即伸出手向前一抓,竟将虚空生生破开,踏了进去,不见踪影。 下一刻,当他重新从虚空中出来的时候,原本洁净的青边白衣已只剩破碎的几片,显然是经历了数场大战。 同他一道从虚空中走出来的,还有一个柔弱的女子。这个女子一身衣衫完好无损,然而目光空洞,神志不清,显然也是有伤在身。 虽是短暂的一瞬,却不知跨越了多少虚空,走过了多少地点,经历了多少惨烈的战斗,身负了多少伤痛。然而最终成功将女子带回,皋基真人付出的这些也值得了,故踏出虚空的这刻他嘴角多了分笑容。 只是转瞬间他这笑容就凝固了。 一个黑影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攻来。他脸色一凛,万千无上法术向黑影轰击而去,却尽数落空——黑影已不知去向。他一脸错愕,片刻后才明白自己并非黑影的目标。 “敌袭,戒严!”忽然想起什么,这凌云派的掌门人急促地说道,迅速将命令传给山中的弟子。 这晚,华山不得安宁。 章八百三十六:风云大变 乘风破浪,一路北行,辗转万里,待重踏中土大地之刻,时间已过两月。 屈指算来,自己这番南行,竟度三载时光,远超当初预想,不由感慨。 这三年,中原大地的形势只怕大有变化吧。杨云锋初至岭南,便四处打听消息。这番打听颇费工夫,一日之后他才对天下局势有了大致的了解,不禁眉头深锁。 杨云锋长期不在番禺,顾神飞虽暂代知县之职,但威望远不及杨云锋,难以服众。知州邹大人便上书朝廷,将顾神飞罢免,另启他人任知县。邹修原本就对杨云锋的政令不满,此刻杨云锋不在,焉有不借机废除新法之理。于是这两三年里新法不断被废,如今粤州大地上已无任何杨云锋颁布的政令施行,至于南海府其余诸州的情况,就更不用细表了。 得知当前的情况,杨云锋心中自然不满,当即抵达番禺,悄悄潜入府治中,欲同刑知府好生谈谈,却发现堂堂大华王朝南海府的府治竟门可罗雀,不由惊讶。 快步向后院走去,片刻之后他便看见了身处石亭自己同自己下棋的刑清风,见其表情多有黯然之色,便猜到知府大人同样在官场失意,心里的不满顿时消去不少。 “刑大人,好久不见,学生这边有礼了。”他身形如鬼魅,一步便跨入亭中,看着刑清风身前的纹枰,开口缓缓说道。 刑清风看眼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不由一怔,随即看清杨云锋面容,更是吃惊,愣了片刻,才开口道:“杨,杨大人,你回来了!” 杨云锋料到刑清风会有如此神态,见状微微叹气,道:“南行出了些情况,回来稍晚,让大人担心了。” 刑清风神情渐渐恢复,道:“回来便好。”话至此突然顿了下,接着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你乃番禺知县,回来怎不向朝廷通报,却先来我这破地方?”说着一子落下,眼角眉梢愁意尽显。杨云锋见刑清风似比自己离去之时要老上不少,心里难免有些难受,道:“听说南海府风云大变,恐贸然现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至此地,求大人指点。” “风云大变?”刑清风敲了敲棋子,别有深意地品味这个词,随后道,“你做得很对……连我这装傻买糊涂从来不惹是生非的人也被人架空,你若贸然现身,定会遭到别有用心之人的打击……” 杨云锋闻言皱了皱眉头,他知刑清风虽一直在暗中支持新政,但一直装傻和稀泥,并未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若是他这种人都被架空遭到打击,那对手可真算得上狠辣无情了——这等人不好对付!“请大人指点。”他深吸口气,缓缓向刑清风说道。 刑清风抬头仰望长空,道:“新来的孙大人是太子的人。” 一语道破天机,杨云锋双目眯成一条线,道:“原来如此。”又忽然想起别的事情,道,“看来他是将大人当成齐王的人了……不过邹大人乃清流一派,虽一向与我不和,但是非曲直看得清明,怎会支持那孙大人对付大人你……” 刑清风含笑看着杨云锋,不停敲击棋子,嘴角却透出分苦意。杨云锋见状立即明白过来,那孙大人连刑清风都能架空,实力不容小觑,邹修就是心有不满,也只能默许,无力反抗。 何况邹修本来就是反对新政的人,废除新政本是他的心愿,他自然支持,就是对孙知县的行为有微词,也不致明里反对。 沉默片刻之后,刑清风终于再度开口,道:“我现在没有实权,能帮你的很少,只能提醒你两件事,其一,你背后有齐王与天极宗,可借此与孙大人对抗,其二,那孙大人虽掌实权,但名义上仍是代知县,你才是真正的知县,夺回权力名正言顺!” 杨云锋闻言眼前一亮,点头道:“多谢大人。”话至此,忽顿了下,似想起什么,道,“大人还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学生的手段未必不如那孙大人,与之斗,并不落下风!” “好!”刑清风含笑点头,随即道,“你先去大牢看看吧,你那师弟现在还关在里面呢!” “什么!”杨云锋闻言脸色大变,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番禺城的大牢守备严密,但在杨云锋面前,却和平地没有什么区别。 缓缓走在大牢充满腥臭的狱道上,杨云锋心情格外沉重。那孙立德孙知县担任知县不久,便开始清算支持新政的人。他借言自己遭顾神飞派出的刺客刺杀,将顾神飞打入牢狱之中。顾神飞身为天极宗弟子,要反抗轻而易举,但他最终却并未反抗或逃走,而是慷慨陈词,言自己并非凶手,揭露孙立德的阴谋,随后被怒极的孙立德串通刑狱所的人打入牢中。幸孙立德并无直接证据,而天极宗又竭力反抗,朝廷不得不发下法令,让此案不断推迟,才令顾神飞的罪名久久未定,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顾神飞可忍,天极宗可忍,杨云锋却不可忍!一路向前,他怒火满胸,恨不得当即杀入番禺县衙,将那孙立德碎尸万段。 深深吸口气,清除胸中戾气,他缓缓停步,侧首凝视身边监牢中那身形瘦弱的师弟,沉默良久,方开口,连说三个“好”字。 面对构陷慷慨陈词不卑不亢,是为“好”也;面对牢狱不贪生怕死而是挺身面对,当真“好”也;身陷囹圄仍挺直脊梁保持气节,“好”! 顾神飞为声音所惊,抬头看清来人的面容,不禁讶然,随后眼角涌出泪花,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师……兄……” 这个在小人严刑逼供之下未吭一声的好汉,此刻竟然落泪了。 杨云锋见状立即动容,他凝视着顾神飞,眼角泛红,牙齿“咯咯”作响,缓缓说道:“我天极宗门人,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师弟,你身上的冤屈,我这作师兄的,必会为你伸张!你所受的苦难,我必加倍还给施加于你的人!” 章八百三十七:威 腥风阵阵,阴冷的牢狱内各种味道味道交织,四处扩散,令人作呕。杨云锋领着顾神飞缓缓从狱中走出,斜睨狱官一眼,冷哼一声,也不多言,便带着顾神飞远去了。那狱官识得杨云锋的身份,身体哆嗦,不敢阻拦,待杨云锋远去才回过神来,急忙派人给孙立德通风报信。 离开牢狱,杨云锋便径直向自己的宅子而去,他名义上仍是番禺知县,那孙立德还不敢动他的宅子,只是将之封起来。此刻宅中一切如故,只是长久不经清理打扫,大部分桌椅都积满灰尘,院中更布满陈年的落叶,说不出的萧条。 杨云锋见状感慨万分,随手一挥,便发出道风将身前桌椅上的灰尘清除,随后让顾神飞坐下,亲自替其疗伤。 顾神飞毕竟是修道之人,肉体比常人要强壮许多,身上多是皮肉伤,不算严重。杨云锋见此微微松口气,道了声:“这些伤对你的修炼不会有多大影响,师弟可放心。” 顾神飞闻言心里激动,张开口欲说出千言万语,却最终只简简单单道:“师兄!” 杨云锋闭上眼,沉吟良久,方开口道:“这几年里,番禺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你说说。另外,黛潇呢?她现在在哪里,可平安否?” 顾神飞双眼通红,轻轻点头,将自己的经历全部告诉杨云锋,所言倒与杨云锋之前打听的并无二致。“至于文师侄,我早将她送回宗门了,现在应当很好。”谈及文黛潇之时,脸上终于露出点淡淡的笑容,可见他对这个小师侄也很是喜欢。 杨云锋闻言心里略安,道:“黛潇无恙便好。”话至此,眉头微微皱了下,道,“有人来了。” 顾神飞闻言略惊,道:“他们来得这么快!” 杨云锋冷哼一声,道:“既然来了,我就出手好生教训他们一顿,也算替师弟出口气!”话落陡然回身,目光直视屋外,静静等待。 片刻后数个官差模样的人便出现在他视线中,领头之人四十来岁,身穿青袍,望见杨云锋便怒喝一声,道:“大胆杨云锋,竟敢劫狱,拿下!”话落身后官差便快步向杨云锋行来,却不知是惧怕杨云锋还是别的原因,行至屋门口便停下,不敢妄动。 杨云锋将中官差的神情动作看在眼里,不禁冷笑两声,随后向那发号施令的人望去,看清此人面貌,微微一愣,随后冷道:“原来是河源县知县凌大人。敢问大人,你身为河源知县,不在河源县尽己之职,却到我这番禺县来为非作歹,是何道理!”声音如怒海狂涛,当即便将身前官差尽数震晕。 那河源县知县凌志隔得稍远,并未晕过去,但也头晕眼花,身形不稳。他小侄被杨云锋所杀,故怀恨在心,欲将其处之而后快。今日他前来番禺面见知府邹大人,恰好今日听说杨云锋将顾神飞带走之事,一时激动,便带着几个官差来找杨云锋的麻烦,谁知杨云锋并非易与之辈,上来便给他个下马威,倒让他叫苦不迭了。“杨云锋,你,你违犯大华律例,人人得而诛之,我虽不是番禺知县,但也要拿你是问!”这凌志想起亲人之死,恨意满胸膛,竟强忍着胸中疼痛怒吼道,双眼不知不觉间已变得通红。 杨云锋微闭双目,缓慢开口,道:“违犯大华律例?人人得而诛之?哼,有本事你就来‘诛’我啊!”话落袖袍一卷,一道狂风呼啸而出,将凌志官差一股脑地扔了出去,“滚!” 痛呼声从远处传来,杨云锋当作没听见一般,冷哼一下便转身,“哐当”一声便把门关了起来。那凌志知道杨云锋的厉害,不敢再与之作对,暗骂两句便爬起来悻悻而去。 “师兄——”顾神飞目睹一切,心声担忧,皱眉道,“你这样做,恐怕会惹怒那孙大人。” “我还怕那姓孙的不成?”杨云锋垂下眼睑,缓缓说道,“他要再敢挑衅,我自会给他好看!”说着便坐了下来,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一封书信,随后正色书写起来。 顾神飞见此书信是写给司空威的,便知杨云锋欲让司空威上书圣上令自己重掌番禺大权,心喜的同时难免有些担忧,一时之间心乱如麻,脸色也随之变幻不定。 孙立德来得比杨云锋想象的还快,此次他倒没有如上次那般派人挑事儿,而是亲自恭敬造访:“下官代知县孙立德,前来拜访杨大人,还请大人赏脸一见。” 杨云锋此刻书信才写到一半,闻言笔悬,沉默片刻,冷然道了声:“原来是孙大人!寒舍简陋,不足以接待大人尊躯,大人请回吧!” 那孙立德正静立于门外,闻言面色微变,寻思道:“这人不简单,本官可得好生应付。”于是道,“大人说笑了,下官只是区区从七品代知县,哪称得上什么‘尊躯’!”话到这里,轻轻顿了下,接着说道,“下官前来造访,大人却避而不见,着实令下官难堪啊。况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叫别有用心之人胡乱揣测,说甚么你我不和……可不好啊!” 杨云锋闻言心里冷笑数声,道:“大人言之有理,只是杨某尚有信件未成,还请大人等候片刻,待杨某书写完毕,再与大人‘畅谈’!” 孙立德听闻杨云锋的言语,知其是借口写信让自己在此长久等待,不由皱起眉头,却并未将心中的怨言说出来,反而道了声:“那下官就在此等候了。”心想的是杨云锋再如何为难自己也不致太过分,便毕恭毕敬地守在门外,等杨云锋出来。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他孙立德只是个书生,哪坚持得了这么长的时间,此刻头晕眼花,双腿发酸,差点就昏过去,然而杨云锋竟还未有出来的意思,显然就是想看他晕倒的丑态! 此时此刻,就是孙立德能忍,他带的下人也不能忍了。“杨云锋,给我滚出来!”一个大汉实在忍无可忍,对着杨云锋的房间怒吼道。 章八百三十八:明白告诉你 一个大汉怒吼一声,双手握拳,带着呼啸的风砸向屋门,本是欲将屋门砸个粉碎,却不料这刻那屋门忽然大开,那大汉收势不住,“嘭”的声坠地,不由吃痛,下意识发出声痛呼,随即睁眼向前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青色的鞋,之后抬头,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猜到此人便是杨云锋,脸上立即显出一分怒意,正要叫骂,却陡然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来。 杨云锋冷冷看着此人,随手一道法术将之丢了出去,而后抬眼向屋外看去,目光落在那领头的孙立德身上,只见此人一身文士打扮,倒也有些风度,脸上表情终于松了下,道:“这位便是孙大人了?呵呵,大人方才的行为,可真了得啊!” 孙立德瞥了眼那被杨云锋扔出的大汉,心里颇为不满,但想到此次前来的目的,也不愿就此与杨云锋翻脸,于是勉强露出分笑容,道:“不过玩笑而已,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杨云锋却毫不领情,闻言冷然道:“玩笑?难道你之前那般对付我顾师弟,也是玩笑!”厉声斥责,丝毫不顾孙立德的颜面。 孙立德脸色陡然一变,与他一道同来之人更是不满,不少人面露愤怒之色。“大人此话说得就不对了。”孙立德身体微微一颤,抬手直勾勾盯着杨云锋,道,“顾先生与下官被刺之案有莫大的关联,下官只是暂时将他关押起来,等待朝廷的判罚而已,于情于理并无不妥啊!”话语与先前相比明显冷淡许多,显然也有些生气了。 杨云锋闻言眉毛微微一扬,道:“与你被刺之案有关?”话刚落,身体化成一道鬼影向前冲去,还不待孙立德反应过来便将之脖子扼住,生生提了起来。孙立德受制于人,只觉一阵窒息,双手不由自主地抖动,欲疾声呼喊反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大人!”杨云锋这一举动彻底将孙立德的手下激怒了。当即有一个月白衣衫的文士出手向杨云锋拍来,欲逼杨云锋松手,谁知杨云锋修为实在高超,脚轻轻向地面踏了下,便将之震倒。“竟是傲凰宫的弟子。”杨云锋使出这招,忽然察觉到那文士身上若有若无的护体气息,嘴角不经意中多了点笑容,道,“孙大人,擅自收留魔教弟子,可是死罪啊!” 那文士本来还想反击,此刻闻言大骇,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其余人脸色亦变了。 好在杨云锋也非那等过分看重正魔之分之人,此刻并未多作计较,只道:“孙大人,你也瞧见我天极宗弟子的厉害了,你这点不入流的手下,根本不是我天极宗弟子的对手……我就明白地告诉你,若顾师弟真有心要杀你,根本不会失败。哼,那时你人头落地,还有什么机会派遣人手捉拿他!”说着袖袍一挥,便将孙立德扔了出去。那孙立德也颇有骨气,跌倒在地,明明吃痛得紧,却一声也不出,只回头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杨云锋,杀意毕露。 “大人!”他的手下赶紧将之扶起,那傲凰宫的弟子更用法术替其疗伤。杨云锋将之收入目中,再度冷笑一声,道:“大人请回吧,恕不远送!” 孙立德大口喘息,片刻后脸色恢复几分,于是开口道了声:“我们走!”便与一干手下一道离去了。 待他们走远,杨云锋才回身进入屋内,盯着桌上书信看了片刻,随后取出一柄传音飞剑,将一些不便用文字书写的话记录于其中,再把那书信附在传音飞剑上,最后将之射入天际。 这时顾神飞终于开口了,道:“师兄,你今日这般作为……你与那孙大人之间,只怕再无回旋的余地了。”说话之时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他这般欺你辱你,我和他哪还有和解的可能?哼,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欺我一寸,我换之以一尺!”杨云锋闭上双目,双手握成拳,缓缓说道,坚定有力。 顾神飞闻言微微低头,心里略酸,一时不知说什么。 之后数日,孙立德皆未来找杨云锋的麻烦,杨云锋知此乃疾风骤雨之前短暂的平静,心里仍有警惕,只不过他根本不把孙立德放在眼里,丝毫不惧。 这期间他还抽空回了次天极宗,看望了下师尊姐姐明汐师父以及那小外甥女文黛潇。守拙真人、张云霜看见杨云锋之时虽然大为感慨但也不如何激动,倒是那文黛潇见了杨云锋竟一股脑扑入杨云锋怀中哭了起来,杨云锋见状心里诧异赶忙安慰,谁知听见他的话之后那小女孩竟哭得更加厉害,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杨云锋想到自己这几年南下而去,未尽到照顾小姑娘的职责,内疚万分,又想起文黛潇的经历,更是心酸,难得地落泪。 守拙真人与张云霜见状更是感叹不已。“看这样子,黛潇是把云锋当自己父亲看待了。”守拙真人摇摇头,缓缓说道。 张云霜闻言眼前浮现文承意的身影,心里一痛,娇躯微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许久时间之后,文黛潇终于停止哭泣,却抓住杨云锋的袖子央求他一定要陪在自己身边,然而杨云锋想到现今番禺情况并不算好,若是贸然将文黛潇带到番禺去恐有不测,终于还是狠心拒绝了她的请求。 小女孩闻言又是一阵痛哭,就是张云霜的劝慰也不听。杨云锋见状心酸内疚交织,连声“对不起”,既是对张云霜而言,亦是对文黛潇而说。 不忍再在听松居停留,杨云锋道了声“告退”,急速而去,转眼便到了后山禁地,拜见明汐。明汐依然是老样子,见着杨云锋无任何特别的表情,只交待了些事情,便让他离去。 回山之途便就此告终,临行之时,杨云锋回望九峰群山,想起过往之事,不禁长叹一声,随后仙剑在手,御剑凌空,转眼无踪。 章八百三十九:粤江妖物 杨云锋离开九峰山,顺道前往义章,将徐福茗的死讯告诉徐默荣,安慰两句后便回到番禺,刚巧接到司空威的传书,阅读其内容,心里不禁一沉。 原来司空威将杨云锋重返中原的事情告诉圣上,希望圣上能重新启用杨云锋,随之圣上对杨云锋颇为不满,并不打算同意司空威的请求,加上得知消息后的太子又指使人在圣上耳边说杨云锋的坏话令圣上对杨云锋的观感再度下降,于是此事便被搁置下来,也不知要等何时才会被重新提起。 如此一来,杨云锋继续保持空有县令之职却无实权的状态,根本无法左右番禺的局势。想至此,他不由心生恼怒,暗道:“这么说太子是要与我作对到底了。”又想起孙立德正是太子的人,脸上神色变得更差,“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心里略乱,他索性坐下来闭目打坐,化解心中杂念,同时思索对策。 时光如指间之沙,不住流逝,不知不觉中夕阳已沉西山,天色变暗,狂风渐起,番禺城内行人见天空中乌云密布,知大雨将至,赶忙寻地方躲避。 雨声渐浓,天地变成朦朦胧胧的一片,“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忽又有霹雳划破天际,雷声轰隆而来,震耳欲聋。 好一场大雨啊! “哎呀,好好的天气,怎么突然变成这鬼样子了!不同寻常,不同寻常,必有妖魔鬼怪作祟啊!”城外一处茶铺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自语。 他的话语声如钟鼓之音,清晰地传入茶铺内每个人的耳中。这些人大多数是路过此地,借此茶铺避雨的,听见中年人的话语,难免心烦,于是便有一壮汉怒斥道:“老头儿,你胡说甚么!这世间哪来甚么妖啊魔啊!你再胡说,信不信老子剥了你的皮!” 那中年人也是暴躁性子,听壮汉如此言语,登时恼了,当即将茶碗“嘭”的声砸在桌面上,随后道:“嘿!你这小子懂甚么,老头子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看过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你要不信,哪天被妖怪吃了,莫怪老头子我没提醒!” “哈!竟敢咒老子,找死啊!”壮汉本来只是因心情烦闷而对中年人斥责一番,原本也没有挑衅生是的意思,此刻听闻中年人的话语,却着实恼了。他向前踏出一步,硕大的巴掌拍击在中年人肩膀上,登时便将之拍倒在地。 “哎哟!”中年人被壮汉这么一打,只觉浑身上下疼痛万分,不由痛呼一声,随后抬头向壮汉望去,正欲骂上两句并叫人评理,却忽然看见壮汉身后的事物,瞳孔骤然收缩,脸色随之变得苍白,身体瑟瑟发抖,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壮汉见中年人面露恐惧之色,以为对方是畏惧自己,心中不免生出点得意,片刻后又见中年人双眼并不是看向自己的,不禁心生疑惑,于是顺着中年人的目光回头看去,这才发现远处粤江江面上多了个巨大的影子,不由骇然,嘴不受控制地吼出一声:“妖怪啊!” 粤江中出现妖物!消息如风,即便是在大雨倾盆的番禺,亦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传播开去。于是不过片刻时间,全城百姓都知道此事。 恐慌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有权势的人赶紧收拾细软准备车马欲逃之夭夭,无权无势的人则一股脑向远离粤江的城门冲去,欲逃出番禺城,保得性命。 另有胆大好奇之人,竟冲到粤江边,去看那妖物的模样。 雨势越来越大,粤江江面浪涛迭起,一浪高过一浪,似永不停息一般。 而那妖物的身影也随着浪涛的涌动渐渐变得清晰。 这是一高过十丈的巨.物,浑身青黑色,头如牛,身似象,嘴边流着哈喇子,目露贪婪之光,说不出的怪异恶心。 如此妖物,就是寻常修士见了也得吓软腿,更不说毫无修为在身的寻常人了。 于是粤江岸上的人再也不敢滞留,一哄而散,纷纷向城内逃去。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年轻人正跟着他人向城内涌去。他跑得慢渐渐落后,心里焦急万分一时之间失神,于是一个不慎脚底打滑“嘭”的声跌倒在地,吃痛得紧,不禁发出声痛呼,随后以手撑地,正要站起来继续逃走,谁知身后一个巨浪打来,又被拍倒在地,等终于勉强爬起来之时,那妖物已到他身边,正要以其强健的前足将之踏成肉饼! 年轻人心里恐惧,瞳孔几近撕裂,脑海变得一片混沌,猛地跌倒在地,几乎昏了过去。就在那妖物的前足就要踩中年轻人的这刻,天空中忽然传来呼啸之音,一点红芒穿过雨幕骤然而至,轻易地将年轻人提了起来,随后一个转弯躲过妖物的踩踏飞上了城墙。那年轻人落在城墙石板上,见自己安然无恙,不由深吸口气,随后抬头望去,看见一蓝衣青年的背影,立即明白方才正是此人救了自己性命,心生感激,正要说出声“谢谢”,那人却已化成红芒而去,消失在倾盆大雨之中。 这个蓝衣人正是杨云锋,他闻讯前来,本是要出去妖物,却突然看见这身处险境的年轻人,于是出手救了对方一命。此刻那年轻人已性命无忧,他便不再停留,持剑而去,转眼就到妖物身前,运用灭心剑第五重禁制,人剑合一,带着呼啸之音,“轰”的声将妖物前足给斩了下来。 那妖物身受重伤,不禁怒嚎一声,粤江之水随之化成一道冲天的水柱,朝着杨云锋扫了过去。然而杨云锋的速度是何其之迅,这水柱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威胁。轻而易举避过妖物一击之后杨云锋再度发动攻击,仙剑上血水翻滚,忽然化作一条极细的血线,向着妖物头部激射而去 “大道不止,我心不灭!”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强大的御剑诀成功地将妖物的脑袋给洞穿了! 章八百四十:民意 粤江之中突然出现一体型巨大的妖物,杨云锋御剑而来,仙剑血水翻涌,一式我心不灭将妖物洞穿。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妖物轰然倒下,巨大的身体坠入涛涛江水之中,掀起万丈狂澜,向着四周激荡而去。 杨云锋面色不改,如定海神针一般,任由水墙扑打自己的身体,巍然不动。 浪涛渐息,雨声依旧,杨云锋低头望着那妖物留下的尸体,身体微颤,突然化成一道红光冲入水中,也不知使用了何等仙术,竟把这巨大的尸体打为飞灰,令其彻底消失,不留一丝遗物——除了杨云锋手里一黑乎乎的珠子。 杨云锋凝视手里的珠子,微微闭上双目,随后御剑而起,向番禺飞去,转眼便飞回自己的家宅。 没过多久,杨云锋的宅门外便挤满了激动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杨大人,降妖除魔,真神仙!” “是啊!杨大人是神仙啊!那水妖那么厉害,一张嘴只怕能把全城的人吃光,哎呀,那家伙要是闯进城来,咱们就是逃也逃不了——想起这些来,我这心儿啊,还是跳的——可是杨大人呢,他大展神通,竟把那水妖给降服了,诶哟,天王老爷呀,你说,杨大人不是神仙,那还是什么?” “不错,杨大人是神仙,我们全城人的命都是他救的,咱们得把他好生供起来,日夜香火不断,你们说是不?” “对,对!” …… 百姓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无不是对杨云锋的称赞,杨云锋身处院中却将他们的话清清楚楚收于耳中,不由得暗暗心喜。 同屋中的顾神飞看着杨云锋的神情,眉头微微皱起,道:“师兄,今日这水妖之事——” 杨云锋垂首看着手中的黑色珠子,道:“我自有安排,师弟不必担忧,安心养伤即可。” 顾神飞闻言轻轻叹口气,不再言语。 杨云锋这才起身,收起珠子向屋外走去,片刻后便抵达宅门前,手轻轻一挥解除宅门上的结界,便闻“嘭”的一声宅门被激动的百姓推开,人群涌入院内,大多站立不稳,杨云锋轻轻施展一道法术将眼前众人扶住,随后道:“在下杨云锋,见过各位父老乡亲了!” 百姓见杨云锋面色温和,不摆架子,心里的好感更增一分,齐声道:“杨大人客气了!” “不知诸位造访寒舍,有何见教?”杨云锋淡淡一笑,开口问道,同时施展法术在众人头顶结出法阵阻挡雨水。众人见状心喜,好感再增一分。 一年纪稍小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抬首平视杨云锋,朗声道:“小可方胜,乃是城北粤江书院的学生。大人今日斩妖除魔,功劳甚大。我听闻大人事迹,很是仰慕,特来拜访大人,然身无分文,无甚贵重礼物,只好题字一幅,赠予大人,还望大人收下我这幅字!”话落便从袖中取出幅字来,缓缓展开。 杨云锋定睛看去,只见上书“正大光明”四个端正的文字,不禁心喜,道:“好,好字!嗯,这字是先生的心意,杨某就收下了!”话落接过纸卷,心念微动,便将之收入储物空间中。 众人见这字突然消失,皆暗暗称奇,又见杨云锋面色不变,便知这是杨云锋法术的效果,对杨云锋的钦佩也随之更增一分。 于是便有人呼了声:“正大光明!”片刻后所有百姓都高呼“正大光明”,气势如潮,倒叫人赞叹。 “各位,请安静!”杨云锋嘴角露出温和笑意,开口说道,声音并不怎么大,却成功传入每一个百姓的耳中。百姓闻言纷纷停止言语,数息时间后这院子便变得安静起来。杨云锋心里颇为满意,轻轻点头,随后抬首目光徐徐从众人脸上扫过,道:“诸位好意,杨某心领了,不过杨某现在只是挂着个知县的名号,并非这一县之主。诸位如此言语,若是叫真正的掌权之人听去了,那人恐怕不会高兴啊!” 杨云锋与孙立德之事百姓多有耳闻,此刻杨云锋话语一出百姓立即一轮起来,更有人大大咧咧说道:“哼!那姓孙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与杨大人比起来,他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哼,杨大人,你才是我们心目中真正的知县大人,那姓孙的不是!” 杨云锋闻言向说话之人看去,故作担忧地说道:“莫要这么说,孙大人乃是圣上钦点的代知县,代表的是圣意。现在皇帝陛下并未让杨某官复原职,那杨某就只是个闲散之士,不可与孙大人相提并论!” 这话出口百姓的议论声立即小了许多。皇权在世俗的影响极大,百姓可以不畏惧孙立德,但不能不畏惧皇权,孙立德是圣上立的,那就代表了圣上的意思,这些百姓敢说孙立德的坏话,却不敢在私下议论圣上啊。 就在这刻那一直沉默的方胜再度开口,道:“大人,吾闻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意不可违,就是君主的政略,也得顺从民意才是……各位既认为杨大人才应是真正的一县父母,不如随在下前去州治请愿,央求邹大人将民意奏报当今圣上,请圣上降下圣谕,重新启用杨大人。” 众人从未想过请愿一途,因此听闻方胜言语之后都大感诧异,一时之间闭口不言,于是整个院落变得岑寂,除“滴滴答答”的雨声再无别的声响。 许久之后,才有人应和起来,道:“对啊,请愿!我们的声音,官府不可能不听,那皇宫里的万岁爷也不可能不听!走,咱们请愿去!” 百姓的情绪再度高涨,“请愿”之声不绝于耳。杨云锋装作诧异的模样,道了声:“如此不大好吧。”却并未直接出言阻止,这些百姓哪管那么多,纷纷道:“能为大人请愿,是我们的荣幸”,便真的集体向州治行去,欲为杨云锋请愿。 杨云锋看着激动的百姓,嘴角笑容渐渐消失,双目微闭,绽放出一丝精光。 章八百四十一:欺骗利用 百姓群情激奋,争先恐后向州治而去,欲为杨云锋请愿。 杨云锋并未与百姓一道前往州治,而是回到屋中,饶有兴致地泡了杯茶,静静等待结果。 那顾神飞已得知前因后果,此刻略带几分担忧说道:“师兄,今日这妖物……不会是你弄出来的吧。” 杨云锋皱了皱眉头,放下茶杯,道:“师弟为何有如此想法?” 顾神飞便道:“师兄是欲借除妖之事激起百姓的不满,让他们为你请愿,进而重掌大权。” 杨云锋闻言眉头松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师弟所说可以说是对的,也可以说不对。那妖物原是粤江上游之妖,还未出世祸害百姓就被我发现了,我本就想将之除掉的,不过想到它还有用处,把它弄到番禺来,至于之后的事情你都看到了,我——” 还不待杨云锋开口,顾神飞便插话道:“师兄,你这般做只怕不妥啊!圣上一向对你对我天极宗感官不佳,若是再听说番禺百姓请愿之事,对你的厌恶多半会更多一分,那时莫说重掌大权,就是保住现在的官阶,也难啊!”话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什么,微微顿了下,便更加急促地说道,“况师兄你为圣上做事,为的也是大华江山,如此挑起百姓对圣上的不满,实在,实在——”话到这里,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一时语塞。 “实在愧为人臣,对吧?”杨云锋听顾神飞一番恳切的言语,嘴角笑容更增一分。他轻轻饮一口茶水,而后直视顾神飞的双眼,见其眼中光芒不定,便笑道:“我做事自有分寸,今日除妖大有深意,让百姓替我请愿只是其中之一,我还有别的想法呢!另外,以邹大人的性子,他会让百姓的声音传入圣上耳中吗?多半会强行压下去。那时圣上不会责怪我,而百姓的不满也会随之转移到邹大人和孙大人身上,仍会认为当今圣上英明无比,只是下面有几个宵小作乱,蒙蔽圣听。” 顾神飞闻言顿觉豁然,不由道:“师兄想得如此之深,我自愧不如。”话落脸上担忧之色仍在,显然还有心事。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看见师弟的神情,杨云锋不由关心地问道。 顾神飞便如实道:“如此欺骗利用百姓,实在,实在……不好吧。” 杨云锋不料顾神飞有如此言语,闻言微微怔了下,随后想到自己这师弟自幼在天极宗修习,学的都是正道之法,难以接受自己的行为,不由释然,道:“大丈夫不拘小节!只要目的是好的,行事不大光明又有甚么关系呢?何况那孙立德本就不算正人君子,对付如此之人,何须正义手段?”话到这里,看见顾神飞略显黯然的目光,心里微动,便未将心里酝酿着的“官场中从来勾心斗角不断,几时有过光明”之类的话说出口。“不过做人自然要当正人君子,我辈更是名门弟子,当为天下伸张正义。” 顾神飞闻言轻轻点头,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心中怎么想的。 杨云锋见状便不再就此事多言,他瞧了瞧屋外的雨,若有所思,开口说了句:“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那孙大人的人也应该出现在这宅子外面,打听我的消息了。”话落便化成道风,转眼飞过数十丈的距离,落在宅子高墙之外一条巷子中。 这里刚好有个中年人正鬼鬼祟祟地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向四周打望,显然是有秘密在身,害怕让别人轻易发现。 这条小巷位置甚是偏僻,此刻倒也没有什么行人,那中年人走着走着,突然停步,随后抬头向那杨云锋宅子的外墙看去,眼睛珠子骨碌一转,立刻从袖子里取出一串纯白的佛珠,随后将之靠在墙壁上,耳贴佛珠,似是在探听什么。 这时一个青年人人突然出现在此人身边,冷笑着对他说道:“凌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青年人的声音并不大,但传入那人耳中,却如雷鸣一般,当即将之吓得不轻。“呀!”那人猛地跌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向后滑了两下,背贴墙壁,而后抬头向杨云锋望去,看清来人面容,脸色更加惨白,道:“杨,杨云锋……你,你,你……”因恐惧竟口齿不清说不出完整的话语来。 这人未着官服,但并未用面罩掩面,于是面容清晰呈现于杨云锋面前,正如杨云锋所说一般,乃河源县知县凌志。 杨云锋低头看向凌志,目光落在他身前陷入泥水中的佛珠,嘴角微微上扬,弯腰将之拾起,而后饶有兴致地把玩,道:“这东西是用来偷听我与师弟的对话的吧。”话落再度朝凌志双眼看去,道,“无缘无故偷听我的话……大人怎么都得给我一个解释吧!”说着双眼精芒大放,一股强横的威压如疾风骤雨向凌志扑了过去。 凌志之前见识过杨云锋的手段,对杨云锋多多少少有些恐惧,此刻再遭其威压逼迫,心防彻底失守,“哇”的声跪倒在地,道,“我是受孙大人的命令,来这里偷听大人的话语的……我,我只是受人指使而已,真正对大人不利的人不是我,大人……大人要是生气,就,就找孙大人的麻烦去,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杨云锋见凌志一脸惊慌的模样,心里蔑视万分,低声用略带阴冷的声音说道:“凌大人,我和你可是有仇的!你分明是想替你侄儿报仇,却要把一切推到孙大人身上。嘿嘿,你以为我会中计?” 凌志听闻杨云锋这话语,不由自主打个寒颤,也顾不得其他,只求保命,于是信口胡说道:“大人明鉴,小侄之死乃是自作自受,大人杀得好,杀得妙,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怨你呢?” “是吗?”杨云锋闻言嘴角露出阴森森的笑容,道,“可是我如何相信你呢?呵呵,凌大人啊,你看这里除你我外再没有别的人了,我要是把你杀了,无人知道……哈哈,那样你所言是否为真与我都无干系……我干嘛不杀你呢?” 章八百四十二:一条狗 “是吗?”杨云锋闻言嘴角露出阴森森的笑容,道,“可是我如何相信你呢?呵呵,凌大人啊,你看这里除你我外再没有别的人了,我要是把你杀了,无人知道……哈哈,那样你所言是否为真与我都无干系……我干嘛不杀你呢?” 凌志闻言霎时吓破胆,赶忙跪地哭号道:“大人!我这条狗命不值钱,你拿了没有好处,不如放我条生路,我还能帮你做事啊!” 杨云锋闻言轻蔑一笑,暗道:“果然是一家子,和你侄儿一个德行!没骨气!”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你帮我做事?你倒说说,你能帮我做什么事情?” 凌志听杨云锋如此说,以为其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便如身处洪流中碰触到一根足以救命稻草的一般,就是拼尽全力也要将之牢牢抓在手心,决不放手,于是口不择言地说道:“大人,我能为你做任何事!我,我可以将孙大人对我说的话全部告诉你,我可以帮你笼络能人异士对付孙大人,我能帮你在邹大人面前说好话,我还能第一个跳出来支持你反对孙大人……只求你留我生路!” 杨云锋见其哭喊呼号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只觉一股极其恶心的味道从胃里冲上喉头,颜色不由大色,心里将之骂上千百遍,随后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刀,缓缓向凌志递过去,冷然说道,“你去把孙立德的人头给我割下来,我就留你一命,你说如何?” 凌志闻言大惊,道了声:“什么,杀孙大人!大人,杀害大华官员,少说是斩立决,和要我命有何区别!”说完迅速将手收到背后,不敢接杨云锋的刀。 杨云锋便道:“不过是杀个小小的官员嘛,有甚么好怕的!哼,那京城里死在杨某手上的大官也不少,你看杨某有事儿吗?你放心,我要保你的性命,轻而易举。” 凌志闻言目露迟疑之色,一时之间无法做出抉择。 若真如杨云锋所说,杀个官员对其而言不算什么,那杨云锋为何不亲自出手刺杀孙立德,反而要在这里费事儿地逼迫他去做呢?可若说杨云锋不敢,却也不像,因为京城里确实有官员死在杨云锋的手下,而且这些官员的数量还不少。 他却不知今时不比昔日,杨云锋还真不敢明里诛杀孙立德——也没有杀孙立德的必要。 此刻杨云锋看凌志久久没能做出选择,不禁心生懊恼,怒道:“还不答应!难道之前你说的,能为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假的!哼,那就莫怪杨某不客气了!”说着左手紧握成拳,渐渐变为血红之色,光芒绽放,甚是耀眼。 凌志见杨云锋起了杀心,心里大是恐惧,也顾不上其他了,一把将小刀从杨云锋右手抓了过去,随后向着杨云锋跪倒,嘶声道:“小的誓死效忠大人!” “很好。”杨云锋见状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道,“去吧,三日之内,将孙立德的狗头给我弄来!” “是!”凌志猛地磕头,泥水溅起,落在头发丝上,甚是脏乱。他这一磕,便如被那孙猴子使出的法术定住一般,一动不动,等待杨云锋的后文。谁知半刻时间过去,身边皆无声响,他心里奇怪,抬头望去,杨云锋已经不见踪影。 这时才发现自己已惊出一声冷汗。“刺杀孙大人,这,这……我怎么做得到啊!”他想起之前与杨云锋的对话,又是一阵害怕,身体颤了颤,目光正好落在手中小刀上,身体一阵痉挛,本能地将小刀扔了出去。 他哪敢真的刺杀孙立德啊,可他又怕杨云锋报复,左右为难,心乱如麻,不由暗暗将杨云锋咒骂一顿,又想起杨云锋是自己的仇人,一时之间心戚戚,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暗道:“凌守侄儿,杨云锋这么厉害,我怕是不能为你报仇了……莫怪叔父啊!”又想自己为官多年,没少搜刮民脂民膏,现在就是辞官不干,手里的积蓄也足够养老,索性横下心来,彻底远离这污浊的官场,好生过自己的逍遥生活。 于是他大笑三声,猛地将小刀丢了出去,而后快步向自己的暂时的落脚之处奔去,准备将一切收拾好后赶回河源县,带着妻儿逃遁。 这一切杨云锋并不知道,不过他也没指望凌志真能替自己杀死孙立德——他还不把孙立德看在眼里,自信仅凭自己的手段就能将之打倒在地,哪需得着杀人!当然,孙立德对顾神飞做的事,他是一件也不打算放过,定要好好清算,替师弟讨得公道! “不知道州治那边情况怎样,面对汹涌的百姓,邹大人应该会焦头烂额吧。”暗自想着,他嘴角露出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欲看邹修的窘况,于是抬手望向州治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却说知州邹修大人面对百姓的请愿还真无奈。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意不可违,若是倒行逆施惹得民怨沸腾,那汹涌的民众非得把他这州治给掀了,那时上头的人可不管你这做知州的有什么苦衷,非得将之革职查办不可;可这次百姓是为杨云锋请愿的,而杨云锋的委任状尚未抵达,邹修可不敢违犯国法私自启用杨云锋——那同样是不可轻饶的大罪啊——何况邹修本来也不喜杨云锋,不愿杨云锋重掌番禺大权。 一边是民意,一边是国法,邹修不知如何取舍,一时之间焦头烂额。这时他忽听见门外之人的通报,知孙立德已抵达州治,不由松口气,赶忙道:“快将孙大人迎进来!” 邹修属清流一派,而孙立德是太子的人,二人曾因共同反对杨云锋的政略而联手,然毕竟政见不同,矛盾不小,这两年来也渐渐疏远。只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又与杨云锋甚至是新政有关,邹修自己没有主意,得知孙立德前来造访,也不得不暂时与之联手了。 这次孙立德知道自己已激起众怒,不敢带着幕僚大摇大摆进入州治中,只好独自一人悄悄从后门而入。见邹修这州治衙门一如既往的简朴,就是孙立德也不由心生钦佩,由衷赞了声:“大人当真好官啊!”话落之时已进入邹修所在的房间内,话语正好让邹修听个明白。 邹修自诩清流,不喜属下溜须拍马,此刻闻言微微不喜,却碍于有求于对方没有表现在面上。“孙大人来得正好,本官等候多时了。”他直视孙立德,面色微微一松,缓缓说道。 孙立德便装模作样地道:“下官刚才在大街上见一群人将这好好一个州治府围得个水泄不通,心里奇怪,特来拜会大人,欲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邹修不喜官场套话,闻言眉头忍不住跳了下,道:“此事甚让本官烦恼!”便把事情告诉孙立德。 孙立德哪会不知,此刻却偏装成初次听闻大惊的模样,道:“他们竟是为杨大人之事而来!哎呀!大人这可不得了啊,民意滔滔,不得不听取呀。只是下官前几日拜会了杨大人,本是要与之修好,谁料杨大人不领情不说,还将下官辱骂一顿,如此看来这杨大人乃凶暴之徒,并不是大人这等正人君子——若是贸然将知县之位还给他,让他胡乱治理一通,只怕百姓得遭殃了!” 孙立德这话倒说到邹修心坎上了。“本官所见与大人所言略同,只是民意如此,却不好收拾啊!”邹修微微吸口气,终于开口了。 孙立德微微拍手,道:“这好办,大人且看下官的手段。”话落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邹修身边的师爷,道,“常师爷,请将这封信交给北边军营里的周统领,就说是南海府节度使赵非荣赵大人的意思,叫他照令而行。” 常师爷闻言大惊,双手发抖,一时间竟然不敢接过去。邹修闻言则道:“赵非荣赵提督?他竟升任节度使了?” 孙立德闻言多了点头,道:“下官与太子有旧,消息难免比大人灵通些。赵大人现在升任节度使,需立功一件,以表自己忠心,而这时恰有此事发生,正好遂了赵大人的心意,又能替大人你解决眼前难题,岂不妙哉?”说完便把信件向常师爷手里塞了过去。 “慢!”邹修闻言却突然打断他的话语并伸手拦在常师爷身前阻止孙立德的动作,“孙大人,你是想用军队镇压百姓!”他脸色变沉,目露不善,冷然说道,话语中透出分不悦。 孙立德见状眉头一皱,道:“大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我大华王朝的军队,岂可用来对付大华王朝的子民!”邹修陡然挥袖,怒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行!”态度坚决,竟是一分也不让。 “难得大人就眼睁睁地看百姓冲破州治府让杨云锋复出让百姓蒙难而无动于衷仅为这点可笑的理由吗?”孙立德闻言话语声忽然变大三分,对邹修反问道。 邹修闻言愣了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章八百四十三:对峙 乌云散,雨势渐小。月上枝头清辉落,氤氤氲氲迷雾生。聚集在州治外请愿的百姓迟迟见不到知州邹修,不免有些躁动,其中数个脾气大的年轻人忍不住大骂邹修甚至向拦住他们的官差动手,好在百姓中理智之人不少,及时阻止了他们的行为。 只是官民对峙,百姓的怨言不得发泄,越积越深,迟早要化成汹涌的洪流,摧毁一切拦路之人。邹修如此只顾堵,不知疏,实在不是办法。那几个官差也是寻常百姓出身,见状心里焦急,却又不敢放行,只得硬着头皮阻拦,而后被百信骂得个狗血淋头。 “让我们进去!” “邹大人呢?他怎么还不出来!” “我们要见邹大人!” 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刺耳,越来越嘈杂。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就是混杂于百姓喧哗声中,依旧能让大部分人分辨清楚。“咋了?”喧哗声变小,脚步声更清晰,百姓面面相觑,心里疑惑不得解,欲知究竟发生何事,于是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数点火光出现于迷蒙的雾气之中,逐渐向这个方向接近,片刻后穿过浓雾,清晰地出现于众人面前,将其后之人的面容着装照得清楚明白。 是军队! 百姓见状立即猜到对方的目的,无不变颜,原本气势汹汹的人群,此刻如失魂一般,一片寂静无声。 “周统领,你这是做甚么!”那书生方胜此刻见着突然出现的大军,脸色也如其他人一般变得惨白,但读书人以天下为先,理应不惧强权仗义执言,而他这人本又是直性子,就是双腿发软也竭尽全力出声,义正言辞质问这大军的统领。 那周统领见状目露轻蔑之光,暗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索性不回答方胜的问话。“哼,犯上作乱,忤逆不道,杀!”他举起火把,高声吼道,声音如雷鸣,震耳欲聋,不容反抗。 一声令下,大军士兵纷纷抽出腰间之剑,呼喊一声,随后便向百姓杀了过去。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哪是披坚执锐的士兵的对手?眼看在场众人要惨遭屠戮,那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杨云锋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只听“轰”的声一扇金色巨门霍然出现于天地之中,如天堑般将百姓与士兵隔绝开来。那冲到最前方的士兵看见金色巨门,皆同时一惊,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胡乱地向金色巨门上砍去,非但没能对巨门造成任何损伤,反而叫巨门上紫电打中身体,纷纷不支倒了下去。 那周统领看清金色巨门的形状,脸色微微一沉,立即对手下士兵下令道:“停!”随后抬头,对着天空拱手道,“原来是杨大人!周同薛见过大人,还请大人出面一叙!” 百姓从他口中得知救自己一命的是杨云锋,心里感激万分,又再次低声议论起来,所有人脸上都浮现感激钦佩之色。 “周统领,你擅自领兵,杀害无辜父老,此罪不轻啊!”杨云锋缓缓从天而落,停留在金色巨门之前,昂首挺胸直面周统领,双手握成拳,指间发出“咯咯”声响,心里极是不悦。 滥杀无辜,乃邪门歪道之举,杨云锋再是心冷似铁,也不能容忍他人做出如此暴.行。 周统领听闻杨云锋的话语,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后直视杨云锋双目,浑然不惧,道:“末将只是依照上面的命令行事而已。杨大人,军人可不是江湖中人,我们必须绝对服从上面的命令,不得有半分质疑,更不得有半分违抗!”他话说到这里,气势陡然增大三分,举剑直指杨云锋身后百姓,再道,“何况这群暴徒围攻州治府,犯上作乱,已是逆臣贼子,根本不是大人口中的‘无辜父老’。末将镇压叛乱,保卫我大华王朝,有甚么错!”声如钟鼓,浑厚有力,声声回响,震耳欲聋,“杨大人,末将知大人乃清正之官,所以才耐心对大人说出这样一番话,希望大人不要替这群贼子辩护,为难末将了!” 杨云锋看着他如刀的目光,心里发寒,冷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杨某乃是番禺的父母官,是决计不会让的!”话至此,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全身冰寒气息骤然绽放,刹那间竟让周统领手里的仙剑生生断成几截。“周统领,你若铁了心要把他们当成乱臣贼子,那就再算上杨某一个吧!哼,我倒想知道,修道界的修士和人间的军队到底谁更厉害!”话落猛地将灭心剑取出,“嘭”的声将之插入地面,随后负手而立,巍然不动,好似磐石一般。 “杨大人,休怪末将无礼了!”周统领见状着实恼了,他怒喝一声,下令道,“把他们这群乱臣贼子给我杀光,一个不留!” 士兵闻言略有犹豫,但正如周统领所说,军人必须绝对服从统领的命令,在场士兵仅是迟疑刹那不到的时间,便奋不顾身地向前杀去,转眼就杀到杨云锋身前,纷纷举起兵器,向杨云锋砍了过去。 杨云锋微闭双目,脸上显出分不屑,不做任何抵抗,亦不腾挪躲闪,任由士兵的攻击落在自己的身上。 “嘭嘭嘭!”数柄长剑击中杨云锋的身体,那持剑的士兵还来不及高兴,便讶异地发现自己的长剑已断,等回过神之时,自己已被人抛上天空,几次天旋地转之后重重坠地,头晕眼花,差点没晕过去。 杨云锋无意与普通士兵纠缠,他轻轻一道法术施展开去,霎时间黄沙漫天,在场士兵失去方向,一时之间不能对他和百姓造成任何威胁。而他则在黄沙之中快步游走,瞬间抵达周统领身前,急速伸手,轻轻一抓,便把周统领的脖子抓在手里。 黄沙骤然平息,杨云锋的身影再次出现于众士兵的眼前。“周统领现在在我手上,你们谁再敢轻举妄动,我就要了他的命!”杨云锋淡淡说道,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比周统领之前的话语要震耳得多。 章八百四十四:孙立德 周统领领兵镇压百姓的请愿,杨云锋出手阻拦,随后与周统领一番争论,各不相让,于是一战不可避免。杨云锋凭借高超的法术,轻而易举抵挡士兵的攻击,随后快步游走,靠近周统领,骤然出手成功将周统领制住。“周统领现在在我手上,你们谁再敢轻举妄动,我就要了他的命!”他目光向在场士兵扫去,淡淡的说道,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比周统领之前的话语要震耳得多。 这番大展神威,士兵皆知杨云锋的厉害,心里恐惧,再也不敢轻易与之作对,加上现在周统领又在杨云锋手上,轻举妄动周统领就会丢性命,因此所有士兵都停下脚步,同时看向杨云锋与周统领,等待后面的事情。 “你,你放下他!”忽有清脆的声音如划破夜空的惊雷,在一片寂静中炸响。杨云锋循声看去,目光落在一个年轻士兵脸上,见其一脸怒意,不由冷笑连连,于是直视对方,目露精光,不言不语。 那士兵哪承受得住杨云锋强横的威压?他脸上怒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见丝毫血色的惨白。“啊!”一声呻吟,他最终痛苦倒地,昏了过去。 其余士兵见状对杨云锋的认识又深一分,不禁齐齐变颜,再也无人敢站出来指责。 杨云锋心里满意,正想让士兵散去,却突然听见身边周统领挤出的一句:“不要管我,赶紧诛杀乱臣贼子!”不由恼了,一掌朝周统领头盔砸去,“嘭”的声将头盔砸成废铁。周统领受不了这等冲击,当即昏迷过去。“都给我回去!”勉强平息心中怒火,杨云锋摇了摇手里的周统领,对士兵发号施令道。 士兵闻言陷入两难境地,虽畏惧杨云锋的修为,可也不敢就这么离去了,于是默然站立于原地,一时之间无任何动作。 杨云锋见状心里不悦,正盘算着如何将这群麻烦的军人弄回军营去,却听闻一声“这不是杨大人吗”,眉头不由自主地扬了下,回首看去,目光所及之处一个文士打扮的人缓缓而来,不禁冷哼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孙大人啊,你突然出现在这里,不怕百姓把你绑回去炖了吗?” 来人正是孙立德,他听闻杨云锋的话语,不由怔了下,脸色微变,随后哈哈一笑,道:“大人真会说笑,有大人在这里,这些父老乡亲怎会动下官一根毫毛?” 杨云锋闻言微闭双目,不置可否。 百姓听闻二人对话,不由好奇,遂暗暗议论起来:“这就是孙立德那狗.娘养的!” “啊?他就是孙立德,哼,就是他害了杨大人!我们杀了他,杀了他!” “对,杀了他!” “可是杨大人在这里,我们要真杀了姓孙的,那姓孙的背后的人恐怕会对杨大人不利呀!” “啊?还有这种事?那么说我们杀不了姓孙的狗奴才了!哎呀,这刻怎么办好?” …… 百姓的议论声难免不传入孙立德耳中。果然如其所料,正因杨云锋在此,百姓不敢杀孙立德。只是百姓的议论声中大多带着骂语,孙立德听去了倒是不喜得很。“哎呀!大人怎么把周统领弄成这个样子了?大人啊,你这等行为,与攻击军队有何异?还不把他放下!”话落便快步走到杨云锋身边,伸手要去扯周统领的盔甲。 杨云锋猜到孙立德的目的,冷哼一声,突然把周统领丢给孙立德,这孙立德到底只是个文人,没什么力气,根本承受不了周统领的体重,猛地跌倒在地,沾得一身污泥,原本干净的文士服上泥水一片接一片,好不狼狈。 百姓看见孙立德这模样,不由拍手称快。孙立德心里将杨云锋咒骂千百遍,却强装成不在意的模样,面前扶起周统领,随后对其说道:“周统领,醒醒,醒醒!” 那周统领悠然醒来,看清孙立德沾满泥污的脸,不由微微一愣,道:“孙大人!你怎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孙立德闻言一脸尴尬,不由轻咳一声,道:“周统领,你先回吧,这里有我和邹大人应付。” 周统领闻言突然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面色一紧,迅速向不远处的百姓看去,道:“可是孙大人,这……” “这是赵节度使的命令!”孙立德正色说道,话落将一封信递给周统领。周统领借着月色看见信封上迷迷糊糊的几个字,认得是赵非荣的字迹,便不再多言,立即带着自己的士兵离去了。 杨云锋看着士兵的背影,思索着孙立德刚才的话语和周统领的举动,心里暗惊,寻思道:“赵节度使,莫非是那赵非荣?哎呀,这赵非荣和我有旧怨,孙立德又和他勾结在一起……难怪会有今天的事情啊……不好,此事对我很不利,需得好生设法应付才是!” “杨大人。”就在杨云锋暗暗思索的时候,孙立德转身看了过来,脸色变得严肃,“这些百姓是因你而来,只听你的话。现在你目的达成得差不多了,该让他们散了吧!” 杨云锋闻言收起杂念,淡淡笑了声,道:“孙大人,你话就错了。杨某的目的现在还远没有达到,若是这么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之前所作的,岂是不白费力气……当然大人能让我目的达成,杨某自会让他们散去,只是目前看来,大人可没这打算啊!”这话是用传音入密之术说的,只让孙立德一个人听去。孙立德闻言冷哼一声,脸上极是不悦之色。杨云锋将之收入眼中,饶有兴致地笑了下,随后转身向百姓而去,开口说了一大通道理,劝他们离去。百姓听见杨云锋的话语,心悦诚服,便听从之,徐徐散了。 州治衙门重归宁静,孙立德缓缓走到杨云锋身边,开口说道:“邹大人已经回自己府上了,下官有意拜访,不知大人可有兴趣,同我一道前往?” “正好,我也有事要拜见邹大人。”杨云锋轻轻点头,缓缓说道。 章八百四十五:将孙大人停职 邹修的宅子甚是简朴,正堂之外就几间低矮的厢房,没有过多的装潢,更无画栋雕梁,行于其中,就是一向和邹修不对路的杨云锋也心生赞叹。 邹修确实是清官,只是对这国家而言清官未必就比有能力的贪官好。 若这清官除了清正之外无任何值得称道之处,那他与一般的贪官也没有什么区别。 邹修空有清流之名,谈不上有多大的能耐,这几年里也一直明里暗里反对杨云锋的新政,因此杨云锋敬他,却不喜欢他。 此时邹修还未睡下,仍在灯下苦读。杨云锋孙立德在老仆的带领下进入屋内,同时行礼道:“大人!” 邹修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直视二人,目光先落在杨云锋面容上,立即露出分不喜,随后移到孙立德脸上,这分不喜之色淡了许多,但仍未完全消失,可见此人对杨云锋孙立德的观感都不佳。“深夜造访,有何贵干?”他如往昔一般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目光垂下落于书卷之上,脸上不悦的表情终于消失不见。 孙立德便把方才之时全部告诉邹修。邹修早知士兵镇压百姓之事,闻言冷哼一声,又想起自己是在孙立德逼迫之下不得不同意此事的,越想越觉窝囊,心里不由生出分怒意,拍案道:“百姓无过,出兵镇压本就不妥,幸好未有伤亡发生,否则本官非得辞官谢罪不可……此事既已过去,日后休得再提……你们记住,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用军队镇压百姓!”话到这里,又向孙立德看上眼,目光别有深意。 孙立德不想邹修竟如此怨愤,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变,道了声:“下官谨记大人叮嘱!”内里却打定主意,以后动用军队的时候不再向邹修通报通报。 杨云锋这才知道之前之事与孙立德邹修二人有关,寻思道:“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呵呵,这邹大人自诩清流,也不过如此,还真让我看走眼了。”心中对邹修的好感遂再度下降。 邹修瞧见杨云锋的脸色,猜到其心中所想,脸上显出分若有若无的尴尬之色,轻轻咳两声,道:“杨大人,听说百姓是为你请愿而来……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事先是否得知?” 杨云锋如实回答:“早就知道……大人是想扣我一个唆使百姓闹事生非的罪名吗?” 邹修听着杨云锋的言语,心里一阵不舒服,冷道:“杨大人何必如此说?本官并无此意,只是向你询问事实而已!”话到这里,他又向孙立德看一眼,道,“杨大人是圣上钦定的番禺知县,可现在实权却在孙大人手里,百姓不明.真相,为大人打抱不平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但是杨大人,所谓国法不可不依,按我朝律例,你要重掌实权,必得有陛下的委任状。不管民意如何,没有委任状本官就不敢让你接受番禺之权,你明白吗?”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下官自然知道。”话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下,侧首朝含笑静立的孙立德看去,随后正色凝视邹修,道,“但民意如此,下官也无力改变,总不能学古人跑到深山老林里躲起来吧。”却还是将民意搬了出来,逼邹修表态。 邹修听出杨云锋的意思,脸色陡然一沉,厉声道:“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要本官将此事如实写在奏折之中,递交给陛下,逼陛下还你权势吗!”话到这里,他猛然拍击桌案,道,“既然如此,本官也不推辞,就亲自替你写这奏折,杨大人你看如何!”却是真的恼了! “不敢!”杨云锋见状微微皱眉,伸手阻止道,“大人莫要生气,杨某只是想民意如此,大人即便不让下官掌权,至少也要将孙大人停职,以息民怒吧!”此刻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了。 孙立德闻言脸色大变,不悦道:“我当大人有什么打算,原来是要下官下台!呵呵,大人算盘打得可好,只是番禺不可一日无官,下官离职事小,百姓遭难事大。哼,大人莫非是想牺牲百姓,来换自己的实权?若真如此,那大人可叫人看不起啊!” “好义正言辞啊!”杨云锋闻言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难得孙大人还想得起百姓,只是杨某想问孙大人一句,孙大人身为百姓父母,可真认真造福百姓了?呵呵,我看,若是替百姓着想,孙大人还是赶紧下台的好,以免继续祸害百姓。”话到这里,已经是撕破脸皮了。那孙立德闻言勃然大怒,道:“杨大人,你如此诽谤,不怕天谴吗!” 邹修亦不快,道:“杨大人,你说话注意一点,凭空诋毁别人,岂是君子所为?” 杨云锋闻言却笑道:“邹大人错了,下官从来没有诋毁别人,下官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至于下官是不是君子,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下官自认自己主政期间,所施行的政略都是造福百姓,而孙大人主政期间的作为——若是用倒行逆施来形容,也不为过吧。” “杨云锋,你胡说甚么!”孙立德闻言大怒,他自然不认为自己主政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全心全意在为百姓着想,但自认即便无功,至少无过,杨云锋所言尽是诬蔑,全部不实。 邹修听闻杨云锋的话语,亦有些不满,道:“杨大人,你说这些,可有真凭实据?若无,便是信口雌黄,按大华律例,当以诽谤罪论处!” 孙立德听闻邹修的话,知知州大人是在帮自己,心里微安,又忽想到杨云锋会如此说必有足以令自己万劫不复的证据,登时全身发寒,急忙向杨云锋看去,却见杨云锋正用略带阴狠的表情看着自己,更如坠冰窖,恐惧万分。 “有,当然有!”杨云锋缓缓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黑色小珠子,道,“邹大人请看,这就是我的证据。” 章八百四十六:与魔教勾结 “邹大人请看,这就是我的证据。”杨云锋伸出手臂,张开手掌,一枚玛瑙般的珠子便出现于他手心,在灯光之下轻轻闪烁,光泽如墨,甚是好看。 邹修盯着那珠子,脸色铁青,道:“杨大人,这算什么证据?” 杨云锋便道:“这是下官今日从粤江妖物尸身中搜到的东西,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魔教傲凰宫的‘炼心珠’。”话落立即将真元注入珠子内,便见珠子上黑气渐生,不停向外扩散,很快便将杨云锋整个手掌包裹起来。“破!”杨云锋轻喝一声,手心红芒绽放,将黑气尽数化掉,随后握紧那珠子,道,“大人看见了吧,如此黑气,非魔教中人不会使用,故必为魔教之物。”话到这里他侧首向孙立德看去,眼睑微微下垂,道,“孙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手下里有一个人身上也有同样的气息。” 孙立德听见杨云锋的话语,身体微微一颤,冷道:“杨大人,这里就你是修士,你随便怎么说都可以!但是非曲直,岂是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拨弄颠倒的?”话至此,立即侧身拱手对邹修道,“邹大人明鉴!” 邹修听闻杨云锋的话语,心下一沉,沉默许久,才道:“魔教之事非同小可,杨大人,你确定你的判断吗?” 杨云锋轻轻点头,道:“按我大华律例,勾结魔教是死罪,下官不敢妄言。”他顿了下,目光微微向孙立德脸上扫了下,继续道,“下官之前察觉到孙大人那手下身上有魔教气息的时候,并没有将之武断说出来,毕竟这魔教之中也有好人。然今日妖魔作乱,多半与魔教逃不了干系,如此,孙大人收留的魔教之人必是阴险狠辣之辈……下官正是从此事中得出结论,孙大人主政期间为祸百姓……还请大人明鉴!” 邹修闻言陷入沉思,一时无言,那孙立德则迫不及待地否认道:“血口喷人,一派胡言!杨大人,下官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魔教之人,更不说勾结魔教了!” “那好,就请孙大人敞开大门,让本官进去好生搜查一番,你看如何?”杨云锋闻言淡淡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 孙立德闻言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身体微颤,怒道:“原来杨大人打的是这主意,佩服,下官佩服!”说着猛地挥袖,衣衫飘动,气势陡然间增大数倍,道,“下官乃一介文人,宁死不受辱,岂可任由他人在家宅内随意搜查!哼,我看大人是居心不良,欲图不轨吧!” “大人好大口气,搜一下你的家就是‘不轨’,莫非你是将自己当成一国之君了?呵呵,单凭这句话,就足以知你死罪了!”杨云锋闻言淡淡一笑,平静地回应,倒让孙立德有些措手不及。 “够了!”邹修冷哼一声,厉声打断二人的争吵,随后沉下脸,扫视二人,冷冷道,“此事非同小可,孙大人,你有嫌疑,本官不能不坐视不管;杨大人,你非在职官员,岂有随便查他人宅院之理?本官自有安排,你们就不要再争吵了。” 孙立德闻言大松口气,拱手道:“大人英明。” 杨云锋亦面露淡淡笑容,同样道:“大人英明。”只是话到这里,又忽的补充道,“不过大人似乎忘了,下官不仅是朝廷的官员,还是名门正派的长老。呵呵,按修道界的规矩,魔教作乱之处,我正道中人可随意出入,捉拿妖人,不受朝廷律法规矩的限制!”话落猛地将自己的天极宗长老玉佩取了出来,呈现在邹修面前,叫他看得个清楚。 邹修闻言眉头皱起,紧紧凝视玉佩,脸色变幻不定,一时之间不能做出决断。 孙立德则迫不及待地反驳道:“杨大人!你身为朝廷官员,岂能说出这种话来!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做了圣上的臣子,就应按圣上的规矩做事,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你若要凭自己正道弟子的身份强行查下官的家宅,可以,就请你先辞去官职!” 邹修闻言微微点了下头,随后稍一思索,脑海中念头一动,猛地想到什么,遂开口道:“杨大人,你这番说辞只怕连你自己也不信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奢望我们能信?” 杨云锋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道:“大人何出此言?” 邹修便道:“你若真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早就出手了,根本用不着在此对本官说。你这番话,是想争取本官的准许。” 孙立德闻言恍然大悟,直视杨云锋,原本难看的表情微微变得和缓,正要开口斥责杨云锋,缺觉邹修给阻止了。“杨大人,本官说过,此事自有解决之道,你非巡检司官员,无权搜检其他官员家宅,望你好自为之!”邹修脸色愈发严肃,话落猛然挥袖,显然极为生气。 杨云锋听得邹修的话语,眉头皱了皱,随后叹了口气,道:“大人既已出此言,那下官别无他法……只能用此招了。”话落双手合拢,显然是想施展什么术法。 邹修见状脸色大变,厉声斥责道:“杨大人,你要作甚!” 杨云锋淡淡一笑,一封书信已出现于手心。“这是吴师叔……吴巡检使大人的信,大人已听闻孙大人之事,已委托下官暂代其职,查处孙大人勾结魔教之事。”话至此,又微微顿了下,含笑直视孙立德,道,“吴大人与邹大人交情匪浅,故特地告诉下官不到最紧要关头,不得让邹大人发现此信。但事至此,下官也只得将之交出,还请大人莫要因此事对吴大人心生怨愤啊。” 邹修闻言侧首向他看了眼,心生不满,冷哼一声,随后接过那书信,拆开阅览,目光扫过每一个字,脸色随之变得愈发难看。“既然是吴大人的意思,”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缓缓说道,眼里却尽是怒意。 章八百四十七:搜查 孙立德的宅前。 杨云锋手握着吴巡检使的那封信件,嘴角不经意间多了分笑意。 吴巡检使官大一级,邹修万分不愿也不得不照其所说同意杨云锋搜查孙立德的家宅。孙立德再是反对也无用,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宅中,尽可能地将一切对自己不利的证据销毁掉。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云锋想借此打击孙立德替师弟报仇,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于是他很大方地给孙立德一夜的收拾时间,甚至同意让邹修的手下替自己搜查而不是动用巡检司的官差。 这日天放晴,杨云锋立即带领一大群官差来到孙立德宅前,见围观百姓甚多,便煞有其事地将孙立德的“罪行”公之于众,随后一声令下,让官差搜查。 这些官差在邹修手下做事,平日对孙立德也很不待见,如此好的捉弄机会,他们岂会轻易错过——何况杨云锋还事先交代过,不用担心邹修大人的责罚,尽管随意搜查,有什么问题他都会全部担下来。于是只听阵阵翻箱倒柜之声,几乎一刻不到的时间,这宅子就变成狼藉的一片。孙立德看着自己的仆人家属被官差追打,自己的花草园林被人随意踩踏,脸上泛青,终于忍不住向杨云锋抗议道:“杨大人,你不能管束好你的属下吗?” 杨云锋看着他青筋暴露,双目欲眦的模样,只觉心里甚是畅快。“孙大人,这些官差都是邹大人的,又不受我管,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嘴角却有三分笑意,分明是想看孙立德的笑话,哪是没办法啊? 孙立德更怒,猛地道:“大人!你不是说下官窝藏魔教弟子吗?这些官差哪知道谁是魔教弟子,谁是普通人啊?大人若要捉拿魔教弟子,怎不亲自上前,反而到这个地方冷眼旁观?” 杨云锋闻言眉毛一扬,饶有兴致打量孙立德,道:“看来孙大人也不是傻子,还懂得一点小小的道理。” 面对杨云锋言语的侮辱,孙立德冷哼一声,虽很不舒服,但也不与之争执。 这几天的经历让他知道,与杨云锋争辩,是绝没有争胜的可能。 杨云锋看着他暗生闷气的模样,心里好笑,道:“大人既然如此说了,那本官也没有闲在此地的道理,这就查去。”话落即叫来官差将孙立德看好,随后快步朝前方大堂走去,漫无目的地搜寻起来。 孙立德的家宅是这年新修的,粉墙碧瓦富丽堂皇不说,光这庭院的规模就比杨云锋的要大数倍。杨云锋行于各房间之中,与其说是在粗略地搜寻,不如说是在好生参观。 他行进速度不快,一个时辰过去了,竟才看完一半,如此速度,倒让人吃惊,甚至叫一官差看不过去了,专程过来提醒:“大人,我们已经将每个角落都探查一遍了,没发现问题——您要不要快一点,否则我们都要等你呀。而且,而且,你太慢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漫不经心啊!”这官差也是直性子,如此话语都说出来了,若是遇见心胸狭窄的人,只怕早被骂了。 杨云锋闻言淡淡一笑,道:“你们不懂,本官看似漫不经心,实是在用仙法探寻。至于这么慢,那是精细。”说着还真放出一点神识,将身处的这房间搜了个遍,“这房间应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等等,书架之后有机关!”他放出神识之时并不奢望能探查到什么,谁料神识扩散开,竟将书柜后的机关给查了出来,倒让他惊讶万分。 那官差同样大吃一惊,他道:“杨大人,你,你说什么?这书柜卑职刚才也看过,是和房柱连成一体的,并没有问题。”说着还走上前去,用手臂抱住书柜,用劲推拉,那书柜却如磐石一般,任凭他使出多大的力气,依旧一动不动。 “房柱?”杨云锋眉头微皱,道,“你只看见其外表,不见其本质。那魔教妖人手段何等厉害,寻常人自然看不穿。”话落便招手示意其离开,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出金色巨门拦住自己身前,这才出手射出灭心剑朝那书柜而去。 只闻“嘭”的一声,灭心剑没入书柜与房柱连接之处,剑身微微一动,便在二者之间劈出条狭长的缝隙。那官差看得明白,不由变色,吃惊地发声:“这,这,这……”却无法说出清楚的话来。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看好了!”话落灭心剑上红芒大放,再度刺入书柜之内,便见书柜在耀眼红光映衬之下微微晃动,随后加速向又移去,转眼便移开了数尺距离。 书柜方才掩住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一半人高两人宽的洞,正对着杨云锋这方向,里面一片黝黑,也不知其中有什么东西。 “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不计其数的箭矢从洞中激射而出,其速如风,其势如雨,铺天盖地,倾盆而至,寻常人若是被其打中,非得重伤垂危不可。 幸好杨云锋早有准备,已用金色巨门挡在自己之前的,那箭矢再是厉害,也无法突破金色巨门的拦截,尽数从巨门上落下,成了一堆没用的废铁。 “你去叫人,本官先下去看看。”箭矢之势渐小,墙洞在射出零星的几支箭矢之后便再也无法射出任何东西了,杨云锋盯着那洞瞧了会儿,开口对身边吓得脸色煞白的官差说道,随后撤去金色巨门,缓缓向墙洞走了过去。 那官差闻言深深吸口气,赶忙点头,道:“卑职遵命!”正要离去,又担心杨云锋,道,“下面不知道还有啥鬼东西,大人还是不要贸然下去了。”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无事,下若是连杨某都无法应付下面的东西,那多几个人也无济于事。”说着便向洞口走去。 官差闻言觉此话有理,不由认同地点头,道了声:“大人小心!”便飞快地抛出屋子,寻人去了。 章八百四十八:玉紫双煞 杨云锋走到洞口,用神识将洞内的情况扫了遍,随后向其踏出一步,迈了进去。 洞内小道逼仄崎岖,深不见底。杨云锋勾着腰走出数十丈依旧不见任何变化,心生警惕,渐渐放慢速度,紧握灭心剑做好应战的准备。 忽有一阵沙沙之声传入耳中,杨云锋脸色微变,急速转身,借着灭心剑的微光看见无数细沙从小道上方落下,心知这是对方第二波手段,赶紧挥剑应对。 只见仙剑红芒暴涨,“轰”的声插入小道顶部的石头中,随后龙吟之声渐起,剑身震动放出道道剑光,竟将那石壁给生生破开了。 “轰隆!”巨石被灭心剑打碎,碎片落入小道中,露出之后好大片空间。杨云锋双足蹬地,轻而易举飞入这片空间之中,刚重新落地,心里警兆又生,抬头看去,一掌紫红色的网从天而降,将他罩了过来。 他本可用鬼魅的身法离开此地,然见此网并不会对自己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之后他索性一动不动,任由网将自己罩住。“杨某都已束手就擒了,阁下也该露出真面目,让杨某瞧瞧。”以一道法术隔开自己肉身与那张网之后,他开口说道,欲见暗中潜伏之地一面。 “杨云锋,你莫小瞧了老夫这网,哼,等会儿你尝到它的厉害之后才会知道你刚才那番托大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从暗处走了出来,身上泛着阴冷气息,脸色同样阴冷,而话语更是比脸色还要阴冷三分。 “无知小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栽在老身手上,也不亏!”一个佝偻老妪则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出来,她手拄一紫青拐杖,面部浮肿,皮肤泛黑,身上青气环绕,显然是修炼有厉害的毒功。 这两人形貌各有特色,在江湖上亦曾有不小的名声,杨云锋有所耳闻,故此刻见状立即认出其身份来。“你们是玉紫双煞?”杨云锋盯着他们看了片刻,含笑说道,“听说玉煞郎君曾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紫煞仙子曾是个貌美如花的俏娘子,当年在修道界上的名声可大着呢……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只是二位的容貌……实在有些对不住自己的名声啊!” “小子,胡说甚么,找死啊!”那老妪听闻杨云锋的话语,陈年往事浮现眼前,不由怒极攻心,当即挥出道毒雾向杨云锋打了过去。 这老妪名为“紫莎”,与另外那名作“玉砂”的男子原是傲凰宫上一代弟子中资质最为出色之人,二十多年前在修道界中多有作为,是公认的魔道仙侣,前途无量。谁料二十年前凌云派进攻傲凰宫,那凌云派的皋奉真人大展神威重创二人。这玉砂惨遭毁容,而紫莎则受傲凰宫心诀反噬不得不靠修炼毒功维持性命,于是原本郎才女貌前途大好的仙侣,就变成了一对苦命鸳鸯,容貌毁了不说,还修为大降前途渺茫,自此不得不退出江湖争斗,名声也随之逐渐淡了,到现在已变得默默无名,泯然众人矣。 刚才杨云锋故意揭老妪的痛楚,叫老妪如何不怒?只是这道毒雾毒性虽强,却奈何不了身怀天狐避毒诀的杨云锋。“莫做无用功了,这天下还没有伤得了杨某的毒。”杨云锋拍散毒雾,随后用目光扫视二人,道,“你们二人修为与杨某相差无几,是想靠人数取胜?不过杨某自信凝丹窥天境界以下还没有人比得上杨某……单凭你们两人,恐怕还拿不下杨某吧!”说话之时一脸桀骜,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老妪见杨云锋轻而易举接下自己一招,脸色更加难看,又听见杨云锋这番言语,不禁勃然大怒,道:“小子,休要狂妄自大,你被我缚天神网所困,还有活路!”话落手中紫青拐杖猛然击地,发出金石相击的铿鸣声。伴随着这声脆响,那缚天神网陡然收缩,转眼便将杨云锋裹得严严实实,还在继续收缩,意图将杨云锋生生勒死。 谁知杨云锋肉身强大,又有仙法护体,那缚天神网非但不能对其造成伤害,反倒叫他肉身给挤得向外鼓起,网线渐渐叫杨云锋撑成细丝,绷得有如琴弦,眼看就要断掉了。 那玉砂老头儿看出端倪来,脸色大变,一个“慢”字还未从口中吐出,就看见杨云锋仙剑化成细细的红线乱斩一气就把缚天神网给割出无数口子,不由大感心痛。 这缚天神网是他二人花费十多年时间炼制而成了,乃心血也,如此毁了,岂能不心疼? 杨云锋却不管这么多,他见缚天神网已破陋百出,索性取出金色巨门,令其膨胀放大,便轻而易举地将缚天神网给撑破了。 “玉紫双煞也不过如此!”杨云锋冷哼一声,灭心剑在手,忽然人剑合一,带着凛冽的剑气向着紫莎老妪攻了过去。那老妪见状瞳孔微微收缩,急忙用身法躲避,同时施展毒功反击。 可惜她身法远不如杨云锋天狐神行诀精妙,那身毒功又对杨云锋毫无效果,不能阻其半步。于是刹那之间杨云锋便已逼到她身前,灭心剑剑气直指其额头,此刻已割断她数缕发丝,眼见就要将其击中,令之粉身碎骨。 老妪见状双目睁大眼眶似要撕裂一般,拼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拐杖化成两道金光,一道向杨云锋肉身而去,另一道则朝自己额间而来阻挡杨云锋的进攻。 杨云锋自恃肉身强横,面对攻来的金光不躲不闪,任其割裂自己的肌肤,攻势不改! 只是速度难免不受影响,这一剑终究慢了一点,叫另一道金光给拦住了。 “铿!”灭心剑之威在此刻彻底爆发,强横的剑势如骤雨倾泻而下,一瞬之间将那金光击个粉碎。 “去死!”杨云锋怒喝一声,仙剑向前,眼看就要将老妪当场击毙,却忽心生警兆,及时抽手,向另一方向疾驰而去,转眼离开数十丈距离,才停住去势。他抬头向刚才所处之地看去,只见一枚晶莹透亮的玉石正好出现在那位置上,光芒流转,随后突然爆裂,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将整个宽广的空间映得透亮。 章八百四十九:玉石 玉石碎,光芒大放,气浪铺面而来,如刀剑一般划过肌肤,带来阵阵疼痛之感。 若不是刚才及时躲避未让那玉石击中己身,此刻自己恐怕已被那气浪掀起,身受重伤了吧。杨云锋不禁深吸口气,随后抬头向前望去,却见夺目的光芒渐消,那老头儿已飞到老妪身边,将之扶住。老妪显然受那玉石爆裂的波及,口吐鲜血,脸上毒疹流脓,看上去比初时还要可怖。 “好小子!”那玉砂老头儿看了眼爱侣,脸上怒意毕现,怒喝一声,袖里数枚玉石飞射而出,尽数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不敢大意,立即取出金色巨门将之放在胸前阻挡对手的进攻,同时射出灭心剑,反攻对手。 只闻阵阵轰鸣声,那流星划空般急速而来的玉石纷纷击中金色巨门,骤然爆发出恐怖的威力,将巨门震得晃动不止。 杨云锋见巨门光芒黯淡许多,脸色一沉,立即调动无数真元接住手里金锁注入金色巨门之内。 于是伴随着雷鸣之声,金色巨门再度光芒绽放。那些击中巨门的玉石威力不可与之前袭击杨云锋的玉石相提并论,虽声势震人,到底未能破开金色巨门的防御。杨云锋承受着玉石的进攻,怒喝一声,那早已脱手而去的灭心剑便在其心念操纵下开始对老头儿老妪展开猛攻。 一瞬万剑激射,一瞬草木枯荣,一瞬大浪滔天,一瞬火龙咆哮,一瞬山石崩裂。 那老头也是起鼎结丹境界上的高人,修为不输杨云锋,虽在灭心剑一番猛烈攻击之下渐渐落入下风,却仍能从容应对,不断化解对方攻势,尚未见颓势。 只是如此一来他却再无余力进攻杨云锋了。 杨云锋见状再无顾忌,他毫不犹豫地取出勾秦神弓,“嗖嗖”几声数支箭矢激射而出,转眼到老头儿胸前,忽地尽数碎裂,化成不计其数的小箭,朝老头儿倾泻而去。 这老头儿原是注意到杨云锋的动作的,故在防守灭心剑的同时做好应对的准备,谁料原本数量不多的箭矢忽然变得有如天上繁星恒河之砂数不胜数,打得他措手不及,来不及做出正确的防备。 于是只听得一声痛呼,老头儿身中数十箭,剧烈的疼痛令之动作变得大为迟缓。杨云锋抓住这机会,灭心剑一番猛攻,终于彻底破掉二人的防守,在其身上留下不计其数的伤痕。 “啊!”这玉紫双煞同时痛呼一声,不再与杨云锋硬拼,掉头就逃。 “想要逃?”杨云锋见状冷哼一声,操纵灭心剑追杀而去。谁料那老头儿最后时刻突然扔出枚鹅卵大小的玉石,爆发出恐怖的威势。灭心剑遭此一击,剑身剧烈晃动,无力追杀。杨云锋只好等爆炸结束之后飞过去握住剑身以自身真元强行压住剑里紊乱的气流。 片刻后,灭心剑终于恢复如初,杨云锋心里稍安,这才吐出口浊气,抬头向前,欲再度追杀那玉紫双煞,却见前方洞口大开,内里少说有十数条道路,也不知那二人从哪条逃了。 事到如今,只有用青面犬了。杨云锋取出这法器,想起其来历,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摇头打消心中念头,而后便靠这法器成功找到那俩魔教老人的去向,遂双脚蹬地腾身而起语气向前,朝二人追了过去。 他速度奇快无比,转眼就追到二人身后。那玉砂老头儿听见杨云锋的声音,脸色大变,刚才他在最后时刻丢出的那枚玉石已是最后的保命之物,平时一直舍不得用,今日若不是为从杨云锋手里逃生也不会使出它来,如今手中再无救命之物,那杨云锋却已追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老头儿无计可施,索性横下心来和杨云锋拼个鱼死网破,再不济也要在死之时拉个人来垫背。 于是他骤然停下脚步,转身向杨云锋迎了上去,身上金光绽放,竟是想自爆金丹与杨云锋同归于尽。 那老妪明白自己伴侣的想法,也同样横下心来,使出全身毒功,带着袅绕毒气向杨云锋轰了过去,要与之拼命。 杨云锋见着二人疯狂的举动,心叫不好,亦骤然停止前进,随后幻出金色巨门挡在自己身前,同时紧握灭心剑,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轰隆!”玉紫双煞急速而来,狠厉的招式齐齐击打在金色巨门之上,一瞬间爆发出的恐怖威力令这金色巨门晃动不止,险些没将之击破。 杨云锋强忍着巨大的压力撑住金色巨门,随后紧握灭心剑,趁二人还未让金丹离体,骤然发动攻击,人剑合一,化成道艳丽的红色,带着凛冽的罡风,越过金色巨门朝二人攻了过去。 这道耀眼的红芒便如倾盆大雨来临前的暴风,以不可阻挡之威冲到二人身前,绕着二人急速旋转,造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将二人卷入其中,随后开始对二人发动猛烈的攻击。 呼啸狂风中玉紫双煞无力反抗,不得不紧靠在一起借着法器硬抗,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发动金丹自爆之法与杨云锋同归于尽。人剑合一的杨云锋剑招之威是何其恐怖,岂是这本就有伤在身的老头儿老妪能抵抗的?只闻阵阵“铿铿”的声响,二人终于重伤不支,撒下法器昏迷过去。 杨云锋剑势不改,他依旧绕着二人盘旋飞舞,以强横的罡风带动二人随自己一道向头顶飞去,剑气不再攻击二人,而是转为进攻头顶的土石,欲破土而去。 “轰隆!”伴随着震耳的声响与剧烈的震动,孙立德家宅后院中厚实的土地突然破开,土石飞溅,一道红芒便在这土石碎屑中飞了出来,直上天际。 这番声势着实动人,当即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这是——”急速赶来的官差看见天空中急速飞舞的红芒和红芒中昏迷不醒的老头儿老妪,不禁面露骇然之色。 杨云锋见自己已飞出地底,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终于人剑分离,带着玉紫双煞从天而落。 章八百五十:岂能轻易放过他 杨云锋落于地面,看了看闻声而来脸色变得苍白的孙立德,悄悄用传音入密之术对其说道:“孙大人,你大概没有想到这两个傲凰宫的高人不是杨某的对手吧!”话落面色一沉,厉声下令道:“来人啊,把孙立德抓起来!” 官差闻声而动,转眼便将孙立德捆缚得严严实实。孙立德见证据确凿,如失了魂一般,全身瘫软,不敢反抗,束手就擒。 “将他,还有这两个魔教妖孽都压到州治府中,听后邹大人的发落!”杨云锋微闭双眼,如刀目光从孙立德脸上划过,冷笑声,便令官差将几人压到州治府去。 邹修听得消息,亲自出门迎接杨云锋,待看清那玉紫双煞的容貌打扮时,他脸色也不由自主地一变,道:“杨大人,这是——” 杨云锋如实道:“这两个是魔教妖人,已被下官制住。大人,邹大人勾结魔教,证据确凿,还请大人处置!” 邹修听闻杨云锋的话语,不由深吸一口气,随后沉下脸直视孙立德,冷哼声,挥袖道:“孙大人,你,你,你竟然……告诉本官,这是怎么回事!”显然也动怒了。 孙立德不敢直视邹修,闻言低着头,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哼!”邹修无奈闭眼,面露痛苦之色,随后猛地挥动袖袍,转身道,“杨大人,将他押到牢里去吧!本官……本官后奏鸣圣上,严惩此人!”话落便气冲冲入府去了,转眼就不见踪影。 杨云锋见状略有感慨,轻轻吐了口,暗道:“邹大人到底也是刚正之人!”一时之间心里对邹修的怨愤烟消云散,脸上显出分淡淡的伤感,遂抬头直视长空,用淡淡的语气说道,“按邹大人的命令,将他们关起来吧。”话到这里,又忽觉不妥,于是上前用仙术在玉紫双煞身上设下数道禁制,这才安心。 官差将几人押走,杨云锋则径直回家宅去了。沿途百姓听说杨云锋制住魔教中人,心里感动万分,欲当面称赞表达心中感激,于是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向杨云锋拥上去,转眼便将他给围住了。 杨云锋见状眉头微微皱起,开口说了一大番话,却见百姓迟迟不肯散去,不得已使出仙法飞上天空,这才成功离去。 百姓看见杨云锋御剑凌空的模样,大感惊奇,又免不了一番赞叹。 片刻后杨云锋回到家宅中,那顾神飞听得消息,见杨云锋回来立即迎上去,关切地道:“师兄,听说你今早恶战两个傲凰宫妖人,将他们制服,为百姓除去大患……只是对手听起来很是厉害,你,你可有伤着!” 杨云锋闻言心里微微一暖,摆手道:“无事,你师兄我的实力你还不放心吗?” 顾神飞闻言仍不放心,仔细打量杨云锋,确定他与平日无异这才松口气,又想杨云锋修为高深,就是以一敌二也能轻易战胜对手,心里既是钦佩又是羡慕,一时之间自惭形秽,不由悄悄低下头,低声道:“师兄如此,只为扳倒那孙立德,只是孙立德去职之后,你也不一定能执掌大权……你原本是不必如此的。” 他说得倒也有道理,圣上对他观感不佳,若是执意不将大权还于他,那孙立德下不下台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杨云锋闻言淡淡一笑,伸手拍了下顾神飞的肩膀,随后抬头望天,眼中闪现幽幽光芒,道:“不错,若仅是为重掌大权,我也不必如此。然而这孙立德冤你欺你伤你辱你,此乃奇耻大辱,我身为天极宗长老,岂能放过他!呵呵,他若不勾结魔教,我倒也无计可施,可他偏就不开眼,自讨苦吃……现在他成阶下囚,我也没有顾忌,接下来就可用点不大光明正大的手段,好生折磨他,让他知道得罪我天极宗的厉害!”话至此,双手握拳,骨节间发出“咯咯”的声响,气势惊人。 顾神飞在一旁听着,脸上浮现讶异神情,道:“师兄还要出手对付他!” 杨云锋闻言脸色变厉,道:“此事,怎能就这么完了?我还没将你受的苦统统还给他,又岂能轻易放过他!”话落双目中阴森光芒毕露,顾神飞看着不禁心惊。 转眼夕阳西沉,天地再度变得昏暗。 那阴冷潮湿终年不见日光的大牢此刻阴森气息比平日再增三分。一个身体甚是健硕的狱官走入牢中,来到一牢房之外,看着牢中那双眼无神的囚犯,眼中放出森森光芒。 “杨大人可吩咐了,这前任代知县得好生关照!”这狱官阴冷一笑,开口对狱吏吩咐道。那些狱吏闻言纷纷围过来,点头哈腰道:“头儿,杨大人要咱们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往死里整呗!”话落又低头向孙立德看去,拱手笑道,“孙大人,小的也是照令行事,混口活命的饭吃而已,待会儿若是下手狠了,还请您老不要记恨在心啊!” 孙立德听见这狱官的话语,纵使心如灰,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只是身为读书人,到底还是有点骨气的,他微微侧首强忍住心中的惧意,好似无动于衷一般。 “小的们,给我上!”狱官见状便冷笑一声,立即招呼自己的手下将孙立德绑起来,严刑拷打。 “啊!” “啊!” 纵使这孙立德脊梁再直,骨头再硬,也承受不起酷刑的痛苦,不住呻吟,其声如二胡之音,极尽凄凉悲楚,常人听了,难免不生出同情与不忍。 可惜这狱吏狱官类似的事情见多了,非但不觉其不忍,反颇喜欢这施刑的过程,觉这世间再无这等令人兴奋的事情了。 “打,往死里打!嘿嘿,老子能整你这样的官,嘿嘿,这辈子也值了!”那狱官见着这血腥的场面,越来越兴奋,不由大声吼叫道,“嘿嘿,别看你之前作威作福不把人放在眼里,到了这里,还不是和寻常老百姓一个样子!哈哈,古人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嘿嘿,我看你们就是没种!”他激动地说道,唾沫乱飞,浑然没注意到身后一个巨大的影子。 章八百五十一:惨象 月如霜。 杨云锋站在城墙之上,望着那居于中天的明月,手持着仙剑,不知为何心声痛楚。 一个靓丽的身影再度浮现眼前,他身躯微震,欲伸手去抓住这若有若无的影子,却知一切都是水中月镜里花,再如何争取都是徒劳,终究没能伸出手来。 月辉洒在头上,将青丝映成雪白的颜色,遥遥望去,似一夜白头。 忽然察觉到什么,他收起杂念,急速回身,向番禺城大牢看去,见数道模糊的影子从牢中冲了出来随后消失在夜色中,不禁变颜,赶忙御剑向其飞去。 转眼便到狱外,他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缓缓向前,还没走几步,便嗅到一两缕不同寻常的血腥气息。 这血腥之气十分新鲜,与牢中原有的怨气充盈浓厚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截然不同。 很显然,这血腥之气是半个时辰之内产生的,而且其来源不简单。 其与许多被魔教弟子杀害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息有几分相似之处。 “傲凰宫……”杨云锋脑海中浮现这样三个字,脸色更加阴沉,他急速向狱中走去,神识迅速放了出去,转眼便将狱中一切情况收入脑中。 所有的人,不管是囚犯,还是狱官狱吏,都死于狱中,死状极惨。 正如杨云锋之前所料,是死在傲凰宫弟子的手中。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他果断向内走去,来到孙立德和玉紫双煞的关押之处。不出他所料,三人已被劫走。 “嗯?”他的目光被不远处刑室中的情况吸引,缓缓走过去,步入其中,随后驻足停步,观察其中情况,脸色愈发沉重。 大半狱官、狱吏都死在这刑室之中,其死前的神情动作还保持完好,可以看出他们死之前正在执行刑罚,大部分人脸上还有极其欢愉的神情——都是遭人偷袭骤死的,至死都没能看清杀害自己之人的模样。 而遭受刑罚的人此刻不知去向。杨云锋未作多想便猜到那受刑之人是谁,不禁轻轻吸口气,随后检查狱官身上的伤口,见其多细如针孔,一击灭掉狱官所有生机,其手法之精,法力之高,千万人中无一。 少说得有起鼎结丹境界顶级的修为。 杨云锋暗暗计算自己与之交手时的胜算,发现自己胜利的把握竟不足三成,心更沉几分。 好在那人已去,一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不对,他走得这么急,竟然连暗算我的机关也不留下……这是为何?”杨云锋忽然心生疑惑,微微皱起眉头,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暂时压下心中疑惑,迅速离去。 魔教中人劫走孙立德与玉紫双煞,血洗牢狱,此事非同小可。他须快速将之禀告宗门,让天极宗出面调查,惩办为非作歹的魔教中人,同时也将之奏报朝廷,引起朝廷的注意。 这一夜牢狱中发生的惨案传遍整个番禺城,全城轰动,人人自危。邹修得知之后立即派出人查看现场,捉拿凶犯,同时上书朝廷奏报此案,并想方设法安抚百姓,一时之间千头万绪,焦头烂额。 杨云锋则御剑而去,赶往天极宗,向守成真人禀报此事,求其派人调查此案。 守成真人听说魔教中人作乱,脸色变得铁青,立马组织人手着力调查此事。通务宫的守道真人向来嫉恶如仇,听闻此事之后毛遂自荐,要求守成真人派自己下山处理此案。 杨云锋看着浩浩荡荡下山而去的修士,微微松口气。 他此番回山,请守成真人出手处理魔教之乱,主要是欲借宗门之手惩办凶手,还天下一个太平,然而除此之外也不能说没有私心。 傲凰宫将这么厉害的修士都派了出来了,那是否会派出凝丹窥天境界以上的高人也不好说。若其狠下心要找杨云锋的麻烦,那杨云锋的处境将变得极为不利,随时有可能丢掉性命。 因此他请宗门派出人手调查此案,也是想借宗门之手保自己平安。 守成真人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故才如此重视,否则天下魔教作乱的事情多了,也不见他这么关心过。 天极宗的人却不知那作乱的魔教中人,现在却被一高人缠着,根本不可能腾出手对付杨云锋。 “哼,皋奉真人,你都追了八百里了,还不放手!”一黑袍修士立于山巅,对着远方御剑腾空的凌云派修士嘶声道,“你大病初愈,身体弱得很,实力不足平时三成,根本奈何不了我!就是侥幸击败我,也多半落得残疾的下场,修为大损,终身无望突破!”他气焰甚是嚣张,仿佛根本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可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连夜逃出八百里呢?可见他真正的实力还是不如对手的。 他对面那御剑凌空的凌云派修士正是当代凌云派掌门皋基真人的师弟皋奉真人。此刻他停于天空中,负手而立,双目直视对手,眼中桀骜之气尽显,不愧是敢与皋基真人一较高下的枭雄之辈。 只是此刻他脸色苍白,须发皆落,气势上仍输对手,莫非真如黑袍修士所说大病初愈,身体很是虚弱? “哼,紫霄老魔,你休要逞口舌之利!你邪魔外道,天下人得而诛之,老夫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拿你的人头,为天下伸张正义!”皋奉真人傲然说道,手里那口仙剑陡然化出万千气剑,齐齐向那紫霄老魔激射而去。 紫霄老魔见状面色大变,根本不做防守,转身化成万千虚影迅速向四处逃遁而去。 “想逃?”皋奉真人目光如刀,眨眼间便锁定紫霄老魔的真身,于是冷哼一声,双手微动,那穿梭于天际不计其数的气剑便在其心念操纵之下骤然化成道十丈来长的巨剑,朝他锁定的紫霄老魔虚影轰了过去。 “轰隆!”巨剑成功击中那道虚影,然而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那虚影并非紫霄老魔本人! 皋奉真人微微一怔,随后急速向四周看去,然而群山之中一片茫茫,又找得到紫霄老魔的身影? 章八百五十二:朝议 孙立德之事传播得极快,当三天后吴巡检使结束半年的巡查回到番禺之时,这消息已传入圣上的耳朵里。 这一日京畿大小官员尽数应诏入宫,皆端立于天和殿中,金銮下,按官阶大小依次排列,恭敬等待圣上的圣令。 “岂有此理!”龙颜怒,风雷动,天地震响。百官看着圣上的脸色,人人自危,一时之间无人敢开口劝说。 圣上见百官无言,怒上加怒,道:“难道就没有人替朕分忧解难吗?哼,一群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 百官脸色皆变得惨白,更无人敢言。 圣上见状冷哼一声,坐在金銮之上,冷眼看百官,眉宇中透出股骇人的煞气。 这时只听娇俏的一声:“父皇息怒!”一美艳女子在百官惊讶的目光中款款步入殿内,向着圣上隆重一拜,随后向前一步,与太子司空威等王子并列而立,恭敬望着圣上,笑意盈盈,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 “玥儿……”太子与司空威见状皆大感惊讶,下意识呼出声。 这圣上却似早有预料一般,见状面色未有丝毫的变化,淡淡道:“你可有什么建议?” 玥儿便道:“父皇,儿臣听闻番禺之事,觉此事既涉及魔教,那便需用修道界的真人前辈赶去解决。而儿臣师尊陈思静长老法力高强,为人正直,正是个可用之人,故儿臣斗胆向父皇进言,希望父皇能派师尊前去处理。” 百官闻言更是惊讶,陈思静是岳阳城长老,若圣上真的派陈思静去解决此事,那岳阳城在朝中的影响力便会大大增加,直追天极宗,说不定能与之平分秋色,改变朝中局势。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天极宗还是岳阳城,都支持司空威,若岳阳城坐大,司空威的声势必会压过太子,很可能会动摇太子的储君之位。而司空威是玥儿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外面又盛传司空威夺得皇位之后会立玥儿为储君,不用多想便能猜到玥儿的用意。 于是百官纷纷在暗中揣测,大多认定玥儿和她两个哥哥一样,其志不小,多半是虎狼之辈! 圣上听闻玥儿的言语,双目微闭,看了眼微微变色的司空威,又看了下脸色煞白的太子,面色微动,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威儿,你有什么看法?” 司空威闻言眉毛微微跳了下,赶紧上前一步,道:“回禀父皇,儿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公主之言虽甚有道理,然亦需多加斟酌考虑,以免出岔子!”他知陈思静是支持自己的,若圣上同意玥儿的建议那自己的处境将变得极为有利,因此心里是赞同的,然此事与天极宗的利益冲突,他还得征询宗门的意见,一时还不敢出言赞成,故有此一言。 圣上闻言脸色不变,微微点头,又将目光移到太子身上,道:“怒儿,你的意思呢?” 太子闻言身体怔了下,面露惶恐之色,脸上血色尽去,微微颤抖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百官的目光齐齐落于他身上,更让他的压力增大数倍。 “儿臣……儿臣没有意见,但听父皇旨意!”他当然不希望岳阳城插手此事,可是那孙立德本就是他的人,孙立德与魔教勾结,他难逃干系,已成此事的焦点,如此情况下他只求自保不犯错,哪敢妄加评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圣上闻言冷哼一声,道:“站直了说话,你这样子哪有储君的威仪!”竟当众责骂。 百官闻言尽皆变色,这太子却听到“储君”二字,知圣上仍将自己当储君看待,心里的恐惧反倒消了三分,赶紧站直了,恭恭敬敬道:“父皇英明!” 圣上便轻轻点头,向百官问话道:“还有人有什么想法吗?” 话语传出去,却迟迟没有人回答。圣上便点了点头,道:“好,此事就依玥儿的建议去办!”话落猛拍御案,不等百官反应过来,便径直离殿而去。 “众位大人都退下吧!”李公公扫视众官,淡淡一笑,开口说道,随后便跟着圣上离去。 百官这才醒悟过来,山呼万岁,而后擦去额头的汗水,齐齐退下。 离殿,司空威缓缓而行,抬头望着天,双眼却空洞无神,显然心事重重。这时耳侧冷不丁传来阵清脆的声音:“三哥且等等我。”他猛地一惊,不由深吸口凉气,随后定下心来,回头看着缓缓走来的玥儿,这才舒口气,道:“公主有何事?” 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直接与玥儿兄妹相称以免别有用心的人在圣上面前告他拉帮结派,只称玥儿“公主”,玥儿对此倒不在意,笑道:“怎如此紧张?” 司空威微微摇头,悄悄看了眼周围的官员,随后用传音入密之术对玥儿道:“伴君如伴虎!”旋即又想起今日之事,微微皱眉,道,“你怎么突然上殿来了?莫非是父皇的意思?” 玥儿便道:“确实如此,父皇有意让师尊出手,又不想亲自说出口,便让我上朝提议。”话到这里,同样眉头轻蹙,道,“也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 司空威却猜到圣上的意思,暗道:“父皇必是看此事涉及修道界的人,才让陈师叔出手——他不想让宗门的人插手此事,又不愿因此事与宗门生出嫌隙来,故才让玥儿提议,如此一来他便是顺水推舟,宗门也不好说什么。”想至此,忽觉后背发凉,大叫不好,“哎呀,我刚才的话语可是与父皇的想法背道而驰,父皇定十分不满……千算万算,却没想道这一层,诶!”不由有些懊恼。 玥儿未注意到司空威的神情,仍自顾自地说道:“听说哥哥已经回中原了,三年不见也不知他是否安好……待会儿定让师尊替我向他问声好……诶!明明就在中原,我却不能与之相见,这,这……”她幽幽说道,心里伤感,泫然欲滴。 司空威原本就心烦意乱,此刻听见玥儿的言语,不由恼了,冷道:“玥儿,他是你哥哥,难道我就不是你哥哥了!”一怒之下挥袖而去,倒让玥儿倍感吃惊。 “三哥……”她不知司空威为何有如此举动,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章八百五十三:陈思静 司空威和玥儿议论今日之事,玥儿说着说着竟在无意之间提到杨云锋,言语中尽是思念之意。司空威原本为自己言语不慎而恼,此刻再听到玥儿之话,脑海中杨云锋、玥儿、李婉漪的身影交替呈现,往事依稀尽数映于眼帘,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觉一股醋意在胃里翻滚,于是陡然怒道:“玥儿,他是你哥哥,难道我就不是你哥哥了!”于是完全不顾玥儿的感受,挥袖而去。 他此举此言突然而又粗暴,叫玥儿措手不及。她猛地怔了下,心里顿生委屈,也不禁恼了,不住跺脚,暗道:“明明是你们两个老情敌之间的恩怨,干嘛发泄到我身上。”一时间泪水夺眶而出,遂掩着面快步而去。 百官注意到兄妹二人的举动,大感莫名。太子看着玥儿远去的背影,虽不知他们为何如此,却大感畅快,一日的烦闷尽去,脸上不由浮现淡淡的喜色。 人和殿中,圣上对着案上的奏折,脸色铁青。 这时李公公走了过来,略带惶恐地说道:“陛下,番禺不可一日无知县,你看——” 圣上闻言眉头扬起,道:“心里想什么,都明说吧!” 李公公便道:“朝内重新启用杨大人的声音很大,你看——” “啪!”圣上突然起身,猛地扬起手,一巴掌将李公公扇倒在地,而后厉声斥责道:“李源奎,谁叫你这么说的!是太子吗!” 李公公遭圣上一巴掌,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楚不已,却又不敢将之表现在面上,于是强忍疼痛跪倒在地,不停磕头道:“陛下息怒,这,这是老奴自己的想法,与他人无关!” 圣上挺着身子直勾勾看着李公公,脸上怒意尽显,冷然说道:“还敢欺瞒!你分明是想借朕愤怒之时挑拨朕与杨云锋的关系,让朕疏远之!你当朕是白痴,看不出来吗?” 李公公闻言只觉全身一阵发寒,赶紧又磕上十几个响头,随后道:“陛下明鉴,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挑拨您与杨大人的关系……奴才只是,只是想替陛下排忧解难而已。” “排忧解难?”圣上面色微微和缓,依旧冷冰冰看着他,道,“你若真想替朕排忧解难,就管好你的嘴,莫要添油加醋,胡说八道,否则……仔细你的脑袋!”话落之时龙威爆发,气势如虹,压得李公公抬不起头来。 “陛下圣明!老奴,老奴……”李公公再次磕头,正要说一番感激的话语,却发现自己词穷,根本说不出下文来。 圣上见之又哼一声,抬头仰望大殿穹顶,道:“杨云锋这人,能力是有,就是不大听话,朕不放心啊!”话落又沉吟片刻,借着道,“据说他还挑动百姓请愿闹事,这次魔教作乱也和他向孙立德步步紧逼有关……这样的人物,若不能忠心于朕,必为大患。” 李公公有刚才的经历,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依旧匍匐在地,等待圣上接下来的言语。 圣上收回目光,看着桌案上的奏折,道:“不过你说得对,百官之言不能不考虑,番禺更不能无知县。哼,他要拿权,朕且给他就是,不过他若再做出出格之事,朕也决不饶恕!” 李公公不料圣上会真的启用杨云锋,心里大叫不好,却又不敢反对,赶紧顺着圣上的意思起草诏书,心里却想着如何将这消息及时告诉太子。 圣上知他心有歪念,冷哼声,也不多言,便亲自执笔拟写诏书。 却说岭南那边的情况倒也没多大变化,天极宗的诸长老明里暗里调查傲凰宫作乱之事,虽查出点眉目来,却依旧找不到凶手所在。杨云锋知那凶手多半已闻讯躲了起来,心里反倒高兴,便再无顾虑,伸手向邹修要权。 邹修正直刚毅,不受杨云锋言语逼迫,只道无圣上诏令便不还杨云锋权力。杨云锋见此索性学那孙立德的手段将其软禁起来,邹修看见杨云锋身边一众天极宗弟子,知自己力量不足与之抗衡,纵使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于是颓丧地下令让自己手下不得反抗。 杨云锋见此心里甚喜,下令让自己的手下善待邹修,随后身穿官袍,步入县衙中,坐高堂,至此除了没有朝廷明里的任命外,他与真正的县老爷已无任何区别了。 “师兄,你如此心急地执掌大权,恐怕不妥吧。”相比杨云锋,顾神飞要冷静许多,他不无担忧地说道。 杨云锋便笑道:“无妨,这里山高皇帝远,消息闭塞,圣上得知我这事儿的时候那重新启用的诏书早就发下来了,那时他还能拿我怎么办?难不成还要以提前上任之罪治我?”说话之时一脸桀骜,浑然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顾神飞闻言只觉师兄太过跋扈,心里难受,却又不知如何劝说。 杨云锋猜到他心思,道:“师弟莫要担心,我有分寸。” 顾神飞无奈,只得点头称是,随后缓缓而去。 果然如杨云锋所说,半日之后那岳阳城的陈思静便带着诏书而来,让杨云锋重新执掌知县之权。杨云锋对陈思静的到来颇感意外,陈思静便解释自己的目的并言道这是圣上的意思。杨云锋嗅到一点不寻常的味道,心里略有些不悦。 而陈思静看见杨云锋身后数个天极宗弟子的时候,更觉诧异,不经意间不喜之色尽显,倒叫杨云锋看得清楚明白。 “师叔舟车劳顿,恐怕已经累了。不如暂时在云锋府中住下,来日再与巡捕房的大人们一道彻查此案。”深吸口气,杨云锋压住心中杂念,含笑说道。 陈思静虽对天极宗的做法很是不满,但内心里却对杨云锋破有好感,闻言不疑有他,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随后又温和说道,“师侄一去多年,老夫甚是想念,正好可借此与你彻夜畅谈。” 杨云锋听陈思静答应,脸上浮现淡淡笑容,道:“好,师叔请!” 章八百五十四:无耻 陈思静当年曾救杨云锋一命,因此二人关系一向不错,尽管背后的门派明里暗里相争多时,他二人依旧相谈甚欢。因此杨云锋提出让陈思静到自己宅中居住的时候这岳阳城德高望重的长老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点头答应道:“如此甚好。”随后又温和说道,“师侄一去多年,老夫甚是想念,正好可借此与你彻夜畅谈。” “好!师叔请”杨云锋点头笑道,“云锋也欲与师叔你畅谈啊!对了,玥儿怎样,现在还好吗?几年不见,想念得很啊!”说着便带领陈思静向自己家宅走去。 陈思静拂须一笑,一路上与杨云锋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杨云锋的家宅外。 “这院子不错啊。”陈思静看着这宅子,称赞两声,便随杨云锋步入其中。 “师叔且随我来!”杨云锋将陈思静领到后院中,指着西侧一间宽敞的房屋说道,“这是客房,师叔就先住在里面吧。” 陈思静闻言上前推门而入,见里面装潢朴素,桌椅老旧,不禁皱了皱眉,便回身对正好站在门口的杨云锋说道:“师侄这间房平日里都没人住吗?” 杨云锋闻言点头道:“云锋回中原尚仅十日,之前整个宅子都空着,无人居住……没来得及打扫,还望师叔莫要嫌弃。” 陈思静含笑道:“我辈修道中人,岂能为外物迷乱己心。我看这屋子挺好,怎会嫌弃。对了,这几日你那些师兄弟都住在哪里,是在这宅子中吗?若是如此,我没事之时也可以去拜访他们。” 杨云锋闻言同样面露笑容,道:“师叔说笑了,我这些师兄弟的确是在这宅子中,不过——”他微微一顿,陡然变色,冷道,“你是没机会拜访他们了!”话落屋门“嘭”的闭合上去,将陈思静给关在里面了。 陈思静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脸色陡然一变,立马使出法术朝房门轰了过去。 只闻阵阵轰鸣声,无数法术炸响,然而那房门竟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 陈思静立即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厉害法阵中,仅凭蛮力是无法破阵而出,不禁发怒,向着杨云锋质问道:“杨师侄,你这是作甚!” 杨云锋便道:“不想做什么,只不过是觉得师叔在此,甚是碍事,故出此下策,让师叔安静待在这里面,以免师叔坏我宗门大事!” 陈思静心里一沉,骂道:“无耻!” 杨云锋听闻陈思静言语,脸色也变了,他道:“师叔错了,我也不过是为自己师门效力而已,手段虽不算光明,但也谈不上无耻。”又道,“何况师叔在这里安静待着,好好清修,不也好得很吗。至于师叔想办的事情,我天极宗自会帮师叔办了,师叔不必担心。” “可恶!”陈思静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双手向前伸出,猛地一抓,随后使出全身力气,竟是欲破开虚空而去。 谁知这法阵竟能隔绝虚空,他就是用尽全力也无力打通虚空通道,最终只能颓然坐在地上,暗自懊恼。 他已明白,布阵之人不论是修为还是于阵法上的造诣都远在他之上,他再如何拼命也不可能逃出去。“守道师兄,没想到你也来了。”他深吸口气,抬头说道。 这时粗豪的声音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印证了他的想法:“陈师弟,对不住了!我这么做,虽然不算光明正大,到底也是为了自己的师门。你也算在修道界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我的苦衷,所以还希望你不要生气,免得动了道心,遗患无穷!”话到这里,又觉意犹未尽,便补充道,“你要是无法介怀的话,就骂我吧!嘿嘿,我这人虽然脾气遭了点,但这么多年来脸皮也练得足够厚了,你那点骂语还忍得了……实在不解气,等我把你放出来之后再当着我的面骂我也行,当然那时候我要忍不了打你了你也不要怪我!” 陈思静闻言气得胡子乱飞,开口道:“守道师兄,原以为你是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没想到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哼,你不过是个伪君子,小人,道貌岸然之辈,老夫,老夫真是瞎了眼!哼,栽在你手里,算老夫技艺不精,但要老夫原谅你,休想!” “呔!你还真骂我啊,当我是好脾气是不!”这下守道真人也怒了,“啪”的声竟把屋顶拍出个大窟窿,看这样子是要捋袖子和陈思静硬拼了。 杨云锋见状赶忙制止道:“师叔息怒!陈师叔如此……实乃正常之举,莫要放在心上。” 守道真人闻言冷哼一声,挥袖道:“谁放在心上了!杨师侄咱们走!”话落便从屋顶跳了下去,随后便与杨云锋一道离去。 陈思静听二人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由深深吸口气,随后抬头看向守道真人刚才一掌留下的窟窿,面色一紧,猛然蹬地腾身而去向那窟窿飞了上去。 他欲借这窟窿逃出去。 “啊!”下一刻,他便从天空坠落下来,身上衣衫碎了大半,满头青丝皆成焦黑色,惨不忍睹。 远处守道真人突然停步,回身朝那屋子看了眼,笑道:“他还真的想从那破窟窿里逃出来!嘿嘿,我是什么人,怎么会给留下这么大破绽!” 杨云锋的脸色却不轻松,他道:“我们这么做,等于说是和岳阳城撕破脸了……如此真的值得吗?” 守道真人脸色微变,随即道:“管他呢!反正是掌门师兄的意思,我们照做即可。况且就是真和岳阳城翻脸了又能怎样,我堂堂天极仙宗,号称正道第一,连第二的凌云派都干过,又哪会怕他这不入流的岳阳城?”话至此,忽见杨云锋心事重重,不由扬了下眉头,道,“师侄,你有心事啊!” 杨云锋垂下眼睑,道:“也没什么……就是圣上的诏书里明确提到我可以做这番禺县的知县,却不可再在番禺施行新政了!”